《柳氏有贵女》 第一章 初遇贵人 柳宴心感到自己仿佛在拼命的旋转,一阵阵让人恶心至极的眩晕重叠往复。 火辣辣的剧痛像是在身上烧开了一样,整个人都如同在火笼子里一般。 这……是什么情况?难道自己还没有死,还是柳糖儿那个毒妇又用新的手段来折辱自己了? 等到她的脑子稍微缓和了一点,柳宴心不由睁开了眼睛。 点点光亮刺激着她的感官,许久不见日月的柳宴心被这突如其来的光亮照的有些迷糊。 “快醒醒!” 这是谁在说话? 微风从她的耳边掠过,潺潺的山泉声从远处传来…… 环顾四周,这里似乎是一个山洞? 宴心猛然惊醒,自己身上的痛楚都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束缚感。 “再等等,我马上就要把这绳子割开了。” 这是一个青年男子的声音从背后传来,这男子不慌不忙,好像被绑住的人并不是他一般。 捆了自己一年的寒冰铁链呢,潮湿的地牢又去哪里了,还有柳糖儿那个毒妇怎么也消失的无影无踪…… 就在一炷香以前,那个人渣、她的夫君、高高在上的帝王,还在辱骂她是不要脸的贱人。 而她的庶妹柳糖儿刚刚用匕首划破了她的脸,又给她喂了一种能让全身腐烂的奇毒,柳宴心还以为自己必死无疑呢。 可是柳糖儿为什么在之后还要唱楚人歌,那是楚国人唱给敌国英灵听的,诅咒他们永世不得超生的战歌么,她一个常年待在京城的女人为什么会唱这首歌呢? 这一系列的谜题弄得柳宴心头痛欲裂,她不敢再继续往下想了。 她回过神来查看四周,发现自己竟然只穿了一件薄衣和另一个人绑在一起? 是个男人!而且还赤着上身! “你是谁!这是哪儿!” 她想回身看看这个男子究竟是谁,可是只要自己一动弹,绳子就会扯得更紧。 那男子见她大惊立刻柔声安慰。 “小妹妹你别害怕,这件事说来话长,我们是被坏人挟持到这里来的,只不过你一直昏睡着所以不知道!” 小妹妹?等等…… 宴心突然觉得自己的身体有些不一样了,好像更加瘦弱,她猛的低头,看了看自己肩膀上的那颗红痣,没错是自己啊。 “我姓罗,叫罗云溪,小妹妹你叫什么名字呀?” 男子还是没有丝毫的紧张,反而和宴心闲聊起来了。 “现在是什么时候!” 宴心顾不上眼下这香艳的景象,也不想理会这个男子的废话,大声问道。 没想到这女孩子看似柔弱,却也凶的厉害,他只能回答:“辰时!辰时了。” “我是说现在是什么年月了。” “贞荣三十三年,六月二十一!” 男子被她骂的一愣。 什么!贞荣三十三年! 她竟然回到了十年前?宴心狠狠的掐了背后男人的胳膊,疼得他哇哇直叫。 看来这不是梦了,她是真的活过来了! 秦玄琅这个恶人,折磨自己也就算了,竟然为了逼自己返回破军山取秘籍而将她弟弟五马分尸! 下拿来自己与他的多年夫妻情分原来都是假的,他一开始接近自己就动机不纯,把自己当做一步步上位的筹码! 她和柳糖儿本是同父异母的姐妹,可这个女人为了权势地位竟然叛出了柳家,不但让父亲客死异乡,还残害手足,夺走自己的一切!趁她去破军山历练,竟然勾引自己的姐夫,一步步上位…… 多年在皇宫地牢里经受了那么多非人的折磨后一朝睁眼,竟然能够看到新的天地,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她重生了? 可是这个地方,这个场景,她怎么从来没见过。 六月二十一?这一天她究竟经历了什么? 她看了看四周,确定了这个地方是一处比较隐秘的山洞,从这里茂盛的杂草看来,平时一定没有人来过。 等等…… 她记起来了,贞荣三十三年的六月二十一,她根本就没有今天的记忆。 准确的说,她醒来之后就是第二天了,根据府里的嬷嬷和下人的口述,她是准备偷跑出去,但至于怎么昏迷在柳家大门口便无人知晓了。 她还因为这件事被苏氏命人毒打,在床上躺了半个多月才能起来走动。 可是……背后的男子身份不明,二人以这种“苟且”的姿态出现又是什么原因。 难道自己丢失的那一天的记忆会和这个人关系?还是说自己未来的路也和这个人有关系? 否则她又为何偏偏回到了这一天呢。 宴心好不容易平定了自己的心境,开始解决眼前的问题。 “你究竟是什么人?” 男子被点了名,只好如实招来。 “是一个大恶人垂涎我家的金银,拐了我威胁我爹!谁知道在路上碰到从狗洞里钻出来的你,那个大恶人就顺手也把你给带走了!” 狗洞? 听他这话的意思,似乎是说自己倒霉撞上了枪口? 第二章 逃出山洞 因为二人靠的极近,宴心能够感觉到这男人胳膊上的二两肉,按照她多年在外征战的经验来看,要想挣脱这绳子应该并不可能。 “喂,你到底有没有办法解开。”她倒吸了一口气反问。 “有有有,我捡了块石头,就快要割开这绳子了,你别动。” 说罢这男子就开始在她身后蹭来蹭去的,另一只手竟然好死不死的贴在她的屁股上。 宴心气急又不好发作,只能低声警告他不要乱动。 “小妹妹我知道姑娘家最重要的就是名节了,你放心,等我回去立刻禀报我爹娶你做妾!” 男子没有放弃,一本正经的许下承诺。 宴心在乎的哪里是这么一回事。 “谁要你娶!” 那唤作罗云溪的男子陷入了沉思,半响才憋出一句。 “……难不成现在的姑娘都这般开放了?” 宴心嫌他多事便不愿意再搭理他,等了好一阵子这货才把绳子给弄断。他欢喜的回过头来,忍不住冲着宴心炫耀道:“小妹妹你看,我就说没事的!” 她一手拍在那人的脸上,“谁让你回头的,别过去!” 宴心解开绳子,立刻跑去一边捡起自己的衣裳,可谁知道她脚上还有一截绳子牵制,身后的男子突兀被她扯了过来,直直的摔在了她的身上。 “唔——” 宴心趴在这周围的大石块上,吃痛的叫出了声,待她好不容易反应过来时才发觉……有什么东西正好抵在她的大腿内侧…… 她一下红了脸,赶紧爬起身,推开这个男子就要教训他。可是当她回头看见这个男子的面容时,却欲言又止。 这男子肤色白皙,淡眉轻挑,一双桃花眼正盯着自己,还有他那赤着的上身有让人忍不住去摸一把的冲动。就算是几经狼狈,但却也是能够勾起旁人兴致的模样。 “怎么样,是不是对本公子特别满意呢?” 男子约莫十八九岁的样子,说起这话来却有一种若有若无的自信。 宴心解开脚踝上的牵制,别过头去把衣服扔给他。 “穿好你的衣服快点离开,不知道什么时候你的仇家又要找上门来。” “小妹妹,你是谁家的姑娘呀,等我回去让人去你家提亲啊。” 男子倒是破罐破摔,也不急这穿衣服,关心起宴心的家世来。 宴心不理会她,整了整衣衫就往山洞外面跑去,她看了看自己纤细的手臂和身上的特征,没错了,这就是十年前的自己。 这个地方山草丰茂,枝叶生长的方向偏向西边,整个山头以蝴蝶花和紫竹为主,若她记得没错,这应该是澜州城的后山了,小时候她经常偷跑来这里习武。 可谁知道两年后的那天柳家灭门,自己被逼无奈去往边塞。 突然宴心身侧的树丛一动,一个人的影子映了出来,凭借宴心在沙场驰骋多年的经验,她想也没想就躲到了一边的大石头后面。 “十四来迟,让公子受惊了。” 那是个穿黑色衣服的蒙面男子,按照宴心的经验来看,他应该是个影卫。 宴心打量着他们主仆二人的装束,探不出一个所以然。 她记得自己死去的那一年是天榆王室,佑明二年,也就是十年之后,那个时候的影卫已经很常见了,基本只要是富家公子身边都会有三四个。 那这个男子该不会也是皇亲国戚吧?可她曾在宫中多年,也并没有见过这个男子呀。 “没想到属下去平南王府不过半个时辰,就让公子蒙此大难,果然那些人已经注意到我们了么?” 罗云溪勾唇,不以为然,似乎是早已经习惯了像刚刚那样的窘境。 “无碍,我们要的东西拿到了么?” 十四低下了头,“属下无能,平南王府戒备森严,光是存放书籍的地方就有十余处,属下……” 平南王府?难道这对主仆是冲着平南王来的。 平南王也算是在澜州城有头有脸的人物了,凭借着和朝廷上的几个官员交好,在陛下那里混了个王爷的名号,实际上一没有实权,二没有兵力,不过一个纸老虎罢了。 不过他倒是会讨好朝中的贵人们,天天送这送那,让自己家夫人常年住在浔阳城与那些达官显贵的夫人交好,自然说话也多了几分底气。 柳宴心从来没有忘记他们两家的渊源,上辈子,平南王这个皇室忠犬,可是将自己灭族的人! 宴心舒了口气,若真是冲着他去的,倒也不错。 “谁!” 这话音未落,一柄利剑已经指到了宴心的眉心。 好快的速度! 第三章 一拍即合 罗云溪朝着这方向看来,笑道:“小妹妹,原来你还没走啊。” 十四打量着衣衫不整的宴心,不由问道:“这个女子?” “碰巧遇到的。” 罗云溪随便一披外衫,走到宴心跟前眨了眨眼,像极了一个随遇而安的贵公子。 “既然如此,我们可不能放任她不管。” 太好了。 宴心感叹这个影卫比他的主子是正常多了,还知道把她一块带离着里。 说罢,十四从身后默默抽出了一把长刀…… “这一次我们秘密外出的事情不能走漏任何风声,说不定她就是那个歹人派来的奸细,她不能留!” 十四的眼里透着点点寒意,这是柳宴心再熟悉不过的杀气。 “别那么紧张吧,你见过哪个奸细会从狗洞里钻出来,还在地上抢馒头吃啊,我们直接把她送回去不就成了。” 罗云溪出来打圆场,可字里行间完全就是对柳宴心的嘲讽。 宴心深知自己可不能就这么折在这里,她好不容易重生一次,必须要把握机会。 毕竟她还要弄清楚,那个柳糖儿为什么要给自己唱楚人歌,她口口声声逼自己交出的山海卷究竟有是什么! 十四没有任何迟疑,飞快的从耳后掏出一根极细的银针,“那便抹了她的记忆。” “十四啊,就你那火疗针灸的功夫,说不定一会儿我们面前要么多个呆子,要么多个死人。” 罗云溪站累了,索性在一块石头上盘腿坐了下来,默默吐槽。 宴心一看这架势,更加要保护好自己了,说不定上一世的自己没有关于今天的记忆就是因为这什么火的银针。 她好不容易才可以回到从前,她的目的是要复仇,是要向那个今后会坐在龙椅上的男人讨回一切,现在她不管用什么办法都要活下去! “若我是公子,一定不会做这么得不偿失的事。” 宴心冷静下来,用指尖轻轻弹了弹十四的剑,做出了一个她自以为深藏不露的表情。 罗云溪产生了些许兴趣,同样笑着问她:“那你倒是说说,为什么不行。” “我可以帮助公子得到你想要的,别说是平南王府了,就算是在天榆皇宫也难不倒我。” 这种卖弄的话十四自然是不信,“你不过一个乡野村姑,哪儿能有这么大的本事?” “这位十四兄弟,你手中这一把剑应该是出自破军山的鬼泣,但你所学的武功却并不是来源于破军门,并且两位也都不是我天榆人士。” 见十四神色微变,宴心果断的见好就收了,反正为今之计就是把他们唬住。 “但至于你们究竟想做什么我不感兴趣,只希望你们今天可以放了我,日后该帮你们的我一件也不会推辞。” 宴心做了个在江湖上混的惯用礼让手势。 罗云溪也不傻,只见他摸了摸自己的发梢别至耳后,抬眸质疑:“小妹妹我们相信你才智过人,可你连我家暗卫的利剑都躲不过去,我们又怎么能相信你能潜入平南王府呢?” 终于问到关键了。 “我乃澜州城城主嫡女柳宴心,至于我为什么能进平南王府,只因我们两家早有婚约,若是二位不信自可前去打听。” 自己和平南王府的婚约也是当年母亲还在世时定下的,眼看十八年之约就要到了,可这么多年过去,也不知道平南王府还记不记得这档子事。 但如今柳宴心没有办法,只能暂时用这个幌子先稳住他们了。 “公子?” 十四还是不肯收剑,但宴心也不慌,直直的盯着罗云熙,等他发话。 “我信。好了十四,我们走。” 罗云溪整好了衣袍,慢慢悠悠的站起身来,给宴心留下一个笑脸后就消失在了这树林之间。 宴心顾不得那么多,一下子躺倒在了地上大口的喘气,险些她就出师未捷身先死了。 这鬼泣嘛。 宴心当年只是听师傅提起过破军山的十二柄剑的名字,可她根本就没亲眼见过,方才只不过是因为那男子的剑柄上正好刻了这两个字,她就孤注一掷猜了猜罢了。 见天色不早了,她便顺着山路向下。 可才在这山间走了不到二里路,突然四周跳出了几个老嬷嬷。 还未等她开口询问,就被这几个人绑住了手脚。 “大小姐,你可别再挣扎了,堂堂的柳家千金竟然从狗洞里偷跑出去,你还真不嫌丢人啊。” 这个谭嬷嬷宴心是记得的,在自己小的时候就跟着苏小娘作威作福,没少找茬欺负自己。 而那个苏小娘嘛,就是她上一世天敌柳糖儿的亲娘。 第四章 规矩不正 宴心被这么几个老家伙生拉硬拽带回了府里,可她还没来得及喝上半口水,就被扔进了柴房里。 谭嬷嬷将两个装了些剩菜叶子的碗放到宴心面前,嘴角还带着丝丝笑意。 “大小姐,你可别怪老奴,今天可是苏姨娘宴请赵姑姑的大日子,你就别跟着添乱了。” 宴心记得这位从宫里请来的嬷嬷原本是为柳府小姐上课的,上一世苏氏见自己失忆后晕倒就顺理成章的将柳糖儿推了上去,自己就硬生生的错过了。 不过这一次宴心可学聪明,她知道所有的一切都要自己去争取! 宴心挑出那泛黄的菜叶,放在眼前仔细端详,冷笑着反问:“你也知道我是柳家的千金,还敢这么对我,还是说你们给柳糖儿吃的也是这个?” “呵,你怎能与二小姐相提并论呢,老爷可是专门为二小姐请了宫里的掌权姑姑做老师的,这嫁进皇家也是指日可待的。” 谭嬷嬷说话间还扭了扭腰,好像为柳家争光的是她女儿一样。 宴心就是见不得她这狐假虎威的样子,毫不犹豫的怼回。 “也是呀,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到时候可要便宜了你这只不会下蛋的老母鸡了。” 谭嬷嬷只当她是气急败坏,不与她计较,退出去吩咐门外的人道:“哼,给我把门锁好了,万万不能被赵姑姑看出端倪!” 十年前的柳家,她柳宴心一辈子里过得最憋屈的时候。 父亲常年在外征战,母亲又因为生产幼弟时大出血而亡,如今的柳家便是苏氏的天下了。 苏氏乃她父亲柳阀的妾侍,自母亲离去以后便由着她操持家务,那柳糖儿便是她的亲生女儿! 上一世自己眼睁睁的看着柳糖儿顶了自己嫡女身份,由赵姑姑带着学规矩。直到她立了战功被选进宫后,秦玄琅嫌她没有半点皇妃的样子,便才请了赵姑姑再来教她。 但是这一次,她才不会将机会拱手相让,这苏氏母女便是她第一个要讨债的对象! 苏氏不就是想让自己的女儿得到宫中的教养么,宴心偏不让她如愿。 宴心推算,赵姑姑约莫还有一个时辰就会出现在大门口。 而她所在的柴房靠着后厨极尽,她能听到外头准备膳食的声音,谭嬷嬷也是怕引人耳目,所以只锁上了外头的门,并未找人看守。 想当年她在潼关,连天机锁都能打开,一扇小小的房门怎能难得住她? 她偷偷溜了了出来回看前厅,各处早已经是灯火点了个遍,这个苏氏把宴请贵族的仪仗都拿出来了,各路丫鬟小厮都站成排来迎接。 宴心低头看了看自己这一身破旧的衣裙,怎么都是上不了台面的,按照赵姑姑的喜好自己第一轮就被比下去了。 她环顾了一圈,直到看到那张同样稚嫩的脸,让柳宴心恨不得扑上去撕烂它。 柳糖儿,该来的还是来了。 仇人出现在自己眼前,宴心一时间有些颤抖,但是她并没有表现出来什么,毕竟留着这个女人还有大用处,如果这么简单就让她死,怎么够偿还宴心所受的苦难呢! 前世自己被柳糖儿针锋相对,怕就是从初见秦玄琅的那一刻开始的吧,也就是两个月之后的中秋文会! 等等…… 既然她现在和一众人等在前院,那她的屋子里岂不是没人了? 宴心带着笑意,蹑手蹑脚的往后院走去。 一辆马车停在了柳家大门前,一位头发梳的一丝不苟的妇人走了下来。 她身穿绛紫色立领宫装,从头到脚都是清一色宫中规格。 苏氏见了来人立即上前准备搀扶,可这赵姑姑却并没有给她面子,反而绕过了她的手,搭在了一旁侍女的手上。 苏氏也被这动作弄的尴尬,随即又反应了过来连忙俯身行礼:“赵姑姑您可来了,妾身恭候多时了。” 赵姑姑看了看头上那俗气的红粉簪花,并未露出其他神色,直接与苏氏道明来意。 “您便是柳家的代家主了吧,书信我已经收到了,也明白您的意思,本掌院一定看在柳将军的面子上悉心教导小姐。” 苏氏大喜,连忙招呼来身边的柳糖儿。“多谢赵姑姑,糖儿快来见过姑姑。” 眼见柳糖儿就要俯身,人群中却多了一个声音。 “妹妹,姐姐都还未到,你怎敢先行?” 柳宴心的声音从众家仆后面传来,众人面面相觑后纷纷让开了一条路。 只见柳宴心身着淡紫色襦裙,简易的单螺发髻上别了根东珠金簪,她缓缓走来,每一步所迈的距离都是按照当年赵姑姑教导的来的。 如此模样,苏氏的眼珠子都要蹦出来了,她明明已经吩咐了人将这个滚刀肉关起来了,她怎么还能够这样堂而皇之的出现在此地! 第五章 小妾苏氏 接受着众人惊讶的目光,柳宴心都还没有走到赵姑姑跟前,柳糖儿就已经按捺不住了。 她三步走到宴心面前,抬手就要拔了她头上的金簪,反被宴心钳住手腕。 宴心故作惊讶,却不改身形:“妹妹这是做什么。” 柳糖儿还要上前,被苏氏一把拦住。“你……这是我!” “妹妹是说这一支前年贵妃娘娘赏赐的丹阳东珠金簪么?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支金簪的规格分量都不是你一个庶女能佩戴的吧。” 柳宴心勾唇浅笑,这动作形态让府里所有人都看呆了,他们从来没有见过这模样的大小姐啊。 柳糖儿只知道霸占着着稀罕玩意儿,早已经忘了它的来历了,被宴心这么一说便不敢多言。 苏氏在一边站着,可她那歪心思却没停过,这个柳宴心竟敢趁这个机会想要翻身,就算她要动手也不能在众目睽睽之下,只能先由着柳宴心来。 接着宴心将双手放于腰侧,嬛嬛俯首,一个完整的宫礼便是成了。 “柳家嫡女柳宴心见过赵嬷嬷,此番庶妹无礼让嬷嬷见笑了,宴心私下定会好好教导。” 赵姑姑虽然疑惑,但是对于宴心的一系列言行举止还算满意,她微微点了头,询问苏氏:“夫人,这可和书信里说不一样啊。” “赵嬷嬷误会了,这柳家的夫人只有一位,已在十年前故去了,这一位是我父亲的填房苏氏。”宴心的声音不卑不亢,只是在阐述一个事实。 见自己的身份被揭露,苏氏大发雷霆,赶忙让人将宴心拉下去。 “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赶紧把这个女人带下去,别让她在这里胡言乱语。” 在众人要行动之时,宴心夺过话茬,正面直视赵姑姑道。 “嬷嬷若是不信大可去州牧府问问,我是柳家登记在册的嫡女,苏氏一个妾侍,怕是连柳家宗庙都入不了,又怎么能断言嫡庶?” “你!你凭什么这么说我娘!” 柳糖儿此时冲了上来,正要去拉扯宴心的裙摆,反被宴心看准时机赏了她一道响亮的耳光。 “宾客面前如此无礼,苏小娘平时就是这么教你的么?” 果然,年少时候的柳糖儿心机是大不如前世,宴心随随便便一激就将蛮横之态展露无遗了。 “我答应了柳将军便不会反悔,既然府上有两位小姐,那我便一同教了便是。” 赵嬷嬷是个聪明人,这府上的情况她一眼就看出来了,只不过她还需要顾忌着柳将军的面子。 见自己的目的达成,宴心转过头来指使苏氏。 “赵嬷嬷都在外头站了这么久了,小娘你怎么还不快请进去,这代当家你就是这么做的么?” 这苏氏还在震惊中没有反应过来,突然被指点了一下,立马上前道:“赵姑姑快请,妾身今个特意让人去福南楼要了几个好菜式呢。” 她虽然嘴上这么说着,可脑子里还在想着柳宴心怎么突然就开窍了,平日里三棍子打不出一句话的人,今天还对她下令了! 不行,在这么下去一定会威胁到自家糖儿!她要尽快采取手段! 三人来至桌前,柳糖儿正准备抽凳子入座,却被柳宴心一把拦住。 “妹妹也太不懂规矩了吧,你不站在一边给宾客布菜,怎么能擅自入席呢?” 柳糖儿被这句话惊住了,她长这么大,到哪里不是被人供着的,这个柳宴心竟然让她做这种事。 “柳宴心你别太过分了,布菜那是丫鬟做的事,我可是柳家二小姐。”其横眉冷对,不为所动。 这时候站在一边的谭嬷嬷冷汗都下来了,赶紧接过餐盘道:“这种小事还是老奴来吧。” 谭嬷嬷的手还没离开桌子,就被柳宴心一把按住了。“我在和二小姐说话,哪儿轮得到你插嘴了,自个下去跪着。” 这谭嬷嬷平白无故得了这一顿呵斥,她瞧了瞧苏氏,又看了看宴心,只能放下餐盘去了前院跪着。 柳宴心先拉开席位请了赵姑姑入座,再将事情细细道来。 “糖儿妹妹真是僭越,今日这一切礼仗用度都是按照天榆朝中宴请贵族的制度筹办的,这迎宾方式和一桌四十二菜皆是证明,同理这制度中也有一条便是庶女需为宾客布菜。” 眼见苏氏就要搭腔,宴心赶紧转头询问了赵姑姑的意思。“赵姑姑,您说我说得对是不对啊。” 柳宴心所说的确实是天榆的规矩和礼制,这的确是挑不出半点错处。 她陪了个笑脸,道:“不愧是柳家大小姐,都对。” “苏小娘,原本你也是需要一道布菜的,可是因为你如今代家主的身份,所以才能与我们一同用膳,还请你勿忘本心才是。” 什么勿忘本心,不过就是在提醒苏氏不要忘了自己侍妾的身份。 这不,苏氏气的脸都绿了也不敢发作。 第六章 小试牛刀 开宴后的柳糖儿在一边站着,胡乱夹了几个菜扔到柳宴心的碗里,柳宴心也不恼怒,反正她今天的目的也不是这一顿吃食。 她夹起一块鱼肉放入宴心的碗里,并且弯腰附耳道:“柳宴心你给我记着,等父亲回来,我要你好看。” 宴心也是面不改色,端起酒盏挡住双唇:“那我等着。” 因为宴心记得,明日便就是父亲回来的时间,这个柳糖儿又要大闹一场了。 放下酒杯以后,宴心笑着将那块鱼肉夹到了赵姑姑的碗中,“姑姑尝尝这鱼,虽然不比宫中,但也是用了秘制酱料烧作而成。” 赵姑姑微微点头,放入口中咀嚼,可突然蹙眉又将那鱼肉吐了出来。 一根肉眼可见的鱼刺上还染了一抹血丝。 柳宴心当机立断站起身来,想也没想一巴掌就将柳糖儿掀翻在地。 柳糖儿自小就是吃好食的,她早就料到这个女人巴不得她卡住,所以才草草了事,没想到还真的让赵姑姑中招了。 “你——” 柳糖儿还想要扑上来反咬,可被宴心躲过了。 “你堂堂柳家二小姐竟然连布菜这种事都做不好,传出去让旁人怎么看我们柳家,还不退下思过!” 赵姑姑还没有发作,柳宴心就已经将她要说的话都说完了,她倒觉得这个柳家大小姐有点意思。 这明面上是整治了庶妹,又替自己出了口气。可暗地里就是想要挫挫苏氏的锐气,反倒把自己当做了工具……这样的女子,未免太过凌厉了。 有了这一通的事端,苏氏也无心在说什么,只是寥寥寒暄几句,就离了席。 之前宴心住的不过是一处小屋,但如今有赵姑姑在府里,这苏氏也不敢怠慢她,只能任由她搬进了柳糖儿隔壁的屋子。 入夜时分,窗外一阵悉悉索索的脚步引起了她的注意。宴心勾唇一笑,披了件衣服坐起身来。 今日她这番作为一定是刺痛了某些人的眼了。 很快,苏氏就带了一干人等冲了进来。 “哟,小娘您这么大半夜的还不休息,带了这么多人是过来给我请安的么?” 宴心也不以为意,连正眼都不瞧苏氏一下。 苏氏早就想要发作了,可是方才一直都没有机会,可现在宴心还这么嚣张,苏氏恨不得自己上手去打她。 “牙尖嘴利,你这些年来假意屈服,原来是想扮猪吃老虎啊,是不是就等着今日了,我不会让你得逞的!” 她知道现在不可闹出大动静,便赶紧吩咐底下人办事。 “快,把她给我打晕了卖进窑子里去,我就不信了,还有谁能救她。” 宴心抬腿勾起被褥,蒙了那几个小厮的头,换了个姿势瞪着苏氏道。 “你别忘了,我可是和平南王府有婚约的,你若是私自处置我,怎么向平南王交代!” 苏氏一愣,若是柳宴心不提及,他早就把这件事抛之脑后了。 “若是小娘你私下悔婚,平南王趁此机会说我们柳家出尔反尔,那这罪名你可担当得起?还是说你准备让三妹顶替我出嫁呢?” 想要苏氏让自己的女儿嫁给平南王的养子,这自然是不可能的,苏氏这种女人最喜欢的便是攀龙附凤,从小就让柳糖儿学最好的礼仪,为的就是攀上一门皇亲。 就平南王府那种势力,才入不了苏氏的眼呢。 此前听了通报,苏氏只觉得柳宴心不过是在苟延残喘罢了,特别是在宴心说出这种疯话以后她就更加确信了。 苏氏对柳宴心这明白是非的能力简直不能太满意了,这分明就是在给自家糖儿铺路啊。那宁不屈是什么人,澜州城所有女子嗤之以鼻的对象啊。 她不由感叹这柳宴心还是个蠢货,以为嫁给宁不屈就能翻身了,实际上不过是跨进了另一个火盆,到时候不用自己动手,她也会生不如死。 半年而已,她苏玲珑还是等得起的! 苏氏挑眉笑道:“你倒是看得开,若是你能嫁道平南王府也算是功绩一件,对整个柳家或是对你父亲都有益处,只要你安安稳稳的,我保证让你风光踏出柳家!” 宴心闻言心中不禁冷笑,这苏氏还真把她当傻子了,以为拿出父亲和柳家就能哄骗自己。 接着,苏氏看她不言语,以为她是默认了,便又浩浩荡荡的带着这一群家仆们退了出去。 柳宴心这才舒了口气,回忆刚才真是太惊险了,现下自己手中没有筹码,和苏氏硬碰硬肯定没有好结果。 上一世的时候,自己活得酸臭,两家便都把婚约抛之脑后了,也就是那个时候她遇见了秦玄琅,那个改变了她一生的男人,也是让她落的那般境地的男人。 痛苦挣扎,人情冷暖。往生已经将她的内心打磨成了锋利的顽石。这一辈子……她要以牙还牙,以怨报怨! 国破家亡,流离数载,让她有了足够的城府。上天既然让她重生了一回,那么……就是在替自己讨回公道。 宴心紧握着手心,暗暗发誓。 秦玄琅、柳糖儿,你们欠我的,我全都要加倍拿回来! 第七章 风险押宝 这一大早的,宴心还打着哈欠呢,就发现柳糖儿比自己来的还要早。 宴心自己已经算是提前了,可没想到这急于表现的柳糖儿有了昨日的经验之后,从上到下都跳不出毛病。 主要是因为昨日宴心大摇大摆的去了柳糖儿屋里,美名其曰是替柳糖儿摸清楚赵姑姑的喜好,也算是不为柳家丢脸,便将一些贵重的首饰和华贵的衣裳都捎走了。 所以柳糖儿今日只好穿了件翠绿的齐腰襦裙,看着也算是顺眼。 “哟,妹妹今日真是殷勤的很呢,不过你怎么只知道要讨好赵姑姑,全然不记得向姐姐行礼呢?” 柳糖儿目不斜视,虽是心中气恼,但她也不好发作。 “柳宴心,别以为我怕了你,要不是看在我娘的面子上,我定不会容你。” 宴心顺势走近,挑眉轻笑:“你有这心思倒不如先求我容下你们母女。” “你……赵姑姑早。” 柳糖儿原本又要光火,但看到从远处走来的赵姑姑,便赶紧俯身请安,宴心紧跟其后。 赵姑姑虽然已经到了宫外,可一身宫装依旧,连姿态也未有什么改变,这足以见得赵姑姑为人恪守礼教,最是不喜那些自作聪明之徒。 她见识了昨日那番暗潮涌动,明眼人自然能够看出这柳府小辈的明争暗斗,奈何领了这苦差便也只好硬着头皮上了。 只是昨日被某人做了立威的棋子,心中很是不悦,若不能先将这二人镇住了,日后还不知会生多少事端。 “二位小姐早,昨日咱们都已经见过了,我对二位小姐也有了些许了解,今日便有个问题想向二位请教。” 宴心点头道:“姑姑但说无妨。” “二位小姐应当知道这棋中博弈之道,可不知二位是想做这下棋之人,还是愿做着盘中棋子呢?” 此言一出宴心心下已是明了,昨日之事是自己太过火了些,好不容易有机会整顿柳糖儿那个贱人,可一时没有把握好分寸,反倒惹了赵姑姑不悦。 以前在宫里,赵姑姑本就最讨厌那些自认聪明的女子……既然已经到了这时候,便不能先答了这题。 她侧目瞧见了跃跃欲试的柳糖儿,便有意让她先答。 柳糖儿看柳宴心没有说话,更是正中自己下怀,给了自己一个表现的机会。 她忙不迭的道:“自然是做那下棋之人,运筹帷幄,操纵是非。若是沦为别人的棋子,怕是连自己哪一日死的都不知道呢。” 赵姑姑微微点头,柳家二小姐这个回答确实是在意料之中,可不过也是借题发挥,想让自己怒火中烧罢了。 宴心心想这柳糖儿就只会火上浇油,不就是为了让赵姑姑察觉么。 她朗声道:“小女认为做棋子没什么不好,至少能够证明自己也有本事,有被人利用的价值。” 说罢,她也不忘了点醒一旁的柳糖儿:“可就怕有些人没有本就是还不自知,自以为能够操纵旁人的人生,可连自己的身份都没弄清楚。” 稍稍停顿之后,宴心又上前了一步,直视赵姑姑的眼睛。 “可是我柳宴心,既不愿做着执棋之人,也不愿做盘中棋子,我要做就做这天下棋盘,纵使他乃天纵奇才,或是玲珑棋子,此生也决然逃不出这棋盘之外。” 好一个天下棋盘,如此魄力她在宫中多年,除了当朝皇后之外,便再也没有见过。 柳糖儿岂会听不出宴心言语间的嘲讽,可她就算心里怒火中烧,却无奈有赵姑姑在场,不敢发作。 “故弄玄虚,答非所问,我看你根本就没把赵姑姑的问题放在眼里,一心只想着怎么出彩了。” 柳糖儿酸溜溜的话更让宴心开心了,她从没想到有朝一日,竟然能让柳糖儿如此作态。 她转过身来默默走近,“妹妹此言差矣了,你我姐妹之间怎么能说出如此生分的话来。” 说罢宴心抬起手腕,柳糖儿赶紧护住了自己的脸颊。 昨日挨的那两巴掌还隐隐作痛,柳糖儿怎么能在同一条沟里翻船。 可谁料宴心噗嗤一笑,继续抬手拈去了落在柳糖儿头上的一片树叶。 “妹妹又没做亏心事,何必这么害怕呀。” 柳宴心的眼神带着几分寒意,盯得柳糖儿头皮发麻,她从小到大确实背地里给了柳宴心不少罪受,万一她要一件一件清算,自己还不知道要被料理成什么样呢。 赵姑姑还没发话呢,便有丫鬟前来打破了这尴尬的局面。 “苏姨娘命奴婢前来传话,四公子和五公子回来了,请三位一块到前厅去。” 宴心估摸这时间也差不多了,这两个弟弟前几日和父亲一块去军营视察,如此也该回来了。 第八章 父兄归来 这四公子柳湛是苏氏亲子,这心性嘛自然和苏氏一样,好吃懒做坐享其成,恨不得他才是嫡长子一般,小小年纪便油腻的很。 而这五公子柳蔚便是宴心的亲弟弟,今年只有九岁,母亲也是因为他才会在生产的时候大出血。 这两个弟弟都有个特点,就是以柳糖儿马首是瞻,所以才会在上一世的时候被柳糖儿哄骗,落了个身首异处的下场。 赵姑姑点头应下,“去回了代家主的话,我们即刻就到。” 话语间,宴心站到柳糖儿跟前,不屑道:“你的救星回来了,还不赶紧去瞧瞧?” 柳糖儿剐了她一眼,跺了跺脚就朝着前厅跑去了。 宴心做了一个请的手势,与赵姑姑一同慢慢走向前厅,过程中有意无意的闲聊。 “听闻赵姑姑的老家在莞城,自从入宫以来备受皇恩就不得空回去瞧,我们府上正好有位莞城来得厨子,我已经吩咐他做了几个家乡菜送去您屋里了。” 宴心的如此举动让其心中一暖,这个柳家的嫡女不但御下有方,连外人都极尽笼络,这一层都能想到确实是可塑之才,若是入宫定会讨皇上和皇子们的喜爱。 可惜……代家主苏氏今晨已经告知自己,这柳家的大小姐今后是要嫁进平南王府的,恐怕是与皇家无缘了。 赵姑姑暗自叹了口气,瞧这眼前这个妙人,眼中尽是惋惜。 今日是之前定好的父亲回来的日子,不少氏族长辈也一道前来替父亲接风洗尘。 可听说是路上遇到了点小事,耽误了行程,所以只有两位弟弟先回来传个话。 宴心到的时候,苏氏已经坐在了主座上,她身穿着朱砂色的褙子,还用了一块纯金的花冠束发,俨然一副当家主母的模样。 柳湛率先俯身请安,有着一身紧嗖嗖袍子的束缚,他连弯腰都不利索了。 “湛儿给娘请安,多日不见娘看似消瘦许多,定是因家中琐事操劳了。” 柳宴心翻了个白眼,嗤之以鼻。 “蔚儿给娘请安,愿娘……” 柳蔚的话还没说完,柳宴心已经抄起了放在一边的扫把往他的背上甩过去了。 看这个力道肯定不轻,吓得一位黄土埋半截的老长辈拿茶盏的手都抖了两下。 “你这个混账,你可是嫡子,怎能自降身份喊一个妾侍当娘,你还把柳家的门楣放在眼里么!” 若是宴心这个时候不好好教育他,他又怎会察觉到十年后五马分尸的苦痛呢。 他叫了多年的母亲,还有多年的二姐,不过是把他当做一步步上位巩固身份的道具而已。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众人皆是一惊,苏氏也吓了一跳,这是什么场合,她柳宴心怎么敢如此拂自己的面子! “姐……姐姐?” 与柳宴心许久未见的柳蔚刚从地上爬起来,在看到柳宴心的脸后也愣住了,在他的印象中姐姐似乎不是这个样子的。 “你还有脸喊我姐姐,你可还记得你娘才是父亲的结发妻子,才是这柳家独一份的正室,旁人不过都是跳梁小丑罢了。” 宴心虽然震怒,但她的气势保持的很好,没有半点不雅,也不像什么市井泼妇。反而是那种恨铁不成钢,一心为柳家着想的贤者。 此时坐席中一片唏嘘,这些受邀前来的长老们此前对这位柳家嫡女的认知都不多,今日她突然一鸣惊人,让人措手不及。 “你……你胡说八道什么!” 苏氏被她的那句跳梁小丑刺痛了,唰一下站了起来。 宴心想要让自己的幼弟认清现实是一回事,想要在众人面前激怒苏氏也在她的计划之内。 “哟,小娘这么快就沉不住气了?都说长姐如母,我教训自己的幼弟不知道碍着您什么事了?” 这样的反问无疑是让苏氏大肆宣扬自己的权利。 “柳宴心你未免太嚣张了,如今我才是这柳家的代家主,一切赏罚由我定夺,你有什么资格越俎代庖?” 苏氏以为自己今日有了氏族长辈做靠山,就可以借机好好整治柳宴心。 可宴心早已经想好了无数种应对的方式,原本她只是想要剥夺苏氏代家主的权利,可眼看父亲就要回来了,这代家主的身份也就失效了。 “小娘说的不错,之前因为我身子不好确实对幼弟疏于管教,这才让小娘代为教养,这么说我家幼弟如此目无纲纪也是小娘您的功劳了?” 宴心的这个问题成功震慑了众人,虽然是欲加之罪,但也挑不出错处。 见众人都没有反应过来,宴心继续逼问。 “不过在座的诸位都听闻您向来最守规矩,也最擅长与人打交道,那如此一来不知您是沽名钓誉之徒,还是一早就觊觎这嫡妻的位置?” 这两项罪名都能够压得苏氏喘不过气来,她自然是不可能会认下了。 第九章 暴风将至 “你……你血口喷人。” 苏氏只能指着宴心的脸拖延时间,指望着今日到场的长辈能够出来说句公道话。 可她不过是个妾侍罢了,并不在氏族众人的管辖之内,再说她出生卑微,脾气秉性毫无大家风度,更是比不上自己的生母聪慧机敏,在入府时不少宗亲就有成见了,但看她那时已有身孕,才勉强点头。 就算他们有心也不能趟这浑水,否则若是被人指出意图不明,可就糟了。 如此便到了今日的重头戏,宴心甩开衣袖,用众人皆能够听到的声音问道:“既然如此,小娘敢不敢对天发誓,说自己从未想过这主妻之为?” “你……你!” 如若苏氏发了毒誓,只怕她这辈子都与正妻之位无缘了,若她不敢就足以证明她德行有缺,便是犯了七出之条,就算是将她逐出府也没有关系。 利弊权衡之下,摆在苏氏面前最好的选择就是先维持目前的现状,毒誓罢了,以后说不定还会有回旋的余地。 苏氏瞪着双眼,恨不得要将柳宴心整个撕碎,她一个小门小户出来的女子混到如今已是不易,眼见着就要过上好日子了,偏偏杀出来一个柳宴心! 她咬牙切齿,双手紧握。 “我苏玲珑当着各位氏族前辈的面发誓,此前并未觊觎过正妻之位,也从未教五少爷认我为母……” 宴心还未叫停,只是一双眼睛带着笑意瞧她,暗示她继续。 “既然此前没有,那此后亦不会,如有违背自愿离开柳家。” 如此宴心才肯放过她。 柳家的长老和前辈们难得相聚,宴心自然也要懂得把握机会,方才那么一出不过是想要证明她自己的实力,给所有人一个初步印象。 “另外趁着各位长辈都在,宴心也想要宣布一件事。” 她拿出早已经准备好的信物,举在手中朗声道。 “诸位也都知道,我娘曾在十年前为我定了一门亲事,这亲家嘛就是平南王府的养子宁不屈。眼看时日将近,还请各位长辈们皆来赏光,一同来喝杯喜酒。” 此举引得不少人露出疑惑的神情,他们都知道这澜州城里最不招人待见的便是宁不屈这个纨绔子弟了,哪家的姑娘不是避之不及,这柳宴心怎么还高高兴兴的准备送上门去呢? 其实宴心也不是真的想要嫁给宁不屈,只不过有了这些长辈的见证,无疑是给自己要了一张保命符,要不然她继续这样刺激苏氏母女,保不齐她们会出些什么阴损的招数。 反正离婚期还有半年之久,这些日子里也足够宴心找机会退婚了。 “放心放心,既然是柳侄女的婚事,那我们一定备份大贺礼。” 渐渐有人站起身来说些场面话,宴心也就得听且听。 毕竟这些氏族众人也不傻,这几年平南王府和柳家一直明里暗里闹不和,如果能因为柳宴心一人缓解这种现象,倒也不失为一个好方法。 如此苏氏倒是站也不是坐也不是,处境尤为尴尬,她本想这次借机宣扬自己持家有方的,没想到又让柳宴心截胡了。 “各位坐了这么久定然是累了吧,咱们就先后院请吧,宴心早已经吩咐厨房做了些各位平日里爱吃的饭菜。” 听宴心这么说,苏氏差点一口气没喘上来,那些菜她可是派人打听了许多时日的,明明是她花了大力气准备,不料反被宴心借花献佛! 池塘里的并蒂莲开的正盛,早已经有迫不及待的蜂虫在头顶盘旋,可因为这两朵花儿都太过娇艳欲滴,连蜜蜂都不知道如何抉择了。 “柳宴心,你究竟想怎么样!” 在众人用膳之时,柳糖儿悄悄将柳宴心叫到了湖边,一开口便是质问。 “我不懂妹妹的意思。” 宴心侧坐在湖边的栏杆上,抛下手中的鱼饵,引得一群红色尾鳍的锦鲤不断的湖面扑腾。 柳糖儿绕到她跟前一把拍开柳宴心手上的鱼饵,厉声质问:“你别装了,你刚刚在前厅这么为难我娘,究竟有什么图谋!” “图谋?那你娘这么多年来费尽心机的折磨我,又是什么图谋?这你解释的清楚么?” 宴心依旧带着笑意,想当年她曾哭着问过苏氏,为什么要这样对待她,她究竟做错了什么,可苏氏却慢慢悠悠的告诉她,她身为柳家的嫡女本身就是一个错误。 今日,她不过是有一还一罢了。 “那你要怎样才肯罢休!” 柳宴心也不想与她纠缠,直接告诉了她实话。 不过她的实话,却是包含了上一世的种种痛苦总结。 “我不会罢休,只要我不死,这辈子你就休想得到我的东西。这根东珠簪是,我嫡女的身份是,我将来的男人亦如是,你这一辈子就只能被我踩在脚底下!” 第十章 双双落水 当日在天榆皇室的地牢里,她柳糖儿不就是拿着匕首这么告诉自己的么。 直到现在当日的场景历历在目,柳糖儿倚在秦玄琅的怀里,踩着自己的双手冷笑。 她一直以为自己的庶妹只是因为性格原因不待见自己,没想到她却是对自己积怨已深。 临了还不忘了出言羞辱:“柳宴心,你以为你是嫡女就了不起,你以为你当了皇后就了不起,你最后还不是要被我踩在脚底下不得翻身么!” 前世的恩怨还未散去,柳糖儿的大脸又猛然凑到了宴心面前。 “好啊柳宴心,我得不到的东西,你也休想得到。” 接着,她便伸手要去拔宴心头上的那根东珠金簪,宴心闪过身,她一计不成再次扑来。 “老爷回来了!老爷回来了!” 父亲回来了? 有侍女途经此处,将消息传递给府中的下人,如此倒又让柳糖儿有了谋划。 她趁着柳宴心不注意,一把甩开她的衣袖,扯下她头上的金簪。 宴心刚要去阻拦,她便抱着金簪一头扎进了池塘里,顷刻间水花四溅。 这么大的动静自然是惊动了周围的所有家仆。 宴心暗叫不好,这柳糖儿最擅长的就是充温柔装可怜扮弱小,万一父亲责怪起来她还不得借题发挥! 无数种可能在宴心的脑海里闪过,现下最好的办法就是赶紧表现自己! 接着她连忙扔了鞋子,也跳入了荷花池,朝着那正在池塘中央喊救命的柳糖儿游了过去。 “你干什么柳宴心!你离我远点!” 此刻的柳糖儿整个发髻都已经散了,胭脂也剐蹭的不成样子,湿润的发丝贴在脸上像极了恐怖的水鬼,可她还不满意,扯着宴心的衣服又拉又拽。 “呵,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如意算盘,又想在爹面前假装是我害得你,我偏不让你得意!” 宴心一面牵住她的手,一面贴在她身边,两个人就这样难舍难分。 “你走开,我不要你救!” 眼见有家仆赶来,宴心凑着柳糖儿的耳边道:“今天可是所有氏族长辈都在,你要演可得好好演啊,别到时候被我比下去了。” 说着宴心憋足了一口气潜下水底,柳糖儿一时间慌了神,不知如何是好。 宴心在湖底听到了喧闹声,她深知演戏要演全套的道理,便也咕咚了两口水…… 再度睁眼之时,一位身穿白色长衫的中年男子已经立于床畔,他的衣衫上纹绣着一头巨大的黑色玄豹,这人生的俊朗挺拔,两腮浅浅的生着一些络腮,显得更加刚毅。 多年未见,宴心心头不知为何一阵酸楚,上一世自她去了塞外以后就再也没有见过父亲,就连她大婚父亲都因为公务不曾前来。 没想到再见面,竟然已是白云苍狗。 “父亲……” 她挣扎着爬了起来,表情上是要多憔悴有多憔悴。 父亲柳阀赶紧过来身边询问这件事的原委:“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你和糖儿怎么会双双坠湖呢?” 宴心扶着自己的胸口,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一五一十将之前想好的瞎话编给父亲听。 “糖儿妹妹原本与我在湖上喂鱼……她突然对我头上的东珠金簪感兴趣,我便借给她瞧瞧,可谁料她一时不慎将金簪落入水中……” 说着说着柳宴心露出了些许痛苦的表情,像是她们真的姐妹情深,互不忍心一般。 “我想着这金簪本是贵妃娘娘钦赐的,若是真的遗失乃是大不敬之罪,女儿本想去寻,可糖儿妹妹却已经先跳入水中去找了。女儿怎能看妹妹如此呢,便也跳入水中,想要拉妹妹上岸来。” 说时迟那时快,惊醒的柳糖儿立即哭了起来。 “爹,可吓坏我了。” 柳阀一惊,立即抛下宴心坐去了柳糖儿的床边慰问。 “糖儿,没事了,别害怕,你说说到底发生什么了。” 看他那神情是多么的温柔细腻,这怎么可能是一个在沙场轻轻松松夺下敌军将领首级的将军会有的表情,而这样的神情她柳宴心却从没有拥有过。 柳宴心伏在床边看着这一对父女的情真意切,那一时间仿佛自己是个外人。 “都是糖儿不小心,弄丢了宴心姐姐的金簪,糖儿知道错了。” 说罢,她赶紧托起一直紧紧攥住的金簪,放到柳阀的面前,“父亲看我捡回来了,还望姐姐千万不要生气,不要赶糖儿出府!” 柳阀先是一愣,随后立即拍着柳糖儿的后背安慰。 “怎么会呢,没人能赶你出府!不过就一根金簪你若是喜欢为父明日就给你找整个澜州城最好的!” 还没等宴心回过神来,一个玫红色的身影就已经扑倒在了柳阀的脚下。 也是,女儿的戏码快要结束了,怎么能没有母亲来添一把火呢。 第十一章前尘已尽 苏氏一边抹泪,一边冷言冷语的控诉着柳宴心的种种行为。 “老爷,你可要为我们母子做主啊,您不在的时候,都不知道您这个好女儿是怎么对我们的!” 柳阀捏了把汗,一面扶着苏氏,一面又要顾及柳糖儿,实在是左右为难。 “这又是怎么回事!” 苏氏见有机可趁,便立即装出一副受了天大委屈的模样。 “我看就是这个狠毒的女人将糖儿推入水中的,可怜我们糖儿年纪还小什么都不懂。” 在柳阀这儿洒尽了眼泪,她立刻对这柳宴心开火撒泼:“你有什么事尽管冲着我来,欺负我家糖儿算什么本事!” “老爷,今天她当着柳家宗亲的面侮辱我也就算了,可我身为代家主在宗亲面前发毒誓此生不过问正室之位,这不就是下了老爷您的面子啊。” 苏氏把这事情添油加醋说了七七八八,引得柳阀不禁侧目询问宴心。 “当真有此事?” 宴心突然就愣住了,她抱着一丝希望扬起了头,“父亲宁愿愿意相信苏氏的话,也不肯相信女儿么?” 柳阀指着她,神情已经改变了,像是压着一口气:“混账,难不成你娘还会故意说谎来陷害你?” “我娘只有一个,她已经死了,是你们联手把她害死的!” 宴心憋着一口气,狠狠的喊了出来,她咬牙切齿的样子,把坐在地上的苏氏也吓了一跳。 “你……” 眼见父亲已经伸出了手,手掌里宴心的脸颊不过一尺。 最后的一丝希望也已经破灭,宴心原本以为父亲是个武将,对教养儿女之事并不擅长,也因为自己与父亲交流不多,所以才没有好好感受过父亲对自己的好。 可是时至今日她才明白,同为儿女,自己受到的差异未免太大了,她上一世以为只要自己能够像大哥一样光耀门楣父亲就会欢喜,可是就算她做了威名震震的车骑大将军也没能博得父亲一笑。 如今他不肯下手打自己,不过是因为这备受皇恩的柳大将军有三条绝对不会做的事情。 第一绝不动手打女人,第二绝不参与朝中纠纷,第三绝不会违抗君命。 不管在什么时候,他都不会违反这三条萦绕他一生的准则,纵使自己的妻子在生产当日大出血,也能做到三过家门而不入。 现在就算自己再怎么激怒他,他也只会冷静的拿出家规按照办事…… 柳宴心以前不明白,但是她现在清楚地很,在这个柳家真心实意对待自己的,恐怕只有西苑芜花树下的那一只大黄狗了。 她勾唇一笑,不知何等张狂。 “我看是父亲一叶障目,早已经忘记了我母亲。” 柳阀的眼中闪过一丝诧异,随后消散殆尽,他的呼吸变得急促了些,沉声发话。 “你给我去你娘的灵位面前跪着,不到天亮不许起来!” 柳宴心欣然领命,在出门的最后看了一眼狐假虎威的柳糖儿,柳糖儿正朝着她做鬼脸。 因为柳糖儿知道在整个府中只要父亲不向着柳宴心,那她就不可能会输。 她一步一步走后院走到母亲曾经的屋子,一路上没有一个丫鬟小厮前来搀扶,凡是偶遇之人无不逃避着她的目光。 想来母亲还在的时候,府里的那些人哪一个不是曲意逢迎,可自打她母亲逝去之后她在府中的地位就一落千丈,所有曾经服侍她的丫鬟都被撤走了,连一间像样的屋子都不肯留给她住。 只有在父亲偶然回家的时候,苏氏才会将她安排到饭桌上用膳,如若她敢说出去半个字就是一顿毒打……不过就算她说了,父亲也不会相信。 不知是这打扫的丫鬟偷懒,还是这个地方根本就没有人来过,母亲的灵牌上早就积累了一层薄薄的灰尘。 今日如若不是得罪了父亲,恐怕她也没有机会进来这个屋子吧。 正当她触景生情几乎要落下泪的时候,一枚飞刀径直越过她的头顶扎入了一旁梨花木做的柜子上。 飞刀的刀侧上还夹着一张纸,宴心立即回头,可窗外连个人影都见不着。 她在好奇心的驱使下拔出了这枚飞刀,看这刀口镶入的深度,来者定是个武功卓越之人。 今时今日,她的脑海中只浮现了一个人的脸。 罗云溪的暗卫十四。 果不其然,她打开这张纸一看辨明了了。 纸上龙飞凤舞写了几个大字。 “一如不见兮,如隔三秋,卿卿音容笑貌长留吾心,还望莫负当日海誓山盟。今夜子时,你我初遇之地,聊表相思之情。” 这几句话的大致意思,不过就是让柳宴心不要忘了当日在山洞里答应过他们的话,好好潜入平南王府偷宝贝,但却非要写的像个情诗一般恶心。 最最重要的是,结尾的署名竟然是——山洞里的野汉子。 第十二章 狗洞奇缘 柳宴心百思不得其解,这世上怎么会有男子自称是野汉子?难不成天榆以外的国度都已经如此不拘俗礼了么。 可他口中的初遇之地……莫不是厨房后面的狗洞? 宴心气急,无意识的将手里的纸张揉碎。 她想起了如今自己的境况,若是就这样缓慢的一步一个脚印,也不知道猴年马月才能翻身离开柳家,说不定再这样下去她的日子只能重来一次。 而这个男人,或许也是上天给她的机遇。否则为什么一眨眼偏偏是和他绑在一起,这冥冥之中一定是上天注定的…… 其实在府里不受人关注也是有好处的,她来母亲灵前跪着,竟然连一个愿意来看守她的人都没有。 利用这样的便利,宴心仔细将屋子打扫了一遍,她想象着从前与母亲在床畔追逐的日子,那会儿是多么的惬意自然,宴心还曾幻想过未来父兄都能带领自己的军队驰骋与边疆。 可惜上一世圣上已经承诺让哥哥回朝了,只是平南王那个奸诈小人从中作梗,假造了父亲谋反的证据,将这莫须有的罪名安了下来,还先斩后奏,在哥哥回家的路上派人杀害。 哥哥从前可是自母亲去后对她最好的人了,可她却连哥哥的最后一面都没有见到,这一世她断断不能让悲剧重演! 也许只有在残留母亲痕迹的地方,宴心才可以肆无忌惮的发泄自己的情绪。 见时辰差不多宴心便稍作整理虚掩上了门,悄悄往后院潜去。 已经深夜,后院只有两三盏石灯还虚亮着,丫鬟与家丁几乎都已经睡熟,宴心借着月光勉强还能看清楚脚下的路。 她凭着记忆摸到狗洞的位置,但似乎是苏氏怕她故技重施,早已经把这破破烂烂的洞口给堵上了。 难道她还真以为自己还会钻狗洞么。 “哟小娘子又想爬出去了?” 宴心心下一惊,顺着声音的源头寻了过去,正好瞧见了斜躺在屋檐上的罗云溪。 这男子正眯着一双桃花眼瞧着自己,月光洒在他的头顶,宛如月下的仙人一样,宴心也不清楚他到底来了多久。 压下自己的惊讶后,宴心率先开了口,点名了她以为的主题。 “我答应你的事会办到的,只是现在还不是时候。” 宴心看着他那一身暗黑金边的袍子,还有腰间那五六个香囊,也不知是不是上一世在宫里受的刺激,她就是瞧不上这种世家公子哥。 罗云溪看她一本正经的样子,忍俊不禁道:“诶,咱们今天是出来弹琴说爱的,何必那么拘谨呢。” “我不会弹琴也不会说爱,罗公子你找错人了,另外春香楼出门右拐第三个路口就是。” 宴心目前只想尽快结束话题,离开这个周身都透露着危险的男人。 如今她万事都刚刚开始,必须要把主动权都掌握在自己手里,而这个男子却在她的估计之外。 “初见之时我还当你是什么荒野村姑,没想到你还真是柳家的大小姐,其实你装村姑的时候比那些春香楼的姑娘更有味道。” 罗云溪的眼神像是要把她看破,毕竟从来没有女子能够在他的注视下还脸不红心不跳。 偏偏宴心就是这独一个,她丝毫不躲闪的盯了回去。 “罗公子,我还有一桩生意想要和你谈。” 她稍稍顿了顿,展起笑眼来,“我不止可以帮你拿到你想要的东西,还可以帮你预测这今后的三国运势,我相信得到平南王府的那件信物不过是你任务中的第一步吧。同样我希望你答应我,此后不管我遇到什么危及性命的事,你都要来帮我一次。” 罗云溪并未正面回答宴心的提议,只是勾唇笑了笑。 “小娘子,你这是暗示我把你娶回家养在身边吧,否则我又怎么能随时直到你有危险呀。” “这就是你的事了。”宴心深谙谈判的套路,说罢就头也不回的离开了现场。 独留下罗云溪斜依在屋檐上,注视这样宴心那果决得背影,半响才憋出一句话。 “十四,快扶本公子下来,丫的这么高吓得我腿都软了。” 外墙的墙角下突然冒出了另一个男人的声音。 “公子,你怎么能轻易相信这个女人的话,我此前调查过她,只不过是一个不受宠的嫡女而已。” 十四抱着剑背靠在墙上,方才宴心所说的话,他一字不落的都听到了。 “你看她那副样子,完全不像是不受宠的模样,敢这么和我谈条件的人,她是第一个。”罗云溪摸了摸下巴,在房顶上挣扎。 十四还是不死心。 “那是因为她不知道您的身份。” “身份而已,哪儿有那么重要,如今最重要的是就是替父亲找到百年前的那桩秘史的记载,我可不想回去替我那倒霉堂姐受苦。” “……” “十四!我腿麻了!” 第十三章 猛然殷勤 自那天父亲罚跪以后的两日里,除了赵姑姑每日还是照常教她们一些礼仪,就只有柳蔚时不时来问安。 宴心每一次都只与他说些家里的规矩,劝他勤学,多的也没有了,但也没两日柳湛和柳蔚就被安排去了学堂,只有寒暑才有休息。 而柳糖儿和苏氏表面看来也没有任何举措,正是在宴心不解之际,柳糖儿就登门造访了。 “妹妹略备薄礼,来给姐姐请安。” 宴心暗自嘀咕了一句,柳糖儿这礼仪学得不错嘛,这么快就学以致用了。 宴心的院子里只有两个丫头照料着日常,这还是她自己去跟管家要来的,不过为了避免苏氏在她身边动手脚,宴心也只让她们在外头伺候,这内院的事情她都挣取亲力亲为。 柳糖儿这一次来一反常态,行为动作十分拘谨,而宴心房里那没有眼力见的丫鬟蓉儿竟然忙不迭的给柳糖儿倒了杯茶,此举引得宴心直翻白眼。 “其实父亲这么快回来,也是因为南边发大水引来了一批灾民涌入澜州城,父亲作为城主自然要回来主持各项事宜。” 柳糖儿突然开了口,倒是点醒了宴心。 算算时日,那一件至关重要的事就要拉开帷幕了。 这件事让她几乎身败名裂,使得家族蒙羞,父亲民望大失,也助长了平南王的气焰。 今年大旱,边境四处都是流民。仅仅只是澜州城就有足足三万流民。而且,这些流民中更是爆发了疫症。 那些患病之人已经被柳家巡城兵限制在了城西,柳糖儿原本哄骗着自己带一些可以缓解疼痛的药粉,给那分发药汤的人。但是那些药粉却莫名其妙的变成了泻药。 一夜之间,千人抱恙! 朝野震动之下,柳宴心更是千夫所指,差点被砍手。万幸柳阀位高权重,这才使得柳宴心幸免于难。 柳糖儿还以为自己像以前一样只会任人宰割呢,不过她倒也能趁此机会好好以牙还牙。 宴心佯装不解的蹙眉,等着她的下文。 柳糖儿轻轻抿了一口茶,又换上那楚楚可怜的模样把准备的礼物推到宴心面前,故作乖巧道。 “姐姐,我也知道之前我做了不少错事让您生气,都是妹妹一时想歪了。不过这一会儿我想明白了,我们柳家都是一体的,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若我们只争一口气那柳家何时才能昌盛呀。” 好了,开始铺垫了,柳宴心静静看着她演戏,有意无意的给她个台阶让她继续。 “你能这么想自然是好的,毕竟我也不是那般计较的人。” 柳糖儿见宴心松了口,自然顺水推舟往下走。“妹妹其实也有个想法,既能帮灾民减轻痛苦,也能让父亲在此刻立一大功,还能让姐姐得了贤名。” 柳糖儿那副动歪脑筋的模样她再清楚不过了,不过此刻也只能凑合看着,既然柳糖儿这么想要解决掉自己,不如就让她也尝尝被算计的滋味。 “这贤不贤名的到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精诚合作让父亲欢心,说说你的想法吧。” 柳糖儿的嘴角露出一抹笑意,贴心的绕到了宴心身后给她捏肩。 “姐姐真是善解人意,我偶然得了一个偏方,能让灾民们减轻疼痛,也能缓解疫症,不如姐姐打着咱们家的名号去派药?这样一来不止能透透气,也能在诸多世家小姐面前争先。” 宴心岂能不知道她下一步准备说什么,便故作为难的拉开了她的手。 “妹妹这话说的不错,可是姐姐这几年没积累什么银两,恐怕有心也是无力呀。” 柳糖儿见她有退却之意,立马上前劝道:“姐姐,这银两不必担心,就算父亲不给支持妹妹也会拿出体己钱来。” 宴心见她进套,心下冷笑,“那采买这件事交给别人我也不放心呀,再说这熬药若是包给药材房,难免让人说我们没有诚意才假手于人。” 凭借她对柳糖儿的了解,这个女人从不相信外人,怕是只会安排她的贴身丫鬟胧月去做这件事。 而自己动手熬制也是正中柳糖儿下怀的,宴心若是自己经了手,到时候不正好留下了关键定罪的证据么。 “那妹妹安排人去采买,到了府里我们自己动手熬药,这样一来更显诚意。” 柳糖儿那表情,恨不得当场就让宴心签字画押了,真是沉不住气,比起她当年费尽心思勾引秦玄琅而瞒着不说的时候差远了。 “就这么办吧,真是劳烦妹妹献计了。”宴心随性的收下了礼物,微微点头。 这句话完了以后,柳糖儿的表情微变,似乎是那种随时都能哭出来的感动。 宴心不由在心中赞叹柳糖儿的演技真是有增无减。 “姐姐哪儿的话,咱们虽不是嫡亲姐妹,但也应该守望相助啊。” 她们二人随意寒暄了几句,柳糖儿便急匆匆的下去准备了。 第十四章 假造内鬼 宴心见她走远,打开柳糖儿准备的礼物一瞧。乖乖,竟然是上好的碧螺春和流云簪,都是柳糖儿自己喜欢的玩意儿。 不过宴心转念一想,唤来了刚刚那个给柳糖儿斟茶的婢女。 这婢女约莫十五六岁的样子,骨架子倒是小巧,乍一看还是有几分姿色的,特别是她那拘束害羞的模样,断然不会让人生疑。 “蓉儿啊,方才二小姐在我面前夸你懂事,特意留了两支珠钗给你,你可要记得以后多多报答二小姐的恩典啊。” 这婢女领了赏自是乐开了花,左一句谢恩,右一句抬爱的退了下去。 因着父亲回府和柳糖儿示好,苏氏对她的禁制也就少了一些,平常她也能够偶尔出府。 她关照了蓉儿和靖儿将自己院子里的空地上栽上了一些常青藤,自己大大方方的从正门踏了出去。 过了太久那些被拘束的日子,初来呼吸新鲜空气让宴心兴奋不已,澜州城也算是在天子脚下,距离京都浔阳不过二百里的距离,城中的达官显贵也有不少,所以东街这一块几乎都是官员的商铺。 她还未走多远,突然一个手里抓着一串糖葫芦的小孩窜到了她面前,急急忙忙往她手里塞了张纸条就跑开了。 宴心疑惑的看了看周围,展开了那张纸条,上面只有零散的三个字——一茗居。 既然有人给她传信,那便是希望她前去了,街上这么多人,若是下套也不会在闹市。说不定这也是那位罗公子的新招数,她倒要瞧瞧这个男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一茗居做的也只是一些茶叶生意,也不算是皇商,只是因为这许多年下来,积累了不少老主顾,所以才能有今天的这般红火。 宴心来到一茗居门口,正好瞧见了呜呜泱泱急了一群人,她想着人多眼杂,便将随手在隔壁的摊贩上卖了一块遮面的轻纱。 随后从侧门挤进了铺子,装作是来选购茶叶的。 刚跨进门不久,便有一个高亮的男声从身后响了起来,“不是说你们的茶庄是澜州之最么?我看也不过如此吧!” “啪——” 那男人说罢,就将一杯普洱茶摔在了地上。 一时之间茶叶和茶水铺了满地,周遭不少客人都纷纷扔下手里的买卖,不愿趟这浑水。 掌柜闻声从外面走了进来,立刻劝道:“哎呀,这位客人怎么发这么大的脾气呀。”接着冲着身后几个傻站着的小厮吩咐道,“你们几个快把这儿收拾了。” 这男子翘着二郎腿冷哼,一副不可一世的模样。 “我乃平南王世子,宁不屈!这一次是替我父亲选些上好的茶叶送去给宫里的贵人。你们就用这些破玩意儿来糊弄老子?” 柳宴心这才明白过来,原来罗云溪这人已经这般迫不及待的想让自己和宁不屈相遇了,看来他还真是无比在意王府里藏的那件东西。 宴心也曾经旁敲侧击的问过,他只说那是一张羊皮卷,里头记载了一些楚国的风土人情与神话故事,至于用处却只字未提。 这楚国的羊皮卷上的字体自然也是楚文,是他们楚国人特有的语种,要不是宴心上一世拜入破军门,她只怕一辈子也接触不到楚文。 这宁不屈毕竟是世子,有着这个名头众人都不好得罪,那掌柜的只能委委屈屈的站在一边,等着宁不屈发难。 而上一世宴心和宁不屈相交甚少,可是这平南王府没有一个人是无辜的,在屠府当日就是他放火烧了柳家,如此自己也不能就这样随便放过他! 宴心心想,既然罗云溪都已经安排成这样了,如果自己不与这宁少爷打个面照,唠嗑几句,怎么对得起罗公子的费心安排呢。 她整理好衣裳,掩好面纱,慢慢的走到了前厅中央。 “真是暴殄天物呀,上好的云南普洱竟然就这般糟蹋了。” 宁不屈见有人挑战他的权威,蹙着眉盯着宴心怒喝:“放肆!你是什么人,没看见本大爷在训话么!” 柳宴心微微欠了欠身子,“见过宁少爷,小女子不过是途经此处有感而发。” 宁不屈作为澜州城里有名的纨绔子弟,什么达官显贵家的小姐没见过,他一看这身段嗓音都没印象,自然也是不给好脸色。 他把玩着手里的两颗核桃,带着玩味询问。 “你究竟是什么人,为什么遮了面纱示人,难不成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宴心也没有半点不好意思,她深知这宁不屈的性格,若是硬碰硬她不见得讨到半点好处,便只好故弄玄虚。 她在人前说起大话来倒是脸不红心不跳,“小女子遮着面纱是因为自己太过美貌,怕引得宁少爷神魂颠倒。” 她这话一出口,围观的大爷大婶都开始纳闷了,还有人嘲笑着宴心不知天高地厚。 宁不屈是个不经激的人,从来都是自以为是的性子,若是在他面前夸下海口必定要遭到他的反驳。 第十五章 惊鸿一瞥 “笑话,本大爷什么好看的女人没有见过,就凭你,大可一试。” 宴心也不慌不忙,在众人面前坐到了宁不屈的身边,柔声道。 “既然如此宁少爷不如和小女比试比试,若是公子赢了我便摘下面纱,若是公子输了便也要答应我一件事。” 宁不屈当着众人的面也不好直接拒绝,“比就比,本少爷驰骋赌坊多年,还未见输过,你一个弱女子也别逞强了。” 宴心抿唇轻笑,一副邻家少女的模样,“既然这是在茶坊,那自然就比茶了。但这品茗采茶太过容易,这一次我们就比谜语。” “谜语?” 宁不屈不由重复了一遍,显然是没有猜到。 周围看热闹的人们也都没有想到,纷纷窃窃私语起来。 宴心也不顾他人的碎碎念,直接把规则挑明了。 “我出四题,若是这位少爷能答对一半,便是获胜。” 既然应下了,宁不屈也不能在这么多人面前失了面子。他整好了坐姿,冲着坐在对面的宴心朗声道:“放马过来。” 宴心甩开碧蓝色的裙摆,慢慢悠悠的从嘴里吐出了三个字——“风满城。” 这下宁不屈想都没想,脱口而出道:“雨前龙井!” 在众人的夸赞声中,宁不屈不屑的给宴心递了个眼神,似乎觉得这样没有难度的问题是宴心在看不起他。 “非也非也,雨前二字还算对,可这并没有龙井呀。自然是云雾茶。” 云雾隶属绿茶之列,一般在谷雨后至立夏之间方开始采摘。其外形饱满秀丽,色泽碧嫩光滑,芽隐露,属于茶之中品。 这时候掌柜的还贴心的将一桶云雾茶拿了上来,放在了宁不屈面前,如此他是赖也赖不掉了。 宁不屈虽然憋屈,但宴心说的也不无道理,他的一腔怒火自然没有理由发作。 “人间草木知多少。” 宴心并没有给他喘息的机会,下一个谜题随后接了上来。 这个题面倒是特别,周遭的围的不少书生也都想了好一会儿,人间草木便就是一个茶字,可究竟是什么茶呢? 同样被这个问题所困扰的当然还有宁不屈了,他左给手下使个眼色,右踢身边两个采买。可谁都打不出这题来。 宁不屈一人沉吟了良久,支支吾吾说不出来。 “是茶几啊。”宴心摇了摇头,似乎是对这位宁少爷的脑子实在看不过去了。 而这时候宁不屈身边的小厮发了话,直指宴心作弊!“你这是犯规,这怎么能是茶叶名呢!” 宴心无奈摊手,一脸无奈的对这众人问道,“我只说这些是谜语,可没说都是茶叶啊,是不是呀诸位!” 众人难得见有人能够整治了这澜州小霸王,自然是欢喜得不得了了,纷纷点头,站在了宴心这一边。 哑巴吃黄连的宁不屈是真的紧张了,他的脸色青一阵白一阵的。 宴心这时候依然不忘了调侃他,直言安慰。“宁少爷,莫要慌张,且听下一题,特别简单呢——火攻天湖,血入江山!” 这谜面一出,看热闹的人纷纷觉得有意思极了,这般新鲜的词汇他们还没见到过呢。还有些读过书的书生一同在下面讨论,试图整个头筹出来。 这般有难度的题目宁不屈自然是想不到了,他破罐破摔起来,他一脚踹翻了面前的一个茶篓子,别过脸去。 “老子不会!” 宴心缓缓走上前,向众人解释道:“火攻天湖,血入江山,是为烹茶。” 听了这个答案,众人纷纷点头,连带着宁不屈身后的一个小厮都觉得有道理般的鼓起了掌。 宴心佯装遗憾的眨了眨眼。“三题之中一题不对,看来最后一题也没有必要了。宁少爷今日怕是不能看到小女的脸了。” “你,本大爷今天就偏偏要看了,你能耐我何啊。” 宁不屈也有些生气了,毕竟一个女子当着这么多百姓的面让他难堪,这还是头一遭呢,他怎么能随意吃了这亏! “小女一没权二没财,自然只能听候宁少爷差遣,不过当着众人的面宁少爷一定不会可以刁难小女子吧,要不然传进了平南王的耳朵里也不好听是不是。” 宴心也不慌,把这道理摊到台面上解释,宁不屈不过是平南王宗亲家抱来的养子,虽然空有世子的名号,但在王府并不受宠,只要平南王想那他就能随时将宁不屈换掉。 不久之后就是皇子们微服出巡了,他绝不会容忍宁不屈在这个时候出岔子。 宴心随后又不紧不慢的接了一句,“今日宁少爷的目的是挑选进献的名茶,若是不嫌弃小女可以帮忙。” “就凭你,怎么能知道宫中贵人的喜好?”宁不屈将信将疑。 第十六章 半路仙姑 “我不止知道宫中贵人的喜好,还清楚宁少爷与宁小姐的喜好,在名茶中宁少爷独爱祁门红茶,宁小姐从来只喝白茶,偶尔才会尝试毛尖。” 宴心按照上一世的记忆依葫芦画瓢,也能说个七七八八。 “上一年平南王送的是一年份的碧螺春,但是反响并不好,原因其实是银城城主也赠送了相同的茶,只是因为他们那地势风水不错,所以茶的品相也稍微好一些。” 就算她入宫几年,但也不至于能把这些琐事也都记的通透,她所说的不过是半真半假的话,反正宁不屈也无从考据。 见宁不屈神色微变,宴心便更加确定这小子已经动摇了。随后她将早已经准备好的主意慢慢托出。 “而今年不一样,皇上新晋的贵妃娘娘独爱君山银针,但若单单送这一份难免被人说是见风使舵,所以还需搭配美容养颜的茶品,如各类花茶。” 花茶这事是在三四年后才盛行出来的,现如今还没有人开始尝试,宴心此番献计也是吃准了新颖这一条。 只要宁不屈相信了她的话,那之后所有的事情都会事半功倍,既然罗云溪给她机会接近宁不屈,那她又怎么能失去这么一个整顿平南王的好机会呢。 事后宁不屈当场包下了整个一茗居的所有上品君山银针,还把那些本作为调味的干玫瑰花瓣也收了回来,掌柜的为了感谢宴心的解围,非要送给她一月份的茶叶,可宴心拒绝后只要了三四个捣茶杵。 她慢慢悠悠回府,却见柳糖儿早已经在后院等她了。 柳糖儿快步的走到她身边,没有半点尴尬的拉起了宴心的手一顿寒暄:“姐姐这是去哪儿了,真叫妹妹担心啊。” 宴心不失礼貌的抽回了手,深知柳糖儿根本不是真的担心自己,是担心她的计谋落空。 “我只不过去街上买了几个新的捣药杵,灾民人数众多,光凭我们二人怎么能尽快完工呢,肯定是要找来家丁们帮忙的。” 这捣药杵和捣茶杵乃是异曲同工,柳糖儿也看不出端倪。 柳糖儿盯着那几个药杵和药盅满意的点了点头。 “姐姐说的有道理,真是妹妹思虑不周了。不过姐姐近日还是少出去为好,毕竟这流民肆意妄为,有些更是混进了百姓里,若是被他们沾染上了疫症可就不好了。” 看她这副担心的模样,柳宴心差点就要相信她是真的为自己着想了,不过这柳糖儿既然这么希望计划实施,宴心在这间隙里好好整整她也行。 “妹妹言之有理,可是我们就算为那些流民着想,赵姑姑那儿的功课也不能落下,不如你我轮流上课轮流组织人照料这儿?以防万一最好还是找些流民来试验。” 按照她对柳糖儿的了解,这个女人肯定不会真的去找来灾民试药,定然是随便是使些银子找几个路人来糊弄糊弄宴心。 只要她去寻了,宴心也就握住了她的把柄。 柳糖儿起先是蹙眉,随后还是答应了下来。“姐姐思虑周祥,妹妹听候差遣。” “那明日我们就开始吧,你先照看一日,辛劳一些,等慢慢稳定下来也就不用你我操持了。另外我院子里有一个叫蓉儿的丫头十分聪慧,若有什么事直接传话与她就好。” 宴心聊完也没耽误时间,就回了自己的小院,一进门就看见只有靖儿这丫头在院子里百无聊赖的打扫。 这两天来,宴心对蓉儿的态度明显要好一些,所以这个女子就开始在她的院子里作威作福了,这不老虎不在家猴子称大王,可配合她演这一出戏的人只有一个。 “靖儿,你这地是怎么打扫的,这么大一滩水是想让我滑倒么?” 宴心刚走到门口就听到了里头的动静,她立即收回了脚,躲在大门边上看戏。 靖儿也明显不高兴了,扔下了扫把回她:“这里本来就是你该负责的地方,我帮你洒水已经不错了。” “你怎么能这么和我说话,我现在可是二位小姐身边的红人,使唤你两句都不行了么。” 蓉儿见她不愿意配合,便有意摆弄了一下头上的珠钗,暗示现在的自己已经不同往日了。 靖儿也不笨,不是那任人欺负的性格,“你我一同进府我当你是姐妹,可你竟然把我当你的杂役!” 既然双方已经撕破了脸,蓉儿也就更不愿意与她多言了,这不一同嘲讽就来了。 “哼,这就是同人不同命,谁要与你做姐妹啊,看看你笨手笨脚的样子。” “你!你!” 靖儿气得说不出话来,可又不知道如何是好,只能再次捡起扫把,把气发泄在干活上。 第十七章 鹬蚌相争 宴心看这戏落幕了,便走了进去,这丫头看起来还气呼呼的。 她倒是不像蓉儿那般好高骛远,没有那么多的心眼,也算是务实。 宴心扪心自问,蓉儿和靖儿来她院子里几日,她都待她们极好但却不成交心,如今也该是时候了。 “靖儿,你来我屋里,我有些事情要安排与你。” 靖儿正在琢磨自己心里的小九九,没料到宴心在她身后,险些吓得连扫把又扔了,她赶紧调整好情绪,低眉顺目的跟着宴心进了屋子。 宴心斟了两杯茶,示意靖儿坐下,靖儿赶紧摆手,退后了两步。 “奴婢不敢,有什么事但请大小姐吩咐。” 她虽入府的时日不长,但在来大小姐院子里之前早就有嬷嬷嘱咐过,这大小姐从前不受宠爱,但近期像换了个人一样,性情古怪得很,要她小心留意。 况且她刚刚和蓉儿闹了不愉快,万一大小姐怪罪起来怎么办呢。 “我又不是什么凶神恶煞,你怎么这么害怕呢?你也知道我在这府里没有什么能聊天的人,你既然入了我这院子,也该和我多聊聊天才是啊。” 宴心也是吃准了她的态度,将话题往下引的同时拉过了靖儿的手,将她安置在了自己对面的椅子上。 靖儿一时间坐立难安,不知道宴心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奴婢嘴笨不会说话,要不还是奴婢去唤蓉儿来吧。” 宴心叹了口气,撑着脑袋一副忧思过度的模样。 “蓉儿?哎,靖儿难道你还看不明白么,有些人虽然在这儿,可心却已经飞到天上去了,就算我有意要闲谈,恐怕她下一刻就说给旁人听了。” “大小姐,您的意思是?” 靖儿也不傻,最近蓉儿对自己的态度和曾经万全不一样,连说话的语气也变了,一副被老爷看中了的模样,趾高气扬的,这也就是今天她在庭院里气鼓鼓的原因。 “难道你没瞧见她头上的新钗?那可是稀罕玩意儿,不是我们院里该有的。” 话题引到这儿宴心也不必往下说了,这府里的局势明眼人都知道。 “大小姐说的哪里话,您是嫡女,只要是在这府里的,什么稀罕玩意儿不得紧着您用么?” 靖儿其实也算是同情这位大小姐的遭遇的,自然也就说了些好听的,指望能够让她心情舒适些。 宴心噗嗤一笑,看来这靖儿嘴笨是假,不想惹火上身才是真。 “本该是这样,但现在这府中小人得志,我也是有心无力了,靖儿呀你愿不愿意帮帮我,我们搏一搏这今后的家主之位。” 靖儿这时候又在心里盘算了起来,自苏氏做了代家主一来,府中风波不断,她只会纵容着手底下的人克扣下人的月俸,这府中不少人早已经怨声载道了,还好将军回来才缓和了一些。 可将军毕竟还有公务要忙,不可能随时随地都在家中主持大局,如是这位大小姐有能力推翻现在的格局,对自己和府里的其他人来说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见靖儿凝眉沉思,宴心又添了一把火。 “你也知道我兄长柳亦辰,他前几年在朝中得罪了权贵,所以被调到了淮南军营无召不得回,但凭借父亲在朝中的势力,让哥哥还朝也是迟早的事,现下的局势就权做历练了。” 她凑近了靖儿的脸颊,用只有二人才能听到的声音慢慢道。 “到那时候,你觉得这柳家该是谁做主呢?” 靖儿一愣,赶紧起身下跪,毕恭毕敬的答话:“柳家从始至终都应该是大小姐您做主。” 真是孺子可教。 宴心扶起了靖儿,关切道:“既如此我需要你帮我做件事,若是这件事成了,那你今后的身份地位也是无可限量的,别说是蓉儿,就算是柳糖儿也不敢给你摆架子。” 此言一出,靖儿的眼睛就开始发亮了,她认真的点了点头,同样握住了宴心的手臂。 见笼络成功,宴心便开始安排第一件事,如果她猜得不错,柳糖儿肯定这两天就会火急火燎的去寻找人假扮灾民让柳宴心放心。 “你先帮我盯着胧月的动向,若是她出府去找什么人,一定要记清楚那些人住的位置,等时机一到对我们有大用处。” “是。” 靖儿大声的接下了这吩咐,认为柳宴心说的一定不会有错,虽然宴心从前一直在退让隐忍,但这几日做的事情都能够证明她是个狠角色,既然橄榄枝在前,她就放手搏一搏。 宴心嘱咐了点其他的小事关照她先下去,莫要让旁人生疑,便开始着手剩下来的事情。 这一次和宁不屈的碰面是要他对自己感兴趣,只有这样她的计划才能一步一步实施,她不止要得到平南王府的神秘卷轴,还要让宁不屈心甘情愿的退婚,只有这样她勾引秦玄琅的计划才能顺利实施。 算算日子,下个月太子和秦玄琅就该到了,又该怎样制造巧合呢? 第十八章 分外眼红 翌日,柳宴心刚醒过来就听到房外有动静,她翻了个声爬了起来,才半睁开眼睛就有一个软绵绵的声音从房门外响起来。 “宴心姐,你醒了吗?” 柳宴心叹了口气,换了身衣服前去开门,只见柳糖儿盛装打扮,似乎有外出的计划。 柳糖儿看到宴心后,故作乖巧道:“姐姐,今日得空我们出去散散心?” 看着一脸兴奋的柳糖儿,柳宴心心中一声冷笑。柳糖儿心里想的是什么,她怎么会不知道? 今天是九月一,平南王与父亲在一品斋设宴款待诗词大家李清流,这会儿柳糖儿带自己去明显就是想要看自己出丑啊。 不过既然她这么想要让自己出风头,不给点面子总是不行。 一出门,柳宴心就看到好多人都朝着满城最大的会馆,听风斋跑去。 “听说,今天李清流前辈来我们浔阳城了!” “李清流?可是那个文能憾山河,武能斗佛陀的李清流?” “除了他,还能有谁让柳城主和平南王两人来一同为其举办文会!” “哎,姐姐,我们也去看看吧?”柳糖儿听了路人的话后,一脸好奇。 深知其目的的宴心点了点头,走马观花般的在大街上闯荡。 此刻听风斋这里已经是出现了大量的人群,这些人都是没有资格进入文会的,他们都只想要来目睹李清流的真容。 而大门前的一排士兵都是澜州城的人,自然是认识柳宴心,直接就放行了。 但是在走到酒楼中,要进入内院的时候,两人却被拦下来了。那是两个身穿甲衣,手持长剑的侍卫。 “柳小姐请回吧,没有请柬,任何人都不得入内。” 听着两个守门人生冷的言语,柳宴心身后,柳糖儿的脸上带上了一抹讥笑。“你们是平南王的人?” “不管我们是什么人,没有请柬的人,是不准进入文会一步。” 两个侍卫眼中带着一丝嘲笑,堂堂柳家大小姐,连文会的大门都进不去,倒也有趣。 “宴心姐,我们闯进去!量他们也不敢拦!”身后的柳糖儿扯了扯柳宴心的袖子。 听了柳糖儿话,柳宴心不由看了她一眼道:“不用!” 还当她是以前的楞头青呢!这要是中途不经通报就闯进去,就是丢了柳家的人,还会得罪文会主人。 “来人!”柳宴心不慌不忙,直接朝着外面喊了一句。片刻之后,外面的澜州士兵分了六个人跑了进来。 “大小姐,有什么吩咐吗?” 而看到这些士兵进来,柳宴心的脸猛地沉了下来喝道:“我问你们,这里是不是澜州城?” 听了柳宴心的话,那领头的小队长不由一愣,旋即小心翼翼的回道。“这……这自然是澜州城。” “哦?是吗?”柳宴心一声冷笑道。“我还以为这里是平南王的王府呢!” 那人也不是傻子,听了柳宴心这话,目光猛地看向了前面那两个平南王带来的侍卫。 “你们表现的不错呀,让本小姐在自己家门口被人踩在头上欺负,回头我会好好给我爹谈谈。” 听了柳宴心的话,那小队长“哗”的一下满头大汗。 柳大将军的威武谁人不知啊。 要是这两个小祖宗在柳阀耳边吹吹风,自己掉一层皮都算是轻的!这小队长当即一咬牙道:“是小的疏忽了,我这就替小姐通报!” 而听了这话,那两个侍卫脸色有些发黑。不管怎么说,这是浔阳城的地盘,这些士兵要进去通报,他们两个根本就拦不住。 “哦?那这两个人就不管了?”柳宴心打量了一下那刚刚拦着自己两个侍卫。 “这两个人我不认识,羞辱本小姐,还在这里鬼鬼祟祟的,打五十军杖,绑起来拴在门口,等文会结束,让人认领吧。” 听了柳宴心的话,这两个士兵的脸都白了! 五十军棍啊,打下来估计一两个月是下不来床了,现在外面更是那么多人,打完绑起来……这是打平南王的脸啊…… 柳宴心头也不回的走进了内阁,抬头便越过文会中被邀请的众人,看向那坐在首座的老者,那老者虽然头发斑白,但是却是生的鹤发童颜,双目精光四射,正是当世剑豪李清流。 而在李清流两边,正是南平王和自己的父亲柳阀。熟悉的景象,让柳宴心微微闭眼,心中一股说不出来的感觉。 而这时候,在一旁的柳糖儿看着柳宴心竟然没有和自己预想的那样,直接冲进去大喊大叫,问柳阀为什么不叫自己,而是愣在了一旁。 她不由扯扯柳宴心,看到宴心没有反应,柳糖儿不由大声的咳嗽了两声。 “那不是柳兄的千金吗?”平南王之前看到通报的不是自己安排的人,眼神有些阴沉。此刻看到柳宴心,却是忍不住一丝讥笑。 第十九章 宁家疏影 “见过平南王殿下,侄女儿听说有李清流老前辈在举行文会,实在是不愿意错过这等盛举,所以唐突了些,宴心在这里提前预祝李老前辈寿随南山,道场剑朗!” 一言毕,李清流和其他的江湖人士虽然没有什么感触,只是觉得这个小姑娘还蛮会说话。但是了解柳宴心的人,却是全部都瞪大了眼睛! 这柳宴心,什么时候这么会说话了? 南平王身后一个面容清秀,一身白衣的少女,轻轻捏了捏那南平王的手臂。 南平王心领神会,紧接着开口道:“既然侄女也来了,不妨一起来看小女为李老前辈作词一首吧。” 说着,在平南王身后的白衣少女便轻轻走了出来。这个少女虽然看起来风度翩翩,但却是给人一种自命不凡的感觉。走到前方文台的时候,和柳宴心擦肩而过,竟然没有看柳宴心一眼。 柳宴心冷笑,直接走向了柳阀。这个叫宁疏影的女人,是个不折不扣的势力女,自认为自己天生才华出众,看不起任何人。 “你们怎么来了。”柳宴心刚刚坐下,柳阀就不禁问道。 宴心莞尔但却并未作答。 “既然柳兄千金也来了,不如也来做词一首,为老前辈助助兴如何?”待宁疏影写完,平南王眼珠一转道。 听了南平王这话,柳阀目光冰冷道。这澜州城中,谁不知道他柳阀的大女儿不通诗词,不习经文? 他下意识看了一眼柳糖儿,准备让其顶替。 “这一次李老先生文会,不就是大家各展才华的场所吗?难不成柳兄不愿意为李老前辈文会捧场?”南平王一脸不解的样子,挤兑道。 柳糖儿还并未表态,宴心就已经站起了身。 “既然南平王殿下这样说,那小女就做词一首,给大家助兴。” 而在柳宴心身边的柳糖儿,脸上不由的露出了一抹笑意。 柳宴心什么水平,她可是非常清楚!只要她真敢写,绝对是狗屁不通,被人耻笑!更别说是有宁疏影珠玉在前了。 而坐在上方的南平王也不由哈哈一笑道。“好,不愧是柳兄的女儿!来人,上笔墨!” 柳宴心轻笑,缓缓走向文台。 “柳小姐,看你的了。”宁疏影笑着,就要走下去,只不过她说的客气,但是脸上却是一脸的嘲讽。 “放心,宁小姐的词这样平庸,想要胜你不过是信手捏来。” 对于宁疏影这样表面一套肚子一套,更是自己家破人亡帮凶的家伙,柳宴心自然是毫不留情! 重生一世,她柳宴心就没想过低调!前世的那些贱人,自己一个都不会放过! “你说什么!”听了柳宴心的话,宁疏影的声音不由的一阵尖锐!她没想到,这样一个不通诗词的刁蛮女子,竟然有胆子这样说自己! “宁小姐还有事吗,没有的话,本小姐要开始做词了。” 柳宴心说着,看都不看那宁疏影一眼,直接走上文台。而宁疏影一时间气愤,竟然也没有离开回到平南王身边,而是就站在台下。 柳宴心看着洁白的宣纸,闻着墨香,竟然不觉一阵失神。现在的自己,还是诗词不通吗?当初自己家族灭门之后,曾经在江湖流落数年,看尽人情冷暖。 片刻之后,笔落词成。 柳宴心将词递出去,在众人间一经传阅,立刻惊叹连连。而一旁的宁疏影,却是脸色一变,看着周围人的表现,就能知道,这首词……绝对比自己的好! 等到看过之后,宁疏影更是脸色发白。那词的确远胜自己!好一招抛砖迎玉! 可是怎么可能……怎么可能!这样一个从来没有上过学堂的刁蛮女子,怎么会写出这样的好词! 而想到这里,宁疏影眼神一闪,恶毒的看了柳宴心一眼大声道。“抄的,这绝对是抄的!” 此话一出,瞬间场中一片安静,连带着李清流的脸色也猛地沉下来。 “这柳宴心之前从来没有上过女学,怎么可能会写词!请大家明鉴!” 宁疏影倒是会做事,当即微微拱手,朝着周围一拜,一副大义凌然的样子。 但是就在这时候,一个清爽的声音突然传来。“这样好诗,若不是原创,早就传颂七国了!” 柳宴心听到这个熟悉的声音,不由心头一颤,回过头来,果然看到了他。 在人群中,一个白衣男子缓缓走来,整个人丰神如玉,眸如星辰。他嘴角带着一抹游戏人间般的潇洒,干净的笑意,菱角分明得到轮廓,整齐束起墨发。 最令人惊叹的却是他那一双蓝色的眼睛。 而在看到他的瞬间,那高坐台上的李清流不由面色一变,起身抱拳,“见过安公子!” 而柳阀和平南王也不禁站起身来道:“安公子。” 在看到这个男人的瞬间,几乎文会中所有女子的目光都被吸引了过去。这实在是因为这安公子……太英俊了。 第二十章 既见君子 天榆国有十二座城池,澜州城也算在皇城附近了,这里的女子确实见多了姿色优异的男儿,可是这安如慕却不一样。 面对李清流的问安,他竟然只是轻轻点了点头,紧接着便笔直的走到了柳宴心身前。 柳宴心一时间只感到自己心跳加快,这样一个美男子在面前,不由让柳宴心差点也低下头去。 上一辈子,自己原本在家破人亡之后,是逃不出澜州城的。那时整个城池都是平南王的人,但是正是安公子施以援手将自己带了出去。 她家破人亡,灰头土脸如同丧家之犬。他是背景神秘,天榆皇室都不愿招惹的碧云岛主,绝代无双,风华天下。 那时候的她,甚至都不敢多看他一眼。但是这一刻,她没有低下头,而是双眼笔直的看向安公子。重生之后,她的心境已经和上辈子完全不同。 她要自己,这辈子不再仰视这个男人。 可这个时候,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走来的安公子在看到柳宴心竟然没有丝毫闪躲,笔直的迎着自己的目光,不由轻笑:“姑娘的眼睛,和诗词一样漂亮。” 看着这张完美过分的面孔,柳宴心那怕是克制,却也是心中仿佛小鹿乱撞,脸色微红,只是眼神丝毫不避让:“公子过誉了。” 安公子却摇了摇头:“柳姑娘之词,已然有大家风范。若是文院评议,恐怕能一字千金。” 在听了安公子的话之后,周围一些精通诗词的人,不由目瞪口呆。一字千金,是对诗词的极高评价。 听到安公子对柳宴心如此高的评价,在旁边的柳糖儿却是不爽,踏前一步。 “公子,我家姐姐根本从来没学过什么诗词,这一首应该是姐姐背下来的生僻旧词吧。” 柳糖儿看到安公子看向她,一时间脸不由的红到脖子,心脏“砰砰”乱跳。但是言辞却依旧歹毒。 “宴心姐,你就赶紧承认了吧,事情闹大了你承认了也晚了!” 柳糖儿一脸担心的表情,使得周围原本因为安公子开始有些相信柳宴心的人,再一次动摇了。 而柳宴心只是一脸冰冷的看着柳糖儿,她一时间感到有些恶心。 而此刻,坐在上面的平南王皱着眉头,哪怕知道安公子身份尊贵,却也不愿让柳宴心文名宣扬,盖过自己女儿。 “安公子说的并不是没有道理,但是柳兄爱女不通诗词,在附近尽人皆知,今日难不成文曲星附体不成?” 平南王开口,轻轻一拱手,看似随意的说道。只是听了他的话,文会中的人,大多是眉头一皱,再次狐疑的看向柳宴心。 而柳宴心心里冷笑一声,知道今天这件事是没有办法轻易解决了。因为一旦承认这词是柳宴心做的,平南王女儿宁疏影边境十二城第一才女的名号,恐怕就被自己顶上了。 但是柳宴心并没有开口,而是想看着平南王想要耍什么花招。 柳阀也并没有开口,因为柳宴心不通诗词这件事,他比任何人都要清楚…… “不过,也说不定是宴心姑娘突然开窍了呢。”平南王突然话锋一转。 “我看不如等中秋文会,让小女与其比较一二如何?若是胜了小女,那自然是柳兄爱女通晓诗词。若是输了……呵呵。” 平南王的狐狸尾巴露出来了。中秋文会,绝对是边境十二城数一数二的大文会。如果柳宴心输在了中秋文会,再曝光今日之事,直接将抄袭的名头盖上去,那影响,绝对要大今日十倍! 柳宴心的臭名,绝对立刻传遍齐国! “既然王爷如此说,柳宴心今天就答应下了。中秋文会,和宁姑娘……文斗!”就在平南王话音刚落,柳宴心即可就答应了下来。眼神中的自信,让安公子不由多看了两眼。 安公子的脸上看不出喜乐,只是他摇了摇头道。 “看来今天的事情,也就结束了。不知道柳姑娘是否可以答应在下一个私人请求?”柳宴心看着近在咫尺的这张倾国倾城的脸庞,深深吸了一口气道。 “公子请讲。”宴心记得上一世与安如慕的纠葛,他为了秦玄琅甚至拒绝了这个男子的邀请,一意孤行……这一次她绝对不能相负了。 “在下着实喜欢姑娘的词,不知可否邀请姑娘,去茶楼喝一杯清茶,为在下亲笔写上一遍?” 安公子话音刚落,院中女人各种目光猛地射在了柳宴心身上。 嫉妒、羡慕、不信、惊讶、怨恨…… 旁边的宁疏影,在安公子出现后,就羞红着脸,低着头,小心的偷看安公子。而在听到安公子邀请柳宴心的话之后,不由一愣,猛地抬起了头,看向柳宴心的眼中,带上了一丝怨毒。 “好,安公子请先上座,宴心处理好这里的事宜自会前去。”这一世算是他们二人初识,在互不了解的情况下,宴心不知道安如慕如今的用意。 安如慕并未多说,与手下的人一同上了高阁。 第二十一章 再次相会 面对平南王的敌意,宁疏影的怨恨,还有柳糖儿的落井下石。宴心朗声道:“我柳宴心就在此处应下宁小姐的邀请,可是既然是比试也应有个条件。” 宁疏影见柳宴心应了下来,自然是喜出外望,满口答应下来,“你说便是。” “若是在文会夺得第一自然有文会的奖励,若是我二人中一人落了下风,则必须要当场立誓,此生不得嫁入帝王家!”宴心这话说的大声,周遭众人怕是全都听见了。 宁疏影眉头一蹙,心中暗想这柳宴心不过是有几分姿色,她的脾气谁不知道,这辈子定然也是不可能嫁给什么王侯将相了。可是自己不一样,自己可是平南王的嫡女,众人眼里澜州城的大才女,她这次定是想虚张声势,以小博大。 笑话,真是天大的笑话。 宁疏影杏眼一瞪,胜券在握般道:“我答应,还请柳小姐莫要食言。” 宴心勾了勾唇角,想来她和宁不屈的婚约一事也没有多少人记得了,毕竟上一世的时候谁都没有提过,记得的就只有她自己。 她做了个揖便退了出去,紧接着跟她出来的还有柳阀与柳糖儿。 他明白父亲的想法,便也只是笑了笑道:“父亲你相信我吧,这一次我定会让你明白,这个柳家的嫡女应该是什么样子。” 柳阀眼里满是透过一丝担忧,不嫁入帝王家倒是好说,可是若沦为全城人的笑柄…… “好了父亲,安公子还在上面等我呢。”说完她便整了整衣衫向着台阶走去。 真不知道这一次的会面,会发生些什么。 刚到安如慕门前,她的小厮打开了房门请她进去,可正当柳糖儿想要跟着进去的时候,却被那小厮一手拦住。 “这位小姐,我家公子只请了一位姓柳的小姐。”言下之意,聪明人自然都听的明白。 柳糖儿一愣,虽是心中气得半死,但面子上总要装出一副文弱的模样。她是惯犯,柳宴心就算不回头也能猜出她的表情来。 宴心这时候佯装关切道:“糖儿,你就在外面等我吧,我很快出来。” “慢着。”那小厮仍旧不依不饶。“这位小姐,我家公子不喜欢住处附近有其他闲杂人等,还请您移步楼下。” 噗嗤。宴心差点没忍住就要笑出声来,这个糖儿怕是一辈子都没吃过这种瘪吧。 宴心倒是没空理会这个女人了,径直踏入房内。 安如慕一身白衣气质凛然,手持折扇端端正正的坐在桌旁,而桌上已经摆放好了笔墨纸砚,似乎真的是在等自己。 房内蔓延着瑞脑香的味道,这是他多年来的习惯。果然自己还是在和安如慕交流的时候最为安心,他这个人就是有这种魅力。 见宴心前来,微微点头示意她入座。 宴心是个聪明人,也不敢造次,话不多说便开始动手书写方才自己的句子。她表面上是波澜不惊,实际掌心都已经泌出了些许汗渍。 虽然她不曾抬头的专注着笔下文章,可她能感受到这安公子正在目不转睛的打量着她。 “我们是不是曾经见过。”这不是问句。 蓦然开口让柳宴心一愣,随即遮掩了过去。“宴心从未见过公子真容,但是在他人口中却听到过不少传闻。” 这下他来了兴致,“哦?她们都如何说我?” “市井流言不可足信,亲眼所见也不敢妄断。”宴心抬头,直视安如慕,声音轻柔却带着一丝坚定。 安如慕没有接话,只是满意的点了点头。宴心知道,自己已经给这位安公子留下了个好印象。 她做完诗后,双手拿起纸张递了过去,安如慕的小厮接过给其过目。 “字体俊逸,不像是普通女子那边稚嫩娟秀,确实是大家之作。阿俞把酬劳拿给柳小姐。”安如慕小心的手起这份诗,吩咐道。 酬劳,什么酬劳?该不会是他刚刚在楼下所说的“一字千金”吧。 宴心赶紧起身回礼,“宴心不敢当,初次见面,这就当是小女的一点见面礼,还望安公子不嫌弃。” “见面礼?”他看了看宴心又看了看这字笑道:“柳小姐多虑了,安某此行身无长物,唯有为舍妹铸了一支金钗,权当心意。” 这时那唤作阿俞的小厮拿出了一个细长的锦盒,看着盒子的材质就不一般,上面还雕刻着绣球花的图案,这般劳师动众里头定是个好物件。 宴心没有推辞,道了声谢就欲离开。 她走至门前,安如慕的声音传来,“我有预感,我们还会再见。” 当然会再见了,宴心不露痕迹的浅笑。毕竟这一次自己可要抓紧机会了。 见宴心下楼,柳糖儿赶紧上前询问情况,“宴心姐,安公子都和你说什么了呀。” “安公子夸我一字千金,赏了我一根金簪。” 她将那锦盒从袖中拿了出来,两只手指捏着金簪在柳糖儿面前摇了摇。 听到这里柳糖儿明显心里不服气,忍着不悦道:“回去吧,爹在马车里等着我们了。” 一路上柳阀都出奇的沉默,今天发生的一切都太过突然了,明明柳宴心什么都不会,怎么能够得到李清流和安如慕的一致好评呢,难道是他还不够了解这个女儿? 而柳糖儿眼轱辘直转,似乎又在谋划什么新的计划了。 第二十二章 设局当日 这两日柳糖儿都把柳宴心当做菩萨供着,宴心正愁在府里没什么趣事,便也陪着她看戏。只不过看戏之余,宴心还整日带着安如慕送她的那根金簪在柳糖儿面前显摆,存心不让她好过。 许是柳宴心太过于耀眼,让柳糖儿不由加快了自己的计划。 一会儿柳糖儿请来几个假装得了疫症的平民来,这些个平民为了讨点银子在后院哭的歇斯底里的,指不定下一嗓子之后就会当场去世一般,可真正得了病的人哪儿有那么多力气哭喊呢? 更吃惊的是,柳糖儿还真的请来了几个面生的大夫,一边对着那乱七八糟的药方频频点头,一边还竖起大拇指振振有词,宴心都想给他们鼓掌。 可宴心也不说破,只是让靖儿看这情况,自己听着消息却一直在房里称病从不露面,将日子一拖再拖。 如此,柳糖儿只能焦急的等在门口,可靖儿就是不让她们进去探望。 “二小姐,我们小姐实在是起不了身,但又挂念着灾民们的安危,不如您代为前往如何?” 靖儿一手挡在门前,微微行了个礼,拦住了柳糖儿和其丫鬟胧月的脚步。 柳糖儿虽然气恼,但她也不能硬闯,只能晓之以情。 “这恐怕不太合适吧,我只不过是一个庶女,身份地位抛头露面,与理不合啊,这般大事还需长姐亲自操持。” “二小姐言之有理,可是我们家小姐刚刚睡过去,这个时候让奴婢前去通报……恐怕……” 靖儿陪着笑脸伸了伸手,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是什么意思。 柳糖儿在柳家这么多年,还从来没见一个丫鬟这么嚣张,敢当面问她讨好处的。 奈何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她朝着胧月不耐烦的点了点头,胧月立即解开荷包准备掏银钱出来,谁料到靖儿眼疾手快,一下接过了整个荷包。 “谢二小姐赏赐,奴婢这就去通传。” 说罢靖儿将房门开了个缝儿,侧着身子钻了进去,临了还“啪——”的一声合上了门,独留柳糖儿和那傻丫鬟直瞪眼。 看着时辰快要正午,外头的太阳又大又晒,柳糖儿见的汗水已经浸透了衣领,靖儿大约磨蹭了两炷香的时间,才匆匆从屋内走出来。 柳糖儿一边用帕子给自己扇着风,一边立刻迎了上来询问结果。 靖儿掩了门,故作为难道:“真是不巧,我们大小姐估计这十天半个月也没办法下床走动,怕是救济灾民一事无法参与了。” “可是……”柳糖儿还是不死心,正要说话却被靖儿打断了。 “虽然我家大小姐无法出门,但奴婢有个想法,既能解燃眉之急,又不会让人生疑,不知二小姐愿不愿意一试。” “快说快说!” “哎,但是奴婢前两天将大小姐的一堆金耳环弄丢了,万一大小姐怪罪起来……” 柳糖儿没办法,只能立马解下了自己耳朵上的一堆珍珠耳坠拍到靖儿手里,带着怒意道:“这些能说了吧!” “二小姐果然是人中龙凤通情达理,怪不得深得将军喜爱,奴婢这个法子就是让蓉儿装扮成大小姐的模样,蒙上面纱与您同去,对外您只管说她是大小姐,但不可轻易示人,您看如何?” 靖儿先是一通赞赏,看时间差不多才阐明主旨。 “这……”柳糖儿虽然心里焦急,但又不好表现,生怕柳宴心看出什么端倪来。 这时候靖儿继续说服:“您放心,蓉儿一直在身边伺候着,大小姐的举止一定能模仿。这件事也不好耽搁,听人说平南王府已经命宁少爷前去派粮了,咱们可不能落了下风呀。”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要是柳糖儿继续坚持肯定会惹人怀疑,无奈之下她只好同意。 十天半个月她柳糖儿肯定是等不起的,反正一切都天衣无缝,只要到时候自己把所有的事情都推到柳宴心的身上再朝父亲撒娇,那责罚一事柳宴心肯定是逃不过了。 “那好吧,传蓉儿与我来,可她万万不能露出任何马脚,否则……” 靖儿笑道:“您放心,我们蓉儿最是知分寸了。” 宴心趴在房门口听着外头的动静,看来在自己的悉心指导之下,靖儿的演技已经能出师了。 看到柳糖儿离去,她才心满意足的继续翻看手里的书,这段日子她可没有闲着,赵姑姑教的的礼仪她上一世就已经铭记于心了,自然不需要温习。 但是她曾经在破军山学习的武功和积累下来的力道都没有得到传承,怕是多年的心血要从头开始了。 但是她不怕,曾经习武是为了更好地保护自己,而现在她洞悉一切未尝不是最好的护盾。 第二十三章 兴师问罪 她在房内一直待到晚上,有穿着士兵服装的人来传她,她看着来人的衣领和袖章并不是柳家的亲军,倒像是州牧府的看守,料想是柳糖儿的计划落实了,便嘱咐了靖儿几句就跟着离开。 她被那个看守用小马车带到了邻近城郊的地方,这一处就是流民的避难所。 灾民人数太多,明显帐篷已经不够用了,她一步步的往里头走去,看见了不少人都用一块布铺着睡在地上脸上发紫,更有甚者是上吐下泻,整个避难所里皆是痛苦的申诉。 她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 十二城州牧张遗此时已经在高台上等待着宴心了,身边还站着父亲与柳糖儿。 父亲一脸的震怒,隐忍待发。柳糖儿一脸的惊魂未定,好像这件事她毫不知情一般,装得像一只弱小的小绵羊,让人看了就恶心。 “这方才的情景,你可瞧见了?”张遗坐在主位之上,居高临下的看这宴心。 这个张遗从上一世开始就跟着平南王处处针对柳家,如今他得到了如此机会,怎么能不赶紧借题发挥呢。 宴心不卑不亢,只是微微行礼后道:“回大人的话,瞧见了。” “那你还有何话说。”张遗将手边的药材甩到的宴心的脚边,等着宴心认罪。 可宴心并不慌张,反问:“宴心不知张大人何意。” “你还在装,要不是你给灾民派发泻药,有何至于此!还敢狡辩,把人证带上来。” 张遗冷哼了一声,让手下的人去传令,立马就有一个衣服破烂的男子被带了上来,男子看上去十分瘦弱,有气无力的样子,头发也是乱糟糟的。 “你把今天的事一五一十的说出来,让柳大小姐好好回忆回忆。” 在张遗的命令之下,男子带着怒意望着柳宴心,慢慢的将下午所发生的事情告知,这时候高台下面已经聚集了不少流民了,他们都是来向宴心讨回公道的。 “回大人话,今日午后柳大小姐带着不少仆从来这里派药,说是一些能够缓解疫症并且解暑的药材,众灾民都十分感激柳小姐,可是柳小姐走后不久,所有服过药的灾民无一不上吐下泻,直到找来大夫才知道这根本就不是什么缓解伤痛的药材!” “大人误会了,宴心从来没有做过这样的事。”说罢,宴心转头询问道:“这位小哥,你说我来派药可曾亲眼见过我?” 听了这话的柳糖儿手心微微发汗,看柳宴心这模样根本不像是生病的样子,难道其中还有什么秘密? “当时你带了面纱。”那男子一口咬定来者就是宴心。 宴心不甘示弱,“那你又如何认得是我。” “是你的丫鬟亲口说的。”男子的气势已经慢慢弱了下去,因为他也知道这并不足以定论宴心就是谋局的真凶。 “既如此你并没有见过我本人,也未曾听过我说话,那我现在说自己是天榆皇室的四公主你也相信?” 张遗大手一拍,极为生气:“荒唐,柳宴心你敢戏弄我们!” 见事态没有朝着自己想要的方向发展,柳糖儿也耐不住了,赶紧上前坐实柳宴心的罪名。 “回禀大人,小女可以作证,确实是我陪着姐姐前来的,姐姐曾告诉我,身为柳家女儿应该为柳家尽一份力,可我不知这些药材尽然变成了泻药!” 按照道理,柳糖儿已经准备好要迎接宴心的惊慌失措了,可是宴心却看也不看柳糖儿,继续把话题延续了下去。 “我确实是个二妹一同制药,可是这购买药材,找人试药,郎中检查,都不是我经手的。如果各位有异议,可以前去询问药商、试药人和郎中。” “偌大的澜州城,你让我们从何处寻找!莫要再信口开河了!” 张遗微微蹙眉,没想到这柳宴心拒不认罪,可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有不好冒然定罪。 这时候一个守卫走进来通传:“张大人,外头几个百姓求见,说是替柳家大小姐伸冤来了。” 听此言,宴心才回过头来,真真切切的与柳糖儿对视,单单这一眼,柳糖儿就觉得大事不妙。 连柳阀也跟着不解,他原本以为这要么是柳宴心故意为之,要么就是不小心把东西弄错了,可这人证、伸冤什么的,倒还真把他给弄晕了。 张遗将信将疑道:“传他们过来。” 没一会儿,靖儿、蓉儿、试药的百姓和冒充的郎中都被带了过来。 到了这一会,柳糖儿的脸都因为紧张而泛白了,她强撑着自己,等着看柳宴心怎么揭开事实。 第二十四章 大事不妙 靖儿率先拉着蓉儿跪在地上,正义凛然的将整件事情翻了个面。 “见过各位大人,奴婢是柳家的丫鬟靖儿,前不久和蓉儿一起被调到了大小姐房中做事,也知道二位小姐想要为灾民尽心一事,原本奴婢是个下人不能过问主子的事,可是有一日二小姐找到奴婢,想要让奴婢假扮大小姐前来派药。” 事件说到了精彩的部分,周遭的人都听着靖儿说话,连同底下的灾民也屏住了鼻息。 “这擅自行动的事情奴婢自然不敢为,随后二小姐就将这钱袋都给了奴婢,奴婢只好佯装应下,可回头日思夜想觉得自己不能叛主,便在当日装病。” 说着她就从怀里掏出了一个钱袋,正是今天中午从胧月手里夺来的那个。 宴心站在一边看着靖儿把话说得滴水不漏,心中早已经把她从上到下夸了个遍了。 看看这惊恐的表情,还有那备受良心折磨的悔恨,宴心恨不得早些认识靖儿这块宝贝。 “可谁料到二小姐一计不成又生一计,找到了我的姐妹蓉儿替她办事,您看这件衣服和她头上的首饰,都是二小姐赏赐的,其余的事情奴婢一概不知。” 靖儿没等旁人开口,立即把黑锅甩到了蓉儿的身上。 此时的蓉儿估计已经在来之前被靖儿威胁过了,战战兢兢的浑身都在发抖,而她的身上还穿着来派药时的那件白衣。 “奴婢确实是来过这里,但真的是二小姐让我来的!奴婢不知道那是泻药……如果奴婢知道就算借一百个胆子也不敢啊!” 见事情的真相慢慢显露出来,底下的灾民已经开始窃窃私语了。 柳糖儿没有办法在忍下去,立即走了出来,她知道自己中了宴心的诡计,什么通报好处都是假的,为的就是然他们拿到自己的东西好定罪! “这分明是诬陷,你们有什么证据!凭什么说这一切都是我指使的。” 靖儿得理不饶人,翻出荷包上的绣花,并且拔下了蓉儿头上的珠钗,双手呈上。 “二小姐你便承认了吧,您看这荷包底下绣的是不是您的乳名?还有蓉儿头上的珠钗都是您院子才有的款式。” “这两个丫鬟都是她的人,这话不能相信。” 柳糖儿还要狡辩,宴心却忍不住了。 “既如此,那这几位总不是柳家人了吧,他们可不会无故冤枉你!” 跪在另外一边的掌柜的得了眼色,开始回忆之前的事情。 “小人是澜州城宝芝堂的掌柜,前几日柳家二小姐的贴身丫头胧月姑娘,来过我们药铺抓药,还带走了几个煎药的小厮。小人觉得这件事有问题便回来询问他们,结果他们说是被二小姐请回府里演戏,装作是得了疫症的灾民。” 之后的话不用他说,宴心就敲定了柳糖儿的罪名,从始至终张遗都没有插上话来。 “当日你为了说服我给灾民派药,不惜找来得了疫症的灾民试药,随后又让郎中来号脉,我当日就怀疑这药材有什么奇效,竟然疫症百姓短短半个时辰就行动如常,所以便找了人跟踪,才知晓这件事情。” 柳糖儿退后了几步,险些昏厥,可是到底还要反驳宴心的话。 “你,你到底用了什么手段,竟然让这么多人来嫁祸我。” 宴心也不惧怕,她知道所有的真相灾民都看在眼里,父亲也心里清楚,“若真是我用了手段,那断然不会有如此多人来为我作证,怪只怪你因为一时嫉妒,竟然要让这么多灾民受苦!” 这个时候,张遗总算找到了机会,他不能再让柳家摆脱眼前的罪名了,于是他缓缓站起,用底下灾民都能听到的声音道:“水落石出,替无辜流民——鞭刑!” 一听到这个结果,柳糖儿整个人瘫软下来,赶紧抓住了父亲的衣角求救,“不……父亲救我!” 有两名身材高大的男子从台下走了上来,他们手持软鞭,不管不顾的拉开了柳糖儿,将她拖拽至早已准备好的木桩之上。 “打死这个贱人!” “不要脸的玩意儿,真让人恶心!” 看到这一幕,场下的灾民叫嚣。 张遗却是拱手道:“众位乡亲,大家流亡于此,却遭受这般大难,是我的责任。我以天榆十二城州牧之名担保,绝对会给大家一个说法!” 张遗抬头,大义凌然,赢得流民一阵喝彩。他一挥手,两名鞭手直接挥动长鞭,狠狠的抽到了柳糖儿后背之上! 柳糖儿挨了三四鞭,这样的剧痛她根本承受不住。 宴心余光瞄到了自己的父亲柳阀,他是一脸的不舍,正狠狠的握着拳头。 她知道父亲这一次没有办法护着柳糖儿,他是澜州城的城主,更是天榆皇室的臣子,他不能为了一己私情破了规矩。 再说现在人证物证聚在,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 可直到第五鞭落下,柳糖儿喊得撕心裂肺,柳阀身子一侧就闪到了执行人的身后,空手接住了接下来的一鞭。 所有人震惊当场。 这时,宴心的心里应该是最不好过的。 当日自己受刑,父亲可没有这种举动! 第二十五章 代人受过 张遗看到这场面,心里冷笑,柳阀此举正中他下怀。 “柳城主这是何意,莫不是要包庇亲女!你可要知道我是十二城州牧,隶属朝廷秉公执法!” 张遗知道,只要柳阀敢破例,他就有机会参他一本,这么一来看他还怎么借助城主的位置压自己一头。 但是柳阀并没有多说,而是把整件事情自己揽了下来。 “女儿犯错,是做父亲的管教不力,这剩下的鞭子该由我来承受。” 宴心就知道事情会发展成这样,堂堂柳将军所向披靡,能够忍受自己的嫡长子在外风餐露宿,能够忍受自己的长女寄人篱下,可唯独不能忍受自己的庶女受罚。 这真是天大的笑话。 很显然张遗也洞悉了柳阀的软肋,自然不会轻易放过。 “柳城主您是朝廷官员,也应该知道天榆律法中没有这一条,还请您不要阻拦本官执法否则的话我也只能按照扰乱军纪严惩。” 接连几鞭应声落下,宴心舒了口气,看到柳糖儿备受折磨她却开心不起来。 看时间差不多了,她一步闪到刑台正中央,替柳糖儿受了一鞭。 不止柳阀惊呆了,连柳糖儿也惊呆了。 接着柳宴心摇摇晃晃站起来,看向那密密麻麻的人潮,深吸一口气,掷地有声:“我能治疫症!” “你要干什么!” 张遗慌了神,不知道这一家老小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而此刻,柳宴心听到那张州牧的声音,却是丝毫都没有理睬,只是看向那刑台下面的所有人。 “是我对不起大家我发觉的太晚才让庶妹犯错,我身为长姐也有责任,但是我柳宴心向大家保证,今天入夜之前,一定配置出来可以治愈疫症的药方!” 她这举动才不是为了护住柳糖儿呢,她只是借此聚会笼络民心,上一世的时候这疫症在一个月后才配制出相应的药材,而柳宴心到现在还记得完整的药方。 现在她在府中没有实权,外人也大多不待见自己,不如趁此机会…… 听了柳宴心的话,原本还怒目相视的张遗却是不由一愣,然后一脸冷笑,不再开口。 而下面的流民,在听了柳宴心的话之后,却又是一阵唏嘘。 这些灾民那里会相信数百大夫都研究不出来的药方,一个小姑娘竟然说自己会? 在张遗看来,柳宴心这样说,已经是糊涂了。她这样夸下海口,一定做不到,到时候只会让事情更糟! 而这时候,柳宴心却是脸色丝毫没有变化。 她看着所有流民,一字一顿道:“我柳宴心若是配不出解药,便以性命相交!还请各位饶过我庶妹一次。” 而看到这一幕,台上的张遗现实猛然瞪大眼睛,不过旋即冷笑一声。 “你难道还想要让这件事重演么?区区配上自己的性命有人会相信么!” 张遗上前一步,正想开口说些什么,却是听到自己背后一阵阴冷的声音。 “张大人,你说若真是这些流民久病不愈,陛下知道了会如何?” 柳宴心回头,狠狠的瞪着着张遗。 张遗一愣,知道这柳宴心竟然用仕途威胁自己。想来若是为了让柳阀下不去台面要用自己的乌纱帽来换,也实在是不值当,便甩手离去。 柳阀看着自己的女儿,他突然觉得自己的女儿,好像是有了什么变化。她的眼睛,更亮了,仿佛是多了什么东西。 柳宴心环视了一圈,看着那些衣衫褴褛、沸沸扬扬的流民缓缓道。 “我知道,你们很多人都不相信我,但是我现在和那四万人一样。大家能否给我一个机会,成,我与四万人同生。败,我与四万人同死。” 人群中慢慢有人开口说活,声音越来越大。 “柳小姐,我们信你!” 疫症解药并不复杂,复杂的是要知道哪一种解药管用,所以要反复试验,才能够确定正确的配方,这也是耽误时间的所在。 但是柳宴心确实知道准确的药方。 张遗最后没了办法,只能许诺柳宴心回府制造解药,柳糖儿也被放了下来。柳阀没有多言,只是扶着柳糖儿回府养伤,对于宴心他真是越来越陌生了。 当那一碗和前世记忆中颜色一样的淡绿色药汤出现的时候,柳宴心终于是松了一口气。 她记忆中的药方,没有出错。 患病的人,每个人喝一碗药汤,然后将下面熬烂了的药泥涂抹在自己的流脓处就可以了。最多七天,再严重的瘟疫患人,都能痊愈。 柳阀在她配出药方之后,就已经开始安排救治了。 第二十六章 夜行君呀 刚回到房内已经是子时了,她看着窗幔帷帐、妆奁梳篦、还有锦衣华服,一时间心绪不宁。 “哎哟,疼死小爷我了。” 突然从窗口翻进来一个眼熟的男人,这男人穿的倒是人模人样的,就是不走正道。 宴心对那个摔在地上的男子熟视无睹,只是没好气的质问他,“你怎么找到这里的?” 罗云溪艰难的从地上爬起来,揉了揉自己的腰,对宴心的态度极为不满。 但他也不曾多言,掸了掸自己衣服上的灰尘,“你夫君我好心来瞧瞧你,你这么凶作甚?” “你可别乱攀关系,我和你不熟。”说来也奇怪,宴心对这个男人倒是没有多大的敌意,看他的样子整个一文弱书生。 一个,好看的,文弱书生。宴心在心里纠正了自己。但是毕竟他是自己睁看眼来遇到的第一个人,自然多了一二分亲切。 “喂,你的伤怎么样了,那么粗的鞭子呢,疼不疼啊!”这男人上来就要解宴心的衣服,结果宴心一躲,闪到了一边。 他呢,也不生气,倒是反客为主。自顾自的坐到桌前,先是拿起桌上的点心闻一闻,然后嫌弃的端到一边。 “年纪轻轻就能惹出这么大的麻烦来,还好你机灵,否则我就只能去求黑白无常给我偷羊皮卷了。” 说罢他望向床榻,意有所指,“既然早晚都是要嫁给我的,不如咱们就先做点该做的事?” 宴心蹙眉,上前一把将他拉了起来,一手钳制住他的肩膀,另一手握着他的手腕,罗云溪吃痛,整个人被压得死死的。 “疼疼疼啊娘子!”罗云溪大叫求饶,可宴心却更用力。反应过来的他赶紧更正自己的称呼,“我错了我错了,柳小姐!柳姑娘!” 如此宴心才肯罢手,这个男人虽然嘴上轻浮,但配上这张脸也是尤为可爱的。 未过片刻,一阵窸窸窣窣的脚步声传来。宴心觉得情况不对,怕是巡夜的家丁来了,她立即熄了灯拉着罗云溪躲到了床上。 罗云溪反应不过来,只能惊呼一声摔在了宴心的怀里。 “宴心,你歇下了么?我怎么听着刚刚有男人的声音?” 这来者当然是最会找茬的苏氏了,见宴心间接救了柳糖儿,她又摆出了那一副伪善的样子。 她急忙否认道:“你听错了,这柳府戒备森严哪来的男人?” 黑灯瞎火的,在宴心怀里的罗云溪自然也不会闲着了,由于刚才的动作,他的一只手正好搭在女子的腰上,只要再上移半分…… 宴心哪能不知道这个小混蛋在想什么呢,立即就翻身压住了罗云溪,叫他的手不好再乱动。可这样,两人的姿势反而更加尴尬起来。 “最近澜州城可不太平呢,还是让我们进来瞧瞧为好。”门外的苏氏仍旧不依不饶,弄得宴心没了法子。 罗云溪这时候凑到了宴心耳边,“宴心心,别乱动,不然我就叫人咯。” 这混小子不等宴心同意,立刻挣脱了她的压制,卷起被子就盖住了她二人。 这个时候苏氏已经带人闯了进来,几个婆子熟练地将灯点了起来就退到一旁。虽说宴心脸上装作一脸茫然,实际在锦被里头罗云溪都快将自己的里衣都解开了。 “您这是做什么?带这么多小厮婆子来围观我休息么,若是让父亲知道您这样让男子进我的闺房,恐怕不妥吧。” 为了逼退苏氏,宴心只能摆出柳家大小姐的阵势来。 她嘴上说的厉害,实际上因为罗云溪的手在她身间游走,她虽痒痒的很,却还有不敢吭声,只能故作凶狠的吓吓苏氏。 不等她深思,被子里那个人已经一只手探到了她的腰间,宴心身子一滞,气不打一处来,只好夹住罗云溪的手,好让他没办法继续下去。 而这位穿着深紫色竖领袍的女人,手上戴着两个玉镯子,头上不知道带了多少值钱的玩意儿,她谄媚道。 “哎呀,这不也是为了心儿你的安全么,进来看一眼二娘我也就放心了。我们走!” 好不容易熬到这些人离开,宴心赶紧掀了被子就要打罗云溪,谁料她刚一起身,身上的衣物都落了下来,一时之间……一丝不挂。 罗云溪装作捂住眼睛,撇清关系,“这可不能怪我,是你的衣服先动手的!” 不等宴心重新盖上被子,这人就又从窗子翻了出去。宴心气结,却又拿这个男人没有办法。 她欲重新叠好被子,可左手一伸,从被子里摸出一个瓷瓶一般的物件。 掏出来才知道这是一瓶专治皮外伤的白桂丹。 如此,她才留意到自己背上的那道伤口处泛着微凉,原来这个混小子是打了给她上药的主意…… 柳宴心心头一暖,毕竟这是她重生以来第一个待她好的陌生男子。 第二十七章 白家遗孤 距离上一次刑台一事已经过了七日,柳糖儿受了伤已经好些日子没有出门了,毕竟这件事因她而起,被牵连的蓉儿也只是被罚了俸禄赶去了后厨做事。 这件事了了以后府里的那些丫鬟小厮,每每见到她都无一不行礼,宴心这一回也算是杀鸡儆猴了。 而那些个药材铺和装灾民的百姓,宴心也都一同赏赐了。这也算是不计前嫌,还落了一个美名,澜州城里的百姓都对她赞赏有加。 这天柳宴心回绝了府里几个小厮的跟随,独自上街区晃悠,一来是为了熟悉着澜州城的风光,二来是实在想念那一品居的酒菜了。 一品居是整个澜州城最好的酒楼,不少名门望族都喜欢来这地方。如果宴心记得不错,过不了多久就是她与秦玄琅上一世初遇的时间了,正好来这里也能够打听打听消息。 她唤了几个好菜,在一处包房里头吃得津津有味。 “我说让你们弄得那个姑娘怎么还没到呀,别让你大爷我等久了。” “哎呀,快了快了!钟大人您吩咐的事小的们怎么敢怠慢呀!” 宴心听见门口有几个男子路过传来的谈话,钟大人这个称呼听上去煞是耳熟。这个声音这个语气,像是秦玄琅身边的那条走狗……是钟青! 那个当初三番五次想要轻薄自己的人,果然出现了,既然他已经到了……那秦玄琅也就不远了。 “姐姐,你怎么一个人出府也不让人跟着?” 这时候柳糖儿推门进来,看她走路的姿势,恐怕是身上的五道鞭痕还没好全,语气里全是质问。 柳宴心是看她受伤了,还没来得及兴师问罪呢,她倒是忘得干净,陷害自己的事情只字不提。 说实话柳宴心也真是同情她,似乎那日的刑罚一点都没让她长记性,为了找出自己的漏洞,竟不惜这样折腾,要是这会儿宴心不让她遇上点什么,还真是可惜了。 她没有答话,只听着门口传来一个女人的惊呼声,还有几个汉子急促的脚步,看来是钟青要的姑娘来了。 看了看身边的柳糖儿,她心中已有一番计划:“我去趟茅房。” 出了门,她便尾随着那几个汉子朝着连廊里头走去,附耳听着门内的动静。 “钟大人,那丫头我们给您押到天字一号的房里去了,保准您满意,那可是一个国色天香……那丫头性子烈,咱们先晾她一会儿,等她没了力气……嘿嘿!” 宴心闻言,勾唇一笑,侧着身子摸去了自个包房门口,取下了那挂在门口的牌子与天字一号的门牌相调换,立马转了身子绕回原本关押女子的房间。 她取了门栓便闪进了房内,只见一个姿色不凡的黄杉女子口中塞着块布,手脚都被用麻绳捆着,见她进来眼神惊恐。 “你别怕,钟青那些人已经被我引开了,我是救你的。”她说明来意之后,示意女子莫要喊叫,才敢拿走她嘴里的塞着布。 正当她要为女子解开手腕上的麻绳时,赫然瞥见了这女子手腕上方的一朵红色莲花,她有意无意的蹭了两下,却发现这并不是画上去的。 女子已经吓得不轻,被解开了绳子后一时不知道从哪里逃命好,只是缩在角落里揣着大气。 宴心给她接了杯茶,问道:“姑娘是哪里人,怎么会落入那帮匪徒之手?” 她犹豫了片刻,想来是觉得宴心并不像是坏人,才敢开口。 “我……我原本是青城白家人,名唤鸾儿。只因父亲受了奸人诬陷落了大牢,我是好不容易才跑出来的!” 果然是白家人!宴心记得上一世时,白家本是维护太子秦玄益的,只不过身为二皇子的秦玄琅因为一己私欲陷害白家,让太子失了这个心腹。 “你别怕,我先带你离开这里。这些钱你先拿着,出去以后找个地方藏起来。” 宴心蹑手蹑脚的领着这个女子从酒楼的后门溜了出去。 还好钟青的手下不多,没人注意到她们两。 临别之际,白鸾儿紧紧握着宴心的手,感激涕零,“这位姐姐可否留下姓名,之后相见也好相认。” “澜州柳家,柳宴心。若是你遇到困难,可随时来找我。” 送走了白鸾儿,宴心估摸着这时候也差不多了,吩咐了酒楼的老板去澜州巡城站里调来了一个队的柳家巡城兵来,自己快步爬上楼去看热闹! 这钟青果然是耐不住性子的人,大摇大摆的认了门牌,他左瞅右瞅见四下无人便推门进了柳糖儿的房内。 宴心明白此计已成,便双手环腰听着里头的动静。如此柳糖儿怎么也不会想到她会有此一劫的,这下也好,好好吓吓她。 里头柳糖儿那刺耳的惊呼声传来,宴心掏了掏耳朵不以为意,这点痛苦相比她和秦玄琅加在自己身上的痛不过是九牛一毛。 第二十八章 打断了腿 “小美人你别跑呀,长得这么好看,还不快让大爷爽一把?”接着便是无数污言秽语。 对于钟青这个人,其他事宴心对他可没什么信心,可要说起强抢民女来,他绝对是一把好手。 柳糖儿的伤还没好全,肯定是反抗不了得的,听着那玉帛撕裂的声音,真是大快人心。还好钟青那几个废柴手下不在这里,要不然一会儿闹起来动静太大,她也不好对钟青下狠手。 楼下逐渐传来人声,怕是柳家的巡城兵已经赶了过来,宴心赶紧挑了间无人的包房藏了起来。 那些巡城兵多半也是听到了柳糖儿的惊呼声,想都没想就踹开了房门。先是柳糖儿的呼救声,再然后是钟青骂骂咧咧的喊叫。 柳宴心知道,这个时候轮到她去火上浇油了。 她三两步重回屋里,引入眼帘的是一地撕裂的衣衫。 柳糖儿的头发早已乱的不成样子,脸上还有一个通红的巴掌印,那梨花带雨的模样还真是让人怜惜的很呢。她上身的衣物差不多已经快被撕没了,脖子上有明显的两道血印子,定是在挣扎时被钟青所抓。 还有那原本在刑台受的鞭伤,才结痂不久,一道一道的十分醒目。 那两团白球都已遮掩不住了,闯进来那几个巡城兵的目光也有意无意的往她那儿飘。 柳糖儿的整条裙子都已经撕烂了,破布条散在一边。 她可是柳家小姐,旁人从来亲近不得的人物,这样的情景对于巡城兵来说更是难以抗拒。 顾不上那么许多,一旁的钟青被坏了好事,就算被人摁在了地上也是叫骂不断,“奶奶的,你们几个小杂种可知道老子是谁,等老子出去定要你们好看!” 柳糖儿被这言语一激,顾不得自己半裸着的身子就冲上前去,赏了钟青两个扎扎实实的耳光。 女儿家的清白最是重要了,特别是柳糖儿这种做梦都要嫁给皇子皇孙的女人,万一这件事给他人知道了可怎么办。 “你们几个给我把他的舌头剁下来!”柳糖儿一脚踩在钟青的头上,咬牙切齿的给那些巡城兵下令。 此举倒是正中宴心的下怀,她还正愁怎么堵上钟青得嘴巴,不让他把真实身份泄露出去呢。 “你们知道我是谁吗!老子说出来吓死你们!” 钟青反抗无果,只能被掐着脖子等着被割舌头,为了避免他再胡说八道,宴心一记手刀把他打晕了。 面对此情此景,宴心征战沙场那么多年自然是习以为常,可对于柳糖儿来说多半是头一遭,看着她那一脸嗜血的模样,难怪在上一世的时候能够面不改色的手刃亲生母亲并嫁祸给自己。 宴心脱了自己一件外衣给柳糖儿裹上,立马摆出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来,“都怪我去了趟茅房,等我回来的时候门口已经被几个人给围住了,我没了办法只能让店小二去叫人来,没想到还是晚了一步……” 这时候的柳糖儿根本无暇顾及宴心是否真心,只是一门心思的想着怎么把自己受的屈辱通通讨回来。 这些个巡城兵们一时间都感叹这外乡人色胆包天的魄力,竟然敢对柳家小姐下手真是活的不耐烦了。但是又觉得不经过衙门审讯私自处置了人不符合规矩,所以面面相觑不敢率先动手。 柳糖儿见她们不动便愈发生气,“你们还愣着干什么,难道要本小姐亲自动手么?” 毕竟是主家二小姐说话,他们岂敢不从,手起刀落就割了钟青的舌头。那钟青本就是个胆小鬼,痛醒后还没等叫出声就又晕死过去。 面对一地的鲜血和碎裂的衣裳,宴心赶紧安排下去,“今天的事谁都不准说出去,赶紧叫人备马车送二小姐回府,把这里弄干净。” “是,那这个人怎么处置?”巡城兵应了下来,指了指地上那衣衫不整,且被割了舌头的钟青。 柳糖儿走前回头狠狠道,“把这个无赖给我扔进柳家牢房里,等他醒了直接打断他的腿。” 她当然不会知道这个人其实是个大官了,届时秦玄琅到了澜州城不见钟青的影子定会四处寻找,他既然有求于柳家,那在得知是柳糖儿事件后的僵局之下定然不好开口。宴心倒要看看这对奸夫淫妇这一世要怎么相遇。 以宴心对柳糖儿的了解,等到了东窗事发自己难保不会成为替罪羊,必须要在这之前先做好完全的准备。 待人群散去后,她环顾这四周的狼藉,赫然发现了床铺地下的一只银簪,这是柳糖儿十二岁生日那年,央求兄长柳亦辰从浔阳城带回来的,因为造价极高所以她从不离身,日日都要带出去炫耀,如此宴心才放下心来。 第二十九章 都有后台 事情闹得这么大,父亲不可能听不到风声。 这不,柳宴心刚踏进家门就听到了二娘在哭天抢地。 父亲坐在前厅一言不发,似乎正在权衡这件事的厉害关系。 据宴心所知,那钟青是藏了身份后才出来的,除了他那几个废物手下以外并没有人知道他的真实身份是二皇子的狗腿子。 见她踏进来,苏氏立即扑上来攥住了宴心的领口不肯松手,“这就是你一手策划的!对不对!你怨我糖儿貌美有才学,怕她抢了你嫡女的威风就出此下策!” 宴心面无表情的拿开了苏氏的手,装作落落大发的样子反问道,“二娘,说话要讲究真凭实据,今天的事谁都是始料未及。您身为柳家掌权的太太,竟当着众人的面如此诬陷我,要是传了出去,柳家的脸面何在!” 苏氏一愣,没想到这宴心丫头怎得一夕之间变得牙尖嘴利起来,她正欲反驳却又被宴心夺了话柄去。 “再者,二娘您的心思为何就如此阴毒呢,在你眼中我就是那般见不得弟弟妹妹们好的么?当年我娘方夫人与您先后进门,难不成您也是这样对待我母亲的?” 她娘亲,也就是柳阀原配方氏。诞下五弟柳蔚后便早殁了,因为当时宴心年纪尚小所以并不清楚当年事情的真相,可是在现在看这苏氏母女的歹毒劲,保不齐就是她们下的毒手。 宴心气势逼人,让苏氏一时惊得退后了两步,她喘着大气不知要从哪一条开始反驳。 等苏氏回过神来,立刻瞪大了眼来教育柳宴心,“你娘的死与我何干!那是她自……” “够了!你们都退下去,今天的事我自由安排!”可没等她说完,柳阀就已经厉声打断了他们二人的谈话。 “宴心,我昨日给你在弘文书院报了名,等你收拾好了就去上课吧。”等宴心行至门口,柳阀突然说了这么一句话,不止让宴心惊讶,更是让苏氏愠怒。 弘文书院是当地有名的女之学堂,就算是贵族子弟也是要经过选拔才能进去的,且每一家中名额有限,父亲放这向来假装乖巧的柳糖儿没有选,竟然给了曾经注定平平无奇的她。 宴心点了点头,明白了父亲的良苦用心。那一次与宁疏影的对弈,虽然父亲不曾问她是从何处学了哪一首诗,但背后却非常关心他在中秋文会上的表现,给她去女子学堂的机会,怕是父亲能够为她做到的最多的事了吧。 上一世的时候,她好不容易得到了州牧府给的名额,可没进去两日就因为被宁疏影欺辱而赶了出来,这回她正好一雪前耻! 而苏氏面对这个决定也没有办法多言,毕竟柳糖儿才出了这样的事,自然是要避避风头,况且柳宴心才是柳家唯一的嫡女,就算她再不成器,放着这一层身份也要比柳糖儿尊贵得多。 或许是宴心的消息放的太早,又或许是有些人太爱多管闲事,还没有两日,钟青就被人从大牢里捞了出去。 同时那澜州城州牧张遗,命人带了书信过来。说什么柳家得罪了二皇子的人,他要替天榆王室来兴师问罪,更是要给二皇子一个交代。 这个张遗老是针对柳家也是情有可原的,毕竟州牧之职在郡守之上,掌一州之军政大权。可是由于柳宴心的老爹作为三品武将戍守一方,这澜州城的军政自然就成了柳家的了,张遗自然是气不过的。 现在他就相当于是个文官,有点政权罢了,非要打肿脸演包青天,为了这么一个小人物要治柳家的罪。 得知了这件事后的柳糖儿吓得不轻,在州牧府兵前来讨人之际,毫不犹豫的将所有事情扣到了柳宴心的头上。 原本想要为宴心说话的柳阀还没开口,就被宴心制止了,“既然这件事已经出了,那柳家势必是要给皇室一个交代的,宴心愿意去一趟州牧府,届时如何了解……还要请二妹早做准备。” 在宴心看来,既然张遗插手此事了,那再为她的计划添一把火也不错,就让这把火越烧越旺,到时候看秦玄琅还怎么依靠柳家夺位。 可那来人并不卖给柳阀这个面子,“这谁走谁留岂是你们说了算的,把这两位小姐都给我带走!” 柳糖儿随时不情愿,但依然拗不过规矩,柳阀欲随行却被告知不方便。看来这张遗是铁了心要整治她了。 亭台楼阁、雕栏画栋,宴心不由感叹这州牧府的花销得是多少民脂民膏呢。 大堂之上,张遗穿着官府,握着一块醒目,一副神清气爽的模样。似乎为了拉柳家下马,他还是特意隆重打扮了一番的。而且宴心注意到一旁还做了几个有头有脸的大官,怕是张遗请过来旁观的。 第三十章 放狗咬人 这一次钟青受伤严重并未出面,只是交了个小厮替他辩驳。 张遗见柳宴心与柳糖儿前来,二人都不曾跪下,便不禁拍着醒木怒道。 “大胆柳家丫头丫头,前几日的灾民投毒之事还没有料理结束,又生出了这种事端来,还不跪下!” 柳糖儿受了惊,只好下跪,而柳宴心确是不服,平心静气道。 “张大人,我乃是将军嫡女,属官家小姐。天榆律法有明言,大堂之上未敲定罪状无需下跪。您身为一城州牧,不会连律法也不清楚了吧。” 张遗眯眼瞧着这柳宴心的模样就来气,还未等他开口,宴心眼见柳糖儿就要起身,连忙补充道:“当然,嫡庶有别,我虽不能跪,但我庶妹却能。如此就由我妹妹代替,行这开堂之礼吧。” 柳糖儿一时气急,却又不敢反驳,生怕这时候再生出什么事端来只好安安分分的重新跪下,可眼角的不悦之色人尽可见。 张遗轻哼,将一纸状书丢之宴心面前,大声斥责:“好大的胆子,人证物证具在,你二人还有什么好分辩的!钟大人就是被你家的巡城兵所伤,若你们不从实招来,我看就算是你爹的官职也要不保呢。” “张大人,此事是我姐姐所为,但也是事出有因啊,您看能不能从轻发落!” 这柳糖儿一听要责罚立马就把所有的事情都推到了宴心身上,而她却还装出一副好心肠的样子。 那钟青的爪牙也不曾闲坐着,立马添油加醋。 “张大人,那一日我家大人在一品居听书呢,谁知这两个女子不分青红皂白将我家大人好一顿折磨,还请您尽快将他们发落了。” 宴心倒也不惧,毕竟她早已让人准备好了,就等着将人证物证呈上来呢。 “既如此,那张大人不如拿出证据。” 张遗一摆手,后边的人便呈上来一个盒子,里头赫然放着柳糖儿的那一支银簪,就连酒楼的小二也被带了上来,看他的样子也是受了刑了。 柳糖儿见了顿时跌坐在地,可她的演技却不允许她就这样认输,她立马收拾好情绪,静观其变。 那小二哆哆嗦嗦的跪在地上,小声言:“小的见过张大人,见过二位小姐,前几日我确实是亲眼所见,就是柳家大小姐打了钟大人,还割了钟大人的舌头。” 张遗冷笑:“如此,柳宴心!你还有什么话说!” “既然钟大人有人证,那我也有,一品居掌柜就在门外,还请张大人请他们进来。” 宴心还是那一副来时的状态,似乎是万事俱备的模样,这一点倒是让柳糖儿恨得牙痒痒。 张遗虽是不情愿,但也不能在其他郡县得到官员面前丢了面子,只能应允。 谁料那掌柜一上来,便斥责了那小二一通,说什么这小子拿了人家的钱财说出这种鬼话,全是良心被狗吃了,柳家待百姓不薄,这般陷害究竟意欲何为。 这一些指桑骂槐的话张遗听得见,其他郡令自然也听得到,宴心勾了勾唇对掌柜的表现十分满意。 掌柜说完,这才来阐明所见。 “张大人,小的是一品居的掌柜,那一日钟大人来我那喝酒,到了一半竟然垂涎起柳家二小姐的美色来,生了歹心,差点就……还好柳家的巡城兵来了,这才将钟大人压了下来。二小姐也是气急了,才命人教训了钟大人。” “不,不是我……” 眼见自己被拆穿,被人轻薄的事情拿到了台面上,怕是一会儿还要受刑,柳糖儿还要抵抗。 宴心自然是不会给她这个机会的。 “糖儿,你的银簪都在上头了,你还有什么话好说的?那银簪的后头不就是你的小字冰糖么?” “你……你……” 柳糖儿为人小气,多半是继承了苏氏的风格,她怕旁人与她争抢着簪子,便一早让人拿去了首饰铺子,深深刻上了自己的小字。 那日柳糖儿发现丢了银簪,立刻就派人回去寻找,可是几番周折都没有寻回来,没想到竟然这么快就让张遗给捡了去。 “张大人,当时情急之下,小女没有办法才会这样,毕竟女儿家的清誉最为重要了!小女不通律法,实在是不知会酿成大错……” 柳糖儿说着说着,一行清泪就流了下来,这楚楚可怜的模样在柳宴心面前不知上演过多少回了。 张遗这人岂是那种同情柳糖儿遭遇的人,他可巴不得柳家所有人都不好受呢,他立即反应过来,指责柳糖儿。 “你若所言为实,那为何当场不报官,而选择私自处刑,还将人无状关押,难不成就因为你爹是三品将军,就可以私自动刑为难朝中官员?就可以藐视律例?” 好不容易逮住机会训话,会说当然要多说点,张遗一鼓作气把柳糖儿贬的一文不值。 “当日灾民一事才过去几天,你便又惹是生非,依本官看,柳家的百年基业怕都是要毁在你手里!” “我……” 一面是家中的情况,一面是自己的处境,柳糖儿一时间进退两难。 那钟青的手下哪里是省油的灯,立即跳了出来。 “张大人的人品在朝中素来尚好,否则也不会被二皇子重用,这女子定是联合掌柜说谎!” 第三十一章 共同进退 为了避免张遗殃及柳家清誉,宴心正要上前诉说,却被来者截断了话语。 “张大人若是不信柳小姐的话,那我的话您信与不信呢?” 一个女子从屏风后面款款走了出来,一袭白衣带着清风,那人不俗的容貌和手腕上的红色莲花,让柳宴心面露喜色。 “小女乃青城白家,白鸾儿!” 话闭,台上众人面面相觑,白家落败早已是人尽皆知的事,整个白家就只剩下了这个女儿,她又是怎么出现在这里呢? 她不卑不亢,将官家女子应有的大气展现无遗。 “诸位大人,家父受难的事想必各位都已经听说了,太子殿下前不久已经替家父翻了案,而这罪魁祸首便是钟青一行人,那日我被他劫持来了这里,还好是柳家姑娘相救才脱离虎口,不料竟然促成了这件错事。” “这钟青的人品我是不敢保证,可是青城的百姓却能作证,是他将我一路掳来的。” 白鸾儿的话张遗不敢轻信,毕竟太子翻案的皇榜还没有贴出来,所有的事情还没有板上钉钉。但是同样的他又不敢不信,白家为太子卖命已久,此番作为,太子殿下为其出头也不是不可能的…… 宴心见白鸾儿前来相助,心中甚是感激,虽然这和她的计划并不相同,但也无妨。 “我们柳家并不是不讲道理,若是钟大人安分守己自然不会受伤了,谁知道她竟然胆大到调戏我二妹。我二妹也不想声张,但又恐钟大人死性不改,自然是给了他些苦头吃。” “可……”张遗吃瘪,不愿就此作罢。 “当然,宴心明白这不符合规矩,所以我二妹在来的路上已经说了,愿意自领四十仗作为给二皇子的交代。同样也请张大人秉公执法,给我们柳家……还有太子一个交代。” 宴心说这话的时候特意强调了太子二字,这就是公然给张遗和所有郡令施压。 这么一来张遗等于就是被逼着处理了这件事。柳糖儿震惊的看着宴心,那楚楚可怜的模样早已荡然无寸,取而代之的却是凶狠之色,她怨恨柳宴心就这样把自己推了出来! 可宴心并不在意,带着嫡女气势宽慰道:“糖儿,这件事本就是你做错了,如今为了柳家的清誉和你的名声,打完这四十仗,便与钟大人两清,你还不谢州牧大人?” 柳糖儿咬牙,跪着磕头领罚。钟青的手下自然是不服气的,禀了张遗要亲手执行。 实际上这一次张遗也不亏,毕竟对他来说处置柳糖儿也是打了柳家的脸,他立即就应允了。 柳糖儿被拉到了长凳上头趴着,行刑之人毫无半点怜惜之意,抽了长棍就打了上去。那一声声惨叫传来,宴心才满意的拉着白鸾儿离开了现场。 这四十仗与宴心前世挨得那些鞭子来说,不过持平罢了,也好让这个挑事精这十天半个月安分一些,不要捣乱自己真正的计划。 出了州牧府,白鸾儿先是盈盈一礼,而后道:“柳小姐,是鸾儿没用,没能救得了您的二妹。” 宴心赶紧安慰她,笑道:“这件事也是她一手造成的,她那个性子本就不受人待见,吃点苦头才能长记性,你也不必为她担忧。倒是你?太子真的为白大人翻案了么?” 方才在大堂之上,白鸾儿说的信誓旦旦,可是宴心有着前世的记忆,在她的记忆中太子秦玄益这个人处处都被秦玄琅压着,根本没有翻案的能力,而白家直到最后也只是定了一个罪臣的名号…… 果然,白鸾儿摇头苦笑。 “太子虽有心,但是实力不济。不过太子既有此意,我便也替家父知足了,我方才也只是救人心切才……” 宴心明了,觉得这白姑娘知恩图报、深明大义,且又深谙王室相争之道,在这条路上若是有她的帮助定能让自己如虎添翼。 “那不知白姑娘今后有何打算?”她旁敲侧击道。 如此,白鸾儿面露难色,“太子曾托人问过我的意思,他愿意划给我一方宅院让我一个人安稳度日,可是家仇在身我无法独善其身,便回绝了。” “既如此,不知白姑娘可信我柳宴心。若是白姑娘愿意,我日后自有办法让那些恶人得到应有的报应,因为我们有共同的敌人……只是这之前还要委屈白姑娘装作我的侍女。” 宴心抓着白鸾儿的手,声音不大却直戳人心。 柳家作为武将世家,曾有家规严明,家中小辈未到事宜的年龄是不得在房中留下贴身侍者的。 上一世自己及笄之后的侍女都是苏氏安排的人,不足为信。而这一次她是有意让白鸾儿留在自己身边做一个贴心闺朋的。 不过白家也是官家,就算落败白鸾儿依旧是官家小姐的教养,这般邀请自然是委屈了她。 其实白鸾儿也曾听过柳宴心的大名,当日澜州城瘟民一案她也从别人口中得知了,再者从一品居的相救,还有今天她的一番舌战群儒,白鸾儿知道,这个女子定然会有一番作为。 “柳小姐的相救之恩鸾儿尚未报答,如是有幸,自然是全权由柳小姐定夺。” 白鸾儿心领神会,应了下来。 柳糖儿几乎是被人抬回来的,不过好歹是撑了下来,柳阀和苏氏齐齐去探望,但也只是宽慰。 宴心这一次做的没错,虽然让柳糖儿受罚,但也是保住了柳家的颜面,苏氏也不好多说什么。 第三十二章 又来相会 因为这几日的操劳,宴心一早就睡了,但是在睡梦中,她总觉得有一只手在无形的揉捏她的腰际和胸口。 半梦半醒,她睁开了眼睛,却见一个人正和自己同床共枕而眠,她险些被吓得魂飞魄散,便飞起一脚,把这人踹了下去。 罗云溪本来睡得十分踏实,猛地被踹翻在地,自己都没反应过来,在冷冰冰的地上坐了良久。 他吃痛的揉了揉自己的屁股,不由嘟囔道:“娘子,你这脾气也太大了吧,为夫怕你孤枕难眠才来陪你的,你怎能这样呢。” 没了睡意的柳宴心这时候才不管他呢。 她亮了灯,抱了被子就坐起身来,盯着眼前这个唇红齿白的少年。 “你究竟是要干什么,三天两头的翻进女子的闺房里头,若是被人发现了……” “若是被人发现,我便直接娶了你不是更好。” 他像块牛皮糖一样,又爬上了宴心的床,开始无礼的扯她的被子。 当然不能让他得逞,宴心暗暗使劲抓紧了自己的被角。 “哎,怎么说你也生了一副好相貌,为何偏偏要缠着我呢?” 听了这话,罗云溪猛地一撒手,这倒让憋足了力气的宴心一时不备在床上栽了一跟头。 那男子欢喜起来,语调也上扬了三分,“哦?这么说你终于承认为夫的美貌了么!那嫁给我你岂不是赚了?” 宴心气的哑口无言,可又狠不下心来赶他走,便将被子都丢给了他,自己起身拿了本书随意翻看。还好今天柳糖儿受了重伤,苏氏正在衣不解带的照料,要不然又要来自己房里捉奸了。 这被锦被砸了满怀的罗云溪摇了摇身子,从被子里探出脑袋来,瘪嘴道。 “我知道你想做些大事,可是嫁给我也不影响你去做这些事,我还能给你金山银山,还有更好的家世地位,你又何苦要从零开始?” 原来自己做的所有事情他都知情……宴心重新审视起眼前这个衣衫不整、满面含春的男子来。他这斜躺的睡姿,硬生生的从领口滑出半个肩膀,那露出的皮肤白皙光泽,配上那张有些艳丽的脸,俨然是一副诱人的模样。 不,这不是重点,重点是这个男子在她的几番试探之下是真的不通武艺,还有这浪荡的模样也不会骗人。他既然能两次避开柳家的守卫来到这里,还能在自己毫无察觉的时候摸上床来,就说明……他一定有不少很强的暗卫。 “你还想利用我什么?”宴心突然正色起来。 男子摇了摇头,笑着隔空给宴心递过去一个香吻。 这让原本有着其他想法的柳宴心不禁晃了晃脑子,阻止了自己,这个男子并不是坏人,她不能单纯为了复仇就扯上别人。 “你那本《楚行游记》写的不过是些楚国的风土人情罢了,而且并不全面,唯一值得肯定的只有里面的食谱还算地道,不过这些玩意儿,哪有我好看呢?”罗云溪稍稍抬眸,瞥了一眼宴心手中的书,自顾自道。 宴心桌上的那一堆书籍,几乎全都是关于大楚的,之前她偶然想到自己重生之前,柳糖儿在自己耳边唱的楚人歌。 她并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突然回到这个时间段,所以想要看看这些个杂书里头会不会有一字半句涉及到楚人歌的,也好让自己对现状有所了解,别到时候突然又变了回去。 “那你是大楚人?” 宴心所认识的楚人并不多,而且天榆离大楚也相隔甚远,只有在前一世领兵的时候偶然经过了大楚边关,所以她就只能依靠这些书籍来了解一二。 罗云溪仍是摇头,“你就这么喜欢大楚么?等你嫁于我了,我带你去游历便是了。” 见其多次摇头,柳宴心觉得这个男子根本不想透露身份,这才刻意将所有的问题都闭口不答。 见宴心不作声,这男子便起了身,擅自拿了一件外衣过来给宴心披上。 “你若是受了风寒,那我便更要日日都来看你了。” 不知怎的,宴心突然来了兴致与他互怼起来,“反正我要去弘文书院了。” “那种地方,以你的才智真的能够学到什么东西么?” 罗云溪突然伸手抚上宴心的脸颊发问。 可能是这个问题太过于直接,又或许是这般暧昧的动作让她失了心神,宴心竟然是愣了一小会儿才想要避开。 确实,她前一世为了成为秦玄琅的皇妃,花费了三年心血,请了整个浔阳城最好的老师教自己琴棋书画,她不敢说自己的水平远胜于弘文书苑,但也能争个平分秋色吧。 不过弘文书苑是检测女子品德和才学之地,如果从那里顺利离开的话,不止能给柳家增添脸面,之后也能顺利成为皇室后妃的首选。就算自己不需要这么一个证明,但也不能便宜了柳糖儿呀。 “现在已经这么晚了,没有人来接你夫君走了,你总不会要这样赶你夫君出去,然后让你夫君被人抓住吧!” 罗云溪摆出一副吃定了宴心的表情,随后便张开双臂,四四方方的躺会了床榻之上。 这个罗云溪确实像个不会一招半式的样子,他要真说的是实话,自己总不能真的那么做吧…… 她叹了口气,只好把床让给了这个男人,自己吹了蜡烛趴到桌上小憩。 没一会儿,就在她快要睡着的时候,好像感觉有什么人将她抱了起来,轻轻地塞回了被子里……就像是梦一样。 第三十三章 无中生有 宴心派人跟了宁不屈两三天,几乎把他这几日的路线都摸熟了,若是她没有猜错,平南王应该是已经开始吩咐他着手去办宴请皇子的相关事宜了。 她依旧是换了便装轻纱遮面,尾随着宁不屈到了一间瓷器铺子里。 这件瓷器铺也算是百年老店了,因为价格昂贵所以平日里没什么人回来,也算是清净。 “哎哟宁少爷,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掌柜一看是宁不屈,立即从柜台里起身迎了出来。 宁不屈的狗腿们赶紧把椅子挪出来放到了宁不屈身后,掌柜还亲自倒了一壶新茶送到桌上。 他翘起了标志性的二郎腿,缓缓道:“掌柜的,把你们这最好的青花瓷盘拿出来,本大爷过几日要宴客。” “您快请坐,快请坐!小的这就吩咐下去。” 掌柜点头呵腰的返回柜台里头寻找合适的瓷盘,可是左看右看都觉得不是最好的。 宴心坐在另一边的角落里,独自斟了杯茶,待掌柜进去里屋才有意无意的开口。 “太子殿下对外一直都是勤恳亲民,这样华而不实的玩意儿宫里多的是,反而不会让人留意。” 跟这宁不屈的那些家仆们面面相觑,有少部分也是记得宴心当日在茶叶铺的举动的。 宁不屈蹙眉,盯着宴心一脸的警惕:“你……又是你?你怎么知道我是为谁设宴。” “你叫我声仙姑我就告诉你。”宴心笑了笑,娇俏的提出要求。 宁不屈一时语塞,奈何好奇心的趋势,他摆了摆手,示意身边人退出去。 他的那些小厮一副什么都懂的表情,出门时候还不忘了帮店家把门带上,看来这个宁不屈之前也做了不少荒唐好事。 “仙……仙姑?” 他的声音极小,一脸的不好意思,想来是觉得这个称呼太过离谱。 宴心心里乐开了花,堂堂平南王养子也有叫自己仙姑的一天。 “真乖,既然你也知道我是仙姑了,那我知道些小事也不足为奇咯。” “你!” 突然觉得自己被耍了的宁不屈一下就炸毛了,恨不得现在就扯下宴心的面纱,看看到底是谁在装神弄鬼。 宴心起身坐到了宁不屈的身边,柔声道。:宁少爷先别生气,本仙姑不就是来为你排忧解难的么。” 这个时候掌柜的突然从里屋冒出头来,可是在柳宴心的目光下,他又很识时务的把头缩了回去。 见四下无人,宴心把当下的局势一点一点的分析给宁不屈听。 “这回太子殿下和二皇子殿下一同前来澜州城,这目的有二,第一是奉命体察明确,将陛下的隆恩传达到至平南王与柳将军,其二嘛便是两位皇子已经到了适婚的年纪,不久之后的才女大赛,无疑是最好的考察地。” 这宁少爷啊确实不是什么聪明人,他吧咂嘴反问:“你说这些和我有什么关系。” “平南王不是一直都想把女儿送进宫里么,这对他们来说是一个好机会,但对您却并无益处。” 无奈之下宴心只能继续往下说,见宁不屈的表情越来越迷惑,她才放心的开始挑拨。 “虽说嫁进了皇家是光耀门楣,但宁少爷毕竟是王爷的养子,虽说也是宗亲之子,可他多年来待您如何?” 突然说他养父的坏话,放在谁身上都不会愿意,这不,宁不屈差点把桌子掀翻,可是他也想知道宴心这么劳心费力究竟想要做什么。 “父亲与我恩同再造,岂容你妖言惑众。” 他一手指着宴心,气势逼人。 宴心也不畏惧,见他生气更加来劲了。 “我妖言惑众?宁少爷您大可想想,你宗亲里的那些日子如今过得如何,虽然他们没有世子爷的身份,但却都或多或少在文武上有了造诣,最差劲的也在朝中有个一官半职,可是您呢?” 宁不屈仔细一想确实有道理,可这并不能说明父亲对他不好呀,况且这世子之位不也明摆着么。 从他的表情上,宴心可以看出宁不屈还是在犹豫,她并未等待一鼓作气道。 “这些年平南王上朝述职可带过您?商铺良田可赠予您?官场名门可提携您?既然王爷当年能扶你上位,之后也能转助旁人。” 宁不屈被这几个问题问的哑口无言震惊当场,仔细一想倒还真是这么回事。 那他这么些年来在王府究竟做了什么,又得到了什么呢? 宴心等他渐渐平静下来,那壶掌柜拿来的茶正好凉到了合适的温度,她慢慢倒了一杯放在了宁不屈的面前。 “平南王也就只是在这些采买的小事上才会想到您吧,您瞧宁小姐什么时候关心过这种琐事?” 宁不屈也不傻,不有怀疑起宴心的用心来。“你跟我说这些话是什么意思。” “我是看不过去,想要帮帮您,同样帮您也是帮我自己。” 第三十四章 利益往来 宴心摆出架子,一副高傲的模样,似乎是选中了宁不屈是他八辈子修来的福分一样,这就让宁不屈不知如何应对了。 方才听到仙姑说自己原来这二十年来过得这么凄惨后,宁不屈就已经智力不够了。 “这话又从何说起?” 见他这么快就进套了,宴心忍不住嘴角上扬道。 “既然您妹妹可以嫁给皇子,那您又为何不能迎娶公主呢?” “这……我怎么高攀的起!” 宁不屈惊讶的连声调都提高了几分,说完后觉得太过大声,又立刻捂住了自己的嘴。 天榆一朝子嗣单薄,虽然后宫女眷众多,但却只有一位公主,便是老四秦淮。 宴心入宫后曾经和秦淮见过几回,但秦玄琅一直不待见这个幼妹,所以宴心便也未曾有机会和她交心。 但是这秦淮确实出了名的花心,光是府里的男宠就有十几个,更有觉得自己样貌可观的男子天天在公主府门口游荡,就希望被秦淮看上,那样基本上就能确保半辈子衣食无忧了。 但她却极会讨陛下开心,旁人也不敢挑她的刺,也难怪太子和秦玄琅不喜欢她。 “有何不可,不还有我帮你么。” 宴心不以为意,摆弄起了柜子上放着的白瓷花瓶。 “那这对你有何好处。” 宁不屈还是不太明白,这仙姑为何要帮自己,虽然他自诩风流倜傥,是这澜州城里最有头有脸的公子哥。 “确实我有一件事需要宁少爷帮我,一个月前我的祖师爷给我托梦,说平南王府是块风水宝地,他曾在那栽了一棵常青树,让我找到了那棵仙书与它说几句话。” 宴心把这无稽之谈说的一本正经,毕竟这宁不屈二十年都没活明白,这些个天地玄黄的说法他也疑心不了。 果然,宁不屈大手一挥,豪气万丈。 “这有何难,若你真有本事让我赢的公主芳心,王府里的树我随你拔去。” 见事态朝着自己预期的方向发展,宴心将自己的目的也慢慢托出。 “赢的公主的放心并不难,不过宁少爷还需要做一件事才能达到做驸马的条件。” 宁不屈自我感觉十分良好,实在是想不明白差在哪儿了。 “是什么?” 宴心背对着宁不屈,努力不让他看见自己的表情,手指在众多瓷盘上划过,挑了几个瞧着顺眼的拿了出来。 “我掐指算过了,宁少爷似乎还有一桩情缘未了。好像还是一件十多年前的旧事,这姑娘似乎住在城西还是位武将之女。” “这……” 宁不屈沉吟良久,终于回忆起来,立马反驳。 “那是我爹在我小时候定的婚约,早就不作数了,况且那个女人我还没见过呢,谁知道是王八还是绿豆。” 宴心知道平南王并没有要让宁不屈娶自己的意思,可是她以后要得罪平南王的地方还多着呢,万万不能留下任何把柄。 “这件事可不能小觑啊,这柳家和平南王府不和已久,万一在您和公主牵上红线以后突然来威胁,岂不是断送了您的大好前程么。” 她仔仔细细的分析着事情的弊端,就算是傻子也能认清现实。 “再说了,柳家这些日子出了这么多事,柳二小姐得罪了灾民,还和二皇子结下了梁子,柳阀估计早就花了不少人力物力去填补窟窿,万一和他们这家扯上关系,岂不晦气。” 宁不屈捏着下巴,似乎是在想怎么摆脱柳家的这层婚约,可半天也没有想出个所以然来,不由反问宴心。 “仙姑言之有理。如今我可如何是好啊!” 宴心想着这件事若能牵扯上柳糖儿,就能够直接拉低她在宗师里的地位,任她怎么折腾也翻不了身了。 “宁少爷莫要慌张,此时柳家出事,正是落井下石的好机会,您大可用柳家二小姐德行有缺的理由回了柳大小姐的婚约,那柳家自然也不会说什么,说不定您多说些场面话,柳家还会赔您不少好处呢。” 宁不屈拍手叫好,恨不得现在就叫人退婚去。 “好主意,我这就去办。” 宴心赶紧拉住了他的衣领,一把将他拽了回来。 “慢着,这件事你知我知,莫要让他人知晓,到时候泄露了天机,师祖爷可会在梦里埋汰我的。” 祖师爷什么的当然是胡诌,可宁不屈没脑子不代表平南王也没有脑子呀,万一他们深究起来可就功亏一篑了。 宁不屈恭恭敬敬道:“仙姑放心,我宁不屈最是信守承诺之人。” 接着,宴心指着柜台上那几个自己挑选出来的碗碟道。 “这几个碟子你让掌柜的包起来,错不了的。” 说完以后,宴心单手推们踏了出去,给宁不屈留下了个冷漠的背影。 第三十五章 说退就退 回到家后白鸾儿已经换上了柳家侍女的服饰,可是依然阻挡不了她那超脱的气质和优秀的容貌。她之前将白鸾儿安排在自己的屋子附近,对外只称作是自己新收的婢女,这样也能更好地保护她一阵子。 苏氏母女已经自食恶果,现下自然也没有谁会来过问,她们也能喘口气歇一歇。 宴心想到,此后的道路一定会面对诸多困难,让白鸾儿跟着自己不知是对是错。 “此番,真是委屈白姑娘了。你放心,人前我们虽是主仆,但是人后我必定以姐妹之情相待。” “小姐说笑了,当时白家蒙难,因我弱懦无力反抗,如今逃出生天定不能苟活!能成为柳小姐的婢女也是一番历练,还请小姐忘了鸾儿从前的身份,我们一切从头开始。” 白鸾儿十分配合,因为她明白,如果这个时候不能抓住柳宴心这一株救命稻草,那就算她自己努力数载也没有办法为白家报仇。 再者柳宴心不管从何处看都不是等闲之辈,她嫉恶如仇,定不会姑息奸人。 虽然她不知道宴心与秦玄琅究竟有什么仇怨,每每提及此人,她总会变得心事重重,似乎和秦玄琅羁绊颇深的样子。 白鸾儿也是个聪明人,这些不该自己过问的事,她也没再放在心上。 “不好啦小姐,世子爷带人来了,好像是说什么退婚,你快去看看吧!” 靖儿踉踉跄跄的跑进来通传,宴心不由在心里感叹,这宁不屈的执行能力也太强了吧,难怪平南王喜欢让他去做下人做的事。 不过此番她不适合出面,万一被认出来也不好,便安排靖儿前去传话,自己和鸾儿在后面盯着。 “本少爷亲自来退婚已经算是给足了你们柳家面子,可别不识抬举了。” 宁不屈带了几个五大三粗的家丁来柳家退婚,平时这个时候柳糖儿早就出来凑热闹了,可她因为钟青的事受了罚,只能在床上趴着,所以也只有苏氏来应付了。 “可……我家老爷现在不在府里,这些事能否等他回来再说?再者又是因何退亲呢?” 毕竟这退婚也是大事,若是不退婚她可以就此摆脱了柳宴心这个狗皮膏药,若是退婚对柳宴心的名声有损也算不错,一时间她也骑虎难下。 宁不屈来劲了,将从宴心这儿听来的传闻变了个法子说出来。 “你还好意思问我,整个澜州城的人都知道宁家二小姐不修边幅与男子厮混,二女儿都是这么个德行,那大女儿又会好到哪儿去?” “这……” 苏氏一时面色铁青,糖儿此前的事的确是走漏了一些风声,但已经压下去了,这宁不屈又是从何得知呢? 宁不屈也没心思和一个妇道人家多费唇舌,“什么也别说了,就这么办吧。” “哎,宁少爷,您再等等,我们老爷马上就回来了。” 苏氏还要去阻拦,这时候靖儿走了出来缓缓道。 “奴婢见过宁少爷,奴婢史大小姐的贴身丫鬟,奉命替大小姐传话。” 宁不屈微微挑眉,止住了脚步,又重新坐了下来,示意靖儿开口。 “大小姐说这件事确实是庶妹有错在先,平南王不愿意趟这浑水是应该的,大小姐自知配不上宁少爷,所以让我奉还这件信物,愿宁少爷今后前程似锦,娇娘为伴,此后各自婚配互不相干。” 靖儿说这话的时候站得笔直,没有半点拘束,也间接性坐实了柳糖儿德行有缺的事实。 “倒还明事理。” 宁不屈对这位柳家大小姐的做派还比较满意,一手拿过了靖儿手里的那块刻字玉佩就离开了。 苏氏气的要拎靖儿的耳朵,可被她躲过。 “你这丫头,出来搅什么局!” 一直在后面盯着的宴心慢慢走了出来,带着笑意道:“小娘您可要一碗水端平啊,这搅局之人到底是谁,您不会不知道吧。” “你这个贱蹄子,都是你设局捣乱,白白害了我家糖儿的清白!” 苏氏气不打一处来,认定了是柳宴心从中作梗,上来就要理论。 宴心自是不愿与和泼妇论长短,赶紧把她甩开了。 “小娘,你有这闲工夫和我计较孰对孰错,还不如好好想想一会儿父亲回来你要如何交代。” “你!你给我等着!” 这件事一出,澜州城上上下下都轰动了起来,而柳糖儿这件事也闹大了,看热闹的人当然不会嫌事大。 这女儿家被退亲是大事,不少人都同情柳宴心的遭遇,说她平白无故被庶妹拖累。 还有人将柳糖儿和神秘男子的事情传的天花乱坠,说什么柳糖儿迷恋武林大盗,为了同他双宿双飞外出幽会,但确实遇人不淑,被人占了便宜后狠心抛弃。 但是这些事都没有真凭实据,为了保留柳家的颜面,柳阀只能下令将这些以讹传讹的人抓了起来,这件事才告一段落。 第三十六章 又闯弘文 弘文书苑建在澜州城西南隅的北固山下,是先帝亲笔书写的书院牌匾,数十年来一直备受高官爱戴。不少附近城池的大人也都将女子们送到这里来接受教养,也好让他们在后妃殿选的时候能够崭露新角。 柳宴心二人刚来到弘文书院门口,便被人拦了下来,为首的是弘文书院的女官。 宴心上一世也曾见过她几回,但却因宁疏影的多般逼迫,无奈间才离开了弘文,不过这一次她不会善罢甘休。 女官穿着朴素却一丝不苟,三十岁左右的样子,背挺得直直的,一副威严的模样。后面还有几个跟着她的姑姑,全都微微低着头,一动不动。 那女官先是轻轻一礼,随后徐徐道来。 “柳小姐好,我是这里的掌事,我姓夏。大家看在我年长给我面子,都尊称我一声盈袖女官。” 柳宴心急忙回礼,让鸾儿递上书信以证身份。 “见过盈袖女官,这是印着我爹官印的帖子。” “不必看了宴心小姐,您的传闻我挺多了。不过要进我弘文光有家世是不够的,还需经过三道考核。” 话音刚落,她身边的女子已经拿出了笔墨纸砚。 “听说前几日柳小姐在听风斋一词成名,那吟诗作对必定是难不倒你了,第一关便请以今日之景为题,并代入周围的一样东西作一首诗吧。” 女官声音郎朗,示意宴心用笔墨。 弘文书苑的大门并不是这么好进去的,况且宁疏影那个女人一向看不惯自己,说不定早就安排了人要来截住自己,这几个问题怕也是她事先安排好的,好让自己知难而退。 上一世也是大同小异的考验,只不过宴心第一关就败落了,宁疏影也是因为想看她继续出丑,才勉强让人同意她进入。 凭借这经验,柳宴心岂会没有准备。 她并未动作,而是出口成章道:“薄雾浓云愁永昼,雀鸟安居北固山。西风吹衬惊又起,别是有暗香盈袖。” 女官眼神一滞,都不知道应该从哪儿开始感叹这首词的精妙之处了,短短说话间她就已经有了这种心境,既是写了景物,又在诗中暗示自己对她刻意刁难了。 诗中将盈袖二字巧妙的添了进去,自然聪明人都能听出这诗句的隐藏含义,看来这个柳宴心果然不简单。 不止是这女官,连同一边的鸾儿也被惊讶到了,她只知道柳宴心才学不错,但是未料到她还有这种本事,如果换做自己,一炷香的时间还不知道够不够呢。 “真不愧是柳家的大小姐,看来这诗词歌赋难不倒你。怪不得澜州城里有人说你的诗句配得上是一字千金了。” 女官甚是欣慰,不由赞叹。 接下去的第二关考验的是柳宴心的乐律,其实在她十五岁以前根本对这些东西一窍不通,要不是后来为了让秦玄琅多看自己几眼,她的琴艺也不会有所长进。 她选了一架古琴,轻轻松松的弹了一首天榆耳熟能详的清乐,毕竟这初来乍到一切还是不宜太过应人瞩目了。 这一次女官只是点了点头,但她心中岂能不知,这宴心的指法熟练,整首曲子的连贯性非常高,虽然能做到的闺秀们并不在少数。 可是宴心的手上竟然一点因为练琴而留下的老茧或痕迹都没有,能够短期拥有这种实力……看来她的造诣一定不错。 她并未多言,只是根据流程直接往下进行。 “那在柳小姐心中,何为女子之才呢?” 女子之才?没想到这弘文书苑最后一关的关卡竟然如此特别,柳宴心还以为会有什么空手接白刃和厨艺烹饪之类呢。 她沉吟了片刻,淡淡开口道,“于我而言,女子之才便是能够时时明确心中的所愿,面对任何磨炼不轻言放弃,不想着投机取巧,不去随意依附旁人,用自己的能力得到所想。人生短短数十年光景,只要最后不曾后悔,那边是女子之才、女子之幸。” 这女官当值近十年,听惯的是什么孝顺公婆、兄友弟恭、相夫教子和光耀门楣云云,如此超凡脱俗的回答她倒是第一次听说,她忽然觉得这个女子和以前的那些女孩们都不太一样,有着与这个年龄段不相符的成熟。 她轻轻点了点头,这便算是柳宴心已经通过了弘文的考核。 鸾儿见了也是打心底里的替宴心高兴,这一次的试题布置让她对宴心更加刮目相看,也让她真正意义上的吃了一颗定心丸。 她二人还没走进去几步,宴心就瞧见了一张熟悉的面孔。 第三十七章 澜州才女 眼前的女子妆容精致,傲气非常,连同婢女们的穿着打扮也如同官家小姐一般。 “没想到啊柳宴心,连弘文书苑你爹都帮你混进来,当真是我小瞧你了。” 宁疏影咬着牙,厌恶之色丝毫不曾遮掩,她本以为这柳宴心只是个不懂人情世故且的闷葫芦,谁料一眨眼的功夫就变成了什么国学大家了。 特别是她发上的那根做工精美的金簪,她早就听说安如慕当日有大礼相赠了,若不是宴心搅局那这金簪就是她的了。 这眼见宴心都要威胁到自己澜州城第一才女的位置了,宁疏影岂能干坐着。 “混进来?弘文书苑自从建立以来便筛选严苛,你这么说是在暗示盈袖女官徇私舞弊么?” 宴心也不计较,一句话就将堵住了她的嘴。看来她还不知道宁不屈擅自退亲的事情,否则一定出言嘲讽宴心。 “你!好啊柳宴心,你不是嚣张么,我倒要看看你能在这个地方嚣张多久!”说完,她就甩了袖子被婢女们簇拥着离开了。 这几日不见,宁疏影个子不见长,这放狠话的本事倒是厉害多了。 一旁的鸾儿不禁发问道:“小姐,这究竟是我们嚣张,还是她更嚣张啊?” 宴心不置可否的笑了笑,准备去安排的屋子里收拾行李。 弘文的校舍都是两人一间的,也不知道这宁疏影用了什么办法,竟然说服了女官,让她们二人同住一间。就连鸾儿也被打发到了一处挺远的院子,和其他小姐们的婢女同住。 宴心对此也不曾有异议,毕竟如今的形势,宁疏影肯定是伤不到自己的,而鸾儿住远一些反而更安全。 夜里虫鸣不绝,淡淡的月光撒进屋里,无比惬意。 宴心睡眠一直都很浅,所以在宁疏影悄悄靠近她床头的时候,宴心猛地睁开了眼睛,一把抓住了宁疏影的手。 “啊——” 宁疏影明显被吓了一跳,反应过来之后才捂住了自己的嘴。 宴心坐起身,含着笑意问道:“宁大小姐,这么晚了还不休息么?别告诉我你是善心大发,半夜来给我盖被子的。” “本小姐睡不着,关你什么事!” 接着,宁疏影的左手往袖中收了收,另一只手拼命的想要挣脱宴心的钳制。 宴心眼尖,立即拽出了她的另一只手,只见她的手中藏着一个小小的药包,宴心立马就明白过来,一手夺过了这药包。 “宁小姐,你又想要怎么陷害我呀。” 宴心摇了摇这包药粉,将烛火点了起来,带着笑意望向宁疏影。 宁疏影倒是一声不吭,显然觉得宴心不敢拿她怎么样。 “既然宁小姐不愿意告诉我,那我就只好拿宁小姐来试试这药了。” 宴心倒也不客气,直接拆开了这药在鼻前闻了闻,如果她猜的没错的话,这应该是夹竹桃磨成的粉,里面还加了具有腐蚀性的毒药。 见了此状,宁疏影立刻开始闪躲起来,“柳宴心,我可是平南王的独女,澜州城的第一才女,今天你若是敢伤我,没有人会放过你。” “好呀,那你就大声喊吧,我倒要看看如果我先在手指上涂抹上这药,然后你把女官叫来,到时候女官会觉得谁是凶手?” 宴心也不惧,作势就要往自己手上涂抹这药。 她知道,就算盈袖女官被平南王买通了,但她也不敢拿这些管家小姐的安全开玩笑,这不只会让人怀疑弘文书苑的教育,对她来说也是得不偿失,所以她根本不担心盈袖会站在宁疏影那一边。 宁疏影哪里能想到这宴心竟然有这份胆识,但是为了自己的名誉,不由放弃了叫人。 “说吧,你想怎么样!” 宴心笑了笑,跟自己倒了杯茶,带着商量的口吻道。 “我柳宴心也不是那种不通情达理的人,只要你肯在这地板上跪一夜,那我就把这包药还给你,并且不告诉任何人今晚的事。” 这一次,宁疏影倒是出奇的配合,她拿着一张软垫就要跪下,却被宴心制止了。 “若是用了软垫便不是真心悔改。” 宁疏影紧握着双手,似是蓄势待发的模样,可是不一会儿便有作罢了,她扔开了软垫,乖乖巧巧的跪了下来。 要是放在从前,这宁疏影肯定没有这么好说话,今天她极快的认错倒也出乎宴心的意料。 后半夜里,柳宴心躺在床上,偷偷用余光看着悄悄挪动膝盖的宁疏影。 她左思右想这件事都不太对劲,如果宁疏影真的要让自己毁容,那整个屋子里就只有她二人,那她的嫌弃岂非太大了。这种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阴招不像是宁疏影的做派。 她一定还有事情瞒着自己。 第三十八章 果然有事 翌日初晨,还没到平时早课的时间,盈袖就已经亲自带人来,将所有学员都叫到了大殿之上。 宴心听了风声,似乎是有一个官家女子被人毁了容貌,书院已经派人去请了大夫。现下叫所有人来,便是为了要找出凶手。 大概有二十多名女学生一起来到了正殿,全都七嘴八舌的讨论着这件事,只有宁疏影正瞪大了眼睛看着自己,一副好戏上场的表情。 与其同住的女子证明,昨天夜里是有人悄悄潜入了他们的住所,还碰倒了花盆。她本以为是夜猫所为没有在意,没想到第二天就生出了这种事来。 盈袖有些不信,反问那学员,“女子住所的门都是从里头反锁的,那歹人又是如何潜伏进来的?” 那女子十分坚定。 “是窗户!正因为要翻窗户,所以才会碰倒了花盆!” 宴心这一回明了极了,原来这宁疏影真正的目的就是陷害别人然后嫁祸自己,好一招一石二鸟。 “既然是下毒,那不如找人好好搜一搜所有人的房间,看看谁的身上有可疑物品,那凶手一定就是她。” 宁疏影缓缓走了出来,给盈袖女官提议。 宴心蹙了蹙眉,今天早起之时,宁疏影借口腿疼比自己晚出门,而且自己也没来得及将那药粉还回去…… “不用找了,那药粉在我那里。” 宴心迈前了一步,率先承认了下来,毕竟这主动权掌握在自己手里要比掌握在宁疏影手里好。 盈袖摸不清楚宴心的招数,反问道:“你?是你下了毒?” “这药粉虽然在我这里,但下毒之人却不是我。毕竟我也不会笨到把毒药藏在自己身上吧。” 宴心说的在理,周遭人听了便也嘀咕起来。 “昨天夜里宁小姐跌跌撞撞的回了屋里,我便问她去了哪里,她只说是膝盖受了伤,便让我帮她保管一包药粉。我想昨日应该是宁小姐翻进了那位姑娘的屋里,在不慎踢倒了花盆之后膝盖受了伤。” 宴心就不信了,昨天宁疏影一个人跪了那么久,膝盖上就没有点痕迹。 宁疏影急忙后退,指着宴心自乱阵脚,“你胡说!” “我有没有胡说,我们一看便知。” 说罢,宴心三两步走到了宁疏影面前,一手将她制住,说罢就要翻开她得罗裙了。像她们这些贵女们,平时肯定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哪里能有宴心的力气大呢。 果不其然,众人看见她腿上的红印后立即就相信了宴心的话。盈袖看了也微微点头,似乎是已经明了这来龙去脉。 宁疏影推开了众人,赶紧整理好自己的裙子,立刻到女官面前摇起她的手臂央求。 “不是这样的女官,我这腿上的伤痕分明是昨天柳宴心让我跪了大半夜才留下的!她血口喷人,想要诬陷我。” 宴心第一世界截住了她的话茬,反问。 “诬陷?众人皆知你宁小姐的脾气,试问这里有谁敢罚您下跪呢?还是说您有什么把柄落在了我手里,所以才对我唯命是从呢?” 宴心笑了笑,她宁疏影的性子人尽皆知,怎么可能平白无故的受气,这么反驳自己就只能加深嫌疑。 正当他们在正殿上谈论,有一个姑姑闯了进来,说是原本请的大夫在山脚下上不来了,怕是要耽误。 “可是宣小姐的伤势已经等不及了,再这样下去恐怕……” 那姑姑面露难色,看来这件事确实是迫在眉睫。 宴心在边疆的时候曾经跟着军医学习过一些皮毛,她毛遂自荐。 “盈袖女官,我曾通晓些药理,可否然让我一试?” “你?前些日子你和你妹妹才毒害了数百灾民,谁敢让你试啊。” 宁疏影依旧是不服气,直接打断了宴心的提议。 这话一出,宴心可就不开心了,她回眸睨着宁疏影,拿出事实反击。 “可也是我救了那数千疫名,若是在弘文真的出了事,我想女官也不好向皇室交代吧。” 其余的贵女们看了会儿热闹,便各自都散了去,盈袖也不好阻拦,只能把这期望寄托到了宴心身上。 “既然如此,那就请柳小姐先瞧瞧宣小姐的伤情,我们再做定夺。” 宴心一人随着盈袖进了一处学员的卧房,只见一个女子正散落着头发,一个人斜坐在床沿,此时她已经屏退了左右。 想来一个女子骤失容貌,这一定很难接受吧…… “宣小姐,我们请的大夫在路上耽误了点时间,所以先请这位学过药理的柳小姐来帮您瞧瞧,您别害怕。” 盈袖在一边宽慰了她几句,随后便示意宴心上前去。 第三十九章 第一美人 “我是柳将军的女儿柳宴心,曾经在家中和长辈们学习过一些基本药理,我先来帮你做一些简单的处理。” 宴心带了一些盈袖拿来的药盒,里头多半是一些平日用的,跌打损伤药酒和舒缓镇痛的膏药。 那女子慢慢的别过脸来,眼里还泛着泪光,她的左半边脸红肿了一大片,在边缘处已经有了被腐蚀的迹象,看来是夹竹桃起了作用。 当宴心仔细打量她周围的皮肤时,才发现这个女子看上去竟然别样的眼熟,纵使是半边脸已经失去了本色,可是依然能够看出她原本那国色天香的容貌。 宣纸!未来天榆的第一美人?三皇子的外室? 她早该想到的,宣纸的父亲是三品文官,母亲曾是名动浔阳城的第一贵女,陛下亲封的一品夫人花玉京。传闻当年陛下都险些成为她娘的裙下之臣呢,谁料这花玉京不爱权势、不喜富贵,硬要嫁给一位书生…… 宴心记得,上一世她和宣纸曾有数面之缘,在自己蒙难之前,她还曾经拜托过三皇子为自己周旋。 难怪宁疏影要这么费尽心思的毁了别人的容貌嫁祸自己,毕竟以宣纸的容貌,可以轻而易举的夺走原本在宁疏影身上的所有目光。 “别担心,你这只是轻微的过敏而已,不难处理的。”她握了握宣纸的肩膀,去一边打了一盆热水给她清理脸上的伤。 “宣小姐可知道这是谁下的毒手?”宴心旁敲侧击的问她,希望她能够帮助自己敲定宁疏影的罪行。 只见宣纸摇了摇头,攥紧了自己的裙摆回忆道。 “我今天早上起身就觉得脸上刺痛,不一会儿就泛红了,随后就成了这样子……柳小姐,你可以帮帮我么,我不想……” “你放心,你的脸不会有事的。刚才盈袖女官也已经派人去你府上了,说不定你爹派的人明日就能来接你回去,你先在家中休养一些日子吧。” 宴心先给她喂了一颗定心丹,并且用了少许的薄荷叶敷在了她的脸颊上。 做完这些后,她坐到了宣纸的身边,“宣小姐的父亲是朝中三品大元宣统言吧,浔阳城有不少好的女子书苑,为何偏偏来了这里。” “家父曾说,以我的性子不适宜在浔阳城抛头露面,所以将我安排到了这里,可没想到还没到一个月……” 凭借上一世的记忆,宴心知道这宣纸的性质温和,极易相处,因此也多招人嫉妒,要不是身边一直有三皇子把持,还不知道这姑娘要经历多少呢。 “大夫来了,大夫来了!” 未过多久就有人前来传信,说是城里的大夫到了,准备为宣纸医治。 宴心看了看来人,是个精神矍铄的老者,有着白花花的胡子,像是澜州城里最有名的循大夫。 那大夫先是摘下了宣纸脸上覆盖的薄荷叶,随后仔细的瞧瞧道。 “这位小姐的脸上沾染了夹竹桃的粉末,还有一些石灰、朱砂等物,还好已经经过了妥帖的处理,我这里再开开一些药,并且配合这凝肌膏一起用,断不会留下痕迹。” 盈袖女官毕竟是弘文书苑的老人了,这么多年见惯了贵女之间的相互攀比,心里自然是明白这件事的来龙去脉的。 她也没有当着所有人的面处罚宁疏影,私下罚她抄了五卷《黄帝内经》,在家中闭门思过一月,对外只说是染了风寒,送回了家中。 这样一来保全了平南王的颜面,又给了宣纸一个交代,宴心嘛自然也没有追究。 那些个闺女们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心里跟明镜似得,只是不说出来,背地里不知道怎么嘲笑宁疏影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呢。 夜里宴心一个人读着本小传,却听见宣纸前来叩门。她连忙披了件薄衣前去,只见未施粉黛的宣纸穿了件藕粉色的内搭,长发散落在肩上,整个一副不染前尘的模样。 她从未见过这样的宣纸,以往的相见都只是在宫中的聚会上,她以三皇子家眷的身份献舞,赢得了皇上另眼相待,故而亲封云墨郡主。 “柳小姐,白天的事还要多谢你了。” 宣纸盈盈一笑,如同风中的铃兰,清新自然。 她下一刻便要行大礼,宴心连忙扶住了她。 “这可不敢当,出门在外自然是需要互相帮助的,再说了宣小姐吉人自有天相,岂是那些小人能够随意加害的。” 宴心拿了些糕点出来,递到宣纸面前。 宣纸点了点头,“若是日后柳小姐有需要,虽是来府中找我,只要我能帮的上……或者我爹能帮的上,一定不会怠慢。” 有了这句话宴心也放心多了,毕竟眼前的人可是之后的天榆第一美人呢,有了她相助,还能愁什么呢? 第四十章 休戚与共 宴心本以为只要宁疏影离开了弘文,那就没有人再与她为敌了,可谁知道这弘文书院的大多女子都因为宣纸的美貌而不待见她,也因为宴心的卖弄相救而憋着一口气。 这宁疏影虽然做法恶毒,但也不过是做了大家都想做的事而已。 如此,宴心和宣纸也就被她们当成了眼中钉。 那些个女人平日里看不出来,其实背地里小手段不停,光是孤立就做的十分彻底,一连三天都没有其他学员来和她两说半个字。 宣纸看样子是在自己来之前就经历多了,所以见怪不怪,而宴心根本就不愿意搭理那些肤浅的女人,也乐得清闲。 今日是盈袖女官监考的一场诗文考试,学生们不止要背诵默写全文,还要说出自己的见解,因为她二人被孤立,所以起先也没有人来通知她们这件事。 宣纸在考前凑近了宴心,低声表达自己的歉意。 “都怪我,我自小便不得女孩们的亲近,都是我的原因,还连累了你。” 宴心不以为,这种不过是小意思,她长这么大,什么冷言冷语欺辱霸凌没有遇到过,这些不过都是小意思。 “这说的是什么话,我从小就是个讨厌鬼,我们两半斤八两。” 她们相视一笑,开始作答这一次的试题。 过程中有一位其他科目的女师傅走了进来,在盈袖女官耳边念叨了几句,女官的脸色一下就暗了下来。 盈袖敲了敲桌子,声音也变得凌厉起来。 “都停下来,我听说这一次试题有人作弊,我要查看你们每一个人的桌椅和衣袖。” 众人女子们面面相觑,谁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反而是宴心先反应过来,用眼神暗示宣纸查看自己的身边有没有什么可疑的物品。 宣纸收到了宴心的暗示,赶紧低头在身边翻找,在她摸索自己椅子的软垫时,突然动作一停。 果不其然,在她的软垫下边,藏着半本今日考题的答案。 宣纸悄悄扯出来了一部分给宴心看,并且用嘴型询问她该怎么办。 宴心看着宣纸手足无措的样子,自己也伸手往软垫底下一摸。 好家伙! 另外一半果然在自己屁股底下。 今日的座位按理说都是随机的,只是等她们二人来的时候已经几乎坐满了,能够布置这种局的,单单是两三个人根本不能完成,一定是需要学员们彼配合, 若是一会儿宴心指认,她们肯定会彼此庇护,再说宴心也没有证据,如果真的抵死不认恐怕会败坏了在女官心中的印象。 再说,这里的女子非富即贵,女官怎么会为了她和宣纸将其他人的最个遍呢,最后还不是草草了事? 看着宣纸无助的样子,宴心一下站了起来,同时飞快的抽走了宣纸手里的半本试题。 “不用查了,作弊的人是我。” 众人的目光一下都聚集到了宴心的身上,宴心环顾一周,大概看了一下周围人的表情神态。 “是你?” 最惊讶的莫过于盈袖本人了,对于宴心的实力她是知道的,根本不用出此下策。 “你有什么要为自己分辨的么?” 对于盈袖的好意她心领了,但还是一口认了下来,“没有,我一时鬼迷心窍,和他人无关,希望不要打扰其他人作答,我自愿领罚。” 宴心还没来得及走出去,身边就不断有女子出言羞辱。 “真看不出来,柳家的大小姐竟然是这种人,恐怕就是用这种手段在李清流面前赢了宁小姐吧。” “真是让人恶心,竟然还期瞒了安公子吗,这种人怎么能留在弘文!” “我看不止,她这模样肯定是惯犯了,说不定宁小姐一事就是她设的局!” 在众人的指责声中,宴心刚准备转身离去,可突然心口不知被什么堵住了一般,她强忍这难受慢慢的走到了门口。 面对还在惊讶中的盈袖女官,宴心只是面对着她轻轻吐出了三个字。 “我没有……” 说完这句话,瞬间一股热流从宴心的喉咙口漫了上来,她一下子弯腰吐出了一口浓血,连盈袖的裙摆上都沾染了血渍。 众人都被这场景惊呆了,谁会料想到柳宴心竟然是心气这般高的人,一言不合竟然气到吐血。 可只有宴心知道,她不是怒气攻心,而是中毒了! 她用手抓着门边才能勉强支撑着不让自己那么快的倒下,她看着自己吐出口的那一滩血。 颜色暗红还有血块,自己没有半点力气,明显是中毒的迹象! 到底是谁这么痛恨自己,竟然能不声不响的下此毒手…… 第四十一章 中毒痕迹 渐渐的,她的意识开始涣散,眼前的一切都开始变得模糊起来。 她只记得最后所看到的,是宣纸焦急的扑了过来抱住她,好让她不至于摔下去。 按照她在破军山多年的经验,一般的毒肯定能意识到,可明明都已经这么小心了,为什么还会中毒呢? 难道是柳糖儿这个女人,下了死手要让她不得翻身么…… 再度睁开眼睛,眼前的人已经变成了鸾儿。 宴心瞬间放心下来,自己还没有死。 “小姐你怎么样了,感觉好点了么,你想说什么?” 见宴心醒来有些不适的样子,鸾儿赶紧倒了杯茶,开口慰问。 她好不容易张开嘴,却发现自己怎么都发不出声音来。她的喉咙口像是烈火烫伤一样,她不死心继续尝试,可结果依旧。 她哑了? 宴心一下坐了起来,这怎么可能呢,谁会用这么可恶的毒药。 “你放心,这里没有外人,靖儿就在门外守着,宣小姐也同你一起回来了,就在旁边的别院里住着呢。” 鸾儿以为宴心还在担忧,便告知了现在的情形,将水喂给她喝,并且回忆起她中毒后的事情。 “那一日你晕倒,可把女官们急坏了,贵女在弘文中毒这是大事,他们不好声张,当天就把你送了回来,并且给所有的小姐们放了假,今天已经是第二日了。” 宴心在这期间检查着自己身上,没有任何外伤,手脚上的力气也在渐渐的恢复,除了发不出声以外一切都好。 她咕咚了一整杯茶,可喉咙口的干涸不减,她继续试着发声,还是没用。 注意到了宴心的反常,鸾儿立马把大夫的诊断结果告知, “方才大夫来过了,说你是中毒之状,可具体是什么毒他们也不得而知,只是开了些药缓解,你现在是说不了话么?” 宴心点了点头,之后又把食指放到嘴边,示意鸾儿暂时不要把这件事告诉旁人。 鸾儿会意后,转身去桌边拿来纸笔给宴心,自己端着砚台给她磨墨。 宴心赶紧接过,祝福鸾儿趁着外人们不注意去街上请个好大夫,毕竟之前那个大夫她也不知道是从哪儿来的,也有可能是苏氏派来的人。 她询问鸾儿觉得谁最有可能给自己下毒。 因为弘文书院里眼多手杂,要说大家都有嫌疑也对,可却也都不至于。 “从你晕倒当日的情境看,贵女们都始料未及,一时间人心惶惶,都在闹着要离开,所以应该不是他们所为,再者就算是心生嫉妒也不会用这种方法,当着这么多人的面。” 鸾儿的答案和宴心想的差不多。 其实在她晕倒之前就已经猜过无数个答案。 柳糖儿、宁疏影、鸾儿、宣纸,都不是没有可能。 但是从动机和性格来看,鸾儿和宣纸都不可能,而宁疏影和自己结怨颇深说不定因为之前的事情怀恨在心,柳糖儿就更不用说了,一个个时时刻刻巴不得自己赶紧去死的女人。 这是迟那时快,听到了风声的苏氏立刻就赶了过来,宴心和鸾儿在屋子里能够听到她和靖儿的说话声。 “老爷不在府里,我身为长辈来看看她怎么了,你再继续拦着小心我打断你的腿!” 眼看靖儿就要拦不住了,宴心赶紧把自己方才写下的字条揉碎了塞进枕头底下。 鸾儿也快速的将笔墨都放到了桌上,走至门边等着宴心的示意。 宴心将床榻整理好重新躺下,装作不曾醒来的样子,冲着鸾儿使了个眼色。 房门刚被推开,鸾儿就拦住了刚迈进来一步的苏氏。 “大夫叮嘱过小姐要静养,不让外人打搅,小娘还是改日再来吧。” 苏氏被三番两次拦住去路,心里定是不爽,一看是白鸾儿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你算什么东西,一个孤女罢了,连柳家的卖身契都没签,糖儿出事也是因你而起,要不是柳宴心那个鬼丫头护着你,我早晚扒了你的皮。” 宴心早就告知过鸾儿府里的情况,面对苏氏的挑衅谩骂她并不吃惊。 “只要大小姐认我,那我就是大小姐的婢女,我无条件忠于小姐但并代表我就要忠于柳家。” 见鸾儿这样冥顽不灵,苏氏立马上去推搡。 “好啊,既然如此你又有什么资格拦着我,整个柳家都是我的!” 鸾儿刚要伸手阻拦,门口却响起了一个女子的声音。 “鸾儿没有资格,那我总该有吧。” 众人纷纷朝着声音的方向望了过去,只见一位绝色佳人正站在院中,院子里的枝叶落下来,慢慢悠悠的掉在她的脚边。 明明是这样普通的场景,可却因为有她在,而宛如梦境一般美好。 “你是到底是哪家的姑娘,怎么还没有离开。多谢你帮我把丫头送回来,去门牙领赏就能走了。” 苏氏只觉得这个女儿家长得不赖,但不知道其真实身份,毕竟放眼整个澜州城,有几户人家能比得上三品武将家呢? 所以她的嚣张也不无道理。 可宣纸只是笑了笑,慢慢的走到苏氏面前,落落大方道。 “这位小夫人,我念在你不知情的份上不与你计较,现在我只说一遍,你要听清楚。” 众人的眼睛都恨不得黏在宣纸身上,静静地等着她开口,果然人长得好看就是好处多。 “我爹是正三品内阁首付,我娘乃陛下亲封的一品夫人花玉京之女,如此说来我也算是半个郡主,不知道有没有资格拦你一个将军妾侍?” 宣纸平日一向低调处事,不到万不得已不会像宁疏影一样借助的身份抬高自己。宴心在里屋听着她这般维护自己,便更加确信了宣纸的人品。 天榆第一美人花玉京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她的事迹早就已经刻成了范本全国传唱了,而苏氏细细打量眼前的这个女子,若不是花玉京之女,又怎会生得如此龙章凤彩,凝脂点漆? “若是这位小夫人不愿相信,那这个可否证明我的身份?” 宣纸以为苏氏愣在当场是不相信,便从腰间掏出了一块内阁腰牌。 这下苏氏是是在绷不住了,内阁那是多厉害的地方呀,掌管着所有官员的一举一动,万一不小心得罪了首辅千金,给安上一个莫须有的罪名哪敢如何。 苏氏也是个懂分寸的,立马换了一番姿态。 “哎哟,原来是宣家的大小姐,我可真是有眼不识泰山,宣小姐菩萨心肠能够结实您真是我们宴心的福分啊!” 苏氏嘴上是这么说,心底里头无比纳闷,你说这柳宴心怎么就这么好命,什么好事好人都紧赶着让她给遇上了! “您应该也听见了,柳小姐需要静养,如若无事最好不要来打扰。另外我会在这儿住上一段时间,直到柳小姐痊愈为止,一切的吃住用度我会写信给家里,让他们送过来。” 宴心听着宣纸的话内心一片感激,宣纸定是害怕自己一走,宴心就会被人裹上麻袋扔出去。 这样心地善良又机敏非凡的美人儿,难怪之后京城有那么多人为她肝肠寸断了。 苏氏听着宣纸这般生疏,立马上前来拍马屁。 “哎哟,这哪儿能呢,宣小姐您是贵人,我们好好招待您是应该的,只盼到时候能够在首辅大人面前多多为我们柳家美言几句。” 鸾儿立在门口冷笑,适时地出言嘲讽。 “姨娘啊,这贿赂首辅可是大罪,您可要小心说话啊。” 苏氏一滞,狠狠瞪了鸾儿一眼,接着给宣纸赔了个笑脸就转身离开了。 而苏氏带来的那家家仆,明明都已经走出去老远了,可还是有人忍不住要回头再看宣纸几眼。 鸾儿见人已经走出院子,便用手势吩咐靖儿把门锁好,自己则拉着宣纸进了屋。 她关照道:“方才我家小姐已经醒来了,但是却口不能言,其他倒并不不适。” 宣纸也是一愣,她也并不知道其中细节,只能到宴心的床前探望。 “口不能言?怎会如此呢!这究竟是什么古怪的毒。” 这时的宴心已经做起了身,等待着鸾儿拿过笔墨来,准备继续靠写字传递信息。 她先关照了宣纸莫要慌张,可能是这毒性太烈,要想完全缓解还需要一些时间,暂且先不要跟任何人透露此事,静观其变才是引出真凶的最好方式。 宣纸点了点头,坦言道:“这一次你中毒多多少少也有我的原因,我们二人在弘文那样招人嫉恨……一定是那些人出的阴招!” 那次毁容之事宣纸到现在还心有余悸,难免不把过错往自己身上担。 “宣小姐您言重了,你们之间虽然相处不长,可已经把对方当做了知心好久,好友之间哪有这么多规矩啊。” 鸾儿也算是明白宴心此刻的心情的,先一步安慰了宣纸。 宴心也跟着点头,伸出手来握住了宣纸的手,暗示她莫要自责。 “再者,你也应该见识了我们家小姐的性子,她的仇家也不少,咱们还不能着急下定论。” 鸾儿倒了杯茶递了过来,这倒也点醒了宴心。 她立即在纸上写下自己的的安排,如今宣纸住在府里,柳糖儿和苏氏没有办法接触到宴心现在的状态,不如让宣纸亲自去结实柳糖儿,旁敲侧击一番,说不定也会有收获。 如若柳糖儿表现的并不关心,那多半就是她搞的鬼,但若是柳糖儿也将信将疑,把情况打听的十分详细,这就不好直接下定论了。 柳糖儿这个人,宴心上一世与她朝夕相处多年,她做坏事的所有言行举止,宴心早就烂熟于心了。 宣纸觉得言之有理,若是真能帮到宴心,她心里也会好受了几分。 第四十二章 夫君探望 夜里宴心辗转反侧,始终都在回忆自己到底是哪一步出了差错。 如果她真的再也不能开口说话,那未来自己的计划要如何实施呢,她的复仇岂不是还没有开始就这样结束了。 她这一世还没有遇到秦玄琅那个恶人,还没有替上一世那些因自己而死的三万将士讨回公道…… “吱——” 听到了声响的宴心立马警觉起来,难道是有人等不及要来取她性命了,还是这下毒之人耐不住性子要来一探究竟呢? 说不定她还趁此机会讨出解药! 她抽出藏在床边的匕首,凝神屏气。 轻微脚步声一下一下的响起,她察觉的正在有人慢慢地靠近自己,在锦被里的宴心打起了十足的精神,半点也不敢懈怠。 等到那人要掀开自己的锦被之时,宴心一下抬起手,抢先一步把这匕首架在了那人的脖子上。 “哎哟,我的姑奶奶,您这是要谋杀亲夫么?” 瞬间,罗云溪那张好看的脸与宴心凑得极近,连他说话间所喷出的鼻息宴心都能够感受到。 明明刀刃离他不过分毫,他竟然还能表现的如此轻松。 宴心无言,用眼神警告他不要轻举妄动。 但罗云溪哪里是那种肯乖乖听话的人,他倒也不慌,转手拿过了宴心的匕首,毫无恶意的与之对视。 宴心每次见到这个男人,他身上的衣物总是一看就让人觉得价值不菲的,好像生怕别人看不出他是富家公子一般。 而且他的身上还有一股奇怪的花草香味,宴心以前就注意到了,只是一直闻不出是什么名目。 若不是他长得好看,恐怕这一身行头早就宣兵夺主了。 “姑娘家家的,舞刀弄剑的多不好呀,我听说你中毒了就来瞧瞧,你该不会是真的哑了吧?” 看罗云溪这反态度,被拿过匕首的宴心也不遮掩,大大方方的点了点头,等着罗云溪的下一步动作。 不过让宴心想不明白的是,不管在多么窘迫的时机,这个男人总是这样不慌不忙,许是自己每次遇见他都会被感染,无暇再去顾忌眼前的险境。 危险,真是太危险了。 见宴心默认,眼前这位好看的“野男人”立即摆出了一副马上要抱憾而终的表情出来。 “哎,算了算了,谁让我倒霉呢,那我就吃点亏呗,娶个哑巴当做善事咯。” 善你个大头鬼! 其实宴心之前也怀疑过罗云溪,他这么深不可测,要是想对宴心动手脚那是易如反掌的事…… 不过要是自己中毒对他也全无好处,他要杀自己应该有无数种方法才对。 看到宴心眼角的迟疑之色,罗云溪心领神会,不禁直喊委屈。 “你该不会怀疑是我给你下的毒吧,我要是真给你下了毒,再来帮你解毒,岂不是太多此一举了。” 确实是这个道理,可宴心也没有全信。 “本公子日理万机,可不会耍这种把戏来英雄救美笼络女子芳心。” 宴心不由翻了个白眼,嫌他太过聒噪。 罗云溪也不顾什么男女授受不亲的世俗伦理,一只手就摸进被子里抓宴心的手腕,作势要为她把脉。 “再说了,要想让你爱上我,何必那么麻烦呢?” 说罢,他冲着宴心眨了眨眼睛,他的睫毛密而长,高挺的鼻梁显出好看的弧度,不管做什么事都是一脸的自信。 宴心没有想要躲开的意思。 片刻后,罗云溪试探了一下宴心的额头和耳后的温度,眉头紧皱。 他这架势倒,吓得宴心以为自己这辈子都不能再开口说话了。 罗云溪瞟了宴心一眼,将她的紧张尽收眼底,便有意夸大实情。 “金实不鸣,风热袭肺,伴随咳血,脉浮数……哎哟,中毒不轻啊,能捡回条命真是不错了。” 宴心抽回手,努力的用表情质疑他的医术。 “略懂些皮毛,不过治你应该绰绰有余了。” 说来也是奇怪,罗云溪正好每次都能猜对她心中所想,面对这个男人,她之前戒备心都不知去哪儿了。 宴心很清楚,这个男人的背景不一般,目的也不详尽,可是却偏偏无法对他产生敌意。 正想着,罗云溪就从袖子里摸出了一瓶早已经准备好的丹药,递到宴心嘴边。 对于这么草率的决定,宴心十分抗拒的别过了脸。 “这是我出门前我爹给我的冰清丹,清热解百毒,在稳定心肺上有良效。不过嘛……就是有点副作用。” 她就知道没那么简单。 “男人吃了当然会强身健体,女人吃了一年之后会胸变平,手脚长毛,嘴上长胡子,声如老牛……你还吃不吃啊?” 宴心不由在心里诽谤,这到底是解药还是九阳神功的心法,这么诡异。 见宴心一副如临大敌,进退两难的模样,成功把罗云溪给逗笑了。 “哎哟,这当然是骗你的啦,《倚天屠龙记》的画本子你难道没看过么。” 看着罗云溪失笑的样子,宴心真是气不打一处来,她的情况都已经迫在眉睫了,这男人还有心思与她开玩笑。 宴心伸手就要揪他的耳朵,罗云溪用手挡着连连往床尾后退,直到躲不过才说出真相。 “我跟你说,你都不知道我多关心你,一直在门口侯着大夫从你这出来,十四去问过你的脉象,若是我们猜的不错你应该是中了九叶草的毒,但是这种植物对生长环境太过挑剔,在天榆境内可不常见……” 九叶草? 宴心上一世已经算是见多识广了,可这九叶草她实在是从来都没有听说过,指不定又是这家伙编出来糊弄她的。 “没事,死马当活马医呗,反正治不好就当补药咯。” 说得倒轻巧。 接着罗云溪突然向宴心的书架走去,抽出了那本宴心一直在看的《楚行游记》随意翻动。 “九叶草原本生长于楚国,几年前有人偶然发现他可以混着川贝入药,长期服用能够明目,但是这草在天榆济南存货,所以你们这儿的大夫诊不出来也正常。” 罗云溪像是找到了什么一样,翻到一页递到了宴心面前道。 “你既然这么爱看书,应当读到过才对。” 宴心看了看细情,确实是她读书的时候不够细心,一直都在意的是什么楚国的传说和战歌,完全没有主意那些奇花异草,果然是吃了大亏。 见宴心还是不为所动的样子,罗云溪耸了耸肩,只好先自己以身试药。 他将那颗药吞入口中,完事还不忘了张大嘴巴凑近宴心,让宴心检查自己是否真的吃了下去。 宴心一把拍开他的脑袋儿,想着毕竟自己和罗云溪也没有什么深仇大恨,他都已经做到了这种程度,索性就信他一回。 宴心拿过那药丸扔进嘴里,确实是刚入口就有一种清凉的感觉,咽下后就感觉这种清爽之感顺着喉咙一直向下传递。 “这东西服用的剂量应该是按照你中毒的程度决定的,你大可先吃着,若是有用嘛皆大欢喜,若是没有用……你就自认倒霉吧。” 把书放回书架以后,罗云溪还是不忘最初的目的,催促着宴心。 “另外我听十四说,你已经把那平南王的世子爷给忽悠住了,等你差不多好了就赶紧起来干活,一寸光阴一寸金啊。” 宴心不予理睬,全心全意的试着说话,这药果然还是有点用处的,她的喉咙口已经没有了异物感,咿咿呀呀勉强能发出一些细微的声音。 好不容易看到了希望,她感激的抬头看着罗云溪,这倒让这小子有了足够的借口借题发挥了。 “感谢的话就不用说了,我都明白,我是你的再生父母你恨不得以身相许。” 罗云溪露出坏笑,一下就坐到了宴心的床上,捞起锦被就准备脱鞋。 “你看,择日不如撞日,今天就把这事办了吧,来来来搞快点,十四还在墙外等着呢!” 宴心气急败坏,拿起枕头就砸了过去,罗云溪来不及躲避,硬生生被砸了好几下。 “行吧行吧,你大病初愈不好随便出力,改天改天,我们来日方长!” 没了法子的罗云溪一个轱辘从床上爬了起来,憋着嘴给自己找了个台阶下。 宴心也不明白,这个男人光凭借询问脉象就能得知确切的中毒原因,还能在这么快的时间内变出解药来,这样的能力和身份,为什么偏偏要让自己帮忙呢。 经过宴心多次的判断,罗云溪并不是习武之人,他手上的皮肉和整个人的步伐早就已经出卖了他。 一个习武之人,哪儿会这么柔弱,连手臂上的肉都这么松垮,宴心轻轻松松就能将匕首递到他的脖子上? 可按照十四的武功,就算是把整个平南王府中藏书阁的楚文秘籍偷出来也应该不在话下了。 他们利用宴心,无非是不希望这件事太过引人瞩目罢了。 “行了小娘子,你好好休息,若是需要帮忙我随时会出现,不过嘛……需要用什么来抵偿不用我提醒你了吧。” 说完后,罗云溪舔了舔嘴角,意有所指。 随时都会出现? 难道这一次罗云溪的出现,是因为当日在狗洞边答应自己的誓言?宴心说在危难时刻定要他出手相帮,所以他就真的在第一时间出现了…… 在宴心的注视下,罗云溪默默打开窗户,一点点的跨了出去。 这动作无比的滑稽,宴心看了都想在后面托他一把。 可是他为什么不走门呢? 第四十三章 旁敲侧击 清晨的时候,宣纸就给宴心送来了早点,宴心把事先准备好的字条递到她手上。 因为还需要找到给自己下毒的真凶,早一步洞悉危险,宴心就能早做准备,这一次的事情也只有宣纸去办最合适。 她料想柳糖儿这个时候伤应该好得差不多了,如果宣纸放低身份去结交,柳糖儿肯定是求之不得,应该也能套出点有用的消息。 靖儿那边,宴心安排她去各大药铺询问关于九叶草的线索,说不定能从购买记录里找到些蛛丝马迹,这样她也就掌握了足够的证据。 宣纸一听说宴心有了怀疑目标便没有停留,早早的收拾了些拿得出手的礼物就去柳糖儿院子里。 凭借宣纸的聪慧,宴心倒也不担心。 此时父亲正好从城外的营地回来,得知了这件事便绕来看她。 宴心想着不能说话是大问题,若是传到苏氏等人的耳朵里,还不知道会让她们生出什么歪脑筋来呢。 在门口盯着外面动静的鸾儿也十分着急,不断的询问宴心。 “小姐,老爷就快要过来了,我们真的不能说么?” 鸾儿此刻也有些担忧,毕竟还不了解宴心和父亲之间真正的相处状态,也不好随意插手。 宴心肯定的点了点头,吃了罗云溪给的药之后她已经有了好转,差不多可以发出“嗯”和“咦”的声音。 这件事不但不能说,还要刻意将中毒的迹象往别的方向引。 鸾儿将之前用来传递消息的纸条都销毁了,“放心吧,到时候老爷问起来,我替你作答。” 那一次没有顺利看见宴心状态的苏氏还是不死心,跟在柳阀身后大摇大摆的踏进了院子,探头探脑的,生怕错过了什么细节。 宴心躺在床上,将帷幔都放了下来,这样外边的人也看不真切。 柳阀大步走进来,看了看床上的人影陷入沉思,方才苏氏已经大致上和他讲了一些情况,近几日柳家风波不断,朝廷那便又传出了皇子将会来澜州城体察明确的消息,他实在是兼顾不过来。 “这件事实在是蹊跷,弘文书苑那么多女子,为何就只有你一个人中毒,你究竟在外面闯了什么祸,得罪了什么人?” 面对父亲无端的指责,宴心虽然生气但也说不出话来,只能听之任之。 可鸾儿不一样,见老爷生气,偏要与他说两句公道话。 “老爷您误会了,小姐从不主动与人为敌,这一次的凶手还没有查到,不能断定是不是小姐闯的祸,再加上最近发生了这么多事,视柳家为眼中钉的也不止一个两个啊。” 一句话下来,柳阀觉得确实是有道理的,毕竟张遗、平南王、钟青都有可能。 “况且在弘文书苑时,奴婢也听了些风言风语,那些贵女们都在讨论二小姐之情的事情,顺连着大小姐也抬不起头来……” 看到柳阀犹豫,鸾儿继续吧弘文书院的事重新梳理了一遍,目的就是把矛头重新指向柳宴心。 “此事休要再提了。” 他顿了顿,也有些不耐烦的意思,上一回钟青的事情好不容易摆平了,可平南王那小子却看准时机来退婚,白白让外人看了两回笑话,若是再这么下去,恐怕会有奸臣在朝中借题发挥…… 听白鸾儿这口气,宴心这丫头应该也没什么事,他便直接交给苏氏照顾。 “只要没有性命之忧就行了,其他的事交给你姨娘处理吧,没有大事近期你们暂时不要出去走动,免得再惹是生非。” 宴心静静的听着父亲的安排,他说完后就转身离开了,也没有其他任何慰问的话,好像自己虽然身在柳家,却是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外人。 连那个身份不明的男子都会关心自己,可自己的父亲却永远没有只言片语的温暖。 宴心苦笑,摇了摇头。 可事情并没有这样结束,柳阀的安排正中苏氏下怀,她立刻迎了上来,在帷幔外头左右张望,半响才找到个理由。 “哎哟,宴心啊,你这次中毒姨娘我可是心疼的厉害啊,但你这样避而不见我们也担心的很,总要见见你本人才能放心的下来吧。” 鸾儿自然不可能让她得逞,便有意吓唬她。 “苏姨娘,大夫之前还叮嘱过,这种病症不能确定,恐怕是有传染的可能呢。” 苏氏闻言,立即捂住了口鼻,颤颤巍巍的询问鸾儿,“这么严重啊,我只远远地看上一眼,应该不会有事吧。” 看苏氏这模样也不像是装出来的,看来她是真的不知道自己中了什么毒,才这么迫切的想要知道情况。 可宴心越是不让她看,她就越是想要一探究竟。 真是一副宅院中女子的做派。 宴心按了按隐隐作痛的太阳穴,一手捞开了帷幔,故作柔弱的看了一眼苏氏。 不等苏氏看仔细了,宴心就拉回了帷幔暗示了鸾儿送客。 “姨娘,这看你也看过了,还是请回吧,我家小姐现在没有力气,连说话也困难呢。” 苏氏将信将疑,走到屋子门口还在恋恋不舍的回头。 等到巳时,宣纸和靖儿相继回府,她们四人在宴心屋里的圆桌边围成一圈,交换着今日打听到的情况。 宣纸给自己倒了杯水,看样子和柳糖儿聊得不错,不然也不至于磨蹭到这个时候。 “今日我和你二妹聊了一会儿,她明面上还是因为我之前在苏姨娘面前袒护你而有所顾忌,但直到我说一直仰慕她的才情,想要借此机会结识后她才有所动容。” 鸾儿点名正题,迫不及待的询问道。 “那宣小姐可问过九叶草的事?” “我将礼物送到她手上,特意嘱咐这香囊是用九叶草磨成粉末而制成的,可她一点也没有不适,反而还凑到面前闻,还问我什么是九叶草,看样子是真的不知情。” 宣纸说起当时的情况,连柳糖儿细微的面部表情也描述的头头是道,宴心结合其今日苏氏的举措,万一真是她们中一人下的毒,这么大的事不可能瞒着对方偷偷进行。 既然母女两都不知情,那凶手一定另有他人。 靖儿见宣纸答完,掏出了她今天做的笔记来,密密麻麻,不只记录了药材店的名字位置,还记录了一些其他的信息。 “今日奴婢去了好几家药铺,可掌柜都说没有这药材,一是因为这药材极其难得,二是其效果太多也有副作用,万一出了差错不好解决,所以就干脆放弃使用了。” 鸾儿注意到靖儿的纸上还有其他东西,不由指着那些字提问。 “那你这写的是什么呀,什么槐荫路、灵秀路的?” “这是药铺所在的位置,如果宁小姐或是二小姐想要买毒药,那一定会托人去询问,但他们肯定不会在家门口找,一定是派人去了远处。” 听了这种说法,宴心流露出欣赏的表情,靖儿虽然平时话少了一些,可做起事情来一点就通,跟着宴心学了些东西就会举一反三了。 “我问过那些掌柜,这段日子有没有人购买性毒或者奇怪的药材,但这一个多月以来只有王婆买了砒霜药耗子,其他就再也没有了。” 靖儿这件事做得很好,连同宣纸也频频点头。 从这两件事看,应该不像是柳糖儿做的啊。那现在最有可能的就是宁疏影…… 不止是中秋文会上下了她的面子,连同在弘文书院里当着那么多贵女的面丢脸,确实是足够的动机。 可是要想求证这件事,还需要另一个人来帮忙。 宴心自己拿过笔墨,给宁不屈写了一封信,信中宴心表达的十分委婉。 大抵意思就是希望能够先去府里探探,一是了解宁不屈布置的情况,其次找到神树的位置,也好叫人先准备准备。 写完后她嘱咐靖儿明日找个眼生的人去送信,最好是相互间都不熟悉的普通人,这样也好防止被人识破身份。 第四十四章 火上浇油 和昨夜一样,罗云溪这小子又在同一时间打开了宴心的窗户。 宴心像是早有预感,早早的就靠在床边看着他是如何翻进了,又是如何努力着不让自己碰到窗边的花瓶。 黑暗中柳宴心缓缓点了灯,冲着一身翠绿衣裳,站在竹林里就会被淹没的罗云溪指了指窗口旁边的字条。 那字条上写了三个字——门没锁。 瞬间气氛凝重起来。 尴尬之余,罗云溪笑了笑,“这哪能一样呢,走窗户多刺激啊,况且你还没同意咱们之间的亲事,这名不正言不顺的。” 宴心作势要抄起枕头打他,罗云溪立刻识时务的闭上了嘴。 “今个我托江湖上的朋友帮你寻来了一样好东西,这玩意儿可是极其难得的。” 他摇了摇两指间的一包药粉,露出稳操胜券的笑容来,那双大眼睛一看就是能不少姑娘痴迷其中的。 “因为九叶草不但喝下去会中毒,长期接触也会导致这样的情况,但是这玩意儿只要遇到九叶草的汁液就会变成红色,能帮你判断这毒是下在哪里的。” 宴心还以为她是找到了解药呢,没想到只是一个“路引”,真是白高兴一场。 见床上的女子不为所动,罗云溪一下就黏了上去,变了一副姿态。 “你觉不觉得咱两每次都是入夜相会,有没有点《天龙八部》里虚竹和梦姑的意思。” 虚竹和梦姑? 宴心记得这段话本子。 虚竹和天生童姥逃到为了躲避师妹李秋水躲到了西夏,每天夜里童姥都会拐来一个年轻娇弱的美人儿在漆黑的冰窖里陪伴虚竹入睡。 最后真相揭开,梦姑便是西夏公主。 上一世的时候秦玄琅曾和自己讲起过这个故事,每每都会用来比喻和自己的相遇。 宴心还傻傻的以为,秦玄琅就是那个自带身份的贵族之子,而自己就像是虚竹那样一个愣头愣脑的小傻瓜。 她当初为了回报秦玄琅的爱与帮助,为了能够让自己助秦玄琅一臂之力,磕破了脑袋拜师学艺,结果呢…… 那些恩怨重新灌入她的脑海,宴心紧握拳头,告诉自己不能就这样认命。 罗云溪看着她眼神涣散,料想她许是不爱听这段,便把话题拉了回来。 “看来你应该不是很喜欢这个故事,不过没关系,我也不喜欢,什么穷小子遇到白富美都是假的,这年头没有点真本事就只能像你一样被人算计。” 他说的没错,还是自己太弱了,才给了别人机会! 罗云溪一个大喘气,补充道。 “不过也没关系,只要你答应给我做妾,这一世我便是你的依靠,要是谁欺负了你我肯定为你出气。” 宴心对上罗云溪自豪的眸子,以迅雷不急的速度踢了他的侧臀,下一刻罗云溪就在地上疼的打滚。 确实,让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男人保护自己,绝无可能。 罗云溪也习惯了宴心的拳打脚踢,拍拍屁股爬了起来。 “你也别慌,我早就问过了,若只是请为中毒,过个十天半个月你这症状就会缓解,你也别太过担心了。” 十天半个月,到时候秦玄琅等人早就到了,这可和她的计划不一样! 不行! “看把你急的,有了本公子的冰清丹你说不定明后天就好了,乖乖等着吧。” 宴心听了这话总算放心了些,连忙抓住罗云溪的手腕在他身上翻找今天份的丹药。 “哟,这么快就投怀送抱了?” 罗云溪喜上眉梢,手一伸就吧宴心搂入了怀中。 那花草的味道再次席卷而来,那只一种能让人安心的香味。 与此同时,宴心正好在罗云溪腰间摸到了那个形状像似的药瓶,她一下抽出,将冰清丹倒入手中。 服下了冰清丹后,她起身将罗云溪给的药粉藏在了妆奁里头,见他没有别的事情要交代,就自顾自的替他打开了门。 还做出了一个弯腰请回的姿势。 这下罗云溪就不干了。 “小娘子,你这可就是过河拆桥呀,我是冒着被十四嘲笑的风险来看你的,要是我这么快就出去了……” 他稍微一顿,小声嘀咕了一句。 “那小子肯定说我雄风不再!” 宴心虽然开不了口,但不代表她听力也受影响了, 她努力的舒了口气,平复心情,真不知这个罗云溪平日里都是怎么跟手下吹牛的。 不,她不生气,万一生气骂不出话来,迟早要憋死她。 不等罗云溪回过神来,宴心就已经先一步把她推出了屋子,然后啪一下关上了门。 这一夜她睡得十分安稳,好像一整个晚上鼻子里都充斥着罗云溪身上的味道。 一直到鸾儿的声音惊动了整个院子,她才“哗啦”一下爬起来。 “苏姨娘你这是干什么!你放开我,你这样做不合规矩!” 她连忙趴在窗口看着外框面的情况,鸾儿已经被谭嬷嬷和几个丫鬟摁住了,连同靖儿也被挡在了外面,苏氏一副志在必得的表情,不知道有准备做什么。 “我告诉你,这卖身契你签也得签,不签也得签。现在那个死丫头护不住你了,你也别想逃了。” 糟了,现在自己佯装虚弱,苏氏肯定不会放过这个机会料理鸾儿的。 宴心看到在鸾儿面前摆了一份卖身契,旁边还有签字画押用的朱砂。 “赶紧的,按住她的手,别让她乱动!” 外头的动静越来越大,可没有一个人敢出来制止。 苏氏为何一定要让白鸾儿卖身为奴,难倒收一个落魄的官宦之女能给她带来什么好处? 一定没那么简单! 可宴心再次尝试着说话,可还是咿咿呀呀的只能发出几个字节。 鸾儿还在奋力反抗着,靖儿在一边被拉扯,眼泪都已经落了下来。 外面的情况非常,宣纸也不知道被她们安排到哪里去了,要是现在宴心不出去,鸾儿一定在劫难逃。 宴心握着拳在房内转着轱辘分析,硬碰硬按照她现在的体力肯定不行,罗云溪不会随意出出现,宁不屈那里才刚刚退婚…… 不行,来不及了。 她努力咳了一嗓子,试图用力冲破喉咙间的阻碍,她一连尝试了三次,只察觉的有股血腥味浸透在嘴里。 她能感觉出来,自己快要成功了,就差一点点。 她利用曾经在破学山学的一点点心法,试图冲破这层阻碍。 这个法子她早就想尝试了,可毕竟现在内息不稳,随意进行很有可能适得其反。 唇亡齿寒的道理她不是不明白,等苏氏将自己的庇护都收拾完,接下来就是宴心自己! 平心静气,调整内心,气沉丹田,顺势而上。 “咳咳——” 她又咳出了一口血,这一次咳出的血是鲜红色的,她赶忙爬到桌边用茶水漱了漱口,将嘴里剩余的血水都吐了出来。 “呯——” 宴心一脚踢开了自己的房门。 众人齐刷刷的暂停了手里的动作,都用一种奇怪的表情看这宴心。 宴心身上披了一件白色的外衫,眼神冷的好像能射出利剑来,她脸上的血色少得可怜,却因此把整个人的气势提了上来。 她不是中毒了么?怎么会有这么大的力气! 这是什么眼神啊?竟能让人心底里都发冷! 宴心紧紧盯着谭嬷嬷的手,盯的谭嬷嬷心里都发毛,不自觉地撤出了几分力气。 鸾儿的手死死的抓着地上的砖瓦缝隙,原本的芊芊细手都露出了血迹,她肩膀上的衣服都快要被人扯下来了…… 对不起,是她来晚了。 宴心在心里无声道歉,可眼睛却一眨也不眨的看着苏氏等人的丑态。 靖儿见救兵来了,立马推开了众人站到鸾儿身边,拼了力气要拉开那些人。 “大小姐!他们要把鸾儿姐姐卖出去,怎么办!” 苏氏一开始确实是被吓了一跳,可是看柳宴心一动不动,便又放松下来。 “哟,柳宴心,你终于舍得出来了?我就知道没这么简单,你装病到底是为了什么!” 第四十五章 又见面了 可能是宴心现在的状态看上去还可以,倒让苏氏以为宴心是故意装病的。 这下宴心就更加能肯定下毒的人并不是她。 “不说?没关系,宣大小姐早就被糖儿请去了,平南王府也和你没有半点关系了,现在你爹不在所有人都盼着你死!” 既然事情已经发展成了这样,苏氏也就没有再装下去的必要了。 不管柳宴心道理有没有中毒,她都要趁此机会一网打尽,这个女人要是给她半点机会,她就能逆风翻盘! 苏氏冷笑,挥了挥手,又有一群家丁从外面涌了进来。 “我倒要看看,你如何自救!” 靖儿知道宴心说不了话,她只能先稳住苏氏。 “若是大小姐有事,你怎么和将军、宗室、州牧府交代!” 这样的威胁,在苏氏眼里已经不算什么了,她自认为掌握了天时地利。 “哼,真是笨,外头都已经传遍了,柳宴心中毒已深,几乎不能下床,一不小心毒发身亡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么?” 家仆都知道苏氏的脾气秉性,不过是敢怒不敢言,她们都在心底里同情这大小姐。 而柳宴心也不动,慢慢悠悠的突出这几个字来。 “小娘,凡事留一线,日后好相见。” 柳宴心的声音十分沙哑,这话一出口鸾儿和靖儿都愣住了,她们知道宴心正在缓慢的恢复声音,却不知道她今日竟然可以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这声音低沉的不像样,但这已经是她能说到的最好程度了。 而在其他人眼中,宴心这是气急了发狠的表现。 连同苏氏也没有察觉出异样来,吩咐她右手边的一个丫鬟道。 “把她拖下来,你,把这药给她灌下去。” 那丫鬟畏畏缩缩的接过那装着白色粉末的东西,看了看此时的宴心,又看了看苏氏。 “姨娘,这恐怕不太好吧……” 苏氏没想到这个低贱的丫头竟然要忤逆她,立即瞪大了眼睛,盯住了这个丫鬟。 “你质疑我?” 那丫鬟立马跪倒在地上,头也不敢抬。 宴心看着这一切,却也是有心无力,此时此刻苏氏已经疯了一般的要致自己于死地,谁帮自己开口就是惹祸上身。 “奴婢不敢。” 那丫鬟也是惜命的,咽了口唾沫,十分抗拒的站了起来。 “今天你要是不让她喝下去,那你就自己喝。”苏氏也是难说话的主,直接把狠话撂下了。 那丫鬟紧紧握着那包粉末,双手举过头顶,直接跪在了柳宴心面前。 “小姐,你快逃吧,不要管我们了。” 靖儿小声的在她面前哀求。 此时此刻,难道自己的苦心经营就真的到此为止了么? “不好啦,苏姨娘!碧云岛……碧云岛的安公子亲自登门,点名了要见大小姐。” 一个小厮的声音从外边传来。 什么? 苏氏和柳宴心同时震惊了。 安如慕怎么会出现,他是又来救自己的么? 宴心十分感激,可明面上不能认输,只是现在苏氏也没有松口,她也不敢乱动。 其实在那小厮刚进来的时候,苏氏就已经大叫不好啦,这个柳宴心就是个妖精,不管什么时候都有贵人相帮,若是这个时候放人肯定是错过了最好的机会。 明明是天时地利的好机会,只是缺了一样人和! 但碧云岛岛主安如慕也不是好惹的,这可是三国君王都不愿意招惹的人,不被任何国家管制那他碾死自己不也是轻轻松松的么? “看来安某来得不是时候?” 正当所有人沉默的时候,一个男人的声音从院子门口传来。 那常年一袭白衣的蓝眸男子,又再次出现在了宴心眼前。 几乎所有的人都发出了赞叹声,不愧是震惊三国的美男子,不管到什么地方都会引发轰动。 不过半个月而已,他为何这么快又来寻自己? “妾身见过安公子,府里头的丫鬟坏了事,妾身正在代为管教,所以才污了公子的眼睛。” 苏氏出见安如慕就被他的气质给震慑到了,但毕竟这个男人是站在宴心那一头的,她也只好克制自己。 见安如慕带了不少护卫闯了进来,她是心下又惊又怕,赶紧解释了这现场的状况。 听了这话,安如慕并没有作答,只是眼神在柳宴心身上转个不停,脸上说不上是什么表情。 有些诧异,又有些惊喜? 难道是因为自己这副模样太过于潦倒,从而让安如慕心生疑惑。 “早就听柳将军说起过,自己的亡妻最是宽容大度,把府里上下管的井井有条,看来这位夫人也是继承了亡夫人的遗志啊,否则又如何能在府里有如此威风。” 这搭话的人并不是安如慕,还是那位曾经在一品斋怼过柳糖儿的小厮哥哥。 “这……安公子远道而来定是累了,近日有不少贵客登门,妾身这就吩咐下去,让人准备晚膳。” 苏氏真的是一刻也呆不下去了,方才那男人说的话明显就是在暗示她不如嫡妻,只知道作威作福,不把他人放在眼里。 这些名门望族的人就知道袒护柳宴心,真是吃饱了撑着。 这还没完,那小厮一本正经的补充。 “多谢这位姨娘了,我们公子定会修书一封,告知柳将军您今日的功绩。” “我……” 说多错多,苏氏这回事豁出去了,连那些家仆都不管,自己一个人飞快的逃离了现场。 那些个家仆只能干站着,不知道下一步应该如何。 鸾儿见“危险”不在了,便一下甩开那些婆子爬了起来。 “你们还干站着做什么,还不赶紧退下,否则将军回来一个也逃不了。” 丫鬟家丁们最想听到的就是这一句,他们可巴不得能早点离开。 “是!” 人都走得差不多了,宴心在靖儿的搀扶下走到了安如慕身前。 她微微欠了欠身子,想着自己此刻肯定是面容憔悴,声难入耳,所以只低头请了个礼,用口型无声道了一句多谢。 她虽然未施粉黛,也未盛装出席,但该有的姿容仪态放在那里。 安如慕也不是那种在意小节之人,此番相会他没有表现出任何不适,更没有追问方才发生的事。 “听说你中毒了,现在感觉哪里不舒服?” 安如慕赶紧扶起了她,轻声慰问。随时随地都会关心着自己,必要时刻赶来相救,这样的做派,应该只有安如慕一人了吧。 原来自己中毒的事情,这么快都已经传到安如慕的耳朵里了,看来柳家的门缝真是不太紧。 见宴心不作答,鸾儿先一步道。 “抱歉安公子,我家小姐前些日子受了风寒伤了嗓子,现在已经好转了。” 确实中毒的事说轻也不轻,没有告诉安如慕的必要。 安如慕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并且再三审视了宴心一番,才缓缓开口道:“原来如此,那真是要好好休养了。” “这一次来,其实还有另外一件事……柳姑娘可还记得第一次遇见时,我家公子曾赠给姑娘一支珠钗,说是原本给妹妹装备的礼物。” 这小厮哥冲着宴心微微点头,开门见山的说出了此行的目的。 宴心默认,“记得。” 安如慕看似有些反常,他略微急切的补充了一句:“那柳姑娘可曾佩戴过?” “那只珠钗不论做工花样都十分精妙,我们小姐很喜欢,也戴过很多次。” 靖儿也没反应过来,这话是什么意思,只是误以为安如慕是在寒暄,问宴心是否喜欢这个礼物,却没想到安如慕真正的意图并不是这个。 得知了这件事以后,安如慕看上去整个人都轻松了下来一般,似乎眼里还有一丢丢的高兴? 若不是宴心认得这位小厮哥,她都会有以为这是罗云溪带着人皮面具…… “柳小姐,我妹妹确实是喜欢得紧,责怪我随意赠人,若是……” 宴心不是那种夺人所好的人,再者凭借上一次和安如慕的关系,她也没有多想。 “靖儿,去把珠钗拿来。” 一直站在身边的靖儿领命退回屋子里,很快就将珠钗拿了出来,轻手轻脚的交到了那小厮的手上。 看着宴心淡淡然的神情,安如慕也觉得有些亏欠,便让身后的小厮们抬上了一些绸缎。 “这件事还是安某唐突,若是不嫌弃,这些薄礼还请柳小姐收下。” 宴心根本没有看那些绸缎,这些事经历的太快了,她的脑子里一团浆糊。 “安公子有心了。” 见她并没有推辞的意思,反而是大大方方照单全收,这倒是出乎了安如慕的意料。 安如慕那双碧蓝色的眸子透露出丝丝期待,问道:“为了表达歉意,安某想请柳小姐做客我碧云岛,不知柳小姐可否赏脸?” 碧云岛? 上一世的时候,安如慕也曾提出过这样的邀请,可是宴心因为心系秦玄琅便拒绝了,这一世又一次这样的选择摆在面前。 她究竟应该如何抉择呢…… 宴心的心底其实无比愿意和安如慕离开,可是大仇未报又添新仇,她不可能就这样抛下一切。 休息的时间够长了,宴心的嗓子也逐渐恢复除本来的声音,可是多多少少还有些吃力,只能长话短说。 “多谢公子好意,等宴心身体好些,一定登门。” “希望你不会让我等的太久。” 第四十六章 寻到证据 “万一今天安如慕不来,你该怎么办?” 罗云溪躺在宴心的梨花木椅上,双脚压在桌上晃着。 因为起先觉得搁着屁股疼,差点就要拿宴心的枕头当软垫,还好宴心制止及时,几番抗议之后,宴心才拿了两件旧衣服给他垫着。 “我以为你有办法帮我。” 许是一连吞了三四颗冰清丹,宴心才能偏向正常说话一些。 罗云溪明白这是宴心责怪他,却还是假装不在意,“有是有,不过可能对你的名声不太好。” 面对这样的借口,宴心自有办法怼他。 “你三番五次潜入我的闺房,可曾在乎过我的名节。” 再也没了借口的罗云溪只能认下,并且略显尴尬的转移了话题。 “你不觉得安如慕这一次出现的很可疑么?” 确实很奇怪,野心也不明白,为什么偏偏是这个时候出现,为什么安如慕那样的翩翩公子也会特意闯进她的院子。 “或许是我和他有缘?命中注定就应该他来救我。” 宴心只能这样想,毕竟她和安如慕上一世的羁绊不小,就连这一世第一次见面时,他也觉得曾与自己见过…… 看着她这花痴的模样,罗云溪十分不爽,不由出言打破她的幻想。 “那你有没有想过,他为什么要拿走送你的东西,对于他碧云岛来说,这珠钗是有多贵重,不能重新铸造一支,还非要拿你戴过的送给自家妹妹?” “你是怀疑……这不可能!” 在没有确凿的证据之前,宴心怎么都不可能相信这个上一世多番救助自己的人,一个藏在她心底里的人,会狠下心来害自己。 罗云溪可管不了那么多,此时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要见证让宴心吃瘪的一刻了。 “可不可能,一试便知。” 他一下爬了起来,走向梳妆镜前对这宴心伸出手,示意她把昨日的那包药粉拿出来。 为了让自己放下对安如慕的怀疑,宴心也决心尝试,她从窗幔的一侧掏出藏着的药包,手腕施力,扔到了罗云溪面前。 罗云溪接了一下没接住,再一次身子前倾才抓到手里。 “你经常把那东西摆在哪里?” “之前送来的时候还有一个小锦盒,今天靖儿整理的匆忙,并没有把那锦盒一块送回。” 宴心坐在床边,静静的看着罗云溪在她的柜子间翻找。 她一直都把怀疑目标放在和自己敌对的人身上,从来没有想起过安如慕,在她的印象里,安如慕这个人话不多,对台一切事物都好似提不起兴趣一样,他其实也不是什么心地善良的人,只是偏偏对宴心没理由的好而已。 “是不是这个?” 罗云溪举起了那个雕刻精致的锦盒,冲着宴心晃了晃。 她轻轻点了点头,此时却引得罗云溪不满。 “你就这么宝贝这玩意儿么?还藏在梳妆镜的最底下,莫不是你也想高攀安如慕?” 宴心气不打一处来,“你这是什么话,我和安如慕又为何不可?” “因为这个。” 罗云溪冲她举起了那个锦盒,锦盒的内部也就是簪尾的地方,呈现出深红的印记。 “他就是要害你的人。” 看到这个状况,宴心怎么都不会相信的。 安如慕明明是那样好的人,从与任何人、任何国家为敌,那他让自己中毒并且失声对他又有什么好处呢。 不对,肯定不会是他的。 “这不可能,一定是别人动了手脚,是柳糖儿!” 罗云溪耸了耸肩,不置可否。 “你若是不愿意相信我也不勉强,只要你自己以后留个心眼就成了,不过……目的达成之前,你可不许轻易让人伤害自己。” 看宴心神色不对,他抖了个小机灵来到她身边说出了下半句话:“我可是会心疼的。” 还在怀疑中的宴心一下推开了他,一副失魂落魄的表情。 这倒是引得罗云溪不好意思了,他赶紧解释起这件事来。 “啊呀好啦,说不定他真想害的人不是你呢。你想啊,万一他要你死又何必这么快赶来见你,然后要回这个玩意儿,还表示歉意给你送了那么些礼物?” 见宴心额的状态渐渐好转,罗云溪这才松了口气,他也不知道为什么,明明从前见过的好看女子数不胜数,就连那个宣纸也近在眼前。 可是他为什么偏偏只对这么一个略微有些心机手段的小姑娘这么感兴趣呢? “你一个不受待见的小女子和他八竿子打不着,你紧张什么。而且你没事,也未将他有下一步动作呀,我刚刚说的那些话你就当我放屁,千万别放在心上。” 罗云溪拍着她的肩膀安慰,谁料宴心突然站起了身,吓他一大跳。 “明天!” 他不明觉厉的缩在床脚,望着眼前这个突然打了鸡血的女人。 “明天什么?” 宴心一副势在必得的样子,让人望而生畏。“明天就去宁家,把你要的东西找出来,我再也不想见到你了。” 罗云溪瘪了瘪嘴,一脸的无辜,恋恋不舍的嘟囔。“女人,果然都是薄情寡幸!” “等我处理完自己的事,我要去碧云岛亲口问他。” 这一世,安如慕是她心底里最后的阳光,她不想让这片温暖在心底里消失。 “啧啧啧,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头顶发绿。” 没办法,罗云溪只好听宴心的调令,明日便装出行,和十四一起潜入宁家找到那一张羊皮卷。 …… 明明宴心这天夜里千叮万嘱,这一次来宁家是偷东西不是逛窑子。 看看这罗云溪从上到下穿的是什么,朱红的外衫也就算了,头顶的金冠上还粘着孔雀的毛,看看他脚上穿的那黑色的外翻长靴。 活脱脱的就是一只老母鸡嘛。 这不禁让宴心在脑海里浮现出了四个字——鸡你太美。 “赶紧的,把这衣服反着穿,头冠上的那些花里胡哨的东西也扔了,最后把你那靴子拉上来,低调低调,我昨天是怎么关照你的。” 她重新戴上面纱,看好样子和宁不屈约定的时间就要到了,现在最快的变装方法就是那一切醒目显眼的东西都拿走。 宴心的余光瞥见了一脸冷漠的十四,做安慰的就是不一样,连气息都能调整到最轻。 “十四,你怎么不看着你主子一点,到底是谁要偷东西啊。” “公子若真听我的话,当初也不会认识你这般凶狠的女人。”不甘示弱的十四顺着话题,反而打了宴心的脸。 行,你武功高,你说了算。 “仙姑,仙姑,我来晚了。” 宁不屈从角落里钻了出来,身后一个护卫也没带,因为宴心关照这件事事关天机,越少人知道越好,再者不是每个人都像宁不屈这么傻的。 宴心摆摆手,暗示他带路。“没事,快带我们进去吧,我们确认过以后就离开。” 宁不屈注意到了后面两个“黑脸怪”不禁纳闷。 “这两位是……” 为了让宁不屈相信,宴心没有关照罗云溪和十四蒙面,只是让他们在脸上摸了一些让皮肤显得黝黑的干碳灰。 宴心随意应付,“我两个师弟,脑子不够,学艺不精,只能出点力。” 对于仙姑的话,宁不屈早就言听计从了,此番也没有多问,只是嘱咐他们不要路出马脚。 “行,这两日府里看的紧,再过三五天皇子们就要来了,所以一般不让闲杂人等进出。” 宴心不放心,再三确认道:“知道了,守卫都引开了么?” “除了我爹书房,其他地方的都在小休,大概一炷香的时间。” 宁不屈带着他们来到平南王府的后门,这一块地方没有人把手,他们看了看周围,一下就闪了进去。 方才十四说过,可能会藏书的地方都在平南王日常处理公务的屋子,那一块正好就在西南方向,也是他们重点搜查的目标。 “我们估计过仙树的位置,就在西南方向,还请宁少爷跟着我们出点力。” 宴心淡淡的开口,已经不是商量的语气了。 “那不就是我爹住的地方吗,这可不行,万一被发现了……” 现在宁不屈在王府的地位一目了然,连平南王的书房都不敢靠近,这样的世子身份也不知道有什么用。 十四在身后补充道:“宁少爷,凭借你的聪明才智,应该没问题吧。” 这种高帽子对宁不屈没有用,但是一想到马上就是他的出头之日,难免不会生出几分勇气来。 “行,为了当驸马我是豁出去了。” 还没等宴心一声令下,这宁不屈就突然冲了出去,蒙头就往书房那边跑。 “来人啊,抓耗子啦!快来人啊!” 不得不说,宁不屈在捣乱这件事上,还真是一把好手。 宴心等人没有停留,跟着宁不屈的脚步探了过去。 这是罗云溪在身后默默吐槽:“这个世子好像不太聪明的样子啊。” “确实和你半斤八两。” 宴心鬼使神差的就接上了下一句。 “咳咳,两位可还记得我们此行的目的。” 十四在两人身后轻咳,十分迅速的打断了一场掐架。 也不知道这罗云溪到底是什么性子,自从这一次见到十四开始,这小子看自己的眼神都变得不一样了。 像是那种怀疑加上不屑,又有些羡慕? 他该不会真的以为自己和罗云溪已经好上了吧! 第四十七章 被发现咯 “想什么呢,赶紧跟上。” 罗云溪见宴心发呆,用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我和公子先搜卧房,还要劳烦柳小姐去看看平南王的书房里有什么。” 十四说完就拉着罗云溪走了,独留宴心一个人站在书房门口。 好小子,心机挺重啊。 把最危险的地方,留给了她,这主仆两倒是就会挑轻松的地方。 没有办法,宴心只好蹑手蹑脚的潜进平南王的书房,这个地方可比自己父亲的书房大多了。 按照道理,平南王不过就是一个闲职,说到底就是陪着高官们玩乐,陪着贵族们杂耍的,他又没有什么正经差事做,为什么要布置这么一件大书房呢? 宴心绕道书桌前翻动一些公文,基本上都是和地方官员以及名门贵族的书信,没有任何奇怪的地方。 不过她转念一想,既然罗云溪这般需要那宝贝,那平南王肯定也不会放在明面上给人来偷。 这个地方一定有机关和暗格。 她正准备去书架上寻找机关,却发现了一沓黏着红戳的书信,上面写了一大大的“柳”字。 宴心心生怀疑,不过既然来都来了,如果不一探究竟,岂不是辜负了她这么费尽心思的混进来? 她想也没想撕下了红戳,将里面的书信和账本全部摊开在了桌上。 里头有一些关于商铺转让和地方收支来往的契约。 宴心记得这些里头记录的商铺都是柳家麾下的,但是这账面却十分不对劲,就算是刚学过算账的先生也不会有这种错误吧。 这样的盈亏,摆明了就是在作假。 不对。 宴心随即反应了过来,她记得两年后就是平南王行动的时候了,那是上一世时,柳家十几口人被擒的伏笔! 而这就是平南王在做假账诬陷柳家啊。 原来他就是用了这样的方法,给父亲安上了一个通敌叛国的罪名,也是因为这个让她和哥哥阴阳两隔! 看来是上天注定要让宴心看到这些东西,也好阻止上一世的惨剧。 宴心将那一沓东西都收了起来,既然平南王要诬陷柳家,那宴心就好好找个机会把这些东西递上去,看看到底最后谁会笑到最后。 她继续寻找着机关和暗道之类的东西,突然就开始后悔之前在破军山学的为什么不是奇门遁甲或者五行之术,要是那样她一定一眼就能看出玄机。 正想着,她就在平南王的书桌后面,看到了一张十分奇怪的挂画,这上面不是美人、不是字画,更不是我天榆的大好河山。 而是一个古怪的石狮子。 这个石狮子,宴心总觉得有些眼熟,而且呼之欲出。 她没有多想,立刻掀开了这幅画,墙上的一个抽屉也一下弹开。 她惊奇的凑过去,却发现里面只有一把普普通通的钥匙…… 难不成罗云溪要找的羊皮卷就在那些最显眼的抽屉里头? 宴心顾不上那么多,一个一个尝试,终于在第三行第四列打开了相对应的抽屉。 果然是一张深褐色的羊皮卷,正十分随意的摆放在里面。 宴心迫不及待的掏了出来,她倒要看看,这个让罗云溪一直耿耿于怀的秘密究竟是什么! 这羊皮卷上写的确实是楚文,而且从年份上看已逾百年之久,以至于羊皮卷的周遭已经磨损了。 宴心凭借着在破军山多年学习楚文的经验,这些句子对她来说并不困难。 这上面记载的似乎是一百多年前,楚国建立以后与天榆和西津交战时的情况。 听说百年前的交战是三国最阴暗的时光,三国间都损失惨重,谁也没有讨到好处,各国之间也心照不宣的封锁了所有消息。 这张羊皮卷上记载,天榆与西津联盟,为了扫除眼前障碍,组织大楚继续膨胀,而设计吞并楚国。 战时持续了三年之久,当年楚国的圣女琳琅以自己的血为诅咒,编排了一曲楚人歌送给敌国英灵,从而彻底结束了那场战争,这也就是楚人歌的由来。 楚人歌…… 就是上一世的时候,柳糖儿最后唱的歌曲。 相传如今除了楚国圣女之后,没有人再会这首战歌了。 宴心继续往下看,可是剩余的部分并不在这一张羊皮卷上,似乎是被人撕毁了。 她不甘心的合上了卷轴,正准备交给罗云溪,可是当她重新卷起羊皮卷的时候,却被背面的符号给吸引住了。 这个符号,她是再熟悉不过了。 因为那是…… 破军山的标记! 她想起来了!那幅挂画上的石狮子就是破军山山门口的那一只,不过缩小了好几十倍,难怪宴心会觉得耳熟。 这样就能够说通了,羊皮卷的最后指向是破军山,挂画上的也是破军山。 看来这个师门她是不得不回去了。 再者,她之前也迟疑过,这秦玄琅要的山河卷究竟是什么东西,为什么他那么迫切的想要得到,为什么他付出那样的代价甚至不惜要自己去死,为什么会藏在破军山那样机密的地方。 这样东西一定是他的命门,只要自己得到了,说不定就可以攻破她的计划。 略显整齐的脚步声由远而近,恐怕是那些个守卫已经回来,宴心赶紧复原挂画和抽屉,从窗边的窗台翻了出去。 真是见鬼,和罗云溪这个家伙在一起,她变得也不走寻常路了。 “找到了,我们快去后门口和宁不屈会和!” 她路过平南王的卧房,拍了拍门,提醒那两人赶紧离开。 十四和罗云溪听到动静后一下就窜了出来。 “啧啧,我娘子就是不一般,什么都逃不过你的法眼。” 见罗云溪夸奖宴心,十四立马就不干了,在一边冷言冷语的刺激罗云溪。 “公子,要是你刚刚不盯着那些禁书看,说不定我们早就会发现其他有用的东西。” 不是宴心找事,十四这个暗卫确实是她见过的暗卫里面最不给主子面子的。 不过这也恰恰证明了,罗云溪真的是个好脾气的主儿。 “咳咳,说什么呢,那怎么能是禁书呢,那可是劳动人民千年流传下来的艺术瑰宝。” 罗云溪十分得意扯皮,随便伸出手来示意宴心把东西拿出来开开眼。 宴心不以为然,反正里面的信息她已经看见了,给他又如何。她没有犹豫,一下抽出塞在衣服里的羊皮卷,拍在了罗云溪的手上。 “你看看,是不是这个。” 十四十分紧张的凑过脑袋来端详,再三查看下才确定道:“公子,没错,就是这个了!” 接着,他一拱手,对这宴心道:“多谢柳小姐仗义相帮。” 宴心可没想这么多,她这一次也不吃亏,不止拿到了平南王做的伪证,也得知了关于楚人歌的线索。 她只是希望以后罗云溪少来掺和自己的事情,毕竟宴心要确保所有的计划都在她的预估之内。 “好说,从此我们两不相欠,管好你的主子别再来打搅我了。” 还没等罗云溪发牢骚,身后就传来了衣物的摩擦声。 “什么人!” 糟了,被发现了。 宴心没有回头,因为她知道,这个声音……是宁疏影。 真是冤家路窄,宴心总不能跟她说自己是来找一棵神树,然后路过了她爹的书房顺便拿走了她爹嫁祸自己爹的伪证吧。 为今之计! 宴心飞快的把罗云溪推了出去,绝对不能让宁疏影发现自己。 就这样,宴心用余光看到了罗云溪跌跌撞撞的和宁疏影撞了个满怀。 还好宁疏影在自己家没有带丫鬟和仆从的习惯! 看来两不相欠是不可能了,也不知道之后罗云溪要怎么编排自己过河拆桥了。 反正十四武功高强,就算来了护卫估计也奈何不了他。再加上罗云溪这个拖油瓶,打个平手也差不多了。 她正想着,就已经来到了和宁不屈约定的地点。 宁不屈这个时候急的在原地转圈圈,见宴心来了赶紧上前问。 “你的师弟们呢?” 她沉吟片刻,回想起方才的情景,只能搪塞道:“遇到了点麻烦,不过不用担心,他们马上就来了。” “你们被发现了?” 宁不屈一下惊了,这些天府里戒备森严,他可是好不容易才找到这个档口的。 要是被发现了,说不定还会殃及自己。 这个时候十四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是的,一个侍女,已经被我打晕了。” 侍女?要是宁疏影听到十四这样叫她,一定会跳起来跟他理论的。 宁不屈舒了口气,从门外探出头去道:“没事没事,找到了就行,快走吧。” 路上罗云溪一直捂着自己的胳膊肘,怕是方才宴心推他的时候撞到了,现在这小子正在指桑骂槐呢。 “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领头各自飞。” 宴心忍无可忍,可是在大街上又不好发作,只能小声提醒。 “刚才那个女人可不是什么侍女,她是平南王的女儿宁疏影,和我也算是老熟人了,情急之下我可没有别的办法。” 罗云溪得到了一个满意的答案,这才解释了方才的事情。 “放心,十四已经抹了她的记忆了,相信她完全想不起来发生了什么。” “那样最好。” 第四十八章 预备献舞 上一次苏氏的所作所为,安如慕果然写了信告知父亲,既然安公子的面子在那儿,父亲也不好不作处理,所以一回来就让苏氏闭门思过半个月。 宣纸也因为家中的事情被喊了回去,在回去之前还千叮万嘱的让宴心给她写信,有空去浔阳城找她。 随着父亲的归来,宴心也得到了另外一个消息。 便是太子与二皇子前来澜州游历,顺便体察澜州城的民情。 在众人都觉得二位皇子乃国之表率,是皇上惦念百姓时,宴心却对此不屑一顾。 其中内幕宴心岂会不知你呢,太子秦玄益不过是打着体察明清的幌子,想要借机拉拢平南王府与柳家,也好在朝中有一个更好地依靠。 而秦玄琅分明就是来与自己家攀关系的,他为了不让太子得势借机破坏,这两个皇子各怀鬼胎,都是大尾巴狼。 但也正为这样,这场戏才会更加好看。 晚上平南王府设宴,平南王派人送了请帖来,点名需要柳宴心上台献舞。 这个消息一时间轰动了所有澜州城的贵族,她们无不盛装打扮擦亮眼睛。 大家心里都清楚这么好的表现机会,平南王怎么不让自己女儿上去呀,分明就是猜准了宴心不通舞乐,想让柳家丢脸! 不过宴心并不慌张。 上一世的时候因为她害苦了数千灾民,名声一时间被宣扬的很是不堪,所以使得原本想要娶柳宴心为侧妃的太子改变了注意,从而在文会上看上了宁疏影。 也更是因为宁疏影的诋毁,使得太子在见面的时候,毫不留情的讽刺和耻笑自己,冷嘲暗讽其不配为侧妃,使得柳阀颜面尽失。 反而那时候长相俊朗,性格温顺的秦玄琅借此机会是走进了柳宴心的心里。 他用自己的经历和过往安慰她、亲近她、对她温柔呵护,使得自己彻底沦陷,甚至在以后自己因为他家破人亡,都还忍不住相信他…… 不过现在看来,秦玄琅那般作态分明就是为了博取自己的同情,更是利用自己和父亲,使其坐上皇位,让柳宴心为了山河卷而去破军山备受折磨! 既然他这么想要得到那个位置,宴心就要让他亲眼看着,这个位置是怎么离他越来越远的。 宴心本想唤来靖儿一起找身衣裳,以用来参加今日的宴会,可还未等她打开柜子就瞥见了床上叠的整整齐齐的一件红色舞衣。 这件衣服的领口处坠了些许小小的贝壳,转起圈来叮铃作响,袖口处也是用了小珍珠镶嵌,极尽华贵。 “靖儿,这件衣服你可知道从哪里来的?” 她翻动着这件做工不错的衣裳,询问一边的靖儿。 靖儿摇了摇头,大胆的猜测道:“小姐,我今天回来的时候就已经看见在这里,说不定是老爷送来的?为了补偿你这几天在家里受的委屈?” 父亲? 父亲是个武将,对于这些女孩子家的东西并不在行。 宴心心里有些怀疑,慢慢的她不禁怀疑到了那个好几天见不着身影的罗云溪身上。 这样的话花饰,和他的眼光如出一辙啊。 难道是告别的礼物? 她没细想便换上了,这尺寸正合适,怕是自己也没有办法不去试穿就找到这么合身的衣裳吧。 这么想也就那个罗云溪,老趁自己不注意的时候动手动脚。 说不定自己的尺码就是那个时候被他就摸了去的。 不过今天日子特别,就勉强收下他的好意咯。 宴心稍稍做了些准备,月亮就爬上了柳梢头。 平南王府的轿子已经停在了府门口,原本惹了乱子的柳糖儿事不宜出门走动,可她哪里是那种会放弃勾引权贵的人,恨不得爬也要爬上轿子。 柳阀没有办法,只好捎上她一块。 有皇子赏光,平南王府早就是歌舞升平了,澜州城所有的达官显贵统统都到了上座。 宴心倒是没有急着进正殿,推脱自己不太舒服便在大殿外歇会儿。 柳糖儿以为她是害怕一会儿献舞会出丑所以准备尿遁,便也没有管她。 她看着柳糖儿要人搀扶的样子就觉得好笑,真不知道一会儿秦玄琅问起来,这女人要怎么作答她和钟青之间恩怨。 其实宴心知道秦玄琅此刻就在殿内,虽然前期她幻想过无数次与他的相遇,但是真正到了眼前,自己的心竟然还是忍不住的怦怦直跳。 这种心跳倒不是对秦玄琅余情未了,而是那一种恨不得杀之而后快的怒火。 “哟,这不是柳将军么?怎么前来也不让人通传一声,本王也好出门迎接啊。” 平南王在主位上斟酒,见柳阀带着庶女前来,率先打趣。 按照礼仪,他和自己的父亲官位还差一节,理应起身行礼,不过近日他倒是仗着自己是主人,而没有任何表示。 旁人没有教养,但柳阀不同,他是个识礼之人,便先与二位皇子打了招呼,直接忽略了平南王的话。 “柳阀参见太子殿下,二皇子殿下。” 太子身穿明黄色的圆领袍,相貌平平,和上一世没有什么不同,但他却率先坐不住了,旁敲侧击的问柳阀。 “柳将军无须多礼,快快请坐,本太子听平南王提起过,说是柳家有女儿今日要上台献舞……不知?” 二皇子秦玄琅倒是朴素不少,浅蓝的袍子,玉冠束发,眉眼生的动人,像极了当年初遇的模样,谁能料到这样一个温文尔雅的少年竟然是个阴暗、可怕的魔鬼! 他此刻并未多言,与秦玄益一副兄友弟恭的模样,这倒也符合他一贯的小人作风。 平南王看了两位皇子的表现,也等不及了,在一旁煽风点火。 “柳将军,你家宴心姑娘今日怎么不见人影,莫不是不肯给二位皇子面子?” 一时之间席上众说纷纭,有人说柳宴心是才疏学浅不敢前来,还有人说柳宴心在家中毫无地位,没有理由前来参加,而这一切都通通映入了门外的宴心眼中。 但她还是不为所动,丝毫没有现身的意思。 她看到整个宴会所安排的点心杯盏都是之前自己吩咐宁不屈的,而宁不屈现在也在席上,作为正好在太子的身边,看着他和太子推杯换盏的模样,宴心不禁想为平南王见缝插针的本事鼓掌。 不过她今日没有遮面纱,打扮也与之前不同,宁不屈应该也认不出她来吧…… 既然宴心不出现,这倒正中了柳糖儿的下怀,她找到机会,上前微微俯身行礼,好一副大家闺秀的模样。 “家姊恐怕是今日身子不适,小女乃柳家二女,名唤糖儿,若是各位不弃,小女愿替姐姐献艺。” 以柳糖儿的姿色也算得上是澜州城里前几了,她笑的动人,给人一种无法拒绝的假相。 “妹妹还是莫要逞强了,前些日子因为钟青大人一案挨的板子还没好吧。” 柳宴心一袭红衣踏进了大殿,淡妆浓抹,一个飞天发髻尤为突出,她所用的发饰,皆为碎玉步摇,造价虽是不高,但那碧玉相碰泠泠作响之声,让人心旷神怡。 宴心对二位皇子行了一个规规矩矩的宫中大礼,随后抬头,意味深长的对这秦玄琅一笑。 这一笑倒是让刚刚年满二十岁的秦玄琅愣住了,他想着这女人竟然没有率先向他大哥暗送秋波,反而是对自己青睐有加的样子。 难不成是老天都知道了她的心意,有意要把皇位搬到他的身边? “宴心知晓今日有幸为二位皇子接风洗尘,特意花了些时间装扮,谁料被有心之人说成了怠慢,宴心可真是委屈的很呢。” 她学着柳糖儿平时的模样,微微颔首,摆出一副楚楚动人的样子来。 秦玄琅倒是没辜负宴心的垂青,率先上前来恭维。 “这是哪儿的话,柳小姐不愧是柳家嫡女,这一颦一笑都是大家风范呢,似乎与传闻中不太一样。” 见自己家二皇弟这么积极,太子也不甘示弱。 “是呀,一直听说南平王之女生的是沉鱼落雁、仪态万方,今日一见柳小姐,怕是能与之平分秋色了吧。” 太子的话本是客套,可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此言一出,南平王脸上就挂不住了,立即丢出话来。 “那我们就莫要多言了,一起瞧瞧柳家侄女的舞姿吧。” 宴心浅笑,冲着远处拿着古琴的白鸾儿勾了勾手,白鸾儿立即意会,开始弹奏。 太子秦玄益见了宴心的手势,这才留意到跟着宴心的白鸾儿,他神色一变,但并未声张。 白鸾儿准备的这一曲曾是如今的圣上的淑妃所作。 民间有一句老话,“君王掩面求不得,不崇生男崇生女。” 这句话说的便是圣上和淑妃娘娘之间的爱,而这淑妃便是秦玄琅的母妃,她曾经只是乐府的舞姬,一朝得了盛宠,飞上枝头。 所以秦玄琅对这首曲子的感情一定是异于常人的。 秦玄琅,你上一世负我,这一世,我便要你用性命偿还! 宴心步子初移,跟着曲调一回眸一摆手,都是柔情万种。她的舞衣火红热烈,在她的每一次转身中,绽放出好看的弧度。 宾客不由连连惊叹,就连柳阀也呆了,他从不知自己的女儿竟然有这么优秀的舞技。 而坐在平南王身边的宁疏影气的脸都发绿了,她悔不该推荐柳宴心来跳这开场舞,这下好了,自己的风头全被她给夺走了,就算自己之后用别的才艺镇场,也不过是沦为陪衬罢了。 第四十九章 舞衣陷阱 宴心此时的体魄虽然不及曾经带兵的时候,可是配合这舞蹈完成几个高难度的动作却是绰绰有余的。 她一个飞步迈上前去,最后一步一跃而上,一个惊艳的后翻加深了这舞蹈的难度。 在众人的都倒抽气声中,反观柳糖儿今天似乎极为沉得住气,对宴心的舞一点惊叹的表情都没有,像是早就料到了。 凭借上一世自己对她的了解,这个女人一旦露出这种表情,那大概就是——奸计得逞? 蓦地,柳宴心突然觉得自己腰间的系带一松,眼见着自己裙摆处的纱幔就要掉下去了,她赶紧一个下蹲接住,趁着起身的时候塞进了自己的腰间。 可事情却没那么简单,她背后的、肩颈的、还有胸前的飘带突然都开始脱落下来。 这罗云溪到底在搞什么鬼? 还没等她反应,突然就瞥见了柳糖儿对她挑衅一笑。 宴心看明白了,她是中了柳糖儿的圈套了。 好呀,自己早该料到的。 这条裙子竟然是她为自己准备的。 其实仔细想想也能解释得通。 柳糖儿此次定然是没有办法在众人面前争光了,所以到想要设计起自己来了,好让自己在众人面前丢脸! 偏偏不让你如愿。 宴心一边转圈,双手一边飞快的捡起那些脱落的舞裙,将她们重新组合、系好。 一曲闭,因为这突如其来的状况让柳宴心将舞步改了大半,但是好歹护住了自己的衣裙,她再次俯身,笑语盈盈。 “宴心献丑了。” 话音刚落,现场响起了雷鸣般的掌声,宾客们接头接耳,纷纷赞扬。 “不愧是柳大将军的嫡女,果然是风姿绰约!” “想来这一只舞,放在浔阳城中也难有同辈能够与之匹敌啊。” 秦玄益笑了笑,立即抓住了其中真谛。 “本太子记得这一只舞曾是淑妃娘娘所作,想必二弟看完定是感想颇深吧。不知二弟觉得是你母妃一舞惊艳,还是柳小姐青出于蓝呢?” 一句话,将秦玄琅推到了风口。 秦玄琅冷了脸,知道太子这是明摆着侮辱自己的身世,可他却又不好发作。 这个时候宁不屈也不知道是抽了什么风,赶紧接了太子的话。 “要说舞艺,当然是淑妃娘娘更受一筹了,毕竟是自小养在舞馆的,这一色示人本就是家常便饭。” 厉害,实在是厉害,这一句话可是把秦玄琅得罪的严严实实的。 果然说宁不屈不聪明是一点不错了,只知道逢迎太子,全然不把二皇子放在眼里。 看着平南王欲语还休的模样,宴心都快憋不住笑出声了。 太子本来没想着有人答话,这么一来他更是紧咬着不松口了。 “那可不一定,淑妃娘娘毕竟也人老珠黄了,父皇这些年都没去看她几次,恐怕是与民间传言不符咯。” 这现场的宾客是大气也不敢出啊,这种玩笑话,他们是笑也不是,不笑也不是。 万一跟着乐就是得罪了二皇子,不搭话也是对太子不敬,所以就只能两两结伴,随意跟着周围人假意寒暄,也好混过这个话题了。 眼看秦玄琅的脸拉得老长,宴心解气得不得了,她确实也是故意为之。 上一世的朝夕相处,让宴心记住了不少关于秦玄琅的习惯,表面上他敬重母亲,关心朝局,爱护弟妹。 可是实际上,他痛恨死了这个庶出的身份,痛恨死了淑妃的过去。 他一直觉得自己不受宠,处处被太子压一头的原因就是在于自己的出生不够尊贵,所以从小就打骂淑妃,更是在登上帝位以后的第一件事,就是赐白绫缢死生母。 这样的过去突然被热女揭露,秦玄琅的内心有多么崩溃可想而知。 “其实小女一直敬仰淑妃娘娘当年的一舞惊天下,她的才名是多少女子心中的所向往的,能够成为皇妃也是她才德的证明。今日小女所能描摹的,不及娘娘万分之一。” 但宴心今天的目的不只是让秦玄琅难堪,她要做的是得到秦玄琅的信任。 这话说的滴水不漏,可事实上她却是暗指了淑妃是用自己的努力得到了今天的位分,不像皇后,只能依靠自己母家的能力,皇上对她的宠爱早已经不复当年,如今只不过是看在她祖父江丞相是三朝元老罢了。 她接下了话茬,顺便颂扬了淑妃的才德。 “柳小姐果然特别,这一杯酒,玄琅敬你。” 有人救场,秦玄琅求之不得,赶紧想着要结束这个话题,他拿着两杯酒走上前来,正要递给宴心的时候却被打断了。 太子这时候清了清嗓子,也举着酒杯走了过来。 “二弟怕是逾越了吧,兄长尚未举杯,你怎的好越俎代庖?” 秦玄益向来刚愎自用,所以最后才会着了道,从太子之位上摔下去,今日一见果然是沉不住气。 看着宁疏影和柳糖儿记恨的目光,宴心一时间心情大好,不由添了把火。 “今日是宴心多有逾矩,东施效颦了。宴心便自罚三杯,权当赔罪。” 她接过这二人手上的酒杯,一钦而尽。 “豪爽!果然豪爽!”太子笑着回到了座位上。 这一局,宴心既保全了秦玄琅的颜面,同时也得了美名,还让秦玄益刮目相看。可这柳糖儿可是已经察觉出自己的异样了,必须要像个办法好好整治整治她。 她刚准备退回位置上,宁疏影却突然站了起来,“柳宴心,你站住。” 一时之间周遭安静得出奇,这些宾客都抱着看好戏的态度等着宁疏影的下文。 宴心想着该不会是前天的事宁疏影想起来了吧,她的心里七上八下的,可还是先佯装镇静的回头。 “不知宁小姐有何指教?” 最爱出名头的宁疏影被人抢了华光,自然是不甘心了,这些都在宴心的意料之中。 “柳宴心,你可还记得中秋文会,你我二人的笔试在即,今天我便想邀请二位皇子一同参加,做个见证。” 宁疏影不顾一边平南王的颜色,一意孤行道。 宴心莞尔一笑,尽显大家风范。 “也好,不知宁小姐可还记得我们的赌约,若是现在反悔的话还来得及哟。” 这句话,宴心本就是想激怒宁疏影,让她吃瘪,好坐实了之后的比赛。 “好,若是谁输了,终身不得嫁入帝王家!” 这赌约一出,周遭的皇室官员通通傻眼了,他们这么久以来,从没见过哪一家的大家闺秀们的文学切磋玩的这么大的。 就连两位皇子也露出了匪夷所思的表情。 这平南王和柳将军都是朝中有头有脸的人物,谁不指望自己的女儿谋个好前程,也好让自己脸上有光,这万一谁家落败了,还怎么在澜州城混下去啊,怕是要一辈子论文笑柄了。 平南王的心都被提到了嗓子眼,当着这么多同僚的面,就算自己女儿在文会上输了,那也无从下手了…… 自己可就这么一个嫡亲的女儿啊,他还指望之后能依仗着她享清福呢! “一言为定。” 说罢,宴心退回了柳阀身边,冷冷的瞥了一眼柳糖儿。 这一眼似乎是警告,让柳糖儿无端的惊恐起来。 刑场自救、诗词千金、弘文书苑、整治钟青…… 眼前的这个曾经任人摆布的女人早已今非昔比,她若是一朝踏错,必定一败涂地! 为了自保,她一定要先下手为强! 宴会一直持续到了戌时,夜里明月高悬,柳阀因为领了巡城的差事,所以一早就告退了,考虑到柳糖儿身子还未好全也顺带将她接了回去。 皇子莅临是大事,太子因为被不停地灌酒,有些醉意,差不多都快站不稳了。 在平南王的示意下,宁疏影自顾自的上前搀扶太子下去休息。 宴心静静的看着这一切,也不多言。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就敢大张旗鼓的有此安排,看来这个平南王是想要警告众人,太子妃的位置是非他女儿莫属了。 不过,主要还是做给宴心看的吧。 可是她们却不知道,宴心的目标,从始至终都不是太子。 秦玄琅那便也差不多了,他等太子下去之后还一一给官员们敬了酒,谁也不落下,表面文章做的十分严谨。 舞曲一支一支的结束,不少官员都准备打道回府,宴心看时候差不多,宁疏影也没有要来送客的意思,自己编也没有理由继续待着了。 这时已经到了亥时,在宴心收拾东西的时候,秦玄琅还特意让侍卫过来询问,是否要二皇子亲自送宴心回府。 果然,他是注意到自己了。 若是放在上一世,宴心肯定会欣然同意,能被二皇子亲自护送可是天大的殊荣啊。 若不是早已经知道了秦玄琅恶心的真面目,宴心恐怕还是会心怀感恩。 和秦玄琅达成好的关系是宴心计划的一部分,不过现在还不是时候,秦玄琅不是那么好掌控的人。 宴心婉言拒绝以后,选择和鸾儿同坐轿撵回府。 深夜的澜州城静谧非常,褪去了白天的喧哗后又是另一番景象,谁又能想到月余之后,这里会被血雨包围? 那一天的火光宴心这辈子都不会忘记,平明百姓的尖叫还回荡在宴心的耳边。 她不会再让任何无辜的人因为她而受到伤害了。 路过巷口,一阵不知名的风撩开了轿帘,宴心突然觉得周遭的气氛怪怪的。 按照她的经验,一定是有人用了功力震开了轿帘,似乎是想要与她一会? 第五十章 春色阑珊 她觉得这紧张感有些熟悉,便下令停了轿子。 她下了轿,看了看周围,便回头嘱咐道。 “鸾儿,你先随他们回去。今天我在大殿上喝多了,想自己散散步。” “这么晚了,恐怕不太安全吧。” 鸾儿有些疑惑,不由问道。 宴心一笑,逗她道:“这澜州城民风淳朴、路不拾遗,再说这条街我熟的很呢,你放心。” 鸾儿点了点头,跟着小厮们打道回府。 她一人等小厮们走远以后,观察四周,周围安静得出奇,一点旁人的气息都没有。 宴心吸了口气,朝着远处问道。 “宴心前来赴约,不知阁下是哪位高人?” 倏尔,宴心觉得一边酒楼的屋顶上有动静,便及时转头去看。 只见罗云溪穿着墨绿色的圆领袍正慢慢的、小心翼翼的、谨小慎微的从房檐上翻了过来,还险些崴了脚…… 这倒也不影响他耍帅,他整了整衣袍,从腰间抽出一把折扇,一脸委屈道。 “哎,几日不见,看来宴心心是已经把为夫给忘了。” 看着他这副傻乎乎的样子,宴心不禁翻了个白眼。 “干嘛装神弄鬼!” 罗云溪摆了摆手,突然一个黑衣影卫就健步冲上去来,拎起宴心飞升而上。 下一刻,她就已经坐到了罗云溪的身边。 罗云溪看着她的衣袖有些不满,似乎还在为上次的事情生气,便对她评头论足。 “你看看你,这衣服这妆容,你和那姓秦的到底什么关系!” 看来这罗云溪得到了羊皮卷之后并没有放弃找人盯着自己,要不然为什么自己每做一件事他都能知道呢。 “我们没有任何关系,你别老监视我行不行。” 宴心气不打一处来,甩开了他的手就准备打道回府。 罗云溪愣了一会儿,表情突然就委屈极了,他一瘪嘴,嘟囔道。 “这怎么能说是监视你,这是为夫对你的关心!” 怎么说罗云溪也不过才十八九岁,如是按照上一世的年龄来算,自己也应该是他半个姐姐。 她叹了口气,整理好情绪,重新安慰他道。 “我再跟你说一次,我不想嫁给你,也不需要你负责。我知道你的身份肯定不一般,按照约定的,我帮你拿到了东西,你也应该放过我了。” 罗云溪今天看起来有些上身,也不知道是因为宴心的话,还是因为他又有了其他任务。 “你说的不错,我的确不是天榆人,我本是西津人。因为一些缘故来到了这里,其中的牵连我不能一一与你解释。” 宴心从来没有想过了解他的目的,只要他不阻止自己复仇,那一切都没有关系。 “我不关心……” 没等宴心说,突然罗云溪就动手点了自己的穴道,让宴心再也动弹不了。 宴心气结,这男人还藏得挺深的,点穴的功夫竟这么好,还有这般深厚的内力。 可她又不从反抗,只能气呼呼的盯着罗云溪。 罗云溪倒是很平静的样子,解下自己身上的披风盖在了房檐上,随后扶着宴心的头,让她躺在了披风上头。 “和你相处的这段时间和我很开心,你和我从前认识的人都不一样,好像比他们更加真实……” 从这个角度,宴心刚好可以看到那挂在天上的月牙儿,她也有太久没有仔细看过月亮了吧。 她还记得上一次上月的时候,还是和秦玄琅的大婚。 宴心一直以为她登上了那个位置就能和身边人白首不相离,可是到最后不过也是一场笑话, 罗云溪没有留意到她的出神,自顾自的说出了些许心里话。 “如果我要说这些话,你肯定不爱听,所以只能冒犯一下了,不过我冒犯了那么多次,应该也不差这一次了吧。” 说的确实没错,宴心已经快要习惯这样的处境了。 “我自小生在西津,我那个家族里的人都十分奇怪,特别是我二叔,在我记事的时候他就在做自己不喜欢的事了。他娶了不喜欢的人,继承了不喜欢的官爵,也度过了不喜欢的半身,现在就要轮到我那个堂姐了……” 生在大家族的孩子一般都不会太幸福,就比如宴心和宁疏影,她从前也曾羡慕过宁疏影是家里的独女,可以被人捧在手里,而自己却因为幼年丧母而备受欺凌。 可是在宴心经过今天的观察以后,她发觉宁疏影也并不是那么幸福。 一直被过渡注视,被培养成光耀门楣的工具,真的是她想要的么? “我堂姐毕竟是个女子,总想着让我分担一些,可我不想步他们的后尘,也不想回家听我父亲唠叨……” 宴心其实算不上同情罗云溪,比起自己的经历,他还不知道过的有多幸福呢。 小小年纪就能游历四海,从来不为吃穿发愁。 真是少年不知愁滋味。 “其实我也不信,本公子这般容貌和才华,你会不动心?” 画风突然一转,宴心也没有反应过来。 面对罗云溪凑近的脸,宴心吧眨眼了好几下眼睛。 “你不用回答,我们一试便知。” 话音刚落,这罗云溪的手就开始抽开宴心的裙子,因为这柳糖儿送的破衣服本就没几块还连着的布了,罗云溪这么一抽更是拼不起来了。 月明星稀,春光乍泄…… 罗云溪没想到这衣服竟然脱得这么快……他拿着系带的手一抖,立即脸上就挂不住了! “那两个不过是你们天榆的皇子罢了,我看没一个能堪大任,难道你的目标就这么简单吗?” 宴心根本就没仔细听罗云溪说话,她这时候早已满脸通红,这可是在大街上,万一被人看见了……这岂不是要羞死人了? 对于刚刚罗云溪的话,她就算想要反驳,这个时候她也动不了呀,她只能冷着脸看着罗云溪一个人表演。 过了一会儿,罗云溪反映了过来,表情也慢慢缓和了些,他盯着怀里的宴心,眼睛里闪着些许星光。 虽然他微微低头,吻住了宴心的双唇。 柔软、湿润、还有罗云溪身上那淡淡的沉水香的味道…… 他伸出舌头轻轻舔了舔宴心的唇角,一口咬住了她的唇珠。宴心吃痛,喉咙里发出了一声轻哼。 这倒并没有让身上的男子停下接下去的动作,罗云溪的体温慢慢的传递到宴心身上,他一手从她的脸颊抚到脖颈,慢慢下移。 这丝丝温暖与痒痒感像触电一般,让宴心无意识的腹部一收。 这反应,罗云溪自然是感觉到了的,他伏在宴心的耳边轻笑。 “宴心心,你看你也是喜欢我的呀。” 宴心看着这个男人的脸,脸上就又烧了起来,她索性闭了眼睛,不再看这张好看的、会让人意乱情迷的脸。 在月光的印照下,宴心的肤色更显洁白,似乎每一分都透着光亮。 她不闭眼还好,一闭眼睛,罗云溪倒是越加放肆起来了。 面对这样的情况,宴心微微蹙眉,不禁头上冒出了细汗。 可罗云溪却没打算这么简单的放过她,他那轮廓,就如同初遇的时候,会勾起旁人的兴趣。 他的唇慢慢贴近宴心,宴心一时没有忍住,低低的喊出了声。 慢慢的身下的披风已经渐渐被打湿了一片,她不自觉的用手环上罗云溪的脖子,抬头回应了那个吻。 依稀悱恻,眉目含春。 此时的男子倒是不慌不忙,他勾唇一笑,吐气道:“看来我家宴心心是忍不住了呢。” 什么?自己竟然可以动了!他是什么时候解开了自己的穴道…… 一阵羞愧用内传来,她立即别过脸去,躲开了罗云溪的注视,另外慌张的勾来自己的衣裙抱在怀中。 罗云溪笑的更加灿烂了,一手拍在她的屁股上,“娘子呀,咱们来日方长,不急于一时,等你什么时候有需要了,为夫再来。” 接着罗云溪用自己的衣服盖住了宴心,冲着另一处的屋顶吹了声口哨。 微风一动,瞬间几个黑衣人便出现在了他二人的周围,看着他们的身形,竟然分不出男女…… “他们……一直都在这?” 宴心尴尬了半天,终于吐出了一句话来。 只见罗云溪敞着胸怀,抛媚眼道。 “宴心心不要害羞嘛,我的暗卫最是知趣了。” 随后他回身冲着那几个黑衣人沉声吩咐道:“送我媳妇回家,切记不要惊动了旁人。” …… 宴心躺在床上,一直不敢去面对刚刚发生的事。这个罗云溪竟然敢趁自己不注意做出这种事情来…… 看下次见到他不打爆他的狗头! 可是,下一次到底要怎么跟他好好见面啊…… 第五十一章 柳湛回府 宴心早该想到的,她这么在柳家当混世魔王,苏氏不可能干看着不管。 这不,柳湛昨天连夜就从淮南军营赶了回来,说是什么不慎坠马受了伤,非要回家才能好好调养。 可是看他那一回来就到宴心这来问安的样子,哪里像是受伤了? “几日不见,宴心姐姐真是越发光彩照人了。” 柳阀站在宴心面前,那伪善的笑容简直和他娘是一个模子立刻出来的。 他长得倒是不高,明明和蔚儿同岁却比他低了半个头,不止如此,看看他脸上的呆肉,从小不知道是吃了什么。 要说他坠马宴心不信,但极有可能是他太重把马儿压垮了。 “哪里的话,府里闹腾的人少了,耳根子清净了,自然容光焕发。” 宴心此言就是在警告他们母子不要妄图在柳家搞什么事情,要不然宴心也不会善罢甘休。 这样的弦外之音柳湛自然明白,可他依旧顺着这话往下说。 “往日在府里湛儿对姐姐多有怠慢,以后的日子里,姐姐便把我当亲弟弟使唤就是了。” 多么明显的攀关系啊,苏氏恨不得日日都在神佛面前诅咒自己,柳糖儿也恨不能手刃自己,可这柳湛倒是独树一帜,赶紧了往宴心这里凑,真不知道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不过既然他送上门来了,宴心自然要给苏氏和柳糖儿面子。 她敲了敲桌子,提醒道:“既然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那我可就不客气了。” 柳湛一点也不慌的模样惹人猜忌。 “您吩咐便是了。” 宴心清了清嗓子,指着自己榻边的木桶。 “这日子闷热,我的脚心都发汗了,你若是无事就给我打盆洗脚水吧。” 话音刚落,柳湛的嘴角明显抽了两下,整个柳家的人都知道,这位少爷从来都是让人伺候的,长到十岁都没自己穿过衣服倒过水,现在苏氏的宝贝儿子要给自己打洗脚水,宴心想想都觉得解气。 原本宴心以为柳湛肯定会拒绝,然后骂骂咧咧的回去找苏氏诉苦。谁知道这小子竟然真的大步去拿起了宴心的水桶。 “姐姐请稍作休息,湛儿马上就去打水。” 不会吧,这小子转性了? 宴心带着疑惑趴在窗台上盯着柳湛的举动,没想到他还真的打了半盆热手又掺了凉水,临了还不忘了在里头加上花瓣。 他这么殷勤,宴心实在是不适应,让宴心唯一能想到的,就是这个柳湛肯定在水里下毒了。 等他进屋,宴心又装作正在看书的模样,半点声音都没出。 见其没有动静,柳湛提醒道:“宴心姐,水来了。” “放着吧。”宴心看了他一眼,暗示他可以走了。 柳湛恭恭敬敬得把水盆放在宴心的脚边后,便退后了两步。“宴心姐,这水温刚刚好,放一会儿可就凉了。” “那你先把帕子扔进去浸水拧干,我要先擦擦手。” 这水宴心也不敢乱用,只能先让柳湛以身试毒,没想到这小子积极得很,立马就去拿帕子了。 见他没有半点不适,宴心只能接过那帕子,随便在手里蹭了几下。 “在军营里待了这么久,果然是学了点东西的,得空了我会在父亲面前多夸你几句的。” 宴心不忘了拿出父亲试探他,如果自己真有什么事,那么父亲知道以后第一个找的就是他。 “如此真是感谢宴心姐姐的提携了。” 就算如此,柳湛还是面不改色,一副问心无愧的样子。 柳湛走后不久,宴心用了好几个方法测试,可结果都是一样的,那就是一盆普普通通的洗脚水。 宴心真是搞不明白,柳湛做这么多戏就是为了在百忙之中抽空耽误自己几炷香的时间么? 做戏一次就算了,可这柳湛竟然连续三天一大早就来问安,连靖儿都嘟囔着这二少爷把所有的活都做完了。 后来宴心渐渐习惯,直到父亲回来后,一家人吃了一顿饭。 今晚苏氏表现的十分殷勤,连宴心也不针对了,一门心思的给柳阀夹菜。 “老爷,您是不知道啊,在学堂和军营里,夫子副将们可都夸湛儿是个好苗子呢。别看他这样,学习可用功了呢。” 苏氏和柳湛各坐在柳阀身边,笑语连连,柳糖儿也表现的乖巧可人,一直都细嚼慢咽的没什么话。 “确实,淮南那边的人也和我说了,湛儿确实不错,能堪大任。” 柳阀也点了点头,赞同了近期柳湛的表现。 “还不止呢,这几日湛儿除了去宴心那里请安帮着干点小事以外,每天还都去铺子里帮忙呢,有不少小姑娘可都是冲着他去的呢。” 无端被扯入话题的宴心,只能点了点头,继续吃自己的饭,祈祷这晚膳赶紧结束。 每次只要是柳阀在家中用晚膳,那家里在的小辈便都要出来同桌,这是宴心很小的时候娘亲定下的规矩。 说是希望一家人永远和和美美的。 真的能那样么? 宴心在心里怀疑。 “是啊爹,最近我和一些世家小姐们出门逛街,她们还总是问起湛儿来呢,说是能嫁到柳家的都是福分。” 柳糖儿也笑着开口打趣,这四个人俨然是一副伉俪情深,母慈子孝,其乐融融的表现。 宴心这时候一个人坐在桌前,倒像是个看客。 想来自己的母亲早已经离开,哥哥远在边塞不得归来,连弟弟也在军营当中历练。 她以为自己重生一世之后,可以淡然面对,可以竖壁清野,但是在亲情的面前,她是真的做不到坦然。 “对了,前两天王叔和我说他年纪大了,有些外头的生意恐怕照顾不过来了,想着过两年就告老还乡去。” 苏氏演完情深意切的娇妻之后,话锋一转。 柳阀像是想起了什么,点了点头,“这倒是我忘了,他在府里呆了这么多年是该歇歇了。” “妾身以为,您整日忙碌也该有个人帮您分担着了,湛儿这些日子表现都不错,不如……” 原来他们的算盘只在这里,变着法子想要让柳湛赶紧掌握当家大权啊。 宴心怎么能让他们如愿? 她赶紧放下碗筷,不等苏氏说完就插了话。 “不如让我试试吧。” 众人明显一愣,尤其是苏氏,每每她埋了个伏笔之后总被柳宴心截胡,这一次在这种大事面前她可得发力了。 “宴心,你一个女儿家迟早要嫁人的,怎么能总是在外面抛头露面呢?这样对你的名声也不好呀。” 柳阀也赞同苏氏的话,“这话说的在理,我明日就让王叔安排几个铺子先让湛儿管着。” “谢父亲。” 柳湛赶紧应下了,生怕下一刻宴心就要来把他到嘴的肉抢走。 “可是老爷啊,这商铺里的管事跑堂可不比家里那般,说不定也会误信旁人的挑唆,说湛儿是个庶出的身份……” 苏氏顿了顿,一个眼色看向了柳糖儿,柳糖儿心领神会,赶紧接了上去。 “不如……父亲就让弟弟做这个少家主,也好让那些人不敢忤逆。” 看来醉温之意不在酒,苏氏是打定了主意要让柳湛管家了,难怪这几天他的行为这么反常。 “小娘,您这想法虽好,但是于理不合啊。” 宴心铁定不能看着原本属于哥哥的东西落入这种人手里,万一柳湛掌权,那么她之后的努力肯定会大打折扣。 “按理说,这少东家都该是嫡子,我哥哥尚在,何时能轮到柳湛这个还未成人的孩子。” 她带着商量的口吻,拒绝了这个提议。 苏氏一下就炸了,她也知道柳亦辰这个嫡子,不管在才华或是武功上都是一等一的,不过就是性子傲了一些,否则也不至于被贬。 万一他真的有一天回到柳家,和这个柳宴心里应外合的,那么这柳家的家业这辈子都不能可能落到她头上。 苏氏急的饭也不吃了,一下站了起来,双手插在腰间,看架势就是要和宴心好好理论两句了。 “你兄长柳亦辰?你这不是害我们柳家么。整个朝堂之上,谁人不知道这柳亦辰得罪了陛下,名为调遣实为发配,一个戴罪之人怎能掌权?” 相比之下,宴心倒是淡定了不少,也若有若无的提醒着柳阀自己兄长的能力。 “姨娘,这之后的事情还未可知呢,你怎么就能断定我兄长一辈子不会再边塞建功立业?” 柳阀把碗“哐”的一声扔在了桌上,怒形于色。 “好了!” 苏氏一下就意识到了是太不对劲,赶紧低眉顺目的坐了下来,宴心也低头闭上了嘴。 柳阀叹了口气,这府里的明争暗斗他怎么会不知晓呢,自古以来富贵人家的家宅安宁是最难的,可是他不管怎么努力都没有办法制止这些事情的发生。 早已经根深蒂固的信念,又怎么可以轻易转变? “都少说两句,明日湛儿先去管两天铺子,一个月后我再看情况,若是湛儿真的做得不错,那这少东家的位置理应是能者居之。” 柳湛接下了命令,一副谨遵父命的样子。 “是父亲,若湛儿做的不好,那这少家主的位置我愿意拱手相让,不管是兄长也好,弟弟也罢,最终不都是我柳家的子孙么?” 这话说的滴水不漏,明面上是大方得体,其实不过是暗示他自己和柳亦辰一样是柳家的儿子,身上是柳家的血脉,哪有什么嫡庶之分。 宴心是一点食欲也没了,也不愿意再看这一家人演戏,抛下一句吃饱了就回了房。 第五十二章 采取措施 既然苏氏能够买通夫子和军营的人,那她说不定也会在上商铺里动手脚。 难保一个月后,柳湛是不是真的会挤上少家主的位置。 宴心已经在晚膳上发过火了,那万一柳湛做错了什么,难保苏氏不会借题发挥,说是自己从中作梗。 她现在必须想一个万无一失的方法来,任凭她们怎么怀疑都不会牵连自己的方法。 宁不屈! 宴心脑子里第一个跳出来的人就是他,平南王和柳家向来不和,所以在外人眼里宁不屈并不是自己能够掌控的人物。 要是他来商铺里闹事,柳湛肯定没本事应对。 目前宁不屈这颗棋子还有用处,宴心便得找理由吊着他。 她再次写了信交到宁不屈手上,约他明日午后在那家瓷器店见面。 自从上次的事情在之后,宴心便总让人送信道瓷器店里,再托老板转达给宁不屈。这样既不会惊动旁人,也避免了宁不屈直接接触到宴心的人手。 而那瓷器店的老板得了宁不屈多次造访,自然欣喜的不得了,以为自己攀上大生意了。 宴心在信上还特意关照了,这是一件能够让平南王对他刮目相看的大事件。 宴心为了不引人注意,特意提前了一炷香的时间到场,可没想到宁不屈早已经遣散了路人等在那里,似乎宴心的传召对他来说是件大事。 他那几个狗腿见了遮着面纱的宴心,立马像比见了财神爷还高兴的迎她进门,看来宁不屈对她还真是一点都没起疑心啊。 “仙姑你可来了,这些日子你一点消息都没有,可让我着急啊。” 宴心还没踏进门呢了,宁不屈立马站了起来,真个人显得十分焦急的样子。 “你是不知道,那日宴请二位皇子的时候,我可时间到那柳家的大小姐了,看她那模样明显就是和我们过不去啊,当时我就不该那么轻易的退婚,要不然我爹也不会发脾气。” 原来是他是在为宴心在宴会上献舞的事情而发愁呢,确实那天夜里看平南王的脸色就不对劲,怕是他已经看出宴心没那么好对付了。 不过她真好趁此机会打听打听宁疏影和秦玄益之间的关系。 宴心坐了下来,随手另起茶壶给自己沏了杯茶,不慌不忙的解释。 “宁少爷此言差矣,最近发生的事情我都清楚。你家妹子不是已经和太子殿下搭上关系了么,她柳宴心就算是再会说话就能如何呢?难不成还能把你这板上钉钉的事情拉下来么?” 这话一出,宁不屈也没有反驳,似乎是默认了太子和宁疏影已经好上的事情。 但他还是不放心,拉了长椅做到宴心的面前补了一句。 “话也不能这么说啊,柳宴心这个人最最近玄乎的很,我听妹妹说她在弘文书苑的一举一动都不像传闻里那样,说不定才女大会上还真的有可能翻盘呢!” 宴心在心里冷笑,这翻盘是肯定的事,就宁疏影那个模样是万万不可能嫁给太子的。 虽说她和宁疏影也不合已久,但是参考上一世太子最后的结局是多么凄惨,她就算再恨宁疏影,也不至于那么想送她去死吧。 上一世她就是看秦玄琅做了太多的坏事,这一世就算要做坏事,也是柳宴心亲手惩罚那些伤害过她的人。 “切莫担心,今日我找你来就是为了这一件事。” 宴心开始把话题往自己今日得目的上引,她的打算是希望宁不屈借机敲打柳湛。 “你可知道柳家的庶子近期接手了生意上的事,目前正发愁呢,宁少爷大可以去凑凑热闹,让他助你一臂之力啊。” 其实她这么做的原因有二,如果宁不屈派人找柳湛的麻烦是下策,但是也能启到震慑的作用。但若是宁不屈亲自出马,让柳湛帮他做事,等事情揭发,柳湛被安上私通仇家损害柳家利益的事,那可就是上策了。 再万一,柳宴心因此而受了伤,这个柳湛还真的能够稳坐钓鱼台么? 宁不屈摸了摸脑袋,显然是没有明白宴心的用意。 “嘶——仙姑,你可得说明白点。” 如此,宴心舒了口气,只能继续诱导他。 “柳家嫡庶之间向来不和,可是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你可以让他帮你阻止柳宴心获得才女之位呀。” 宁不屈点了点头,认为这件事确实有道理,但还有一个至关重要的问题,“万一他不肯和我合作呢?” 这种事难倒还需要宴心教么,他那种惹事的本事,整个澜州城都知道。 “宁少爷您可是澜州城的小霸王,这恩威并施的道理你应该也懂。只要宴心在文会上出事,那不就是你们平南王府得了所有的威风么,到时候太子就是你的妹夫,柳家也断然不可能再出头。” 这种不切实际的事情,也就只有宁不屈会相信,宴心一边说着一边自己都想笑。 “到那个时候,我再用计谋帮你接近四公主,皆大欢喜啊。” 最后她还不忘了把四公主的名号带出来遛一遛,好让宁不屈真的安心。 “仙姑果然不同凡响!” 宁不屈大手一拍,喜上眉梢。 见出来的时间久了,宴心也急着打道回府,便起身搪塞道:“行了,这几日我还要抓紧时机炼丹呢,不和你多说了。” “得嘞,仙姑您慢走嘞!” 宁不屈拍了拍身上的衣服,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 没过两天,宴心就听到了动静,说是柳家的染布坊被喝酒闹事的人给砸了,但是小厮找人追了好几条街,却让人给跑了,一下损失惨重。 得了这个消息,柳湛是敢怒不敢言,只能一个人在院子里咋花瓶解气,毕竟他才接手两天,就出了这样的事,传到父亲耳朵里肯定是一顿责骂。 靖儿听了半天墙角之后,回到宴心院子里一边说还一边演示,把柳湛那点小动作演的活灵活现。 这种傻傻的事情也就只有宁不屈会做得出来了,不过一点手段都没有,宴心不禁摇了摇头。 鸾儿也觉得这件事多有不妥,提醒道:“小姐,这样的事这个时候发生会不会太凑巧了,那个宁不屈也太不会做事了吧,我怕这件事很快就会怀疑到我们身上的。” 早就已经看透本质的宴心收起笔墨,将两张字条递到了鸾儿手上。 “既然宁不屈不会动脑子,那我们就弄两个锦囊妙计帮帮他。” 柳湛这小子,宴心对他的性子十分熟悉,本来就是游手好闲的人,对于经商这种事他一点也不会,还不都是听那些掌柜的意思,然后自己糊弄糊弄么。 鸾儿收下宴心给的字条,好奇的打开查看。 既然有了损失,那柳湛肯定会用其他铺子的盈利补回染布坊的修理费用,这个时候让宁不屈下一笔大单给他的其他生意,先把全款付了,等柳湛购买回来素材,做的差不多的时候,再让宁不屈找由头把这些东西全退了。 那这样岂不是让柳湛得不偿失? “是条妙计,那然后呢?” 鸾儿觉得此时可行,但却不明白之后应该如何。 宴心笑着将毛笔扔回了笔筒。 “然后,宁不屈就亲自出面,让柳湛想办法设计我,只要事情成功就许诺他好处。” 饥不择食的柳湛只能答应,如果不答应的话,这些亏损的空子他根本就补不上,就算苏氏有体己钱让他败,那商铺那里的账面又要如何解释呢? “小姐……这样真的不会有事么,万一柳湛下了狠手?” 宴心这个时候还在想着事成之后要如何,鸾儿就已经考虑到了宴心自己的安危。 她摇头宽慰道:“要的就是他下狠手,父亲一直都是袒护他们,就算柳糖儿那样设计我,父亲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次咱们就来个大的。” 上一世柳湛跟着柳糖儿将自己的两万人马骗回浔阳城,假造兵符让所有的大臣以为是自己的亲兵谋逆,一时间下定诛杀。 现在宴心所做的,不过是略施惩戒罢了。 如此,就算苏氏有天大的本事,也不可能力排众议,让柳湛坐上代家主的位置。 可若是宴心有意要一试,不管是世俗伦理,还是当下的时机,都不算是最好。 但是柳蔚年纪尚小,心性还不成熟,要是真扶持他上位,说不定反倒是害了他。 为今之计,就只有让哥哥回来了。 其实宴心早就已经开始安排这件事,这也是她要接近秦玄琅的目的之一。 他深知目前秦玄琅最需要的就是朝中肱股之臣的支持,但是大部分的官员都是顽固不化的太子一派,想要设立新的派别就只能扶持新官员。 而柳阀是个最不愿意变通的人,绝对不会参与皇子夺位的事情。 所以这件事就只能交给哥哥去办,宴心最主要的就是在文会之后说服秦玄琅劝陛下让哥哥回朝。 毕竟当年的事已经过去了那么久,陛下早晚都要给父亲一个交代,这也不失为一个给陛下台阶的好机会。 只要中途没有差错,宴心把这里的事情解决完以后,便可以上破军山了解完山海卷后再回来了。 第五十三章 窥得门径 一切都在宴心的计划内,比如柳湛的商铺生意一落千丈,比如宁不屈的人适时出现定下大单,再比如订单因为大雨而延后从而全部退回。 宁不屈只不过损失了一点点定金,可柳湛损失的可不只是区区小利。 自从柳湛得了商铺之后,就再也没有往宴心院子里来过,平常在府里撞见了他也视而不见,坚决不在家里人面前透露半点关于铺子里的消息。 可她不说,自然有人会表示出来。 苏氏天天在家长吁短叹,天天比谁都操心账本上的字眼,就差没有安排人手去跟娘家人求救了。 算这时候差不多了,宴心早早放了消息出去,说是要跟着鸾儿去园子里放风筝。 一路上在宴心的不断努力鸾儿的手起刀落下,风筝终于挂到了一棵高高的银杏树上。 二人随意尝试了一下,确定拿不下来后,开始上演真正的好戏。 “小姐,在这等着,我去找个梯子来,我们一起把它够下来。” 鸾儿意有所指,暗示着墙角里那个偷听的柳湛跟班自己要离开了。 “可是这地方哪儿有梯子呢。” 故作疑惑的鸾儿一边嘀咕,一边按照找梯子的理由离开,故意柳宴心一个人在原地,好给那个角落里的人下手的机会。 宴心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果然那个跟班就坐不住了,赶紧装作一瘸一拐的,还不知从哪儿搬来了一架破旧的梯子。 “见过大小姐,小的方才修补房梁的时候摔伤了膝盖,请恕小的不能行礼了。” 这小子倒是机灵,也不说自己是来帮忙的,只用腿伤来借口不能帮宴心拿风筝的事实。 眼看他就要作势走开,宴心连忙拦住,配合他演戏。 宴心装作惊喜道:“喂,你把梯子留下,本小姐有别的用处。” 那小子还是不肯,一下就显得十分为难的样子,准备拒绝宴心。 “可是小姐……我们领班还等着我回去交差呢,不知您有何吩咐啊。” 宴心在来之前就已经吩咐人把这周围回路过的丫鬟小厮都调走了,大概一眼望过去是一个能使唤的人都没有了。 “我的风筝挂在树上了,要借你的梯子一用,不过现在没人你得腿脚也不方便,这种小事我上去那就好了,你在下边帮我扶着。” 她把该说的话都说完了,言语间也没有什么漏洞,那人自然就相信了,迫不及待的把梯子摆好,准备扶宴心上去。 “那小姐您可要小心呀。” 宴心点了点头,二话没说就登上了梯子,为了让计划顺利进行,她每上一阶就故意用力一踩,迫使这梯子晃晃悠悠的。 “你可要扶好了,” 那人摆了个很努力的姿势,其实并没有真的使力。“放心嘞小姐。” 当宴心上到第五阶的时候,明显发现了上一阶有被破坏的痕迹,她故作轻松,想也没想就登了上去。 “咔——” 宴心一下就把那一阶梯子给踩断了,那人见事情完成,立马晃动梯子往旁边一甩。宴心梯子,就直接被推了出去,她稍稍提力,又踩了一脚梯子,好让自己凌空一段,不至于受伤。 那人见宴心摔倒在地上,立马准备开溜,可他刚回头就撞上了鸾儿和靖儿。 “快来人呐,大小姐受伤了,快抓住他。” 宴心继续在地上躺着,表现的好像受了很重的伤一般。 不一会儿之前被遣散的仆从们都围了过来,三下两除二就把那个跟班给制服了。 不得不说柳湛做坏事的脑子,和柳糖儿简直就是天差地别,简单地让宴心怀疑。 她被送回自己的院子之后,鸾儿就请来了宝芝堂的大夫,因为之前疫症的事情,宴心和她们没少往来,请他们做戏再合适不过。 柳阀和苏氏赶来的时候,大夫已经在屋内诊治了,鸾儿负责出来传话,说宴心从梯子上摔落下来恐怕手骨断了。 “这……这是怎么回事,好端端的怎么会上梯子?” 他原本还在城中巡视,听那传话的小厮把这事说的十分严重,他得了消息后就赶了回来。 “回老爷的话,今个我和小姐去放风筝,不料风筝挂在了树上,我去寻梯子回来时,一经发现小姐受伤了,还有一个可疑的人。” 鸾儿十分慌张,指了指门外跪着的那个人,不再说话。 顺着鸾儿指的方向往过去,苏氏只看了那人一眼,神色立刻就变了,想必是认出了那人是柳湛身边的。 这时候靖儿用浸了热水的帕子盖在宴心的脑门上,假造汗渍,宴心则在屋里鬼哭狼吼。 “那小姐怎么说?” 苏氏立即询问鸾儿,想要确认这件事柳宴心知否已经知道细情,还是说已经有了让人认罪的办法。 鸾儿努力回忆这样宴心刚才说过的话,“小姐说这个人突然抱着梯子出现了,她没多想就上去拿风筝了,到一半的时候梯子突然断了……我们感到的时候这认证要跑就被我们抓住了。” 这话说完,苏氏已经开始搅帕子了,她心里很清楚柳宴心的手段,若是别人伤她一分,她定是要夺回来一尺的。 若真的被柳宴心发现这件事的始作俑者是柳湛,恐怕自己儿子难逃一劫了。 柳阀仔细的想了想,认为这件事还有盲点,遂提出了自己的疑问。 “他怎们能让小姐自己爬梯子呢?” 鸾儿方才特意留出了话茬让柳阀询问,为的就是更好地突出那个人的疑点,好让柳阀怀疑。 “小姐说那人称自己是修葺房梁的,过程中腿上有伤,所以不便攀登。可我们抓他的时候,他跑的飞快,根本就不像腿上有伤的样子。” 她做出担忧的状态,话语间的话很明确的把矛头指向了那个男人。 “你们几个,去问问管家今天是不是安排了人手修理,你们去看看他的腿上有没有伤痕。” 柳阀摆了摆手,吩咐了跟着自己回来的几个巡城兵去查看。 宴心看情形差不多了,就抬手暗示大夫可以出去见柳阀和苏氏等人了。 那大夫点了点头,将自己的药包收了起来。就在刚才他已经帮宴心把手臂上包扎了起来,还在纱布里边末了一些深红色的药膏,看起来就和真的手上没有区别,平常那些少接触宴心的人应该都不会发现什么端倪来。 见大夫走出来,靖儿立即迎了上去询问情况。“大夫,我家小姐现在如何了?” 那大夫摇了摇头,将准备好的台词告知所有人。 “哎,伤到了骨头,恐怕十天半个月这右手整个胳膊都不能用力了,一会儿我开几副药照常吃着,没两天换一次药,千万不能碰水,不然容易留下病根子。” 说完以后,众人脸上的神色不一。 接着大夫又问道:“你们谁跟我去抓药啊。” 靖儿快步跟了上去,做出请的姿势,“大夫我跟你去,这边请。”将人引了下去,接下来就是鸾儿的重头戏了。 鸾儿着急的在屋子里转圈圈,但该说的话是一句没丢。 “十天半个月未免也太久了,这文会在即,恐怕小姐是无法参加了!怎么会偏偏在这种时候出事呢!” 偏偏是这种时候。 一句话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文会在即不能参加,那受益人会是谁呢?这件事一出又有谁最高兴呢? 除了宁疏影不就是苏氏等人了么。 那几个派去查验的巡城兵回来,将结果告知柳阀。 “那人叫孙二,确实是府里的下人,但身上除了几年前留下的刀伤以外就没什么伤痕了,所以腿脚不便膝盖受伤应该是假的。” “回老夜话,管家传话过来,说今日天气潮湿,所以并没有安排人来修缮房屋。” 得了这两个信息,里屋的宴心也定下心来了,如今这局已经成了,怎么判就要看柳阀的了。 “孙二不是湛儿身边的小厮么?他们怎么会有时间在后院溜达?” 柳阀的记性也是好,他还记得从前见过这么一号人跟在柳湛身边过。 见事情严重,再深究下去肯定会供出柳湛来,苏氏立马出来和稀泥。 “最近湛儿关心府里的情况,恐怕是他见后院落水,特意吩咐孙二来修理的吧,这孩子最近就是太积极了,也没曾想会遇到这事,应该都是碰巧吧。” 这下鸾儿就看不下去了,多么明显的事情还准备遮掩,这苏氏当别人都是白痴么? “姨娘说的这是什么话,怎么就是碰巧了?这个人早不出现晚不出现,偏偏小姐的风筝挂树上就出现了?那梯子怎么早不坏晚不坏,偏偏我们小姐上去就坏了?” 众人都觉得鸾儿说的有道理,纷纷小声附和,也有人开始大胆的猜测。 为了稳固府中的人心,柳阀不得不发话要亲自审理此事。 “冷静些,这事肯定不像表面看的这么简单。找人去传二少爷到大殿,留几个人照顾大小姐,其他人都和我来。” 既然事情已经这样了,苏氏没有办法,只能让贴身丫鬟赶在那些人前边去传话,也好让柳湛实现有个准备。 但丫鬟才刚走到门口,就让送了大夫出去后,折回来的靖儿给堵住了。 丫鬟也没有办法,只是跟苏氏使了个眼色,又站回了队伍里。 宴心继续在屋里休息,靖儿在一边陪着,而鸾儿则跟着大部队离开了院子,前往正殿配合这件事。 第五十四章 板上钉钉 起初肇事者是闭口不言,等柳阀识破了他的身份之后才承认是柳湛身边的人,今日只是来修葺房梁,其余的什么都没有做。 “那你修葺的地方在哪里?可否带我们前去一观呢?” 柳阀坐在他家主专用的椅子上询问事情的经过,让孙二用事实证明自己的清白。 可是这孙二并不是那种会乖巧认错的人,看模样就是一个刺头,面对柳阀这样的大将军,竟然还在嘴硬。 “小的今天运气背,还没开始就摔倒了,所以就拿着梯子返回,路上才遇到了大小姐。” 这样正好让柳阀抓住了把柄,反问他:“那你的意思就是你知道这梯子不牢固,还拿给了小姐用?” 因为柳阀在场,鸾儿原本准备自己逼迫这个人承认的,可是看这个架势应该也持续不了多久,这人就该认罪了。 “小的是脚滑,崴到了,并不是外伤,就在方才已经好了。” 他还是一口咬定第一次的回答,反正也无从考究。 柳阀没有在同一件事上和他周旋,很快就让人将那梯子放到了孙二的面前,指着一处被从中切断的竹子痕迹。 “那你解释一下,这梯子上明显的人为破坏痕迹,是怎么来的?” 孙二原本只是随意瞥了一眼,可当他看完以后大惊,立即反驳:“这!这不是我做的,有人要陷害我!” 在鸾儿看来,孙二的表现是有原因的,就之前她们抓住了孙二以后,她独自潜了回去,用小刀在梯子上划出了明显的断裂痕迹,好让他百口莫辩。 “陷害你?是什么缘由?” 直至现在,柳阀都没有着急给他定罪,反而耐心的询问原因。 孙二也十分胆大,看着没有上刑的意思,便干脆拒绝回答这个问题。 “这梯子是你搬来的,仓库有人可以作证,借给你的时候还是好好的,而且你拿走梯子的时候旁边明明有新的,你却偏偏拿了这个。” 既然这个证据摆在面前,那就要听听他的回答,若是他特意拿了破旧的,或者故意损坏梯子,这件事就不再那么单纯了。 苏氏站在一边,紧紧盯着孙二,一边祈祷着他不要判主,一边祈祷着他不要说漏了嘴。 “我随手一拿没仔细看。” 这种问题之下,必然就只有一个答案,孙二想也没想就回答了。 当然这就回到了最初的那个问题,“既然你没仔细看,又怎么知道这是有人嫁祸给你的?” 这一问一答之下,柳阀就已经把孙二的整个逻辑搞乱了,不管怎么推脱,就是有漏洞,而这漏洞的根源,便是他想要努力隐藏的真相了。 孙二知道自己的回答上出了问题,索性闭了嘴,沉思着之后应该如何。 很快柳湛听到这件事就赶了回来,衣衫不整的,看样子是非常着急了。 当他看到孙二跪在地上被人绑了手脚,当场就矢口否认。 “父亲,湛儿从未做过此事。” 他的表情诚恳,言语肯定,但这都是假相,实际上不堪一击。 鸾儿在心里冷笑,此地无银三百两。她顺藤摸瓜,反问了一句:“哦?什么事?” 方才去请他的人什么也没有说,这个柳湛却只是看了一眼孙二就明白了,这不就是不打自招么。 “湛、湛儿不知啊……” 见柳阀进度太慢了,鸾儿只能当一回儿忠心护主的丫鬟,把这件事继续闹大。 “二少爷,平常我们小姐待你不薄,不过是在少东家的事情上提了两句,你怎么能如此记仇!” 鸾儿一步走上前去质问,努力突出了柳湛和柳宴心不合的事情。 “这……父亲明鉴这件事早已经揭过去,湛儿根本就没有放在心上!” 柳湛也一下慌了,毕竟这件事还真是他做的,他只是吩咐了孙二看准时机动手,却没想到时机到来的这么快,还把自己也给坑了进去。 他还在狡辩,鸾儿也不隐瞒了,直接点明了店铺亏空的事情。 “当日听说店铺亏损眼中,小姐还一直想要找机会接济你一番,此时看来是没有必要了!” 这一下就得到了柳阀的注意,“店铺亏损?” 这件事柳湛可是好不容易才瞒住的,绝对不能这么快让父亲知道,要不然顺着这些蛛丝马迹,宁不屈和他合作的事情肯定会被发现。 那几日他的铺子无缘无故的经常出问题,连一些老顾主都像说好了似的,一个也不来找他订单,这屋漏偏逢连夜雨,染坊的颜料也让人破坏了。 这个时机好不容易得了个大生意,可这人说退货就退货,完全不商量一下就消失的无影无踪,这工序都到了最后一步,仓库积货销售不出,先生意上门无力应付…… 直到那一天宁不屈来找他,商量一起对付柳宴心,他才彻底明白过来,原来这些事情都不是巧合,都是宁不屈为了逼他而出的损招。 不过他仔细想过了,柳宴心这么挡着路,他早就看不惯了,有人出资支持也是正好帮着母亲和姐姐解决一个祸端。 可谁知道竟然这么容易就被发现了呢。 柳湛只能努力控制自己的表情,不让父亲怀疑。“不过是最近天气不佳,出了点小问题,不过没事,过两天就正常了。” 柳阀肯定是清楚的,既然是亏损不严重的话怎么会轮到别人支持呢? 可他没做声,指了指孙二问:“他是你的手下,和这件事逃不了关系,你打算如何处理呢?” 一边的鸾儿也明白,这个柳湛毕竟是男儿,又是府里头年纪稍大一些,有可能掌权的对象,柳阀自然会多给一些机会。 现在让他自己做主,就是要柳湛证明自己的实力。 一时间,大家都在等着柳湛发话,整个屋子里的人大气也不敢出。 柳湛自己也是一愣,完全没有想到父亲会让自己出主意,正当他左右为难的时候,孙二倒是自己承认了。 “这件事是我自己做的,和别人没有关系,我就是看大小姐仗着自己是嫡女的身份目中无人,所以想要帮二少爷出口气。” 孙二倒也是个直接的人,立马就自己认了错,降低了这件事的严重程度。 从蓄意伤害演变成了护主心切,一下子把整个利害关系都调了个个。 “一派胡言,你一个在外头伺候的,没有听信别人的挑唆怎么会知道府里头的事,恐怕是二少爷早就对小姐不满,才故意透露了风声。” 鸾儿这次是身负重任而来的,短短不可能再让柳湛给逃脱了。 “老爷,外头有个平南王府来的小厮,说是宁少爷为了感谢柳湛少爷相助,特意哦奉上白银五百两,以作谢礼。” 大殿上的人都还没有从刚刚的那件事里抽出身来,这突如其来的一声禀报倒是打断了所有人的思路。 宁不屈的谢礼? 五百两白银? 这个时候出现…… 鸾儿一下参透了这件事背后可以添加的事件,连忙跪在了地上,指认柳湛。 “你还说不是你害了我家小姐!平南王的谢礼都送上门来了,你就是故意想让我们小姐无法参加文会!” 这样整件事就可以联系起来了,柳湛因为店铺的亏空而结合宁不屈私底下联系,图谋让宴心无法参加文会。 “我……我……这不是……” 一时间柳湛方寸大乱,柳阀也遏制不住自己的怒气了,一下站了起来。 “你现在还有什么话说!你娘千辛万苦为你找机会锻炼,你就是这么回报你娘的?” 他生平最讨厌的就是府里小辈之间的尔虞我诈,特别是竟然还牵扯到了平南王。 他和平南王之间的事情,众所周知,平南王也是变着花样想要让柳家出丑,他一直以为只要自己做好本分就不会牵扯进去,可柳湛竟然背地里和宁不屈密谋! “就算是和你大姐再不和,也用不着利用这种办法吧,他平南王府都是些什么人你难道不清楚么?店铺亏空又如何,这比得上柳家的脸面么!” 他有五个子女,没有一个得他心的。当年柳亦辰就是不顾阻挠,非要在朝堂进言,他没有办法阻止,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离开澜州。 而柳湛,他多么细心的指导,三番两次给他机会,却是一条路走弯了! “滚,都给我滚下去!” 鸾儿看这件事差不多了,便乖乖退出去回话。 柳湛这个时候已经吓得哭鼻子了,跪在地上一动也不敢动,还是苏氏嫌丢人,把他给拖下去的。 其实那个来送信的人也并不是宁不屈派来的,是宴心特意安排的,她早就已经料到父亲那不会真的因为自己受伤而惩罚这个宝贝儿子。 所以只能临时加了这一场戏,柳湛是因为心里有鬼所以不敢否认,所以柳阀也就没有核实这件事的真假。 很快柳湛的铺子就被收回了,又只能在家里像无头苍蝇一样禁足,苏氏因为这件事也是大受打击,毕竟这个儿子是她今后的指望,也是她能否取得大夫人之位的保障。 反而是柳糖儿,好像早就知道柳湛会失手,就连问话那天都没有出现,好像是有其他事情在忙。 这也在柳宴心的意料之内,这个女人狠起来可是六亲不认的,上一世她娘就是死在她手上的,只要被她发现身边的人没有了用处,立马就被沦为无用的弃子,只要能找机会抬高自己,她才不会管这些人的死活呢。 第五十五章 柳湛反杀 好不容易安稳了两天,宴心正在为明日的文会准备首饰,却突然有人来传话,说是宁少爷造访,说是慰问宴心的伤势。 按照道理来说宁不屈应该不会知道自己那天假冒她的名号,来给柳湛送谢礼的事。 但是突然登门确实不符合之前他们两定好的计划,这样宴心有些疑惑。 虽说数上次的事情才过去不久,他们两家都是心照不宣,但既然人家亲自登门拜访,柳家也得不好拒绝。 “要不然就说你身子不适,改日再说?” 鸾儿毕竟也参与了哄骗宁不屈的事情,担心这件事情会败露。 可宴心也不放心,打算见见这宁不屈看看情况。 “他肯定不会贸然来见我,估计是想要看看我是不是真的受了伤,去前厅遮个帘子吧。” “也好。” 半柱香不到的时间,宴心已经隔着轻纱接受了宁不屈的拜访。 “晚宴一别已经多日了,我也是俸父亲之茗来给柳小姐递文会邀请函的。前日听说柳小姐受了伤,不知有没有影响呢?” 宁不屈不知道什么时候也开始学会说场面话了,一开场竟然没有直奔主题。 “无碍,多谢宁少爷关心了。” 毕竟隔着轻纱,宴心的声音他是听过,所以宴心这一次回答特意加重了一些鼻音。 宁不屈很显然没有打算这么轻易的放过宴心,步步紧逼,差一点就要到宴心跟前了。 “那不知为何今日柳小姐还遮起了帘子来,莫不是发生了什么大事?” 宴心在里头也实在是不知道宁不屈究竟要干什么,只能继续搪塞。 “托您的福,逢凶化吉。” 可宁不屈嘴角轻挑,慢慢悠悠的嘲讽道:“不愧是仙姑,何时何地都能化险为夷。” “宁少爷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 难道是被他发现了? 还是柳湛那里出了什么岔子,让他们两个同时洞悉了宴心的谋划呢? “起初本大爷差点就相信了,可是仔细想想自从见过仙姑之后,所有我做的是都没有得到具体的回报,反而是另外一个人收益最多,我仔细想想能够同时知道这么多事的肯定不是普通人,最有意结交我探听情况的也只有柳家。” 这会儿宁不屈又显露出了原本那不可一世的模样,见四下没有什么人,连基本的规矩都忽略了。 “柳糖儿那个女人着了这么次道,都是输在你手上,那本大爷就猜是你搞的鬼。” 他一步一步的逼近,毕竟是个男人,鸾儿也拿他没有办法,他就这样掀开了宴心面前的帘子。 直视宴心眼睛的同时突然伸出了手,比划着挡住了宴心的半张脸,似乎是在寻找她和“仙姑”的共同点。 “宁少爷,如果您要惹事的话我可就喊人了,我柳家可不是你信口开河的地方。” 宴心努力让自己冷静,反正她就一口咬定自己不知情就对了。 “本大爷有没有信口开河一试便知。”话音刚落,宁不屈就使劲抬起了宴心受伤的那只手腕。 一下被扯住了手腕的宴心,因为他的大力,整个人都被扯了起来,只能横眉冷对。 宁不屈死咬着她不放,看样子是准备揭穿宴心的谎话了。 “若是他们发现了你没有受伤,那要如何?” 鸾儿这时候上来巴拉宁不屈的手,威胁他:“宁少爷请你放尊重了。” 可是现在这个时候,宁不屈已经打定了主意,对所有的话都充耳不闻,一门心思要让宴心无法参与文会。 她实在是想不明白,这个宁不屈明明是个小傻子,怎么会突然变得这么聪明起来。 “来人,去请柳将军!” 宁不屈派他的手底下去请人,丝毫没有让宴心动弹的意思。 很快,闻讯而来的苏氏自然是看热闹不嫌事大,一进门就把宴心贬低的一文不值。 “好啊,柳宴心我就知道是你存心要害我们湛儿,现在人家都找上门来了,你还不认账!” 苏氏指着宴心的鼻子就开始叫骂,可是因为宁不屈就抓着宴心的手,她也不敢上前造次,只能过过嘴瘾。 柳湛的态度自然是和苏氏如出一辙,只会做表面功夫。 “柳宴心你这个女人真是无耻,联合宁不屈来骗我,现在你自讨苦吃了吧。” 这一对母子甚是话多,宴心也不搭理他们,任由那两个人添油加醋的闹腾,目前她就只能等着父亲回来了。 他们两人以这样的姿势持续了一盏茶的时间,宴心的手都酸胀了,可宁不屈就像是发现了新大陆一样激动,强着要立这头功。 “不知宁少爷突然驾到,可是平南王有什么新的旨意?” 柳阀一身军装还没有褪下,见了宁不屈心里自然还是为之前的事情不高兴呢,所以他说的话,柳阀也是半信半疑。 “这件事和我父亲无关,都是本大爷自己发现了,你家这女儿自导自演了一出好戏,把所有人都骗得团团转,还将装受伤,为的就是把这个庶出的弟弟拉下马。” 宁不屈倒是随了他爹,从来都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见了柳阀连个问安都没有,真是没有半点小辈的样子,但是他越这样,柳阀相信他的几率就越低。 “不知宁公子有何证据。” 柳阀虽然对柳宴心一般,但绝对不会容忍宁不屈在柳家放肆。 终于,宁不屈撒开了宴心的手腕,因为惯性的缘故,宴心往后倒退了几步,被鸾儿扶住。 他从怀里掏了两张字条放在桌上,不慌不忙的坐了下来,等着一场好戏的发生。 宴心能看出来,这就是当时她写给宁不屈的计谋。糟糕,那个时候她就应该那另外一只手写的。 “这两张书信就是她的手笔,这字体总骗不了人吧。”宁不屈胜券在握的样子不知道是随了谁。 柳阀礼貌性的翻看了一下,却直接怒火中烧,瞪着眼睛看她,“这是怎么回事?” “父亲你真的愿意相信一个外人的话?” 柳宴抬起头看着柳阀,其实那一天父亲为了袒护自己而责骂柳湛的时候,她内心动摇了。 她以为只要解开了柳湛的真面目,父亲还是会接纳自己的,可是不过一个小小的证据,又把他们的关系拉回了原点。 苏氏见缝插针,立马开始煽风点火。 “我看这丫头就是盼着我们柳家丢脸呢,做出这种事来一点也不奇怪。” 周遭的下人还因为之前的事没喘过气来,这么快又迎来了这样的变故,心里不甚害怕。 宴心看看苏氏又看看柳阀,突然一个疑问从她的心底冒了出来。 她越过众人,走到了柳阀的面前,面无表情的问他。 “难道您的孩子都是可以随意放弃的么,就像我哥哥那样!” 柳阀明白她的意思,但没有直接回答她的问题,而是反问宴心。 “你这样设计你弟弟,可曾心中有愧。” 看着这场大戏,宁不屈很是欣慰,他觉得自己的脑袋瓜终于有了点用处。 心中有愧? 她柳宴心不过是返还了上一世这些人强加在她身上的苦痛,怎么就心中有愧了! 被这冰冷的言语刺痛的她冷笑,轻哼道:“那你呢?可曾对我心中有愧?” 这父女两突然对上,并不是宁不屈想要的结果,他果断打破了这僵局。 “大可不必那么麻烦,看看她手上的伤不就能定夺了,若是她设计谋,一定是假装受伤,要不然怎么能够参加明日的中秋文会?” 一下子柳宴心成为了众矢之的,正殿上的所有人都在盯着她的手臂,苏氏已经迈开了步子,走到她的身边了。 最后,柳宴心盯着宁不屈,沉声威胁:“那宁少爷,如果事情不是你说的那样,你又要如何与我们解释。” “这不可能!” 宁不屈肯定万分的声音还回荡在耳边,苏氏早就已经迫不及待的撤下了宴心手里的纱布。 那片淤青仍然在,而且周边的蹭掉的皮肉还在翻着血红色。 瞬间,全员尴尬。 “宁少爷,你想想怎么解释吧。” 柳宴心夺回了苏氏受伤的包扎布条,重新为自己缠上,眼睛却狠狠的盯着宁不屈。 “这不可能,明明是算好的,她就是仙姑!怎么可能受伤呢!” 一下被打破了计划的宁不屈犹如雷劈,怎么都想不明白,嘴里念念有词。 见到这样的大反转,柳湛赶紧解围:“苦肉计!这一定是苦肉计!” 宴心上一世经历的太多太多了,她不得不为自己留下好的退路,宁不屈造访的时候他就已经有所怀疑,所以故意拆开了傻纱布撞青手臂,刚刚她所做的不过是拖延时间,让手臂上的淤青慢慢显露出来而已。 就连那些划痕,也是她用指甲强行抠出来的。 “女儿从来没有私下见过宁少爷,这两张字条也不是我的笔记,宁少爷已经料理了我弟弟一回儿,难不成还要来拉下我么?” 这些是真的到她亲自反击的时候了,整个府里的人几乎从来不过问她的小事,所以她的笔记根本就没有几人清楚,她说这字条是仿照就是仿照! “我们柳家岂能是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 苏氏拉着柳湛赶紧退后了几步,她现在是非常害怕被牵连,柳宴心这个女人太恐怖了! 接着,宴心走在柳阀面前,没有二话,直接宣布了对宁不屈应有的惩罚,而柳阀也因为惭愧没有任何动静的低下了头。 局势已定,宴心摆出了柳家嫡女应有的样子,朗声对着正殿所有人发号施令。 “众护卫听令,将宁不屈拿下!” 府中家丁一拥而上,扣住了宁不屈和他的手下。 “你们这么做就不怕我爹么!松开!给我松开!”宁不屈还在抵抗,恨不得要娶咬揪他人的手。 宴心一步一步,慢慢的靠近他的身边,半贴近他的耳边轻声道。 “宁少爷,我早就告诉过你,只要你听话好处有的事,可你偏偏就是自认聪明……” 话闭,她直起身子,随手指了一个宁不屈的随从吩咐。 “你,给平南万送信,若他不肯亲自登门致歉,那我们可就按擅闯将军府、骚扰官家小姐的罪名来办事了。” 吩咐完之后,宴心头也不回的离开了正殿,就算柳阀在身后唤她,她也不做理睬。 第五十六章 文会预热 若是想要从弘文顺利结业,有两种办法。第一是拿到澜州城文心会的第一名,第二便是到了年纪,通过弘文的模拟殿选。 其实宁疏影早就已经满足了条件,不过平南王为了让她继续结交那些贵女,就没着急叫她离开书院。 “小姐,你怎么还不更衣呀,今天夜里就是文会了,也不见你这几日看了书。” 鸾儿这时候推门进来,见宴心还赖在床上不起,便催促她。 “你应该对我有些信心才是,就宁疏影那个水平,还不能让我挑灯夜读呢。” 宴心翻过身来斜躺着,把玩着自己的细发回她。 “可话说平南王可真是绝情,我们的信都送过去一天一夜了,也不见他来领人……” 因为昨天的事情,柳阀只是吩咐人请了大夫来看,之后也没再敢打搅宴心休息。 虽说之前宴心请来演戏的大夫特意关照了十天半个月不能乱动,但文会在即,柳阀因为当天要巡城所以不会出现,苏氏一个妾侍也只能在家待着,柳糖儿那嘛根本就没必要遮掩…… 所以知道他受伤的人根本就都不在场,她也没有必要演戏。 一整天下来,鸾儿也没有闲着,顺便帮宴心打听了一下平南王府邸的情况。 宴心不以为意,似乎是早就已经料到了结果。 “看来平南王是把所有的筹码都压在他女儿身上了。没关系,今晚我们就去看看他们有多大的本事。” “呐,太子他……最近好像和宁疏影走的很近。”鸾儿顿了顿,还是忍不住小声提及。 她知道鸾儿的心思,毕竟太子曾是他们一家所辅助的对象,若是之后太子没能顺利继承大统,那么他们一家所付出的努力便通通付之东流了,连同她爹在九泉之下也不会瞑目。 “太子这个人虽然有几分人情味,但是却未必能够做一个好帝王,他太容易轻信人言了,之后的一路上必定是危机四伏。若是能够早点脱离这个位置,说不定将来会轻松很多。” 另外对于他和宁疏影的关系,宴心也已经有了几分猜测,平南王是打上了太子妃的主意,所以故意给他们二人制造了不少机会。 难怪平南王府最近放出了这么多消息,看来是铁了心要赢宴心了,也不知道今日比试,他们会弄出什么招数来。 “这倒也是,我曾经劝过父亲这回事,可是父亲一意孤行,最终连白家都落得如此下场。” 可能是因为鸾儿已经慢慢接受了这件事,所以每每回忆起来也只有愤恨。 宴心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道。 不用担心,今天我赢宁疏影只是第一步,之后我便会让秦玄琅为他手上曾沾染的鲜血付出代价。” 中秋文会,参加者一共十位,都是由弘文书苑所举荐的女子。若是能够在其中一举夺魁,便能不经考核直接从弘文毕业,成为浔阳城中炽手可热的贵女。 整个比试以诗词歌赋为主,以舞乐为辅。 总共三轮,只挑选一名胜者。 宴心坐到了梳妆台前绾发,心里正想着今日在诸多贵人眼前,应该选择哪一种样式的裙子才能给人留下印象。 她不禁打量起鸾儿来,她总是一袭白衣极尽温婉的模样,确实能够给人留下深刻的印象。只是这样的素色在诸多艳妆浓抹的女子中间难免平淡了些。 突然她目光一斜,瞧见了桌上的墨汁,不由心生一计。 她命人找来一身纯白的纱裙,先让人平铺在地,后用画笔沾染了墨汁在裙摆上作画。 “小姐,这般昂贵的裙子为何要这样糟践了呢。这胸前的南海珍珠可值大价钱呢。” 鸾儿一边研磨,一边惊呼! “这你就不懂了吧,今天这文会里头必定有不少女子争奇斗艳,那山珍海味见多了的人必定会想念起小葱拌豆腐。” 宴心倒是毫不在意的样子,用极为接地气的例子解释。 鸾儿当然也是个聪明姑娘,有些事情一点就通,还会举一反三。 “唔,我明白了,其实小姐这是推陈出新,并不是那些艳丽多姿的就能引人注目,有时候反其道而行说不定才会有惊喜。” 宴心点了点头,遂停下了手里的毛笔,她一手提起裙子展开,这裙摆上绘制特别的山川水景图便算是完工了。 鸾儿从桌前凑过来看,不禁夸赞道。 “这般黑白灰三色的纱裙,鸾儿曾经从未见过,水墨如画,江山为裳。单单冲着这份意境,就能看堪称一个妙字。” 宴心放下手里的材料,走去脸盆边上洗手。 “那行,就这样了,先把它晾起来,估计一会儿就该晾干了。咱们先把盘发和妆容弄好了,之前我翻阅古籍,里头介绍了前朝公主常用的发髻,咱们不如一试。” 鸾儿点头,想起今日宴心准备的舞蹈,便半学半创的给宴心整了一个流仙髻,这发髻没什么特别的,就是梳的高了些,更引人注目,很衬宴心的脸型。 拿起眉笔的宴心刚想要动手,门外却传来了其他人的脚步声,宴心赶紧让鸾儿收起那白裙,拿出了一件红得发紫且缀满了宝石的宫装,摆在了明显的地方。 “宴心姐姐,糖儿来给您送胭脂了。” 柳糖儿那柔柔的声音从门外响起,宴心就知道是她。 自柳湛那事发生,就没见过柳糖儿露面,今天竟然紧赶着来给她行礼,肯定是另有图谋。 她一面继续着妆容,一面示意鸾儿去开门。 只看这柳糖儿似乎还为今天的文会做了不少准备的样子,连同身上这件新衣都是加紧赶制出来的。 这倒是让宴心想起之前的一桩趣事,这文会中的一位姑娘在紧要关头突然就病倒了,这才让柳糖儿钻了空子。 如此宴心便打趣道:“听说钱老板家的嫡女染了风寒,所以腾出了一个人选,澜州城不少贵女们挤破了头都想要的名额,怎么就让你轻而易举的得手了呢。” 柳糖儿表面也是平静的厉害,可言语中却和宴心暗自较劲。 “这不过都是机缘巧合罢了,有的时候命就是这样,是妹妹的一个都跑不了。” 这柳糖儿的意思不就是说,她也想要凭借这个机会争上一争么,还公然挑战她嫡女的权威。 宴心想起上次在平南王府的宴会上,自己的舞衣突然崩开的事情,这件事她就算心里明白是柳糖儿干的好事,但没有证据并不能治她得罪,所以宴心也只能在言语上刺激她几句了。 “是呢,糖儿妹妹为了权势什么肮脏下贱的事情做不出来呢。不过我倒是要提醒妹妹,这文会中的才女们皆是大家嫡女,你在其中鱼目混珠,皆是破坏了文会的规矩,柳家可帮不了你。” 听了这话的柳糖儿倒也不怒,径直走向了宴心挂在衣架上的那条红裙身边,慢慢的用手拂过,暗自打量。 半响才没好气的突出一句话来。 “这柳家何时帮过我什么呢,姐姐还是自己珍重的好,毕竟和别人立了赌约的人可不是我呢。” 说罢,她留下了胭脂,便头也不回的离去了。 鸾儿不知其意,拿起那胭脂打量道。 “柳糖儿会不会没安好心呀,这胭脂里该不会有别的什么东西吧,我们还是拿出去扔了吧。” 宴心回首看了看那架子上的衣裙,若有所思,就算要动手之前就应该做了,何必等到所有时都准备好之后才开始呢? “这倒不用,她还没那么傻,会做出这种事来。怕就怕在这醉翁之意不在酒。” 入夜时分,街上人声鼎沸,大多数人都朝着那一品斋走去,听门口的小厮说柳糖儿自离开宴心屋里之后,立刻就往平南王府的那个方向去了。 因为苏氏的身份地位,这种场合自然是不能露面的,而柳阀因为要保护二位皇子,一连好几日都在巡城营里待着,加之今日有如此盛举,更加是一刻也不得闲了,匆匆去一品斋准备人手了。 宴心见时辰差不多了,便在外头套了一件红色的袍子,带着鸾儿匆匆往一品斋赶去。 这一路上车水马龙的,多半是达官显贵的轿撵,还有百姓们兴奋的交谈,听说这一品斋的包房,早在半个月前就订完了。可以听说柳宴心要和宁疏影一决高下,这一品斋立即额外空出了十几个包间。 鸾儿还因此打趣,说什么一品斋真是哄抬物价的好手,也不知道一次文会,能有多少银子落入他们的口袋呢。 宴心倒觉得没什么,每证一年一次,她早已经习惯看到一品斋这般热闹了。上一世的时候,每年都是她挤着门口,看宁疏影其他人同台竞技,偶尔有个一两次柳阀替柳糖儿抢到了名额,她也能挣个五六名。 可是这一次,她亲自入局,一定比以往看来都惊险刺激吧。 到了一品斋的正门,她刚亮明身份就有小厮亲来将她带到了单独的包间。 “柳小姐,这是我们掌柜的送您的菜品家肴,还有一坛五十年的女儿红。您可不知道啊,自从您和宁家小姐的事情传了出来,我们一品斋的今年的生意翻了三倍呢。” 这小二长得到还挺喜庆的,看了宴心好像特别亲切的样子,就相见了财神一般。 宴心倒也来了兴趣,随口一问:“还有这种事?那你们就没有弄点其他不一样的花样?” “那可不,我们掌柜这种人精怎么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呢,一楼还开了赌局呢,赌您和宁小姐谁会赢。”这小二打开窗户,指着楼下一处聚满了人的地方道。 鸾儿在一边轻笑,侧目打听:“那小二哥你可参加了?” 第五十七章 赌局风云 他搓了搓手,明显是不好意思,但又心向往之的模样。 “咳,小的哪有那面子啊,参加赌局的大多数都是那富贵少爷,听说连同皇子们都参加了。特别是那太子殿下为宁小姐一掷千金呢!我一个月就十钱银子,哪里赌得起。” 这小二说起八卦来津津有味,同时也证实了宴心的猜想,这太子果然已经被宁疏影给迷住了。 “话可别这么说,我这里有一千两银票,你尽管拿去压本小姐赢,一定亏不了你的。” 宴心从腰间摸出了一张盖了金隆钱庄红印的银票拍在了桌上。 小二一时愣住了,连忙推脱。 “柳小姐,这我怎么敢收呢,要知道那宁小姐已经连续两年夺了第一了,您一会儿可得悠着点。” “你放心,既然我让你去下注,那就不会让你输的,不过这钱也不是白给你,你得替我打听打听,分别压我们二人输赢的都有哪些人。” 那小二一听是桩买卖,立即点头哈腰的收下了银票退了出去。 宴心解下了袍子,坐在桌前品了几道菜。外头是一品斋请来的胡姬在跳舞,她们扭动着纤细的腰肢,一步一步随着音乐舞动。 她余光一瞥却见到正对面的包房有个眼熟的男子正冲着她笑。她定睛一看,那双桃花眼的好看男子还能有谁呢,罗云溪呗。 见宴心与其对视,罗云溪立即站起身冲她摆手。这本就已经很让宴心来气了,谁知站在他身后的一个侍从,手里竟然还拿着那一日被宴心垫在身下的披肩! 这种东西怎么还能留着呢!上面可还有……还有自己的…… 宴心气急,索性别过脸去不再理睬那个男子。 鸾儿好似注意到了行为怪异的罗云溪,提醒道:“小姐,对面的那个公子你可认识?他一直冲着咱们招手呢。” “不认识,不管她,我们先吃点垫垫肚子,一会儿还有不少时候得站着呢。” 鸾儿一知半解的坐在了一边,可是总觉得这个气氛就是很奇怪,可她又说不出哪里奇怪。他从来没见过柳宴心躲着谁避着谁,可对面那个器宇不凡的公子竟然有这种本事,一定不容小觑。 紧接着,在不少追随者的注释之下,宁疏影才姗姗来迟。说来也可笑,今天宁小姐竟然穿着一身大红色的花裙子,领口缀满了孔雀蓝的宝石,连同袖口也是荷叶边的,整个人看上去……一言难尽。 当然这条裙子和她当时拿出来哄骗柳糖儿的有异曲同工之妙,那就是……花样多,看着就让人头晕。 现在宴心可以确定了,那钱掌柜的女儿一定不是真的感染风寒,是有人收买了柳糖儿,以文会的名额作为酬劳打探消息。 当然了,以柳糖儿的脑子肯定是不会相信宴心会真的穿那件衣裳的。可惜了,这宁疏影就是脑子不太好使,反倒成全了柳糖儿。 直到宁疏影瞧见了站在楼上的柳宴心,她的神色突然一变,难以掩饰的不解出卖了她和柳糖儿的勾当。 宴心外头冲她做了个鬼脸,无声挑拨了她和柳糖儿之间的利益关系。 随后宁疏影冷了脸,也不理睬周围为她欢呼的男人们,径直坐回了自己的包房里头。 不一会儿宴心就瞧见了太子也进了宁疏影的包房,二人举止亲密,有说有笑。 一品斋的掌柜见客人们都到的差不多了,便开始侃侃而谈,顺便说那从来不曾更改过的才女大赛的规矩。 这比赛一共三轮,第一轮是棋盘对弈,第二轮是琴艺切磋,最后一轮则是诗词博弈。 这一次的才女大会共有十名女子参赛,宴心与那些女子们一起走下台去介绍自己。 果不其然,这些个女子清一色的选了哪些翠绿、殷红、绛紫的衣裳,其中就数宁疏影最是光彩夺目。 可就算如此,台下的大人们也都是在夸奖宴心此次超凡脱俗,这墨灰色的渐变长裙独树一帜。 也算是宴心运气好,在抽签的时候抽到了一位名不经传的官家小姐,看她那躲避的眼神就知道她根本不通棋艺,恐怕也是使了银子进来露露脸的。 而柳糖儿就没那么好的运气了,宴心刚刚替她得罪了宁疏影,可谓是冤家路窄,棋逢对手。 这两个坏女人竟然撞在了一起,宴心恨不得早早结束了自己的棋局去围观她们二人。 想来这宁疏影接连两届才女定然也是有真本事的,而柳糖儿善于伪装厚积薄发,也不是等闲之辈。 不管她们谁输了,对宴心来说都是稳赚不亏。 为了不让对面的女子输的太快,拂了人家的脸面,宴心特意拐着弯子让了两个子。 正当她自己落下最后一子,轻轻松松赢了对面那姑娘后,稍微一抬头便瞧见了与几个文人雅客坐在三楼大厅里的李清流。 她倒是没有想到,这李清流竟然会赏脸来参加这中秋文会,女子之间的笔试他应该是从爱不屑于掺和的。 只见他正盯着台下宁疏影的落子位置,多半也是看中了她的才女名号,想要一探究竟。像自己这样的无名小卒,偶然见了一次前辈还被人指认抄袭,肯定是不入老前辈的眼的。 大概一柱香的时间,基本上所有的棋盘都一惊胜负分明了,到了最后便也只有柳糖儿和宁疏影了。 宴心在心底里不由为宁疏影打起气来,要知道她们两可是有赌约的,若是让柳糖儿胜了,岂不是为别人做了嫁衣。 “柳二小姐的棋艺果然厉害,真是颠覆了我对柳家庶女的看法呢,希望你姐姐能比你厉害些吧。” 终于,她二人的棋盘也落下了帷幕。 宁疏影是险胜,在最后却不忘挖苦她们姐妹两。她一直知道柳家的两个女儿属柳糖儿比较深藏不露了,而柳宴心不过就是只纸老虎,既然能赢得了厉害的一个,那另一个也就不足为奇了。 柳糖儿在众人面前当然还需要保留自己那温婉的模样,她不好发作,只是笑道:“是我技不如人,宁小姐不愧是澜州才女,希望您这一次依旧能连任三届。” 失落之色难以遮掩,可柳糖儿下台去的时候依旧不忘了瞪一眼柳宴心。 而柳宴心耸了耸肩,不以为意。 第二轮的舞蹈是所有姑娘一人一炷香的时间,宁疏影抽到了第一个,柳宴心却在最后,这两个位置可都是极佳的,好似是掌柜的特意为了赌局制造的噱头。 宴心还是第一回看到宁疏影跳舞,不愧是请了浔阳城最好的舞姬前来教课的,她韧性很好,很多个难以完成的动作她都可以做的非常唯美。 只是这舞裙太过于宣兵夺主了些,遮住了宁疏影原本的傲气,她的姿容不就不适合这种艳妆。 但台下的男子们一直拍手叫好,连同不少女子也被她的舞蹈所惊艳。 对于宴心来说,好在她由以往习武的经验可以保证力道和姿势,其他方面倒是也不一定能和宁疏影分个伯仲。 鸾儿站在宴心身边,可是眼睛早就飘到了太子那儿去了。 “太子殿下怕是整个人都被迷得神魂颠倒了,看他那模样不会真的要娶了宁疏影吧。” 看着鸾儿这忧心忡忡的样子,宴心不由扶额。 “就是因为他才害了你家人,你现在怎么发反倒关心起他来了,这天榆的皇子们可没一个是好东西的,你别芳心错付了。” “哪儿跟哪儿呢小姐,我只不过是怕他们两狼狈为奸,到时候咱们的计划起步就落空了么。” 白鸾儿立即蹙眉解释,当年在浔阳城这么久,几个皇子的真面目她知道的不比宴心少。 太子傲慢无礼,二皇子城府极深,三皇子乐不思蜀,还有一个四公主整日沉迷男色……这样的兄妹实在是让人鄙夷。 “这真正的赌局才开始了一半,宁疏影这辈子都不可能踏入天榆皇室。” 宴心面无表情的睨了眼上座的平南王,他一会儿与隔壁的富商敬酒,一边喝二位皇子交谈,真把自己当成澜州城的管事了。 而自己的父亲作为真正的城主,不止不能上座观看表演,还要在外头巡城不得休息,想想都叫人气愤。 鸾儿点了点头,点评起下面的舞蹈来。 “这几位姑娘的舞也还算不错,可是与宁疏影放在一起那就是小巫见大巫了。要么有一两个步子踏错,要么就是水袖甩出去没了力度,还有甚者因为紧张把绣花鞋踢了出去的。” 宴心摇了摇头,看着丫头的样子像也想下去一同比划比划了。 这时候那被叫去打听消息的小二叩门进来。 “哎,柳小姐,小的为您打听好了,今日楼下这赌局九成的客人都压了宁小姐胜呢,唯独二皇子,用了两千白银赌您夺魁呢。” “二皇子?怕又是没安好心。” 鸾儿面露不悦,她一早就知道秦玄益的弑父之仇,现在还能在这两位皇子面前装作一无所知的样子,还真是难为了她。 这秦玄益作为皇子,此举也是稳赚不亏,若是宴心赢了,那他便得了个美名,若是宴心惨败也无伤大雅,自己不过花了区区两千白银。到时候说不定还会让宴心感动,让柳家对他改观呢。 第五十八章 外力抗衡 秦玄益打的什么算盘,宴心怎么会不知道呢,就他那点阴毒心思,怎么会做对自己没有好处的事。 说罢台下第三位贵女一曲闭,宴心起身整理衣裙就要下去准备。 在楼梯的拐角处,一张熟悉的脸挡住了她的去路,来者正是那小气鬼二皇子秦玄琅。 “宴心姑娘,今日这才女大选,玄琅对您是十分看好的,特意在楼下的赌局之上为您开了一块新地。” 宴心心中轻哼,这才过去多一会儿呀,他就这么着急来邀功了。看来他现在的局势也不太安稳,否则又怎么会这么着急来笼络武将的家眷。 太子虽然性格不好,但毕竟是名正言顺的嫡长子,自然有老古董们的拥护。 “多谢二皇子信赖,小女必定全力以赴。” 宴心回以笑意,说完就侧开身子准备绕过秦玄益。 谁料秦玄益一手握住了宴心的手腕,眼含真挚之色。 “若是柳小姐今日能够夺得才女之名,可否赏脸改日一聚?” 狐狸尾巴这么快就露出来了? “恭敬不如从命。” 宴心抽回了手,回答的轻描淡写,似乎对这秦玄益毫无兴趣的样子。 她今日跳的这支舞是当年自创的,为了排这舞她花了三个月的时间,只为了在皇后的册封大典上博秦玄益一笑。 可是那一日他却冷着脸对自己说什么:你身为天榆帝后,竟然在这般隆重的时间献舞,帝后亲自献舞于朝臣,你让朕的面子往哪儿放,朕看你就是故意找不痛快。 可今非昔比,她柳宴心今日要重新跳着一支舞,把当年所有秦玄益欠自己的赞扬全都拿回来。 舞曲开始,宴心从身后抽出两段纤长的水袖,这水袖与其他贵女们惯用的不同之处便是,柳宴心的要长出一倍。 宴心还让鸾儿派人在舞台周围点了白烟,这样看起来,会更增添的柳宴心周身的仙气。 她跟着音乐一起进场,踩着节奏将水袖画出一圈一圈的波浪,她以前整日骑马射箭,手腕上的力气肯定是这些整日同针线打交道的女子不能比拟的。 乐音不断,舞步不减,那腾空的水袖就没有落地的时候,一直在空中划出不同的形状。 宴心从开场便明眸善睐,赢得了不少好感,不断的旋转与侧翻,将她的柔韧展现到了最佳。 白烟散尽,宴心一手将那水袖收回,甩到了一边,随即一个翻身转圈将裙摆上的画面尽显无余。 一时台下传来几个文人的赞叹之声。 “看呐,柳小姐裙子上画的是澜州城的山河啊。” “这锦绣江山跃然于裙摆之上,果真是有创意的很啊。” “那可不,我们柳小姐是何许人也啊,看来今天这赌局,柳小姐必胜无疑啊!” 琴音落,宴心的舞也到了最后。 秦玄琅与太子们坐在最显眼的地方,也是位置最好的一处,只要站在台上,那么自己一抬眼就能够瞧见。 太子既然已经意属宁疏影,那么他脸上的那一层不屑也是容易接受的。 而秦玄琅就不一样了,他好像被宴心那行云流水般的动作给镇住了,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宴心。 柳宴心则没有留恋这个舞台,微微福了福身子,只留给台下众人一个背影。 转身之后,她眼角的笑意不曾遮掩,这个秦玄琅,果然是要进套了。 这一次的舞蹈由弘文书苑的几位教导姑姑们一同评价,他们将每一位才女们的舞蹈都透彻的剖析了其中优缺。 不知怎的,在宁疏影的舞蹈上她们夸得尤为激烈,似乎要将一切美好的词汇都放在她身上。 而最后这四名女官一同将写了两位获胜者的名字交给了掌柜。 结果宣布,只有宁疏影和另外一位贵女进入了最后一轮。 这样台下的看客们立马就不干了,不断有人为柳宴心鸣不平,大声喊着有内幕之类的话。 特别是那些冲着看柳宴心与宁疏影二人单独博弈的宾客更不买账了,就差把手里的杯子从二楼扔下去了。 这架势宴心心里当然明了,平南王虽然有钱能够买通这些评选的姑姑,但是他没有办法一手遮天,这些百姓的眼睛是雪亮的。 如果宴心的舞真的和其他贵女们无异,那蒙混过关自然可行。 怕就怕在宴心是颗夜明珠,不管是多么黑的夜晚,都能够凭借自己的能力照亮周围。 这时候掌柜脸上挂不住了,毕竟这作弊也太明显了一些,再说了自己的赌局也已经开好了,大家都是冲着这个来花钱的,万一引起了民愤,自己也不好交代,不由上前来主持公道。 “各位稍安勿躁,方才呢是我们在清点的时候,看错了顺序,其实是柳小姐和宁小姐获得了最后的机会。我相信各位也都已经看见了二位小姐的能力,自然不会被这表面的错误所蒙蔽。” “切,我看就是有人收了贿赂。” “这叫什么,胜之不武!” “这样吧,为了弥补今日小店的一点误会,本掌柜做主了,每桌送一道小菜赔个不是!” 好不容易压下了民愤,掌柜的舒了口气,不由在心里咒骂起南平王来。 明明就是柳家大小姐更胜一筹,他还非要在这里指鹿为马,都拿百姓当傻子耍了,要不是自己机智,还不知道今个儿要亏多少银子呢。 宴心也是抿嘴偷着乐,这平南王明摆着就是多此一举,若是宁疏影就那样光明磊落的输了还好说,像这样看来,就算她之后的诗词上胜了,也没有多少人会相信了。 最后一轮的诗词之比,由李清流亲自评选,他作为诗词大家,自然没有别人比他更有资格了。 其实这听风斋的掌柜也是非常纳闷的,也不知道为什么这李老爷子今年竟然自己递了名帖,说什么要做中秋文会最后一局的评选人。 面对这样大的噱头掌柜除了一万个好,还能说什么呢? “二位小姐,这诗词之美在乎于心,若是被题材所局限了,那便不是发自于内心的。如今这一局题材不限,还请二位小姐随意发挥。” 此言一出便有不少想拜入李清流门下的书生们附和。 “果真不愧是李老前辈,对诗词的感悟就是比旁人深刻呢。” “那当然了,听说李老前辈早就决定了,想要将文会的第一名收入门下呢。” “那可真是羡煞旁人了,要知道李先生的门徒可不是那么好做的。” 听着台下的话,宁疏影率先走上前来,拿起纸笔就要动手,而宴心却没有动作,她总是觉得哪里怪怪的。 特别是李清流看宁疏影的神情,有一种莫名的肯定…… 难不成这个小妮子竟然也迷惑了李老前辈! 不不不,宴心立马把这个想法给掐灭了,李清流可是整个天榆的名人,他仙风道骨不畏强权,一直以来以游历天下为乐趣,怎么会因为区区银钱和美色而被收服呢。 宴心转眼打量起了宁疏影的落笔来,她落笔苍劲有力,确实是比其他女子的字要有力度一些,这可能也是为了迎合今天李清流的品味。 可是……她的诗句倒像是一气呵成的,作诗的过程中一点犹豫都没有,也不像是即兴发挥呀。 倏尔,宁疏影就已经放下了笔,传来小厮拿起了那诗词放置所有人都看得见的位置。 莫许羌笛传敌音,铁蹄之下无怯意。边将已应晚来风,醒时空对折戟喃。 这样的诗句,朗朗上口,沉吟品读便像是一场壮观豪迈的博弈,以战场上的戎马时光来比喻今天这中秋文会上的惊险刺激。 不少贵客们纷纷鼓掌叫好,似乎都被宁疏影的那句“铁蹄之下无怯意”给降服了。 可是对于柳宴心对宁疏影的认识,这般荡气回肠的诗,根本不是她的作风。 宴心眼前不是没有读过宁疏影的作品,多半都是一些咏梅兰竹菊,羡大好河山的陈词滥调。这一回……她是转性了吗? 不会,这诗句的用词无比熟悉,好像在上一世的时候自己就曾听到过……而且是,出自李清流之手! 这……难道不是瞒天过海?暗度陈仓? 一时之间愤怒之一满上了心头,她本来以为弘文书苑的教习姑姑被收买已经是平南王能做到最大限度了,可没想到这个李清流竟然也是这样的人。 宁疏影注意到了柳宴心的犹豫和惊讶之色,不由走上前去,趾高气昂的挑衅。 “柳小姐怎么了?没有了别人的帮忙便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 宴心也不是坐以待毙的人,自然咬着牙怼了回去。 “宁小姐,谁要别人帮忙自己心里清楚。” 被拆穿了的宁疏影眉头一簇,却连忙压下了心中的惊慌,遮掩道。 “现在可不是你耍贫嘴的时候,还是尽快作诗吧,要不然在这么多人面前丢脸……” 宴心此时不愿意再搭理宁疏影,反而转头盯着在一旁沉默的李清流,诧异与愤怒在她心中纠缠起来,她缓缓开口道。 “老酒新醅醉白头,马前扶柳识重游。东桥风景年年似,只怕故人意已改。 春乍绿,燕轻舟。少年心事老来愁。翠枝忍换秋冬夏,多年贤名一朝空。” 当她每说出一句,台下人的惊讶也更增添一分,明里是诉说了以为白头翁夜深忽梦少年事的心路历程,可背后却是在提醒李清流,过多的参与了晚辈们之间的纷争,失了自己的大家风范。 第五十九章 赌约成立 这一首词震惊四座,不少在私塾里头读书的书生听了都都不由得重复了两遍,好似其中的奥妙远远不止表面上这么简单一般。 不一会儿,等这些人反应了过来,才响起了轰动,柳宴心不是没有注意到,楼上的罗云溪是第一个站起来为自己鼓掌的人。 她心中存了些许感激,但是今日这赌局,自己怕是被人逼上梁山了…… 作为文学大家的李清流自己做了什么心里跟明镜一样,前两日平南王确实是找过他的。 而其中的来龙去脉却是说了柳宴心这个女人何其恶毒,逼迫自己的亲生女儿应下了这般丧尽天良的赌约,而后又设计让他的养子成为被囚。 而柳宴心本人则是四处抄袭名家著作,妄图借助柳阀的力量打压自己。 李清流自己素来与平南王交好,自然是不愿自己的老友经历这样的苦楚,所以他当机立断,决定要亲自替宁疏影作诗,用来赴今日的中秋文会。 可是在今日,他却发现了柳宴心不一样的一面,她好像并不似平南王口中所说的那样跋扈,反而谦恭有礼,连同舞艺都是那么的无可挑剔,就算说她是出自皇家,有着最好的礼仪举止也不为过。 难道真的是自己误会了? 一想到自己用了这般手段,欺负一个小姑娘,李清流的老脸也不知道往哪儿搁了。可是细细品味这柳宴心的词来,其中的造句用词确实像是大家之作,且有自己的风格,于当日初见时的诗句有异曲同工之妙。 他沉吟了良久,不禁站起身来郑重宣布道:“最后一局……” 宁疏影这时候悬着一颗心,聚精会神的听着李清流宣布最终结果,毕竟有了自己父亲的从中周旋,她已经有了极大的把握。 第一这是李老前辈的大作,第二李老前辈自己评判,自然是不会选择柳宴心的。如果今日顺利取胜,那么她和太子的事情,也就不用遮掩了。 而宴心的脑中只想着要怎么揭穿平南王和弘文书苑、李清流的阴谋,她的脑袋里嗡嗡作响,几乎已经听不到外界的对话了。 “柳家大小姐,柳宴心胜!” 什么?自己赢了?宴心一时间脑子有些转不过来了。 李清流话闭,宁疏影比谁都要先反应过来,她一时不慎,慌得差点没站稳,整个人跌倒在了地上,她的丫鬟赶紧上来搀扶。 等到她站起身来,眼神第一个传递到的太子那边,似乎是求助、又像是不解和委屈。 那些围观的百姓纷纷欢呼叫好,像是比自己赢了比赛还要开心。 这时候鸾儿率先冲了上来,抱住了宴心!“小姐!我就知道你一定会赢的!” 宴心回应了鸾儿的这个拥抱,注意到台下几个至关重要的人的表现,心里顿时畅快多了。 看着平南王跌坐在围观的席位上,气的不停地咳嗽,像是完全没有料到这个结局一般。 不少参与了赌局在宁疏影身上投了大价钱的富商们纷纷拍桌,好像心里都在骂宁疏影有多么不争气一般。 “恭喜柳小姐!成为了今年中秋文会的第一名,也就是我们澜州城的新一任才女了!” 掌柜的冲了上来宣布这个好消息,一时之间几人欢喜几人愁。 见宁疏影被人搀扶起来后还一脸不敢置信的样子,柳宴心心里可欢快极了。 待四下的人声渐渐平息下去,她随即朗声说道:“宴心再次谢过各位的支持了,众所周知,今天不只是澜州城的人中秋文会,也是我和宁小姐的一场赌约。” “既然是赌约,那么愿赌服输,还请宁小姐完成最后的一步。” 这时候宁疏影没有第一时间回应,反而眼神在太子和平南王之间不停的回荡,她的紧张感,连同一边的柳宴心都能够清晰地感受到。 太子大失所望,他来到澜州城的第一天晚上便应了宁疏影的夜间相约,二人一连饮了不少酒。 那一夜宁疏影对自己吐露衷肠,说仰慕了自己好些年,今日有幸一见…… 他本来就觉得这宁疏影相貌不错,被那么一勾引自然就把持不住了,再说了这笔买卖自己也百利无一害啊。 宁疏影的家世好而且又有才女的名号,他的父亲平南王自己根本没有儿子,若是自己成了他的女婿,那之后还不是要一心一语辅佐自己么。 本想着只要在中秋文会上一举夺魁,然后他再向父王进言娶了宁疏影便好,可没想到半路杀出个陈咬金来,把他的算盘给砸碎了。 宴心瞧见了太子脸上的难堪,自然也不会放过这么一个同时料理二人的机会。 “太子殿下,二皇子殿下,当日的赌局您二人也在当场,宁小姐还请二位做了见证,今日您二位可说说,这赌局是成还是不成了?” 既然宴心拿出了他们皇家的威仪为理由,难不成这两位还能有什么办法么。 秦玄琅这小子见宴心获胜自然是欢喜了,秦玄益和宁疏影的苟且之事他岂会不知呢,他也只是气这个平南王眼高手低,只会攀附太子而对自己不闻不问,这样也好,他们的姻亲结不成了,反而打了太子的脸。 “这是自然了,既然这个局谁宁小姐自己组的,那么愿赌服输又怎么会有二话,太子您觉着呢?” 秦玄琅答应了之后立马就把话茬抛给了秦玄益,生怕他有意袒护一般。 不过若是秦玄益真心想要袒护,那么他们之间的事情也就瞒不住了,届时太子的风评一倒,还有什么人会继续拥护他呢。 想到这儿,秦玄琅不禁佩服起柳宴心这个女人来。她虽然看上去立法俱全,但是还是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模样,对于其他招惹了她的人从不会心慈手软,总会用不同的方法压制、折磨、击败。 在这一点上竟然像极了自己,有趣,真是有趣极了。 “这……”太子沉思了半天,在女人与地位之间,终于还是做出了选择。“这是自然了,宁小姐还是赶紧立誓吧。” 哎。 宴心同情的看了一眼宁疏影那不可置信的表情,顿时心里还有些可怜这个女人,不过一想到她当时趾高气昂要羞辱自己的模样……这不嫁入皇室怎么了,还有不少像罗云溪一样的富家子弟呢,这也不亏啊! 没了支持的宁疏影只能一个人跌跌撞撞的走到台前,她舒了口气,似乎下了极大的决心,这才一字一顿道:“我……我宁疏影在此立誓,终生不嫁入皇室!” 眼看着这宁疏影从脸颊滑落下来,宴心却也没有多动容,只是多加了一句话。 “否则?宁小姐,既然是发誓那边要拿出诚意啊。” 宴心挑了挑眉,那胜利者的模样看的宁疏影恨不得冲过去打她。 但是碍于自己的身份,碍于平南王府的地位,她今天只能忍住。 宁疏影的双手在袖子底下狠狠攥着衣裙,带着哭腔道。 “否则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宁小姐不愧是出生于大家,一诺千金,还是多亏了平南王教的好呢。” 宴心微微点头,表示接受,随后在众目睽睽之下讽刺了南平王之前的举动是何其多余。 宴心莞尔,正准备退下舞台,可却被掌柜的给拦住了。 “柳小姐怕是忘了,咱们还有一件事未完成呢。” 掌柜的堆起笑脸来,赶紧上前来和宴心商量。 “还有?” 宴心疑惑的停下了步子。 “对呀,这中秋文会的第一名有三项奖励,第一试着澜州城的新一任才女封号,第二是听风斋一年份的酒水畅饮,最后嘛……便是能够拜李清流先生为师!” 掌柜说的极为尽兴的样子,似乎是比自己拿了第一都要开心呢,毕竟这种殊荣,自己也不是每一年都能请到的。 “拜师?” 柳宴心之前并没有听过这么一回事,不由有些费解。 而她的态度在李清流眼里却变成了不情愿,李清流知道方才发生的尴尬事让宴心心存芥蒂,自己也理应起来说道两句。 “柳小姐才思敏捷,聪慧过人,老朽确是担待不起啊。” 李清流站起了身,当着众人的面推脱,毕竟大家心照不宣,出了这事情,他哪还能有脸收徒呢。 “李前辈谬赞了,宴心不过是班门弄斧罢了。掌柜的,这等奖励宴心实在是受之有愧啊,今日宁小姐也不容易,不如把这个机会让给宁小姐吧。” 宴心觉着,虽然最后李清流将才女的名号给了自己,这也只能说明自己是凭借实力得来的,并不能够证明李清流就是什么正直之人。 既然他这么偏爱宁疏影,自己倒不如成全了他们。 台下一片唏嘘,都弄不清宴心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要知道这李清流是何等身份的人,破例收徒竟然还会有人拒绝,这柳家大小姐果然不一般。 “这……这这不合规矩啊。” 柳宴心此举明显就是驳了李清流的面子,这让掌柜的也陷入了僵局。 “规矩还不是掌柜的一句话嘛。” 宴心可不管那么多,留下了话便打道回府。 第六十章 酒暖衷肠 她刚回到厢房和鸾儿一块收拾东西,那小二便又叩门进来了。 那小二从怀里掏出了一叠银票来,递到了宴心面前。 “柳小姐,这是今日用您的一千两赢来的银子,小的思虑再三,还是决定物归原主。” 鸾儿抿嘴轻笑,不由打趣道。 “小二哥你还真是木讷呢,既然我们小姐将银子给了你,那这些也就都是你的了。” 这小二看起来忠厚老实的样子,执意不肯收下这些,说着说着差点就急了。 “小的真是受之有愧,只不过在这中间递了个话,就白得了这么些银子,哪里比得上柳小姐在台上辛苦。所以这银子,还是请柳小姐收下。” 看他这呆呆傻傻的样子,宴心也被他逗笑了。 “既然如此,那我便也收下了,可是这原本的一千两是我赏给你的,还未问过你叫什么名字呢。” “小的叫轴青,澜州城东人。” 小二见这烫手山芋被人收了回去,心里自然也就踏实多了。 “这到是个好名字,本小姐记住了。” 宴心点头,便记下了这个小二,若是之后有需要,他定然是个合适人选。 “对了,柳小姐,刚刚台下有位公子,让我把这封信交托给您。” 轴青从袖口里掏出一封信来,递到了鸾儿手上,便识趣的退了出去。 鸾儿展开里头的信纸,信上写着:凌高阁上层,中秋文会后。与卿话今宵,聊赠月圆时。 这般做作的词汇,恐怕也只有罗云溪才会弄得出来吧,柳宴心没想那么多,将纸条揉碎后扔进了茶杯里。 “小姐,今天是中秋佳节,本是一家团圆之日,不知道您今夜还有什么打算。” 这句话不由让宴心想起了上一世的时候,自柳家遭遇巨变之后,她的中秋几乎有时候在破军山上练舞、有时候在边塞抗敌、还有时候在天榆皇室的大牢里。 她有太久没有过过一个温馨的中秋了,所以对这些节日的感觉也就淡忘了。 “没关系,我们可以四处逛逛,反正父亲一整晚都要巡逻守卫澜州城,我们晚些回家也没什么的。” 宴心不是不是道鸾儿的心意,她本是名门贵女,自小也应该没有吃过什么苦楚,这些个团圆节日她往年应该都是和家里人一起度过的吧…… 十四不知何时靠近了她们二人,今日十四的打扮像个大户人家的护卫,衣服上描绘着不知名的图案,看身形和步子都像是混混们不敢招惹的人。 “柳小姐,我们家罗公子有请。”十四恭敬的弯腰开了口。 对于上次的事情宴心自己还没缓过来,自然不待见他了,没好气道:“他又想干什么,今天本小姐可忙着呢。” 十四似乎明了,挥了挥手,他身后的随从便端上了一斛珍珠。 “这位白姑娘,我家公子今夜请您逛着澜州城,今夜所有花销都算在小的头上,这两位侍从任您差遣。” 鸾儿看着这些圆润的碧云珠一惊,这些个珍珠加在一起可要不少银子呢,这个罗公子未免也太阔绰了些吧,她一直跟着宴心,除了二位皇子以外从不知道有这么一号人,不由纳闷。 “罗公子?难不成是文会上坐在我们对面的那位英俊公子。” “正是。” 见十四对鸾儿点头微笑,举手投足都比那罗云溪正经百倍。 鸾儿似乎看明白了宴心和这罗公子的一些渊源,而且这还没见面呢,对方就对自己这般大方…… 识时务者为俊杰,她自然是大大方方的就把宴心给卖了。 “既如此,那小姐你今夜尽兴,我嘛……正好拿着这横财去四处逛逛。” 鸾儿冲着宴心挤眉弄眼的,好像误会不止那么一点点。 她本来想拉住鸾儿来着,可是这小丫头跑的还挺快的,不过这样也好,这种时候就应该让这小丫头开心开心,要不然跟着自己一个人在这中秋佳节也是沉闷。 宴心跟着十四上了一处隐蔽的酒家,这地方飘着浓郁的酒香气,闻着就觉得心旷神怡。 “柳小姐,我们公子在楼上等您呢,属下不便上去。” “好咧,我知道了。” 宴心从前从来没来过这个地方,不禁来了兴趣,按照这地上的鹅卵石路往里面走去。 “我们家宴心心果然是冰雪聪明,我就知道这中秋文会的第一非你莫属。” 罗云溪的声音突兀传来,有些沙哑。 宴心左右四顾,也寻不到罗云溪的身影。 “你在哪儿呢?” 男子不知从哪儿扔了块瓦砾下来,正好砸在了宴心的脑袋上。 “嘿,抬头!” 宴心朝着屋檐上一看,这个罗云溪正敞着半截衣襟,端着个酒瓶子月下独饮呢。 说到这屋檐宴心就气不打一处来,转身就要走。 谁料屋檐上的人儿突然变了画风,嘟囔道。 “今日一聚,我可是费了不少心力的,你都不愿意尝尝我亲手做的月饼么?” 宴心才不会中了他的计呢,头也不回的就要回家。 “我一人在这地方,平常连个熟人都没有,也就只认识你一个人,我以为我们是朋友的……” 这话的语气,极尽委屈,好像宴心今夜要是走了就是不仁不义的乌龟王八蛋了。 对于罗云溪这装可怜的技巧,宴心真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算了,陪就陪着吧,也不会掉块肉! 今日微凉,屋顶之上更是被风吹的清冷,好在这家伙准备了暖身的热酒。 宴心有许久没有看过这样又大又圆的月亮了。也许久没有人陪着在这样静谧的夜里赏月了,若是自己之后没有经历那么多,安安稳稳的嫁给一个普通商人,十年后又会是怎样的光景。 这时候罗云溪突然凑了过来,微醺的他将头靠在宴心的肩上,黏腻腻的提起了那日的事。 “怎么,久旱逢甘露,不习惯了?” “你——” 面对这样的情话,柳宴心老脸一红,赶紧一斜身子,别过脸去。 就这样,罗云溪没有防备,冷不丁的倒进了宴心的怀里,正中他下怀。 “原来娘子喜欢这种方式呢。” 说完之后,他就像个奸计得逞的孩子一般哈哈大笑起来。 他笑的这般放荡,宴心唯恐他的那一些安暗卫们听见,又以为他们俩在做什么让人面红耳赤的事情。 所以宴心当机立断,捂住了这个男人的嘴。 从这个角度,宴心正好能看见罗云溪那雪白的胸腹,他那胸前的轮廓倒像是从来没锻炼的样子,反而比那些个练武的男子要瘦弱不少,竟也那般好看。 她挣扎了两下,可这罗云溪的脑袋像是有千斤重一般,怎么都不愿意挪开。末了,她只能乖乖就范,不再浪费力气。 宴心早该料到的,这个男人从来都不按常理出牌,那些个什么门第之见、男女授受不亲的俗话,他都一概置之不理。 “你明明有其他方式邀请我来赏月,又何必拐着弯子给我传信。” 罗云溪思索了片刻,随即就明白过来了,翻了个白眼答话。 “信?小爷我从来就不喜欢那档子事,有什么都直来直往的。说不定又是哪位看上你的小公子哥吧,毕竟柳家大小姐锋芒毕露,说不定明天来提亲的人就要把柳家的大门给踏破了。” 罗云溪说话带着一股醋味,连眼珠子都往一边撇过去,好像是对这次柳宴心的表现并不满意。 可宴心毫不关心他的态度,思来想去也只有秦玄琅会为自己递上书信了,这个男人可还真会是见风使舵呢。 也罢,就让他在揽月楼自个儿吹凉风吧。想这么快接近她柳宴心,门都没有! 宴心突然好奇起来,戳了戳枕在自己腿上的罗云溪。 “喂,你不是找到想要的东西了么,怎么还不回家,你爹娘不担心你么?” “我可不像我的宴心宝贝儿,文会刚刚结束就有人攀附。不过我也得劝劝他们别白费功夫了,毕竟你已经名花有主了。” 罗云溪就像是生闷气一样,故意抬了头,又狠狠的翻了个身,用那他那铁锤似得脑袋砸的宴心肚子疼。 气不打一处来的宴心没忍住,轻哼一声,这倒是引得在不远处守卫的暗卫们掏了掏耳朵,假装什么都没听到。 “就你啊?我柳宴心喜欢的男子可不简单,行事必定要有武将之威,单枪匹马须得攻敌一阵;处事也要才思敏捷,分毫不伤可智取一方城池。” 说着说着,宴心就越来越小声,因为她所描述的男子,不就是初遇时的秦玄琅么。 原来自己是真的吃定了他这一套么……她摇了摇脑袋,想要把脑袋里那张脸给抹去。 罗云溪听了,只是盯着远处的那一轮圆月轻笑。 “你说的那些人都是要替人卖命的,像小爷这样的,全是使唤那些人的。” 宴心没好气,做出要弹这小子脑门一般的手势,谁知罗云溪只是蹙眉缩了缩脑袋等着她动手,半点没有要离开宴心肚子的准备。 “你若是没了现在的这层身份,还有谁会听你白白使唤呢?” 宴心收回了手,去拿那酒瓶子,咕噜了两口酒下肚,不由酸他。 这个问题让罗云溪沉思了好久好久,他一双好看的眼睛一直盯着远处,一眨也不眨。宴心以为他醉了,便也没有管他,直到宴心差点将壶里的酒喝得一滴不剩,这男人才慢慢开口。 按理说柳宴心的酒量应该是极好的,虽然比不得千杯不醉吧,但好歹百杯应该可以……恐怕是罗云溪的酒太烈了,这才半壶自己就醉了。 “我爹娘只有我这一个儿子,所以我生来便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真没意思。” 他说这话的时候竟没有半点夸张的口气,似乎那些东西他全然不在乎一般。相比起宴心自己的遭遇,虽然是个将门嫡女,但却一分一毫都需自己争来,人比人真是气死人。 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宴心好像瞧见了这个好看的男人眼里多了一丝氤氲,教人着迷。 “宴心心,你有什么愿望么?” 许是醉意上头,宴心丝毫没有遮掩。 “手刃仇人,还天榆一个盛世太平。” 罗云溪似懂非懂的样子,宴心也不知道他听去了多少,反正自己对他就是有一种莫名的信任。 毕竟这个罗云溪武功不行,样子不错,有权有势。对自己的威胁也仅限于会动手动脚而已…… 不知过了多久,宴心的眼皮不听使唤的合上了,自己也有太久没有醉过一回了。 以前在破军山门规不得饮酒,在边塞整日如履薄冰,到了宫中又生怕行差踏错惹得秦玄琅不悦,又怕让朝臣们有了偏见…… 好像之后罗云溪一个人,自言自语似得。 “我只想找到一个人,和她守一方。” 风吹散了重云,它们再次组合,差点就遮住了今夜的明月,有一个吻,落在了她的唇边,极尽柔情。 第六十一章 又中计了 宴心昨日回到家中后苏氏立即就派了人来道喜,还送了些吃食礼盒,毕竟这个风口浪尖的,自己赢了宁疏影,那今后的对柳家的好处可多着呢,自然柳糖儿也一样身价翻倍。 可是听鸾儿回忆,柳糖儿也是一夜未归,今个儿大早上才被一顶不知哪儿的轿子送了回来。 这件事府里的下人没有一个敢多嘴的,宴心觉得事情有蹊跷,便吩咐了鸾儿前去打探一番。 鸾儿刚走没半柱香的时间,便有人送信来。 说是昨日听风斋的的小厮,有些关于文会的事项和才女的匾额,需要柳宴心亲自去挑选,否则他们没有权利送过来。 宴心也没有起疑心,便跟着那人一块去了听风斋。 原本那人在前面带路,可是宴心总觉得他颤颤巍巍的,似乎有些紧张的样子,便顺口打听道。 “这位小哥也是听风斋跑堂的么,可知道你们家有个小二哥叫青轴的?” 那小厮没有回头,只是一个劲的将宴心往前带,嘴里随口敷衍着。 “知道知道,他可是我们掌柜的最器重的。” 宴心故意说错了轴青的名字,为的就是试探这个男人的身份,看他竟连声附和,便知道这事情不对。 她看了看周围,前面是一处巷口,对然也能够到达听风斋,但是人迹罕至,没有几个人会走这条路。 瞬间停了步子的宴心再也不肯前行,她的手已经握拳,随时准备着放倒眼前这个看似没什么武力的人。 “你究竟是什么人,为何骗我出来,你到底有什么企图。” 那小厮还要继续哄骗,上前就来推搡,似乎极为不耐烦的样子。 “柳小姐,我可真没骗你啊,咱们到了听风斋一看便知啊。” 宴心一把甩开了这个男人的手,下一刻就要出招。 这几日她在家里可没有闲着,在破军山上学的武功心法她一刻都不敢忘记。因为有着以前的基础,所以重新开始之后,她的能力也是突飞猛进。 见她再也不愿意相信的模样,那小厮立刻就变了一副嘴脸。他朝着那巷子里咳嗽了几声,立刻几个凶神恶煞般的打手便跳了出来。 他们都穿着些粗布衣裳,一眼便知是乔装打扮了的,他们个个手里拿着麻布袋、木棍和绳子,一看就知道不是什么好人,一定有人要陷害自己! “你们到底想干什么!我父亲可是柳阀柳将军,你们就不怕……” “他娘的废话少说!” 那为首的打手不知用了什么粉末状的东西,一把洒到了柳宴心的脸上。 从以往的经验,宴心立马捂住了口鼻,就怕那是什么会迷人的毒药。可她还是慢了一步,那几个打手果然钳制住了她。 宴心原本想要反抗,可突然觉得自己身上一阵酥软,这个味道…… 若是没有猜错的话,一定是江湖上管惯用的十香软筋散。 这是专门对付武林中人的…… 难道已经有人知道了自己的身份,不然怎么会用这种手段呢! 她这一次是单独出门,周围有没有可以求救的人,只怕是要折在这了。 “哼,这小姑娘究竟有什么难对付的,主子竟然要我们用这种办法。” “听说她是得罪了一个女人,要不然怎么会下这种狠手!” “果然是最毒妇人心啊,既然如此,那哥几个就潇洒一回?” 这几个歹人一边嘀咕一边就开始解他们自己的衣裳,宴心心中大叫不好,立即明白了他们意欲何为! 这一定又是那柳糖儿从中作梗,她一定是觉得自己对她构成了威胁……所以先下手为强…… “小美人儿,这回儿歌怪不得我们了,是有人花钱给你买罪受。” 其中一个痴汉大手一挥,就向她的脸上摸来。 她没了逃走的力气,只能乖乖闭上了眼睛,任凭那双粗糙的大手在她脸上游走。 另外几个人也是心痒痒了,赶紧大步走上前来,开始解宴心的上衫,并且埋怨到另一个人。 “嘿,你倒是手快的很,也不知道让让我等。” 宴心遭不住他们这般羞辱,沉声与他们商量。 “你们……她给了你们多少银子,我出双倍!” “哼,这可不是银子的事,官大一级压死人,小美人儿,哥哥们今天就让你好好舒服舒服,哈哈哈哈哈!” 这人留着络腮胡,言语间不掩粗鄙,眼睛直直的盯着柳宴心胸前的隆起,说着就扒开了她的第二件衣裳。 听他们的话……这到不像是柳糖儿一人所为了……还有其他人也参与其中?究竟是谁!要这般对付自己!莫不是张遗? 不,不对,他这般痛恨柳家,断然不会和柳糖儿合作。 方才第一个冲上来的男子也不甘示弱起来,污言秽语不断,更是嚣张的自个脱了个精光。 “小美人儿,你可别反抗呢,留着点力气,到时候叫的大声些,让哥几个开心开心!” 宴心虽是愤怒,但她不断地尝试,却连握拳的力气都没有,眼睁睁那些人开始脱自己的下裙,连喊都喊不出来,只能发出呜呜噫噫的哼声。 柳糖儿啊柳糖儿,真是没想到呢,果然恶人从小就是恶人,自己倒是小瞧了她,见自己得到了这才女之位就如此大动干戈了,难怪自己上一世成了皇后就这般毒辣。 她暗自发誓,若是这一次她大难不死,一定要让这个贱人付出最惨烈的代价! 不知怎么的,在这样的情况下,她竟然想起了罗云溪的脸,那个家伙不是一直都知道自己的一整天都做了什么吗,怎么关键时候就不见了人影! “罗云溪,你这个混蛋……到底什么时候来救老娘!还说什么要娶我……通通都是骗人的!” 她看这些下流胚子,咬着嘴唇,感觉到了一阵血腥味漫入喉咙深处。 那些个无赖看到她这隐忍的模样更是来劲了,不由得一把撕开了宴心胸前仅剩的内搭,一时之间那圆润的胸露出了大半。 那男子见她还负隅顽抗,更加来劲,忍不住出言羞辱。 “哼,小美人儿,不会有人来救你的,别痴心妄想了,爽一把好上路!” “是么?” 这时候黑影遮住了阳光,头顶有个声音传来。 是他! 还没等那几个大汉回头,刀光一闪,那男子就直挺挺地倒下了。 罗云溪举着一把利剑,不带任何表情的从那男子的背后抽出,溅出的鲜血洒在了宴心撕开的外衣上。 霎时几个黑衣男子出现,那原本围绕着宴心的歹人都被拿下了,其中一个还不肯乖乖束手就擒,从胸前掏出来一个哨子吹起。 落叶凭借着微风更改了原本要飘落的方向,突然更多身穿麻布衣的男子出现了。 罗云溪连头都没抬一下,径直走向宴心,一把将她护在了怀里。 这时候罗云溪身上的那一股花草香味又灌入了宴心的鼻息中,像是有某种安神的功效一样,让宴心缓过来不少。 “你怎么这么笨。” 在她忍不住发抖的同时,听到了罗云溪在她头顶那恨铁不成钢的语气。 “你对付我不是下手够狠么,怎么换了别人就这样羸弱不堪了,你这样……怎么让我放心!” 宴心这时候依旧是说不出话来,只是沉沉的靠在罗云溪的肩膀上,使劲的逼自己不再去想刚刚发生的事。 可是,那些另外出现的歹人根本没有理会这突然从天而降的罗云溪,只飞快的抽出兵器,步步皆是杀招。 他们并不像盗匪、影卫、死侍,更像是什么被雇佣的帮派成员,一招一式都有江湖上的架势。 这兵器碰撞和轻功飞跃的声音,偏偏就那样传到了宴心的耳朵里。 她使劲往罗云溪怀里蹭,眼泪竟然没商量的滴到了他的胸前,慢慢沾湿了他的衣裳。 “别害怕,有我在呢。这种事我保证,绝对不会再有下一次了,我会帮你处理干净的!” 他那双好看的手拂过宴心的脸颊,留下了丝丝余温,他的声音不大,但却非常有震慑力,足够让宴心信服。 未过多久,那些不知道何门何派的人便都败下阵来,死的死伤的伤,倒在地上翻来覆去。 “少主,这些人要如何处置。” 这个声音宴心记得,是那个文会当晚替罗云溪邀请自己的男子。 “挫骨,扬灰——” 听罗云溪此时的语气已经冷到了极点,似乎比宴心自己还要痛恨这些人,有了他的这句话,宴心自己也放心了许多。 “是!” 那些个歹人听了这话还想要挣扎,有的爬有的滚,可没一个逃得出去。 罗云溪抱着宴心背对这一切,并贴心的捂住了她的耳朵,不想再让宴心听到这样血腥的场景。 待周围的喊叫声慢慢消失,他又再次开口,将其他事务也一并揽了下来。 “十四,把这里清理干净,所有的知情人一个都不许放过,去查……谁是主事。” 毕竟对自己怀恨在心的并不之柳糖儿一个,还有宁疏影,保不齐这个女人因为立誓的事丧心病狂,连同太子做下这般散尽天良之事。 周遭的那些暗卫开始打扫现场,一个人也没有出声,他们倒像是受过了严格的训练,不止出招快准狠,连同交互的交流都是依靠手势和眼睛。 这样的暗卫,如果不是那些背景庞大的家族,定然供养不起的…… 第六十二章 如何回报 “少主,要不要属下备轿。”那人沉思了良久,还是添了一句。 罗云溪点了点头,“也好。” 因为宴心自己的衣裳早已经没眼看了,而罗云溪出来的匆忙,也没有带其他外衣,只好横抱起她来,让宴心贴着自己的胸膛,如此才能这遮住那春光。 按照这个姿势,宴心抬头就能看见他的面容,他虽然平时一副对所有事都满不在乎的样子,可是今天他好像真的生气了。 他一直蹙着眉,眼里原本清澈的天地一时间愁云密布,出奇的沉默寡言。 宴心用手轻轻地扯了扯他的衣襟,也不知道怎么开口。 “我这就派人去你家中,先传个信,免得又有有心人率先说了什么是非。” 他思虑周全,让宴心生起了一些感激。能够在这种情况下第一时间出现,救自己于危难中的男子……除去上一世的安如慕,他也算第一个了。 轿子来的很快,十四掀起轿帘,罗云溪一个侧身就抱着宴心钻了进去,一套动作行云流水,宴心都没反应过来。 坐在轿中罗云溪也没有片刻放松,搂着宴心一刻也不愿意撒手。 “你怎么总是这样,往危险里跑,你到底想做什么不能让我帮你。” 对于救命恩人,宴心心里突然有了一种莫名的内疚。 “……对不起。” 面对这样的道歉,罗云溪明显没有反应过来,在他眼中这个小丫头片子可从来不会有这样软弱的时候。 从初见的时候,她一个人从狗洞里慢慢爬出来,手里还提着干粮和衣服,就像是个没人管的小野人似得。 可是接触下来,她竟然长得不差,做事激进,心里总是藏着什么秘密,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能把她的伪装剥了,看看那她的心里想的究竟是什么。 他还没说什么,怀里的人儿就自个儿睡着了,或许是因为那十香软筋散的药效太猛烈了,她能坚持到现在已经算是不错了。 罗云溪自小确实没有学过武,但是对这武功法门倒是知道一些的,他曾经也见过这宴心动手,虽然内息不足,但是招式都有章法可寻。 这也不像是平常柳家自家的武功,倒像是破军山上的独门秘技,可是这个小丫头又怎么会和破军山扯上关系呢…… 他在澜州停留一来是觉得宴心甚是有趣,二来是因为得了风声,想要探听探听天榆几位皇子的实力。 现下看来,也不过如此。 罗云溪本以为自己对柳宴心不过是兴趣使然,不过一次又一次的相遇,一次又一次的碰撞,今日他见到这个女人被人欺负却又十分不忍,这种感觉……甚是奇妙呢。 他不再去想那些别的,盯着怀里女子的脸看得出神,长得还真不差呢。 他没办法控制自己的目光下移,宴心胸前早就已经没了衣衫蔽体,他索性将她那沾了杀手血的衣服都扯了开。 可怀里的女子还是没有半点动静,宛如一点感觉都没有的样子,罗云溪这个时候不由得开始佩服自己是个正人君子了,这么好的机会竟然什么都没有做。 …… 艳阳高照,树梢透过高墙被阳光映照进窗子,微风轻轻掠过,留下了斑驳的影子。 宴心揉了揉脑袋,环视这个陌生的屋子,余光一瞥,见到罗云溪正在一旁的案上喝茶。 “你——” 她突然起了身子,回忆自己是如何昏睡过去的,记忆里是罗云溪抱她上了轿子……该死!之后的事她竟然一点都没有察觉。 不过宴心不起身还好,一起身被子滑落,是她一丝不挂的身体…… 罗云溪听到了动静,更是头都没抬一下,好心提醒。 “本公子可没有趁人之危。” 毕竟是他救了自己,宴心这回儿也没话说了,只能提起被子躺了回去,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我也只是替你脱了衣服,替你洗了个热水澡,再顺便……” 罗云溪倒是好心,替她打破了尴尬的气氛。 “顺便什么!” 宴心警觉起来,瞪着罗云溪,好似马上就要将他生吞活剥。 “顺便给你熬了粥啊,不然你以为是什么?” 这家伙不知道从什么奇怪的地方端出了一杯冒着热气的粥,放在嘴边吹了吹,一脸无辜的看向宴心。 说实话,躺了这么久,宴心的肚子还真是在咕咕叫了。 “那我的衣服呢,我总不能一直这么待着吧。” 毕竟是在别人的地盘上,宴心也不能太过放肆,看在这小子救了自己的份上,态度终于缓和了几分。 “衣服我叫十四去买一模一样的了。不过没事啊,反正该看的不该看的,为夫都已经瞧了个遍了,也没什么可害羞的了。” 宴心当然是不搭理他,红着脸不肯开口。 罗云溪毕竟也是刀子嘴豆腐心,端着粥就走了过来,此举倒是引得宴心赶紧掩好了被子埋怨。 “你这人真是过分!” 罗云溪藏着笑意,用勺子带起一口粥递到她唇边,同时也忍不住数落。 “到底是谁过分?让自己身陷囹圄,还大喊我的名字,要不是本公子与你心有灵犀,晚了一步岂不是抱憾终身!” 难不成被他听见了?那种情况下……自己能想到的,有能力救自己的人也只有他了。 罗云溪才不给她发呆的机会。 “快喝,这可是我亲自……叫人熬得。” 宴心翻了个白眼,乖乖一口吞下,这粥里有一股肉末的味道,似乎还有点胡萝卜丁和山笋,微微带着点咸味,还算好吃。 “啊——”宴心张嘴,示意罗云溪别磨蹭。 罗云溪这就不高兴了,但是手上的动作却并未懈怠。 “哟嚯,看本公子一会儿怎么收拾你。” 看样子自己也在这地方呆了有一段时间了,不禁问道。 “喂,你怎么让人帮我送信的?” “就说是罗府罗公子的妹妹有请,花了大价钱请柳小姐指点舞艺呗。” 他倒是说的自然,可谁知道这澜州城里有什么罗公子啊。 “大价钱?” 罗云溪就生怕自己讨不到便宜似得,赶紧见缝插针:“对哦,那一百两黄金算在聘礼里,反正你家里人已经收下了。” “你……你你你为什么不直接给我。” 宴心恨不得一脚踹他下床。 想都不用想了,这一百两黄金肯定是直接落入了苏氏那个女人的手里了,整整一百两黄金啊!怎么能让她占了便宜! “这还没进门呢,就开始替为夫心疼钱了?” 罗云溪倒是眉开眼笑的样子,好像占了多大的便宜呢。 这回柳宴心是真的遭不住了,从被子里就抬起一只脚丫子,踹在了罗云溪的腿上。 男子身子一晃,将笑容压了下去。 “看来你是都好了,粥也不想喝了是不是。” 见他不怀好意的起身,空气都变了一种味道,宴心赶紧抱着自己后退。 “你,你想干什么!” “干什么!你闯了祸就没事了?我替你料理干净,你就不用答谢我了?” 他将粥碗放到一边,撸起了袖子,好像要干什么正事…… 宴心暗叫不好,自己铁定是惹恼了他,又有罪受了。 她连忙双手合十放于胸前,嘟囔道:“救人一命胜在七级浮屠,你这样佛祖不会保佑你的!” 这引起了男子的不屑,他一手捏住宴心的下巴,迫使她看着自己道。 “我罗云溪从来都不需要别人保佑,就算阎王寻我,我也要叫他有来无回。” 话音刚落,她就被罗云溪压倒在了床上,空气都快要凝固住了。 毕竟宴心此时在被子里可是一丝不挂的……她也不敢再造次了,生怕下一刻罗云溪就要骂她欲迎还拒之类的话。 “学乖了?” 罗云溪轻轻勾唇,眼睛迷离起来,又回到了初见时的那个模样。 他的手不知道何时探进了被子,在宴心腰间一阵乱摸,痒的她翻来覆去,瞬间上下失守。 罗云溪的眸子里闪出一丝狡黠,下一刻被子就已经全然被他掀开,宴心惊呼,赶紧蜷缩住身子滚到角落里。 这家伙哪能得闲呢,趁着那被子被掀起之时,立马褪了外衣钻了进来。 “你干什么呀!”宴心这时候还没全然恢复力气,只能背着他大喊。 罗云溪的指尖轻触到宴心背后的肌肤,一阵温热流转全身。 “还能干什么,给你点教训,否则你都不知道怎么好好保护自己。” 宴心还想要反抗,可这男人已经先一步搂住了她的腰间,轻轻一勾手,自己就已经落入了他的怀中。 他什么时候脱了上衣? 还没等宴心反应,罗云溪的下巴已经抵到了宴心的肩上,他的嘴唇离自己的耳朵不过分毫。 “别动,你可让我担心坏了。” 这轻柔的话语声,罗云溪可从没有这样的时候。 刚刚有些动人的宴心,却被罗云溪耳朵下一步动作气得不轻,这小子以为自己没了多少力气就一手握住了她的侧胸揉捏。 “你以后要是再这样,我可……不一定管你。躺着别动,一会儿我就让人把前因后果告诉你。” 明明是关心人的话,到了他嘴里却变了一种味道。二人贴的很近,宴心只要稍稍动弹,罗云溪的手劲就会加重, 罗云溪先前派人调查此事,以他手下的效率肯定不是问题,这一次的暗算宴心算是记下了,若是叫她知道是谁这般没皮没脸,一定剥了他的皮! 他倒是没有多加刁难了,轻轻的呼吸声在宴心耳边响起,手里的动作也满满轻柔下来。 这不由让宴心觉得这个男人也不是那么的讨厌,毕竟知道进退,做事也有度,多半是因为从小在家中受了太多好的一面,所以做人也没有什么坏的心眼,只是嫉恶如仇,明辨是非。 不知怎么的,宴心好像要渐渐习惯罗云溪身上的花草味了,一个人的时候还会回忆起这种味道来。 第六十三章 猎场相邀 次日,罗云溪特意命人用轿子带了柳宴心回府。 之前还不忘了提醒她自己调查来的真相,那些杀手看武功和兵器应该是修罗门的人,修罗门这个门派位于楚国与天榆中间,却又不分属哪一国。 他们在江湖上的地位极高,一般都做些暗杀的买卖,还好那一次来暗算柳宴心的不过是修罗门中最低级的小喽啰,若是换做他们有名头的杀手,罗云溪也没有足够的把握对付。 而罗云溪找了城中的包打听,探听到了前日柳糖儿并未回家的真正原因,那就是中秋文会结束,她竟然邀了太子一同赏月对饮。 看来这个女人本是真不小,上一世为了名利勾引秦玄琅,这一世为了虚荣就调转目标改成了秦玄益了。 到了柳家门口,鸾儿和苏氏早就已经侯在门口,这倒让宴心奇了怪了。 平时这苏氏也不见多么殷勤,难不成是因为那罗云溪的一百两黄金? “哎哟,柳才女您可回来了,二皇子已经在正殿等了您一个时辰了。” 她还没拿出轿子呢,这苏氏就迫不及待的围了上来,一个劲把鸾儿挤了好远。 “二皇子?他怎么来了?” 宴心皱了皱眉,也没怎么搭理她,转头问一边的鸾儿。 这苏氏可没给鸾儿插话的机会,忙不迭的炫耀道。 “你先进去瞧瞧吧,说是关于几日后的围猎的,连我们家糖儿也在受邀之列呢。” “哼,二娘真是好本事呢,这么快就唆使女儿勾搭上了太子,也不知平南王听到了风声要怎么对付我们柳家呢。” 宴心知道了其中牵扯,也知道柳糖儿的杀心,自然也给苏氏留什么面子。 苏氏也碍于柳宴心刚刚得了那才女的头衔,一时之间名扬四方,还被二皇子重视,不好发作,只能陪了个笑脸,灰溜溜退下。 “小姐,二皇子说文会那一日约你赏月,可是半天也没等到你的人……今个登门拜访,才知道你是去了罗小姐家。” 鸾儿好不容易回到宴心的身边,急乎乎的把打听来的消息全盘托出。 “还有……那一日我去听风斋问了轴青,她说二小姐是和太子殿下一同回府的……我猜测……” 宴心大步往正殿走去,鸾儿说的这些事她多半已经明了,现下只是看秦玄琅的目的了。 “我知道了,先把秦玄琅应付过去,之后的事我们晚些商议。” 秦玄琅身着蓝袍,面容刚毅,一人坐在正殿饮茶,倒还沉得住气,见宴心来了赶紧起来相接。 她赶紧带着鸾儿行礼,率先认了错。 “柳宴心见过二皇子殿下,因为一些琐事让二皇子久等了,真是宴心不懂规矩了。” 秦玄琅伸手相扶,赶紧笑道:“无碍,也算是我唐突了些,到也没问柳小姐是否得空就登门拜访。” “其实柳小姐应该有所耳闻,平南王与几家富商筹谋着围猎的事,届时邀请了不少官家女子,连太子殿下都……请了您二妹呢。所以玄琅才得了空子,亲自要邀柳大小姐。” 看来宴心猜得不错,秦玄益和柳糖儿依然是勾搭上了,平南王怕是还蒙在鼓里,以为借助这种花样就能够让太子忽略毒誓,和宁疏影重归就好…… 什么围猎,说得好听,不就是为了给皇子们挑选妃子而掌眼的么。中秋文会比试文采,围猎风姿争进感情。 这秦玄琅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柳家二位小姐不睦已然是众所周知的了,他还特意跑到自己面前长柳糖儿的威风。 这不就是想要逼迫自己恼羞成怒,然后和他站在一边,对抗太子么。 “舍妹能得太子相邀,这是皇家的赏赐,宴心能得二皇子登门,是柳家的福气。” 这话说的滴水不漏,不止抬高了秦玄琅和皇室的身份地位,同时也表明了立场,到让秦玄琅惊叹。 “柳小姐果然是卓尔不群,叫人刮目相看。” 秦玄琅毫不吝啬夸奖,举手投足温文尔雅。 果然和当年的他一模一样。 “既然柳小姐应下,那这份礼物便一定要收下。” 接着秦玄琅从袖中掏出了一个锦盒,递到了宴心的面前。 宴心轻轻接过,看见里面赫然躺着一个颜色碧绿的镯子,看样子也并没有名贵到哪儿去,还不如曾经安如慕送她的那支金簪呢。 看秦玄琅这架势,这个镯子肯定是有其他用处的,宴心也没有拒绝,点头道谢。 “柳小姐奔波多是,定然是劳累了,那玄琅也不打扰了,门外那些薄礼,权当是父皇对柳将军的感激之情。” 他倒是会做人,明明是自己送的礼物,非要吧皇帝老儿带出来,生怕别人不知道他比太子要会做人、会做事一些。 “谢皇上、谢二皇子!” 宴心俯身行礼,鸾儿将其送出了大殿后又折回了宴心身边。 “我爹现在何处。” 想起秦玄琅方才的暗示,宴心这时候如果什么都不做,那才事辜负了他的美意了。 她掏出锦盒里的镯子,随意的戴到了手腕上,将锦盒抛到了鸾儿怀里。 鸾儿愣愣的赶紧伸手去接,回道:“家主昨夜巡城,现在应当在回来的途中了,毕竟还要准备之后的狩猎呢。” “知道了,等我爹回来,立即请他去兰馨阁。” 说罢,宴心大步流星的走了出去。 鸾儿点头,又重回了柳家大门口候着。 兰馨阁是柳糖儿的住所,这处地方一开始是为了柳宴心而造的,可是随这自己母亲的离去,苏氏等人步步紧逼,不得已才将这处地方让给了柳糖儿。 她到了兰馨阁门口,想也没想就踏了进去,“真是有其母必有其女啊,这苏氏的死缠来打、臭不要脸你倒是都学会了。” 出了这动静,柳糖儿和丫鬟们便都走了出来。 她今日倒是和往常不同了,平时还会装上一副乖巧的样子,可是今日见到柳宴心完好无损的找上门,便都懒得掩饰,像是眼里容不得人一般。 柳糖儿摆了摆手,那些侍女们便识趣的都退了出去。 这时候她才真正的露出本性,一脸恶毒的盯着柳宴心,像极了在地牢的时候,恨不得将自己生吞活剥。 “姐姐啊,这嘴上还是积点德吧,免得到时候遭了报应,还会牵连别人。” 她似有意般的扬起了手,去撩开碎发,宴心眼尖,瞧见了她手腕上的一个银环,像是个做工精致的银镯子,在阳光下还闪着光。 如此也难怪秦玄琅要给自己送镯子了,原来是秦玄益早就送了定情信物了。秦玄琅这个人一面是不愿意落了下风,所以才给自己这个嫡女送了个做工不相上下的,另一面也就是逼着自己宣战呗。 宴心只觉得好气又好笑,“报应?你都不怕,我怕什么!” “你倒是挺会巴结人的,怎么了?把太子伺候舒服了,眼里就容不得别人了?我可告诉你,既然我能整治了宁疏影,那就一样能再整治了呢。” 太子是什么样的人,现在已经再明显不过了,一夕之间就能够抛弃了宁疏影和柳糖儿好上,自然也不是什么正人君子。 秦玄琅想要把这个人拉下马也算是为民除害,可他也不是什么好鸟,难怪能做兄弟。放眼望去,这天榆的三位皇子竟然没有一个能堪大任的。 “哼,宁疏影那个傻女人也凭和我相提并论?她要是真聪明也不会让我有机可乘了,要我说这男人都是一个样,来者不拒的,可是能不能吃定了他们就是各凭本事了。” 柳糖儿也没有遮掩,大大方方的都认了下来,语气里满是炫耀。 “哟,做了婊子还立牌坊了。” 宴心这时候都想为她鼓掌了,做到了这步田地还不知羞耻的,怕是只有她一个人了。 这样的侮辱,柳糖儿断然不能忍受,立即大声质问。 “柳宴心!别以为你是嫡女就能为所欲为了,这个柳家还不是你能一手遮天的!” 既然话都说到这份上,那宴心也不建议来算算总账了,她找了一块还算干净的花台边上坐了下来。 “一手遮天?我看想一手遮天的人是你,你做过了些什么,难不成还要我来一一提醒你?” 提到这个,柳糖儿就开始在心里埋怨那个秦玄益办事也太不靠谱了,自己的计划天衣无缝。 只要他按照流程办事,这个时候柳宴心早已经被卖到了澜州城最肮脏的窑子里。等过个十天半个月,再派人将她找到,她这个柳家嫡女的脸面该放到哪儿去! 可是如今,这个女人竟然还能这般有力气的站在自己面前讨价还价。 “这些都是你自找的,能够活到今天是你命大了。” “我的确是命不该绝,老天要我收了你,要不然只能让你继续祸害别人。” 柳宴心今日就是吃准了柳糖儿破罐破摔。 “你为了独占柳家独女的身份,不惜以澜州城外三千疫民的性命相博,利用我的同情心,要害她们!” 柳宴心看了看时辰,开始数其柳糖儿的那些旧账来。 “哼,区区三千人,苟延残喘的活着,倒不如让我帮帮他们,少受点苦楚,只可惜竟然让你想到了周旋之法。” 她说的倒是坦然,好似那些人的性命在她眼里连牲畜草木都不如,能做她的垫脚石,还是那些人的荣幸了。 这个女人真是恐怖,也难怪上一世到了最后,竟然劝得了秦玄琅砍了天榆的三万将士的脑袋。那些将士们为了天榆的安慰、为了秦家的江山,不惜抛头颅洒热血,最后……沦落如此下场,他们怎么能甘心! 宴心带着怒意,慢慢吐出了下一句。 “所以你一计不成又生一计,哄骗我去听风斋,在众人面前丢脸。” 她二人的动静实在是太大,引得了不少丫鬟婆子都纷纷赶来听墙角,躲在门口面窃窃私语。 柳糖儿倒是毫不在意被这些人识破了面具,好像巴结了一个太子她就能飞上枝头变凤凰了。 她开始指责起柳宴心来,“你倒是好命,随意备下的句子还能得到安如慕的赏识。本以为能够让宁疏影正在中秋文会上收拾了你,可爹竟然因为此事送你去了弘文书苑!这个机会本来应该属于我!” “然后你放出了消息,让宁疏影设计陷害我,结果宁疏影不成事,连中秋文会也输了。你没了办法,却又想置我于死地,只能亲自上阵勾引秦玄益。” 柳宴心等不及,替她说完了自己已经知道的细节。 其实柳糖儿不是不知道宴心的转变,她只是讶异于这短短几日,她的所有才能都突飞猛进。 她不能再让柳宴心就这样发展下去,只能赶紧下手。 “若不是这两个糊涂皇子都被你迷得神魂颠倒,我也不至于走到这一步!那些个杀手究竟是怎么失败的,你又是怎么从窑子里逃出来的!” 只是她不明白,就算柳宴心平日里会修习一些简单的武术,可也不至于连那些穷凶极客之徒也能对付的了,这个女人究竟是有什么特殊的能力! 宴心从来就没有想要回答她,她此行的目的也已经达到了,最后不过是要坐实了流汤儿的罪行。 “这自然就不归你管了,你生性恶毒,嫉妒成性,这是你娘胎里带出来的,没有办法。可是我柳宴心何曾惹怒过你,竟让你这般不得安生?” 这个问题,显然柳糖儿自己也不清楚,她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讨厌柳宴心的,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其把她当做了眼中钉呢…… 柳糖儿变得暴躁起来,身子也应为情绪的激动而变得颤抖。 “我从小就讨厌你,因为你软弱蠢笨,反而就得到了更好的东西,好像我再多努力也远不及你,不就是因为嫡庶有别么?我就不信了,只要你死了,这柳家还不是我的!” 他还没说完,大门就被一脚踹开了,柳阀不知手里哪儿变出来的实心板子。 “孽女!你竟如此丧心病狂!” 方才宴心让鸾儿去府门口候着,就是为了让柳阀听到刚才他们的对话。柳糖儿的本事太大了,特别是装可怜装得如火纯情,如果不能当下抓住把柄,父亲肯定是会一再怀疑。 “爹……我……” 柳糖儿明显愣住了,她不知道应该怎么面对这样的处境,怒视着宴心说不出话来。 “我戍边多年,自认为对柳家上下不薄,你竟然能想到这么多阴毒的法子!” 柳阀着实动了怒,他想不到自己在外这么多年,倒是没顾上家里! “我没错,我从来不后悔,我现在是太子钦点的贵女,是要在狩猎当日入围场的,你要是动了我,如何向太子交代!”柳糖儿见没了回旋的余地,便立刻拿出来太子的名号来自保。 “交代!你做出这么多苟且之事,等我禀明圣上,让他给我一个交代!” 柳阀面色铁青,抄起棍子就要上去家法伺候。 既然柳糖儿如此有把握,那么她就一定留了后手。 宴心盯着已经露了怯意的柳糖儿,想着反正对付她自己有的是机会。 倒不如这一次放了柳糖儿,借助她在狩猎当日卖个人情给秦玄琅。毕竟这只狡猾的狐狸可比太子与柳糖儿难对付多了。 再者,若是柳糖儿不把事情闹大了,她怎么有理让这个女人万劫不复呢。 第六十四章 破军山行 “我们就这么出来,真的没事么?” 鸾儿跟着宴心走在街上,回忆着白天在府中发生的事。未过多久太子就找人来将柳糖儿给接走了,说是住进了附近的客栈,实际上就是带回去养着了。 原本对太子还有些顾忌的鸾儿,得知了柳糖儿等人的所作所为只觉得愤恨,因为这样的人竟然赔上了她白家的百年基业……真不知道爹若是在天有灵该如何…… “如果这时候还留在家里反而有事呢,我父亲本就是个闷葫芦,一辈子只知道效忠家国,他现在知道自己的子女都不是想象中的样子,该多生气啊。” 对于父亲,宴心心里百味杂陈。 鸾儿觉得这话有道理,“那……我们应该怎么做。” “我只要证明我现在依旧很好就行了,也不要在他面前晃悠,先好好准备狩猎的事,毕竟咱们还有其他目标。” 父亲也不是那么古板的人,毕竟柳糖儿做了这么多错事,父亲肯定不会法外开恩,再原谅她。 “那太子和二皇子怎么办?” 鸾儿现在最关心的事莫过于灭门之仇,秦玄琅杀她全家,现在的虚与委蛇都是为了磨一把锋利的利剑,待之后她一定要亲手了解他! 而秦玄益道貌岸然,根本配不上他们白家洒的热血…… “秦玄益随时都能收拾,关键还在秦玄琅身上。”宴心点明了他们目前的首要任务。 正当她们二人准备找一个酒楼坐下喝杯茶的时候,突然两个打扮显眼的武林中人引起了柳宴心的注意。 “哎,师兄这个真漂亮。” “别乱晃,我们这次下山是有要事的。万一让师傅知道我们玩忽职守,小心他老人家罚你跪纤尘殿。” 纤尘殿? 破军山! 这个地方宴心怎么会不知道呢,她曾经在破军山修习之时,不知道做错过多少件事,那纤尘殿也不知道跪了多少回了。 这一男一女,必定是破军山的弟子。 破军山一共分为三脉,分别是专门修习武功心法的主门破军、善于领兵作战的贪狼、精心磨炼奇门遁甲的七杀。 当日宴心听了秦玄琅的意见,拜入了贪狼门下,跟着师傅商爻学习这破敌之法门,因为自己刻苦才被选入首徒之列。 当时这个消息出来以后,秦玄琅还在浔阳城为自己摆了三天大宴,可是谁曾想,他的目的只有什么新山卷! 宴心观察了他们的衣着和配件,这两个小人儿她倒是不认识,所以定然不是贪狼门下的。而且看上去资质平平的样子,破军门的要求那般严格,定也不会收留…… 只有那七杀门的门主最是奇怪了,就会招这些普通人,而且自个儿从不露面,一直把事情交给弟子们打理。 那小女娃娃话多的很,总是叽叽喳喳问个不停。但若是按照上一世的辈分算起来,这两人也算是宴心的师兄师姐了…… “可我们为何偏偏要打听天榆二皇子的消息啊,师傅他老人家可从来都不关心这些的。” 这件事和秦玄琅有关?没想到他这么早就开始追查破军山了,难怪当年那般纠缠,非要让自己上破军山。 宴心来了兴趣,赶紧悄悄拉起鸾儿,跟在这两人后面听着风声。 “听说是这二皇子这些年一直想要拜入破军门下,但我们山门的规矩便是不招收皇室子弟。所以他便暗自派了好几拨探子来……山主怀疑天榆皇室是要追查当年的真相了,才让我们来探探风声。” 宴心一直都知道百年前有一件不明真假的事情,听说是天榆曾经和西津结盟,妄图吞并楚国,可是在最后大军压境之时,又莫名的失败了…… 从那以后天榆损兵折将,西津也大不如前,二国之间再也没了联系。 听说是天榆和西津受到了楚国大巫师的诅咒,可是诅咒一说虚无缥缈的,哪儿能当真呢。 “真相?师兄,难不成武林中说的那桩旧事……是真的?” 那小丫头压低了声音,就怕别人听见似得,还环顾四周搞得神神秘秘的。 那男子也不愿意多言,生怕招惹是非。 “这可不好说,我也是听其他师兄师姐提起过一两次,毕竟也只有师傅们才能知道了。” 丢下这三言两语,那两个小人儿便离去了,独留下宴心和鸾儿。 鸾儿也跟着听了一星半点,见宴心的气色不对,连忙扶住她问道:“小姐,你怎么了?” “鸾儿,你是否也听过那百年前的秘密。” 这件事以前她从来都没有关心过,但是重来了一回,冥冥之中可能就是为了让宴心找到真相的! “确实听过一两分,这谣言的版本太多了,我也不好区分。” 鸾儿细细思索,还是点了头。 “等处理好了澜州城的事情,我要去破军山一探究竟,那里的秘密比复仇还要重要。” 这话说的果断,在方才的片刻中,她早已经打好了所有主意。 鸾儿凝眸不语,觉得宴心似乎是察觉到了什么惊天大秘密,她说不出这种感觉,只是选择相信。 “那届时我和小姐一起上破军,反正这破军山一年一会招收弟子的时间也近了。” 破军山招收门徒的要求严格,并且每年都有固定人数,这些年来有不少青年男女们不求能够被录取,只求见见世面。 “不,有更重要的事,需要你去做。” 破军山也算是她的老巢了,自然要比别人熟悉,办起事来也要迅速,如果带上了鸾儿,若是有什么突发急事,也不好应对。 宴心舒了口气,整理好情绪后还是带着鸾儿上了附近的酒楼吃顿的好的。 要不是那罗云溪关照再三,让宴心多喝热水多吃清淡的,宴心也不至于因为白天骂了柳糖儿几句就没力气了。 哼,那小子一定是因为她肚子上有了两片肉就拐着弯子说她胖了,所以才坑骗她不要胡吃海喝! 不对呀! 宴心挠了挠头,最近自己怎么总会想起这个磨人精来? 一连好几日,柳阀都因为那天的事情和柳宴心相互避让,这父女两还真是想到了一块去。 苏氏被拆穿了真面目,也开始夹着尾巴做人了。 毕竟柳糖儿也没有正式入了皇家,传出去也只能说太子是纳了个外室,不是什么光彩的事。 而柳湛逃回军营去了,这时候若是想要再播弄是非,那就是傻子了。 而罗云溪也没了风声,好几日夜里宴心恍恍惚惚听到了风声,都以为是那小子翻墙进来了,可是起身点了灯有什么都没有。 为了解释这个奇怪的现象,宴心只能骗自己,说是之前被罗云溪折磨的疑神疑鬼了。 “小姐,二皇子派的马车来了,准备接您去猎场了。” 今个是澜州城狩猎的日子,鸾儿在门外催促,毕竟不少贵女们都已经驾车赶往了。 “我知道了,一会儿就来。” 宴心在屋里摆弄她那一身劲庄,他们澜州女子和其他州县并不相同,贵女们得空可以蹴鞠赛马,小打小闹一场。 所以有专门做来运动的衣裙,不只能够展现女子们的魅力,也可以更好的在猎场上驰骋! 说来着柳糖儿也是真有本事,竟然骗得太子让人驾着马车在柳家门前绕了一圈,做出了一副还是柳家未出阁姑娘的样子。 宴心对这嗤之以鼻,但只能作罢。 她们跟着那浩浩荡荡的狩猎队伍一直行至猎场外围,这时候外头已经聚集了不少姑娘们。她们都簇拥着宁疏影,好像把中秋文会她受的辱都忘了。 见宴心下了马车过来,他们又纷纷围上前来巴结,将那宁疏影丢在了一边。 “柳小姐今日可真是美艳动人呢。” “是呀是呀,这身粉裙正与那翠菊相配呢,可谓是花中第一流了。” “柳家小姐向来都艳压群芳,这不连太子方才已经带着柳二小姐先入场了呢。” 宁疏影和侍女们立在一边,本来听到这些奉承柳宴心的话,她就已经咬牙切齿了,可一提到太子和柳糖儿的过往,她就更加怒形于色了。 “宴心,你来了?先随我进去吧。” 这是秦玄琅在众女子的呼声中出现,径直走到了宴心身边,惹得一群人的眼红。他那声宴心叫的十分亲昵,不由让众人想入非非。 可这其中的道理,也只有宴心清楚了,这秦玄琅是想在众人面前展现她二人非同一般的关系。这些贵女们最是话多好传播消息,如果外人知道了皇室和柳家的关系,必定会再次对二皇子刮目相看…… 宴心连忙拱手行礼,看了看周遭众人道:“二皇子,这似乎不太好吧,毕竟这些贵女们也在外等候呢,宴心哪有那么大的面子先入会场?” “这澜州城的第一才女,怎么会没有面子呢?” 秦玄琅想也没想就接了话茬。 宴心闻言轻笑,还是摇了摇头不肯挪动步子。 秦玄琅细细思索了片刻,才明白其中深意,太子殿下并没有和旁人商量就擅自带了柳糖儿入会场,这本就是于理不合的,若是自己也如此效仿,一定会落人口舌。 “多谢柳小姐教诲,是玄琅有欠考量了。” 宴心并未答话,只是微微点头。 第六十五章 猎场迷情 “各位小姐,会场目前还在准备之中,可能需要各位稍等片刻才能进入。为了各位小姐的安全,有一些注意事项,玄琅在此先与各位表明。” 他对这种人郎朗开口,说话的时候皆是敬意,惹得不少姑娘们脸红心跳的。 毕竟这皇子亲自下场与他们话言,语气里还多了几分亲近,这本就是大幸了,可比那眼睛长在头顶的太子好多了。 不一会儿时辰到了,众人纷纷移步入会,秦玄琅跟着宴心走在队伍的末尾,他瞧见了宴心手腕上的玉镯,不由心里安稳。 “这只镯子果然很配柳小姐的姿容,玄琅没有看错,是柳小姐让这镯子更显华光。” 看他的神情明显是在暗送秋波,宴心打了个冷颤,赶紧搪塞过去。 “二皇子言重了,这礼物贵重,宴心不敢离身。” 秦玄琅领着她走到了皇家会场的入席为止,这个时候太子已经坐着喝茶等候了好一会儿了,连柳糖儿都坐在一边盯着众人。 皇室子弟的权利,便是邀请一位心仪的贵女上座,与皇子们一起组队参与到狩猎中。 这一次虽然太子没有邀请宁疏影,但是她作为主人家也在上座之中,也不至于失了脸面。 “哟,二皇弟可真是好本事啊,连才女都请来上座了。” 秦玄益见宴心来了,赶紧放下了手中的茶盏起来打趣。 毕竟他也是参与了之前那场阴谋的,柳宴心未伤分毫他也十分诧异,这一次前来他势必要一探虚实。 秦玄益演的像个没事人一般,还是那一副对凡事都不多在意的皇室子弟样:“不过,与其说是皇弟有本事,不如说是柳大小姐有同情心呢,也愿意赏脸给我这个没钱没势的弟弟。” “太子殿下怎么这般打趣小女,难不成是觉得舍妹伺候不周,故意要给我这个做姐姐的难堪?按理说宁小姐论家世论才情,都较舍妹有过之而无不及,怎么太子殿下偏要拿山田野味。” 这话一出,同时给了两人不痛快,柳糖儿被说成了侍妾一般的存在自然是要被人说三道四的,而二皇子这风流模样被点了出来,一时间众人全都陷入了尴尬。 平南王与宁疏影等人正好在这个间隙上台,听了这话赶紧上来打圆场。 “哟,二位皇子都到了,那今年的澜州狩猎便就开始了吧。” 今日是继中秋文会之后,平南王与宴心的第一次正式会面,想起她对自己女儿的所作所为,他不得不紧紧握住了双手,脸上却不得有表现。 随后他调整了心态,面对众人。 “先说好了,这一次是贵女们的较量,胜者不止可以得到今日所猎的左右猎物,还能够得到太子殿下的亲手题字与平南王府送出的夜明珠三科、东海珊瑚两株。” 这是贵女们擅长的游戏,也是皇子们面子的较量。 平南王做了个手势,请各位贵女们就坐,“今日有皇子们在,不如我们与各位打个赌。” “不知平南王想赌什么?” 太子来了些兴致,用发号施令的语气询问。 平南王笑了笑,指着一边的弓箭武器道:“二位皇子不如两两组队,与一位贵女共同狩猎,胜者今夜可以不用动手享用美食,那落了下风者……便要参与到烤肉之中,与诸位小姐同乐!” 这个规则一出,众贵女们欢呼雀跃,就算皇子们没有选上自己组队,那么不管哪一位稍稍逊色一些都能够参与到和自己一同烤肉中,那怎么说也不亏啊。 “这有何难,太子殿下在诸位皇子中最擅骑射,这一次正好是个机会。” 秦玄琅率先应了下来,把高帽子给秦玄益扣上了,这叫秦玄益不好拒绝。 宴心心里冷笑,还诸位皇子呢,这皇子一共才三个,三皇子秦玄明素来不喜欢舞枪弄剑,自然不会参与其中,而秦玄琅自个就只会巴结太子,那还有什么好比的。 平南王见目的达到,生怕秦玄益拒绝一般,立刻开了口:“疏影,还不快牵马来,与太子同行?” “慢着……” 秦玄益本想制止,提出和柳糖儿一组,可是却被宴心无情的打断了。 “我倒是挺想和宁小姐好好切磋一番的,毕竟早就听闻宁小姐对这骑射颇为在行,可还没有机会好好较量一番。” 不是宴心同情宁疏影的遭遇,只是因为她着实不想让柳糖儿这般嚣张,毕竟宁疏影只能算一个有点能力,还只会争风吃醋的小丫头。 当然,这样的话在宁疏影额眼中就变成了十足挑衅。这柳宴心在中秋文会上不肯放过自己,这猎场比试也要争个高低。 柳糖儿此时赶紧跳了出来,试图争夺这个和太子同边的位置。 她可是好不容易才挤开了宁疏影,在太子心里有了些许地位。万一那宁疏影卷土重来,吹吹耳边风,太子这种软骨头,太容易上钩了! “长姐,咱们柳家的女儿,不止马球冰嬉一绝,这骑射也是别样在行的,不如……” “不如妹妹还是好生待着吧。柳家的女儿虽然不止一个,可嫡女却只有我。别以为找了个大树荫就能避雨了,可小心这天雷忽降,不止伤了自己,还殃及林荫。” 柳宴心显然就是没有给秦玄益面子的,这话说的这么明白,就是给秦玄益听的。 明明白白的告诉他,如果现在他袒护了柳糖儿,那可就别怪自己身在局中无法自救了。 这时候秦玄益的脸色很是不好看,他早就已经从宁疏影和柳糖儿口中得知了柳宴心的不少荒唐事。 虽然在平南王府中是对这柳宴心有些好感,不过这宁疏影在那天夜里的床上朝他说了一夜的话,大抵都是柳宴心如何作弊,如何讨厌,如何欺负她。 这女人吧,虽然皮肤好身子软,就是太过于聒噪,总想着指使自己。 本以为有平南王的名头在,要是娶回去做个侧妃也好听一些,但这女人实在不争气,连中秋文会都给自己丢了面子。 这柳糖儿虽然是个庶出的,好歹柳将军的威名摆在那里,性子好又温柔,肩膀都能掐出水来一般,等以后他做了皇帝,封她个妃子也是好的。 可谁曾想这女子竟然朝着他哭诉,说她常年受柳宴心作为嫡女的欺辱云云,叫人心声怜悯。 宴心已经率先跨在了马上,冲着秦玄益喊话:“太子殿下,想什么呢?难不成是不愿意与宴心比试?” 面对底下那群贵女的支持之声,他怎么能就这样丢了面子呢,只能冷声叫来宁疏影。 “哪里的话,宁小姐还不一起来?” 平南王见两队皆已经准备好了,便摆手让鼓队奏乐,宣示围猎就此开始。 众贵女们不甘示弱,纷纷执羽箭跨上马,冲着密林深处前去。侍女们则留下来整理贵女们的行礼,驻扎帐篷,筹备夜里的事宜。 “你们柳家姐妹果然都是狐媚子,霸着两位皇子不肯收手,就是想把别人逼上绝路。”宁疏影扯着缰绳,让马踱步到柳宴心身边,横眉冷对。 “宁小姐说话还是客气些好,我还没问你怎么让柳糖儿钻了空子呢,你就不能好好管着点你男人么!” 宴心一点也不在意,倒是挑起了宁疏影的毛病。 她觉得这宁疏影也是个可怜人,自己喜欢的男人并不爱她,还要带着别的女人耀武扬威。 “你!”宁疏影气的直瞪眼,可是见秦玄益来了之后,又瞬间改了一副模样。 柳宴心也没兴趣寒暄,驾着马儿独自进入林中,这么些年过去了,她也好久没有参加过围猎了。再来一次正好试试自己的手劲力道,她那么多天悄悄练习可不是闹着玩的。 但在众人忙碌的时候,谁也没有注意到平南王眼角的那一抹杀意。 “柳小姐,不如我们往那边去,我早些时间听人说过,有些花鹿就是喜欢在那边的溪水处饮水。” 秦玄琅赶紧跟了过来,与她并驾齐驱,脸上带着些许笑意,不知何时已经换了一身方便行动的装备。 “也好。” 这种单独相处的时间,柳宴心一点也不喜欢,她只期待着能和秦玄琅各走各的,这样她才能好好发挥。 “我竟不知道柳小姐的骑术这般好,方才竟然一人跨马,俨然一副女将军的模样,真是和柳城主一样令人欣赏。” 秦玄琅连忙夸赞,似乎打定了主意要纠缠宴心。 恐怕是自己曾经在边关待了太久了,上个马算什么,不就是一抬腿的事么,反而是在秦玄琅面前露了马脚。 “我小时候便和我父亲学过一些,不过都是点皮毛罢了,今日的狩猎还要仰仗二皇子呢。”宴心想也没想赶紧搪塞。 这一路上二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宴心总是一副欲迎还拒的模样,不慌不忙的对秦玄琅表示欣赏,而又不掩盖自己的大家之风。 这密林里不过就是看见了几只野兔和小刺猬,因为有着秦玄琅在身边,她只能故意射偏了好几次。 不过这也不好,引得秦玄琅三番五次想要替自己调整握箭的姿势,吓得她赶紧退避。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宴心也累了,和秦玄琅牵着马散步。这也不是他们俩头一会儿这样相处了,只不过宴心已经变了,她不再是那个见了情郎就只会脸红心跳的小丫头了。 林子那一边传来了些许动静,引得宴心慢慢探了过去。 第六十六章 猎场风云 “你休想从我身边夺走太子殿下!以你庶女的身份有什么资格这样同我说话!” 果不其然,情敌相见分外眼红,宁疏影不知怎么的就落了单,被柳糖儿堵住了。 从这架势看,两人已经吵了一阵子了,可主人公秦玄益却没见踪影。 “看来宁小姐还不明白现在的处境,太子早就心属于我,若是还对你有什么旧情,也不至于如此了。我奉劝你一句,趁着你爹还有些名气,赶紧抓个人嫁了,说不定人家看着你前才女的名号,不计较你是别人不要的货色。” 柳糖儿咄咄逼人的样子委实让人觉得难受,宴心都恨不得上去赏她两耳光。 “你!你得寸进尺!看我不教训你。一个庶出小贱人,怎么有这样的胆子,有资格这么同我说话?” 宁疏影说话的同时,巴掌就已经落到了柳糖儿的脸上,那响声听着就觉得酸爽。 柳糖儿竟然没躲开,硬生生的挨了一巴掌? 这倒是让宴心有够吃惊的。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已经被柳家赶出来了,没了他们的庇护,你还不是任我宰割!” 第二个巴掌眼见就要成了,可这时候偏偏有人出来阻拦。 “住手!” 秦玄益赶紧驾马过来,翻身下马,一手推开宁疏影的同时,揽住了脸上已经显出了血痕的柳糖儿。 “糖儿,你怎么样,疼不疼!” 这似曾相识的场景勾起了宴心的回忆,曾经在地牢之中,柳糖儿不就是用了一模一样的手段,让秦玄益厌弃自己的么! 难怪她要出言激怒宁疏影了,原来是早就有所准备。 “太子……是……” 宁疏影本要解释说明,可是动了动嘴却不知说些说明好。 很显然,秦玄益并不想听。 “毒妇,休要再说了,你我不过是露水之情,怎能当真!本太子看在你是平南王独女的面子上不与你计较,你若是再动手伤人,休怪本太子无情。” 宁疏影孤立无援,眼泪已经在眼眶中打转了。 宴心和秦玄琅在三两棵林荫树后,两人目睹了全部的过程,可未曾开口。 对于秦玄琅而言,让宴心知道秦玄益的恶行百利无害,正好能够推动她支持自己,太子越过分,那所能为自己赢得的东西也就越多! 但是,在宴心看来,现在的宁疏影就像是曾经的自己,付出了真心的男子被他人夺取,自己又被人设计陷害,让心仪之人延误;宛如是没了利用价值的弓箭,得逞了目的之后,被人随手遗弃。 “太子殿下未免也太过分了些,听信了一些妖艳贱货的谗言,就随意碾压旁人,撕碎别人的真心。” 宴心没忍住,从树后慢慢走了出来,这一次她一定要教训这个男人! “柳宴心,你嘴巴放干净一些,这可是天榆的太子殿下,你有几个脑袋,可别牵连了柳家!” 在太子怀中的柳糖儿更是不掩怒气,连忙要堵住宴心的嘴,生怕她说出什么对自己有误的事。 “牵连柳家,你做出这般不要脸的事情时,可曾想过会不会牵连柳家!” 秦玄琅在她身后也么有办法,只能先跟着看看情况。但是他也没有想要这么快与太子撕破脸,这处境还真叫人尴尬。 “太子殿下既然不怕冷血的蛇,那宴心也帮不了你了。” 她走近宁疏影的身边,用自己的绣帕抹去了她的泪水。 “宁小姐,你父亲不是与宫中的贵人们交好么,你想要的东西难道还要这般自降身份去夺么?” 柳宴心以一个过来人的身份给了她一个劝告,虽然上一世的灭门之仇是平南王做的,但毕竟幼女无辜,重生一世本就是自己作弊了,她变成更加狠毒的模样和自己脱不了关系。 不知怎么的,宴心突然生出了些许怜悯之意。 “柳宴心……” 宁疏影不明白她的眼中钉今日为何会替自己解围,只是愣愣的待在原地。 不过这其中缘由她一瞬间也想明白了,若是真的想要嫁给太子殿下,只需要让母亲在宫里那些娘娘身边多说说好听的,让她们告诉陛下…… 柳糖儿闻言,神色有异,像是十分惧怕的模样。 宴心也没有停留,便牵着马径直离开了,也不管身后的秦玄琅在太子面前如何解释。 她心里乱乱的,总觉得自己今日的言行有欠妥帖,所以也没留意自己所前行的方向。 突然,不知从哪儿来的一支羽箭射了出来,宴心察觉到周围的风声都改变了,她连忙侧身,躲过了那暗算。 此处已经是林中深处,静的可怕。 “什么人!” 她大喝了一声,试图找到来人。 就在这时,几十个蒙面的黑衣人从树上飞跃下来,像是早就埋伏好了一般。 宴心大叫不好,许是又被人给盯上了,最近她一定是命犯太岁了,得罪了这么多人,个个都想要了她的命。 她想也没想,从腰间拔出了事先准备好的短剑,试图搏一搏时机,只要等到人经过,就一定会有办法离开。 那几个黑衣人也没闲着,抽出兵器就扑上前去,刀光剑影不留余地。 脚下尘土扬起,周遭飞鸟散尽,一叶还未落地,鲜血已经染上刀尖。 柳宴心还是过不敌众,虽然重伤了对面五六人,可自己的手臂和小腿上都已经被划出了浅浅的口子。 她一开始想要用狩猎所发的彩烟吸引来人的,这些彩烟是专门防止贵女们在狩猎过程中遇到攻击的,只要拉开它往上空掷去,那守卫猎场的官兵就会赶来。 就在刚刚,她扔出彩烟之后,却发现这一只彩烟的芯竟然是空的,显然是有人一早就动了手脚,目的就是让她无法求救。 能在狩猎当日做出这么多小动作的人,除了平南王,还能有谁! 宴心试图拖延时间,可那些个人目的分明,只为了置她于死地。 其中一个黑衣人的刀与宴心只差分毫,蓦地一支飞箭就贯穿了那人的心脏。 宴心跟着那些人纷纷抬头,只见骑马赶来的秦玄琅,微光洒在他的身上,那俊俏的容颜带着一种令人信服的果敢。 “别怕!” 他在马上面对着宴心喊出两个来,区区两个字,还真的有让人安心的功效。 可是宴心也不傻,不能只等着他来救,强支撑着自己跑到树后,警惕着其他人。 那些个黑衣人对视一眼,立刻兵分两路,一路上前去纠缠秦玄琅,一路朝着柳宴心继续攻来。 宴心抓起地上的一把散沙就扬了过去,之后连忙甩起短刀割了他们的前胸。 看来平南王早已经下了命令,不能伤害皇子,所以那些个黑衣人才手下留情,毕竟秦玄琅在此,她也不便再显露武功来,万一被他看出了破军门的招式,就解释不来了。 秦玄琅见宴心被围堵,立即踢了马背飞身前来,挡在了宴心身前。 “你们是什么人,竟敢伏击皇子,可知罪!” 那些个黑衣人还要再动手,可其中一个似乎感觉不好,便挥手让他们撤退。 见那些人离开,秦玄琅赶紧扶住了身子摇摇欲坠的宴心。 “柳小姐,你怎么样!可知道他们是什么人?” 他一面检查着宴心的伤势,一面询问。 其实皇家的风云诡谲他早就经历的多了,这种暗杀的事情他也能猜到几分。 这事情十有八九就是太子安排的,这太子也不知道为了什么,整日就是挑剔柳宴心的错处,一天到晚没个正行,重要的事不做,无足轻重的事格外在意。 不就是仗着母家的权势和嫡长子的身份么,自己才学武义,哪一样比不上他! 宴心捂着还在流血的胳膊,喘着气道:“我……我不认识他们。” “让我看看。”秦玄琅说罢就要撕开宴心手臂上的衣服。 其实这对于宴心来说不过是小伤,这般虚弱的状态有一半也是装出来的,但她也着实不想让秦玄琅就这样轻薄自己啊。 “殿下,这不好吧。”她连忙握住了秦玄琅的手,制止道。 鲜血从宴心的手上沾染到了秦玄琅的手背,秦玄琅心中也有另外一番打算。 他看着宴心苍白的嘴唇,想着如果将这件事推到太子身上,那柳家一定不会善罢甘休,说不定因为宴心这个嫡女,柳将军还会更加拥护自己。 那么借助今天的由头,给太子安一个滥杀无辜或者谋刺其他皇子的罪名,传到朝中,看他如何立足。 “危急关头,柳小姐莫要管那些世俗之见了。” 他不管宴心的阻拦,连忙撕开她的衣袖,用布匹简单的包扎了一下,随后才从腰间掏出那彩烟,发出讯号。 慢慢缓过劲来的宴心自己检查了一下伤势,觉得没有什么大问题后,与秦玄琅道。 “这一次幸好有殿下相救,要不然……” 秦玄琅扶着宴心躺在一处干净的地方,意有所指:“柳小姐过谦了,这一次说不定又是冲着我来的,倒是牵连了柳小姐,是玄琅的过失。” 又? 看来这秦玄琅是别有所图了,想要暗示他经常遭人眼红,所以引得旁人来暗杀他,想要把这一次的脏水泼到太子头上。 还真以为她柳宴心看不出来那些人的招式了,黑衣人对他处处留守不过是怕惹祸上身,若真是太子的人,还不知道要怎么抓紧这机会呢。 第六十七章 夜晚巡查 之后巡逻的队伍匆匆赶来,一群人将宴心扶上了马,并且通知了队中的医者。 秦玄琅和手下吩咐了几句,并未着急赶来,宴心放下了心,跟众人回到营帐。 鸾儿和平南王早已经立在出口处等候,见宴心来了,鸾儿急忙上前询问情况,平南王也上前来。 “此次行刺本王也是始料未及,还好柳小姐并无大碍,不过请小姐放心,本王一定查明真相,还您一个真相。” 这大夫还尚未诊断,平南王就着急得出这么一个并无大碍的结论,未免也太过于着急了。 宴心咬牙吐出了一句完整的话,旨在告诉平南王,这次的事,她不会善罢甘休。 “这件事二皇子也被牵连其中,平南王还是要好好处置为好,否则陛下震怒,您也不好交代。” 接着鸾儿扶着她回了帐篷里,并且打来清水,方便医者上药。 那医者也不知道是从哪儿请来的,看上去极为年轻的样子,连问都不问宴心伤在何处可又异样,随手把了把脉就开始上药。 鸾儿着急宴心的伤势没有多言,而宴心只觉得是自己多心,遂有作罢了。 “柳小姐,这手臂上的伤势最好这些日子不要碰水,注意吃些清淡的东西。” 他包扎的水平倒还可以,临走时关照道。 宴心最后补了一句,“这位大夫留步,不知道可否多给我一些川贝和甘草干姜水,我最近犯咳嗽,准备压一压。” 那大夫点头,答应一会儿让小厮送过来。 “等等,大夫您不给我开些药方么,难不成还要我自己掂量着配了吃么?” “原来柳小姐之前并未开出过药方,这倒是小的疏忽了,等开了药方以后便一同送过来。” 料想他必然也不会看病开药,否则的话为何当场不直接留下这药方,必定是要请教别人去的。 宴心眼看着大夫出了营帐,宴心赶紧叫鸾儿替她把这纱布药材拆了下来。 “小姐,你这是做什么!” 鸾儿不解,但还是按照吩咐照做。 她看着那拆下来的纱布,上面有一层细微的黑色粉末,看样子是早就弄上去的,她又闻了闻那大夫上的药粉,确实是正儿八经的外伤药,可是还有一些她没见过的。 “你赶紧去打一盆赶紧的水,再去找秦玄琅要一些云南白药之类的东西。” 她依然是不放心,但是整个营帐里头目前也只有秦玄琅一个人能够相信了,至少现在他们是站在一边的。 鸾儿又接了一盆热水回来,慢慢的清理宴心的伤处,将那原本敷上的药膏重新清洗掉。 来回折腾,宴心感觉微微疼痛,但只是蹙着眉,一言不发。 注意到宴心表情的鸾儿,想着转移她的注意力,疑惑问道:“小姐你难道怀疑这大夫是别有用心么?” “方才他一进来我就觉得怪怪的,他什么都不问我,也没有仔细检查伤口,一上来就把药擦了。随后我又问他要一些药材,说是咳疾复发,可他在不确定我为何复发咳疾的状态下竟然直接应下了。” 宴心原本是不敢肯定的,但是测试之后万般确认,这个大夫绝对有古怪。 她继续解释自己是如何推理出来的。 “我要的那两味药材虽然都有治疗咳疾的效果,可是还需要配合其他适用,这他也没有思量过,如此不负责任的大夫怎么可能被请到这里来,为各位小姐诊治。” 这说明平南王这个人一计不成又生一计,显示安排人暗杀,之后又找人冒充大夫下毒,这是多么狠毒的人啊。 “这件事我们没有证据证明就是平南王做的,他可以说是有人看不惯我们,故意来暗杀,也可以说是有人事先混了进来,最多也就治他一个玩忽职守。” 宴心不是不愿意把这件事公之于众,是确实这样解决太便宜了平南王。 鸾儿正要鸣不平,她却继续道:“除非……这件事牵连到一个大人物。” “你是说二位殿下?” 鸾儿眼睛一亮,这两个皇子对她来说都是仇人,如果有值得一试的方法,她一定不会放过。 “如果是伤到了太子,那秦玄琅便不能在我面前邀功,咱们现在还不能戳穿他的把戏,还得继续陪他演下去,所以……只能让他受点罪了。” 宴心这时候脑袋还算清楚,能够快速的反应过来一件事的利弊。 秦玄琅倒还好,很快就让小厮带来了贴身的药箱等物,还招人熬了些热粥,亲自送了过来。 “宴心,你感觉如何了?” 可能是因为觉得自己对宴心有救命之恩,他连称呼和语气都变得亲密起来了。 “多谢殿下,还好有殿下在,否则宴心定要被这连环计所害。” 她装作无辜受难的样子,一手抚着胸口,泪水在眼眶中回旋,宛如一位受了大委屈的深闺小姐。 秦玄琅吃惊,连忙问道:“连环计?你是说……” “方才有大夫前来,但他却在这外敷的药材里下了毒,还好鸾儿注意到了。” 三两句带过了方才的事件,鸾儿拿出了所在柜子里的那份药渣。 我明敌暗,有这样的事情发生秦玄琅都不知道如何处理,只能先下令退回安全的地方。“这件事定有蹊跷,这里不安全,我得叫人来!” 宴心一手拉住了秦玄琅的手,眼中含情,“殿下且慢!宴心有一计,不知殿下可愿配合。” 秦玄琅见此情景止步,宴心手上一使劲让他坐于床畔,用眼神示意鸾儿退出去守着门口。 她调整了自己的情绪,尽量让秦玄琅觉得自己是有事所求和受了大惊的样子。 “宴心明了,此举定是我得罪了太子殿下,所以太子才会下此毒手。宴心早就听闻太子行迹不端,只知道寻欢作乐,说一句大不敬的话,他根本难堪重任。” 见秦玄琅面露微微喜色,宴心知道他这是心动了,但要叫他完全信服,这些还不够,她需要东西来换。 “只有殿下您,才是这社稷之选,宴心愿以柳家上下之力辅佐您荣登高位!只是……” 宴心欲言又止,装作是心中仍然有所忌惮。 “只是?” 秦玄琅迫不及待的询问。 “只是这毕竟是忤逆圣上之事,宴心也想让殿下给一个安心,事成之后,不知殿下可会辜负宴心?” 宴心此话说的真挚,像极了一个为了荣耀和野心向上爬的虚荣女子,正为了一些好处在与高位之人斟酌得失。 秦玄琅听了心里大喜,但还是压抑着,与之调情。 “心儿大可放心,我早已对你一见钟情,我定不会想我兄长那般绝情!” 说的比唱的好听,你绝情起来可真没秦玄益什么事了。 当年所发生的种种事件还历历在目,秦玄琅说出这样的话来,宴心已经强忍着想要打人的手了。 既然达成了一致,那么接下来的事情就更好办了。 “既如此,那么今夜恐怕需要委屈殿下了。” 宴心毫不遮掩的告知了秦玄琅自己的打算,抓住那下毒的大夫,套出背后的隐情。 太阳慢慢得到落下了山头,月色皎洁如初,帐篷外面已经响起了悠悠笙歌,篝火的光芒映衬着树木的影子。 陆陆续续已经有贵女们的声音传来,看来应该是平南王准备开始晚宴了。 为了不弄得狩猎人心惶惶,平南王在事情还未水落石出之前,先把这宴心遇刺的事情给压了下来。 与秦玄琅已经有了谋划的宴心,看了看床边那假冒的大夫拿来的药材,还好宴心留了一手,要不然怎么能抓住那平南王的小辫子呢? 她命鸾儿将这些个药材煎成药汤,请秦玄琅装作喝了下去的样子,随后谎称自己身子不适请来了那假大夫复查。 “不知柳小姐是何处不适,可否告知?” 那大夫同样是端了个药箱来,不怎么愿意抬头直视宴心,似乎是有意闪躲的样子。 宴心坐在榻上,细细询问:“这位大夫可还记得之前送来的那些川贝和甘草干姜水?” “小的记得,是小的亲自送到您侍女手上的。” 有了他这句话宴心就放心,把这谋害皇嗣的罪名安得严严实实。“那你便是承认了要谋害二皇子了。”宴心这话说的沉稳,并不是问句。 那男子大惊失色,赶紧否认:“这……柳小姐怕是冤枉了小的。” 他料想着自己下的毒也该到了时辰,但是这柳宴心却还像没事人一样,可见平南王的话不假,这女人不知道有什么大罗神仙保佑着。 “我之前说二皇子犯了咳疾,所以让你开些药来,没想到你竟然包藏祸心,要治二皇子于死地。”反正当时只有她和鸾儿在场,双方都没有证人,他一个无权无势的大夫的话怎么能有人相信。 话音刚落,秦玄琅提前安排好的人便一拥而上,用刀架在了那人的脖子上。 “你最好从实招来,否则小命不保。” 宴心露出了些许笑意,毫不遮掩的威胁。 那大夫倒还沉得住气,一口咬住了说要请平南王来,“柳小姐!这一定是有人要加害小的,小的烦请平南王殿下做主!” “你是什么身份?这样也敢麻烦平南王,如是不招,现在就将你就地处决了。” 宴心偏偏不能让他如愿以偿,她就要等着平南王率先坐不住,露出些马脚来。 反正这个是秦玄琅中毒的事估计已经通报过去了,这样杀他一个措手不及,看他如何解释。 看时间差不多了,宴心摆了摆手,打算先把苦头给这人吃了,之后也好做出个样子来。 “住手!” 第六十八章 望闻问切 这一棍子还没下去呢,平南王的声音就在帐子外头传了过来,这到底是多害怕这小伙子撑不住说出点什么啊。 “柳家侄女,何事大动干戈啊。” 平南王还穿着白日的衣衫,看样子是因为操劳了太多,还没有来得及换衣服。他脸上倒是永远笑意盈盈的样子,做出一副和蔼的模样。 “宁伯伯来得正是时候呢,宴心目前还有伤在身,恕不能行礼了。” 先把这客套话甩了出来,宴心在榻上拱了拱手。 “无碍无碍,这些个虚礼对我们宁柳两家算的了什么呢。” 平南王也是那种吧客套话常常挂在嘴边的人,这寒暄的本是堪称一绝。 “是这么回事,二皇子吃了这郎中开的药就中毒了,现在二皇子怀疑是有人意图谋刺,特意命我查明。” 没想着要兜圈子的宴心把这事情简单的概括了一下,反正这平南王既然来了,肯定也没有少了解这事情先后。 宴心躺了大半个时辰已经缓过来一些了,还好这些伤口并不深,也没有伤到筋骨,足够支撑她排完这一场戏。 “那不知道柳侄女有哪些证据呢?” 平南王不是那么好骗的,就算是真的做了什么坏事也要先安排好退路的。 但是宴心也不是好惹的,早就留下了证据,那药方和人证她早就安排的妥妥帖帖的,连供词都教二人背了好几次。 “药方和药材都在这里了,鸾儿和二皇子的贴身侍卫便是人证,这药材可是鸾儿一拿到手柳当着面给了这侍卫小哥的。” 等着鸾儿和侍卫纷纷点头承认了这时间关系以后,只能说明宴心没有时间在里头动什么手脚,也排除了平南王狗急跳墙,反咬自己的可能。 正当平南王陷入沉思的时候,宴心又补了一句,看平南王这临场反应好像也不过如此,这汗水都快要滴到袖子上了。 “为二皇子开药都这般不注意,就算是里面缺斤少两也不至于会让二皇子那般不适吧。” 不过也是,他原本只是叫了个亲信办事,将毒药藏在那膏药中涂抹在宴心的患处,如此神不知鬼不觉的把这件事办了,可谁知道半路杀出个陈咬金的。 不知为何竟然连同二皇子都受了牵连,然而柳宴心一点事都没有,还能坐在榻上同他逞口舌之能。 见平南王沉默,那假大夫赶紧为自己辩驳,生怕这平南王误会了什么,教人猜疑他们两背地里做的好事。 “王爷,真不是小的的过错,柳小姐一开始根本没有说是二皇子病了啊,只说是自己咳嗽让我找点药材!” 宴心的目的就是要他们对不上口供,这样的话一时紧张,说不定还会狗咬狗呢。 抓住了他口误的宴心连忙反击,准备牵引出这大夫想要对自己下毒手的目的。 “这么说的话,那这毒药便是用来谋害我的了?” 平南王的怀疑并没有减少,为了以防不测,那人只能赶紧撇干净关系。 “不……没有,王爷!这药草里真的没有毒!” “柳家侄女,这其中说不定还有什么其他秘密,说不定还有别人动了手脚呢?这个事可不能仅仅凭借三言两语就定罪啊。” 平南王这老狐狸不就是想要自己亲自审问么,到时候这大事化小小事化了,那还有宴心什么事呢。 宴心也没让他如愿,一步也不肯退让,丢出了杀手锏道。 “不承认也没关系,二皇子已经派人去城中找了信得过的大夫了,到时候他的身份是真是假……我们一试便知。” 如果这大夫真有什么本是,也不至于被逼到这种绝地了,宴心是料定了他毫无望闻问切的能力。 那样的话,当着众人的面,特别是关系到皇子安危,这假大夫也赖不掉了。 那跪在地上的大夫更是大惊失色,如此一来这平南王也救不了他了。 “不过若是你肯把事情完完全全的说出个道理来,把这谋害皇子的罪名摘了,说不定还能逃出诛九族的下场。” 宴心是时候抛的出了台阶,暗示着他只要说出事实就可以从轻发落,伤害宴心未遂总比谋害皇子成立要好吧。 “你这小人竟然敢谋害我朝皇嗣,若是让本王知道你的供词有差,教人查出什么端倪,可没那么简单!” 面对于可能叛变的大夫,平南王只能拐着弯子警告他。 这样微不足道的威胁早就已经没用了,宴心不过是在赌,看是这个人是否惜命。 宴心就这样盯着这个男子,默不作声,僵持了片刻。这男子心里也受不住了,浑身上下都在抖冻,这时候平南王也不再看他,生怕让宴心这双毒辣的眼睛看出什么来。 最后这假大夫便在众目睽睽之下咬舌自尽了,一时之间血溅当场。 宴心也不惊讶,毕竟这样的结局她也不是没有想过,虽然没有顺利拉下平南王,但落了一个死无对证,最后承受压力的也只有平南王自己了。 他组织的狩猎,而且贵女受伤,皇子中毒,等传到了京城,需要吃陛下的惩治不说,就连宁疏影的婚事也要受到殃及的。 “看来这凶手是畏罪自尽了,宴心是没有办法继续提二皇子追查下去了,只能请宁伯伯给皇子们一个交代了。” 宴心别过脸去不看那场面,可是声音却并没有任何改变,像是对这场景十分淡然。 看着满地的血色,平南王赶紧舒了口气。 “这是本王分内之事,今日柳侄女多有受惊,改日一定登门赔罪。” “你们几个还不快把这人弄出去,别污了柳侄女的帐篷。” 他叫来自己的侍卫进来抬人,这时候脸上的紧张之色才稍微有所缓和。 这还没喘几口气呢,一个侍女急匆匆的跑了过来,全然不在意自己的形象,看样子是经历了什么不得了的大事。 “王……王爷!不好了!小姐、小姐她……她……” 那侍女一下子扑倒在地上,拉着平南王的衣服颤抖着。 “小姐?小姐怎么了!”平南王心下一紧,赶紧追问。 那侍女只是痛哭起来,不敢回复,看这样子宁疏影怕是遇到了不得了的事情。 “宁伯伯还是赶紧去瞧瞧吧,这里的事容后再议。” 宴心猜想这宁疏影肯定是有因为太子的事情耍花招了,她也不愿意管那么多琐事,赶紧把这些人推了出去。 平南王也没有再多纠结,甩开营帐的帘子就赶了过去。 这一次宴心虽然是打着想要诊治太子的名号才让秦玄琅配合的,结果虽然不如人意,但好歹是他们二人的第一次合作,足够让秦玄琅对自己抛开怀疑了。 鸾儿指导着那些人把地面上清理干净,原本那说供词的侍卫行了礼后就回去复命了。 宴心坐在榻上闭目养神,准备一会儿出去尝尝那些白日的野味,自从她从边关回来以后就再也没有吃到过那么新鲜的兔子肉了。 可是外面的人声渐渐嘈杂起来,似乎还带着一些争吵尖叫,连同那乐声都听不见了。 鸾儿起了疑心,与宴心对视一眼后出了帐篷去打听情况。 等她再次回来的时候,面露愁容,带了一个并不明朗的消息——宁疏影自缢了。 什么? 宁疏影这样不可一世的女人竟然会自缢,这最直观的原因不过是因为对太子的爱而已,可是白日她早就已经劝解过了,而且看她的样子明明就是另外一番打算,怎么可能就这样带着怨恨自缢? “听说在事发的时候,柳糖儿并不在现场,所以……” 鸾儿继续将询问来的事项慢慢告知,试图让宴心有一些危机感。 这样简单的推算是个人都能够想出来,而且柳糖儿有众所周知的理由去做这件事。 “所以是她下的毒手,为的就是不让宁疏影有机会扳倒她。” “不,所以她就有可能把脏水泼到你身上。” 宴心有点不明白鸾儿的思维,自己自从受伤回来就没有出过营帐半步,怎么可能有时间去让宁疏影自缢? “柳小姐,平南王请您去主帐商议要事。” 这道理她都还没有想明白呢,平南王的人就已经过来请她了,说明今天注定是一个不眠之夜。 “那二位皇子是否也已经到场了?” 宴心一面被鸾儿扶着起身,一面询问。 “太子和柳家二小姐已经到了,二皇子身体不适说要晚些再来。” 秦玄琅就不用说了,刚刚那一场戏中中了毒,自然不可能好的那么快,这演戏还讲究演全套呢。 也是,平南王死了女儿,太子作为其中最位高权重之人有理由出现来主持大局。柳糖儿嘛,如果她这个时候不赶紧来,怎么有机会算计自己呢。 出了帐篷之后,这一路上已经被肃清了,太子下令让诸位小姐们都呆在自己的帐篷里,只有一些平南王府的亲兵还在巡视周围。 说来这平南王也是十足的可怜之人,既没能够伤害到宴心,还得罪了二皇子,反而太子也因为他女儿的事情不待见他,这时候唯一的指望也离开了…… 这叫什么,恶有恶报,上一世因为他几进谗言,让整个柳家受了灭门之灾,这一世他不过是自作自受,让柳糖儿有机可乘。 主帐之中气氛凝重,平南王撑着额头泪眼婆娑,似乎是经受不起这样的惊吓一般,周围好几个婢女正在伺候着,就连郎中也为他把了脉。 营帐中间是宁疏影的尸身,现已经盖上了白布,仵作还没有到场,没有一个人先出声的。 宴心之前只想着让宁疏影不要挡自己的路,不要去皇家蹚那趟浑水,可她从来没有想要过宁疏影的命啊。 第六十九章 疏影横斜 “柳宴心,你为何要如此迫害宁小姐!” 这时候秦玄益率先发问,一上来就已经先入为主的把宴心当成凶手了。 宴心倒是不慌,毕竟这样的局面她已经料到了:“太子殿下,宴心做什么了?” “逼迫宁疏影致死,还不算有错么?” 秦玄益那难看的嘴脸一览无遗,他不过就是想要借助这件事铲除了宴心。 这时候平南王有所察觉,赶紧抬起头来听宴心准备怎么解释。他不是不清楚自己女儿与这些人当中的牵连,疏影确实是恨透了柳家姐妹,可是又有谁会这样妄动杀机呢。 “太子殿下,宴心今日遇刺,便一直在营帐中修养,这件事二皇子和平南王都能够作证。况且宴心也没有理由要宁小姐的性命,倒是有些人理由充分,手段凌厉。” 宴心说着便翻开了宁疏影尸身上的白布,开始检查她身上有没有什么外伤,戍边三载,与尸体打得交道难道还少么,她亲眼见过自己的将士替自己挡刀,看自己的兄弟们为自己赴死…… “柳宴心!你竟敢对死者不敬!” 柳糖儿极急了,赶紧上前来阻止宴心继续检查。 宴心在拍开柳糖儿的同时顺便检查了她今天的这一身打扮,鲜艳的衣裳明显就是才换上的,但是妆容什么的并未重新修补。 “现在仵作还没有来,不看尸体就想定我的罪,太子殿下未免也太专权了,这恐怕不是国子监该教的立法吧。” 她拿出皇子该有的威仪来压制秦玄益,以至于他不敢随意处置了宴心,这样的事情若是传出去,对于他继承大统很难没有影响。 秦玄益倒是不着急,好像已经安排好了全部,他略带玩味的看这宴心,对宁疏影的死毫无动容。 “还敢狡辩,从中秋文会开始,你便一直打击宁家小姐,今日在狩猎之中还几番出言侮辱,害得宁小姐一时想不开……”这明显就是想要嫁祸给自己,什么出言打击,明明就是柳糖儿三番两次的找机会逼迫。 宴心瞥见了宁疏影脖子上的勒痕,手臂上还有一些新的红色划痕,若是她要自缢,何必在之前自残呢。 “若真是我在狩猎过程中出言羞辱了宁小姐,那糖儿妹妹又要如何解释自己脸上的巴掌印呢?难不成我教训了宁小姐的时候,妹妹和太子也在场?你们二人联手也没在我这里讨到好处?” 这一连串的问题也只是宴心在仅仅查看了宁疏影伤势以后得出的结论,若想要抓住凶手,还要去宁疏影的房间内好好瞧瞧。 “你……” 柳糖儿语塞,还想要继续反驳回去,可刚出了个声就被制止了。 “我可以替宴心小姐作证,狩猎当时确实是柳糖儿顶撞了宁小姐,所以才挨了这一巴掌,皇兄瞧见了才替柳糖儿出头,说了宁小姐两句。” 秦玄琅出现的还真是时候,他被人搀扶着从外头缓缓走进来,这模样就像真病去抽丝一样,干裂的嘴唇、惨白的面容,还有略显杂乱的头发。 有了秦玄琅的话,平南王更是对宁疏影的死有了更大的疑惑。 “方才我在来之前已经找了几个在行的侍卫去宁小姐房中检查了,那自缢的绳子挂的很高,单凭一个女子是没有办法够到的,而且房中还有物品碎裂,一定是有争执。” 秦玄琅将那之前来通知平南王的侍女带了上来,这侍女面色凝重,像是好不容易才从惊吓中缓过来的样子。 他的问题有理有据,一双眼睛在这样的场景下依旧刚毅,给人一种不骄不躁的错觉。 “你作为宁小姐的贴身侍女,怎么能够放任你家小姐一人在屋里这么久,难道听不到她踢开板凳和摔碎东西的声音么?” 那侍女倒是推脱的干净,一直摆手,不肯多说一个字,也不愿意把这证据甩到任何人的身上。 “小、小姐说心情不好,让我们退下,所以我们什么都不知道……” 秦玄琅命人撸起这侍女的手臂,有不少抽打出来的淤青,后勃颈出还有用刀背拍打的印制,像是之前就被人打晕了。 “你撒谎,今天夜里一定有人去了你小姐的房内,否则你身上的伤又是怎么回事?” 他气定神闲,似乎一切的真相已经明了,只等着这侍女承认。 在宴心的眼皮子底下,柳糖儿给这侍女使了个眼色,也不知是个什么意思,但这侍女便心领神会,赶紧撒泼否定。 “是……是小姐一时生气打骂奴婢,所以才会……” “疏影平日待你是最好的了,把你当成好妹妹,什么好东西都供着你用,你竟然说出这种话来,来人!” 平南王也坐不住了,这样虚无缥缈的话怎么能够叫人信服呢。 “拖下去打,打到她说出实话为止,若是不然,就地处死!” 对于这种背叛主子的奴婢,本来就没有命活,特别是在这种平南王已经气急了的情况下。 周遭没有人出来阻拦,这侍女见柳糖儿和太子都没有任何举措,赶紧挣扎打呼。 “王爷!王爷饶命!奴婢也有苦衷!” 她叫了两声以后,仵作便被人请来了当场,她见事情有可能败露,而且太子根本没有袒护自己的打算,这才松口。 “奴婢自知对不起小姐,可是却是有人要谋害小姐,还用奴婢家人的性命威胁……” 此话一出,柳糖儿抽了口凉气,即可握住了秦玄益的手,请求庇护。 平南王命人放她下来,等和她全盘托出,宴心打量着众人的脸色,仵作也没停下手里的动作。 这就让宴心开始怀疑了,柳糖儿一位拥有了太子的喜欢就能为所欲为,不料今天发生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她没能事先的大消息所以计谋才落空了。 “当夜小姐确实是因为柳二小姐的诋毁而寝食难安,她还说什么要写信告诉夫人,让夫人同贵妃娘娘们好好说道一番。没过多久柳二小姐就来相见,她们在屋子里吵了起来,奴婢刚想要进去就被人掐住了……” 那侍女一边说着一边后退,就像是害怕柳糖儿突然扑过来将她生吞活剥了一般。 “后来……后来……我进去看了才发现小姐已经,已经死了!” 有了这份口供,柳糖儿是在劫难逃了,宴心不由觉得今天的种种就像是如有神助一般。 那侍女颤颤巍巍的说完了,眼泪也已经挂了满脸,她背叛了主子,也背叛了太子,就算是能避免死罪,这皮肉之苦也免不了。 “先将她带下去好好看着,若是出了什么差错决不轻饶。” 太子纵容心仪的女子做出这样的事情来,这可是来之不易的把柄,他肯定要好好照顾这个人证了。 “好了柳家二小姐,轮到你给我们一个交代了。” 秦玄琅盯着柳糖儿,实则却是在向太子发难。 短短须臾,柳糖儿的脑子里已经闪出了无数种解决方法。 如果这个时候请求太子的帮助无疑就是坐实了自己计谋,还有可能会牵连太子造成不必要的局面,万一惹得太子厌恶,今天的一切可就白费了。 二皇子明显就是在袒护宴心,在这样纠缠下去对自己绝无胜算。 “我确实进了宁疏影的营帐,可是这杀人之事我并未做过,我前去不过是想让宁小姐就此成全我与太子的情谊罢了,可谁知她不但不愿意还摔碎了杯盏。” 她慢慢走上前来,语气里满是冤枉,好像自己才是真正的受害者。 三言两语间也证实自己和太子的关系,好让太子没有办法那么快的抽身,若他真不管不顾,外头的传言怕是更加不好听了。 “再说我一个弱女子,怎么能够做到一人杀死了宁小姐,还将她挂到了那么高的地方呢。” 按照柳糖儿一贯的作风,估计再往下说两句话眼泪就要下来了,然后罪人就又变成了自己。 “这件事都怪我,如果不是我对太子殿下动了心,也不至于连累宁小姐伤心,若是二皇子觉得是我做的,那便就是吧。” 果不其然,她已经放弃了解释,一副你们想要冤枉就冤枉死我的神情,不断的向太子传递自己的心意。 这时候仵作看不下去了,打破了僵局。 “回禀二皇子,宁小姐确实是先被人掐死后才挂到了梁上,而且手腕上有伤痕,必定是生前和人有了冲突,另外宁小姐的指甲中残留着一些皮肤的血肉……不知可否看看柳二小姐的双手。” 柳宴心可没给她任何装死的机会,直接伸手拉她过来,将她的那双手举到仵作面前。 那手背和食指上的抓痕清晰,容不得她再狡辩了。 那一同看到了宁疏影营帐景象的侍从大胆推测。 “看这伤势,必定是柳二小姐扼住了宁小姐的脖子,宁小姐在反抗中才掐住了她的手。” “这伤口只是争执过程中才留下的,仅凭借这个也可以定罪么?” 太子终于被柳糖儿所展现出来的柔情所打动了,站起来为她辩驳。 眼看就要陷入两难,柳宴心赶紧作为柳家嫡女,柳糖儿的长姐,做出了决定。 “就算无法定罪,同样也不能证明她就是清白的,既如此不如请请州牧来调查此事,为了证明我柳家的清白,建议先将舍妹收押,如真有其事,柳家绝不姑息。” 这一句话的立场已经足够明了了,她要让平南王相信柳家的诚意,也要确定柳糖儿不能因为太子的关系就能幸免。 平南王点了点头,语气承重似有警告之意。 “若是事情真的和柳家有关,休怪本王状告到陛下面前,这件事绝不会善罢甘休。” 第七十章 夫君疼你 秦玄琅这一次终于和太子是争锋相对了,柳糖儿也被看管起来,为了保证其他贵女们的安全,太子特意下令连夜赶路,将贵女们都护送回家。 一路上,鸾儿还在为方才的事情担惊受怕。 “小姐,万一真的给柳糖儿定了罪责,会不会牵连到我们。” 鸾儿这一次也是开了眼,她一直一位柳糖儿不过是一个颇有心机的女人,却没想到她还能够杀人。 宴心倒是不以为然,柳糖儿的嘴脸她上辈子早就看够了,她做出再怎么血腥的事情都不足为奇。 她揉着还隐隐作痛的伤口,安慰道。 “以柳糖儿的本事必定会让太子帮忙,这样从轻发落对柳家也好。等我禀明了父亲,与她断绝关系,父亲作为澜州城的城主定不会有什么大事。” “那……我们就这样放过太子他们了?” 显然对结果不满的鸾儿愈加紧张,秦玄益根本就不是什么好人,因为一己私欲竟然还闹出了人命,这样的人怎么能当太子! “这就要看秦玄琅的本事了,我们该做的都已经做了,路也已经铺好了,能不能扳倒太子就全看他怎么安排了。” 今天的事虽然紧凑,结果还是好的,一切的事情发生都没有超乎秦玄琅的预料。 “今日实在是操劳过久,回去以后泡个热水澡,我要睡上两天再说。另外咱们院子门口,叫几个信得过的家丁先看着,绝对不能让苏氏进来闹。” 宴心舒了口气,这整天需要防着的人实在是太多了,连一个安静的地方都没有。 从猎场回来的马车分散在澜州城的大小巷子里,除了这样严重的事情,说不定澜州城的风声都要变了,那些个多嘴的女人还不知道要把事情编排成什么样呢。 宴心可没有心思管那些,趁着这件事还需要一段时间才能下结论,她的赶紧养精蓄锐,也好让柳糖儿再无翻身的机会。 柳家门口那一片都亮着灯笼,似乎是柳阀早就知道她要回来,吩咐了小厮们挑了灯来迎。 想必又是为了柳糖儿才这样兴师动众。 见到宴心身上缠着的绷带以后,他欲言又止,拳头握了又松开。 “糖儿她……是不是被扣押了。” 果然,他的心里眼里就是惦记着这个柳糖儿,宴心是实在性不明白了,她到底比那个恶心肠的女人差在哪里了。 “杀人本就是有罪,更何况是谋害贵女,父亲还是寄希望于她不要牵连柳家吧。” 上次柳糖儿就已经把话挑明了,柳阀也是在院子外听得清清楚楚,宴心就不相信了,他难倒会为一个庶女,去反抗律法。 见其没了下文,柳宴心果断结束了这场对话。 “夜深了,女儿要休息了。” 她累得很,实在是没有力气再站着和柳阀继续探讨事情的经过了。 家里的洗澡水、干净的衣物、整理的药材都已经准备好了,靖儿接到了传信早已经在府门口等着了。 几番折腾下来鸾儿也累了,她便让鸾儿也回去休息,自己整理着挪到那浴桶里泡着。 但是由于手臂和小腿上都有伤,她只能以一种十分滑稽的姿势斜躺着,翘起一只脚来晾在外头。 她实在是太累了,白日骑马追兔子,还遇到了刺杀,整顿了假郎中,纠结宁疏影之死。 眼皮一时重重的,有些抬不起了。 热水散发的温热之气犹在,整个房间里雾蒙蒙的一片,给人些许舒适的感受。 也不知怎么的,迷迷糊糊中,竟然有人往她的浴桶里加水? “这么睡着的话明天一定会受凉的。” 这是罗云溪的声音?一定是自己发梦了,这个男人怎么会出现在这。 不过也不是没有可能啊! 宴心猛地睁开眼小,罗云溪果然一手拿着浴桶,正好站在自己面前。 “我去!” 一声惊呼后,宴心手忙脚乱,赶紧想办法准备挡住自己的身体。 可罗云溪眼疾手快,赶紧握住了她的脚踝,防止他小腿上的伤碰到水。 “别乱动,受了伤就好好呆着,又不是没见过,每次都弄这么大动静干什么?” 他今个穿得倒是隆重,锦蜀的段子,上边还用金线绣着几朵胭脂点雪,那是菊花的一种,是极为难见到的种类,就相当于珍珠里的夜明珠吧。 像这样的纹路,普通商铺里肯定是没有的,定然是自家里头绘了稿子去定做的。 看着这男子唇红齿白的模样,在这样云遮雾绕的情况下,竟然还有几分迷人。 “你你你!你怎么总是毫无征兆的出现在我家啊!” 宴心赶紧摇了摇头,让自己清醒一些。 罗云溪也没个好脾气,看到宴心这样折腾自己,一边生闷气一边又忍不住心疼。“也不知道是谁整夜整夜在梦中喊我的名字,若我再不来,指不定你要将自己怎么了。” 他顿了顿,从一旁拿出了准备好的药膏来,动作十分轻柔。像是那一次宴心受了鞭刑,他特意潜进府邸里,拐着弯子为自己上药。 “有些时候,我可真想把你藏起来,教你自己没有办法再受伤。” 宴心听着这话,一面夹着腿捂着胸前,一边又不敢挣脱他的桎梏,只能嘴上吐槽:“你真奇怪,我这么大个人能藏到哪儿去,你你你……先把我衣服拿来。” 罗云溪头也不抬,眼里只有宴心的伤势,对于她那裸露出来的身体一点也没有动心。 “当然是把你藏在我心里了,这样你出不去,也不会和别的男人眉目传情,更不会收了人家的定情信物。” 定情信物? 宴心余光一瞥,看到了自己随便脱在一旁的镯子,果然是什么都逃不过他的眼睛。 看来这小子是……吃醋了? “这不过都是逢场作戏罢了,就秦玄琅那种人我才瞧不上呢,惺惺作态,小人模样。” 她赶紧解释,将实话说的老大声了,声音也变了个调,就怕这男人不相信。宴心也不知道自己为何要解释这么多,可能是因为不想让罗云溪难过? 罗云溪也不作答,就专注手上的动作,刚刚还有些刺痛的脚踝一下子就舒缓了不少,也不知道是因为宴心这时候太过紧张还是怎么的。 “时间差不多了,也该起来了,再泡着屁股就该脱皮了。” 宴心听话的就要悄悄起身,可罗云溪也没给她动弹的机会,直接将她从桶里捞了出来,包了块布横抱起来。这看上去弱不经风的模样,力气还不小呢。 他为了避免宴心尴尬还故意看向前方目不斜视,和平时大不相同。 宴心这时候岔开了话题,打趣道:“没想到你力气还不小呢。” “自己的女人还能抱不动么?” 罗云溪也没好气,反而眉头皱的更深了。 这小子绝对是偷偷监视自己了,不然也不会这么用力的把自己扔在床上。 “嘶——” 宴心吸了口气,赶紧腾出手揉了揉自己的腰。 因为裹着一块布,从前胸遮到了大腿根部,宴心也释然了不少,她突然发现自己在罗云溪面前对自己的标准也都降低了。 “手伸过来。” 毫无感情的命令,罗云溪拿着药膏和纱布准备处理她手腕上的伤痕。 “像你这样没能力照顾自己的人,还非要往那危险里冲,要不是今天你有脑子,我就要去劫狱了。” 那伤口的血早已经止住了,可是皮开肉绽的模样还是有些渗人,罗云溪嘟着嘴,明显就是从见面起就没高兴过。 “这还不都是罗公子教的好嘛,再说了我本来就不笨啊,他们几个算什么,不都在我的预料之中么。” 宴心赔了个笑脸,使劲往被子里钻了钻。 “我今晚不走了。” 这话……真像个受了委屈的小媳妇在等着夫君去哄,夫君哄的不得体了,自己忍着想要原谅的欲望,还要提意见。 但是,这是什么意思?怎么有一种小别胜新婚的味道在里头。 “你刚和别的男人私定终身,也不想被人发现和别人有染吧。” 好一个一语双关,既抨击了自己一面吃着罗云溪这香馍馍,一面又和秦玄琅纠缠着。还诉说了自己明面上和秦玄琅有些瓜葛,背地里又讨好着罗云溪。 哎…… 这局面,真是里外不是人。实际上柳宴心是真的冤枉,她两边可都没真做过什么啊! 不得不说,这罗云溪包扎的本事比她以前军营里的老军医还好,不过在军营里只求个尽快处理完,哪有这般仔细的道理。 宴心刚想要收回手道谢,可这人却冷不丁的拉着她一用力,就这样宴心就又落进了他的怀里。 “别动,让我抱一会儿,我在生气。” 他的语气终于缓和了几分。 宴心在心里嘟囔了一句,但还是静静的伏在了他的胸前。 也不知为什么,她其实也是很愿意见到罗云溪的,在外头的时候和秦玄琅相处的越久,心里就越不舒服,远不比和罗云溪相处的时候自然。 可能这样也是另外一种安心吧。 “你若是看不惯哪个女人,我便让人下手处理了,何必要废这样的心神。” 罗云溪不止一次提出这样的要求了,可宴心总是拒绝他。 宴心知道,未来等着自己的难关会有很多,如果不一个个的去度过,那今后只会越来越难,这个男人的背后都是谜团,也不知道会在自己身边停留多久,这个世界上,最靠得住的人还是自己。 “这毕竟是我的家事,也是和我之间的恩怨,必须由我自己解决,而且这不是很快就要成功了么?” 罗云溪也没说什么,在这种事情上他还是尊重宴心的选择的。 “你院里的守卫,我安插了两个自己人,也好保证你的安全。” 宴心动了动嘴,觉得这样也并无不妥,才答应了下来。 第七十一章 定情信物 半响,罗云溪松开了宴心,看着她的脸庞从怀中掏出了一块锦帕,里头包着什么东西。 “既然你一定要收人家的定情信物,那便顺手把我的也收了吧,这东西可价格不菲,你要是哪一天落魄了也不许拿去当了。” 不等宴心同意,他就已经把这玩意儿套到了宴心的手上,竟也是个镯子? 因屋子里只点了一盏微弱的灯,宴心只能借着光打量,这桌子被罗云溪用体温捂热了,好像是透明的一般,里头有不少星光似的鎏金,散发着幽幽的光亮。 “这,这是什么好物,我从没见过。” 宴心抬起手臂放在月光底下,那里头的鎏金竟然一闪一闪的,不得不说这小子还挺会讨人喜欢。 “传家宝呗。” 他说的倒是轻巧,像是这家传宝在他看来不过就是家里的大米一样,说送人就送人,半点都不含糊。 宴心赶紧放下手来,正襟危坐。 “我这可不能收,说不定是你娘留给你未来媳妇的。” 罗云溪笑了,这笑容不似平常狡黠,倒有一种清爽温馨。 “我家的家传宝物可不止一件,我娘的未来儿媳妇们都有不一样的,反正你现在也脱不下来。” 可他一开口,又回到了不正经的模样,让宴心对他的好感全无。 宴心起先不信,可是不管她怎么用力,这镯子就是拿不下来,就跟有什么魔力似得。 如今她连手腕都红了,顺带扯着伤口火辣辣的疼。 罗云溪心疼的拍了她的脑袋,“你是不是傻,叫你拿着就拿着。” “过来点,本公子困了。” 说罢他就躺下了,怕宴心会再次拒绝一样。 他还特意翻到了床的另一边去睡,生怕压着宴心受伤的手臂。 也不知道是刚刚在浴桶里被罗云溪弄醒了,还是今天发生的事情太多一下子又静不下心来。 她辗转反侧的,睁着眼睛盯着床幔发呆。 “别乱动。” 终于,身边的男子也受不了她这样下去了,伸出一只手就压在她的腰间,身子也贴了过来。 这样近的距离,宴心身上可只有一块不长的布裹着,碍于他的淫威,宴心也不敢造次。 翌日晨昏,小鸟儿在外头叽叽喳喳叫个不停,宴心率先睁开了眼睛,毕竟昨夜闹得挺晚才睡着,她自己也迷迷糊糊的。 正当她翻身之际,却感觉身上一空,那昨日裹着自己的布不知何时已经掉到了床底下。 她赶紧侧到一边去,离着这个好看的男人远远的。 罗云溪一动不动,在宴心这样大动静的情况下还能浅浅的均匀呼吸。 丧失了大半困意的她,就这样隔着半个枕头的距离盯着罗云溪的脸,他的睫毛未免也太长了吧,让人又忍不住伸手去触碰。 确实夜宴也这么做了,刚把手伸出被子,她就注意到了昨日的那个镯子,在阳光之下,它竟然变回了普通羊脂玉的质地,整个玉料浑厚,没有半点瑕疵,也算得上羊脂玉中的精品。 这样带出去既不张扬,也不会显得失了身份,确实是个好配饰。宴心着实喜欢这个有内涵的镯子,不由用手抓着露出笑意来。 不过罗云溪在不闹腾的情况下,确确实实像个睡美男,这鼻梁在阳光下都像是透明的。 没想到心里二十六七的她,也会为长相俊美的罗云溪生出一两分心动。 未过多久,宴心又重新进入了梦乡。只觉这有一双手将她扳了过来,侧胸上随即一暖,她竟然还有点……不想反抗? …… 这两日宴心窝在房里看这那些有关于破军门的记载,当年她一心一意的想要拜入贪狼门,为了是学习那些战术兵法,所以对于其他两门的认知尚少。 既然已经将贪狼门的东西融会贯通了,这演戏也要来个全套嘛,一早听闻破军山山主观砚怎么的厉害,可是在山上的两三年都没能一见。 都已经打定主意了,还不得好好准备一番。 她倒是安居一隅了,可秦玄琅等人可没歇着。 澜州城的事情已经通知了张遗来处理,那自然陛下也听到了风声,秦玄琅在折子上可没少说太子的坏话,惹得陛下没两天就将秦玄益叫了回去。 而柳阀毕竟是血亲,也是要避嫌的,张遗带了圣意来让柳阀在家反思月余,暂不得出理澜州城事宜,由张遗代为管理。 为了安抚平南王的丧女之痛,秦玄琅被留下来处理剩下的烂摊子了,宴心虽然嘴上说着不管不顾,背地里也早就安排鸾儿去把扣下的宁不屈放了回去。 苏氏能闹得已经都闹过了,父亲任她在祖宗排位面前哭晕过去都没有松口。苏氏见事情没有转机,这才作罢了。 毕竟她底下还有一个亲儿子在,若是真为了一个拉不回来女儿断送了将来,才是得不偿失。 宴心的耳根子才清净了五日,秦玄琅就派人来递了帖子。鸾儿送到宴心手上的时候,宴心还特意瞅了瞅门口站的那两家丁。 这罗云溪也真是的,既然安排了人进来就告诉她是哪两个咯,还要宴心自己去猜测,搞得人心惶惶的,生怕不留神做了什么蠢事都被报告给了罗云溪。 “小姐,听二皇子说太子走之前给城州牧张遗留了一千两银票,还有五百两黄金,就是为了让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鸾儿将听来的话一五一十的传到了宴心耳朵里,扯着宴心赶紧想办法阻拦。 可她倒是不慌不忙,抿了口茶就分析道:“他倒是会做人情,不做声让给我去处理。” “那我们不如就当机立断,反正杀人偿命,我们又没做错。” 看来这柳糖儿的狠辣形象已经让鸾儿印象深刻了,当今世上除了宴心,竟然还有人这么盼着她死。 毕竟柳糖儿也是柳家的人,若是真的定了罪,说不定会坏了柳家门楣,这也是秦玄琅不好处理的原因。 她丢下杯子,随手拿了件披风跨出门去。“话也不能做么说,咱们避了这么多日,是时候出去透透气了。” “去哪儿?”鸾儿追在后头,摸不着宴心的心意。 “大牢。” “小姐您可真会找地方透气。” 鸾儿忍不住嘀咕,可还是乖乖跟着宴心上了马车。 …… 澜州城的大牢里有一股烂叶子的酸臭味,刺眼的阳光从通向外面的窗口照耀进来,能看清这飘散在空气中的灰尘。 被关在这里的人多多少少都受了些刑法,唯独柳糖儿身上只有些许轻伤,张遗也不笨,若是怠慢了断案会被二皇子质问,若是辛苦了佳人又会遭太子压迫,所以只能用些不痛不痒的方式来审讯了。 柳糖儿穿着囚服,头发零散,坐在那草席之上一动不动,虽然脸上多了些泥泞,但这张好看的脸却掩不住。 见到柳糖儿的那一刻,宴心就知道这个女人的眼睛里还有火焰,她还没有死心。 听到了动静之后,柳糖儿慢慢回过头来,对柳宴心的到来一点也不惊讶,像是一直在等她。 “姐姐还真是沉得住气,是料定了我没有翻身之日了?” 她的语气沉稳,并不害怕将要面对的事情,这也让柳宴心起疑,不由猜忌起来。 “沉得住气的人是你,到底是你孤立无援还是早有计谋?能安心在此处呆这么久。” 宴心扇了扇手,像是呆不惯这牢狱中的味道。 也不知柳糖儿是不是故弄玄虚,明里暗里的拖延时间,难不成还想让太子找机会救她出去? “若我真的孤立无援,姐姐也不会赏脸来看我了。” 柳糖儿冷不丁的笑起来,是那一种阴冷到人直打颤的笑容。 “非也,我真是好奇,以你的信心怎么会做出这种蠢事,你明明有更好的方法料理宁疏影。” 宴心心想,这柳糖儿也不过是虚张声势,之后事情的走向也都在宴心的掌控中,想要她的命还不是易如反掌。 “我本来只是想要警告她,谁知道她不仅不听劝告,还骗我说她早已经怀了太子的骨肉,谁让她说要我今后无法在澜州城立足呢?” 提到这件事她就心存怨恨,宴心今日的盛装出席和她的落魄形成了鲜明的对比,终于刺痛了她的眼睛,她恨不的这个时候扑出去撕碎宴心。 “那我也没有办法,就只能送她去见阎王。谁知道这秦玄益就是个没本事的,靠他还不如靠我自己。” 原来当今世上,也有柳糖儿无法彻底勾住的男人,宴心觉得好笑,如果太子真的对柳糖儿一心一意,那么柳糖儿也不必多此一举了。 “可我就是不明白了,我花了十多年才能够修得今日,你怎么就一夕之间开窍了?” 她眼神一冷,转了矛头指向柳宴心。 这还就问到了点子上了,宴心早就想要和她说说当年的旧事了。 “这也都是拜你所赐,从小到大我都处处忍让,可是换来的是你们的得寸进尺。我本不想与你为敌……” 柳糖儿猛地站起身来,气得不轻的样子,扒在栅栏之上指着她。 “虚伪!如果你真的是柳家嫡女我也无话可说,可父亲竟然偏心到了这种地步,真是让我心寒。” 宴心猜想她是因为怀疑自己能力突飞猛进,所以觉得自己可能是别人假冒的才说出这样的话来。 “你真是入魔了,念在你曾是柳家的女儿,我可以饶你不死,但是我也要你自毁容貌,从今天开始嫁给城西的癞子。” 宴心的话没有商量的余地,像是直接在下达命令。 第七十二章 狱中相会 “你凭什么威胁我!” “就凭你再无翻身之日,你以为在太子心里你算什么,连宁疏影他都能说弃就弃,你不过就是柳家不要的女儿,一个毒妇还惦记太子妃的位置?再说了,太子此举自身难保,你还能依靠谁?” 杀人诛心,宴心不过是断了她的所有念想,把已成定局的事情摊开来说个明白。 “不,我不服,我要见我娘。” 她还在坚持,以为苏氏能够帮她一把。 “你谁也见不到。你错就错在只是到依靠别人,一心攀附权贵,害人害己,苏氏的性子你也知道,她只当没生过你了。” 说罢,她将袖子里的匕首抛到柳糖儿面前,面无表情的盯着她。 当年她在地牢里受的苦又何止这些,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柳糖儿死也没有料到她的今天都是曾经种下的因。 今日就当是还了之前,柳糖儿拿匕首划破自己脸的痛苦。将来如何,还要看她想要怎么活,宴心此举已经是仁至义尽。 僵持了半柱香的功夫,柳糖儿中有了动作,她颤抖着拿起那把匕首,心里还在挣扎。 她知道,如果不能让柳宴心满意,她恐怕这辈子都出不去。 柳糖儿屏住了气,闭了眼睛用刀尖飞快的在自己脸上掠过,顷刻间她的脸上便出现了一道血痕。 她的手在不停的颤抖,整个人大口大口的吸着气,可宴心还是没有动,继续盯着她。 知道宴心没有满意,柳糖儿没有办法,只好握紧了拳头,尽量控制自己,再一次划了一道口子,这一次明显要重很多,血珠从刀尖上滴了下来。 她再次对上柳宴心的眼睛,呼吸急促起来,不只是怨恨,还是害怕。 可皮肉之苦那里比得上宴心心里的苦呢,那些无辜百姓的命,那些将领的命,就这样算了么? 最后柳糖儿露出了笑意,反手划破了另一边的脸颊,终于忍不住剧痛叫出声来。 如此宴心才满意,递给她一条状书,示意她画押签字,自己便头也不回的踏出大牢。 鸾儿已经在门口等了好久,同样在等待一个结果的还有张遗,他来回踱步,生怕宴心做出什么过激的事情来,让他不好交代。 见宴心依旧是光鲜亮丽的走了出来,他才放下一颗悬着的心,赶紧派人进去看看柳糖儿的状况。 宴心一手挡住了那要进入大牢的侍从,随即对这张遗道。 “还望州牧大人去告诉平南王,柳糖儿已经画押认罪,但就那样让她去死太便宜她了,不如好好让她受点折磨。” 张遗沉吟了片刻,好似不敢随意应下。 鸾儿这时候悄然开口,提出了其中利弊。 “如此,也还算还了太子殿下的情,不至于影响您的仕途吧。” 一个小厮适时的跑到了宴心身边,恭恭敬敬的行了个礼道:“柳小姐,我们殿下邀您去滨湖赏花,马车已经在门口了,在下还需先回去复命。” 宴心点了点头,目视前方,警醒着张遗:“张大人,您是聪明人,之后的路该怎么选应该不用我教了吧。” 目前平南王在狩猎中失了独女,又让皇子们陷入危机,自然受了重创,难免惹得龙颜大怒,那将来在澜州城的声望也会一落千丈。 届时父亲的实力就会一支独大,张遗在想要联合旁人扳倒父亲也是无望。 “是是是,这一切全靠柳小姐的提携,张遗没齿难忘,一定替柳小姐好好看着这个毒妇。” 张遗赶紧拱拱手,表示对柳宴心的尊敬,先把这场面话说到了极致。 这京都浔阳都已经传遍了,太子与这命案牵连甚广,早就关了禁闭,反倒是二皇子治理有方,一下子脱颖而出,未来这皇家夺位的事情还说不清楚呢。 宴心正好得二皇子垂青,反正巴结着也肯定错不了。 上了马车以后,鸾儿一直都在小声与宴心嘀咕。 “你说太子还会不会翻身?柳糖儿真的逃了死罪么?我们就这样放任她不管了?还有秦玄益要怎么办?白白送他一个前程?” 面对着一连串的问题,宴心都不知道要怎么回答了。 “既然秦玄琅好不容易让那个太子失势,那按照他的性子一定会乘胜追击的,想必这一次他就是要与我告别了。关于他该得到的报应,还没有那么简单。” 放长线钓大鱼,不如就先让他替自己铺好路,等得到了自己想知道的答案,再去亲手让这个人渣摔下去。 她改变了神色,说起了对于柳糖儿的打算。 “至于柳糖儿,若是她真的死了也算好事,不过难免给柳家留下什么口舌,她若是活着那么那些脏水就只能往她身上倒了,平南王也不会轻易放过她,不劳我们动手。” 这件事情过后,未来的路只能越来越难走,因为他们部署的局太大了,牵扯其中人只会更多,想要报仇一朝一夕定是不可能。 “那之后的事,岂不是越来越麻烦?” 鸾儿露出愁容,似乎十分没有把握。 宴心安慰道:“这世间本就没有什么一劳永逸的事,为了让事情尽快有一个结果,我们只能尽力。” 未过多久马车已经停在了滨湖的石桥之上,在鸾儿的搀扶下,她款款走下了马车。 入目的是一片金黄,这处是一片桂花园子,原本是一个商人用来酿造桂花蜜的地方,平时是不能有什么游人前来的。 只不过这桂花蜜的销量一直不好,园子渐渐落寞了,那商人脑子也是清楚,想出了些别的生财之道。 他贴出了告示,说以这桂花林、桂花酒、桂花香,款待入席之人。不少达官显贵们听了有这种噱头,纷纷前来一观,更是有不少富家子弟为了效仿文人,提议包下了这个院子作诗煮茶。 不过宴心倒是第一回来这个地方,秦玄琅能够想得到也是费心了。 “香气馥郁却不浓厚,溪水淙淙清澈见底,桂花飘落布满足下,真是一处绝景。” 鸾儿先一步做出感叹,似乎是十分喜欢这处地方。 可下一刻,秦玄琅的声音就传来了,他直接戳穿了白鸾儿的身份后却只是寒暄。 “早就听闻白家最注重的便是子女的修养品德,鸾儿姑娘身为白家后人,倒真是应了那句书香门第的美称呢。” 当日灭门之事江湖传言甚广,秦玄琅的嫌疑摆脱的一干二净,自然不用怕遭人怀疑,再说了白鸾儿只是一个外表本分的弱女子,对他也构不成威胁。 秦玄琅今日的穿着倒也应景,一袭白衣,弄得像是什么纤尘不染的公子一样,这样干净的衣服倒衬得他本人更加肮脏。 “之前钟青一事我已经有了些耳闻,本想当面与白姑娘道歉,可是最近琐事繁多一直耽搁了。” 这都两个月过去了,秦玄琅才想着道歉,未免也太过于不实在了,宴心也没插话继续等着他说。 “还好有宴心相助,才能让钟青好好赎罪。事情过去也就过去了,这五百两足够白小姐未来能找一个好地方重新生活了。”他一摆手,那原版传话来的侍从就递了银票上来。 原来秦玄琅打的是花钱消灾的主意,若是鸾儿接受了这五百两去了别处,那秦玄琅再找机会灭口怎么办。 “二皇子言重了,这并非您的过错,再者说小姐待我很好……” 鸾儿也是随便这么一回话,没想到宴心会打断。 “一码归一码,鸾儿终究事名门之后,我能照顾一时,但是你还是要走自己的路的,既然今日二皇子相助,也算是一个契机。” 鸾儿还想要问个究竟,但是一想到秦玄琅还在边上就瞬间明了了。 “那鸾儿就多谢二皇子美意了,这便不多打扰了,鸾儿先退下了。” 收下银票后,她大大方方的给秦玄琅腾了位置。 她二人并排行了一路,秦玄琅一直沉默着,像在等宴心的答复一般。 宴心自然不能让他就等了,启唇道:“这一次还要多谢二皇子为我柳家整顿门楣了。” “宴心,你怎的还对我这般生疏呢,你我之间不必言谢。”他转过头来,握住了宴心的肩膀,深情款款。 咽下了不适的宴心只能缓缓开口,尽力把话题引到别处去。 “玄、玄琅……其实我早就有打算要送白鸾儿离开澜州城,只是我们相处良久,难免有些不舍,就算你今日不说我也要与她告别的。” “难道是鸾儿姑娘早已经有了打算?” 秦玄琅警觉起来,生怕鸾儿会追究起白家灭门的事情来。 她赶紧制止了秦玄琅的胡思乱想,直奔主题:“也不是,是我已经禀明了父亲,十月要上破军山试试那难倒了天下几多英豪的考题。” “破军山!宴心竟然有了这个打算。” 激动之情难以掩盖,果然宴心料想的不错,秦玄琅很多年以前就在追查那山河卷的下落,早就把心思打到了破军山。 “我一直都听闻破军山的威名,碍于这皇家身份没能够前去,若是宴心能够顺利入选破军山,不知道要给柳家添多少荣耀呢。” 这种话也算是游说了吧。 “确实如此,其实宴心也向往着像父兄一般,为我天榆王朝尽一份绵薄之力,也好在将来踏入皇家之时有些许胜算吧。” 说着她露出少许羞涩的神情,以此迷惑秦玄琅。 第七十三章 告别澜州 “百年来破军山虽然靠近天榆地界,却一直在为三国输送各方人脉,如同碧云岛一般不受约束。父皇近年来也一直招安破军山各门派的子弟,若宴心真能进入,父皇一定另眼相看。” 这话他说的中肯,还故意引到了陛下身上,并且用皇子妃的名头来换取自己的信赖,秦玄琅还真是有本事呢。 见这话茬递的差不多了,宴心也开始抛出了对秦玄琅的要求。 她微微浅笑,如同怀春的女子对待即将远行的追梦少年一般,埋下期许。“那我不在的这段时间,玄琅可还要好好努力,太子背后还有丞相等人撑腰,想要彻底打压还需时日。” “确实如此,若是柳家能够在朝堂之上表明态度,我一定是如虎添翼。” 秦玄琅不傻,如果见不到点好处怎么会松口呢,看来今天的相约也是早有预谋的。 话说到这个份上,轮不到宴心不表态了。 “这件事我早已经准备好了,虽然父亲多年来一直处于中立,不问朝堂琐事,可我兄长柳亦辰年轻气盛,身为嫡长子一直在戍守楚国边关,不知玄琅可有计策让他还朝,也好在朝堂上有个照应。” 当年柳亦辰在朝堂之上因为一言不对,得罪了个武将,那人便怀恨在心,想方设法的将柳亦辰弄去了楚国边境三载有余,如果秦玄琅有办法将哥哥调回来,假意迎合又有何难? 秦玄琅觉得不无道理,柳阀天生就是一个武将,对朝廷之事不上心也不了解,要是让他为自己聚人心确实为难了。可是柳亦辰不一样,他也算是因祸得福,在边关“雷霆公子”的名号那是响当当的。 反正柳家早晚要交到他手上,如若他能够代替柳家出面,在父皇面前进言也不会惹人猜忌,还更加得力。 “宴心果然是冰雪聪明,深得我心。” 他轻轻将宴心搂入怀中,笑言。 哼,深得你心,恐怕是深得你篡位之心吧,当年他这帝位来的名不正言不顺,早就已经民怨沸腾了,还总想着要营造一个明主的形象,叫人恶心。 宴心翻完白眼赶紧推开了他,生怕被什么罗云溪的耳目看见了,又要找机会刁难自己。 也不知怎么的,宴心现在对罗云溪从怀疑到感激,又从感激到惧怕了…… 明明这小子什么都不会嘛。 “宴心,你在想什么呢?”见其发呆,秦玄琅喊了她好几声。 “啊?” 见宴心回过神来,他摇了摇早已经架好的兔子,“发什么呆呢,这兔肉快要烤好了。知道你那天夜里没有吃到这野味,今日在此处特意给你补上了,这可是我另外挑时间去抓来的,新鲜的很呢。” 宴心拿过其中一只,重新转了一圈继续烤着,“一看就知道你们皇子缺乏经验,这烤肉啊可不能光看表面,实际上它里头还没熟透呢,要问到香味才行。” 宴心说完这话突然觉得有些耳熟,好像在很多很多年之前,自己曾经对秦玄琅说过一样的话。 她转眼看着身边人的面容,竟觉得白云苍狗。谁没有少年过,对一个男子掏心掏肺,最后葬送一切。 其实,如果不是她已经知道了结果,看着这样身世、样貌、品性上佳的男子,应该是个女儿都会动心吧。 秦玄琅投来赞扬的目光,将另一只觉得更接近的递到宴心嘴边。 “那现在算不算已经熟透。” 既然上一世他欺骗了自己,那这一世她就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她要秦玄琅动情,要他心中眼中只有自己一人,最后再亲手送她上路。 宴心娇俏的轻轻咬了一口,随即就被烫到了嘴唇,叫出声来。 秦玄琅被她这模样戳中了笑点,一边要帮她查看伤势,一边忍不住上扬了嘴角。“都是你的都给你了,慌什么呀,快让我瞧瞧!” 他的手指触碰到宴心的脸颊,还算是轻柔,其实宴心并不害羞也不惧怕,这样亲密的动作,这个男人曾经不知道同自己上演过多少次,只不过蒙在鼓里的一直都只有自己。 “我发现了一个秘密。”秦玄琅凑近了,悄咪咪说道。 宴心听这话,背后突然一层冷汗,还以为他是发现了什么,连嘴都不疼了,谁知道这货竟是有意要开她玩笑。 “看来你烤肉也只会纸上谈兵嘛。” 他露出奸计得逞的笑容,举着那半熟不熟的野兔直笑。 宴心不再去理会他,佯装生气。 “好啦,我也只是想转移你的注意力而已,是不是不那么疼了。”见宴心好像来真的了,他赶紧用手肘碰了碰她的胳膊,讨好道。 宴心语气未变,仍然是气呼呼的:“有点道理,你好像是成功了,我觉得一定是起泡了。” 见她一本正经的说出这么搞笑的话来,秦玄琅开始觉得这柳宴心本人也不像刚认识的时候那般高不可攀。 这个女子真的如同传言里那样,是一本让人读不完的书。时而冷漠、时而亲近,大智若愚,一面能够独断一事,又容易为些许琐事大伤脑经。 实则是有趣的很。 “好啦,那我用小刀把肉切下来,这样方便你下口。”他从腰间拿出小刀来,吧肉削下来递给宴心。 宴心欢欢喜喜的接过,还不忘了开他的玩笑。 “恩,是个好主意,那就麻烦二皇子殿下今日破例当我的主厨咯。” 回去之后鸾儿还是忍不住发问:“秦玄琅难不成就发现了我的意图,是不是要赶我离开?” “放心,我已经给宣纸小姐写了信,若是我顺利上了破军山就拜托她照顾你,我之前对她有恩,她必然不会拒绝。” 贸然做了决定宴心还没有来得及与鸾儿商量,不过这件事对二人都有益处,她想要慢慢解释。 鸾儿对她也是极为信任,对宴心下达的任务唯命是从,“宣小姐人是不错,我们两家也有一些交集,小姐是不是还想让我做些什么?” “对,到时候我会派人送你去浔阳城,去了之后你需要借助宣家在朝堂上的实力,暗中调查秦玄琅。” 若是她记得没错,没几个月后宣纸就会和三皇子相遇,如果能够借助三皇子的力量,一定能够得知秦玄琅不少动作。 留鸾儿在那里,第一是信得过,第二是可以多留一双眼睛。 她沉思了片刻,提起来前段时间那个听风斋的轴青。 “若是我要离开,那么澜州城还有一些需要交接,那个听风斋的轴青我觉得不错,这几天你去瞧瞧问问他是否愿意给我们柳家的生意帮忙。” 宴心已经开始收拾书籍和衣物,为了赶上破军山的首试她一定要早做准备。 这时候有脚步声慢慢传来,听这个动静应该是父亲了。 怎么说父亲也是自己最亲近的人,宴心一直没有办法直面与他沟通…… 但她还是稍作整理后,让鸾儿去开门,既然要走,那就要来一真正意义上的告别。 “走罢,就当是我们柳家欠你的。” 柳阀犹豫了半天才感叹了这么一句。 父亲经历了这一段的事情苍老了很多,宴心也能够理解父亲此时的感受,毕竟他已经因为皇家的人失去了一个女儿,定然不希望其他人再出现什么事。 他有五个子女,儿子们都在边关历练,他不闻不问,对女儿也不应该厚此薄彼。 宴心静坐了一会儿,盯着院子里的这些花束,后天她便要和鸾儿启程,也不知道罗云溪会不会与自己说点什么。 眼见着太阳就要落山了,也没等到罗云溪,倒是盼来了一个苏小娘。 这苏小娘刚过来就啪叽一下跪倒在了柳宴心的面前,恨不得抱着宴心的脚脖子就开始鬼哭狼嚎。 宴心以为她还是因为放不下柳糖儿,刚像叫人把她轰出去。可谁曾想,这个女人竟然是来认错的。 “宴心啊,以前都是小娘不对,刁难了你,在你母亲去了以后没有好好照顾你!现在小娘知道错了,您大人有大量,一定饶了我这回!” 这女人叫的声嘶力竭,鸾儿也拖不动她,只好让她赶紧说完。 “宴心!我知道你要离开了,小娘没有什么好赔给你的,你娘的那些嫁妆都在呢,都给你留着,我日后一定吃在念佛为你找个好人家。” 这种场面话宴心才不在乎呢,一抬脚将她踢开。 “这倒用不着,你应该吃斋念佛祈祷你的亲女儿以后别再有什么不对的心思。” 一提柳糖儿这女人就像被刺激了一半,赶紧与之撇清关系。 “宴心,我早就已经与她恩断义绝了!你若是还生气就打我骂我,一定不要让老爷赶我走啊!湛儿他还那么小呢,不能没了娘啊。” 苏氏的眼泪都已经挂了满脸,俨然是一副受了极大刺激的样子。 原来她是因为想要继续留在柳家而来求自己,看来宴心最近这几个月实在是太过于厉害了,让人以为自己是手段狠辣,才有如今的。 “既然小娘这般要求,若是宴心不做出些责罚来,岂不是拂了小娘的心意了。” 既然她愿意受罚,那也就怪不得宴心了,她吩咐了几个嬷嬷前来,一条一条的把所有的责罚列明。 “确实苏氏教女无方,以至于差点坏了我柳家名声,既然父亲无暇严惩,我就代为管教了。罚俸一年内不得离开柳家半步,不得与柳糖儿私交,如有违反……” 苏氏这个女人逮到机会就不可能放手,毕竟她还有一个宝贝儿子,如今示弱不过是为了以后翻身。 就怕她没有那个本事。 “不会不会!” 这苏氏听了这些反而像得了上次一般,喜上眉梢连忙摆手。 “行了你下去吧,若是我半个月后回来,听到什么风言风语可饶不了你。” 苏氏点头如捣蒜,赶紧提起衣服往外头跑去。 一夜无眠,宴心盯着窗户,听着动静。可就是没有等到那个叫做罗云溪的公子哥。 本来还想当面道别来着,看来也没有希望,宴心安慰自己说人生本就是充满离别的,有些人的出现不过就是为了填满自己生活一瞬间的空白,她不应该去强求什么。 那便有缘再见吧。 第七十四章 果真有缘 清晨,天刚微微亮,之前叫的马车已经在柳家后门口等着了。 宴心不想此行太引人注目,所以挑了个人少的时候,能够避开众人。 她刚刚踏出院子,想起罗云溪曾在自己的院子里留了两个人守,便停下步子,朝着空旷的院子似自言自语的喊了两声。 “我柳宴心要走了,要暂别澜州城了,若是有缘自会相见!” 她这动静也只惊动了枝头那两只还没开嗓子的鸟雀,引得它们扑棱棱的飞走了。 宴心叹了口气,与鸾儿上了马车,一路奔向东城门。 可是在柳府二楼的高阁之上,有一个身穿长衫的身影正在注视这她。 他十七年前受人之托,也不知道那个人如今怎么样了,她若是看见了现在的局面,又会不会同意呢? 此去破军,山高水长,可能在路上就要花个十天半个月。不过也好,宴心已经很久没有出来看过这天地了。 想曾经在破军山上,跟着师兄弟们下山历练,他们锄强扶弱,一路上担了不少美名,见了许多山水。领兵作战时背靠戈壁,仰望苍穹,何等潇洒惬意! “小姐,你看,那是柳糖儿!” 鸾儿听着路上有些吵闹,便撩开帘子去看,结果便发现了被一群乞丐围堵的柳糖儿。 离她们那次在大牢中的对话已有两日了,区区两日不见,这个女人就已经从云端掉到了深谷。 张遗听了她的吩咐,将柳糖儿的卖身契送给了一个癞子,那癞子正愁娶不到媳妇,自然是说什么都应下了。 平南王府的人听了张遗故意放出柳糖儿出狱的消息,派了好几个人趁着夜色毒打了她一顿,这时候她那一身白衣裳早就落了泥泞血迹,脸上刀疤狰狞可怖,也再看不出什么好模样。 她蜷缩在一个废弃的茶棚里,用手拼命挡着脸,乞丐们都对这个新来的脏姑娘动手动脚的,毕竟已经有人暗中给了银子吩咐他们,这个女人是人尽可欺的对象,只要不弄死她怎样都行。 宴心不是不知道柳糖儿这个人,平日遇到乞丐上前讨要,她都会面露难色避的远远的。如今和他们物以类聚,也不知道作何感想。 放下了帘子,宴心闭目养神,关于这个女人和自己的恩怨也就到此为止了。 牵扯了两世的恩怨就这么结束,她自己的心里总感觉闷闷的,她不愿意杀柳糖儿,其中的缘由太多太多…… 一路颠簸,宴心早就腰酸背痛了,好不容易找到了个茶庄准备讨点水喝,岂知她刚要坐下,就有一个五大三粗的男子抢先一步。 宴心只好退让,准备走向另一个位置。 可她刚往后退了一步,立马就有人重重的撞击了她的胳膊,宴心疼的嘶了一声。 谁知道那个人还要过分,整个一下摔倒在了地上,哇哇直叫唤。 “哎哟,疼死我了,疼死我了!” “喂,明明是你们撞得我们,你倒好在地上撒泼,一个大男人怎么这样。” 鸾儿到底是没出过远门,对这些地痞无赖的惯用伎俩不熟悉,这分明就是碰瓷骗钱的。 “哼,你们两个好大的胆子,伤了我兄弟就想跑。” 其中有一个独眼高个的男子立即跳了出来,像是事先准备好的一般,拍了拍胸脯警告宴心等人。 宴心拉着鸾儿就此坐下,倒了两杯茶打趣:“这位大哥说的哪里话,你看见我们要跑了么?” 不按常理出牌的宴心一下子就把这男人唬住了,他摸了摸脑袋对隔壁桌抢宴心位置的男子挤眉弄眼。 那男子得了眼色,遂起来装老好人。 “看小姐的穿着打扮并不像普通人,不如留下点银子给人家看看大夫。” “这位大哥,我正有话和你说呢,您既然这么明事理又客气,那一开始为何要与我争位置呢?不如大哥你帮我们把一二两的茶钱付了,我就给这小子看伤钱。” 那人一愣,脸色也沉了下来,随即破口骂道:“你这是敲诈!” “哦,原来大哥还真是个明事理的人,知道他们是故意敲诈了。” 鸾儿浅笑,反问道。 被宴心耍着玩了这么久,终于有其他人坐不住了,操了一把菜刀就要冲上前来。 “奶奶的,休的跟他们废话,直接把人绑了,把银子带走!” 宴心叹了口气,摇了摇头道:“你们也是,劫财就劫财了,弄这么把戏干什么,浪费时间。” 还没等那几个人反应,宴心已经起身离桌,将杯子一弹,击中那拿刀人的脑门。 接着她两步移到了大汉身后,一个手刀击中他的脖子,他虽未晕倒但也是结结实实挨了一下缩起身子,这时候宴心趁他弯腰,一脚踢在了他的屁股上。 还有那在地上滚来滚去的男人,正准备加入其中,却发现自己那五六个兄弟都已经被宴心放倒了。 “原来这位兄台你没事呀,我就说是一场误会嘛。” 宴心随即又坐了下来,拿了个新杯子继续喝茶。 眼瞅着那独眼龙正要爬起来,宴心赶紧作势要扔杯子。宴心刚才已经试探过了,这几个人虽然长得凶恶,气势半点正经功夫都不会。 “女侠饶命,小的们再也不敢了。” 那五大三粗的汉子赶紧求饶,从宴心踏进来至今连半柱香都未到。 “说说吧,你们是哪里的土……山野流氓?” 宴心本来想说是什么土匪强盗来着,但是看他们的脑子和气势,实在是不能侮辱了强盗这种霸气的职业。 “小的们本是药师谷的弟子,实在是因为前段时间药师谷出了个大事,逼得我们走投无路才出来当了悍匪!” 悍匪? 宴心看着他们一个个灰头土脸的模样,实在是和悍匪两个字八竿子打不着边。 这男子别看他长得不行,确实是一等一的性情中人,讲起师门辛秘,就像是在说前朝宫里的野史一般。 宴心和鸾儿端着小板凳,半天才明白过来,原来这药师谷真正的大事就是:老谷主的得意门生和私生子因为都不想继承药师谷而大打出手? 如果宴心没有记错,三年之后药师谷谷主应当叫尹文则,是个脾气挺差劲却医术高超的女人,曾经秦玄琅为了求一枚丹药,还吃了她三次暗算呢。 听说她之前为了一个不知名的男人都准备叛出药师谷,想要和那男子比翼双飞。 既然顺路,那她不如就来将这闲事管上一管! “小姐,我们当真要去药师谷嘛?我们不是还有其他事要做么。” “其实这也不算是坏事,对付药师谷的人我还算有些办法,多个朋友多条路嘛,正好有机会当然要抓住啦。” 她们在马车里正商量着怎么劝和谷主和尹文则的事,外面却有一声马儿嘶吼的声音,接着是由远而近的马蹄声。 “小娘子这是要去哪儿啊。” 一个好听的男声从外头传来。 车夫因为被挡了路,只能停了下来,宴心赶紧掀开轿帘,黄昏的余晖之下,是一个骑马的俊俏儿郎。 这个男子扎着红头巾,一身红黑相间的便装,乌黑的发间沾染了些许尘土,一看就是特意驾马赶来的。 那一双桃花眼,叫人难忘。 “看来这位罗公子对你实在是用情至深啊!小姐,换做是我早就动心了。” 宴心被鸾儿一开玩笑,也不知是害羞还是欣喜的,竟然红了脸颊,迅速的跳下马车上前,仰着头对罗云溪道:“我去哪儿和你有关系么!” “你去哪儿确实是和我没关系,我又不是来找你的。” 罗云溪也不甘示弱,催着马儿朝着鸾儿的方向走去。 “鸾儿姑娘,你看看我给你带了什么好东西。” 鸾儿先是惊讶,而后却被罗云溪手里的物件给吸引了,那是一盒酥白糕的点心。 “罗公子怎么会知道我喜欢吃这个,离了家后我便再也没有吃过这个了,多谢罗公子了!” 罗云溪今天不知道吃错了什么药,对这鸾儿一直放电,连少有的正经模样都摆了出来。 “鸾儿姑娘别急着谢我,你还没回答我你这是去哪儿呢。” “我和小姐准备去一趟药师谷来着,听说那里有热闹可看。” 果然是拿人家的手短,宴心默默在心里吐槽。 “巧了,正好我也要去药师谷拜访,不如我们同行。” 突然秦玄琅这一副喜上眉梢样子,着实让人起疑心。 在一边干看着的宴心仿佛是个局外人,罗云溪同鸾儿聊得热火朝天,也不知怎么的她突然上前拍了罗云溪的马屁股。 那马儿赶紧向后退了两步,引得罗云溪在马上晃了晃身子。 “我们和你不顺路,还请罗公子别跟着我们。” 说罢宴心就要自己爬回了轿子里。 这时候另外一架马车追了上来,嗖的一下停留在鸾儿面前,这驾车的男人正是罗云溪的暗卫十四。 “柳姑娘好。” 他先淡淡然的和宴心打了招呼,随即转向了鸾儿,微笑着道:“鸾儿姑娘好久不见啊,近日可好。” 什么情况,这主仆两都是怎么回事,怎么突然对鸾儿这么上心起来了? “多谢十四哥的关心,我和小姐都很好。” 鸾儿也笑意盈盈的给十四回礼。 可是这十四哥叫的未免也太亲近了一些吧。 “两位,我们还要赶路,你们可别耽误我们了,青山不改绿水长流!” 宴心也没多管这不正经主仆,自顾自的上车,吩咐车夫驾马。 第七十五章 禁地迷云 在马车上的鸾儿留意到了她的转变,赶紧将那糕点递到宴心面前. “这是我们凉州才有的酥白糕,平时是吃不到的,我爹以前就喜欢给我买这个,家里还有一个专门请来的糕点师傅呢!” 看鸾儿好不容易回忆当年的事情时没有那般的感慨,宴心也不好说什么煞风景的话,乖乖拿了一块塞进嘴里。 看来这个玩意儿确实是不容易得来的,罗云溪难道消失的那几天就是为了给鸾儿找这个? 听着外面的动静,看来罗云溪的马车就从没离她们超过半里。这小子是铁了心要跟着自己了? 天逐渐暗了下来,宴心一连问了两三个客栈都没有空房了,直到月亮挂在了夜空中,小虫儿吱吱直叫。 肚子咕咕叫的宴心最后进了一家有些破落的小店,毕竟这已经是她最后的期望了,这客栈周围杂草丛生的样子,门口也没多少留宿人留下的马匹,似乎就是一家不被看好的小店。 她刚走进店内,就看见了罗云溪已经把一锭银子拍在了掌柜桌上。 “这最后两间上房我都要了。” 罗云溪冲着宴心眨了眨眼,吩咐掌柜道。 什么? 宴心赶紧冲了上去,在掌柜面前怒视着罗云溪。 “喂,你们就两个人,就不能和住一间么?” 这罗云溪还没开口说出咱两一起睡之类的话,掌柜的就适时的补了一句:“小姐,我们还有一间普通房间,不知……” “要要要!赶紧的。” 宴心立马从荷包里掏出银子来,生怕下一刻罗云溪又要来争。 “搞快点,打盆热水弄两个小菜上来。” 宴心丢下罗云溪,快步上了二楼,鸾儿还在门口收拾行李。其实宴心的手腕已经隐隐作痛了好久,之前和那几个药师谷弟子动手之时太过卖力了。 她虚掩了门,等着小二进来送热水,一边拆开手腕上的纱布。还好伤口没有再次裂开,要不然等上破军山的时候还不知道要怎么和人动手比试呢。 想来这罗云溪的药膏还真是好用,这才两三天伤口就差不多。 说曹操曹操到,门被人应声踢开,宴心赶紧把手收进了袖子里。 罗云溪左手端着一些饭菜,右手提了一盆热水,脖子上还挂着宴心的行礼。 “你怎么来了,你把鸾儿骗去哪儿了。” 宴心想起傍晚的事情,火气还没下去呢,自然也没什么好脸色。 罗云溪气呼呼的把东西仍在桌上,话都懒得说的样子,用手指了指天上。 宴心疑惑的抬起头,沉思了半响终于反应了过来。 “你,你竟然拐了鸾儿上屋顶,你这个登徒子!” 对屋顶仍然心有余悸的宴心一下就明白过来,抄了手边的枕头就砸了过去。 不明所以的罗云溪单手接住了宴心让过来的枕头,愣了好一会儿才明白过来。 “原来我家宴心心是吃醋醋了!” 他立马眉开眼笑的迎了上来,用屁股把宴心挤到了床的另一边。 “你——” 好像被戳穿了心思,宴心反手就要锤在罗云溪的肩膀上。 这下男子赶紧双手抓住了她的手,一下塞在自己怀里,解释道:“和鸾儿在楼上的又不是我,是十四啊。” “十、十四?” 这下宴心就更加绕不回来了。 罗云溪像是知道宴心故意隐藏了什么,便轻轻掀开了她的袖子,观察她手腕上的伤口,“你怎么还没看明白,当然是十四对白鸾儿有意思咯,否则我们为什么要追上你们?” “你追上我们的原因就只是……十四对鸾儿有意思!?” 听了这话,还不如不解释呢,宴心立马收回了手。 这个小动作引得罗云溪哈哈大笑,补充了一句:“不只是十四对鸾儿有意思,我对你,我对你也有意思!” 突然被抓住了小辫子的宴心微微脸红,她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有这样的表现,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想要听到这样的话后还会心里打鼓。 随后罗云溪将毛巾浸透了热水,给宴心的伤口周围进行擦拭,又将准备好的药膏重新涂抹上。 这一套动作里她们两都没说话,等他看这宴心吃完东西以后才慢慢退出去。 其实宴心真的不知道这个男人想的是什么,在澜州城突然出现,又一路跟着自己去往药师谷,难道最后破军山他也要跟着一起上吗? 翌日早上,罗云溪早已经在客栈门口等着宴心了。 “我打听过了,药师谷最近确实不够太平,还好我叔叔和谷主有些交情,咱们去凑个热闹也不会被人家扔出来。” 罗云溪也不知道给鸾儿灌了什么迷魂药,竟然让鸾儿乖乖上了他们的马车,而自己却与宴心同坐。 这马夫倒是个明白人,什么也不问,只知道驾车。 宴心只能和这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心里却想着怎么和罗云熙商量之前的那一件事。 “只听说药师谷谷主性情一向不好,你叔叔能够和他有些交情,想必是个大人物吧。” 说起自己家里边的人,罗云溪就又像吹牛皮一般了,恨不得他家里全都是什么皇亲国戚,了不起的大人物。 “哪里哪里,我叔叔只是出名的美男子脾气好而已,想和他交朋友的人数都数不过来呢。” “我有件事要拜托你。” 末了,宴心突然来了这一句。 罗云溪抬头,对上了宴心的眸子。 “哟,这可是稀罕事啊,大名鼎鼎的柳大小姐也会主动让我帮忙了?” 宴心正色,表示自己并不是在与他开玩笑。 “我想请你找人送鸾儿去浔阳城。” “天榆国都?看来我家媳妇野心也不小啊,不过浔阳城有什么好去的,风云诡谲,还不如让白鸾儿从了我们家十四呢。” 罗云溪的眼珠子转了转,并没有说出什么关于自己意见的话,全是些开玩笑的调子。 “鸾儿并不是普通人,她……” 宴心还要解释,可罗云溪快了她一步,说出了她心里想的。 “她还有家仇未了,不能相夫教子,而且她身份不一般,也是世家小姐。可是!我们家十四的身份也不差啊,等着聘礼落地你就知道了。” 宴心本来还想通过这次机会,对罗云溪的家世探听一二,可这货压根没给自己机会。 “我答应了,那你呢,你要去哪儿?” 罗云溪冲他挑眉,那好看的脸确实足够吸引人的。 宴心低了头不去直视他,“我要去破军山,你千万别拦我。” “我拦得住么!腿长在你自己身上,再说了破军山我也顺路,不如我送你去。” 宴心露出了些许狐疑的态度,难不成罗云溪也要上破军? 不可能,破军山的门槛那样高,他这细胳膊细腿怎么可能混的进去,再者罗云溪也不是那种能吃苦的样子,这样的的危险事他一定只是贪图好玩瞅上一眼。 “也行,可我这一路上做事,你绝不能干涉我。” 宴心松了口,这一路上也着实单调得很,如果有这个淘气包作伴也不错。 “哎,这还没进门呢就对夫君提这么多意见,万一进了门我可怎么活呢。” 罗云溪就这样斜躺下来,靠在马车边上一脸的生无可恋。 马车颠簸了半个时辰,车夫才表示他只能送到这个地方了,之后的路需要宴心自己去寻找。 众所周知,药师谷的位置十分隐秘,外人只能够停在谷外的密林之内,不能够再进入半分。药师谷外有层层瘴气,若是有人不小心吸入,则会有性命之忧。 他们四人一路前行,知道见到一块缠满了爬墙虎的木牌。 “药师谷禁地,闲人免进。” 罗云溪念出了木牌上的字,打趣道:“像他们这样的门派,最喜欢的就是故弄玄虚了,我就不信我这样进不去了。” 十四赶紧冷静的拦住了罗云溪,关切道:“公子,这地方不能不防,有些地方的树木十分茂盛,而其他地方则贫瘠阴暗。看太阳照耀下来的方向也十分可疑,这地方一定有暗道之类的。” “哎呀呀,我们家十四真的是博学多才,学富五车,满腹经纶,妙不可言啊!” 他一边拍着十四的肩膀,一边冲着鸾儿暗示。 宴心听了这一通不知名的夸奖,直翻白眼。为了推销十四,罗云溪未免也太卖力了一点吧。 曾经在破军山的时候宴心一门心思都在战术上,反而对于这奇门遁甲之类毫无了解。 几人面面相觑都没有什么破解之法。 宴心实在是憋憋不住了,毫不犹豫的数落:“你叔叔不是和谷主有些交情么,难不成这还能难得到你。” “我叔叔只是说老谷主的脾气阴晴不定,做事也不按常规,所以现在药师谷越来越没落了,既然来都来了就大胆试试呗,我就不信这老谷主还敢要了世侄的命!” 接着他就大步走了进去,丝毫不管那瘴气之类的东西,还在大口的呼气真是闲命长。 “这地方根本就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啊,空气清新,林荫环绕,郁郁苍苍。” 他的声音越来越远,十四也是护主心切,赶紧一起走了进去,四处观察,就怕什么地方有个暗器。 宴心一直只听说药师谷的一部分传言,都被讲的神乎其神的,可是具体她也没明白,只能跟着进去。 鸾儿跟在宴心后面探头探脑,也忍不住吐槽:“小姐,这里头好像也没那么恐怖啊,会不会这瘴气一说本来就是假的?” “先看看再说吧。”宴心也是经历过这样山野围堵的,如果这林中有什么鸟兽,她应该早就能够辨别出来, 他们顺着藤蔓茂盛的地方一直往里面走去,才知道这处密林原本就是一个巨大的迷宫。 十四顺着藤蔓施展轻功,一下子就到了那山林之上,纵观全局。 有了十四的指路,这密林过得也还算顺利,整个林中除了些许蝴蝶花鸟,最危险的也不过就是罗云溪被一块碎石绊倒了吧。 密林的深处有一个小洞口,像是一处山谷的入口,周遭十分湿润,能够轻轻松松钻进一个人。 “这药师谷该不会是假的吧,这么容易就能够让人进来。” 鸾儿刚吐槽结束,还没来得及查看周围的状况,罗云溪就先一步自报身份了。 “药师谷谷主是否在家,小侄罗云溪奉叔叔之命前来拜访。” 走过了一处紫罗兰的垂帘,药师谷中的景象才真正的展现出来。 亭台楼榭,假山楼阁,莲池曳曳。 这么大的药师谷竟然一个人都没有? 忽然一阵凉风袭来,宴心眼前迷离,下一刻一个老者的声音由远而近的传来。 “哟,罗家小侄,我们药师谷的花园还算壮观吧。” 第七十六章 情债老头 “不是说有瘴气吗?” 宴心没忍住,提出了质疑。 突然一个鹤发童颜,身穿白色长袍的老头窜到了宴心面前,笑言:“我这药师谷已经有数十年没人进来过了,那些瘴气放着也是浪费,我就直接给收了。” 还没等宴心惊讶,另一个女声划破长空:“老东西,你又偷偷做这些没用的!有这么大心性干嘛不自己做这谷主的位置。” “哼,小丫头,药师谷谷主只能担任四十年,我这时间已经要到了,也轮到你受点苦了。” 宴心听了这样的对话不禁怀疑,这药师谷谷主的位置是别人羡慕不来的,有多少有钱人为了看病一掷千金,想来这谷中的陈设就是最好的证明了吧。 “别废话了,你就是想和你那相好的蔡根花双宿双飞!” 那绿衣女子不知从什么地方跳了出来,一包黄色的药粉直直的朝着她们撒了过来。 还好罗云溪动作快,用折扇挡住了,十四也拉着鸾儿急急躲避。 这谷主虽然年纪大了,脾气也不容小觑,争吵道:“那你呢,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和那个张姓小子私定终身!” 果然没错,上一世的时候尹文则就是和别的男人私定终身后遭受抛弃,所以性子才愈发古怪。 如今二人稳定了下来,宴心才看清楚尹文则的容貌,她不过二十出头的样子,前额的碎发垂至脸颊上方,发髻的样式还算新颖。 远山眉、杏仁眼,长得着实是不错,也难过浔阳城的那些名流们冒着被她毒死的风险也要提亲了。可她现在那怒气冲冲的样子,明摆着就是生人勿进的模样嘛。 宴心走上前去拱手微笑,自报家门道:“尹姑娘,我乃澜州柳宴心,听说了药师谷的事情,特意赶来与你打赌。” “打赌?真是可笑,我有什么好跟你赌的。”尹文则仰了仰头,根本没有把宴心放在眼里。 这药师谷谷主倒是古道仙风的样子,从旁提点:“哼,小娃娃你的际遇来了,老朽不打扰你们女儿家聊天了,罗家小侄随我里边坐吧。” “你,你别走!这事不定下来你别想清净!” 尹文则还要上前去,宴心赶紧一把拉住了她的手腕。 也许是常年在谷中生活的缘故,尹文则在处事上并不圆滑,就连师徒关系也不像其他门派那般画风明确,反而似乎……更加紧张? “尹姑娘,今日我前来就是为了帮你定下这件事。” 宴心说的神乎其神的样子,一下就把尹文则给唬住了。 “你?帮我?” 尹文则露出了疑惑而又心动的表情,像个不谙世事的少女。 果然这身居幽谷中的人就是性格单纯,就这样相信了宴心,看来那个张公子一定也是轻轻松松骗取了这位美人的芳心。 “尹姑娘是否能够确认,你的意中人一生一世只对你一人倾尽所有。” 宴心轻笑,走近尹文则身边,小声道。 这样反而戳中了尹文则的内心,她赶紧大声确认了这件事,似乎还引以为傲的样子。 “这是自然,张公子说过,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 “那便赌这个,如若张公子像你说的一样是专情之人,则你赢,倘若不是就是我赢。如若尹姑娘赢了,我柳宴心悉听尊便,可若是我赢了……” “这对你有何好处?” 文则听了这样的好买卖先是欣喜,后又下意识的反问。 “有趣罢了,若是我赢了也一样,尹姑娘要答应我一件事。” 宴心是一个早已经知道了结局的人,她当然有把握赢了。 “一言为定。” 见文则露出笑容来,宴心着实不想这么快让她知道真相。 被心爱之人哄骗,这样的痛苦,宴心岂会不知道呢。尹文则生性纯良,又对那个张公子死心塌地的,万一就这样知道了真相,说不定会更加暴怒吧…… 但是一想到曾经尹文则的状态,难以接近、阴晴不定,还不如现在这样的好。 尹文则没打招呼便离开了,接下来有小厮引着她和鸾儿走向内堂。 “小姐,你认识那个张公子么?我们要怎么才能让尹小姐看清张公子的真面目?” 鸾儿跟在宴心身后小声提问,逐渐的对宴心越来越崇拜。 套路一早就想好了,只是缺少一个时机罢了。 “等摸清楚了那男人的动向,再找个美貌多金的女子去勾引,就不信他不露出尾巴。” “我们上哪儿找一个美貌多金的女子呀?” 鸾儿只在意她们的计划,全然没有关注这药师谷的环境。 这长廊两边的鱼池之中,生长着诸多颜色奇异的花朵,其中只有一两棵是宴心认识的,那种业果铃兰,可以做伤人无形的毒药,也可以做救人水火的解药。 看来药师谷果然是暗藏了不少奇珍异宝。 “你不就是嘛。” 宴心回答的轻轻松松,压根没有管身后鸾儿的表情有多么的吃惊。 “小姐!你……” 药师谷的小厮将宴心两人引到门口,这老谷主就已经眼尖瞧见了,赶紧惊呼:“哎呀,这两位小姐真是气质不凡啊,老头子我许久没有见过这么好看的姑娘了。” 宴心还没来得及介绍自己,那斜躺在软座上的罗云溪就发话了。 “哦,忘了向谷主介绍了,这是我未过门的妻子——柳宴心。” “哎呀呀,这小女娃子可不得了呀,竟然能够做罗老三的儿媳妇,真是羡煞旁人啊。” 恩? 言下之意是这老谷主也想做罗老三的儿媳妇?这罗老三难不成是罗云溪的父亲…… 老谷主不会有龙阳之癖吧?不对,早就听说老谷主年轻的时候惹下了不少风流债,怎么会是龙阳之癖呢。 说不定就是因为罗云溪父亲的身份特殊,才得以让老谷主都羡慕宴心。 因为有了这样的想法,宴心都没有来得及反驳。 “听说柳小姐这一次来,是为了帮老头子我劝住这个徒弟,真是太感激了。若是成功了,这药师谷中你看上了什么就尽管拿走吧!” 老谷主似乎是厌倦了这个位置,巴不得赶紧要禅让出去,可是药师谷在江湖上屹立百年,也不能随随便便让给不负责的人,于是老谷主才会这般困扰。 太好了,宴心等的就是这一句话。 其实她这一次特意绕来药师谷就是为了一种药材,这种药材能够在短期内提高内力,如果在破军山比试之前能够让自己的内力有所提升,说不定还能一举取得同期首席弟子的位置。 若是一开始就说明缘由,未免也太不懂得为人了。如果不解释一下的话又显得自己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所以还是得寒暄一下。 “早就听闻了老谷主不少事迹,对您一直敬佩有加,再说了云溪跟您也有交情,宴心定然是鼎力相助了,这礼不礼的都是见外了。” 宴心第一次顺着罗云溪的话承认了她与罗云溪的关系,这倒让原本在软垫上斜躺着的罗云溪一愣,随即赶紧坐好,露出灿烂的笑容。 老谷主欣赏的点了点头,准备了饭菜款待他们。 …… 罗云溪整日在这药师谷转悠来转悠去,游手好闲的。相比宴心就忙碌的多了,自从偷偷跟着尹文则出去,远远的尾随了那个张公子。 后来她又威逼利诱十四区跟踪那个男人,摸透了他那几日的行程,决定二十日在云来茶馆截住他,共演一场好戏。 而偏偏,今日就是二十日。 宴心一早就安排了药师谷的弟子伪装成过路的和抬轿子的,一人一个身份,绝对要把所有的场面装的和真的一样。 “小姐,我觉得这个办法不妥。” 鸾儿左看右看,都觉得身上这件粉嫩嫩的衣裳实在是不好看。 “有什么不妥的,这不是挺合身的么。”宴心拉着她转了好几个圈,都没发现有什么不妥的,赶紧安慰他。 她看了看时间,赶紧把鸾儿塞进了轿子里。 “快进帘子里去,听我口号再出声来。” 旁边的十四看着鸾儿这一身,眼神都呆呆傻傻的了,连手上的动作都已经要顾不上了。 宴心一把扯过了他手里准备带上的玉佩,亲手给他挂到了腰间,打了一个好看的小结。 另外还不忘数落,“十四,你怎么回事啊,赶紧把玉佩挂上,一会儿你就假装来争强就是了,按照之前背好的说,千万别说错了。” “来了来了,张公子来了!”在门口望风的门童手足舞蹈的大喊,在座的都是一惊。 “哥几个赶紧的,手里的活先放下,快进入角色!小曲儿快拉上,不是这一首,换个有趣的。” 宴心指点着周围所有人,自己也赶紧整理了衣裳退到一边,等着门外的人把事情做全。 “快开始了,赶紧进去吧,说不定就争轮上你我了。” “哼,你哪有这狗屎运啊,看看热闹就罢了,听说这琴家小姐真的美若天仙啊。” 那两个药师谷的小徒弟扮成路人,贴着张公子身边聊天,为的就是把消息传给原本要路过此处去赌坊的张公子耳朵里。 你说着张公子人长得一般般,还喜欢赌博,尹文则究竟看上他什么? “哎,哥几个,这是什么好事啊,还请跟小弟说说啊。” 这姓张的果然上钩了,小跑上前去打听。 “你不知道了吧,这隔壁天合城的商贾之女琴绵绵小姐,在云来客栈抛绣球招亲呢。” “是呀,听说这琴小姐家里有良田万亩,商铺千家,金银百万!够白吃白喝几辈子了。” 宴心在二楼偷偷看着下边的动静,心里紧张的很,这小胖子怎么就会给自己加戏啊,词和说好的一点都对不上啊。 第七十七章 大骗子啊 这张公子又不是傻子,天合城又不大,连首富家里头都没有良田千亩呢。 “真哒,这种好事怎么能没有我呢,哥几个走走走,小弟和你们同去。” 好吧,这张公子还真是个傻子! 这时候云来客栈已经挤满了人,一切都已经井然有序的开始了。 等张公子一跨进门来,宴心赶紧跑上台去清嗓子,“感谢襄州的诸位赏脸,我乃天合琴家的丫鬟,琴家的名声大家应该都是听过的,可是我家小姐不满意之前那些来提亲的男子,特意在此抛绣球,择良婿。” 吆喝声和讨论声此起彼伏,那些一早被点名的小厮不断提出新的问题。 “琴家大小姐我们从没见过,该不会是嫁不出去才来抛绣球的吧。” “你看着丫鬟都长得这么好看,小姐莫不是天下下凡吧。” “口说无凭啊,万一你们反悔了呢?” 宴心浅笑,解释道:“只要接到绣球的公子家中无妻妾,身无疾病,样貌端庄便可。我家小姐相信姻缘,因缘所致,那便就是良人。” 见那姓张的摸着下巴,似乎再正中考虑,宴心就知道这计谋一定万无一失。 可谁知道这姓张才听了一半,转身就要走了,吓得宴心赶紧叫住了他。 “哎,这位公子,怎么这就要走啊,难不成是看不上我们小姐。” 不应该啊,宴心跟了他那么久,看他的样子就是一个混吃等死的少年人,为了混口饭吃才故意勾引了尹文则,现在他那全身上下可都是尹文则花的钱呢。 “这位姐姐,在下姓张,名有才。我以为琴小姐家世显贵,在下必定是配不上的。” 他先是自报家门,说了婉拒的言论,随即轻轻一笑,慢慢转身。 这?这是什么套路! 难不成他真是对尹文则一心一意了?那自己的计划不就全盘皆输了?后世那些传言有鼻子有眼的,应该不像是骗人的。 “这位公子可莫要妄自菲薄了,您连我姐小姐的面都没见着呢。莫不是家中已有妻妾,还是您的身子……” 宴心用一种质疑的目光打量着这个张有才,似乎是想要激起他的兴趣。 这张有才赶紧解释,衣服面露难色的样子。 “这位姐姐莫要取笑在下了,在下刚过二十一尚未娶妻,只是……在下目前一事无成,实在是担不起。” 看来这张有才也是有些心机的,这一招行有流水的欲擒故纵,差点把宴心也骗过去了。 “公子言重了,看公子相貌堂堂,日后必定能堪大任,若是愿意入赘我琴家,小女子愿意帮公子成就一番大业。” 帘子慢慢掀开,鸾儿的头饰垂在面前,遮住了她的半张脸。虽然看不真切,却添了一种朦胧之感。 鸾儿这时候真是太及时了,要不是这一次,宴心真的以为她跟了自己以后就变傻了呢。 “小姐,可这位公子怕是看不上我们琴家呢。” 宴心添油加醋,惹得众人练练咂舌。 张有才却还要做出一副不得已的样子,“能得小姐问候,实在是张某的荣幸,那就暂且一试,看看我与小姐是否有缘。” 宴心终于松了口气,看来接下来的戏码也能够一起演下去了。 “那就有请我们的琴小姐,亲自抛绣球。诸位公子要接好了,这可是一朝平步青云的好机会。” 鸾儿拿起一边的绣球,等着宴心的眼神暗示。而宴心只轻轻咳嗽,提醒在一边看了好久的十四准备出手了。 关于十四的存在,也就是为了保证绣球能够同时落在张公子和他手里,引起争抢,从而逼迫张公子表明自己的心意。 就在众人表面都十分紧张的时候,张有才咽了口唾沫跃跃欲试,十四的眼睛已经直直的注视了那个绣球。 因为宴心下了死命令,所有人只能假装争抢,一定要保证张公子拿到绣球。 不过宴心不得不敬佩药师谷的这些弟子们,虽然一个个都是郎中,但是这演起戏来逼真的不得了。 这绣球才刚刚落下,好几个人已经飞身扑了上来,看看那个一开始的胖子,脸上的二两横肉都飞起来了。 还有那两个居然为了不抢到绣球还能显得卖力,竟然动起手来了。还有还有,那一个小门童竟然顺着楼梯往上爬! 不是你才多大啊,你凑什么热闹。 不会吧,眼看着绣球就要落地了,十四这傻小子怎么还不动手啊,万一这绣球到了地上,不止这众人尴尬,连宴心和鸾儿的面子也挂不住了。 只听那刀尖戳破了绣球,咯吱一声,绣球就被钉到了张有才面前。 许是十四的力道够小,就这样连球带剑都落进了张有才的怀里。 就这样,众人都停了下来,看着张有才那憋不住笑容的脸,又惊又喜还故意要遮掩。 当然了,有这种表现的不止他一个人,在场的所有人都是这样,还有两个在酒桌旁边的男人憋的脸都红了。 除了那个小门童,拉着鸾儿的裙子不肯松手,好像是认真了一般。 这时,众人往着剑射过来的方向望去,正是经过了宴心打扮以后的十四。他穿着一身墨绿的衣裳,头上竖着一个小头冠,整个人看上去还有点深藏不露的意思。 “不知这位公子是何意呀。” 宴心这时候赶紧问道。 十四先摆了一个很酷的姿势,随后慢悠悠的道:“这绣球是我先拿到的,这白……咳咳,这白白嫩嫩的琴姑娘应该是我的。” 看来跟了罗云溪这么久,连最基本的油嘴滑舌都没学会一星半点,这白白嫩嫩是个什么形容词啊,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要吃唐僧肉呢。 “可是这绣球在谁的手里谁才是赢家,这位公子还请尊重我们的规则。” “我不服,我对琴姑娘乃一见钟情,而且符合一切要求,无婚约也无其他心仪之人,我认为能够遇到琴小姐是此生之幸,今后一定会用尽一生来保护她!这个男人的真心难不成能够比得上我。” 众小厮听了直皱眉头,纷纷猜想这个功夫不错的男人是从哪里请来的,一点都不会演戏,看看他那满脸通红的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真求亲呢。 啧啧啧,这种情话,罗云溪这辈子都不可能说的出口吧,宴心猜想这十四一定是把真心话都已经说了出来了。 “那张公子之前有无婚约或心仪之人呢?又愿不愿意用一生护我家小姐周全呢?”宴心暗示道。 “我……我并无心仪之人,若是琴小姐能够给在下一个机会,在下一定奋发图强考取功名。另外我张某是个专一之人,一生所求不过是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 张有才说的动情,手在这个绣球上面不断的摩擦,似乎是极为向往。 好了,这想听的话张有才已经说的差不多了。 “那若是之后张公子日后功成名达了呢?可会娶其他姬妾?” 宴心走上前去,盯着张有才,用气势逼迫着他。 “张某人绝不会背叛琴小姐!” 说着,张有才已经单漆跪地了,这速度未免也有些太快了吧,十四连后面的台词都没有说出口呢。 这一番话听的真是男默女泪,连不少弟子都开始为他鼓掌了。这种鬼话,这种毅力,当真是叫人敬佩啊。 宴心露出了一抹笑意,下一刻,三根银针已经从宴心后面的帷帐之后射了出来。 这便是药师谷的绝学,暴雨梨花针。 看来在帷帐后面的尹文则和罗云溪已经听到了一切。今日她特意安排了罗云溪引尹文则来听这一场好戏。 那银针一分不差的刺在了张有才拿着绣球的手上,让他痛的咬牙,但是也没放下手里的绣球。 “张公子!你明明说过这一生一世只爱我一人,难不成也是骗我的么?” 文则气的瞠目,一个健步冲了下来,质问张有才。 那张有才一惊,赶紧把绣球推到了一边,慌忙遮掩道:“不是……这……文则你怎么在这啊。” “琴小姐你听我解释,我与她并不熟悉的,我这都是逢场作戏啊。”看来他还没有搞清楚状况,一心只想着入赘的事情。 “逢场作戏,你小子都跪在地上了,看你这色眯眯的样子就不是好人。” “就是,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三心二意!渣男!” “对啊,你这不要脸的,竟敢欺骗我们尹师姐!师姐哪里是你能染指的!” 众弟子们没忍住,见两人出现了嫌隙,赶紧火上浇油。 那张有才终于反应了过来,看着这周围的人,不知所措,“你,你们都是串通好的?绣球招亲也是假的?” “这位张公子啊,您已经与尹小姐定了终身,为何又要来这里凑热闹?” 宴心走下了高台,看着一脸错愕的张有才,问道。 “我……” 他明显是被这仗势吓到了,毕竟这云来客栈里头乌压压挤满了人,都是药师谷的弟子。 十四拔出了剑,直指着他,黑着脸问道:“张公子你今天最好说清楚,要不然可没有命离开这里。” “我……文则你相信我,我对你就是一心一意,这次就是个误会,他们都是故意的,就是为了骗你,拆散我们两个人。” 那男子已经跪下求饶了,拉着尹文则的衣袖就开始哭爹喊娘。 这态度像极了苏小娘,也是宴心最讨厌的戏码。 尹文则虽然单纯,但并不好骗,都已经到这种程度了,难道她还会看不出来么。 宴心才没有给她机会,一把提起了他的领子,拖向一边,免得文则再被他欺骗了。 “张公子在酆都赌坊欠了五百两银子,家田能变卖的都已经卖完了,差不多是家徒四壁了。那一日尹文则在画舫一掷千金后就被你盯上了,你看他人善可期就一直哄骗她。” “我说的对与不对?” 宴心拿出了他在酆都赌坊的欠条,又找到了他变卖家产的布告。 尹文则话不多说,从腰间掏出了一颗药,掐住了他的脖子就塞进了张有才的嘴里。 “既然你这么喜欢骗取女人的爱情,那我就让你这辈子再也没有机会动情。” 台下的鸾儿和罗云溪正在观察着台下的动作,两人聚精会神,完全没有留意到那一闪而过的杀气。 不知何时,一只飞镖直直地飞了过来,直面朝着白鸾儿的眉间。还好她身后的罗云溪眼疾手快,一把拉住了她飞身转圈,很快的躲过那支飞镖。 第七十八章 杀手徘徊 随着再一次的转身,又有三只飞镖,从不同的方向袭来,相聚的中心还是鸾儿。 罗云溪用折扇挡过一只,鸾儿连忙下意识侧身,另一只划破了她的衣袖,还好没有伤及皮肉。 最后一支,十四用一个茶杯掷了过去,改变了它的方向,落在了尹文则脚下。张有才吓得不清,赶紧抱头趴下,畏畏缩缩。 如此一个胆小如鼠的男人,怎么能堪大任,也只能够依附在女人身后。 十四立马查看周围的环境,发现一个黑影从对面的梁上掠过。他未等待,一个箭步从窗口破出,追着那个黑影就翻了过去。 “那究竟是什么人?” 鸾儿一副惊魂未定的子,赶紧扶住了桌子。 罗云溪将其中一只飞镖从墙上取了下来,仔细端详。 “看这个力道,应该是个高手了,飞镖上没有喂毒,看来是临时决定动手的。” 说着他连连蹙眉,好像有什么难以解决的麻烦。 “这个飞镖的样式,像极了修罗门天字号杀手。” 修罗门的杀手分为天地玄黄四号,而天字号的最为难应付了,他们不止武功了得,连毒药、暗杀、五行都是一等一的好手。 鸾儿赶紧补了一句:“那十四会不会有危险?” 罗云溪看着这眼前的局势,一根人等都傻愣愣的看着他,似乎是等着他主持大局。 “这飞镖应该是试探我们的能力,他还没有想要下杀手。就让十四去看看先……不过你究竟是个什么厉害人物,比我都要招人喜欢。” 他轻轻松松的开了个玩笑活跃气氛,没想到却遭来了宴心的迎头痛击。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思开玩笑。” “该不会又是秦玄琅招来的人吧,难不成他还是不放心我们,要致我们于死地。” “那我们接下来更要小心谨慎,秦玄琅那般毒辣的人,肯定没有这么好打发。” 三人点了点头,打算回药师谷去。 反观这张有才痴痴傻傻的样子,一直捂着自己的嘴巴,恨不得要将那药丸吐出来。 尹文则也有没再管他,趾高气扬的就离开了。 她毕竟也真真切切的爱过,肆无忌惮的准备为爱情付出了许多。好在一切都在最后得力制止了,她退的干净利落,没有半点犹豫。 好像她从来没有后悔,也没有半分怀疑。若是爱,她可以倾尽所有,若是不爱,她也可以毫不留情。 这样的女子,才是柳宴心真正欣赏的样子。 回了药师谷后,老谷主兴冲冲的搓了搓手,带着宴心往里头走去:“我就知道那小子靠不住,本来想让那丫头吃点苦头的,奈何真是来不及了。” “不知道谷主还有什么重要的事情需要去完成呢?” 这个老谷主恨不得把这个烫手山芋赶紧推出来,为了这个局他都让药师谷全员出动了,看来一定有什么大事羁绊着他。 “说来话长啊,我还有一段尘缘未了呢,你也知道我有个儿子,叫濮辰明……” 果不其然,这个老谷主还真是风流债不断。 等等?濮辰明?这个名字还真是耳熟,总觉得在什么地方听到过。 那不是天榆未来第一女官沐莞卿的夫君么? 濮辰明这人和其优秀,就是太受女人的欢迎,从而导致在浔阳城花边趣闻不断,可能这也是遗传吧…… “我这个儿子一直流落在外,可是听说他一个人在芒城开了一家当铺,生意还算红火,芒城这地方也算不错了,适合养老!” 说白了这个谷主也就是想要出去游山玩水呗。 没多久,尹文则便来了,她说要事情要和宴心单独谈,老谷主一副明白了的样子,赶紧退了出去。 “今天的事还要多谢你了,这个赌局是我输了,愿赌服输你说吧,你想要我做什么。” 尹文则还是雷厉风行,半点也不跟宴心绕圈子,错了就是错了,她不遮掩。 宴心还是有些意外的,她笑了笑。 “尹小姐言重了,宴心只想要您继承药师谷罢了,尹小姐天资聪颖,在药理上的造诣颇深,若是能够将药师谷发扬光大,一定……” “这个不用柳小姐说我也会答应的,如今我对外界已经没有太多向往了,还不如好好在这药师谷里专研医术。今日这一回,我明白了师兄弟们都对我很好,我不应该那么自私。” 今日的种种,尹文则心里清楚,药师谷所有人参与局中,不过是想要让自己认清真相,在云来客栈他们所说的袒护的话,对自己的维护,她怎么可以为了一个男子抛弃整个药师谷,抛弃师门的恩德呢? “恩……” 宴心听了这番话,突然觉得这个尹文则真的是太过于循规蹈矩,其实这一切都很简单,为什么不把所有的事情想开一些。 见宴心犹犹豫豫的样子,尹文则就帮她做了决定。“既然这样我就送柳小姐一味药材吧。” 尹文则从袖口里拿出了一瓶药,放在了宴心手上。“这断情丹我这些年来只炼了两颗,剩下的这一颗送给你。” “多谢尹小姐……不知尹小姐是否还有兴趣,在与我赌一场。” 这绝情丹的用处她还没有想到,但是放在身上备着也没有关系。但是她的目标不仅于此,将来尹文则对她来说还是大有益处的。 见尹文则沉思,宴心继而又道。 “一年之约,一年后我们浔阳城见,看谁的名声大,这赌注日后再定。” 其实宴心此举的另外一个目的,是不想让尹文则失去对外界的希望,她不想尹文则变成上一世那样不相信任何人,寻找不到人生的意义。 “柳宴心,你这人着实有趣,我答应了。” 文则十分爽快,半点也不含糊,弄得宴心也不知道再说什么要求好了。 出了内堂以后,宴心发现罗云溪正在和老谷主窃窃私语着,还是不是发出一些诡异的笑声,弄得宴心十分纳闷。 很快十四就从天而降了,他当着众人的面说到了关于今日他追出去之后的事情。 “公子,我跟丢了,但是我发现那刺客应该是个女子,其他的一无所知。” 罗云溪倒是不在意,好像对后面的事情已经确定好了。 “没关系,只要她盯上了我们就会再次下手,我们不着急找不到她。” 看来将鸾儿送去宣纸那儿的事情不能再拖着了,若是没有一个机会好好保护她,那么之后只会越来越危险。 告别了药师谷以后,宴心与罗云溪又踏上了旅程,一路上他们打打闹闹,也过去了七八天。 白日里赶路的时候宴心总会看些书,晚上她一个人在房里就会瞧瞧拿出老谷主临别时候塞给他的益气补血丹。 你别说,这益气补血丹还真是不一样呢。 当时老谷主偷偷摸摸把她拉到了角落里,宴心都还没来得及开口呢,老谷主就把这药塞进了她的手里。 说什么这里头使用九十九种中药混合而成的,其中包括:黄芪、党参、人参、甘草、当归、大蜀红枣,东阿阿胶。可是不少夫人们争抢着要出高价购买的。 这功效甚多,说是还可以美容养颜,排出毒气,祛除黄斑,早生…… 恩? 这益气补血丸的功效还挺多的呢,老谷主竟然连提都没提那提高内力的玩意儿,看来这提升能力完全就不是问题呀。 不过她隐隐约约有一种预感,如果再不赶紧到破军山,鸾儿很快就会被罗云溪主仆两拐走。 若是鸾儿顺利被拐走以后能够过上更加安定的生活,宴心也不会去干预,可是罗云溪这个人身上的秘密太多,太过于深藏不露了,宴心还不能够放心。 “你发什么呆呢,我只是说帮你弄个趁手的兵器,又没说要替你掏钱。” 罗云溪细嫩的手在她面前晃了又晃。 宴心甩开了他的手,仔细思考道:“我确实是缺一把像样的佩剑了,不过我自己有办法,用不着你帮忙。” 记得第一次入破军山的时候,自己身无分文,只不过是因为师父商爻见自己勤奋,特意把自己的一把佩刀送给了她,可是这一次她不会去贪狼门,所以这兵器还需自己准备。 “那可由不得你了,我都已经找人去做了。” 说着,马车就停了。宴心一脸狐疑的盯着罗云溪,掀开了帘子看向外头。 这……是一个铁匠铺? 难不成这就是罗云溪亲自为她准备的? “喂喂喂,是不是被我感动了,这么大一个铁匠铺呢,就跟个澡堂子一样,什么宝贝做不出来呀。” 罗云溪夸张的形容,浮夸的比喻,真的以为柳宴心没长眼睛一样。 柳宴心就知道他没安好心,这地方的灰尘都有三尺厚了,是有多久没开张了啊。 “好啊好啊,那你让他给我做个天玄剑瞧瞧。” “这位姑娘啊,天玄剑如今正收在天榆皇室的藏宝阁中呢,那可是天榆第一铸剑师路云飞最为惊艳的一把宝剑啊,哪能说做就做。” 一个穿的像卖猪肉的大哥从里头走了出来,见了柳宴心笑嘻嘻的,一脸的殷勤。 “不知道姑娘想要点什么呀?捕兽器、捉鸟夹、马桶塞、金刚鼻环,可谓是应有尽有啊。” 这大哥撤下了铺子上蒙着的黑布,一堆杂货铺里卖的东西一一摆着。 罗云溪尴了个尬,解释道:“这位大哥,我们是来铸剑的。” 这大哥突然亮眼冒出了金光,对这铸剑二字尤为惊讶,突然从铺子里窜了出来,像是遇到了知音。 “哦?稀客稀客啊!我这地方已经半年多没人来铸剑了,这年头的生意可真不好做啊。” 第七十九章 星云佩剑 宴心对着大哥的话也十分疑惑,没忍住问他。 “大哥,你的铺子可是在这银城的,就在破军山的山脚,最缺这些刀枪剑戟的了,怎么会不好做生意呢?” 铺主摸了摸脑袋,解下了沾满猪血的外衣。 “姑娘有所不知啊,这破军山的弟子都去收集奇珍异宝了,外来的大户人家子弟早就有了兵器,而那些来看热闹的更不会买这种土特产了。” 这么说的话也有些道理,之前在破军山上遇到的那些人,谁没有自己的佩剑呢?来破军山脚下的除了临时抱佛脚的宴心,还能有谁在这买武器? “大哥,这是铸剑图,你就随便做做,这位姑娘过几日来取。” 罗云溪丢下了两锭银子,和一卷早就备好的铸剑图。 看来他早就已经准备好为宴心送上一把佩剑了,可是随便做做?罗云溪的心也太大了吧,难不成自己就这么好糊弄么? 感动慢慢变成了嫌弃,这个罗云溪一面在为自己做事情,一面又漫不经心的样子,实在是搞不明白。 “这位小哥真是大方啊,放心,老本行了错不了,正好练练手呢。” 这小哥原本高高兴兴的开始点火炉打水开工,可是沉思了一会儿又愁眉苦脸的,不由埋怨道。 “不过我也算倒霉了,这铺子付了五年的租金,开在最显眼的地方,可就是火不起来,只能杀杀猪赚钱养家了。” 宴心下意识接了话茬,打听道:“最显眼的地方?那路过这儿的人岂不是很多了?” 这大哥还觉得挺自豪的,“那是,想要进城的人,哪儿个不路过这里。” 得了这么重要的信息,宴心产生了一个巨大的想法。银城热闹的原因,是因为他在破军山山脚下,来来往往的剑客侠士络绎不绝,他们都冲着破军山的秘密而来。 因为破军山颇为神秘,为外人而不知。 可宴心却不一样,她已经在破军山待了多年,而且还需要再次入门,倒不如自己卖些消息出去。 时不待我,她赶紧重回轿子里,掏了掏自己随身带的那些金银什么的,搬到了这铺子面前。 “大哥,我想把这铺子盘下来,你看这些银子够不够?” “你疯啦!”罗云溪顺手把那箱子拽了回来,给这打个赔笑道:“咳咳,大哥你别介意,这败家媳妇不懂事。” 宴心一个眼神甩了过去,罗云溪赶紧撒开了手,眼睁睁的看着她败家。 这大哥眼神在这银子间转悠,犹豫不决的开口,“这位小姐可否再缓几日,虽然我十分愿意,可我目前还没有找到其他铺子可以安排呢。” 宴心浅笑,将自己的想法慢慢托出,毕竟这些还只是一个雏形,具体实施的怎么样还要看之后的实践。 “这位大哥,我并没有赶你走的意思,我盘下这家铺子以后,依然可以雇用你继续在这里干活。” “这工钱我可以按照原本您每月的收益多加两成给你,但是这铺子如何装饰,卖些什么,还由我来定。如果你觉得可行,我们现在就立字据。” 这番话里既帮这位大哥解了燃眉之急,又指了一条生财之路。 “这位小姐可真是天降贵人啊,真是帮了我一个大忙呢,您说您说,不管是当铺赌坊、酒楼妓院都可以,随便改!”这位大哥忙不迭的数了数那些金子,拿出了纸和笔来记录。 恩?这位大哥究竟是有多么迫切的想要把这店铺拱手让人啊。 宴心在这铺子里转了转,这间铺子的地方还是很大的,后面还有一处小小院子可以种点花草,或者是摆一个小茶棚。 突然那大哥把字据贴到了宴心面前,这位大哥看起来是个粗人,可字却写的不赖,看起来你也是读过几年书的。 这落款……竟然是李狗蛋?这位大哥叫李狗蛋? “呃……李大哥,我们写字据是不能用艺名的。”宴心抽了抽唇角,试探道。 大哥突然甩了甩他的头发,面朝着阳光,双手慢慢上扬:“咳咳,小姐有所不知,我还真的叫做李狗蛋,江湖人称终身学习的李狗蛋!” 离开铁匠铺之后,罗云溪立马就安排了住处,宴心也没闲着,趁着没事写了几个以破军山为题材的小段子送到李狗蛋那儿,并且嘱咐过了,只要是她记起来的秘籍一定会托人送过去,至于怎么赚钱就看他的本事了。 …… 一连在银城待了两三天,他们正巧赶上了银城最特殊的节日——浣银节。 其实银城并不是说整个城池都是银子做的,也不是说他们最生产银子,而是因为城主的女儿,叫做苗浣银。 而这浣银节,就是苗浣银的生辰。 通常这一天里头,整个城池的人都能够免去杂务,陪着苗浣银一起玩闹。 这种说法倒是让宴心羡慕得很,同为城主,而自己的父亲却要整日奔波两地,难得才能够与自己相见,更别说自己的生辰里头,能够与自己一起玩闹了。 这般众星捧月的女子,一定过得非常幸福吧。 “喂喂喂,你在想什么呢?有这么一个美男子陪你逛街,你还不满意么?” 身后那个长了一张确实非常可观之脸的罗云溪,终于忍不住打碎了身前那个身在福中不知福的女子。 “切,就你自恋。” 宴心刚回头反驳他,就发现了周围那些女子投来的目光。 羡慕、嫉妒、打量、愤怒,一系列的表情变化,宴心能在周围随意一个女人的脸上看到。 她尴尬一笑,低着头快步离开,罗云溪的笑声相继而至。 好吧好吧,宴心只能承认了,罗云溪这张脸确实能够和安如慕匹敌了。不过安如慕的美,更偏向于女子那种,美的惊世骇俗。 而罗云溪的英俊,是在他本身的,就是因为投了个好胎,生了这一副好皮囊。 “我在想这苗浣银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女孩,能够拥有这样幸福的生活,有全城的百姓陪着她一起过生日,一起玩闹,因为她而庆祝节日。” 看着宴心满脸的羡慕,罗云溪不由觉得奇怪,随意许诺。 “这有什么好羡慕的,要是你想要,我也能让全城的百姓一起陪你过生日,不就是一座城池嘛,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宴心听了这话,想也没想就一拳打在了他的胸口。 “荒谬,你这人总是去想一些没有意义的事情。我都多大的人了,才不会对生日这种事情这么执着呢。” 因为他们两人是一前一后的走着,宴心刚刚回头锤了罗云溪,自然没有看到前方也有一个女子横冲直撞。 “哎——” “你这人怎么走路不看路呢。” “对不起对不起!” 宴心赶紧低头道歉,可是在她看清女子之后才发现,她撞到的是一个小女孩,大概十五六岁的样子,带了一个精致的银色面具,这面具上头竟然还镶嵌着翡翠玉石之类的,花里胡哨的,也只有这些有钱人家的小姑娘才喜欢。 宴心下意识喊了一声,“小妹妹,你没什么事吧?” “你才是小妹妹呢。” 这女孩一脸的傲娇,瞪了一眼宴心,显然是不好打交道的那种人。 穿着嘛却十分华丽,成堆的轻纱萝都快把她给埋了,裙摆处用银线绣满了白色的蝴蝶,估计是个被宠坏的官家小姐。 突然这小姑娘留意到了一旁相貌俊俏的罗云溪,赶紧一个健步推开了宴心,跑到了罗云溪面前,连续几个问题像是早就轻车熟路了。 “诶,这位小哥哥,你长的可真好看,你是哪里人啊,有没有娶妻呀,介不介意多娶一个呀。” 罗云溪听了这话先是蒙了一阵子,随后眼底笑意不减,眼神在暗示着宴心,好像再说自己的容貌已经被多人认可了,在不抓住机会就完了。 可宴心偏偏不吃他这一套,就是不愿意表态,眼睁睁看着这小姑娘用那一闪一闪的大眼睛看着罗云溪。 “小妹妹,哥哥已经娶妻了,而且就是前面那个姐姐。” 这小姑娘的目光在柳宴心的胸前游荡了一会儿,随即发表了评价。 “哈?怎么能是她呢,她长得也就一般般嘛,而且也没什么特别之处啊。” 这倒是把宴心气的半死,小小年纪的嘴巴这么毒辣。 而且自己明明也很大好嘛! 罗云溪已经彻底憋不住了,笑出声来,并且捏了捏这小姑娘没有被面具遮住的那部分脸颊。 “没关系啊,你还是有机会的,好好学习努力锻炼!乖啦,哥哥姐……哥哥嫂子先走啦。” 那小姑娘叹了口气,恋恋不舍的看着罗云溪的背影,嘟了嘟嘴,欲言又止。 “你看看人家,小小年纪就知道为自己的终身大事考虑了,再看看你,身在福中不知福啊。” 罗云溪忍不住贴近了宴心嘀咕,旨在提醒她花开需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 宴心用手肘一顶他的腰间,根本不给面子。“ 人家才多大啊,你就别哄骗这些小姑娘了。” 虽说宴心在破军山那么久,不过也是鲜少下山来玩的,况且这个浣银节她也从来没有赶上过,所以不少新鲜玩意儿都没有见过。 第八十章 玉面郎君 宴心在一个套圈铺子上停下了脚步,看这那个水滴形状的银饰动了心。 “想要啊,我帮你套。” 罗云溪注意到了宴心的目光,一出手就是五两银子,足足三十个圈。 “喂,我就看上了那一个而已,你用得着买这么多圈圈么,莫不是要把这一整个铺子都盘下来。” 宴心对他的大动作惊奇不已,这分明就是杀鸡用牛刀啊。 一边受了银子的老汉听了宴心这话,不自觉的流下汗来。莫不是遇上了套圈界的高手?五两银子就要来挖空他的铺子了? 虽然他的铺子里都是一些夹杂了些许银料的小玩意儿,值不了几个钱,可若是一套一个准的,也不划算啊。 “哪儿那么多话呀,你夫君我财大气粗,就乐意这么套圈圈了。你一个妇道人家站一边去,等着拿奖品吧。” 罗云溪推了推她,让她站的远了一些,免得影响了自己大显身手。 他一会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对准了那小首饰,一会儿做出了一些花里胡哨的姿势,可是眼见了七八个圈扔出去了,偏偏一个都没中啊! 宴心观望了半天,见他这假把式一点用都没有,实在忍不住上去问道:“我都站累了,你行不行啊。” “行啊!必须行啊,你等着总有中的。” 罗云溪清了清嗓子强掩尴尬,又把宴心拉去了一边。 可宴心在后面站着的时候,明明天见了罗云溪小声的埋怨,说什么混蛋十四,就知道追女人,留下他一个主子不管不顾,还得他在女人面前丢脸。 宴心偷偷摸摸的掩嘴轻笑,看来这个富家公子不在行的事情也挺多的,看他那磨磨唧唧的样子,等到收摊估计也沾不到奖品的边了。 她又走了几步,打算看看其他小铺子有什么好玩的,这时候一个高大背影吸引住了她的注意…… 长发散落腰间,手持白色玉箫,一双纹了兰花的靴子,音容笑貌历历在目…… 这不就是江湖中赫赫有名的玉郎君么。 箫声起,尘埃落,百步穿杨名不换。 玉郎君——顾白修。 也是她最敬爱的师兄,顾白修。 他曾经是破军门中最厉害的弟子,作为门主亲传的徒弟,集万千功法于一身。自贞荣三十六年下山后,在天榆角斗场中,击败了一百多名武林豪杰,拿下了武状元的称号。 可当年也是柳宴心迈入皇城的一年,她不愿意自己的师兄为了皇族巩固江山而放弃自己行侠仗义的梦想。 她几次相劝,让顾白修放弃武状元的身份,离开自己身边,去这天地间找一个干净的地方。 所以才有了那一句胜了红颜名不换,众人都以为他是因为爱着自己才放弃了武状元的虚名,又怎么能够参透其中真正的始末呢。 宴心摇了摇头,收回视线。 上一世的顾白修作为师兄,没有少给自己关心和照顾,但是这一世他们并不相识。算算日子的话,宴心提早了两年来到破军山,也就是说,这一次她和顾白修算是同级! “哎呀,老板,你这店铺风水不好呀。” 罗云溪的暴怒声突然响起,宴心赶忙回过头去。 只见那老汉摸着脑袋,呵呵赔笑:“这位公子说笑了,这位置都是划分好的,铺子也都是常年驻扎在这里的,还没有哪一位客人说过这样的话呢。” 宴心深深地叹了口气,走上前去拉扯罗云溪。 “你别在这给我丢脸了,拿来。” 说着她夺过了罗云溪手里仅剩的两个圈圈,看准了那东西丢了过去。 只见那圈圈落地后又弹了起来,在地上滚了两圈,最后在罗云溪和老汉的注视下,不负众望的落了空。 罗云溪立马拍手叫好,道:“哇,我媳妇还真是厉害呢!一个不中诶!” 尴尬之情溢于言表,宴心正准备拉着罗云溪离开,可是老板还是十分热情的将宴心原本看中的水滴银饰送给了他们。 “我看这位姑娘十分喜欢,那我就做主送给两位了。” 老板估计觉得这两位说他这地方风水不好,所以有些汗颜,怕他们出去四处宣扬,所以才这样。 罗云溪赶紧腆着脸上去道谢,然后拿到宴心的面前。“谢谢这位老板。” “你自己收着吧,就当我送给你了。” 其实宴心还是不服气,自己为什么一个都没有成功。 得了礼物的罗云溪更欣喜起来,狠狠的在那银饰上亲了一口,“我媳妇终于学会送我礼物了,这可是你第一回送我定情信物。” “喂喂喂,怎么就定情信物了。” 宴心赶紧敲醒了他,若让他继续胡思乱想下去,还不知道会给自己安排什么其他的戏份。 罗云溪赶紧护住了这个银饰,与她讲起道理来。 “怎么就不是,你这叫做回礼。你看看你手上那个镯子,你送我个小玩意儿怎么了。” “这是你强行给我安上的。” 宴心虽然嘴硬,但她还是偷偷用另一只手抓住了这个镯子。 “来来来,快帮夫君把这个带上。” 罗云溪将他的折扇推到了宴心手里,准备用这个小银饰做扇坠儿。 宴心没有办法只能依着他,心里却想着鸾儿,若是鸾儿陪她一起逛夜市,还不知道多么有趣呢,可是鸾儿被十四带去了西街吃抄手了。 “小妹妹,我真的不能娶你,你还是回家吧,今天人多不安全的。” 一个男子的声音从侧面传来,罗云溪和宴心纷纷在第一时间回头去看热闹。 谁知道却是顾白修,浑身散发着恐惧,一个劲的摆手后退。 真没想到,她那泰山崩于前都面不改色的师兄,早已经看透了生死,到底还有什么能够让他如此害怕? “小哥哥,你别怕呀,你可以先和我回家聊聊天吧,咱们也不急于这一时半会儿啊。” 宴心定睛一看,才发现那个能够让顾白修心生恐惧的人,竟然就是刚刚撞到自己的少女。 “小妹妹,在下还要上破军山参加比试,暂时还没有闲暇,不如我们来日再聚?” 顾白修说话的语气一直非常柔软,可是对于苗浣银又多了几分容忍。 该不会这个女人看上了自己师兄的美貌了吧。 虽然温柔又善良,但是不擅长处理男女之情,虽然曾经常常流传着自己和师兄之间的故事,可是他们互相都知道,之间并没有超脱师兄妹以为的感情。 她在顾白修身后,控制不住自己叫了一声师兄,顾白修猛地回过头来看着她。 “咦,你不就是刚刚那个不长眼睛的姐姐么?” 那少女从顾白修身后跳了出来,歪着头打量着宴心,似乎是并不愿意遇见她。 “不可以这样说话,你还小,要对每个人都要友好一点。” 顾白修很郑重的回头,与这姑娘讲道理。 道理这种事,对于这个小丫头来说肯定是没有用的。 果然,她笑嘻嘻的挽住了顾白修的手臂,亲昵道:“哥哥,我只喜欢你,所以也只愿意对你一个人好。” 完了,她的可爱师兄被这个小丫头缠住了,顾白修是个完全不懂得拒绝别人的人,而且这个小姑娘还是一个自来熟,这可糟糕了。 顾白修一愣,也不知道自己的手放在哪里好,一想要挣脱就会被挽的更紧。 “你到底是谁家的姑娘啊,要是在这样骚扰良家妇男,我就去告诉你爹妈。” 宴心出言警告,希望这个女孩子能够矜持一下,不要那般缠着顾白修。 “我?说出来吓死你啊。”这女孩轻蔑一笑,仰着头盯着宴心。 她年纪还小,身高也比宴心矮上小半个头,但却气势逼人,似乎从小到大从来没有受到过忤逆。 “小姐,小姐你跑哪儿去了,城主都着急坏了。” 一个上气不接下气的侍女跑了过来,扶着这小姑娘的肩头气喘吁吁。 城主?正当宴心思考着这女孩儿的身份,她倒是大大方方的自己承认了。 “本小姐行不更名坐不改姓,银城第一大小姐——苗浣银!” 苗浣银的这句话说得非常有气势,似乎是因为这一句话特别有力,只要说出来就没有敢招惹她了。 所以她才会带着面具吧? 这就是那个被众星捧月的女孩子?和想象中,未免差的也太多了吧。 可宴心上一世还是天榆皇后呢,怎么可能会被一个城主的女儿吓住呢。 “哎呦哟,原来是苗小姐,久仰大名,小姐果然是英姿飒飒,美的惨绝人寰啊!” 罗云溪突然换上了一副恭维的脸面,瞬间移到了宴心前面。 哈? 这罗云溪是吃错了什么药,为什么要这么追捧着苗浣银?难不成他也和这个城主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你竟然就是苗焕银?这么说今天银城的浣银节就是为你而办的?”宴心看着街道上所有人脸上的笑容,这盛大的景象,连绵不绝的灯火长街,映红了半个夜幕。 苗浣银倒是不以为意,似乎每年这样仅仅关于她的节日,已经不足为奇了。 “是又怎样?难不成你羡慕我?” 第八十一章 强抢民男 宴心还是下意识护着顾白修的,所以按照她一贯让人心服口服的套路。 “小小年纪,口气倒是大,不如我们比一比啊。” 顾白修看着这一触即发的战争,忙不迭的挡在二人中间,看这宴心道:“这位姑娘莫要动怒,这位妹妹也没有恶意。” 这两人才认识多少时间,顾白修竟然已经开始为苗浣银说话了。 这时候罗云溪也上来摇她的衣角,催促:“对呀宴心心,咱们还有两条街都没有去呢。” “刀枪剑戟,琴棋书画我可不拿手,而且你比我多吃了几年饭,怎么说也应该比我厉害吧。” 苗浣银也没打算就这样让步,她双手环胸,似乎宴心已经触及到了她的底线。 身边的小丫鬟不停的给苗浣银使眼色,可这任性的大小姐丝毫不理会。 得嘞,宴心的拿手好戏这个小丫头竟然统统拒绝了。没了办法,她就只能依着这位小姐。 “那你说,你年纪小我让着你。” 宴心没了其他办法,只能让她自己来挑选,毕竟对于宴心来说,自己的优势也只有重生一世,所以眼光更加长远一些吧。 “你已经有这位哥哥了,为什么还要来耽误我的终身大事啊,你要真让着我,也应该不要来找麻烦。” 苗浣银并不是商量的口气,而是警告。 好像刚刚罗云溪和宴心的那一通恩爱,而惹恼了这个小霸王。 宴心也来了火气,不知怎么的,她就是看不惯这个小丫头,若是今天不好好管教了,以后还不知道会惹出什么乱子呢。 “你没看见这位公子并不愿意么?” “他愿不愿意不由你说了算,你不是要和我比么,那我们就比编篮子!” 苗浣银一把扯下了自己的银色面具,指着他们身边那个卖花篮的小铺子道。 一直在看热闹的花篮奶奶也是一惊,连忙就想要收拾东西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宴心看着她那张脸,圆圆嫩嫩的,整个长相感觉十分甜美,看久了竟然还觉得十分入眼,按照这个长相应该是个乖乖女才对,怎么养成了这样的性格。 看来她戴面具的原因不就是怕被人认出来,现在她自己承认了身份,这个面具也就没有意义了。 “小姐,你一直以来都养尊处优的,哪儿能做这种粗活呢,万一城主知道了,还不要了我的小命。” 那小丫鬟已经努力压下了自己的声音,可还是能够传入另外三人的耳朵。 苗浣银也压下了嗓子,有理有据的跟小丫鬟探讨这个问题。 “我看她也不是什么小门小户的女儿,这种粗活我没试过,也不见得她试过,谁都讨不到好处。” 看来这个苗浣银脑子也没有多机灵,竟然选了这种……低级、无脑、神奇的方式。 但宴心是个好面子的人,当着这两个男人的面,她总不能在一个晚辈面前认输了呀。 “比就比!我怕什么,只不过小妹妹你可要小心,这竹子尖锐的厉害,一会儿被扎了可不要哭鼻子啊。”宴心撸起袖子,将罗云溪拉到自己身后,就往那竹篮铺子走去。 苗浣银也不甘示弱,捞起自己的裙摆系了起来,准备大干一场。 “这位姐姐眼神不好,到时候老眼昏花扎到自己,可别怪浣银不尊老。” 很好,这是目前为止,唯一一个能够在唇枪舌剑中成功噎住柳宴心的。小小年纪嘴这么毒,日后还不得长成危害天榆的小妖精? “苗小姐,你千万别冲动啊,因为一个外乡人不值当得。再说了,天榆这么大,有什么好男人找不着啊。” 那摊主奶奶一个健步冲到苗浣银的面前,似乎是非常心疼她。 苗浣银甜甜一笑,无所畏惧的抓住了奶奶的手。 “奶奶,你不用担心,我不怕的,这些年我什么没有试过,也不差这竹篮子了。” 宴心留意到这个城主女儿对普通人也是不错的样子,也十分受人爱戴,几乎整个城池里的人都喜欢她,可这个女孩子偏偏对自己却十分苛刻。 “堂堂罗云溪的娘子,竟然沦落到和别家小姐比赛编竹篮子,还真是独特啊。” 罗云溪遭受了冷遇,言语上自然就不留情面了,其实他心里也是心疼柳宴心的,但是嘴上不肯承认。 宴心一个白眼瞪了过去,让这个男人突然闭了嘴。 在只有一个参照物的情况下,想要编出一个好看的竹篮确实很难。 在众目睽睽之下,一个沉默寡言的温柔男子,一个带着笑意的纨绔子弟,一个面容姣好的陌生女子,和城主女儿苗浣银的比试。 当然,呼声都清一色的往苗浣银那里去。 在没有任何保护措施的情况下,只能用手组合竹子,这种竹篮的用处很大,而且十分牢固,这都归功于竹子的韧性。 单单只是弯曲它们就已经足够费力了,就算借助了小小的剪刀和扳手,也不能够将竹篮底下包的密不透风。 可宴心偏偏也不信邪,这个竹子越不听话,宴心就越要把这些弄整齐。 一根一根环环相扣、相辅相成的竹条,如果哪一个步骤错了,就会看上去十分不协调。 那摊主老奶奶忍着想要上去帮忙的欲望,心里也着急的厉害,看她这模样一边的顾白修也觉得十分奇怪。 对他来说这两个女人都实打实的奇怪,一个十五岁的小姑娘突然跳出来缠着自己,还说什么想要自己嫁给他的胡话,不过这小丫头生的也着实灵动,竟然还是银城城主的女儿。 而另一个姑娘也是个热心肠的主儿,看她被人纠缠住了,就快步赶来拔刀相助,不管他怎么劝说,这两个姑娘就好像杠上了一般,难舍难分。 天哪,为什么他人生中的前二十年都在遇到一些难以理解的麻烦? “媳妇,这么难就别干了呗,认个输吧,再说了人家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你凑什么热闹啊。” 罗云溪蹲下身子帮宴心扇风,生怕她累着了。 但是罗云溪自然不会明白她和师兄之间的感情的,宴心也懒得解释。 “你管我,我就愿意凑热闹。” 她这不耐烦地模样,罗云溪肯定不乐意,故意酸道:“你该不会看上那个白什么修的了吧,他到底是哪儿个旮旯的窝窝头啊,这么抢手?” “你——啊!” 宴心刚想发火,不料手上的力气下重了,手指直接被划出了一道口子,引得她一声惊呼。 大滴的血珠直往下掉,那苗浣银的侍女也吓住了,赶紧递上来一块手帕。 在宴心耳边悄悄道:“这位小姐,你可千万不要和我们家小姐一般见识,她从小就争强好胜的,只不过是喜欢和这些长相俊美的男子闲谈几句,姑娘可莫要这么认真。” 不得不说这小姑娘还挺会说话的,若是宴心真的只是萍水相逢也就不管了,可她和顾白修的关系不浅,怎么能说不管就不管。 “你还是去看看你家小姐吧,不见得比我好多少。” 宴心注意到苗浣银已经出了不少汗了,今天是她的生辰,裙子穿的厚重繁复,肯定是经过了几位上好绣娘好几个月的准备,被捂的密不透风怎么会不热呢。 这时候的苗浣银憋足了气,聚精会神的看着手里的动作,脸都红红的了。 小侍女见宴心冥顽不灵,跺了跺脚只好放弃。快步跑回到了苗浣银的身边,没来得及细想,便用刚刚的手帕给她抹去头上的汗渍。 “这位小姐,在下真的很抱歉给你带来了麻烦,这件事您还是莫要插手了,在下自然能够脱身。”顾白修也看到了现状,心里不知怎么办才好。 若是遇到那些强盗悍匪,他还能用武功解决了,但现在是两个女人之间的战斗,他更加不知道如何插手了。 他向来不希望麻烦别人,这一点宴心是知道的,果然这个男人年纪越大也只会越执着吧。 不过他那脱身的办法?不就是好言相劝么,别以为宴心不知道顾白修解决问题的那套方法。 时间还在一点点的过去,整个集市的人也慢慢的散去了,苗浣银确实是个认真的人,也有宴心的风范,说不放弃就不放弃。 果然,她比宴心更快完成了一个竹篮的编织,虽然歪歪扭扭,上面的提手也不知道是用什么拧成的,而且似乎装不了什么东西,更别说有人会买了。 宴心只完成了半个底座,上面还没有开始制作,不过下边的排版还算不错,密密麻麻的漏洞不多。 “哟,老年人果然就是慢吞吞的,你是准备编张席子么?” 苗浣银一蹦一跳的到了宴心面前,瞅了瞅她的“大作”,语气中除了不屑还是不屑。 宴心不甘示弱,站起身来指着一边的那一坨不能入眼的玩意儿,“我们比的是谁做的好,你那一坨垃圾可以直接扔掉了吧。” 可是她用力过猛,喊完手指上的伤口就疼得厉害,只能把手背到身后。 这时候罗云溪站在他身后,悄悄用自己的衣袖摁住了她手上的伤口。 “哼,我们比的明明就是谁先做完!老阿姨你可别反悔,这个男人从今天起就是我的了!” 苗浣银才不跟她废话呢,良辰美景一刻千金,她没有时间可以浪费了,拖着顾白修就离开了。 宴心还要上去理论,却被罗云溪一把抱住了腰间,禁锢在自己的怀里。“你!你才是老阿姨,我不过才比你大两岁!” “哼,有缘再见咯。”苗浣银做了个鬼脸,一脸的甜蜜。 “顾白修!你是不是傻呀,你怎么能就这样跟她走!”宴心还在后面大喊,可是人群太多顾白修根本就没有听见,直愣愣的就被带走了。 第八十二章 就此别过 “你怎么对别人家的男人这么上心,你都没为了我和别人比试过。” 罗云溪嘟着嘴,跟在宴心身后碎碎念,一副受了及大委屈的样子。 宴心经过刚才的事情,本来就心情不好,被一个十五岁的黄毛丫头叫老阿姨,放在谁身上会高兴啊。 “你?你有人家吃香么,谁想要我立马送给她。” 她本就想要气气罗云溪,也就这么一说而已,偏偏就有人当真了。 突然有一个一身青衣的年轻女人蹿了过来,一下子紧紧攥住了柳宴心的胳膊,十分激动的瞄着罗云溪,嘿嘿直笑。 “诶,这位小姑娘,你们家男人卖不卖啊。我是闻人一笑楼的老板竹青炽,在浔阳城开了一家小倌馆。我听你刚刚说这个公子不想要了,不如卖给我啊!” 真是个奇怪的人,宴心根本没有搭理这个年轻女人,侧了身子就绕了过去。 “你已经把我送到了,也该送鸾儿去浔阳宣家了吧。” 看着满天散开的烟花,柳宴心露出了些许笑容,明天就是破军山的新学徒面试了,如今应该是他们相处的最后一个夜晚了。 离别的情愁再一次漫上心头,宴心多少也对这个男人有些好感,一路上她做了很多准备,就在最后有些下不了狠心。 “急什么呀,今天可是你我最后一天相处了,你就不想多和我说会儿话么?” 罗云溪把玩着那个扇坠儿,半点伤心的样子都没有,好像对他来说分别就不是什么大事。 “你这么财大气粗,以后肯定有的是时间相处,大不了你留下地址,等我出师就去找你玩好了。” 宴心提上了一口气,好不容易鼓起勇气,但这罗云溪好像会意错了。 他狡黠的笑了笑,透着一些机灵。 “那便不用了,只要你有心,我随时来找你。” “破军山可不是你想来就来的地方,那里守卫何其森严,可不像我柳家的防卫,你最好别来乱来。” 宴心急了,直勾勾的盯着他,非要他答应不要轻举妄动才行。 之后她又补了一句,“另外,明天我自己上山去,你千万别来相送,我可不想明天看到你影响我的发挥。” 其实这么说的意图,只是不想罗云溪跟着她去,看出她的功法套路,也不希望让同门的人留下口舌。 在破军山里混,还是要懂得隐藏自己的。 “哼,谁要送你,大清早的,我就只想好好睡个懒觉。我们之前说好了,你要是考不进去……就随我回家生娃娃去。” 罗云溪就是嘴硬,他心里有预感,柳宴心根本不用他操心,一定会凭本事成功,生娃娃这回事,他也是说说而已,毕竟孩子什么的太麻烦了,一点也不可爱。 “那你就看好了吧,我柳宴心可不是普通人。” 她对这罗云溪说这话的时候,正巧身后的红色烟花绽放,砰一声巨响。 宴心一惊,身子一抖就被人按住了后脑,罗云溪身上的花草味灌入鼻中。 一个热吻贴上了她的嘴唇。 一时的记忆空白,宴心整个人都在被他掌控着,这是一种美妙又特别的感受。 …… 破军山的入门比试,是群英会晤的时刻,比试一共连续两日,招收天下所有能够闯关成功的侠士。 不管你是哪一国的子民,也不管你相貌如何、你志向何方,只要能通过试炼,就有幸成为破军山的一员。 此时的山上人声鼎沸,每年的今日她都会和顾师兄偷偷去围观,看看那些自诩大侠的人如何吃瘪。 宴心一人提着刚拿到的佩剑,轻轻巧巧的就登上那百阶高台,说到这佩剑她十分满意,也不知道这上面镶嵌的紫金石是从哪里来的,确实是十分好看,每每拿起细观,总能够让人眼前一亮。 破军山的山门口她是在熟悉不过了,两只纯白狮子石像似乎在和她打着招呼,一边的常青藤还是那模样,果然破军山不管历经多久,还是一如既往、一尘不变。 “哟,哪来的黄毛丫头,竟然也来凑这种热闹。” 一个脸上带着黑色纹身的男子走上前来对这宴心打趣,似乎是不相信宴心有什么实力。 宴心最是讨厌这种来捡便宜的混混,毫不犹豫的出口反驳:“到底谁才是来凑热闹的,第一局你就知道了。” “哟嚯,口气到挺大的呢,让哥几个瞧瞧你有什么本事。” 说罢,他的手已经朝着宴心的脸上摸过来了。 宴心自己还没来得及出手,那大汉的手已经被另外一个人给抓住了。 “破军山门下,竟然如此放肆。” 这个声音似曾相识,字正腔圆,清亮有力。 宴心刚刚抬起头来,就发现了这个身穿青衫的男子。俊逸潇洒的侧脸,给人一种真命天子突然现世的错觉。 如若不是上一世对这个男人所知甚多,宴心也会被他的外面所迷惑吧。 “你……你是谁?” 瞥见这男子穿着的衣服,那大汉一惊。 破军山子弟的统一服饰,他还能是什么身份? “破军门座下弟子——孟久。” 那人吃了一惊,赶紧拱手弯腰,衣服小弟作态。“这位兄弟,是我有眼不识泰山,是我造次了我这就滚!” 在破军山得罪破军山的弟子,是多么不明智的行为,算他跑得快了。 如果宴心没有猜错,孟久应该是这一次入山比试的主考,组织这一次新学徒的入山赛事和排名。 男子望向宴心的同时,则是一脸的惊艳,他方才还没有注意到,这个姑娘竟然长得这般好看。 “姑娘没事吧?” 孟久的神情她非常熟悉,毕竟上一世的时候,每一次相遇他都是这样看着自己的。别看他表面上从来都会该出手时就出手的模样,实则他心术不正,苦修数年都没有一个大成,所以也从未踏足过首徒之列。 “多谢孟师兄。” 不过孟久对她来说也是个可以加以利用之人,认识他这样的包打听绝对有益。 上一世自己目的明确,也见他做了不少荒唐事,所以才多有不待见,自然交集也不多了。 “你认识我?” 孟久好似很惊讶的样子,眼睛都一亮呢。 宴心一愣,都怪自己太着急,所以就接了那么一句。 她赶紧解释,并有意奉承:“孟师兄的大名如雷贯耳,江湖上一早就有了不少关于你的传闻呢。果然是风度翩翩,器宇不凡。” 听了这样的夸奖,孟久也朝着宴心微微一笑。“姑娘谬赞了,还未请教……” “小女天榆澜州城城主之女,柳宴心。家父是武将,因为耳濡目染,所以对破军山颇为向往。” 宴心的腔调端的很足,足到能够让孟久欣赏。 “诶,这位姑娘,你也在这里?” 这时候那个穿着兰草白靴的男子走了过来。 宴心大喜,赶紧喊道:“顾师……顾白修?那个苗浣银没对你怎么样吧?” “那就先不打扰二位了,我还有些事情要去办,祝二位一切顺利。” 孟久拱了拱手,也朝着顾白修点了点头。 也不知怎么的,孟久对这个突然出现的男子并不待见,他从未见过这个男人,却意外的从心底里不喜欢他。 也许他长得十分英俊,差点就要赶上自己了? “其实苗小姐也不是什么坏人,只不过年纪尚小玩心重了些,昨天也只是陪她去河边放了花灯,一起吃了糕点,还顺便捏了一个小泥人送给她。” 顾白修说的云淡风轻,好像这些事情对他来说都没有什么特别的,他也毫不在意。 什么?这么暧昧的事情竟然都在同一天做完了?还说这个苗浣银只是一个玩心重的孩子? “柳姑娘,真没想到你也是来破军山学习的,能在这里碰到你真是太巧了,若是以后有什么需要,尽可以来找我。” 顾白修十分谦和,为人处世永远是义不容辞的给别人帮助,日积月累的,破军山上的女弟子都芳心暗许。 这也是后来,孟久越来越讨厌他的原因,没有顾白修之前,只有他才是破军山最靚的仔。 和上一世一模一样的话,只不过上一次顾白修的原话是:真没想到你也可以考进来,没关系,以后有什么可以帮忙的都可以问我。 但顾白修的自信也不是空穴来风的,他无父无母,自小跟着一个武功极高的师傅,师傅离去之后便来了破军山。从不轻易泄露武功的他,确实是个一等一的高手。 具体怎么个厉害法儿,等到初试的时候就明了了。 “那等顺利入了破军山,顾师兄可要请我吃顿好的哟。” 她习惯性的用曾经的态度对顾白修说话,可是刚说出了嘴才意识到不对。 “顾师兄?” 顾白修蹙了蹙眉,不由觉得这两天遇到的人一个都不正常。 “恩……这是因为你看上去比我大呀,我就先叫你一声顾师兄好了。” 如此虚假的解释,柳宴心自己都想锤自己的脑袋。 但是她也不能说,自己可能这一会儿考不上,然后下一年再来吧。 对于女子脑回路丝毫不了解的顾白修,很容易就被敷衍了过去。 “那昨天那个男子……可是你夫君?” 顾白修终于是问到点子上了,这个问题是宴心一直都想澄清的。 她花容失色,赶紧捂住了顾白修的嘴,做了一个嘘声的手势,弄得顾白修也一头雾水。 “当然不是,那只是我的义兄,为人莽撞了些,还喜欢开玩笑呢,你可别在意他。” 顾白修也被她弄得紧张兮兮的,只能点头应和。 第八十三章 小试牛刀 破军山山顶的钟鼓声响起,预示着申时已到,第一场比试已然开始。 “各位从五湖四海来的朋友们,破军山贞荣三十三年,十月殿选已经开始。我是你们未来的师兄——孟久。” 孟久荣登高台,用这内力将声音放大,使得这台上的百多人都能够听见。 “原来是他呀,果然是不一般。” 顾白修还不吝惜夸奖,觉得孟久确实是个厉害的人物。 确实不一般,也就是你未来不同阵营的敌人罢了。宴心翻了个白眼,在心里替顾白修觉得有趣。 “孟师兄好!” “孟师兄这么年轻就能够主持新生殿选,果然是天资不凡,日后必有大成!” “是啊是啊,孟师兄可真是帅气呢。” 这比赛还没开始呢,这些个人就都开始贿赂考官了?看看那些个刚成年的女子,满脸的绯红,一看就知道有那种英雄情结。 宴心叹了口气,对这群粗鄙之人实在是没有办法,如果破军山的殿选能够依靠拍须溜马而成功,那他又怎么会声名远播呢。 “哼,耀武扬威,仗着自己资历深就这么嚣张。” 一个和宴心有着同等想法的男子,他的声音从角落里传来。 正当宴心回过头去看是哪位英雄所见略同时,才发现原来又是一位小熟人。 这人明黄色的衣服也是十分扎眼,身后围着好几个狗腿,样貌不算好看,性格看起来也十分乖戾。 这个人叫郑虎,江州镖局的小霸王,连续考了三年的破军山庄,都没能成功入选。 预知未来的宴心也没多打理他,继续看着孟久说第一题的要求。 孟久似乎是没有听到刚才郑虎的话,认真的与众人分析。 “这第一场比试呢,就是关于记忆的,一炷香的时间,看着我身后的那些文字,根据你的记忆,把图上的文字写下来,我们不多强求,能记多少便是多少。” 果然这破军山的入门题目每天都大同小异,第一关全都是记忆题,只不过每年所选择的文章不同,但是他们所用的文字都是很早以前的,与楚国流行的咒语文字一样。 这主要是因为破军山的藏书阁十分古怪,但凡是有点真材实料,或者藏着巨大秘密的书籍,他们使用的文字全都是这一种。 在破军山三年,她对这种文字的敏感程度已经达到了能够顺利阅读一本图书,所以记录文字并不会困难。 众人入座以后,有弟子放下了卷轴,那卷轴上的内容其实是一本武功秘籍,不过只是最初级的破军山强身健体功夫,只要是破军山的弟子都会修习的功夫。 宴心刚入门的时候看的版本是普通的字样,只不过这个卷轴是楚国文字。 “啊……这是什么字啊。难不成这是楚国专用的字体?” “未免也太难了吧。” “切,我还以为破军山有什么能展现身手的技艺呢,文人的舞文弄墨。” 小霸王就是小霸王,郑虎完全不把破军山的百年威仪放在眼里。 他注意到了宴心的目光,蹙了蹙眉,不耐烦道:“看什么看,小丫头安分点!” 宴心翻了个白眼,回头闭目重新默默背诵了一遍,而周围那些人有的在手上不停的用手指比划,还有人抓耳挠腮冥思苦想。 顾白修倒是淡定,譬如芝兰玉树,只是认真的盯着那卷轴,留给旁人一个好看的侧脸。 在她环顾之间,赫然发现了一个令人震惊的背影,那个人肯定是叶菁! 叶菁是她在贪狼们的师姐,一直迷恋着顾白修,所以平时和顾白修颇为交好的柳宴心就成了她的眼中钉肉中刺,三番两次给自己使袢子,差点还得自己被逐出师门。 她还记得,她两在一次外出行事的时候,因为叶菁恨极了她,就想要趁乱想要宴心的命。 可她下手之时反被宴心识破,叶菁一时不慎,被自己的陷阱所伤,跌落山崖。 这件事也告到了师傅那里,师傅为了贪狼们的名誉,谎称是遇到了杀手,而护下了宴心。 按照道理,遇到叶菁也不足为奇,只不过是宴心忽视了这个问题,她只是下意识觉得叶菁已经死了。 一炷香的时间已到,弟子收起了卷轴,孟久宣布开会默写。 柳宴心的奋笔疾书,孟久看在眼里,因为宴心给她留下的印象不错,所以他尤为关注。只不过他也留意到了一边的顾白修同样的淡定,突然的不悦又漫上心头。 中途不断有人放弃,也有人窃窃私语,说什么破军山的试题太过于苛刻了和奇怪。 竟然还有人想到了分别记住一段话的方法,交头接耳,结果被孟久像拎鸡仔一样拎了出去。 当宴心写了一半的时候,突然觉得不大对劲,万一自己都写对了,岂不是过目不忘了?要是太过于聪慧,不是更加引人注目嘛? 她故意写错了好几句话,最后一段压根就没写上去。 一炷香的时间慢慢过去,有人如坐针毡,有人胸有成竹。大多数没什么内含的人,从他们的脸上就已经看出了结果。 有弟子来收走了卷轴,经过孟久的审核以后再宣布结果。其实这记忆题不过是为了剔除那些莽夫而设置的,总有一些无脑的人,会想要凭借一身蛮力硬闯,破军的制度可不是摆着玩的。 等待结果的时候众人可以四处交流走动,很快顾白修就被人给盯上了。 “这位公子如何称呼呀,不知接下来的比试里,能不能关照一二。” 叶菁在一边观望了半天,终于忍不住上来搭话。 叶菁对顾白修爱得深沉,这是周人皆知的事情,可他们却不知道这样的情愫竟然是在殿试的第一天就开始的。 还没等宴心拉住顾白修,这个傻子就自己婉拒了。 “这位姑娘,破军山的殿选本就是各凭本事的,若是人人都拉帮结派,岂不是对他人不公?这又怎么能够体现自身能力呢?” 啧啧啧,宴心背着身子对着他们,可是笑意已经掩饰不住了。在刚正不阿的顾白修面前,什么妖魔鬼怪不会现出原形呀。 叶菁明显一愣,她是没想到这顾白修会那么容易答应,可也没想到他会这样拒绝啊。 她有鼓起一口气,续上刚才的笑容为自己辩解:“公子说的不无道理,可是破军山需要弟子展现能力,能够获得帮助也是一种能力,破军山的规定中并没有说不允许寻求帮助呀。” “那在下或许没有帮助别人的能力吧。” 顾白修晃了晃自己的玉箫,转身离开。 一句话堵死,可本人却还不自知。 宴心已经憋笑到整个人的面部都在抽搐了,赶紧假装什么也没听到的绕开了她。 不过那叶菁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啊,既然她可以在比试里头寻找帮助,那自己也可以在比试里做一些手脚,让叶菁不能通过比试。 如果她不能顺利进入破军,那么之后也不会有人不停的给宴心制造麻烦,最后叶菁也不会因为心中有诡计而死。 这么一来,宴心反而是救了她一命呢。 结果被弟子们大声念了出来,通过第一轮的人都站到了前面,这些人里面几乎有一小半都是熟面孔。 当宴心站到孟久面前的时候,孟久递过来一个欣赏的笑容,他刚刚留意到了宴心的答题,应该算是十分完美,可以和普通弟子达到一样的水平了。 宴心面对着孟久的笑容,竟然有了一种暗度陈仓的感觉,使得她赶紧平息了自己横飞的思绪。 直到叶菁站在她的身边,她才觉得时间紧迫起来,因为她已经明显感受到了叶菁透过自己,望向顾白修的灼灼目光了。 她往后退了退,缩了缩身子。 如果没有猜错的话,下一关应该在冰窟里,要想进入冰窟,必须迈过空中铁索和林间瀑布,只要让叶菁迷路错过时间,那么她一定进不去。 目前已经有人开始沾沾自喜了,他们以为破军山的比试都想第一关一样纸上谈兵,殊不知真正的刀山火海还在后面。 “我奉劝各位还是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初试只是判断一下你们的眼神有没有问题,接下来比的才是真功夫呢。” 孟久带着几分严厉,带着所有通过初试的弟子进入门内,徒留十几人在门口投来羡慕的目光。 而郑虎一边走着,一边囔囔,脸上没有半点敬畏:“切,自命清高。” 这一次孟久确确实实是听到了,可他也没声张,只是记下了这个人的名字。 其实破军山的大门只是一个摆设,撑门面用的。 因为大门过去是一处断崖,只有寥寥几根绳索挂在上面,还有一座窄窄的年久失修的木板桥,若没有什么顶尖的功夫肯定是挺不过去的。 当然了,这只是做给外人看的。 实际上万一有什么紧急的事情,走这些锁链根本就来不及。 所以当年师傅就下令做了一条密道和一条石阶,专门用来传递消息或者运送伤者。 其实吧,这本来是用来给造访者们走的,但是碍于这江湖之上的名门正派并不待见这个正邪不分的破军山,而那些三教九流之人破军山也瞧不上。 所以这两条路就荒废了…… 密道嘛宴心肯定是用不上了,那连普通的弟子都不知道,擅自使用绝对会暴露自己的身份。 石阶的位置倒还算是容易发现,不过是些简单五行之术参杂在里头罢了,根本难不倒她。 第八十四章 石阶切磋 “孟师兄,是不是只要过到对面就可以,不管使用什么方法都不重要吧。” 宴心突然发话,实际上只是想要孟久认可自己走捷径的方式。 这个问题一出,所有的弟子都开始动歪脑筋了。 “嘿,我当是什么呢,这么点高的山,还没我家围墙高呢。” 郑虎果然是初生牛犊不怕虎,二话没说就给所有人示范了一个高空平衡。 而孟久直接忽略了那个莽夫,对着宴心点了点头。 因为他觉得这个好看的女子确实很不一样,莫不是她还有其他解决的办法? 但孟久也不是什么迷恋美色的人,毕竟作为主考官,他还是要拿出些许气势来的。 他拽了拽断崖铁链边栓的铃铛,表示比赛正式开始。 利用轻功,他纵深一跃就跳上了锁链,又示范了一种可以到达对面的方式。另外几个弟子也利用垂挂的藤蔓,木板横桥等工具纷纷上阵。 “诸位师弟师妹,师兄就现在对面等你们了,这断崖凶险,若是没有十足的把握,最好不要轻易尝试。” 孟久的声音从空中传来,慢慢的消散在山谷之中。独留一干人等大眼瞪小眼,几个聪敏的率先反应了过来,争抢着要先去横渡木板桥。 可是那木板桥窄的只能够容纳一个人,又摇又晃,几个人同时争抢,定然没有办法通过。 宴心就这么看着他们争抢,顾白修已经准备去试试那铁链了。 “诶,我可告诉你,万一一会儿有人不慎掉下去了,你可不许随意救她们。” 在他正准备跳上去之时,宴心又一把把他拉了回来。 这个她们,当然就是特指叶菁了,万一再对她有个什么救命之恩,那还怎么得了,这女人肯定不死不休了。 顾白修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关切道:“那你呢?你要怎么过去?” “没事师兄,你就大胆的往前走,我自有办法。” 宴心拍了拍他的肩膀,准备等那些人都过去以后,她再找机会摸去石阶那里。 立在队伍最后的叶菁见他们两个窃窃私语,心中起了疑惑,方才孟久报出名单的时候,她留意到这个穿黄色劲装的女人叫做柳宴心。 这个名号她已经并未听说过,料想应该也不是什么皇亲国戚世家小姐。 关键是那柳宴心不断的和顾白修攀谈,让她不得不将这女人当做假想敌了。 叶菁细细分析了这轮考验。 锁链对她来说困难程度还是有的,不过这个柳宴心一点恐惧和担忧都没有,说明她有其他方法,她也不着急便先看看情况。 顾白修已经启程,他的性子有助于过锁链,心如止水、轻功不凡。有不少人瞧见了顾白修的动作,以为这锁链并不困难,便纷纷上去尝试。 宴心趁着众人不注意,慢慢的向后退去,闪进一处垂挂着的绿植后面。 这个绿植其实只是一个帘子,用来遮挡之后的石阶用的,只不过这石阶的走向十分复杂,如果不能记得走向,稍有不慎就会被困在这里头,或是从其他地方出去。 石阶的出口有五个,都通向不同的地界,比如西山冰窟,中流泉眼,剑宗甬道等…… 这对于宴心肯定是没有问题的,不过换成其他人,就算找到了石阶也不一定能够走到正确的地方。 而那些什么冰窟啦,泉眼,甬道,不过都是给弟子们用来历练的,如是有别人闯入,可不知道会出什么乱子。 山间的清风灌入各个洞口,飘出了淡淡的花香味,宴心顺着石壁一直往下探去,越进入山谷深处,往日的种种就在她的脑海中更加清晰。 师傅……徒儿回来了,回来看你! 蓦地,清脆的枝丫折断声,宴心赶紧屏住气,闪到了林荫之后。 有人来了? 不对,这个地方在每年的殿选时是不会有弟子进入的。 一个青色的身影一闪而过,宴心躲在后头,看清楚了来者的面容。 是叶菁! 她看明白了来人,立即拔了剑刺向她,叶菁感觉到气息,赶紧用佩刀挑开了宴心的剑,并且后退了两步。 “你跟踪我?” 宴心冷冷的望着她,周身的气息已然变化。 被发现后,叶菁反倒没有觉得不对,反倒乖张起来。 “是又怎么样,我说过,能够得到别人的帮助也是我的本是,再说了你这也算是作弊了吧。” “孟师兄说过,各凭本事,我怎么能算是作弊。” 宴心打量着目前还处于入门阶段的她,心里已经在猜想她目前的能力了。 叶菁也没觉得眼前的这个女人有多么厉害,但是她能和顾白修接触,自己早就想领教了。 “那你又凭什么说我呢?” 宴心明白了,她和这个女人一定是八字不合,所以才会处处被针对。 不过她转念一想,现在又何尝不是一个机会呢? 石阶这一处,目前看来好像就只有她们二人,若是现在动手肯定不会有人察觉,只要能够伤到叶菁,就算她从石阶走出去,也一定通不过接下来的试炼。 “好呀,既然你想赢,那就先过了我这一关再说吧。” 宴心正愁没机会偷偷下手呢,这一次叶菁自己撞上了,就别怪她不客气了。 宴心话还没说完,就已经提剑上前,从左侧切入,攻其后背。她一直都知道叶菁的弱点就是后背,上一世最后的一战,宴心也就是因此险胜的。 叶菁瞪大了双眼,根本没有想到这个柳宴心会如此嚣张,在这个地方想要自己的性命,她赶紧开口骂道:“我就知道你没安好心,来破军门到底有什么意图。” “我的意图,关你屁事!” 想着曾经她初入贪狼门,她在寒潭逼迫自己受冻,借着采药的名义骗自己去喂狼,执行任务的过程对自己痛下杀手。 这些痛苦,也让你尝一尝! 正愁没有机会试剑呢,既然有仇家上门,就用血来润润剑。 她反手一套擒拿,差点就要抓住了叶菁的肩膀。叶菁一个激灵退后了好几步,定下心来才发现宴心已经下了重手了。 “你敢在这里动手!” 叶菁肩膀上的布匹被宴心划破,眼见她再次起势又要动手,叶菁才真的慌了阵脚。她想着这个地方只有他们两人,没有任何求救的机会,难道这女人是故意引自己来的? “若是你答应就此退出,我还可以饶了你。” 宴心在出招之际,给了她一个机会,只要她不准备进入破军山,那么自己也不用兴师动众了。 “你……” 叶菁还要坚持,可是等到宴心的刀锋划破她的手臂,她也没有办法再坚持下去了。 “怎么了?我的耐心可是有限的。” 宴心知道,经历这次以后,她作为坏女人的形象肯定是根深蒂固,但是未免夜长梦多,她的剑肯定是收不回来了。 叶菁还算是机灵,找准时机一跃而起,躲进了其他的石阶之中。 见她跑了,宴心也放心了很多,恐吓的事情就到此为止了,只要她不跟着自己,那绝对走不出去。 穿过石阶以后,陆陆续续的已经有人通过铁链到达了对面。 郑虎坐在一块大石头上,翘着个二郎腿,嘴里不知道叼了一朵哪来的野花。 顾白修也已经在张望了,似乎正在寻找自己。 她猛地跳了出来,拍了拍顾白修的肩膀,问道:“师兄,你是在找我么?” “你是从哪里过来的?” 顾白修回过头来看见她,终于松了口气。 宴心不以为意,带了些许炫耀的口吻。 “这破军山一共分为三门,破军贪狼侧重武力,可是七杀所学的却是奇门遁甲,所以我才这里头一定还有别的出口……” 一边的孟久听到了这些话,不由走过来赞叹:“柳小姐果然厉害,我破军山的石阶藏的隐蔽,这你竟然也能发现。” 宴心心下一紧,刚刚只想着跟顾白修炫耀了,忘了身后还有这么一只大灰狼,正虎视眈眈的盯着自己。 她连忙笑了笑,搪塞道:“孟师兄过誉了,想来这么多年,应该也有不少学员发现吧。” “少之又少罢了。” 孟久还真的仔细思考了一会儿,才得出这个结论来。 又过了半柱香的时间,大概有二三十个人顺利度过了铁索,宴心看着众人里头没有叶菁的身影,也就放心了许多。 “时间差不多了,后面的我们就不等了。你们几个去看看有没有人受伤,安排妥当以后把他们送下山去。” 孟久小声的吩咐另外几个师兄弟,让他们去寻找在这过程中失败的侠士。 其实每年的殿选前后,破军山的铁索下面总会安排上防护网,怕的就是那些自视过高的人不慎摔死。 也就是每一年,自己和顾师兄都要摸下去捞起那些受了惊得侠客。 从第三关开始,就是真才实学了,因为新人们所选择的门派不同,所以要考核的项目也都不一样。 贪狼门考验的是排兵布阵,七杀门对应着迷宫解题,最最简单的破军门,除了擂台赛以外,绝对没有其他更合适的了。 “师弟师妹们,这里有三条路,每一条都通向不同门派的考验,想来破军门的就跟我一直前行吧。” 孟久站在中间的那一条路上,看着新人们都有了自己的选择才慢慢回头。 遇见正站在破军门牌匾下面等着的宴心,着实是有些好奇。 “没想到柳姑娘对我破军门也感兴趣?” “主要是行军打仗会那么一些,奇门遁甲着实提不起兴趣。” 宴心走在顾白修的身后,自然不可能说实话的。 她总不能大大方方说,自己已经将贪狼门的那一套铭记于心了? “哪儿那么多废话呀,赶紧的,调什么情啊。” 郑虎厌烦的从两人中间擦了过去,那力道险些把宴心撞倒。 第八十五章 龙潭虎穴 此时的孟久已有不悦,但还是努力在宴心的面前压了下去。 破军门的擂台一直建在瀑布底下,冬暖夏凉,是宴心最喜欢来的地方。 擂台的四面分别是青龙白虎、朱雀玄武的雕塑,刻画的惟妙惟肖的,宴心闲来无事的时候常常骑到朱雀的背上,偷得浮生半日闲。 “这擂台赛十分简单,两两组队,自行挑选对手。点到为止,比谁先将对外逼出擂台之外。” 孟久已经站到了正中央,望着台下的九个人缓缓道。 这些人中,只有两个女子,一个是宴心,一个是一直话都不多的普通姑娘。 他环视一周,似乎是临时做了一个决定。 “因为这一次我们的人员是单数,所以第一局我先来,给诸位示范一下。不知道哪位师弟愿意与我切磋一二?” 见台下的新人已经开始议论,他立马补了一句:“当然,为了公平起见,只要在我手下过十招,便算是赢了。” 孟久的意图十分明显,他就是在逼郑虎出手,毕竟他那不经过大脑的行动,很有可能做这第一个。 不过,做事不经过大脑的人,当场可不止郑虎一个。 在众人都犹豫不决的时候,顾白修一马当先,两步跨上了擂台。 很明显,孟久根本就没有想到这一回。 “真笨!这个姓孟的摆明了就是炫耀来的,还横冲直撞的。” 郑虎在台下掏了掏耳朵,看好戏般的数落顾白修。 好吧,这个郑虎怎么一会儿聪明一会儿鲁莽的,还真叫人捉摸不透呢。 “这位师兄,还请赐教。” 顾白修先深深的行了个礼,淡定的退后散步,准备迎敌。 凭借着宴心对孟久的了解,顾白修此举明显就是挑衅啊。 难不成这一次孟久要下狠手了,万一顾师兄真的没有过关那该怎么办啊!宴心可不想在这破军门里面一个熟人都寻不到啊。 孟久嘴角上扬的瞬间,掌力已出,直直的冲向顾白修的左肩,看来这第一招就没有留情面。 众人不禁深吸了一口气,注视着台上的局面,暗自庆幸第一个上去送死的不是自己。 顾白修还是面无表情的样子,突兀的向后仰去,那掌力贴着他的鼻尖扑了个空。 顾白修的脚寸步不离原本的地点,猛地回旋身子,侧面贴住孟久的手腕,反向回拉。就这样孟久被他的力道带着翻了两个身,才回到地面。 宴心捏了把汗,看着一开始的形式就不太对,还好顾白修在打架……不对,在比武上是一等一的高手。 一击不成的孟久显然觉得自己在师兄面前丢了脸,剩下的连续三招都是擒拿,为的就是要把顾白修扔下台。 而顾白修只守不攻,也是在寻找着一个机会反击。 但是双方没有一方肯让步,二人都没有破绽,宴心明白,这样的比试就算在入门之后也男的会看见,顾白修果然是武学界的翘楚。 十招已过,孟久的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的,但很快就恢复了平静。 “这位师弟果然不可小觑,恭喜顺利过关。” 他也拱了拱手,假意祝贺。 顾白修是个懂礼明理的人,也拱了拱手,退下台来。 “各位都看见了,有哪一对想要上来试试么?” 孟久让出高台正中央的那个位置,做出了一个请的姿势。 周遭的人都看着一愣一愣的了,哪儿还有心思上前来。 宴心抢了个先机,给顾白修使了一个娇俏的眼神以后,两步买上前去。大意就是让顾白修看好了,自己也不差吧。 “在下澜州柳宴心,愿意领教各位高招。” 宴心笑着冲台下的郑虎扬了扬眉毛。 孟久有些诧异,宴心为何一开始就选了一个难缠的对手。他刚要帮宴心劝说台下另外一个女子上台来,这郑虎就已经应战了。 “小女娃嚣张的不得了啊,看我怎么教训你吧。” 郑虎呸了一声,将嘴里的野花吐了出去,撸起袖子跳上了高台。 世俗的眼光向来对于郑虎是没有用的,正道人士都知道不占人便宜,可是郑虎这人眼中根本就没有正邪之分。 “那郑公子,请吧。” 宴心歪了歪脑袋,鞠了一躬。 “呵呵,小女子还有几分眼力劲,知道我是谁。” 郑虎眼里容不下旁人,根本没把宴心当成什么人物对待。 宴心明白孟久的犹豫,回头示意相信自己。 “喂,瘦猴你怎么还不宣布开始。”郑虎是更加烦躁,就差骂骂咧咧了。 瘦猴这个称呼,郑虎是叫孟久的,孟久吸了口气告诉自己不能和智障计较,便摆手让人敲钟,宣布比赛开始。 其实按照原本宴心体内的内力,她是不敢贸然对郑虎出手的,毕竟郑虎也是镖局的大少爷,什么擒拿手、五步拳、蛇形掌会的肯定不少了。 她主要也是依仗着老谷主给的丹药,服用了六七日只觉得神清气爽,配合她琢磨出来的功法,应该不是难事。 这种擂台之上,考验的其实不只是武功的高低,还有机敏和计算,怎么样才能让对方先下台。 郑虎用的果然是一击致命的方法,丝毫不打马虎眼,一拳十分劲道,宴心闪到块,根本就没有受到波及。 宴心提剑移到郑虎身侧,用父亲自创的剑法起步,攻其腰间,使他退后,再攻胯下让他底盘不稳。 前两次郑虎的反应都像预料中那样,当宴心正要再次出手的时候,郑虎突然调转了阵仗,猛地踢开了她的剑,突然像宴心扑了过来。 那种扑倒的方法,就像是什么野兽见了食物,绝对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而且样子一定很难看! 她赶紧撤了力道,连连后退,连一旁的孟久都暗自为她捏了把汗。 可谁知道这郑虎的扑,只是个障眼法,为的是下一步的袭击。 他的手只朝宴心腰部,她连忙提起内力往上一跃,却被这家伙捉住了脚踝,眼见就要被扔出去了,她赶紧往下一踢,踢中了郑虎的肩膀,借力用剑反击。 郑虎也没闲着,使了一套最简单粗暴的招式,宴心看他因为先前几步已经靠近了擂台边缘,便打算一鼓作气,抓住这个机会。 她打算硬生生挨上这一掌,再用剑横切下排,逼他下去。 正当她提气凝于掌间,硬碰硬的时候,却发觉自己实在是难以遮挡他的掌力,按道理来说应该不会这样。 这时候再撤已经来不及了,一掌过后,宴心被击的退后了好几步,体内一股力气涌出,她没撑住,半口血吐了出来。 倒是自己小看了他了,这小子竟然有这种实力! “女娃娃还是嫩了点,就此认输吧,你可不是我的对手。” 郑虎活动了一下肩膀,叫嚣道。 孟久也瞪了眼睛,随时准备叫停,可是宴心还是撑着自己爬了起来。看来这个时候家里的剑术已经不管用了,只能依靠师傅当年交的一些凤毛麟角的功夫了。 可是这里人多,不知道应该怎么使用才好。 宴心环顾了一圈,这里并没有贪狼门的弟子,就算孟久能够察觉,那自己再编个瞎话,撒撒娇也就过去了。 “再来,我可还没掉下擂台呢,你现在可不算赢。” 宴心擦干了唇角的血迹,咧嘴轻笑。 一边的顾白修抿唇不语,脸上看不出喜悲,他只是定定的注视着宴心,若有所思。 宴心这一次用了贪狼门的绝学之一,几乎只有门内弟子才会的落雁平沙,这套招式较为猛烈,出剑需要快准狠,以凌乱攻速为准。 以宴心目前的状况,她怕是只能发挥出三成,不过这三成她拼尽全力,也算是足够对付。 她蓄势待发,等着郑虎再出出手之时,借助他的内力,传递自己的剑法,从正面迎敌,将剑甩出了手。 剑侧好几次离郑虎的脸颊只有分毫,却都被他躲过了,如果长久下去宴心肯定体力不支。 她可不能在这个时候被打败,宴心凝神静气,续了力再次一击。 郑虎还以为她是想用之前相似的招式,没料到这一次竟然改了方向,为了不被那剑气影响,只能调转方向,宴心趁机一个扫堂腿,比他翻下了擂台。 突然这钟声就敲响了,倒像是孟久故意的,生怕时间长了郑虎还有什么办法拉回来。 郑虎还没注意呢,自己就已经到了地面上,他飞快的重新翻了回去,大喊:“这不算,再来,小爷还有……” 孟久还是往常那样,对外人十分客套,他轻轻一笑,安排弟子上去清理擂台。“这位侠士,破军山有破军山的规矩,再次是这位姑娘胜了。” 这般袒护,宴心记在心里,但还是上前拱手:“承让了!” 接着她才慢慢走下台,退回到顾白修的身边,嘴里依旧还有鲜血的味道。 看来之后的几日都不能太过于消耗内力了,要不然遇到什么变故,自己真的反应不过来。 “你还好吧?” 顾白修显露出担忧的模样,这样的神情宴心再熟悉不过来。 每当自己闯了什么祸端,或者是在破军山得罪了什么人,顾白修总是会这样问自己,他从来不会责怪自己为什么要做那些事,为什么不愿意改改性子,永远都依着自己…… 这样性格的他,未免也太容易让人心生好感了。难怪苗浣银那小丫头会那般缠着他呢。 宴心站在一边休息了好一阵子,看着好几个新人打来打去,眼看就要到黄昏了,连一个相貌尚佳的都没看见。 渐渐地,胜负分明,败落的弟子垂头丧气的。只有郑虎一脸憎恶的看着宴心,想不明白怎么就落了下风。 第八十六章 破军难入 “诸位,今日的结果已经分明,接下去会有弟子带你们离开破军山,山路难行,还请多注意脚下。” 孟久将获胜者的名字记载在绢帛上,递给了前来取成绩的弟子,拿去安排住处之类的。 顺便关照了未能够登入破军门的弟子,劝他们来年再来尝试一回。 接着就有几个弟子引他们前往不同的住处,请他们今日先好好休息,等明日再由孟久师兄接引他们正式开始练习。 破军山一开始入门的规矩十分复杂,虽然在殿选中获胜,但并不代表一劳永逸。 若是在之后的修习中,有那么一点错处,都会被随时扔出去。 带路的小师兄将她领到了破军山女弟子新宿门口,便让她自己往里头走,说是师姐们早就把换洗的衣裳准备好了。 宴心也没想多,大步迈上台阶,远远的瞧见了各处挂在门上的牌子,只有一二处还亮着灯火。 这一整日她已经精疲力尽了,总算可以睡个好觉了。 “也不知这新来的女弟子是个什么来头,竟然能让孟师兄如此关注,竟然还让我们给她准备药材。” “谁知道,我听今日前去围观的七杀门师兄说了,这新来的邪乎的很,要不然怎么能够从石阶进来闯过第二关。” “我们这间屋子说不上最好,但也是南北通透,宽敞舒适的,能安排进来,说不定早就和孟师兄暗度陈仓了。” 宴心贴在窗边听着里头的动静,不得感叹这女人的脑子不管放在什么地方,想事情的思路都是一样的。 就算是在破军山这般传奇的地方,也改变不了她们的本性。 她清了清嗓子,直接推门走了进去,让那两个坐在桌边的女子皆是一惊,盯着她不知所措。 其中一个率先反应了过来,警惕道:“你、你是什么人?我竟然没察觉到你的气息。” 柳宴心歪头一笑,毫不遮掩的走近她们面前,慢条斯理道:“各位师姐好,我便是那位邪乎的师妹。” “你……” 那个黄杉女子赶紧往后挪了过去,好像是柳宴心的奇异之态,吓住了她。 见这下马威有点效果,宴心弯下了身子,盯住了其中一个粉衣女子的眼睛,凑近了道。 “师姐们还是别再猜测了,你们不用知道我是怎么进破军门的,因为不管是凭自己的本事,还是靠了孟久的面子,我都是你们得罪不起的人。” “我……我们,就是好奇罢了。” 粉衣女子知晓方才的话一定是都落入了宴心的耳中,赶紧解释。 见这两个女子紧张起来,宴心才直起身子,走到自己的床榻边上。 “我姓柳名宴心,澜州人士,我来破军门就是为了那首徒的位置的,实在是没有多余的心思花在别的地方,所以还请各位师姐们安分守己,不要给我找麻烦,也不要给自己惹麻烦。” 她抱起了换洗的衣服,准备往梳洗专用的浴房走去。 可那粉衣女子突然站了起来,似乎是不想在一个新人面前失了身份,遂清了清嗓子。 “这位师妹说的严重了,我叫陈露,这位是周珊,我们都是破军门的内围门徒,若是师妹有什么不懂的都可以请教我们。” 内围门徒,请教。 内围门徒不过就是比普通弟子的资质高那么一些罢了,上面还有正道弟子和首席弟子,就这样还敢让宴心请教她们,真是好大的脸。 宴心不予理会,直接绕过她,往浴房走去。 时辰已经不早了,为了明天的第一次和众破军门师兄的会晤,她得快点养精蓄锐。 匆匆梳洗之后,她换上了之前从住处抱出来的衣服,她略微借着月光瞥了一眼周遭的环境,破军门她也来过几次,多半是为了给师傅商爻送信,或者是来找顾白修的。 但是对其中的内部环境不甚了解,贪狼门中学员的住处都是在平地上的,而破军门则四借助了山涧的陡峭,依靠石壁等铸造,地势难当,还好这石阶做得足够宽敞。 在这处地方能够俯视半个破军宫,还能看见那山门前的石像呢,破军门和其他两门不同,它更加很迷莫测,所学功法也是凌驾于其他门派之上。 听说这一切都归功于现任师尊观砚,这个人宴心从来都没有见过,一直都只是听师傅偶然提起过几句,在宴心的脑子里,只有那种白发苍苍,慈眉善目的老者,才能有这种本事了吧。 想着想着,她突然觉得背上发痒,轻轻一挠之后,连着整个背部道肩膀都开始痒了起来。 不对啊,这种感觉宴心觉得似曾相识。 慢慢的,她的大腿手臂都觉得奇痒无比,很快她就意识到,自己可能是中招了。 破军山的周遭生长着一种好看的花,叫做宓尧花,她生的十分妖艳多姿,可却不能让人触碰,一接触皮肤就会觉得奇痒无比,就如同现在宴心这样。 一定是那两个女人搞的鬼,看自己不顺眼就用这么下作的手段。 宴心一边手忙脚乱的给自己挠痒痒,一边往反方向跑去,万一自己这个落魄的模样被人瞧见,还不知道要多么丢人呢。 毕竟她也是在破军山待过的人,知道这花粉的效果持续不了多久,等熬过了这一会儿,看她回去怎么收拾那两个女人。 她火急火燎的冲进了山石的后面,暗暗静心打坐,要知道这宓尧花的花粉十分劲道,若是一不留神就会抓破自己的皮肤,所以现在必须要管住自己的手。 她忍着剧烈的痒痒感,在山后平心静气的默念心法。 可还未过多久,她突然听到一声悉索,像是什么东西被弹开的声音。她再次屏气细听之时,却发现再也没了动静。 难不成是什么蛇虫鼠蚁? 可顾白修以前和她说过破军门的地势和温度,是绝对不会有这些东西出没的,连同猫狗都不会靠近的地方…… 她还在愣神呢,突然觉得身后一凉,下一刻就有人用冰凉的手蒙住了她的眼睛。 宴心能够感受到这个人强大的气场,正在压迫着自己,那是一种凌驾于万人之上的感觉。 “你是谁?” 这个人突然开了口,声音低清冷,带有一丝寒气。 听着这种声音,像极了月光洒在宴心的身上,有涤荡人心的威力。 可她这种时候根本没有办法想那么多,吓到腿软,连身上的剧痒都感受不到了:“你、你你……” 宴心从来没有遇到这样的人,这样具有震慑力的人,仿佛掐死宴心只需要他稍微勾一勾之间一般。 这人似乎是感受到了宴心的恐惧,幽幽补了一句:“我不是鬼。” 他的这种功法速度,恐怕新人里挑不出半个,若是师兄们,定不会这般故弄玄虚! 只有一个可能,破军山隐藏了太多的秘密,前来盗宝窃密的人太多了,恐怕他也是其中之一! 听语气,宴心觉得这人并没有什么杀心,但是破军山守卫甚严,他能够在这个时间偷偷潜进来,实力也肯定不容小觑。 宴心在脑海里想了无数种化险为夷的办法。 可今天她在和郑虎的比试上花了不少心里,要是动起手来,估计连十招都撑不下来就被击飞了。 要想脱险,目前只有一个笨方法。 “我……我是破军门的首徒,你最好赶紧放了我。” 宴心双手握拳豁出去了,反正她对破军山的了解也不小,冒充首徒她有些自信! “首徒?” 这男人冷冷的重复了这两个字,似乎在思考这其中利弊。 宴心见他有所动容,赶紧添油加醋,“我师父平日最喜欢我了,要是你不放了我,我师父肯定会让你好看。” “你师父是谁?”这个男人说话很慢,似乎并不担心自己会被人发现。 嚣张!太嚣张! “我,我师父是……是观砚!你可听过我师父的名号。” 到了这种情况下,宴心只能把全部的身家压在了师尊身上,这个观砚可是破军山的山主,旁人难得一见的大人物。 天底下有那个人能够开罪得起呢? “呵。” 男子轻轻一笑,遂拿开了遮住她眼睛的手。 宴心反应过来赶紧回头,却发现身后竟然空无一人。 若不是之间眼周还有那未散去的寒气,她都快以为是自己着了魔了。 果然观砚的名号就是好用,要不然怎么能吓退了刚才那个人呢,可这样的轻功和气势,这个男人究竟是什么人物! 宴心回到住处已经是后半夜了,那两个使诈的女人等久了也没看见宴心出丑,所以早早的就灭了灯休息了。 有了之前被整蛊阴影的宴心,睡前仔细检查了被子床榻,确定没有问题后才放心的睡去。 睡梦中她好像看见了罗云溪,正一步一步的向她走来,嘴里说着什么命由天定的话。 许是到了破军山,受周围气候的影响,宴心像多年前那样,每日卯时就会睁开眼睛。 这是她重回破军的第一天,按照规定会组织弟子们开始入门练习,一天会有两节课程,第一是关于认识楚国的文字,第二就是掌握破军山的内息之法。 第八十七章 女子之争 一大早,宴心走在新弟子的队伍里,想着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情。连顾白修上前打招呼,她都有一搭没一搭的。 因着昨日宴心差不多一战成名,所以也有少数几个同时在第三战胜利的同门对她指指点点。 “柳师妹,昨天休息的怎么样?” 孟久突然出现,打破了宴心的回忆。 这才一晚上而已,孟久这么快就已经改口叫她师妹了,这是确定她可以通过接下来的试炼,还是有意攀关系? 宴心含着笑意,回答道:“还可以啦。” 见宴心对自己昨日的体贴丝毫没有动容,孟久不由得提点了一句:“那药膏柳师妹可用了?” “药膏?什么药膏。” 宴心佯装不知晓的样子反问。 孟久神色有变,似乎是意识到了什么,随即又恢复了平静:“没事,柳师妹先跟他们熟悉环境,我还要去门前接待今天的新弟子,改日我再找你。” 宴心想着,既然那两个姑娘敢这么坑自己,就应该承担相应的后果。 既然他们觉得孟久和自己有些不可告人的秘密,那么宴心就偏偏要演给她们看看。 跟着这队伍走了一路,宴心觉得这破军门实在是比贪狼门威严多了,看看这洁白无瑕的柱子,这梨花木镶嵌翠石而成的大门,还有那大理制造的乌沙石碑,宴心真是后悔上一世自己没有早些选择破军门。 “各位师弟师妹们,我叫庄德召,与你们孟久师兄同届,相信昨天你们已经对破军山有了一些了解,今日主要是告诉你们如何学习最简单的武功。” 一个长相普通,穿着朴素的男子慢慢走了出来,若不是他有一段自荐,宴心都要以为他也是新来的弟子了。 毕竟她在破军山这么多年,看的都是像孟久和顾白修这样的,不怒自威,器宇不凡的师兄们。 如果孟久是一直喜欢耀武扬威的蓝孔雀,那他就一定是在一旁衬托的小麻雀了。 “我破军门以武功精湛著称,在教各位新功夫之前,需要先让你们调整好自己的内息,只有内息平稳才可事半功倍。” “人都到齐了吧。” 庄德召环顾一周,在角落里发现了一个气质脱俗的女子,不禁纳闷:“这位是……” 宴心方才也没有注意到这个女子,而且她记得,这个女子并未同他们一起考核。 “齐未央,本届新弟子。” 青丝白雪,盈盈一握,也算半个冰山佳人了。 女子话音轻灵,不带有个人情绪,好似对一切都没有什么期盼一样。 这般做派到像极了顾白修,见她持剑走路就知道实力不低,恐怕又是个难缠的人物吧。 接着,有一位小师兄上前来对着庄德召嘀咕了几句,他才点了点头跳过这个话题。 如此见不得人的举措,让宴心等人怀疑这女子该不会是使了银子,或者是和破军门有什么别的勾当才进来的吧。 “各位师弟师妹,就请先入座吧,接下来我会示范一套心法口诀。你们可以先默记下来,随后跟着一同运气。” 庄德召说话从来都是带着商量的口吻的,不像孟久那边,不得让人质疑。 宴心看着在那齐未央对面的顾白修,两人清一色的人狠话不多。 而且宴心越看越觉得她们有些般配,齐未央这名字在上一世的时候宴心从来都没听说过。 毕竟她这般容貌和性子,想不出名也难吧。 其实宴心为了那首徒之位早已经偷偷分析过了,在这一届的新弟子里,她除了顾白修以外并没有看到什么实力尤为强劲的。 本想着没有什么挑战性,今天这挑战就来了。 每一届首徒的人选一共三位,但是所面对的却不只是这一届的新人,面对的是所有还未进入首徒行列的弟子。 第一次进入训练,所有的弟子们都很激动。他们生怕错过从装得着嘴里吐出来的每一个字,而宴心就没有这样的困扰。 “柳小姐,我们还是跟着师兄一起开始比较好,你这样率先进入下一步,小心适得其反。” 也不知顾白修是怎么看出来的,竟然连宴心自己都没有注意到她已经做完了庄德召想要教的下一个动作。 这种简单的平稳内息的功法宴心不知道已经学了多久了,这独门口诀估计宴心连做梦都会倒背如流吧。 “师兄,按照你的修为这点功法应该不在话下吧,你看看人家齐未央比我都快呢。” 宴心不以为意,觉得顾白修太过于保守了。 “怎么看人家的武功都比你精进的多,我当然是更担心你了。”顾白修一本正经的回答宴心的问题。 宴心愤愤不平,不再搭理顾白修,自顾自的一套功法往下走。 “我们破军门后山是万丈悬崖,再往后就是越海了……” 那唤作庄德召的男子在他们各自练习中将破军门的规矩细细道来。 他模样很是认真,半点都没有作为师兄的架子,一身衣服洗得发白,这头发梳的一丝不苟。 后山?不就是宴心昨天去的地方么,后面是越海?那那个人是怎么翻上来的…… “后山的右边石室乃是禁地,若是没有师尊的允许,我门弟子不得随意进出,还望各位师弟师妹严格遵照师尊的指示。” 庄德召调整了几个弟子的动作,一步一步的向着宴心的方向走过来。 他瞧了一眼齐未央那动作,看样子是十分满意了,顾白修也在意料之内的不错,他在转向了柳宴心的时候,露出了十分奇怪的表情。 好像在想为什么这三个人都如出一辙的优秀。 宴心其实是心虚的,要知道上一世的时候,她为了能够顺利拜师,夜里在住处都一宿一宿的熬着,就盼望着自己能够笨鸟先飞。 “另外诸位虽然已经通过了入门测试,但是后续还有很多考验,破军门的收徒要求可不比任何门派低,所以这些日子的心法武功德行的考验更为重要。” 庄德召来回的走动,他需要照顾到每一位师兄弟,确保他们一开始的心法就是正确的,也要把破军门的规矩灌输到他们每个人的脑子里。 好在第一堂课只是入门而已,只是让弟子们提起兴趣,殊不知这后面才是真正的魔鬼训练呢。 这个时候太阳已经西斜,宴心和顾白修一同在膳房用了晚膳才回到破军山的女弟子住处。 这一整天得了庄德召不少夸奖的宴心本来开开心心的,可是她一会到住处见那两个丝毫不待见她的师姐一个绣花、一个作画…… 也不知道为什么,这周珊陈露两个人竟然无时无刻都在房间里待着,宴心就纳闷了,为什么破军门对旧弟子的管理就这般松懈,两个入围弟子就可以整日悠闲了。 若是不知道还以为这里是弘文学院呢。 见宴心回来,她们相视一眼后一句话也没说,宴心觉得不太对劲,余光一瞥后就发现了自己的床榻正在滴着水珠。 她赶紧上前去掀开了被子,整个被褥已经浸泡了不少水,榻上还有池塘里的污泥和杂草。 宴心一下子气就上来,一把捞起被褥砸在了那两人脸上。 “我敬你们是师姐,不曾和你们计较多少,你们这样也未免太过分了吧。” 周珊一把踢开被褥,改了另一副模样。 “哟,师妹啊,你在说什么呢。不就是被褥湿了嘛,你怎么这么不小心啊。” “对啊宴心师妹,你自己弄湿了被褥怎么反过来怪我们啊。” 陈露也过来帮腔,把那绣花收了起来,拿出一本破军山的秘籍摆到了桌上。 宴心不理解她的小动作,只是想要套一个说法。 “我刚刚回来就看见被褥湿透了,这个房间只有你们两个人,难不成出了鬼么。” “既然师妹这么觉得,那估计就是有吧。” 周珊笑呵呵的,好像把她当做一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丫头。 宴心有些奇怪,这两个女子今天的作为也太反常了一些。 “你们……” “嚷什么呢?” 随着宴心的话被打断,另一个高亢的女声从门外传来。 一个身着紫色华服的女子走了进来,她的头冠梳的很高,腰间的首徒令牌已经表明了她的身份。 看着这张脸,宴心并不眼熟,可她身上那种盛气凌人的做派,就让宴心觉得不舒服。 “秋师姐,这个新来的弟子自己被被褥弄湿了,反而埋怨我和陈露,我们可真是委屈呢。”周珊屁颠屁颠的走到这女子身边,率先告了宴心一状。 陈露添了一把火,脸上满是委屈。 “对呀师姐,我还是第一次见新弟子这么嚣张的呢,我们已经跟她说了,可还是没用。” 那紫衣女子扫视了一眼房中的情况,提点道:“我是破军门的首徒弟子,也是她们的师姐,本名程紫秋。” 宴心看她这模样绝对不是自己可以得罪的,便先买了个乖,再准备解释。 “紫秋师姐好。” 可不等她说明缘由,这程紫秋就开始絮叨了。 “你就是柳宴心吧,既然来了破军山就要安分守己,你踏了进来并不是一劳永逸的,如若德行有差也是不能入门,就算是攀附了一截高枝也没有大用。” 这个程紫秋的意思已经明了了,宴心能够进来这个屋子依靠的是孟久在破军门的声望,可她忘了一件事,能够进入这个屋子的人定然也不是等闲之辈。 更有甚者可能拥有更大的靠山。 第八十八章 石室男子 宴心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她就不该仗着自己用一段前世的记忆就忘了小心谨慎这么回事,现如今除了服软根本没有办法。 “师姐教训的是,宴心明白了。” “既然有缘能够在这里住着,那就要守望相助。另外我还要提醒你一件事,你的德行分是我来评价的。德召和孟师弟并不能帮你,一切都要靠你自己。” 程紫秋的气势不弱,眼睛里还有寒光,她对宴心的不喜欢是那种浮在表面的,按照她的身份,装不装根本也不重要。 见宴心低头答应,她便也放心的离开了,走到门口不忘补一句:“新的被褥在假山后面的房间里有,自己拿来换吧。” 程紫秋还未离开多久,那两个女人就原形毕露了。 “小师妹呀,每一位有个靠山就可以为所欲为了,在你住的地方,还是程师姐说了算的。” 周珊伸手捏了捏宴心脸上的二两肉,语气没有半点友好。 “你以后还是小心为好吧,万一不留神得罪了我们,我们可不保证程师姐的耳朵会听到师妹哟。” 陈露更是明明白白的警告了她,与其说是警告,这倒更像是威胁。 宴心抿唇不语,拿起湿漉漉的被子就踏出了屋子。 这个时候天已经黑了下来,她先在浣衣坊拆下了被套,又从木桶里打出了些许井水开始清洗。 想当年她在贪狼门的时候哪有这档子事啊,贪狼门本身女弟子少之又少,师兄弟几个人更是处处让着她,加上师傅对她青眼有加的,怎么也不会沦落到这个地步啊。 她受了这种气本身就不爽,自然就把气发泄在了那被单上。 等她将被套褥子都晒起来之后,天上的星星也都渐渐散发出了它们真正的色彩。 破军山的女弟子住处后面没有灯火,她只能借着月色判断假山的方向。 绕了好几个圈子以后,她才意识到自己似乎又来到了昨天夜里到的地方。 宴心想起了今天庄德召说过的话,这后山之下就是越海了,如果昨天那个神秘的男子是潜伏进来的,那绝对不会是徒手翻上来的,这个地方肯定还有其他可以出去的方法。 她顺藤摸瓜,一路往假山里面走去,这其中有着不少宓尧花,她为了避免自己沾染花粉,只能贴着那假山的石壁行走。 这处地方定然是常年没有什么人来过,所以坑坑洼洼的,宴心还几次都险些摔倒。 大概过了半柱香的时间她才摸出假山,看见点点星光。 刚想要一个大步子跨出泥土地面的时候,好巧不巧,她的衣服被宓尧花的枝叶给勾住了。 就这样,宴心摔了一个狗吃屎,连同膝盖和手腕都被蹭破了。 想来记仇的宴心拍了拍身上的泥泞站了起来,把今天所有吃过的亏都加在了周珊和陈露的头上,一时间都忘了自己此行的目的。 她看着周围的场景,是真正的破军山的山岩,山岩上面还长满了爬墙虎。 放在平日宴心肯定不敢一个人来这种地方,只是因为破军门并没有蛇虫鼠蚁,所以宴心的胆子也就大了一点。 似乎有着什么东西指引着她一般,她慢慢的走向了石壁周围,用手触摸着那些凹凸不平的山石。 差不多半圈摸了下来,随着“啪嗒”一声,爬墙虎后俨然出现了一道石门。 听着咯吱咯吱的响声,石门慢慢开启,有一股寒气从缝隙中泄出,直逼宴心。 宴心心下一紧,不由得惊叹了一下自己的智商。 但是她在快要踏进石室之时,突然脑海中响起了庄德召今天对他们说的话。 这后山禁地……难不成指的就是这石室?难道破军山的秘密都在这里头么? 宴心犹豫了片刻还是决定要一探究竟,这破军山的秘密就是她的目的,都摸到这里了,能速战速决自然是最好的。 她越往里走寒气就越重,明明现在已经要到十月末了,哪儿有这么冷的地方,就像是冰窖一样。 拢紧了衣服之后,宴心好像听到了一些水流的声音,是那种溪水淙淙的流淌声。 为了方便寻找回去的路线,她将自己身上的荷包接了下来,偷偷摸摸在分叉口洒了一些碎末。 这样不止不容易被人发现,而且只有她自己能够区分。 周遭除了这水声就再也听不见别的了,这山洞看样子很长,也不止一条路,宴心只能按照自己的直觉去判断。 她也实在是想不明白,为什么破军门会把什么好东西藏在这种地方,就算有外人要进来,看到这般景象,哪儿还有心力去寻找什么旷世奇珍。 渐渐的,前面的路明亮起来,像是烛火的微光一般,她有了些许盼头。 水声越来越大了,宴心走过最后一个洞口,见到眼前的景象后便惊讶住了。 那是一个寒潭! 潭水从山洞顶上往下滴,寒气氤氲,晃了宴心的眼睛。 等她定睛看去,她才发现这寒潭中还有一个人的影子。 宴心受了惊吓,差点就叫出了声,她的心里头有些害怕,不知道那个人究竟是谁,究竟是男是女。 她犹豫了好一阵子,也在原地站了好一阵子,不断给自己灌输消息。 如果那个人是什么武林高水,或者是什么牛鬼蛇神,她一个人来了这么久,这“东西”都没有反应,说明对她就没有威胁。 就当宴心准备要绕过去看个究竟的时候,脚下一滑,下一秒就落入了那个冰冷刺骨的寒潭。 她被这刺骨的寒气包围,冰冷的潭水灌入了她的鼻腔,她虽然通水性,可这种情况下根本反应不过来,在水里扑腾了好几下。 那个“东西”好像察觉到了宴心,嗖的一下寒潭中溅起了无数水花,下一刻宴心就被人抓住了手腕。 “又是你。” 谁? 宴心好想抓住了什么救命稻草一般,反手拽住了那个人光碌碌的手臂。这个声音她是记得的,就是昨夜在假山后面遇见的那个人。 她好不容易在水中稳住自己,水珠顺着她的秀发滑到脸上,“冷,好冷……” 男子见她有些支撑不住也没再多言,一把将她拥入怀中,向岸边移去。 宴心迷迷糊糊的打着哆嗦,但是在被拥入怀中的刹那她还是能够分辨出,这个男人好像并没有穿衣服。 他的胸膛并没有比寒潭好多少,也是如出一辙的透着一股寒气,真是比罗云溪差远了。 “你怎么在这里?” 宴心花了好些功夫让自己保持清醒,连续吐了几口水出来后她紧紧抱着自己蜷缩成一团,呆呆的盯着那个男人的背影。 明明刚才他是没有穿衣服的,可是现在又从哪里变出了那黑色的袍子? “应该是我问你。” 男人静坐在一边,语气还是冷冷的,似乎只要宴心以看清他的真面目就会被立马灭口。 “我迷路了。” 宴心明白这江湖上的规矩,所以对他的真面目并不感兴趣,只是暗暗在心中猜测这个男子应该长了一副多么刻薄的容貌。 “这是禁地。”男人的话语中没有任何感情,好像只是顺手救了她一把。 “那你是谁?” 宴心心里默默吐槽,他也知道这里是禁地还偷偷潜伏进来,并定是有什么大秘密了。 “与你无关。” 在破军山的地盘上竟然还如此嚣张,宴心忍着哆嗦拧干了自己的湿衣服警告他。 “我告诉你,念在你救了我的份上,我不会把你的事情告诉我师父,可你最好小心点,我师父是出了名的脾气差。” 宴心没有忘记他的身份,为了保住自己的小命,她还是得把观砚这尊大佛搬出来。 “……” 那男子没有搭理她,似乎还在调整着呼吸。 “喂,我在和你说话。” 宴心被冻得不行了,但还是要逞一时威风。 他早就看穿了宴心的小心思,“你还是留着力气保命吧。” 这种话放在江湖上,就是对方准备出杀招了。可偏偏是在这种鬼地方,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应,除了自救以外别无他法。 “你……你不能杀我!看你这么厉害都被困在了这里,不如我们两齐心协力走出去,然后我帮你找到你想要的。” “你觉得我会想要什么?” 这个男人随口问了她一句,但在宴心看来这就是转机。 宴心转念一想,整个破军山能够吸引自己的只有山海卷,说不定这个男人也是冲着这个目的来的。 再说了,如果有了这个男人的帮助,她一定能够更快得到山海卷的消息,只要看上一眼就足够了。 她捞了捞自己湿透了的裙子,鼓起勇气道:“破军门最出名的不过是武功秘籍,可按照你的功力来看并没有这方面的需求。莫不是……山河卷?” 宴心的话音刚落,那个男子就已经掐住了她的脖子,她甚至都没有看清楚这个男人是怎么过来的。 昏暗的光线,披散的头发,还有那漆黑的袍子,都让宴心看不真切他的脸庞。 “你究竟是谁。” 那男子的语气又冷了几分,浓浓的压迫感萦绕着宴心。 宴心知道自己肯定是说准了,要不然这个男人绝对不会这般激动,她强忍着难受,一字一句道: “澜州……柳宴心。” “你怎么知道山海卷的。” 他的声音由沉了几分,应该是把宴心当做了觊觎那宝贝的敌人。 宴心抓着他那冰冷的手腕,背后已经惊起了一身的冷汗。 “是我师傅告诉我的。” “你撒谎。”那男子不假思索,手上的力气又重了几分。 可能下一刻宴心的脑袋就会搬家了。 “你若是不信就杀了我吧。” 宴心眼睛一闭,心下一横,等待着这个男人下一步的动作。 她是在赌,赌这个男人对山海卷的热衷,赌这个男人救了她一命的原因。 保持着这种姿势,宴心都能够听到自己紧张的心跳声。 空气安静了好一会儿,那个男人才慢慢地收回了手上的劲道。 “我会带你出去的,别让我发现你别有所图。” 宴心被甩到了一边,咳嗽的好一会儿才停下来,她刚准备开口就被这个男人点了穴道…… 第八十九章 破军谜题 再次醒来的时候,宴心已经躺回了自己的住处,刚一睁开眼睛就见到了一脸担忧的孟久。 “宴心师妹,你终于醒了。” 孟久见她醒来,赶紧把她扶了起来。 她有些迷糊,明明昨天还在寒潭和那个奇怪的男人周旋,现在怎么又突然回来了。而且现在周珊和陈露都不在屋里,只有孟久一个人盯着她。 天气已经不早了,她究竟昏迷了多久,那个男人最后一句话又是什么意思呀。 “我……我这是怎么了?” 孟久叹了口气,像是在责怪她的冒失:“你昨晚浣衣坊门外晕倒了,是有其他师妹见到了才把你送回来的。是不是训练太过于劳累了?还是上次的伤还没好?” 孟久的话还没有说完,宴心的肚子就率先回答了其中一个问题。 宴心不好意思的摸了摸脑袋,笑道:“孟师兄,我没事的,不用为我担心,我就是太饿了……” 她不是没有注意到,昨天自己明明跌下了寒潭,可现在的衣服和头发半点都没有下过水的痕迹,这未免也太奇妙了吧。 “早就准备好了,你尝尝吧。” 孟久从桌上端过了一碗还冒着热气的瘦肉粥,但是碍于两个人的身份,还是让宴心自己喝了。 看这宴心吃了几口以后面色逐渐红润,他试探着问道:“那你今天要不要休息休息?我帮你和庄师兄高假?” 宴心赶紧摆手,立马就要从床上跳下来证明自己真的是一点事都没有。 “我已经好啦,话说今天庄师兄应该是带我们在破军门熟悉环境吧,这我怎么能不去呢?” 这可真不是宴心的问题,只是因为那个叫紫秋的师姐也太凶悍了,要是让她知道孟久这么帮着自己,还不知道又要找什么理由来对付自己了。 在宴心的坚持之下,孟久只好遂了她的心愿,亲自将她带到了庄德召带的队伍里面,还特意关照了庄德召几句。 宴心看在眼里,只觉得孟久这人若是之后不走歪路的话,自然也是前途无量的,可是究竟是什么原因,让他变成了之后的那个样子呢? 顾白修似乎也听说了她晕倒的事情,几次想要开口询问,可总是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这倒让宴心有一种回答也不是,不回答也不是的奇妙心情。 “我没事,就是昨晚上迷路了,然后肚子太饿就晕倒了。” 好不容易宴心找了一个机会凑上前去。 顾白修点了点头,不合时宜的回复道:“那就好,还好你没有偷懒。” “难道我在你眼里是那种人么?”这下宴心就真不开心了,非要缠着顾白修给自己一个说法。 顾白修也是个在女子面前十分老实巴交的人,为人处世没有半点套路可言,他不假思索的戳穿了宴心。 “说实话,在我第一眼看到你的时候,我就一时觉得你是一个好吃的女子,像是那种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能走三步路绝不多行半步的。” 宴心愣在了原地,在上一世顾白修说过一模一样的话,而且是在他们已经相识一年之后。 难道她和师兄之间,真的存在于那种心照不宣,或者是穿过了时间的默契么? 她不敢再往下想了,上一世好不容易才让师兄远离那一趟浑水,这一世她绝不能把师兄卷进去了。 之后的每一处地点庄德召都介绍的十分详细,从纤尘殿到龙九泉,从天阶栈道到虎皮岩,就差没有把这些地方的由来说清楚了。 这些新入门的弟子都十分兴奋,能够进入这破军山已经是他们想也不敢想的了。 行至双龙溪下之时,庄德召停住了脚步。 “诸位且看这片溪水,可有发现什么不同寻常之处?” 宴心明白庄德召想要说的是什么,这双龙溪有一玄妙之处,破军山的弟子都司空见惯了。主要是因为这溪水像是从中间被切断了一般,往两个不同方向流去。 “这水的流向可真是奇怪,怎么会这样?” “这水流一边往西,一边往东,甚是奇怪啊。” 那些弟子们窃窃私语,还有人用手去触摸,像是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这乃是观砚师尊留给每一届新门徒的一道迷题,至今为止还没有人解的出来,若是各位能够参透其中的道理,便可得到师尊的奖赏。” 庄德召笑着看着他们,慢慢悠悠的抛出了一个奖励来,引得众人都开始四处查看起来。 宴心心下一动,这个谜题确实是每一届都会有的,而答案只有首徒或者入门年岁较久的弟子才会得知,曾经自己就缠着师傅告诉过自己,可一直都没有亲自实践过。 听说只要能够揭开这个谜题,在破军山可是备有面子的。 宴心慢慢走到众人前面,撩了撩衣角,开始发表自己的意见。 “其实这溪水从中间倒流只是一个假象罢了,这溪水下面其实是一处温泉的泉眼,只不过被人开了一条缝隙,假造了一个小温泉。” “如此用新鲜的空气从底下钻了进去,就会致使热气往上,推动水流往反方向。可是光凭借着热气并不能使这半边溪水都倒流。想必在溪水的另外一边,一定还有另外一处真正的泉眼。” 反正她只是重复了师傅当日对她所说的话,说完之后已经准备好了赢家众人惊艳的目光了。 谁料庄德召竟然不慌不忙的笑着反驳了她,“有点道理,但也不全对。” “恩?”宴心被这迎头棒喝弄得一愣。 怎么会可能呢? 庄德召依旧是轻笑,诚恳道:“这具体的答案我暂时还不能告诉师妹,只能说你只对了一半而已。” “这……怎么会呢?” 宴心有些不明白,暗自嘀咕。 她记得师傅明明就是这么告诉自己的呀。 这时候顾白修突然手执玉箫走上前来,明明是一模一样的衣裳,他却穿的像个快要成仙的道士。 “柳姑娘说的其实不错,这地下确实是被挖了一个小孔,不过这溪水并不是完全倒流,而是因为阳光穿过了山前的八卦镜,我想玄机就在那面八卦镜上吧。” 接着,众人都朝着那悬挂着的大八卦镜上的瞅,都想不明白其中是什么歌玄机。 庄德召点了点头,一副“这位师弟果真是厉害,等到了拜师大典,我一定禀报师尊。” 宴心叹了一口气,本来想着自己能够占个便宜,没想到竟然让顾白修中途截胡了。毕竟是做师兄的,人家脑子好使也不能怪别人。 “师兄你是怎么知道的啊。” 在庄德召欣赏的眼光之下,柳宴心越过众人,挤到了顾白修的身边问道。 顾白修也一副是纳闷的样子,像是不明白为什么这么简单的问题竟然可以难倒这么多人。“这很明显啊。” 宴心觉得自己和他讨论这种事,本身就不会有什么结果。 最后他们到了破军山的另一边山脚,这是和七杀门相临界之处,想必庄德召带他们来,也是为了一睹这虎丘之貌。 叫它虎丘确实是因为七杀门喂养了六只老虎,这老虎一直被当作是阵眼而放在这里。 此处确实是一块山丘,可是山丘上面却悬挂着不少用来打好地基的锁链,山丘周围则是一滩参杂不少药酒的活水,没人知道这水会流向哪里。 那些老虎凶猛异常,对于胆敢擅自入内的外人绝不留情,以前宴心就听顾白修说过它们的光荣事迹。 有一次师傅商爻命她前去七杀门历练,她所对阵的可就是这几只老虎,可能是因为自己的力道太猛,引得这些老虎们暴跳如雷,利爪和牙齿都没半点留情,这也让宴心在房里躺了七天。 他们一行人还没靠近,这些未被外物束缚着的老虎就已经开始骚动了。 “看来其中那一只白皮虎就是他们的领头了,看上去炯炯有神,半点没有张牙舞爪之态。” 也不知道是哪儿冒出来的人,见了一只老虎都这么能吹,引得宴心直翻白眼。 还没等宴心榻上石阶,那其中两只老虎就已经踱步了过来,正朝着宴心这个方向逼近。 见这情景,宴心后退了两步,暗叫不好。不会吧,上一世的仇它们不会现在还记得吧。 “各位师弟师妹快快后退一些,今天这些虎兽看似有些不对劲。”庄德召赶紧拉回了两个想要上前一观的弟子。 顾白修这时候闪到了宴心的身边,侧目问道:“你做了什么?” “我、我也不知道啊。” 宴心对天发誓,她从来没想到过,这些虎兽竟然这么敏感,连同宴心重生之前犯的错误他们都能察觉到。 眼看这阵眼就要开启了,四周刮起了一阵大风,惊得那些悬挂着的锁链都开始晃动了。 庄德召也紧张了起来,他在破军山这么久,从来没有见人触发过这个阵仗。 “顾师弟、柳师妹,你们快快退回来,这虎兽的凶猛,万万不是你们所能够抵挡得住的。” 可这个时候,就算柳宴心想要退也没有用了,那些老虎早已经占据了不同的位置,原本暗藏在地面之下的刺刀突然拔地而起,逼得宴心连连后退到了阵眼的正中央。 狂风卷起了地上的落叶,紧接着上头的石壁有碎石跌落,顾白修几次想要抓住宴心,可是同样是自顾不暇。 宴心凭借着以前曾经的记忆,躲避着那些从四面八方袭来的锋利树叶。 那六只老虎也从踱步开始变成了游走,他们一圈一圈的绕着顾白修和柳宴心二人。似乎在找机会,把他们一块撕碎。 第九十章 虎丘之劫 庄德召的汗都要下来了,万一让师尊知道他让师弟师妹身陷囹圄,这怪罪下来可不得了。 “庄师兄,我们该怎么出去!” 顾白修隔着半个山丘冲着庄德召喊话,他认为这个阵法还有办法停下来。 宴心当年闯过一次,其中的凶险不知要如何形容呢,凭借她现在半吊子的武功和昨日受的伤,就算加上了刚入门的顾白修,又怎么可能闯过呢。 一只虎兽率先向宴心冲了过来,亮起了利爪,半点都不含糊。不知所措的宴心赶紧退后,一面避着刮来的树叶,一面借力让自己上升。 顾白修自己还是能够勉强稳住的,可要是再加上宴心就没有可能取胜了。 另外两只虎兽已经牵绊住了顾白修,救人心切的他下一步就使出了拿手功夫,顷刻间那些枝叶就改变了方向,整整齐齐的向猛虎刺去。 宴心抓住了机会,连忙运用了两套掌法,想要声东击西,找个空子抓紧离开。 庄德召抓了一个看起来十分机灵的弟子去搬救兵,自己想都没想,飞身一跃也进入了这阵中。 “师妹小心,这阵法来势汹汹,等找到机会,你们一同逃出去。” 庄德召一下越到宴心身边,飞快的提剑击中了那一只虎兽。 “那师兄你怎么办。” 宴心好不容易有了喘息的机会,但她不敢就这样放松警惕。 见这一只虎兽受伤,其余的也不甘示弱,都向着庄德召和宴心摇尾巴。 “我只能先行拖住了,等到七杀门的师兄弟前来,就能化解危机。” 庄德召两次提剑,那剑气挥舞,能看得出来他的武功高低。 宴心当然不肯答应,看着庄德召的模样就知道,他空有善心和认真,可是慧根却不怎么样,估计和上一世的自己也是半斤八两,对抗这种阵法胜算也不大。 “不行,师兄你一个人肯定是没有办法抵挡的,我们三人一同防御,说不定还有破解的方法,师兄你快试试风凌掌,说不定有震慑效果呢?” 顾白修这时候也避开了虎兽,利用悬挂着的锁链来到他二人的身边。 “现在应该如何?” 宴心抢过了话茬,分析道:“顾师兄,听我的!现在用你那冯虚御风的功夫,配合庄师兄,这样说不定有希望呢。” “好,那我先试试。” 顾白修白衣一敛,一个转身之间就已经到了那白虎的后背上。 宴心看着顾白修半点也不畏惧的上前去,自己也习惯性的运功助他们一臂之力。还好自己的之前有空就会练习,没有把之前所学的落下。 还沉浸于抗敌之中的宴心没有注意到,身边庄德召的脸上写着一抹诧异之色。 这破军山的功夫从不外传,她是怎么知道有一招式叫做风凌掌的呢? 可此时他也顾不上那么多了,只能再次尝试,顾白修那边已经将那白虎死死地钳制住了,宴心也已经引开了另外两只,现在就轮到他以一敌三了。 这个时候千万不可以转移注意力! 师尊曾经告诫过自己,总有一日他会通过自己的试炼走出这个阵法,那样他就可以真正的出师了! 而今天不过是第一会尝试罢了,他必须要对自己有信心。 就在宴心觉得自己的胳膊都快要断了的时候,背后的山门开了一条缝隙,一股异香幽幽传来。 周围的风声逐渐停了下来,虎兽们也都定住了脚步。 “你们没事吧!” 一个老者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宴心猛的回了头,来着留着白白的胡须,眉毛还混着半黑,一身具有代表性的灰色道袍令人泪目。 这一声问候,恍如隔世。 庄德召立马低头,恭恭敬敬道:“见过商爻师叔。” “徳召啊,你今日带新弟子前来参观,又怎么会触发这虎丘阵法呢?” 老者持着一根玄铁仗慢慢走上前来,打量了一眼顾白修和宴心,话锋一转。 “这都是弟子保护不当,惊扰了您,徳召回去后定会像师尊领罚。” 徳召率先担下了责任,没有半句借口,也没有提及宴心和顾白修的举措。 “还好这阵法没有完全开启,要不然你们三人定是性命不保啊。你们究竟是如何开启这个法阵的!” 宴心还停留在遇见师傅的震惊当中,她久久没有平静下来,只能动嘴却发不出声来。 这时候也不知道是哪个没有眼力见的弟子,突然冒出一句:“是那个女子做的!” “女子?” 商爻一愣,随即望向了还愣在原地的宴心。 他看向宴心的时候先是疑惑,慢慢变成了怀疑,端详了一阵子才问出口来,“是你?” 宴心没有否认,期盼着师傅可以认出她来。 商爻捋了一把胡子,定定的看这宴心,平缓的问道。 “你叫什么名字。” 宴心把紧张激动的心又放了回去,抬起了些许笑容,学着当年刚拜入贪狼门的时候那样,一步跨上前去半蹲于地,朗声道。 “徒儿,澜州柳宴心。” 商爻只是询问了宴心的名字,后面便只是嘱咐了庄德召几句,便让他带着弟子回去了。 宴心望着昔日恩师离去的背影,百感交集。 突然之间,她有一些感谢这一次重新来过的机会,她本以为只要能够找机会见到师父就足够了。 但是这突然间的一遇,让宴心今后的打算都已经有了些动摇。师父对她的恩情,根本不是能够通过言语来形容的。 “宴心师妹,你怎么了?”顾白修在宴心身后拍了她一下。 宴心反应了一会,反问道:“我……你怎么突然开始唤我师妹了?” “因为你总唤我师兄啊,我想你应该也是希望我这样配合你的。”他带着些许笑意,纵容着宴心这莫名其妙的小习惯。 “师兄,你知道久别重逢的感觉么?” 宴心抬头看着顾白修,犹豫了半天问他。 顾白修还仔仔细细的思索了一番,一本正经的吐出两个字来:“没有。” 宴心吸了口气,其实这个答案她也预想到了,安慰他道:“没关系师兄,你和我好好相处,你总会有体会到的一天。” “你是说我们会有分别的时候?” 顾白修似乎抓住了这句话的关键。 面对顾白修这认真的样子,宴心的心差点漏了一拍,这个男人怎么会一本正经的说出这么撩人的话来? 难免让人觉得他是不想与自己分开。 果然这种没有情商的男人最容易不经意的勾起女孩子的小心思。 她们二人一路走到了宴心的住处,这时候已经日落西山了,宴心老远就望见了站在她寝室门外的孟久。 因为他的存在,引得周围好几排屋子的女子都趴在窗口眺望。 直到她们看见了带着宴心回来的顾白修…… 隔着这么老远,宴心都能听到这些女子的惊讶。 哎,顾白修的身高和长相都是上佳,配上这气质,引得那些姑娘们挪不开眼睛。 孟久也不傻,被夺去了风头自然是不开心,可还要扮演那知心师兄。 “孟师兄好。”宴心率先打了招呼,期盼着赶紧离开这,毕竟这万众瞩目的滋味也不好受。 “宴心师妹,我们早就约好的,晚上我带你去吃东西。” 他和顾白修相互点了点头也算是打了招呼。 话是这么说,可是宴心总觉得怪怪的,好像自己真的就把戏给演成真的了。 顾白修和宴心对视了一下,无声往后退去,引得后面那些个女子都有一声倒吸。 “宴心师妹,我听师弟们说你们今天触发了虎丘阵,没有受伤吧。我就应该和徳召同去的……” 孟久一边反思着自己,一边呆着宴心往山下走去。 宴心也有些不好意思,摆了摆手笑道:“孟师兄不用担心,我没事的,还好商爻师叔及时赶来。” “你可知道这阵法是如何开启的?” 绕了半天,孟久终于回到了主题。 虎丘阵法开启不易,若是没有七杀门的弟子专门驱使,这些虎兽根本不可能擅自行动。 对于孟久来说,他是又发现了宴心的一处一场,这让他一时间不知道是好是坏。 “这……我确实不知,应当是个意外吧。” 天地良心,宴心是真不知道,自己到底哪里有得罪那六位“大哥”。 “话说,师兄为什么我们不去膳房和是兄弟们一起吃呢?” 她改了话题的走向,询问孟久。 “破军门的伙食确实是不错,可是山脚下也有不少好吃的,你刚来不久还发生了这么些事,暂且不要去师兄弟面前吧。” 孟久这话说的淡淡的,好似也不是故意要表现自己,倒像是走了心。 宴心本以为孟久是存了私心才会约自己一起走动,没想到他是有了这份心思。宴心也有点不好意思了,她觉得自己不该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真是劳烦孟师兄了,竟这般为我着想。” “明日晚上就是拜师大典了,你昨日受了伤,今天还受了惊吓,若是……若是在破军门遇到什么困难,可以来同我说,毕竟我在破军门还是有些声望的,小事我也可以同你做主啊。” 他们一问一答的走到了山脚下,孟久带她到了一处抄手铺子,那老板娘像是认得孟久一般,亲切的上前打招呼。 “这位公子您来了?这一次还是一碗抄手,半碟子豆豉酱么?” 老板娘大概有四十来岁的样子,脸上涂了些许胭脂,看上去很是面善。 第九十一章 长夜未央 “这一次加一碗,我带了我的师妹来。” 孟久也回以微笑,将身边的宴心拉了过来坐下。 “哎哟哟,真是才子佳人啊,您先坐着,马上就来。” 老板娘安排好他们之后就往一边忙碌去了。 “这家店的老板娘很是热情的,而且他们家抄手的味道也是银城最好的,不少人都会来这吃呢。”孟久拿起了一双筷子,贴心的用热水烫了一下才递给宴心。 根据宴心的记忆,破军山的弟子几乎没有机会自己下山的,看来孟久在交际方面也不赖。 “那孟师兄经常偷跑出来么?” “这也不能算偷跑吧,我可是有腰牌的。” 孟久从腰间掏出了破军门的固定腰牌,在宴心面前晃了晃。 宴心还要继续打趣,却发现不远处有一个背景似曾相识的感觉。 要知道宴心这几天见到的熟人实在是太多了,她都慢慢觉得自己已经回到了当年的时光。 可是那个人!可跟上一世没有关系。 那走路的姿态,嚣张而又放肆,像极了罗云溪。 宴心还想要再次确认的时候,早已经看不见那人的影子了,她仔细想了想又觉得不可能,这个时候罗云溪应该已经在送鸾儿去浔阳城的路上了。 老板娘端了两碗热乎乎的抄手上来,笑道:“姑娘你是第一次来吧,快尝尝,那儿还有些小菜,随便挑。” “要是你喜欢,我下次还带你来吃。” 孟久对她笑了笑,将醋罐子递到了她的面前。 宴心拿过了他边的那一碟子豆豉酱,“师兄,我也喜欢吃辣。” 孟久也笑了,放下了醋罐子盯着她看,好像是在欣赏什么喜欢的珍宝一般。 “这抄手可真好吃!谢谢孟师兄……” 被这抄手馅惊讶到了宴心刚想要夸奖,抬头就对上了孟久那毫不遮掩的目光。 “你喜欢就好。” 宴心不知道如何应对他明目张胆的目光,只能埋头接着吃。 因为宴心毕竟还有伤在身,孟久也没带她多逛,吃完了抄手就带她回了住处,可能是作为英俊的师兄,他倒是比其他弟子有特权,可以直接送宴心到住处门外才离开。 周珊和陈露可不是能随意打发的,早就在屋里凝神以待了。 宴心自然知道那两个女人的算盘,故意扬声道:“孟师兄今日可多谢你的款待了,说好了我们下次还要一起去哟。” 孟久被她突然的热情弄得不知所措,只能点头道了一声好。 看着孟久走远了,宴心才唰的打开房门,盯着两个趴在门口的女人,居高临下道:“二位师姐可真是闲啊,这么好奇的话,要不要我让孟师兄回来给你们讲讲我们今天都做了什么?” “我们不过是在练习憋气而已,你一个晚辈思想竟然这么龌龊。” 周珊率先跳起来反驳,拉起陈露就回到了榻上。 宴心也不愿意与她们多言,抱着换洗的衣裳就准备去浴房里头。 其实他这一整天都在回忆那一天在寒潭的事情,他她总觉得是有什么东西在指引着她遇到那个男人的。 而且那个山洞肯定远不止宴心看到的那么大,毕竟破军门是直接建立在山上的,如果宴心猜得不错,这山的中心一定是被人挖空了大半,而真正的宝贝就在这其中。 难道那个人也是去挖宝的? 只是他正好是在寒潭中寻找东西的时候遇到了失足落下的自己? 那……未免也太丢人了吧。 不对,宴心又意识到自己在第一次见他的时候,他也是浑身发冷,所以他一定不是第一次进去那里了。 宴心也是知道孰轻孰重的,这几日她不光在山上温习功法,还书写了不少入门的武功叫人带下山去传给李狗蛋。 李狗蛋这人健谈还会说书,没几天就把宴心编的画本子说的绘声绘色了,宴心估摸着过不了多久他就能给自己赚大钱了。 “布谷布谷——” 这大热天的怎么可能会有布谷鸟呢? 宴心带着满脑子疑问朝着声音传来的地方走去,她对这个破军门真的是越来越看不明白了。 正当她觉得自己接近那个声音的时候,突然眼前一黑,她手里的衣服都掉落到了地上。 是麻袋! 她竟然没有发现这个地方有人在埋伏自己。 宴心正后悔着,就被一股力量推翻在了地上。她什么也看不清楚,只能通过脚步声和声音辨别来人,她一边挣扎,一边听着他们的交谈。 “你这个不要脸的,竟然敢勾引孟师兄,还妄图破解我门玄机,给我教训她。” “仗着自己有几分姿色就为所欲为,连虎丘阵法都触动了,真是个妖女!” “姐妹们别动,让我滋醒她,想要待在破军门你还嫩着呢。” 说着一桶凉水就劈头盖脸的泼了下来,宴心反抗无能,硬生生的扛了一桶水。这水中还带着一股皂角的味道,应该是洗衣服用剩下的。 该死的,这还不是普通的麻袋,竟然是用天蚕网编织成的。能够拥有如此待遇,看来自己真的是得罪了一群前辈了。 接着拳脚就上来了,宴心只能赶紧护住要害,想着能够逃命的办法。如果这个时候喊人,惊动了紫秋师姐,她一人难敌众口,说不定还会惹出不必要的麻烦来…… 但如果没人来救自己,那她们一定会用更恶劣的手段来对付自己的。 宴心忍着疼痛一言不发,既然想要做成大事,那么这点痛苦她还是可以忍受的。 她暗暗发誓一定要和孟久保持距离,他一面能给自己带来便捷和情报,但是另一面还会给自己带来无所避免的祸端。 这样看来根本划不来! “你们在干什么!” 一个女声的惊呼划破长空。 接着剑刃出鞘,气贯长虹,一声声闷响和拳脚宴心蹲在地上听着真切。 真的是有人来救自己了么? 过了好一会儿,大概是有五六个女子倒地了,蒙着宴心的麻布袋才被解开。 在朦胧的月色之下,她看见了那个来救自己的人的模样。 青丝白雪,冰山佳人,一柄长剑还未收回。 “齐未央?”宴心没顾得上脸上的水花,抬眸看着眼前的女子。 “没事吧。” 她这三个字说的缓慢而又有些蹩脚,似乎这并不是她向来会使用的语言。 宴心来不及细想,赶紧爬起来道谢:“我……谢谢你救了我。” “你太显眼。” 齐未央看了看躺在地上的女弟子,幽幽的下了定论。 宴心早就意识到了这个问题,她一开始只是以为只有鹤立鸡群才能够像顾白修一样顺利成为首徒,殊不知男女有别,这个地方实在是对女弟子太过严苛了。 “这一次是我不小心,既然料理了他们我便直接告到师兄面前去。” 宴心还想着要惩治他们,可齐未央却另有理解。 “几个普通入围弟子,定是有人授意。” 看她们的打扮,好像确实只是普通的弟子,不然也不会被齐未央轻易的放倒了。可是会这么做的人只有周珊和陈露……她们哪有这么大的人脉呢? “走了。” 齐未央抛下一句话就执剑离开了,留下宴心面对着那些别点了穴道动弹不得的女子流汗。 有了齐未央的那句话,她现在倒是告状也不是,憋着也不对了。 罢了,挨了顿打就挨了顿打吧,反正这些人也得到了教训,下次自己留个心眼就对了。但是这个齐未央还是有点意思的,她平时看上去寡言少语的,和顾白修差不多,现在经宴心看来,她不过就是不善交际。 能够顺利被塞进来的人,除了实力过强以外,她应该……是个楚国人。 宴心有了自己的一番定论,回头正要往浴房再次进发,可是她的鼻子却制止了她。 这个香味,像极了罗云溪身上的花草味。 难道他也在这里么! 宴心赶紧四处寻找,连房顶的屋檐后面都没有放过,她记得这个香味绝对不会闻错的。 树丛,假山,草堆,屋檐。 她看了一遍又一遍,却还是没有发现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郎。 难道一切都是幻觉么? 是自己太过意依赖他了么,还是在澜州城的时候,他帮了自己太多,所以现在养成了这样所有事情都会想到他的习惯了? 宴心连忙回到浴房洗了把脸,将整个人都塞进了浴桶里,她一定要告诉自己,现在这样的的情况必须要靠自己,没有强大的靠山随时都会被人绊倒,就像是今天这样。 看来,寒潭里的那个人,她必须要再找个机会接触了。 她对自己现在的体能还是太过于自信了,虽然记忆没有改变,但是体力确实需要积累和强化的。 现在的自己根本不可能和曾经带兵征战时相比较,看来从明天开始的训练要给自己加点量了。 她没有再浴房待太久,赶紧收拾了东西回到屋内。 这个时候已经有人在等着她了。 周珊这大半夜的还在对着镜子描眉,见宴心回来忍不住调侃:“哟,我还当你不回来了呢。” “我去哪里似乎和师姐您没有关系吧。” 宴心早就觉得今天受的委屈和她也脱不了干系,自然也没个好脸色。 “哎,我这也是关心你,免得有人去找师兄告状,到最后偷鸡不成蚀把米的。” 周珊说话间,眼睛不自觉的往宴心手臂和脸颊上的淤青看,语气里是止不住的高兴。 宴心知道现在不是硬碰硬的时候,便学着她的样子反问:“那还真是谢谢周师姐了,不过您这大晚上还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又是准备去给哪位师兄吹枕边风呢?” “你还真是疯狗,逮住人就乱咬!” 气急败坏的周珊伸手就准备打宴心,可是碍于自己的身份又放下了手。 其实这也是件好事,自己没有办法和她动手,那她也没有办法教训自己。 但若是真比起一句话噎死个人,她敢称第二,那还敢称第一的……似乎就只有苗浣银那个荒漠啊丫头了。 “师姐真是料事如神啊,我今天还真是被疯狗给招惹了,可我是人不是畜生,也就只能不搭理了。” “你说谁是疯狗,你说清楚啊!” 宴心摊了摊手,没再理会周珊。 第九十二章 信手捏来 很快新弟子们的考核阶段就来了,只有经历了武功、心法、德行、智力这四门考核之后的学员们才可以顺利的被留下来。 破军门倒是相较于贪狼门要简单一些,毕竟贪狼门还需要排兵布阵,并且训练和弟子们之间的默契。 这几门功课对于宴心来说,稍有不足的就是武功了,她已经打听过破军门的考核中,基本是和年长的师兄师姐们切磋,只要能够在前辈们的阻拦之下登上高台取得花球就足够了。 而且这些相对应的前辈们都是随机抽取的,宴心为了防止自己匹配到难缠似程紫秋那样的师姐,只能每日早起一个时辰,偷偷练习师傅曾经教过的新法门。 她暗自和周珊陈露等人比较过,如果和她们动起手来,自己也未必会吃亏。只是不能动用破军门曾经的功法诀窍,所以赢起来会稍微吃力一些。 “师妹你怎么还不动身,难道还没吃饱么?”顾白修将手里的菜包子递到宴心身边,一脸疑惑的盯着她那吃的满嘴芝麻的脸。 “我……就是有些紧张而已,毕竟谁能像师兄一般有这么高的武学造诣呢?”柳宴心赶紧擦了擦脸,把包子退回到顾白修的手上。 “确实。” 顾白修一点也不谦虚,竟然还肯定的点了点头。 说来也是,连庄德召都夸奖他的武功造诣了得,每每有路过的师姐妹们撞见,都会多看他那么几眼。 孟久虽然明白但是嘴上也不说,暗暗的增加了自己在众人面前的频率,试图拉回一些女弟子的芳心。 这个顾白修说来也奇怪,从不见他和旁人这般交谈,唯独是对自己多了那么几句话。 “师兄啊,你为什么只单单和我一起练习,一起吃饭呢?” 顾白修拍了拍宴心的肩膀,淡然而又诚恳:“不知道,可能是你吃东西的样子,让人觉得这里的饭菜很香吧?” “啊……就这么简单么。”宴心这时候可别提多失落了,这个顾白修好歹和自己认识那么多年了,竟然一点长进都没有,连虎兽都对自己记着仇呢。 见宴心那一脸纠结的模样,顾白修也有点不太好意思了,只能再补充了另外一条。 “其实还有,你给我的感觉和我师父很像,他也总是让我不要和女子说话,也不要相信她们的话,你看我的神情和我师父很像……” 宴心一时语塞,他为了不让顾白修上当受骗真的是操碎了心,看来顾白修的师傅一定也是有相同的困扰了。 毕竟这么一个不长心眼的徒弟,带起来一定很累…… “当然我没有说你老的意思。”顾白修以为宴心这模样是因为自己说她像那位古道仙风的师傅,便连忙停下脚步来解释。 “恩?” 宴心根本没反应过来,因为她已经习惯了顾白修的不经过大脑的发言,突然这般隆重的和自己解释,她还有点受宠若惊。 “呃,一会儿你要努力。” 兜兜转转,顾白修还是很直接的结束了这一次的对话。 武力对抗已经让这些学员们非常紧张了,所以一早就开始在那高台下面摩拳擦掌、活动筋骨。 这高台花球对于所有人来说都不是难事,大概也就有四丈高,如若师兄师姐们不下狠招,估计也不成问题。 由于那一次齐未央的“救命之恩”,让宴心对她好感颇深,所以一连几日都会和她打个招呼,当然了齐未央每次也只是远远的盯着宴心看两眼表示收到。 “诸位师弟师妹们,你们如破军门截至目前已经七日了,第一项武力考核由此开始,请各位依次上前抽奖。” 孟久今日穿着倒也算正式了,收紧的袖口和简短的前褂子,连头发都一齐束到了后头,看来他今天也是要参加的。 宴心瞄了一下台下准备就绪的前辈们,一眼就瞥见了一身紫衣站得笔直的程紫秋。 她那副傲气的样子,似乎就算是新弟子一起上,她都会一个不剩的通通拉下来。 新弟子们只负责在罐子里抽取标注着不同序号的签字,而前辈们分别对应着不同的序号,众目睽睽之下这些全靠运气。 宴心一鼓作气,抽出一根印着“肆”的签字,便赶紧捂住了数字退到一边。 在孟久宣布所有人一同展示自己的序号之时,程紫秋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宴心,当下宴心就开始觉得不对劲了。 所以她迟疑了一下,等着程紫秋先亮出手里的序号。 顾白修竟然还在她这么紧张的时候玩起玉箫,完全没有考虑宴心内心的挣扎。 肆,果然是肆! 宴心一口气差点就没有喘上来,她苦着脸准备举起手里对应的序号时,突然顾白修抛玉箫的手一滞,玉箫瞬间脱手。 他两步上前去接,整个人就挡在了宴心面前。就在这时,他的另一只手飞快的在身后抽出去了宴心的签子,进行交换。 宴心还呆愣愣的没反应过来时,他就立马接回玉箫站直了身子,和宴心同时举起了手里的签子。 原来他刚才一直抛玉箫,是做好了替宴心遮掩的准备。 她早该想到的,师兄曾经也是这样子,在每次大考之前都会给自己出谋划策,虽然不是一些什么古灵精的想法,但却都十分有用啊。 顾白修送来的签子是第玖号,宴心找了一周才发现了那个姿色平平的小师姐,顿时就放心了许多。 看着程紫秋的脸色微变,宴心也摸不准她到底有没有发现顾白修的小动作。 围观了两场这样的围堵赛,宴心对这些师兄师姐们所发挥出来的实力有了一个大概。他们并不会使用超过六分的力量,以免伤到新弟子们。 前两个哥们还算迅速,一炷香的时间开始就飞快的往上头窜去了。阻拦的师兄们也只是用普通的震慑武功,最多也就是在高台上踢翻了几根用来支撑的竹子。 可接下来庄德召和孟久上场就没那么简单了,庄德召这人是绝对的不可能放水的,做事从来都是一板一眼。 相对应的便是齐未央了,宴心看过她很多次的出招和练习。如果要比较的话,她的机敏程度比宴心高很多,对于事态的发展警惕也很留神。 她没有半点拖泥带水的意思,第一步也没想着要先登高,而是率先向庄德召发起了攻势。 这一反常的举动让众人都吃了一惊,他们都不明白齐未央是出于什么目的。 庄德召也没有想到,只能被迫格挡,虽然比赛规则中并没有注明新弟子不得对作为干扰的前辈们进攻,所以这比赛也不会中途被停止。 期间齐未央一句话也没有开口,不禁让宴心怀疑她到底有没有听清楚规则,宴心便忍不住在旁边提醒道。 “未央,拿到花球就可以啦!” 齐未央只是看了一眼宴心,继续对庄德召出手,她的速度极快,所用武功是宴心看不出来的章法,虽然大家都能够辨别出这是破军门的掌法,但这样的排序组合就是与众不同。 就当庄德召无奈反击的时候,齐未央又迅速切换了另外一种套路,更加猛烈的攻击开始了。 这时候香已经燃尽了一半,众人都在焦急的等待。 齐未央突然回身,借助高台的高度用力一蹬,随后整个人一个后空翻落到了庄德召的背后。 接下来的击,让庄德召瞬间撞到了高台之上。 宴心都看呆了,齐未央竟然没有片刻耽误,直接踩着庄德召的肩膀借力,一个飞身侧着攀上高台,摘取花球。 孟久也定定的看着这个场景,说这一场比是有问题吧,却也不那么明显,没有问题吧又觉得打了自己的脸? 可齐未央却毫不在意别人的指点,无声归位。 庄德召也退了回来,揉了揉自己的肩膀看上去并无大碍。宴心看他那副摸不着头脑的模样实在是想笑,毕竟齐未央的个性现在已经是人尽皆知了,没人知道她的思路。 好像还有弟子要说些什么的时候,程紫秋已经迈上了台前,那架势就像是想要给庄德召出气。 顾白修显然就是那个小可怜。 这位被选中的可怜人也像齐未央一样,面无表情的跨上高台,在一声令下后快速从程紫秋身边绕了过去。 攒足了一口气的程紫秋眼疾手快,一手就扣住了他的肩膀,借力往后一拽,顾白修就在所有人面前直直的劈了一个横叉。 他也不惊慌,一掌拍在地上让自己弹回,借助玉箫的坚固甩开了程紫秋继续上前。 齐未央的不羁确实是新弟子中的一大刺头,而顾白修的冷漠光荣的将他推诚了第二大刺头。 在台下十分震惊的宴心不得不佩服这两位仁兄的帮衬,终于让自己在人群中不那么显眼了。 顾白修显然是那种目标明确的选手,他一直抬着头盯着那颗花球,连正眼都没有看过程紫秋一下。 面对于这样自恃清高的女子,宴心当然是最了解不过了,顾白修越是对她爱搭不理,她就越是要在众人面前出风头。 看她两下手刀都被顾白修截获后的脸色,宴心觉得再来两个回合程紫秋就该下死手了。 这是顾白修已经跃上了一般高台,正单手抓着上一节的竹竿网上,程紫秋也从对面踢了过来,两下都再往顾白修手臂上踢,半点没有把对方当成是自己的师弟,当像是面对上面薄情寡幸的男人一般。 好在顾白修是个好脾气的,只把这一次当做是考核内容,半点没有生气的征兆。 直到程紫秋十来个回合之后精疲力尽,顾白修的眼睛里却还是那个花球。 第九十三章 另辟蹊径 眼看时间就要到了,顾白修离那花球还有一步之遥的时候,程紫秋一计不成再生一计,直接将花球踢了出去。 这种做法简直比齐未央还要不明智,这个女人在宴心面前还口口声声强调德行,自己却为了一己私欲这般刁难顾白修,若是放在以前宴心早就跟她上擂台了。 因为在高台上的时间较长,二人之间也在互相较量,很显然踢走花球并不是程紫秋事先预谋的,所以她在准备翻身拖住顾白修的时候一时不慎踩空,差一点掉下高台。 正当宴心准备拍手叫好的时候,顾白修就已经倒挂在了高台之上,一手接着花球,另一手拦腰搂住了还没做好下落准备的程紫秋。 随着那香燃烧殆尽,高台上的两人都没有动作。 程紫秋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顾白修,而顾白修被迫不得不会以注视。在旁人眼中,这花球就已经不再是花球了,而是纠缠两人姻缘的绣球啊。 观战已久的庄德召和孟久这些也不知道应该如何宣判,所有弟子都不是傻子,程紫秋这样的刁难已经算是强行切磋了,难免有些不合适。 “咳咳,顾师弟果然是人中龙凤,在程师姐这般猛烈的攻势之下竟然还可以按时完成,果然是我们师兄们最看好的首徒人选。” 孟久心底里还是暗骂顾白修太善于出风头了,连最难缠的程紫秋都差点被他给虏获了。这一招实在是高明极了,天时地利人和,似乎老天就是故意要捧着顾白修一样。 眼看着程紫秋从高台上下来以后就魂不守舍的,眼睛一会儿瞄顾白修一下,孟久就知道事情并不妙了。 注意到程紫秋变化的可不止孟久,还有在一边一直悬着一颗心的柳宴心。 “师兄!你究竟有没有听我和你师傅的话,她明显就是要刁难你让你丢脸的,你还要救她,看看她现在看你的样子。” 宴心感叹着顾白修在无意识的状况下,又多了一个难缠的女人作为宴心以后要堤防的对手,不由心里一阵酸楚。 “原本抽签的顺序本就是我偏袒了你,为了公平起见我也应该对她手下留情的。” 顾白修淡然的回答了宴心的疑问,说话之间确实正儿八经的盯着宴心的。 听他这话的意思,宴心努力的去理解了一个大概:“你是说你刚刚是已经对她留情了,并没有发挥出自己全部实力。” “毕竟是个女子。” 果然如此,宴心一直以为顾白修和程紫秋的实力应该是旗鼓相当的,毕竟程紫秋是首徒之一,有些能力是应该的。 可是顾白修不一样,他算是那种本身就天赋异禀,后天还在勤加练习的那种神人。 在陆陆续续看了三四个弟子以后,终于轮到了宴心。前几个明显就是实力不太够的,就算师兄们已经很努力在退让了,可是偏偏就是自己不够努力才没有按时完成。 宴心站在高台之上时,孟久却突然发话:“犹豫方才对应玖号的方师兄身体不适,所以这一句由我代替,宴心师妹没有异议吧。” 孟久递过来一个笑容,只是单纯表示一下友好罢了。可这个笑容落地程紫秋眼中又是不一样的含义,她怎么可能就这样简单的善罢甘休呢。 “孟师兄,毕竟宴心师妹还是个女子,不如这一局有我代劳吧。” 程紫秋在宴心还未答应之时就插了话,这倒让宴心始料未及。 方才程紫秋与顾白修的一战,众人还意犹未尽,见这次程紫秋主动请缨,便纷纷起哄。 “程师姐方才怕是太劳累了,还是休息一下吧,我相信孟师兄一定会按照规则来进行的。” 宴心的本意是希望程紫秋不掩掺和这件事,可却被其理解成了自己不守规则,非要与顾白修苦战了。 “宴心师妹是觉得我没有遵循规则了?整个破军门中是你一个新来的女弟子明白规则?还是我一个首徒更为清楚呢?” 唇枪舌剑一触即发,程紫秋再也不必遮掩,对宴心的不满溢于言表。 孟久闻到了硝烟的味道,侧身挡在了宴心面前,替她解释:“程师姐,我保证宴心师妹并无此意。” 明显程紫秋就不买账,根本看不起这个略显自带还喜欢出风头的师弟,直言不讳。 孟师弟还请你自重,你这般袒护人家,可人家的心思似乎并不在你这里啊,小心最后赔了夫人又折兵啊。” “师姐!你——” 孟久被这一言说的下不来台,正欲反驳之际就被宴心拉了回来。 虽然宴心以前不喜欢孟久,觉得他的性子不讨人喜欢,可是在这一世的接触中,孟久待他确实不错,她不能因为之前的偏见就否定他整个人。 “既如此,还请师姐赐教。” 孟久见这情景也没有多言,他知道每次这个女子都会给自己不一样的惊喜,就算是面对在强大的敌人都会迎难而上,他期待着宴心再一次给他惊喜。 当点燃香烛的时候,宴心还是懵懵的,她本来以为自己可以逃过一劫,可是冥冥之中就是有天注定。 “程师姐,师兄弟们可都看着呢,您也别欺负了我,让自己平白无故得了一个善妒的名头。” 走到这一步就算宴心退让也只会令程紫秋更加放肆嚣张,还不如就这么一条路走到底。 毕竟还有顾白修、孟久、庄德召在场,万一这个女人疯起来耍手段,自己还能有一线希望呢。 “我本来是想放你一马的,可是你却不知感恩,我生平最讨厌你们这些只会攀附男人的女子,势必不会让你通过。”程紫秋压低了声音在她耳边絮语。 宴心不明白自己为什么那么容易被人讨厌,柳糖儿、宁疏影、叶菁已经够多了,现在竟然还有程紫秋这样的女人来和她作对。 为了不在一开始就费体力,宴心结合了方才顾白修所受到的阻碍,巧妙的躲避着程紫秋的阻扰。 毕竟是行军打仗过的人,宴心最擅长的就是分析地方的套路和习惯。 别看刚刚只有一炷香的时间,宴心就已经看透了程紫秋的惯用招式。她腿部力量惊人,相比较来说腰间能够支撑的力量就较小了。 宴心借助自己灵活的动作在高台中间穿越,这样程紫秋就很难抓住她。几个来回下来程紫秋就更加生气了,一下就把宴心头顶的竹竿踹落了,弄的宴心卡在了中央。 正当她还要回击宴心的时候,孟久在远处急急的喊了一声:“师姐——” 众人都明白孟久的好意,确实程紫秋的招式他太过分了,前面那么多师兄们的拦截还从见过谁直接把半个高台都踢烂的呢。 宴心这个时候被困在中间,顶部还有程紫秋的暗暗使劲,一下如同泰山压顶动弹不得。她着急的看向自己所剩的时间,掌心都快被掐出印子了。 这个时候齐未央的身影突然出现在她的眼中,也不知齐未央是个什么意思,用手对宴心做了一个横劈的姿势。 宴心转念一想,既然程紫秋可以肆意破坏场地为什么自己就不可以呢? 之前的那些弟子们都太过于被规则套牢,以至于自己都没有悟到这一次考核的精髓。 这任务不过是要弟子们拿到花球而已,可所有人都误认为需要爬上高台才能够获得。 谁也没有想过为什么不直接毁了这高台,让花球自己落下来呢? 瞬间醍醐灌顶的宴心学着程紫秋之前的模样,用脚把中间的围栏踢了出去,勉勉强强钻了出来。 这时候程紫秋还在高台之上站着,完全没有防备宴心接下来的动作。 眼看宴心就要够到那已经半斜在外面的花球了,程紫秋急忙回身踢了一根竹竿出去。 偏离了原本位置的竹竿直直的撞向了宴心的腰部,还好她在最后关头侧了一半身子,只有后腰受到了创伤,要不然一定连站都站不起来。 顾白修也有些紧张了,紧紧盯着台上的动向。孟久那边已经和庄德召讨论起来了,若是其他人孟久想拦也就拦住了,可程紫秋这人自视过高,越阻拦她就是越给宴心添麻烦。 况且还有这么多新弟子在,若是师兄师姐们当面发生分歧势必会引起不必要的骚动。 宴心见程紫秋已经疯魔到了这种地步,万一连最重要的武力一关她都过不去,那里还对得起师傅以前对她的教导呢。 现在已经是骑虎难下了,既然没有人敢喊停,那她就是拼尽全力也要挫挫程紫秋的锐气,她要让这个女人知道,破军山的收徒应该是谁! 双手握拳,气起丹田,一套新的掌法掀起一阵风来。 这还是师傅很久之前交给她的一套用来对抗强大敌人时候,金蝉脱壳的方法,还严加告诫她若不是必要时可千万不能擅自使用。 宴心想着,现在应该是必要时刻了。如若不能顺利登上首徒之位她有要怎么报仇呢,师傅宴心一定要证明给你看,你最得意的弟子心里并不是只有儿女情长! 那些个竹竿现在已经飒飒作响,程紫秋也没有想到宴心竟然藏了这样诡异的功夫,她的长发肆意的在脸上拍打,为了不在师弟们面前丢脸,程紫秋选择率先动手。 她还是用了相同方式,抽取构筑高台的竹竿一根一根踢向宴心,若是曾经宴心一定能轻而易举的闪躲,可现在却要因为内力不而动用秘法。 她虽然表面上勉力支撑步步后退,实际上却越来越接近那一只花球,就在最后她突兀撤了力道,整个人像花球扑去。 果然,程紫秋所进攻的方向没能随着宴心的改变而改变,请一直下她只能以手掌借力翻转原木。 但由于高台上的竹子被抽取太多,导致根基不稳,在下一次的摇晃之下,终于整个坍塌。 众人还在惊讶之中,顾白曦就已经掀开了衣袍跨步上前,终究是慢了一步…… 宴心感受到背部一沉,在众人的惊叫中晕了过去。 第九十四章 秘籍启始 在昏迷的过程中,宴心只能感受到有人给自己喂水,还有人不断的在跟自己说着什么。 令她最印象深刻的,还是那个像极了罗云溪的声音。她总觉得罗云溪又出现了,还伴随着他身上常带着的阵阵香味。 这个向来对凡事都不以为意的男子又在数落着自己。 说什么就知道横冲直撞,不懂得遮掩锋芒,每每都要他为自己担心。 宴心只觉得好笑,这明明是梦啊,原来在梦里,罗云溪都这么多话,像极了那些个在村口整天说别人闲话的老妇人。 可是最后,在宴心快听的不耐烦想要醒来的时候,罗云溪又改变了语气。 像是个软糯的小男孩一样,带着些许哭腔委委屈屈的对她说,自己就只剩下她这么一个十分牵挂的人了,若是她之后再叫人担心,一定用绳子绑她回西津。 朦胧间,宴心似乎感觉到罗云溪正抱着自己,呼吸就凑在她的颈肩,她想要挣扎起来打他,却怎么也使不上劲来。 紧接着周身热乎起来,罗云溪的声音越来越遥远。 宴心害怕他这是要离开,便在田野间奔跑,可是怎么都抓不到那个人。 “等等——” 一下子就从床上坐了起来的宴心一愣,随即是背后的刺痛感,让她没有办法再动弹。 身边的顾白修一脸淡然地看着她,冷冷提醒:“你醒了,都三天了。你若是再不起来,有人就要把你扔出去了。” 宴心因为方才的动作扯着疼,但还是龇牙咧嘴的打趣:“谁那么大胆子,敢在我师兄面前撒野?” 顾白修瞥了一眼周珊与陈露的床后便不再说话。 这两个人嘛,就算顾白修不说她也知道,但她现在更为关心的还是另一件事。 “那之前的武力比试,算是我赢了吧!那个程紫秋公然对我下狠手,是不是也应该罚啊。” “比赛确实是你赢了,可是程紫秋也确实毫发无损。” 顾白修戳破了她的幻想,将真相轻轻巧巧的摔在了她的脸上。 宴心气不打一处来,她都已经那么努力的支撑了,凭什么自己受伤仇人还逍遥法外。 “为什么,她都已经那么过分了。” “因为她是破军门首徒,除了掌门观砚以外没有人有权利处置她。” 这话说的在理,因为破军山确实是有这样的规定,只是当初在贪狼门的时候,上上下下都有师傅操持,哪里会有这种情况发生。 “观砚?他不是一直都在闭关么?一个两耳不闻窗外事的掌门,难怪会有这种刻薄恶心的徒弟!” 顾白修的指尖突然抵到宴心唇边,“隔墙有耳。” 这下宴心更加激动了,拉开了顾白修的手反问:“怕什么,我又没做什么亏心事,他们难不成还要真把我赶出去么?” “没做过亏心事?柳宴心你还真是恬不知耻呢。” 人未到话音先到,周珊一马当先的推开房门,当这顾白修的面就要掀开宴心的被子,却被顾白修的玉箫一横,拦住了周珊的手。 “偷盗窃破军山的武功秘籍,光是这一条就够打断你的手了。” 陈露看了顾白修一眼,觉得他不好招惹,便也就在嘴上逞威风。 “荒唐,我何时做过这样的事。” 宴心捂着腰就要站起来,这群女人真是越来越无理取闹了。 程紫秋依旧是穿着一身紫纱裙,慢慢悠悠的踏进了门,看样子早已经轻车熟路的将两本秘籍摔在了顾白修面前:“那从你包袱里找到的东西你又怎么解释,难道这不是破军门的秘籍么?” 这句话究竟是跟顾白修说的还是跟自己说的? 宴心十分不解的看着程紫秋,既然要诬陷自己偷取秘籍,为什么要把证据给顾白修看呢? 周珊添油加醋,好像她亲眼所见了一般,“我就说你为什么每天早出晚归,原来是都做了这种勾当。看来孟师兄和顾师弟都被她蒙蔽了,真是个厚脸皮的女人。” 这三个女人都演完了自己所负责的戏码,现在就一同等待着顾白修的反应了。 可他好像毫不在意的样子,对着她们道:“宴心需要休息,说完了的话就请你们出去吧。” “你竟然到现在还在偏袒她!顾师弟,我念你天赋颇高是个奇才给你改过的机会,你别不知好歹。” 程紫秋说的十分激动,弄得宴心在榻上里外不是人的,她根本没有半点机会插话,只能看她们闹腾。 这个时候宴心不禁感叹,难道整个破军门就只剩下顾白修这么一个男人了么,为什么大家都喜欢盯着他呢。 这个时候顾白修面无表情的站起身,走到了程紫秋面前低头看着她,“这个证据并不明显。” 既然程紫秋敢来找言行的麻烦,说明她已经有了万全的准备,这两本秘籍不过是抛砖迎玉。 “顾师弟刚来破军门不了解,她当时触发虎丘阵法后所使用的武功,和在高台上与我对抗时用的都是我破军山的功夫,如果不是她偷学又怎么会运用的那么娴熟。” 这一点宴心的确没有办法反驳,虎丘和高台上她都是被迫无奈才使用的武功招式。 突然她的心一抖,难道庄德召那一天也看出来自己的招式了?这么说程紫秋故意要这么逼迫自己,就是为了让自己显露功法,从而被清理出破军门? 程紫秋见她二人没有言语,觉得自己这计谋快要成了,补充道:“如果师弟不相信大可以去问问德召,看他会不会骗你。” 周珊可管不了那么多,直接叫了人进来,再也没有给宴心其他机会。“你们几个进来,把她关到密室去,等师尊出关以后在做打算。” 顾白修还想要阻拦,可是一下涌进来的女弟子太多,很快就把顾白修隔开了。 本来就不是很大的房间突然就被围的密不透风,宴心真怀疑这群女人的出现就是为了一睹顾白修的俊美容颜。 面对这么多的女弟子,顾白修不好出手。 宴心这时候孤立无援,倘若孟久有办法的话也一定不会看着自己受罚,多半是程紫秋在来之前已经说服了众人。 “师兄你不用担心,我没做过的事是不会承认的,等掌门出关后自有定夺。” 既然程紫秋已经有了想法,宴心今天不管怎么挣扎她肯定是不会罢休的,倒不如现在先遂了她的心愿,自己也好在等待掌门出关的时间里调息。 “可你身上的伤?” 顾白修还是有点不放心,想来做事决断不计后果的他,突然在宴心身上犹豫了,这是他自己都没有发现的改变。 宴心艰难的从床上爬了起来,故作轻松。 “死不了。” 宴心从来不知道破军山还有专门关押弟子的密室,被扔进这里的瞬间,她还够清晰的感觉得腰间火辣辣的疼痛。 虽然伤处已经敷了一些药材,她也不知道整个破军山是谁这么贴心,那些个女弟子里除了齐未央应该是不可能了,男弟子嘛……男女授受不清,他们也都不会是那样的人。 关押宴心的地方也是一个小小的山洞,其中还有铁栅栏阻隔着,只有一丝阳光穿过山石之间的缝隙传递进来,好在有一个小师姐离开的时候给她留了一只微弱的小蜡烛。 这个密室里面连一张能够躺下的床榻或者茅草都没有,光秃秃的没有一丝人情味。 程紫秋只是把她扔在了这里之后就离开了,半个字也没有透露观砚究竟什么时候出关,也没有追究她是谁派来的间隙。 其中目的一目了然。 因为这一切都是她设计的,她知道并没有人致使宴心,也知道只要宴心在这里,就没有办法再掀风浪。 女人真是可怕的动物,难道只是因为一句看不惯,因为一个男人的多看一眼,还是觉得自己的地位受到了威胁? 饥饿感层层袭来,宴心这才发现自己已经有三天没有吃过东西了,方才一定是因为程紫秋的打岔,让自己没有意识到肚子饿吧。 “喂,有没有人啊,我饿了!好歹应该叫人来送饭吧!” 本着破军山也是一个大门大派的理念,宴心才觉得应该也会善待俘虏,她想着想着不禁埋怨起观砚来了,这个掌门人直接掌管着三个不同的门派,可他却不像自己师傅商爻那样有责任心。 若是以后她有幸入了首徒之列,一定要好好教教这个观砚应该怎么管理门派。 宴心使不上力气只能趴在地上,她估摸着自己大概已经在这地方两三个时辰了,期间不管她说什么也没有人来理会她,看来破军山的密室一定很安全,安全到他们竟然不害怕关押着的人会自寻短见什么的。 在这样密封着的空间里,宴心只能胡思乱想,自己该不会出师未捷身先死吧。这大仇可只报了一半,万一让秦玄琅知道自己信誓旦旦说要凯旋归来却死在了破军山,这该多么丢人啊。 还有那个罗云溪,自己咬牙坚持不肯受他的恩惠,现在倒好了,哑巴吃黄连。 还说什么会让专人保护自己,再也不许让自己受伤的话,都是骗鬼的,关键时候谁都靠不住! “破师兄,破师傅,破命格,破罗云溪!没有一个好使的!” 宴心趴在栅栏边上暗自伤神,心里却怎么也想要撑下去,就在她快觉得自己要睁不开眼睛的时候,密室的门突然开了。 那光线直直的照射在她的脸上,空气中充满了细小的尘埃。 “为夫可真是冤枉呢,费尽心思想要救你还被你这么骂。” 这个恍如隔世的声音,竟然真真切切的在宴心的耳边响起了。 “罗……云溪?” 第九十五章 云胡不喜 这不可能。 破军山守卫如此森严,他怎么可能混的进来,而且为了自己与破军山为敌,他又不是傻子! “喂,快醒醒,为夫来救你了。”直到掌心感受的灼热,宴心才敢决定自己没有在做梦。 宴心不假思索,“你怎么会在这里?” “说来话长,我先带你出去。” 说着他赶紧站起身子,用不知名的工具撬开了栅栏,将倒在地上的宴心扶了起来。 “你说说你自己,没有我该怎么办。” “罗云溪,我该不会在做梦吧。”她不是第一次梦到罗云溪了,这突如其来的真实感,竟教她欣喜得说不出话来。 男子没好气的糊弄她,“对,你就是在做梦,梦里你可不能拒绝我。” 话音刚落,宴心的脸上就多了一个罗云溪的吻。 出了密室以后,罗云溪将宴心安置到了一出不易引人发现的灌木之中,宴心这才留意到,罗云溪身上穿的是七杀门弟子的衣服。 “你可知,冒充破军山的弟子,被抓住以后是什么惩罚。” 这个时候宴心还在担心罗云溪的状态,近一个月不见,他好像还是一点没变,永远摸不着他的套路。 罗云溪拿出准备好的水喝干粮递给宴心,还拍着胸脯保证。 “我可没有冒充,我可是如假包换的!” “你……” 对于罗云溪的隐瞒,宴心有气愤也有不解。 “别担心嘛,我这也是为了更好地保护你,我要是不混进来,说不定你入门的时候我就只能娶一个牌位了。” 现在他竟然还有心思开玩笑,盯着罗云溪那好看的脸,宴心原本心里的气也消了大半,短暂的离别后再度重逢,这种感觉让宴心无比舒心。 “我呸,你少在这说不吉利的话。” 但是她不想表现出自己十分依赖罗云溪的样子,还是装作气鼓鼓的不愿意说感谢的话。 罗云溪揉了揉宴心本就已经十分凌乱的头发,半点也没有嫌弃她几天没洗澡的样子。 “好啦,不生气了,你就看着为夫怎么替你教训那些欺负了你的人吧。” “你都知道了?” 宴心突然觉得鼻子一酸,原来真的会有人替自己讨回公道,这是多少年来她都没有体验到的殊荣啊。 “你该不会以为这么多次你遇到问题,都是正好解决了吧?” 罗云溪冲他挑了挑眉,似乎是等着宴心对他所作的事情感激涕零。 可这一个反问倒把宴心难住了,难道不是么…… 她仔细回忆了一下在破军山的经过,可那些事情太多太多了,能和罗云溪联系起来的却只有几样。 “齐未央是你找来的?那个香味真的是你!我腰间的伤势也是你处理的?我每次梦中的你都是真实的?” 那么寒潭里的那个人呢?和他究竟有没有关系呢…… 她的问题还没有问出口,罗云溪就已经用不同的方式回答了:“怎么,你还真的梦到过我很多次?” “那虎丘?” “我保证,我可没那么大的本事,这我也是听其他弟子说的,你可真是不一般,连那种圣兽都能惊动,果然本公子没选错人啊。” 罗云溪赶紧洗脱自己的嫌隙,生怕宴心把他当做什么无所不能的怪物。 “反正害你的事我可一样都没做,本来以为你来破军山可以好好历练的,没想到还真是我高估你啦,好多次我都忍着没有对那群女人出手……” 罗云溪的碎碎念还回荡在耳边,宴心便赶紧吃了些干粮补充体力。 这内部武功的事情她迟早都是要解决的,现在不想就没有机会了。 可是究竟怎么样才能够顺利转移他们的视线呢? “诶,我说,你在城门口包的那个铺子怎么样了。” 罗云溪这个时候正好问及之前给她铸剑时候的那个铁匠李狗蛋的事宜。 对了! 就是铺子! 之前她让李狗蛋展出的只是一些破军山粗浅的武功,和一些破军山弟子日常生活的话本子。 那些东西卖的还不错,再加上李狗蛋这人本就健谈,有了这些客源,他那儿比说书先生台前的人都要多了。 “你们七杀门平时管理松懈,不如你就替我下趟山吧。” 宴心心生一计,但还需要罗云溪的配合。 罗云溪掉过头来蹙眉反问,“你怎么知道我们七杀管理松懈啊。” 怎么说宴心也是在这破军门里好些年的弟子了,对于三个门派的日常还是清楚不过的。 七杀门明面上是教奇门遁甲的,可是他们的师尊一直闭门不出有三年之久了,平时七杀门的大小事务都是有首徒弟子们代为处理的,所以在对于新人们的管教上肯并不比破军门森严了。 但这种话,她肯定不能直接告诉罗云溪。 “看你这游手好闲的模样,要不是他们不管你,你还能在我这呆这么久?”她调整了一下情绪,转而换了一个笑脸。 “我……我那是不放心你。” 罗云溪一个平时没羞没臊的人,这回竟然有些尴尬了,难不成是太久没见了? “好啦,你不是也想帮我么。” 她将自己的计划原原本本的告诉了罗云溪,只是这件事实施起来还需要时间,所以宴心还是要在罗云溪准备的这段时间里先拖延时间。 “这破军门也不过如此嘛,还有一大堆人争先恐后的为难你,你为什么还这么坚持啊。” 看着罗云溪认真的表情,宴心的那一句——说了你也不会明白,刚到嘴边又被她吞了回去,改成了“你不是也在么,有你保护我我可不害怕”。 如此这个傲娇的男子才勉强同意前去。 在程紫秋发作之时,宴心匆匆撇了一眼那甩她面前的秘籍,那确实是破军门的高阶武功,但宴心并不会,她所擅长的只有一些皮毛罢了,要想模仿肯定是要挑选她精通的。 罗云溪找了一些笔墨给宴心,她大概将自己脑海中记载的关于贪狼门的一些说重要吧也不是特别重要,说不重要吧但也能把人唬住的兵法给记录了下来。 并且关照了罗云溪告知李狗蛋,前一有人来寻他应该如何作答,现在她便要去弄出些大动静来了,她必须要程紫秋知道自己不是好惹的,也要找一个一劳永逸的办法让那些人再也不敢找自己麻烦。 “还有一件事。” 罗云溪似乎突然想起了什么,突然正色。 宴心停下了手里的动作别过头看他。 罗云溪清了清嗓子,礼貌而又不失尴尬的和她商量:“那个孟久和顾白修,和他们保持距离,你可是有夫之妇。” 看他这滑稽的语气宴心就想笑,不由分析起来:“顾白修那个愣头青啊,要他理解男女之事太困难了,孟久就算了我对他向来没有好感。” “不对啊,我干嘛和你解释这些,真奇怪。” 刚说完她就意识到不对劲,自己根本没有必要和罗云溪解释这么透彻啊,反正她对罗云溪只是要好的朋友啊。 对,就是要好的朋友。 宴心在心里不断的说服自己。 罗云溪也不和她多言,起身就准备离开:“得了,为夫下山去了,你自己保重吧。” 宴心目送着他离去,心里不禁怀疑,罗云溪说十四送了鸾儿离开,那么他的暗卫们会不会也能潜入七杀门呢? 还是说罗云溪也是单枪匹马的闯了进来,不知要面对门内试炼,还要分心照顾自己? 现下她也顾不了那么多了,反正自证清白最重要了。 她先悄悄跑去了孟久的住处附近藏了起来,在向孟久说明原因以后希望他能够帮助自己澄清。 孟久确实也不相信宴心会做出这样的事,便答应召集几位在破军门说得上话的师兄师姐前来,看宴心如何能够化险为夷。 “如此,不如我替宴心师妹先找个住处休息,等明日……” 孟久也是好意,不但请宴心到自己的住处喝茶,还要替她找一处空出来的地方藏身。 宴心也已经计算过时间,现在差不多刚刚入夜,也不算太晚。她相信罗云溪办事的速度,这个时候李狗蛋肯定已经收到了信。 她坚持道:“师兄,这件事刻不容缓。” “我理解师妹现在的心情,可我们破军门最注重的表示仪表,要召集师兄们议事,师妹这模样如何提起气势与程师姐对弈?再者说了,你被困了这么久也要好好休息才能让你聪明的小脑袋完全发挥呀。” 看孟久这模样,好像并没有因为程紫秋的刁难而怀疑自己,反而也是一脸的温柔宠溺,这未免和曾经的他也相差太多了。 宴心迟疑乐片看,低头看了看自己的穿着,这衣服不仅沾了灰尘,领口还有方才吃东西的残渣……确实是十分窘迫…… “孟师兄……谢谢你。” 她微微低头,这好像是她这一世以来第一次发自内心的感谢孟久,她的心里竟然还有些愧疚。 孟久挑眉,“这有什么好谢的?” 还是放心不下的宴心还是问出了困扰自己已久的问题:“孟师兄,你真的没有怀疑我么?明明程师姐都已经……” 听到了这个问题,孟久先是一笑,随后一副理解宴心的态度。 “我相信自己看人的眼光,宴心师妹,你也应该相信我的判断啊。” “恩!” 得知了孟久心中的答案,突然之间宴心也感受到了不一样的温暖,这就像是一直以来的小仇敌突然之间转变了的感觉,有一种互相了解的人突然打成了共识的惊喜。 之后孟久带她避开了众人来到男寝之后的一所住处,这地方人烟稀少,平时不会游人来打搅,所以宴心也能好好收拾一下了。 这一次罗云溪的现身,孟久的坦白,让她无比的安心,只要她抖的机灵能说服所有人,那便足够了。程紫秋,你就先等着吧,明天可是一场硬仗。 宴心卷了自己的枕头缩起身子,安安稳稳的躺在了那张床上睡得酣甜。 第九十六章力排众议 孟久第二日来接她的时候,宴心早就已经坐在梳妆镜边把一切都准备好了。 她的风格一直都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这程紫秋既然这样针对自己,那她就没有理由继续忍让。 “今天到场的还有我们破军门的其他师兄弟,届时你说话一定要注意一点,我和徳召也会帮你的。” 孟久将准备好的早点放在桌上,暗示宴心放宽心。 看着准备好的餐点,宴心的感激之情油然而生,“多谢孟师兄了,我们不过认识半月你就肯这样帮我,宴心真不知道怎么报答。” “举手之劳,毕竟宴心师妹是个武学人才,只不过是程师姐太过高傲了些。” 孟久笑了笑,直至现在依旧偏袒着她。 随便应付了两口之后,她与孟久来到破军门大殿外头,宴心不由得朝里面张望,果然程紫秋的架势不小,周珊陈露都已经站到了她的身后,估计是充当人证来了。 里面还有几位在上一世的时候见过一两回的师兄师姐,应该也都是正道弟子和首席弟子。 宴心也不怕,与孟久对视一眼后,仰起头就往里面走。 率先看到她的还是周珊,原本周珊料想她怎么也应该是落魄憋屈的样子,可如今宴心不止穿着清亮,连气势都不一样了。 她紧张的用手肘拱了拱身边和其他师弟聊天的陈露,陈露一回头看到宴心也惊呆了。 “弟子柳宴心,见过各位师兄师姐。” 在众人的注意之下,宴心走到大殿中央,恭敬的拱手。 其中有个眼生的,迫不及待地问道:“原来是你偷了秘籍。” 宴心也不生气,转过头反问他:“师兄如此说可有证据?” 从她走进来开始,程紫秋的脸色就没好看过,想必内心早已经责怪了孟久三四次了。 看到宴心还有脸反驳的时候,她就彻底崩盘了。 “你在测试时候用的武功便是证据,破军门的武功从不外传,你若不是偷学又怎么会使得?况且徳召说过,你在虎丘的时候还让他用过凤凌掌,恐怕触发虎兽阵法也是你可以为之吧。” 被点名的庄德召这时候站了起来,按照孟久说好的那样,替宴心解释。 “风凌掌确实是我破军门的掌法,但是这掌法十分简单,若是修习得当也能有大用,不一定是师妹偷学。况且虎丘阵法触动的时候我和商爻师叔也都在场,师叔也说恐怕是天气变化与当日人多造成的。” 周珊不服,立即挑出其他的事情。 “这个女人行为古怪,经常大半夜偷偷跑出去,一定是那个时候练功了,而且她的衣服里还有藏书阁的秘籍!” 宴心早在一开始就料到了有人会借用这件事找茬,她不慌不忙的提醒了所有人。 “藏书阁的书籍都是有借还档案的,我这样的功夫又怎么可能神不知鬼不觉潜进去呢?不过还有一件事宴心要说。” 她所学得的武功都是凭借上一世的记忆,所以那些个秘籍都并不是她的,而是有人蓄意嫁祸,她那天看过搜出来的几本,都是正道弟子所学的。 如果她没有想错的的话,应该是程紫秋自己借出来后栽赃嫁祸她的。 “你们当中有谁知道,那些从我那里搜出来的秘籍之后都去哪儿了?又是由谁的名义还到了藏书阁?如果各位有异议的话当然可以前去调查档案。” 程紫秋明面上是没收了这些书籍上交,可她实际上一定是自己还了回去,将那些空缺补了回来,既然这样就肯定会有把柄留下。 很快有人反映了过来,大声问:“你是说有人嫁祸你?” 宴心看了一眼身边的程紫秋面不改色,说明她肯定不是自己动手借阅的,所以没有正面答话。 “宴心家中世代为武将,家父颇为喜爱一些武林绝学,每每重金以求,像如此的功法不止破军山,连同碧云岛和修罗门的功夫都包含其中。” 她还需要解释自己会这些武功的原因,只能推脱说是父亲手来的拓本。 “还在狡辩,就算是收藏江湖功夫也不可能有我破军门绝不外传的秘法吧。” 显然很多人不买账,第一个就是陈露。 宴心大大方方的承认:“这秘法确实不是我家中所藏,而是我来到银城之后从一处铁匠铺子里买来的。” “各位师兄弟,我看着女子口中并无半句真话,还是直接废除武功逐出破军山吧。” 程紫秋当然不相信一个小小的铁匠铺会伪造出破军门的真正功法心得来,为了避免孟久等人的继续开脱,她巴不得赶紧送宴心回那个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方。 “程师姐莫急,早就料到你不相信了,我昨日已经请求孟师兄帮我找来了那位铁匠铺老板,自有他来为我做证。” 柳宴心推后了一步,朝着孟久点了点头。 大殿的门再次开启,李狗蛋还穿着那一身虎皮围裙,拘谨的看看鞋底之后才踏了进来。 “哎哟,见过各位大侠、大师、师太!” 前边李狗蛋还问后的好好地,可是一转向程紫秋就变成了师太,这不是故意要她难堪么。 果然程紫秋眼睛一瞪,下一刻就要发怒。 “昨日我下山去,确实在银城城门口遇见了这位李兄,周围的街坊都能做证他确实开了一家铁匠铺,且手艺了得。” 有孟久的引荐,这些座上的人也都有些动摇了,这样也就制止了程紫秋的继续无理取闹。 陈露不禁提问:“那这和破军山的秘籍有什么关系?” “我从他的铺子里发现,确实有关于破军山的很多记载,不只是破军门,连同贪狼门和七杀门都有不少,甚至还有一些关于山中奇物和风土小说的文书。” 孟久将几本有关的书拿了出来,递到庄德召的手里让他们一一传阅。 这些东西都是宴心还没来破军考核的时候编写的,由李狗蛋复刻后卖出,所以会和原著有所偏差,但至于来处他们肯定是追查不到的。 “这不可能!” 程紫秋一下站了起来拿过孟久手里的书查看,她始终想不明白,宴心怎么会有这么大的本事。 “但这些书并不是来自我们山中,而是有人记下之后誊写而成,所以文字用法与我们的秘籍并不一样,但若是修习也并无不妥。” 如此也就证明了这些书籍并不是有人从破军门中盗走的了。 李狗蛋之前早就得了罗云溪的关照,将事情推脱的干干净净。 “小的做的不过是江湖上的小买卖,有人卖给我,我便转个手赚点小钱罢了。小人是一点武功也不会,世世代代只做匠人,所以这个嘛……” 还没等他说完,程紫秋就已经动手了。 “会与不会,试试便知。” 正当她出手袭来的时候,一道掌力袭来,突然冲散破了程紫秋的起势。 “对手无寸铁的平民百姓动武,我便是这样教你们的?” 一个沉稳有力的男声,从大殿正前方出现。 “师尊……” 受了一击的程紫秋一下反应了过来,单膝跪地低头受命。 其余的人也跟着俯下了身。 “见过师尊。” 这个人一身黑袍遮身,看不清面容,只让人觉得气场强大到无法靠近,有一种望而生畏的感觉。 就像……就像石室里的那个男子! 不会吧,他就是那个掌管整个破军山的观砚? 他难倒不应该和自己的师父商爻一样,是一个满头白发的老者么,怎么会这么年轻? 宴心如遭雷击的愣在了原地,早已经把行礼这件事抛之脑后了。 观砚也没有理会她的木讷,冷冷的开口道:“这件事我已经有决断,破军门规,自去领罚。” “另外……凡我破军秘籍心法按正价收回,望你以后在遇见那个人时,第一时间来破军禀报。” 如果说安如慕是世间最温润的君子,仿佛天生的温泉一样能够舒缓人心,那观砚就是最最漆黑无边的深渊,冰冷的像那个宴心不小心掉进去的寒潭。 毕竟这个男人能让四方君王来贺,掌握三国百年命脉。 “还有……” 观砚正要说其他话,可这李狗蛋竟然直接打断了! “这……这位神仙啊,小的还有事,银城城主家的大小姐还在等着我呢,我先走了。” 众人都惊讶的看着李狗蛋,毕竟整个破军山上敢打断掌门人说话的,可是到现在都没有一个呢。 “苗浣银?” 观砚轻声重复了这三个字,因为宴心离得够近所以正好听见了。 就这样李狗蛋头也不回的迈着小碎步溜走了,观砚倒也没有叫人去追,只是静静地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这不由让宴心猜测,难道是那个小魔头还纠缠过观砚这样厉害的人物,否则为什么一提到苗浣银,观砚就像碰倒了曾经道老相好一样呢? 接着观砚望向了那几个被程紫秋拉来看戏的人,缓缓道:“你们几个,毫无辨识力,同罪。” 那些弟子自然不敢反驳,观砚的话从来没有人敢忤逆,这一次他们只能自认倒霉,谁让摊上了程紫秋这么一个师姐呢。 过了许久后,立于众人之上的观砚才对着宴心慢慢开口,说了四个字。 这四个字足以让宴心魂飞魄散。 “你随我来。” 第九十七章 掌门许诺 观砚的住处涤月殿在破军山的最顶上,从前宴心连他的面都没见过,更别说是来过他的住处了。 他们一前一后的走着,宴心在观砚身后盯着他的黑袍出神,能够接触这样厉害的人物,她到现在都不知道该用什么心情接受。 他这袍子的后边用蓝色的丝线绣上了名木兰的图样,这是楚国特有的花草,边上还有一层浅浅的波澜状,倒是符合他的性子。 她其实心里也是忐忑的很,之前关于这位师尊的传言她听了不少,江湖人的话先暂且不说。 论大多弟子们传的那些,只说师尊性格孤僻,功法精妙,喜欢收集玉石宝器,平日里只会按照首徒的习性、爱好,教些门中不常练的功法,其余的一概不知。 就连顾白修提起他来也是说不清的样子,他似乎对所有的事情都漠不关心,却又能洞悉一切。 至于观砚真正的样子,恐怕要等宴心自己接触之后才能知道。 走了大约一炷香的时间,他们就来到了观砚的寝殿。 从外面看整个大殿都是黑色的,周遭被山石围的密不透风,只有琉璃花窗是镂空的,能让阳光更好地照射进去。 她跟着观砚踏了进去,里头十分宽敞,除了几个书架子,一个非常大的床以外,几乎没有什么特别的陈设,连一个摆设用的花瓶都没有,宴心很难想象他每天的生活是多单调。 也难怪他喜欢一个人躲在那个寒潭里。 “你究竟是什么人。” 殿内只有他们两个人,观砚的声音不大,但在这个地方却极具穿透力。 而这个问题,早在第一次后山相遇的时候,观砚就问过她了。 宴心赶紧半跪下,行了个破军山的礼。 “徒儿澜州柳宴心,见过师尊!此前多有冒犯,还请师尊大人不记小人过。” “哦?” 观砚只发出了一个音,便没了下文。 她保持这个动作过了好久,观砚也没有发话,宴心不由得偷偷抬头看他。 观砚此时正背对着宴心打坐,一动也不动,但就在宴心看了一会儿之后,突然冷冷发话。 “你不是我最得意的弟子么,怎么这么拘束?” 她就知道,那天在后山的事,一时半会儿是躲不过去了,任她怎么巧舌如簧,能言善辩,也不敢再观砚面前打鬼主意啊。 况且观砚这么说,摆明了就是羞辱自己没脑子呗。 “那……那都是权宜之计,保命而已。” 宴心干笑了两声,心中默默祈祷这件事赶紧揭过去。 很显然观砚没有那么容易放过她,不留情面的开口,“今天也是?” 她心中一紧,该不会是自己的计策被看穿了吧,还是关于山河卷的事情,观砚还在耿耿于怀? 在没有清楚的了解观砚这个人之前,她还不能放松警惕,她只能一咬牙,抵死不认。 “宴心说的句句属实!” 观砚也没有要和她争论的意思,不带任何情绪。 “从今天开始,搬到偏殿去住。” 偏殿?那不是只有掌门继承人才能够住的地方么? 在上一世,不管商爻怎么褒奖自己,可都没有这样的待遇,况且这继承人观砚怎么也不会需要啊。 他都在破军山带了多少年了,还是一副不老不死的模样,要继承人当摆设么? “为什么?” 宴心还没过大脑,就已经把问题问了出来。 “你不是想做首徒么,我给你这个机会,只要你七天内能打败程紫秋。” 原来只是首徒…… 他确实是把宴心的心声说了出来,只要当上了首徒,就是离山河卷更近了一步,她就能够知道秦玄琅的追求的宝物,三国百年前的秘密究竟是什么了。 “弟子知道了。” 宴心点了点头,正欲告退,却在抬头之时注意到了墙上的那一副画卷。 画卷上是一个女子笑得灿烂,那一种张扬热烈,自信不凡的模样,宴心只在一个人身上见过。 那就是苗浣银,银城所有城民众心捧月的亲女儿。 可是为什么观砚的卧房里会有苗浣银的画像? 他这种性子的人,也会在屋内挂画…… 难怪刚刚在大殿之上,他听到李狗蛋提起苗浣银之后整个人都神色不对了。 带着满脑子的疑问,宴心慢慢的退了出去,还帮观砚关上了门。 因为之前太过紧张,很多话她又在脑子里过了一遍,程紫秋怎么说也是她的亲传弟子了,这件事还没有全部解开的时候,他就毫不犹豫的帮自己把这件事摆平了,而且还没有追究自己出现在禁地的事。 破军门规矩严格,他既然是掌门人,又为何不直接在禁地杀了自己,还这么大张旗鼓的放了自己? 住在偏殿,收为首徒,打败程紫秋。 这些事情都是普通弟子想都不敢想的,为什么观砚偏偏要交给自己呢? 宴心只能安慰自己说是机遇到了,往后的事情先走一步看一步,观砚这个人比罗云溪还要看不透。 等到她安然无恙的回到原本的住处收拾东西,才发现周珊陈露两人已经把她的所有被子书籍衣裳都搬空了扔出去了。 她也不气,自顾自的收拾起来。 正巧,受罚回来的陈露一瘸一拐的推开门,瞧见宴心之后,不由大骂她不要脸。 “柳宴心,你可真是个妖怪,连师尊都能哄骗,总有一天大家识破了你的真面目,破军山也不容你。到那个时候,我看谁会再来帮你!” 陈露像不会累一样,一连说了好多狠话,可怎么都不见她到宴心面前动手,真是一点师姐的样子都没有。 再看看程紫秋,根本就是仗着首徒的身份为所欲为。突然之间宴心就有点理解观砚了,若是破军山所有女弟子都是这个模样,确实会闹笑话,也难怪他会看上冰雪聪明的自己。 宴心将能用的东西统统打了包,临走还不忘了吓吓这个女人。 “你这么有空不如多想想怎么保住自己?现在我可是师尊钦点的弟子,得罪我会是什么下场不用我提醒了吧。” 程紫秋就是与她为敌,所以差点就被师尊逐出首徒的位置,陈露这样畏首畏尾,只知道跟在别人后面出坏主意的女人,没了庇护只能是一滩烂泥。 “你!” 陈露气结又不知道怎么反驳,之能看着她离开。 收拾好东西之后,宴心并没有第一时间去偏殿,而是先去找了孟久。 孟久那边她再三道谢,毕竟她不应该先入为主,把上一世的太多不愉快的情绪代入进来。她还将观砚的吩咐说明了,点出可能之后不能再与师兄第们一同学习,让他提自己和徳召师兄说一声。 听到她要住到偏殿的消息,孟久本来是诧异的,他在破军山两年之久,论德行武功都是上等,可迟迟都不见师尊传召,一直到如今都只是一个正道弟子。 但是宴心入门不到半月,就能够得到师尊青眼,这说明柳宴心确实是不同寻常,这也正好说明了他的眼光没有错。 他略表祝贺之后也没有其他的话,只让宴心好好学,万不要让师尊生气。 另外顾白修那儿宴心只是留了书信,并没有之间与他见面,虽然说不用害怕顾白修因为与自己来往而被针对,主要是因为顾白修不管怎么努力交流,对别人都已经是一种针对了。 只是宴心这一次的目的不简单,在她还不能确定前路之前,不能把顾白修在搭上了。 其实想来,宴心也算是因祸得福,虽然闯了大事,备受针对,但也因为这件事引起了观砚的注意,让所有的事情都更加顺利。 …… 折腾了一整天,她躺在偏殿里休息,摸着自己因为当时和程紫秋高台之上对抗而受的伤,想着怎么能够在七日之内赢回。 程紫秋虽说性子不好,可也是个武学奇才,若是上一世的自己还能够勉勉强强打个平手,但现在可不一样,七天未免有些太短了。 “滴答、滴答——” 她和观砚的住处不过隔了两面墙而已,只要观砚在对面使用掌力,自己房间里的水音铃就会发出阵阵水声。 宴心没办法,只能咕噜一下爬起身来,重新穿好衣服去观砚门前问候。 “不知师尊有何吩咐?” 宴心话音刚落,这殿门一下就敞开了。 这也太过于直白了吧…… 在晚上,观砚还是那一身衣袍,好像除了在水底以外,他就不会褪下来。 宴心走到他身后之后,那殿门又一下自动关上了,吓得宴心直咬嘴唇。 难不成这个观砚夜有所梦不良嗜好,比如白天在自己脑门上敲了三下,暗示自己三更天来找他传授武功绝学? 可她无论怎么想,也想不到观砚白天里有什么反常的举动呀。 “和我说说你以前的事。” 半响,观砚突然转过了身来面对宴心,她的黑袍就这样随意的散落在榻上,有光的地方会有丝丝亮度,就算他的袍子遮住了半张脸,宴心也能查觉得她正在盯着自己。 而且这样的“盯”,比对视还有可怕。 “啊?” 宴心重新确认了一下,毕竟在她的认知里,观砚不会是这么八卦的人。 “从你的世家背景开始说起。” 对不起,他还真是。 既然是观砚的要求,那宴心开诚布公的说一说也没有问题,她从重生开始就足够坦荡,不过是亲手料理了一些恶人,也算为名除害。 “我从小就生在澜州城,父亲是天榆的三品武将,母亲在生弟弟的那一年就亡故了,我还有一个兄长常年驻守边关,差不多也有三年没见了……” “你和他们关系如何,过得可开心?” 不等宴心回忆完,观砚就问了新的问题。 宴心还是第一次发现观砚还有这样热爱探索弟子生平的一面。 “不管是侯门贵女,还是虎门将女,纵使金枝玉叶也总会有不如意的,哪儿有什么开心不开心的。不过在我看来只有自己努力争取,达到一个高度,才不会有人欺负,我也只看将来……” 她说完以后观砚就沉默了,也不知道他是不满意这个答案,还是宴心的事迹太过平淡。 长久的沉默到让宴心沉不住气,“师尊,你怎么会突然对我之前的事感兴趣。” “没有兴趣。” 无情的否认让人寒心,不过宴心也能确定这位师尊还是个口是心非的人。 既然观砚都已经先开口了,宴心也就不藏着掖着了,打算直接从苗浣银身上切入。 “那师尊和那个画中的女子又是什么关系?” 从年龄来看,观砚应该能做她的曾爷爷了吧。 而且他们都在银城,指不定祖上就是一家呢…… “这与你无关。” 观砚还是那样,语气冷的像是千年寒冰,任人怎么砸都砸不开。 不过一个人只要有了七情六欲,那就是有弱点,就算是遗世独立的谪仙也一样。 宴心在心中冷哼,深刻的怀疑这个观砚就是一个恋童癖。 “从明天开始就是第一天,所有的丹药心法都在你房间,不懂就问。” 第九十八章 不好相处 一连两日,观砚都在盯着宴心习武,有着上一世的经验,她消化其这些东西来也不是什么问题。 可是对于观砚来说,那可就差远了。 “按照这种速度,恐怕明年你赢不了。” 宴心不由在心里诽谤,那个程紫秋的实力难倒真有这么强么? 但毕竟是观砚教出来的徒弟,她总不能真的说出来打观砚的脸呀。 “师尊,我伤还没好呢!” “她也有伤在身。” 宴心翻了个白眼,不就是当日对峙受罚了而已么,哪里比得上她一连躺了两天才能下床呀。 她最近也在想,罗云溪的出现可能并不是他口中所说的保护自己,而是因为他也知晓了羊皮卷上的秘密,所以摸到了破军山来。 那罗云溪会不会也知道了自己的秘密呢? 可能是因为在山上,观砚就在自己身边,罗云溪就算想来肯定也有所忌惮,为今之计就只有他想办法去找罗云溪了。 不过自己为什么要找罗云溪,他不来不是正好随了自己的心意么? “再发呆的话恐怕要到后年。” 观砚明明在静心打坐,但依旧能察觉到呀宴心的不在状态。 “师尊我不明白,你为什么会给我机会做首徒,孟师兄不是更厉害么?” 宴心咬了咬牙,她始终不明白,观砚为什么会独独看上自己,难道是因为他们之间在寒潭有了“亲密接触”? 还是因为自己实在是太过美貌? 宴心从心里把这个选项划走,按照她对观砚那肤浅的了解,他肯定也听过自己在虎丘惹得麻烦,觉得自己形迹可疑呗。 整个破军山最能让他放心的地方,不就是把自己安排在他身边么。 老狐狸! 观砚也不和她绕圈子,“你不是想要山河卷么?只有这样你才有机会得到。” 既然之前宴心在后山提到了山河卷,那如果现在推说不感兴趣那观砚也未必会相信,倒不如大大方方的承认。 既然他能这么轻易的说出口,只有两个原因,第一是他料定了自己不可能打赢程紫秋,第二是山河卷的用处对他来说并不大…… “就这么简单?” “你做到再说。” 观砚飞快的夹起了正在飘落的一片树叶,轻轻使力,那片叶子便不偏不倚的打在了宴心的剑上。 震得她的手腕都微微发麻,可宴心也没有扔下剑,反而继续方才的动作。 观砚见她如此,不由夸奖:“底子倒是不错,不愧是出自将门,你的楚文也是家里教的?” “那是我自己学的,我从小便立誓要上破军山修习,自然是打听了好几年的,平日里也比别人刻苦一些。” 宴心可真没有说谎,若是把上一世也算上,那可不就是从小立誓了么,而且她当年从一个笨丫头长成贪狼门的首徒,其中受了多少委屈和白眼,她自己都记不清了吧。 天刚亮她就起来背诵武学典籍,深夜还在对着沙盘排兵布阵,这样的毅力,恐怕真的在历经生死劫难后,才能真正不遗余力的展现。 “你准备继承父业,做天榆的大将军?” 这几天下来,宴心发现观砚对自己还是很感兴趣的,不然也不会问出这种话来。 破军山只招收所有有志之士,但是从来都不会过问这些弟子将来会如何选择自己的路。 似乎破军山就是为了挑起三国战乱而生的,为所有过渡输送人才,难道不也是师兄弟们之间的博弈么? 这和战国时期的诸子百家又有什么分别? “不止如此。” 宴心大方承认。 “十六岁以前一直活在阴霾之下,近几个月突然展露头角,得到了李清流的赞赏,和皇子间有诸多牵连,甚至还差点卷入命案。” 宴心这下是看明白了,原来观砚手边的书信不是什么趣闻,而是自己的之前的生平记事。 见到宴心疑惑,观砚才缓缓解释。“我总要了解自己的徒弟。” 这话说的有些道理,宴心也没有说话,任由他继续猜测。在她的印象里,师尊并不是哪种好管闲事的人,不管你是什么身份他都一视同仁。 可能是因为宴心重生了一次,所以引起了他的在意。 过了好久,原本预想的问题没有到来。 等来的却是观砚笃定的一句话。 “看来你之前过的一定很辛苦。” 顷刻之间,宴心的心底好像柔软了一片,是那一种被戳破了伪装,突然触碰到了软肋的感觉。 辛苦吗? 恐怕从来都没有人关心她过的是否辛苦吧。 “假设有一天你发现,原本你所熟悉的一切,所经受的苦难都不属于你,你会如何?” 宴心没有听明白观砚的问题,只以为他的意思是经历了这些之后有什么感慨。 “我所遇到所有事,所有人,都成全了今天的我,反之我也该好好谢谢他们。” 宴心提起笑容,又一次抬起剑来,在观砚住处的梧桐树下接连出招。 秋风乍起,掠过观砚的盖住脸的衣袍,正好掀开了一个弧度。 转身之间,正巧被宴心看见。 那是一张岁月都无法留下痕迹的面孔,他的下巴略平可还有棱角,阔而高的鼻子只露出了小小的一侧,整个人白的发亮,和这身黑袍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宴心再一次转过身去,假装自己并没有留意。 除了每日的固定课程,在这里还算是舒适,饭菜都会由一些正道弟子端到门口,衣物也有专门的人收去洗净再送回。 藏书阁不用她自己借阅,观砚都会把该看的书籍替她准备好,可那些书籍里不止有针对程紫秋剑法的解析,还有另外一些和破军门毫无关联的书。 那些书里记载了一些转自楚国的故事,和她们国度特有的圣女记载。 原本的楚国不过是一个小小部落,他们的首领原本是炎帝的另一脉分支,经过了无数变迁和交结演变成了小部落。 他们还保留着曾经的习性,每换一位首领都会相应的选择一个拥有“天族”血脉的女子成为圣女,用于传达天神的命令,可保他们继续传承,孕育新的生命。 宴心也猜测过,破军山的所有重要书籍都是由楚文书写,这说明破军山和楚国也有着不可分离的联系,但至于为何会脱离三国之外又要另说了。 而在观砚殿中走动的这些弟子都是她得师兄师姐,一开始难免都会不好意思,可她也听过这些弟子谈论起自己过。 他们有的猜测自己是百年难得一遇的练武奇才,有的猜测自己是送了大量金银的关系户,还有的猜测自己是观砚看上的女人…… 这些话既然宴心能听到,那观砚自然也能听到,既然他都不在意,那宴心也没有理由去阻止。 平日里观砚一般都不会下去正殿议事,门中的一些琐事和纪要都是正道弟子和首徒代为转达。 目前正道弟子大约二十人,首徒却仅仅只有六人。 她在五日之后对战程紫秋的榜帖已经被观砚放了出去,一时间众说纷纭,说什么观砚就是明着想要让宴心做首徒,特意拉了程紫秋做垫脚石,就连程紫秋自己也吓得冒汗。 这震慑作用的确有那么点意思,可是按照宴心目前的能力,观砚肯定也心里有数,要赢程紫秋只有两份胜算,她若是要赢恐怕还需要寻求外界的帮助。 罗云溪便是她第一个准备求助的对象,好在七杀门的门主早年游历去了,所以门中守卫什么的都不算严格,罗云溪必定也是想要了解李狗蛋走后的情况,只要自己下山,那他定会找机会见面。 或许观砚也留意到了宴心的想法,竟然命她去商爻那儿传信。 这当然是宴心求之不得了,她特意挑了一身不显眼的衣服,准备太阳快落山的时候再动身。 …… 自从程紫秋那件事出了以后,她也算是破军山的红人了,一些个和她平级的弟子都会象征性的叫她一句师姐,就连同原本的内围弟子也主动和她问好。 享受着这样的待遇,她很快就来到了贪狼门的牌匾下头,虎丘就在不远处的高台之上,站在宴心的位置正好能够看得清楚。 虎兽们还在阵法里踱步,宴心因为上次的遭遇仍然心有余悸,便没有从正门进去,反而给偏门的看门弟子递了腰牌。 想上一世的时候,她进出贪狼门又何曾需要这么麻烦,还不是她想上就上的,这里的每一步石阶她都记得清楚,两旁的草木还不比她曾经来时那般茂盛。 慢慢的来到贪狼门正殿附近,奇妙的虎兽图像雕刻在山石之上,虽不比破军门那样庞大,但也十足的气派。 她还记得刚被提升为首徒之时,和顾白修一起在偏殿的后院里种了一棵柳树,现在她站在这个地方思绪万千。 “你怎么在这。” 女人的声音从背后响起,没有脚步声。 宴心猛然回头,却发现了身穿贪狼门弟子服饰的叶菁。 她不是被自己重伤扔在了密道了么,怎么会成功进入了贪狼门,宴心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叶菁?” 第九十九章 巧遇叶菁 “没想到吧,又见面了。” 叶菁娇俏的和宴心打了招呼,好像一直在等着和她见面的那一天。 “你怎么在这。”宴心重新整理了自己的态度,冷眼看她。 “说起来我倒应该谢谢你,如果不是你刻意把我留在密道,我也不能因为迷路而直接走到贪狼门。” 叶菁抱臂站在宴心的正对面,十分坦然,而这样的坦然倒让宴心紧张。 这个女人会找麻烦的程度,绝对不亚于柳糖儿。 况且自己当日在密道里那样做,更是加重了她的怒意。 “你想怎么样?” 宴心开门见山的问她,目光不自觉从叶菁的神情滑到了她按着剑柄的手。 “你的事我都听说了,你现在是破军山的红人,我自然不会跟你动手,况且武功造诣上我也不如你。” 她还算明事理,话中分析的也都对。 “既然知道就不要惹事。” 宴心眼看就要绕过她,她突然笑了,小声道:“有仇不报不是我的作风,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来破军山有什么企图,但只要有我在,一定不会让你这么容易得逞。” 和这种人讲道理肯本就不可能,宴心只能受着,反正来自于叶菁的针对,也不是第一次经历了。 “好,只要你不被自己伤到,我随时恭候。” 她仰起头,想起上一世叶菁的死,不由在言语上提醒她。 叶菁踢开了脚下的石子,转身说道:“你不是想见我师父商爻么,随我来吧。” 放完狠话以后突然转了态度,这倒是让柳宴心十分以外,不过像这种只会背后放冷箭的女人,她也只能防患于未然。 贪狼门的位置在邻近山腰的位置,所以能够看到这一路的红枫树,此时还未到深秋,枫树的颜色也还泛着青黄,一片一片,层层叠叠的覆盖在两人的头顶上。 从前顾白修每次下山给她带好吃的,总是会约在这个地方。 一路上还有几个弟子同她打招呼,在新人里她算是混得不错了。 叶菁抬手折下一片在她肩膀边上的枫叶,放在手中把玩,不由感叹。 “我一直听说贪狼门的红枫很好看,今后终于是有幸能见到了。其实我对之后的试炼把握也不是很大,这或许就是机缘。” 宴心走在她身后,心中不免怀疑,明明是她的人生再来了一回,要说感触也应该是自己更多一些,怎么反过来要看这个女人如此作态了。 “不过我倒是很希望你能成功登上首徒的位置,要不然怎么能摔的更惨呢?” 突然叶菁转过头来,挑眉笑了笑,她其实长得也还可以,不过比起柳糖儿的那种娇柔来,明显要稍微强势一点。 “这么说你是要祝我一臂之力了?” 宴心抓住了重点,这个师姐其实也没有永恒的敌人,要是这个女人愿意帮她,倒也不失为一件好事。 不过事实证明,这不过是柳宴心的臆想。 “我可没有那种本事,所以你就尽量大发神威吧,也好让我看看你真正的水平,万一高估了你怎么办?” “那你可要看好了,我的本事无可估量。” 叶菁噗嗤一笑,摇了摇头,显然是觉得柳宴心太过于自负。 他们两这样的相处模式,在旁人看来倒是更像小打小闹的好友,完全看不出来其中一个意图报复,而另一个则未雨绸缪。 “你要和我一起上去?” 到了商爻的正殿,叶菁还没有离开的意思,宴心不由反问。 “我一个新弟子,当然不会放过在师尊面前露脸的机会了。” 叶菁也够坦诚,说着就让弟子前去通传,这做派宛如是一个在师门混的游刃有余风生水起的师姐。 这个大殿她来过千百次,每次都是直接小跑上去,在师父身边分享山下的一些趣闻,每每这种时候叶菁宗总是的半死,还会若有若无的在旁边说她不好好学该学的,总在不必要的事情上费心。 商爻的精神劲一向很好,现在还坐在桌边研究前段时间,边陲十二小国的战报。 原本楚国也只是个边陲小国,不过依照脱引而出,成为了能和天榆、西津并存的三国之一,但是其他的部落就没有这么好运了,还要和更多的部落氏族抢夺土地。 这些年来,那些小国之间战况不断,贪狼门总会花些银子让道上的兄弟打听一下战况,然后拿回来让师兄弟们分析之后的战局走向,一座考核。 见宴心来了,商爻稍微有些惊讶,随后又恢复了平静。 “原来是你啊。” 宴心上前行礼,微微颔首道:“见过师叔,上次的事情还没有好好道谢,如今替我家师父传信,也好正式谢谢师叔。” “这件事原是我要向你们道歉,这虎兽不受控制也是我贪狼门管理不善所致,倒是惊吓了你们。” 商爻一如既往的客套好说话,对每个弟子都赞赏有加,希望他们今后都能有所成。 宴心明白师父心中的自责,也知晓这虎兽失控所带来的后果,轻者伤及师门同窗,重则贪狼门上下人心涣散。 她上前一步,古灵精怪道:“师叔言重了,不过若没有这虎兽的助力,我也不能在破军门一战成名,还备受师父赏识呢。说不定这也说明破军山日后会更加蒸蒸日上,如同这虎兽一般生机勃勃。” 如此一番话虽然只是安慰,但也算是讨一个口彩,商爻自然明白。 “你这丫头还挺会说话的,观砚这冷冰冰的人,就得和你们小辈多多接触才是。” 抖完了机灵,宴心瞥了眼一边的叶菁,她也在看着自己,一副“要好好看看宴心会搞什么鬼”的样子。 “这是我师父给您的信。” 宴心没有忘了正事,从怀里逃出信件来,一边的师兄上前来结果手中的信件,转交给了商爻。 商爻放下手里的沙盘旗帜,打开了那折的四四方方的信条,这信宴心可没敢偷看,不过看商爻的面色,似乎里面藏着什么惊世骇俗的小秘密。 凭借他对师父的了解,若只是下下棋喝喝茶逗逗鸟的趣闻,绝对不可能是这样的表情。 半响之后,商爻回过神来,细细的瞧了柳宴心一眼,才点了点头。 这时候一直干站着的叶菁突然开了腔。 “方才我带这位同窗来时说起前山的一片枫林,她倒是十分喜欢的样子,还说以后若是有机会一定要再来看看呢。” 宴心不明所以,这种话她可从来没有说过,也不知道这个女人故意绕进这个话题里是什么意思。 商爻笑了笑,挥了挥手表示:“若是喜欢当然可以常来,若是真成了破军门的首徒,自然是要常见面的。” “不过你若是平时要来,可还得通过了我的考验才是。” 如果是关于贪狼门平时练习的考验,那对于宴心来说简直是如有神助。 “不知师叔要在那一块指点师侄呢?” 上要招手,示意她道沙盘边上来,还特意将两边的提示撤走,只留下的战场上的地形和分局。 “早就听人说起,你的父亲是天榆鼎鼎大名的边塞大将军,那这沙盘你一定是从小玩到大了吧,你到来说说,现在两军对垒哪一方有胜算呢。” 宴心记得这一场仗,她在入门以后在书中读到过,而且边陲的战役频频,这一处地方又是几个小国都争相掠夺的主要地带,就连她在做燕京将军的时候也曾路过多次。 “若是宴心没有猜错,这个地方应该是夷沙和也先之间目前的最新战局,我之前在家中听闻也先一族是马背上的好男儿,而夷沙人则擅长偷袭和制造兵器。” 她拿过了小木棍,戳了戳那河道两边,心中早已有了一套说辞。 “这两方十多年来都势同水火,可是屡战屡平,梁子结到了现在。今日这战场在西津与楚的外围,有密林和山谷作为隐蔽,对于守城的夷沙占有地利,但是也先士气充沛粮草充裕,打持久战也不是不可。” 这些只不顾是贪狼门弟子必备的基础,知晓各部落国土之间的习性和擅长的方式,以备以后参与战局,就连他们喜欢骑什么马,马儿平日喝多少水吃什么草料都要记住。 “不错,可那都是书上早有定论的,你可还能说说接下去双方结果应该如何?” 面对一个非自己门中的小辈,能够想到这些已经是有些不错了,商爻欣慰的点头,继续温煦,希望柳宴心能够继续带给他惊喜。 “密林终究不是最后的战场,夷沙定会从水路而逃,然也先乘胜追击行至峡谷内部,也先按照道理定然会事先埋伏,但这也太过于轻敌了。夷沙这次的将领乃是突卑佐,曾在关焘战役中突出重围反败为胜,他肯定早有准备攻其不备。” 突卑佐这个人宴心听参与大战的士兵们说起过,有人还戏称他为“常胜渔翁”主要也是因为他总是做一些鹬蚌相争渔翁得利的事。 “向来最后胜出的应该是西夏吧。” 突然冒出了一个新的部落名字,让在场的众人都摸不着头脑。 反而是商爻眯起了眼睛,问她:“西夏?” 宴心不过是通过战场的格局和自己曾经的记忆反推,因为两年之后十二小国慢慢转承消融,成为了边陲九国,其中的杀伐不断。 “半个月前,西夏侯早已命人潜入夷沙君后方埋伏多日,一直等待机会入围,这一次可谓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宴心也曾经参与了好几场不俗的战役,从而在军中树立了不少威望,也就是这样得到了一支自己的亲兵队。 “不错,一个女子竟然能如此了解这天下各战场的情况,和敌军首领的心性,倒也是难得。” 商爻觉得这个小女弟子的想法和自己如出一辙,连同外围的其他战役也能够察觉到,若以前没有受过什么相关的教导,确实是一个人才,这样的人他遇到的少之又少。 也难怪观砚会如此看中这个弟子,也难怪虎兽会有所动。 恐怕不久的将来,三国并立的局面,也会因她而有那么一些微妙的改变。 第一百章 自求多福 “宴心不过是纸上谈兵罢了,这真正的战况岂是我三言两句就能够定论的呢。” 宴心轻笑当然还要自谦一下,她明明可以假装不答,但为了能和在师父面前得到关注,宴心只能稍微卖弄一下上一世所学的。 商爻也是好说话,卷起了袖子重新回到沙盘面前,立即赞同道:“此后我贪狼门,你若是想来随时让门中弟子放行便是了。” “谢师叔。” 宴心回了个礼,准备告退,她接下来还要去七杀门附近转悠一下,看看是否能遇到罗云溪。 “那宴心今日就先告退了,改日再来请教之时,您可不能嫌我麻烦呢。” “那我便祝你旗开得胜。” 叶菁跟着宴心走在回去的路上,此时路两旁已经点起了灯,贪狼门的灯都是挂在树上的,圆形薄纸做的花灯,里头放的也是花瓣形状的蜡烛,夜里点亮十分好看。 “你这么引人注目,可不是一件好事。” 叶菁美名其曰送送宴心,实则确实为了点评宴心方才的做法。 宴心也毫不留情的回怼了过去,想当年自己刚入师门的时候,不也是每一件小事都要被叶菁抓着说好久么,如今自己有了能力,就应该把那些话柄都扯回来。 “那总比有些人想要引人注目,却没有能力要好吧。” 她和宴心差不多高,但因为他们西津人总是稍微娇小一些,所以当宴心凑到她身边,能够明显感觉到她稍微缩了一下。 “可别得意的太早了,鹿死谁手还未可知。” 叶菁气结,转身就走。 宴心耸了耸肩,也没有继续在贪狼门闲逛,调转了方向去七杀。 七杀的师兄弟们都十分好说话,当年宴心来的时候是一位叫魏卓然的师兄代为掌管,但如今不知道他有没有顺利继承首席弟子的位置。 七杀门虽然听名字戾气有些重,但主要都是五行之术,到达七杀门的正门之前还要穿过一片沼泽地,因为之前和她们那儿的师兄弟们玩的不错,所以也常常造访。 凭借着之前的记忆,她一步一跳,前面几下都还算顺利,可是到得了中间之后,她突然就丧失了方向感。 这里明显和她当年来的时候不一样啊。 难倒每一年七杀门门口的沼泽地都会被人修改? 身体在慢慢下沉,这片沼泽虽然淹不死人,但是到时候陷进去,别人看到一定会被笑话死啊。 不管了,面子比安全更加重要。 她继续跨了两三下,学着以前顾白修教她的那样,朝着那些并不茂盛的方向走,毕竟若是人走多了,植物的生长速度也就慢了。 还未等她在一片像是礁石的东西上站稳,那些个藤蔓就飞快的颤动起来,再一次回过神来,她的半个靴子都要被镶牢了。 没办法了,现在想要逃脱只能借助周围槐树的枝丫,她稍稍提起,努力抬起一只脚蹬了一下一旁的小树苗,借力攀上了一棵枝干强壮的槐树树叉。 “呼——” 宴心这下才舒了口气,有了更好地视线,她爬起来张望了一下周围。四周的的树林都差不多,她深知因为紧张而忘记了自己是从哪个方向过来的了。 看样子就只能等路过的七杀门弟子救她了。 宴心彻底泄了气,干脆利用那槐树荡下来的枝条做个小秋千,模仿长臂猿那样一根一根荡过去。 “啪——” 那枝条因为承受不住宴心的重量而从中间断开了。 “抓紧了!” 这时候一根更加长的枝条晃到了宴心面前,宴心想也没想飞快的抓紧,遇到危机时候的下意识动作,连她自己也没有想到。 而且刚刚那个男人的声音,不是罗云溪是谁。 这小子,非要看到自己窘迫无助,才肯出来施以援手。 很快宴心就顺着这藤蔓晃到了平地上,罗云溪正穿着一身七杀门弟子的衣服插着腰冲着她笑。 他很少穿着鞋朴素的衣裳,所以整个人看上去也比之前正常了不少。 可气质摆在那里,怎么说也是风流倜傥的少年,几天不见似乎又变好看了。 环顾四周,这处应该是七杀的另外一出入口,这地方人迹罕至,像是后山的药棚,偶有几只飞鸟掠过,传来阵阵啾鸣。 “我就知道你会来找我。” 他从袖子里掏出了一张丝帕,递给宴心擦手。 宴心顺手接过,与他说起那天大殿上与程紫秋对峙的情况,总而言之事情办得不错,好歹是混过去了。 得了这个结果罗云溪肯定不满足,蹭到宴心的身边反问。 “为夫这可是变相的帮了你,你就仅仅只说这一句话?” 宴心一下躲过他想要揽过自己的手,找了块干净的地方坐了下来,一副要与他秋后算账的态度。 “你不也是欺瞒了我么,想必你来破军山也是为了山河卷吧。” 宴心直白的将罗云溪的目的说了出来,当时在银城的时候这小子明明说还有更加重要的事,可谁知道着重要的事就是混进破军山来。 能让他如此大胆的单独行动,恐怕也是因为他背后的人破解了羊皮卷上的记录,暗中指点他来的。 他看向宴心,虽然行为动作依旧纨绔,可眼神却变了。 “宴心心我就知道你不像寻常人眼中的那样简单,平南王府的羊皮卷你也看懂了。” 宴心不置可否,定了定神,恳切道:“山河卷我会拿到,但是我另有用处。” “所以你是来找我帮忙的?”相处了这么久,他明白宴心的意思,补充道:“无妨,我只要一观便可。” 如此便算是默认了,其实宴心也不知道山河卷里究竟是什么,她只能猜测出是关于三国之间的秘密,有可能是百年前的诅咒,也有可能是关于自己重生的秘诀,或者像观砚一般长生不老的灵丹妙药。 “有什么办法能让我在三日之后赢过程紫秋?威逼利诱也行,暗器迷药也可。” 话不多说,若是她太晚回去,一定会被观砚问起,那样的话说不定也会怀疑到罗云溪的头上。 罗云溪思索了一番,看他那样子肯定是办法的,但最终他还是拒绝了。 “在观砚的眼皮子底下作假,这恐怕不太合适吧,况且你胜之不武,他怎么会判你赢?” “这场比赛本就不公平,再说我又不会伤她性命。” 宴心想的只是拖延住她,并不是下个什么狠手,虽说程紫秋自恃才高,不把宴心放在眼中,但宴心是个讲道理的人,一码归一码。 “你可曾想过,观砚为什么要对你另眼相看?” 罗云溪也留意到了这件事的重点,那深思时候的表情当真是言念君子,温其如玉。 “因为我在门中太过显眼了,我闯的乱子你也应该都听说了。” 宴心有意将在后山寒潭的事情遮掩了过去,只说了虎丘一战和与程紫秋的秘籍偷盗一案。 “那不一样,平常弟子哪一个不是经过再三考核,还有两三年的观察才可以进入首徒的行列,但你明明意图不详,他还偏要养虎为患。” 他和宴心想的一样,但因为观砚给予她的就是宴心想要做的,所以宴心只想了几个可能之后就作罢了,不管怎么样,观砚这个人没有任何堤防她的举动,平时也都倾囊相授,谈话之间像是一个有血亲关系的长辈一样。 甚至……还会问她过得如何。 如果这样一个超脱俗世的男人也另有所图,那么自己还能够相信谁呢。 “不要这么沮丧嘛,你大可以就输了比赛,一了百了,看看他又能把你如何?” 罗云溪就是这种人,从来不在正常范围内思考问题,总想着反其道而行,不过他整个人不也就是这样以外的陪了宴心这么久么。 宴心翻了白眼,支起脑袋来感叹。“我可不像你,有这么资源任凭你造作。” “不过,你混进了贪狼门,又是想要如何取得山河卷呢?” 她倒是忘了一个重要的点,罗云溪既然混了进来,那他就一定也有了获得山河卷的计划,否则怎么可能这么轻易的就开始行动。 “走一步看一步呗,再不然晓之以理动之以情,或者干脆让他开个价咯。” 对于罗云溪的话,宴心只能听一半信一半,她虽然不是什么坏人,但确确实实背后藏的东西太多。 他突然转了态度,又一次蹭到宴心面前,语气也软了下来。 “好啦宴心心,这么久不减快让我抱抱,你都不知道我有多想你。” 宴心定定的看着他慢慢走来,双手环住自己的腰,将下巴搁在了她的肩膀上,似乎整个人都要挂在宴心的身上。 保持着这样的姿势,宴心还能够明显的感受到他的呼吸,有起有伏、无边亲近。 恐怕这个小男孩子也是累了吧,他身后有那么多的谜题和任务,背负起来也不一定轻松多少。 况且他应该也没有什么可以倾诉的人,不像自己还能倚靠前世的记忆取得一些保障。虽然不明白他和自己之间一直维持的事怎样的一种情愫,但既然相遇、相知,还携手共进就是有缘。 宴心也不知道自己是因为同情他的遭遇,还是内心深处贪恋这个怀抱,所以出奇的没有推开罗云溪。 第一百零一章 攻其不备 在所学的词汇里除了“眦睚必报”以外,宴心就唯独对“冤家路窄”这个词感同身受了。 “柳宴心,都到这种地步了,你还敢一个人下山啊?” 这一世越是不想见的人,命运就越是要把对方送到自己眼前来。 程紫秋已经跟了她好一会儿了,宴心一直都没有戳破就是想看看她究竟想干什么,现在到了一处灯火昏暗的地方,她才出口叫住宴心。 既然是对手打招呼,宴心也只好掏了掏耳朵回过头来打招呼。 “都说亏心事做多了的人才会害怕,程师姐你都敢下地跑了,我还有什么不敢的。” 看来程紫秋这两天也不好受,顶着这么大的黑眼圈也敢出来见人,怎么看也不像是之前那个盛气凌人的师姐了,看来是内心无比煎熬啊。 既然敌弱我强,那就要靠心理战术了。 程紫秋还是不肯松口,像个死脑筋的小破孩。 “你该不会是苏妲己转世吧,连师尊都攀上了,还有什么是你做不出来的么?” 宗门之人,说出这样的话来已经是羞愧,宴心也是破军山的人,最是看不起这样的人。 “虽然我很感谢师姐你欣赏我的美貌,但这样编排师尊,恐怕他老人家不会开心吧。” 说到了观砚的名字,程紫秋明显身子往后倾了倾,毕竟也是观砚带出来的弟子,他什么习性,程紫秋也最为清楚。 “别跟我绕圈子了,想赢我你还差远了,我劝你早点认输算了,也好过在师兄弟面前丢人现眼。” 原来程紫秋是打了这样的心思,但她在放狠话这方面,实在是比宴心差了太多了。 宴心也不惧,慢慢走向程紫秋,盯住了她躲闪的眸子道:“师姐你怎么到现在还被她们蒙在鼓里啊,难道你自己想不明白么?为什么师尊单独选中我来继承这首徒的位置,我一个新人又为什么可以定下七日之约?” 在其沉思的时候,宴心继续逼近,用言语扰乱她的思绪。 “这七日里众人都知晓师尊肯定会倾囊相授,若是我输了岂不是打了师尊自己的脸?况且你这些日子的所作所为,哪一桩哪一件不是伤了他老人家的心呢?说不定师尊只是想要找个眉目把你换下来。” 宴心把这件事添油加醋,描述的越发严重,程紫秋已经开始动摇了,原本持剑的手也在微微颤动。 如此正好,杀人诛心,反正她不是把师门地位看的比什么都重要么,一旦让她知道观砚已经对她失望,就是宴心的可趁之机。 “你好好想想吧,我来之前你还是破军们德高望重的师姐,多少是兄弟们敬你,可是我来之后你处处针对,以命相搏,哪里还有一点师姐的样子?再说了你这样对我,我损失了什么,你又损失了多少?” 此时此刻,程紫秋应该已经气得内伤了,本来就是嘛,她这么费尽心思要让自己难堪,可是自己不但没事还一跃成为准首徒,地位直逼她。 反倒是她,失了民心不说,连最视为骄傲的头衔也快没了,真是一出人间惨剧。 宴心双手环在胸前,故意摆出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点化她。 “破军山的人都知道你我针锋相对素来不和,让我来做理由最合适不过。若我是你,现在肯定顾不上威胁别人,早就去纤尘殿跪着思过了。” 程紫秋没有在说话,她低着头紧抿下唇,身后的夜色仿佛要将她一并吞噬。 见好就收,如果再刺激下去也不知道这个女人会干出什么事来,宴心赶紧加快了脚程赶往观砚的涤月殿。 其实她在整个破军门中最大的隐患就是观砚,但相同的,观砚也是她最大的靠山。 上山的路途中,一位名叫南忆的师姐与她点头示好,她的手里端着厨余,说明观砚已经用过了晚膳。 她回了个微笑以后迈开步子,一跨就是三层台阶,到了破军山顶时,额边也多了些细微的汗珠。 宴心轻轻敲了敲门,得到了观砚的一声“嗯”之后才敢推门进去。 “师尊,我回来了,这是商爻师叔给您的回信。” 她进去的时候观砚正在喝茶,他扬起头的瞬间能够清晰的见到那圆润的喉结。 观砚放下了杯子,默默反问:“七杀门可好玩?” “师尊……你都知道了?” 不会吧,他不过是见了罗云溪一面,这都能被观砚发现,难不成他还真的有什么天眼? 正当宴心觉得自己玩完了,想着怎么跪地求饶的时候,观砚补了一句。 “你的脚底粘了七杀门阵法里的泥土,别弄脏了我的正殿。” “哈?” 宴心干笑了几声掩饰自己内心的尴尬和惊吓,连忙找机会追捧道:“果真是什么都瞒不过您老人家。” 才换过来的宴心又被观砚的下一句话唬住了。 “但你不该那样吓紫秋。” 她赶紧闻了闻自己身上,除了一股子汗味就再也没有其他的,“不会吧,师尊,你连程师姐的味道也闻见了?” “南忆刚才经过了你们,都和我说了。” 她倒是忘了,这个南忆师姐的轻功了得,恐怕是给观砚送晚膳的时候遇见了她们。怪不得她要在楼梯上对着自己笑了,原来是告了状以后不好意思。 这个破军门真是太可怕了…… “程师姐是师尊看中的弟子,我哪敢教训她呀,只不过是稍微提点提点,让她以后不要再惹师尊不悦。” 宴心立马换了一副态度,摆出了一副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的样子,就恨不得当场跪在地上用列祖列宗发誓了。 “那我反倒要谢谢你教育了我的弟子?” 观砚十分冷静,语气永远是那样不温不火的,估计就算破军山的死对头砍上山来,他也不为所动。 不过这破军山的死对头有哪些呢? 只能说利益往来有一些,毕竟处在三国之中,多少小国和帮派暗探都在打听,破军山的藏书乃天下最多,每年都会有几百个不怕死的争先恐后的来送人头。 “这倒不必,若是师父愿意,大可教我几招毁天灭地,白浪掀天的武功,也好让我在三日后给您长点光啊。” 宴心收回思绪,立马把眼前最重要的是提了上来,这接话的速度可谓是行云流水。 观砚似乎是笑了,又似乎是没有,反正宴心看不见。 “好。” 这么容易就答应了? 夜里的风最是凛冽,一下一下扑在宴心的脸上,这风强劲非常,极具穿透力,像是能够跟随着自己的血脉一同流淌进胸腔,肺部和胃里。 就算是铁打的战士恐怕也没有办法躲过这样的袭击,风似乎在她的胃里作祟,还不停的发出狂妄的怒吼声。 “咕咕——” 宴心实在是说不出口,她是真的饿了。 观砚随手折断了一跟树枝,袖口甩过的风略过了宴心的脖颈,三下招式地上的尘土也被甩出了一道不浅的印记。 “好!” 宴心一下反应了过来,立马开始击掌叫好。 手执树枝的观砚明显迟疑了一下,才缓缓抬起头:“我还没有开始。” …… 接着她轻轻抬手,树枝在他的手里改变了方向,他突然抛其树枝,任它在空中反转了好几下,再次握回手中,倏尔立刻周遭立刻翻起一阵风动,沙雾形成的浪涌一下朝着西边袭去,化成看不见的尘土。 成……成了? “这招式不简单,我带你来一遍。” 说罢,观砚直接走到宴心的身后,拉过她的手拔剑,他的步子很轻,力道也刚刚好。 这是他们第一次有“肌肤之亲”,果然只要一靠近他,就会沾染到他身上的寒气,宴心也不知道怎么会有人与生俱来就是这般孤寒。 他的身上似乎有月亮的味道。 就像是罗云溪,与生俱来的就是纨绔热烈。 “莫要分心。” 宴心的后背紧贴他的胸前,似乎整个人都被他笼罩,在他的带领下一招一式都变得流畅起来,仿佛这剑法都无需实力也能挥洒的豪气万丈。 她的剑从来没有如此顺手。 最后一击过后,剑气尚在。 “你若是没有杀意,这套剑法便是春风过境,你若是有杀意,那这剑法就是嗜血狂澜,如何运用全凭你一念之间。” 观砚恰到好处的收回了手,示意她自己来一次。 宴心点点头,呼了口气准备起势,她按照观砚的架势手腕稍稍用力,一个侧身出剑,可没有了观砚的带动下,整个流程都没有丝毫剑气。 明明她就是按照刚才的样子重复了一遍,怎么会呢? 宴心在心里怀疑,不由稍微加了两分腕力,融了些自己的内里进去,不说能够伤人,但至少不会燕过不留痕。 但这剑法本手似乎就富含着其他能力,与她的内力相冲突后,还是使不出观砚十分之一的架势,看似简单却没有办法运用。 宴心不服,又比划了一次,这一次她事先蓄力,眼神顶住了山间的一棵常青树。执剑、划过、抛起,接住。 这所有的转合都因为宴心原本的内力而表现到了极致,最后一击。 宴心突然感觉手腕施力,像是什么东西在冥冥之中拉扯了宴心一把,她的剑就这样直接冲到了前方,而剑气直逼一旁的观砚。 他竟没有躲开? 风起云涌间,他那遮住面容的黑袍也褪去,星光泄了一地。 第一百零二章 银城秘密 观砚一定很生气吧,他不愿意让人看见面容,可柳宴心却不偏不倚的震开了他的衣袍。 但她又想不明白,如果观砚想躲又怎么会躲不掉呢? 宴心依旧没有看到他完整的脸,因为在那张黑袍下面,还有一张透着紫色寒光的面具。情况非常,她只来得及注意颜色,思想就被他的那双眼睛给夺走了。 她与观砚对视了良久,他那双眼睛就算是仅仅望向一个人,也会有令那人寸步不敢移动的错觉。 最后观砚回身离开,没有说半句话,也没有点评宴心的剑招。 因此宴心心绪不宁,到床边踟蹰到了后半夜,她想着江湖上见过观砚的人少之又少,那应该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见过他的人都被秘密灭口了…… “哗啦——” 隔壁有个声音传来,是观砚拉开殿门的声音,因为正殿的门较沉重,就算是轻轻开一条小缝隙也会有声音。 宴心凝神静听,心里想着该不会观砚是挑了这么个时候来灭口吧。 可是过了好一会儿,除了窗外的树影婆娑再也没有其他。 在好奇心的驱使下,宴心也提了剑悄悄从窗户翻了出去,她撇了四周,发现观砚并不在屋内,而通往山下的石阶,却有人离开的印记。 难倒观砚又是去后山了么? 她未经思索,跟着下了山,现在已经是子时,除了寻山的师兄弟们就再也没有别人,整个破军山都是静悄悄的。 既然观砚不想惊扰别人,那肯定是绕过了所有人,他的路线就很容易猜到了。 跟着颤动的枝丫与惊起的鸟儿,破军山本已沉睡的万物暴露了他的行踪。 一路往下,已至破军山的山脚,她不敢跟得太紧,努力影藏了自己的气息和脚步,每次都是隔了好远才追上去。 山下的风光自偶然和山上不同,现在这个时候正是花街柳巷最热闹的时辰。 曼妙的女子们跟随着胡琴韵律,一些一下扭着腰肢,她们模仿这胡姬们的打扮和形态,努力讨好着前来玩乐的宾客。 大街上有的是还未收摊的小贩,多半都是在夜里卖一些违禁的瓜果酒水,银城的规矩特别,若是在亥时之后出门摆摊,所得收益不用缴纳税收,所以这也是银城不管白天黑夜都热闹非凡的原因。 在路人的掩护下,柳宴心才敢放开了脚步跟着观砚。 她发现观砚今天的装扮不寻常,原本拖地的袍子被改到了小腿处,颜色也从深紫改为了墨蓝,他没有带任何兵刃,所以腰间别的囊袋更加引人注目。 穿过街道,他慢慢靠近了一处富贵人家的后墙。这围墙筑的极高,越是有身份地位的人,越是喜欢用这种高墙。 宴心将自己藏在一个大水缸的后头,枝叶沙沙作响,她只露出了两只眼睛来,盯着观砚的动静。 只见他拾起一颗小石子,轻轻弹指就扔进了墙里面。 很快,一个少女收到了“暗号”,从墙边探出头来,见了观砚便露出欣喜的笑容。 能让观砚这样重视的少女,除了他墙上挂画中的女孩,又能有谁呢? 破军门尊主观砚,在子时偷偷下山私会银城城主十六岁的女儿。 这若是传了出去,估计明天所有的大街小巷都会有数十个版本的故事。 宴心敢断言,不出一天,这样的话本子就会流传于三国每一个茶水铺子。 八卦这件事,上肢八十岁老太,下至六岁稚童,无一能够抗拒。 当然,也包括宴心在内。 她采用四肢伏地的姿势,偷偷靠近了墙角,一动不动的听着那边的动静,内心祈祷着不会被观砚发觉。 而观砚轻轻一跃就坐到了那围墙上,一手拉过苗浣银,两人双双对着月亮静坐,像是背着父母偷偷约会的情人。 为了更好地保护苗浣银不掉下去,观砚靠近她的那一只手从身后环住了她,最后搭在了她身体另一侧,从宴心的角度看来,他分明就是直接抱住了苗浣银。 今夜的少女穿了一身桃色的短褙,木质的短簪显出少女的几分英气,她的领口挂了一条与之相配的丝巾,抬头的模样和之前与宴心争锋是如出一辙的令人惊艳。 宴心的眼力好,还能看到她腰间的和田玉制成的宫绦,那样的制物手法,和仅供贵族女子们佩戴的编制方式,无一不彰显着少女受宠爱的程度。 “阿墨,我想要的东西你都带来了么?” 她竟然叫观砚阿墨……这可是整个破军山的主人啊,就算是国主造访也要尊称一句尊主吧。 而这样的尊主,竟然为了一个十六岁的少女,坐在了别人家的围墙上。 不愧是万千荣宠集一身的女子,恐怕是连天榆尊贵的四公主,也不会有这样的待遇了。 观砚拿下那略沉囊袋,放到了苗浣银的怀里,还表现的十分轻车熟路的摸了摸那丫头的头。 此时宴心心里有一百个问题,可她还是硬生生的憋住了。 “阿墨,你最近很忙吗?为什么这么久都不来看我,还是你也觉得我活不过十六岁生日那一天呢。” 苗浣银再一次开口了,可语气远不像之前那样的轻快。 活不过十六岁是什么意思? 宴心努力的追溯起上一世的记忆,因为很少下山,所以她对银城的情况不甚了解,但是据她所知,苗城主那个时候膝下已无子女…… 柳宴心的汗毛一下竖了起来,仿佛是得知了什么不得了的秘密。 这时候,观砚恰如其分的安慰道:“那都是市井传言,我当然不信,否则也不会给你准备这样的贺礼。” “也是,这是我们两的约定,只要我活过十六岁那一天,你就给我送来这个世界上最漂亮的一百颗石头。” 苗浣银重新扬起脸来,将那个囊袋中的东西倒在了手上,一颗一颗的拿出来,对着月光欣赏,这模样完全像是一个小大人了。 可她手上的哪里是什么“石头”,明明是成色上好的珍珠,从未见过的玉石,还有世上仅此一颗……也就是上一世秦玄琅用来做朝冠的星云海东珠…… 这样的手笔,只为讨一个女娃的欢心? “还是阿墨你最好了,记得所有的承诺,不像这城里的其他人,他们对我的好,都不是真的好。” 果然是个被宠坏的孩子,一城池的人都把她当做宝贝一般的捧在手里,可她却得了便宜还卖乖。 眼下只有观砚在认真的听她说话,也认真地提问,“那你父亲呢?” “他和你不一样。” 苗浣银接的很快,但又顿了顿,似乎惆怅了起来,“他生了我,所以我对我好,但你对我好却是因为什么呢?” 啧啧啧,宴心听着墙角,不由感叹起这十六岁的小姑娘是多么会撩人了。 难怪连观砚这种冰山鼻祖都能陪她看月亮。 宴心看不清楚观砚现在的表情,只能从他的语气里,感觉的丝丝真实。 “你相信命运么?遇见你不是我能决定的,而是命运从塑造我的那一刻开始就注定好的,我不过是在执行我的命运。” 到底是谁说观砚寡言少语,又是谁说他是孤傲的黑鹰,从不肯纡尊降贵与人周旋? 世人觉得观砚无法驾驭,只是因为能够驾驭他的人不是自己。 “你要常来看我啊,我遇到的那些人里,没有人比得上你,就像这月亮,只有和你看它时,它才是属于我的月亮……而我希望它,一直属于我。” 少女的眼睛里雾蒙蒙的,仿佛山间风吹散彩云、小百灵收起歌声,怎能叫人不心生怜惜。 观砚虽然嘴上不答,但心里早已经记下。他话锋一转,意有所指。 “浣银,你在生辰之前,可有遇到过奇怪的人?” 少女不以为然,长睫倾覆。“银城在破军山下,每天都会有成百上千的怪人。” “是个女子,心性和你不差,也喜争强好胜。” 宴心在蜗墙角里,心里一阵嘀咕,若是真有人像苗浣银这样讨厌,那一定也是个不遭人待见的小霸王。 经过观砚的提点,苗浣银一下就有了灵感,她沉吟道:“似乎是叫什么心,恩……明月心?还是冰糖心?反正是我的手下败将。” 等等……什么心,难不成这个死丫头再说自己?她生气的翻了个白眼,懊悔那一天顾白修在场的时候自己没有胜过她。 观砚心领神会,点头道:“我知道了,不早了我送你回去休息。” 眼看观砚要离开,宴心赶紧抢先一步藏了起来,准备以自己最快的速度飞奔回了破军山。 一路上她竟然止不住的高兴,当然不是因为苗浣银亲封了她“怪人”的称号,而是她发觉观砚这个人也并不是油盐不进,反倒比一些武林人更有人情味。 回到涤月殿的一路畅通无阻,她因为心情好了,看到观砚还没有回来,便嗖的一下跳上了自己的床,佯装熟睡。 直到听到隔壁再一次的“哗啦”声才真正的放心下来。 睡梦中,宴心仿佛又回到了那个寒潭,观砚也入梦来,带领着她一步一步,走向寒潭的深处…… 第一百零三章 胜之不武 接下来的几天里,观砚不但没有因为那天夜里的事情责怪她,而且好似也没有注意到宴心偷偷瞧见了不该见到的事。 近日来破军门的武斗频发,这也是众弟子都喜闻乐见的。 只不过这武斗的主角里,多半都有她柳宴心的名字。 今天的比试依旧是在当时争夺花球的地点,对战的二人也依旧是她和程紫秋,不过这对战的目的却已经完全改变了。 几日不见,庄德召还是老样子,顺带场下的顾白修,孟久,齐未央,也是原来那样。 顾白修盯着自己,宴心能感受到他的担忧。 宴心冲着他们笑,暗示不必担心,因为她心里已经有了更好的结局。 “此次武斗,不会点到为止,要么一方认输,要么一方再无反击之力,二位可还有什么话说?” 庄德召站在两人中间,最后让她们表态。 众弟子的兴奋已经被点燃,他们期待着看到这一场盛景。 “我有话说。” 程紫秋和宴心几乎是同时开口。 她们相视一眼后,程紫秋抢了个先机。 “我认输。” 她扔下了自己的剑,盯着宴心有重复了一次。 “这一次我认输了,我身为破军山的首徒屡次触犯门规,心中有愧,师尊不责罚是因为护着紫秋的颜面,可紫秋自知愧对各位师兄弟,甘愿让出首徒之位。” 好一个以退为进,如果程紫秋胜了是名至实归,这没什么好说的;可她若是败了不只是丢了颜面那么简单,恐怕还会沦为整个破军山的笑柄。 宴心觉得这个女人还是能够点化的,她认输不止能让众人替她惋惜,也会让观砚改变态度,至于宴心那里,众人自会评论。 其他的弟子个个屏住了呼吸,齐齐看向了宴心,他们觉得程紫秋如此好强的人都在宴心面前低头,由此可见这个女人是多么的诡计多端。 特别是周珊和陈露今天盛装出席,却没有料到宴心竟然能不战而屈人之兵。 正当他们丧气的时候,宴心也笑了,如果她大大方方的接手,肯定会竖立更多的敌人。 “我也认输。” 原本最是好斗的程紫秋认输,已经是出乎众人的预料,可明明胜利就摆在了柳宴心的眼前,她竟然也愿意认输。众人又一次都瞪大了眼睛,希望能够从柳宴心身上找出点什么来。 说完以后,宴心抬头望向了观砚,露出一个笑容来。 压低了帽檐的观砚沉默了,庄德召也在等着他发话,原本都期待这见到刀光剑影的弟子们都失落了下来,纷纷交头接耳期待着有个转机。 其实宴心觉得,罗云溪说的不无道理,万事不可都掌握在观砚一个人手中,既然自己想要投机取巧,就一定要落实到底。 观砚没有再停留,自顾自的离开了,独留程紫秋和宴心站在台上。 “不错嘛师姐,过真是孺子可教,我会替你和师尊说说好话的。” 宴心又朝着程紫秋走了两步,看她这想发作却又不敢发作的状态,想来今日认输也是在心里做了不少斗争的。 弟子们见到众人都离开了,便也垂头丧气的一个个离去,周珊对着宴心冷哼,拉着陈露一脸不屑的离开。 “你认输是为什么。” 困扰在程紫秋的心里的问题,终于问出了口。 宴心自然不可能告诉她实话,便一边踱步,以便围着她绕圈子。 “当然是不想师姐你丢脸啦,我从始至终都没有想跟任何人为敌,如果你愿意放下偏见我必定还以帮助。” 程紫秋又把手里的剑攥得更紧了,“我看你倒不像这么好心的人。” “看来师姐真的对我误会颇深啊。” 宴心耸了耸肩,程紫秋并不是什么重要的角色,她如何看待自己宴心也管不着,她只是想着多一个路人,总比多一个敌人好。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宴心也没心思多和她聊天,好不容易偷得半日闲,他自然要和顾白修等人唠唠家常了。 此时孟久似乎也在台下,齐未央这个女人早已不知去向了。 好歹她们还是有些交情的,就这样对自己的学徒生涯不闻不问未免也太不够朋友了。 “师妹当真是好运气,我方才还在想你究竟要如何取胜呢,不过最后又为何……” 孟久是第一个来到宴心面前慰问的人,他穿着淡蓝色的正道弟子服饰,一根翠色的发冠作为点睛之笔,仿佛是位从深山处走出来的仙家公子。 几天不见,连装扮上也有了长进。 “让孟师兄担心了,若是我真的让程师姐丢这么大的人,还不知道今后又要牵扯进什么样的局里呢,这叫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宴心笑着与他打招呼,毕竟在这个地方孟久是帮自己最多的人了。 “师妹真是古灵精怪,也难得师尊会选中你。” 孟久笑了笑,正欲伸手触摸宴心的额头,却被她一把抓住。 宴心反拉住了孟久的手,眼神恳切非常,一副师长关心弟子的模样,语重心长道。 “可是在宴心眼中,师兄你才是最有可能成为首徒的人呀,所以你一定要好好努力,日后必定是前途无量,说不定还有可能继承师尊的衣钵呢!” 所以原本想要显示亲昵的动作被打乱,反而变成了道友之间的相惜之情。 “对啦师兄我今天约了顾大哥去玩,我先走啦。” 就算宴心对孟久心里有些许愧疚,但这也并不能说明她会接受孟久的男女之情啊,再者说了这重生一世也不能就断定孟久就喜欢她,说不定也是类似顾白修的兄妹之情呢? 所以,她才不能贸然拒绝,弄的双方尴尬,只能悄悄暗示,希望孟久能够明白自己的良苦用心。 孟久虽然心中不情愿,但怎么也拗不过宴心乐意。况且在他的心里,他毕竟还是这破军山有头有脸的人物,又怎么能和一个师弟争宠呢。 顾白修早就站在宴心身后的不远处看到了一切,他一身白衣犹如初见,站在人群中间眼睛只盯着宴心一人,仿佛周围的一切都和他没有关系。 见宴心走来微微一笑算是打招呼了。 “师兄你在等我吗!”宴心一把拍在他的肩上。 他佯装深沉,“难道我在等程紫秋?” 嚯,几天不见都会开玩笑了,也不知道是哪个小师妹教的。 “程师姐虽然不比我聪慧貌美,但好歹对你还算不错,你们若是两情相悦,我去牵桥搭线又有何不可。” “……” 对于顾白修这样擅长把”天“聊死的人,宴心要做的就是顺着他的话,赶在他前面把“天”焦油鞭尸。 “你可知道弟子入门之后也是要外出试炼的,陶成殿前已经开始有人揭榜预定出行的任务了,你可要一试?” 顾白修到底是注意成绩的人,破军山所有新弟子试炼一般在十一月下旬,也就是半个月之后。 通常交给新人们的不会是什么棘手的任务,所以宴心并不担忧,这些任务遍布五湖四海,新弟子一般都会选择离家乡比较近的地方,也好在完成任务后回家看一眼,报个平安。 一般每个任务都是三到四人同时前往,也不一定都是一个门下的,因为贪狼和七杀也会参加。 “这件事也不知道师尊会如何安排,若是师兄你有看得上的任务记得取了榜后告诉我一声,我便去拿一样的榜,也好有个照应。” 宴心顺手推舟,既然顾白修说了这话,意思也就明了了,宴心自然不会拒绝。 她在破军山新一届的弟子中相熟的没有几个,在众人面前她自然不能表现的与罗云溪有太多的牵扯,齐未央这个人吧太过冰冷,恐怕默契不多,顾白修是最好的选择。 “师兄你怎么不问我为什么也要认输。”宴心好奇的抬头问他。 顾白修并不在意这个问题,“你这么做肯定有自己的主意,我相信你的判断。” “那我们下山玩吧。” 一直被观砚困在山上,她还没机会再去李狗蛋的铁匠铺看过,既然上一次李狗蛋说苗浣银亲自请他去说书,那他自然是知道些关于苗浣银的故事的。 自从李狗蛋被请去了破军山后,生意是一日比一日好。 毕竟贩卖秘籍道被正主请了去,还能安然无恙的回来,不就是一个最好的噱头么。 正所谓酒香不怕巷子深,会做生意能上天,李狗蛋已经是被那些个武林侠客们众心捧月般的存在了。 一时之间,银城纸贵。 “小姐,您可来了,我这都快支撑不下去了。” 李狗蛋看到柳宴心就像看到了散财童女,赶紧请了宴心屋里头坐,让顾白修在屋外先照看着铺子。 “你不是挺会做生意的么,门口围的那些人不都是来求书的么。” 宴心随手摸了摸手边的的新摆设,第一时间就断定了这是件赝品,毕竟也没有谁会把青龙偃月刀摆在这么显眼的地方。 “不是这回事,您给我的那些话本子我颠过来倒过去已经几乎说完了,这没有新鲜事怎么能留住这些求知若渴的金主呢?” 他手一摊,蹙了蹙眉,表示这件事并不容易。 不得不说李狗蛋绝对有些经商头脑,能想到推陈出新这一条。 “这是小事,不过苗浣银和你很熟么?” 宴心眼下只关心观砚和苗浣银之间的关系,她有预感如果能够在苗浣银身上下点功夫,山河卷它能更快到手。 “熟,那可不是一般的熟,每过两天苗城主都要派八抬大轿请我去说书,要是一天听不着,谁哄都不搭理。” 果然高质量的阅读能够提高人吹牛的质量,现在李狗蛋说鬼话已经到了如火纯情的地步。 一语成谶。 门外传来人声,似乎是城主府的小厮。 “苗城主有请李先生前去做客,为小姐分享您今天刚编的故事。” 李狗蛋嘴角抽了抽,用求助的眼神看着宴心道:“这……这可怎么办?” “我去。” 第一百零四章 分庭抗礼 宴心那一句“我去”不是骂人,而是她真的替李狗蛋去了城主府,还顺带捎上了顾白修。 有顾白修的“美色”助攻,想必这位苗小姐也不至于那样难缠吧。 李狗蛋只和来迎的小厮说他两人是自己的亲传弟子,今天代为说一出新故事,那传话的小厮也没有深究,打量了一眼他两就同意了。 一路上宴心都在埋怨着李狗蛋骗人,还说什么八抬大轿,分明就是要自己走过去。 “当初你们那样针锋相对,到时候遇见了不会又要打起来吧。” 顾白修想起了三人初遇的那一天,宴心在比试的时候割伤了手还要坚持,两个人冲动起来谁劝都不听,只会钻牛角尖。 所以不由在心里替宴心觉得紧张,一会儿可就到别人的地盘了,对于女人间的事他又不知该如何插手。 看出了顾白修的顾虑,宴心用手肘撞了撞他,安慰道:“我怎么会和那种小丫头片子计较呢,放心啦~我会让着她的。” 毕竟她这一次可是有目的的接近苗浣银,又怎么可能对她太过严苛呢。 看这宴心这着重强调的样子,顾白修失笑,只能任由她去胡闹。 “在我眼里,你们两个差不多大。” 宴心一愣,盯着他失了神,差不多大的意思是…… 自己也像个孩子么? 恐怕也只有师兄会说这样的话了。 苗浣银的家底可算是殷实了,若谁之后娶了她,肯定也算富可敌国。 看看这院子里的珍奇宝物,光是孔雀都有五六只,而且颜色各不相同,还有那些个玉石雕刻成的屏障,就随意的摆在长廊中间,都不惧怕人偷的。 那景观河里摆放了不少金属制成的莲花灯,每一盏莲花灯里都有半只蜡烛,这样惬意悠闲的别院,令人羡慕的生活,哪个女子都要动心吧。 在这府中穿行了许久,宴心总算是明白了李狗蛋为何要挖空了心思编那么多新段子也要挤进来,同样也明白了为什么城主府门口有那么长的队伍都来应聘丫鬟家丁。 或许是因为只要是在天宫当官,就算是一个弼马温也会有人抢占不休吧。 见到苗浣银时,她正在自己的屋子里裹着蚕丝小被,吃着天榆最北边的雪山上运来的雪莲汤,传说这样子的雪莲熬制出来的汁都呈鲜红色,可入药,也能令人容颜永固。 身后有两个侍女一个给她梳头编发,另一个帮她用花瓣染着指甲,其中一个见到了他们,便低声提醒苗浣银。 “你……你们两个……怎么会是李大师口中的弟子?” 当苗浣银发现来人是宴心和顾白修的时候,整个人都惊住了,屏退了所有人后绕着他们转了几圈,打量了好一会儿。 李大师,看来这个狗蛋把苗小姐忽悠的不轻啊。 宴心笑着,虽无疑攀关系,到好歹要让她把偏见给放下,这也就是他一定要顾白修来的原因了。 “苗小姐这或许就是缘分嘛,咱们也算是不打不相识了,今天就由我来给苗小姐讲戏本子。” “哼,你一个乡巴佬能说出什么好听的戏本子?” 苗浣银无情的嘲笑这柳宴心,虽然她也知道宴心来自天子脚下,可她就是瞧不上宴心的言语举止。 听了这话,宴心深吸了口气,在心中千叮万嘱自己千万不能生气,可谁料这丫头刚刚鄙视完宴心,又一蹦一跳的挤到顾白修的身边,亲昵的拉起了他的手,旁若无人的撒娇。 “修哥哥你快坐,你怎么会和这个凶巴巴的老阿姨一起来呀,她不是已经有一个哥哥了么?” “我和宴心都是破军门中最新一届的弟子。” 顾白修也不帮宴心正名,似乎是默认了“凶巴巴的老阿姨”这个称呼,引得宴心连连握拳。 他见了苗浣银竟然也出奇的温柔,不像是对待叶菁和程紫秋等人那样不解风情。 少女眨了眨眼,“嗷,原来是这样。” 为了不让苗浣银陷进顾白修的美貌里,她清了清嗓子,打断了他两人的絮语。 “那苗小姐今日可还是要听关于破军山的故事?” 苗浣银没好气的瞪了一眼宴心,可手硬是没从顾白修的衣角上撒开。 “那些个故事我早就听腻了,武林弟子之间能有什么好说的,你可还有其他的?” 趁此机会,她正好打听打听苗浣银对破军山的看法:“有是有,不过苗小姐有没有想过几年后与我们做同门呢?毕竟你已经对破军山如此了解了。” 提起这江湖上的事,苗浣银知道的好像也不比宴心少,她一副少年老成的样子,将手背到了身后。 “这江湖上的打打杀杀不过就那么回事,你争我夺,此消彼长。我若是想经历,自然有决定厉害的人物带我去,若整日困守苦学,这破军山不上也罢。” 宴心笃定,苗浣银口中那个决定厉害的人非观砚莫属了,她又说看不上破军山,那就说明她并不知道观砚就是破军山的主人。 那个高高在上的男子掩盖自己的身份,又是为了什么? 宴心眯起了眼睛,看来所有的真相都要从这个丫头身上开始了。 “确实是这么个理,那仙凡俗世呢,比如七仙子和董永、嫦娥与后裔、女娲与伏羲……” 苗浣银嗤之以鼻,像是看不上这些无脑的神仙故事,“都是老掉牙了,不过就是求而不得的男欢女爱,本小姐才看不上呢。” 宴心点了点头,立即上前拍须溜马。 “不愧是苗小姐,这品味就是和旁人不同,那我就说一个氏族不受宠的少爷,一步步走到万人之巅的故事。” 见苗浣银似乎来了点兴趣,宴心便自顾自的坐在了她正前面的地毯上,随手拿起了一块砚台充作醒木,稍稍这么一拍,故事这就开场。 “逆天尚有活路,逆衪绝无生机!这天底下的事儿,都由仙人定。凡俗众生只可修己身今世……” 要说起这评书的本事来,恐怕是没有几个人能比得上宴心了,想当年自己身为燕京将军,坊间传说中最多出现的角儿,自己听自己的丰功伟绩何等惬意,这听多了耳濡目染也就能学个八分相似了。 “只是那不起眼的小地儿,走出了一个十来岁,乳臭未干的小子。白衣蛇玉,震得天底下的仙妖怪道一个哆嗦!眨眼的功夫,便将天地扎了个透心凉……” 大半个故事说完,不止苗浣银听的入神,就连顾白修也惊讶了,他可从来不知道宴心还有这么些本事。 停顿了半响,苗浣银好不容易从修仙故事里抽出身来,一下又抱住了顾白修。 “哥哥,你说这世上真的有木灵成精么?” 她的睫毛又密又长,眼睛也生的比同龄人大一些,所以摆出这样的表情来显得十分可爱,恐怕这些事顾白修不愿意拒绝的最大原因。 “浮世万千,众生不过浮游而已,恐怕我们所认知的不过是冰山一角。” 说起这种骗小姑娘的话来,顾白修还真是一把好手,宴心挑眉。 “这故事两位可还满意?” 有丫鬟在此间端上了新鲜的瓜果,泡上了香甜的果茶,更为令人吃惊的是,他们还会将那些水果在客人面前分好,用干净的小钳子夹到客人的嘴里。 顾白修是个知趣的人,当然不会同意,只是让侍女们摆在一边。 苗浣银看这宴心那垂涎欲滴的模样,催促着问:“有那么点意思,那之后呢?苏牧可成功了?他那个好妹妹又如何了?” 迫不及待的吞了个荔枝,宴心眉开眼笑道:“预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苗浣银一副早就料到宴心会吊她胃口的表情,翻了个白眼看着她,但毕竟故事的结局太过吸引人,她也不好拿人怎么样。 坑已经挖好,萌动的野兔就在周围徘徊,布局的猎手已经目睹了一切。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宴心眨了眨眼,故作深沉的提出了条件,“要听也成,你得告诉我一个小秘密,不然的话就只能等下回了。” “什么秘密?” 苗浣银似乎是没有听懂她的意思。 “就是你从来没和别人说过的那种秘密。” 一步一步将苗浣银引入她事先挖好的圈套,宴心就等着她能说出点什么关于观演的秘密来。 此话一出,苗浣银突然就警觉了起来。 “做人就要懂得适可而止,既然姐姐不愿意说我也不勉强,我有的东西已经够多了,再让我用其他东西去换并没有意义。” “如果姐姐下回还愿意登门,我随时欢迎。” 面对苗浣银突然地转变,宴心倒是吃瘪了,她这话说的别有深意,完全不像是一个十六岁的丫头该说出口的话。 这样的心性,恐怕连宴心都达不到吧,她脸上的傲气与自信,观砚掩藏身份的格外关照! 说不定,她也和宴心一样,是一个重生了一世的人。 这大胆的想法一旦开始就瞬间蔓延,在没有真凭实据之前,她就和苗浣银继续相处下去。 “我不过是和你开个玩笑,想要骗你说点小时候的蠢事而已,你这丫头怎么认真起来了,我又不是要知道你家库房的钥匙在哪儿。” 她只能给自己找了个台阶下,否则宴心这一张老脸往哪儿搁啊。 苗浣银也没有深究,顺坡下驴,“本小姐乃真命天女,长这么大做过最蠢的事,就是和另一个蠢女人比赛编篮子。” 好啊,这臭丫头指桑骂槐! 宴心一下撸起了袖子,作势就要炫耀自己的臂力。 “好你个臭丫头,不服再来啊,这次我可不会让你了!” 第一百零五章 枫林火焰 “所以你们就从投壶比到了踢毽子,最后还给人算起命来了?” 对于方才在苗府,宴心的表现让顾白修不知道应该如何点评。 “这……这不是更好地和苗小姐打成一片嘛。” 宴心摸了摸头,她故意和苗浣银比了那么多事情其实都是铺垫,就是为了最后这一条,赌他人今后命运如何。 若她也是重生回来,应该或多或少的对之前那些人的命运有所了解,就像宴心方才断言过,之后继承皇位的往往是最不可能的那个人。 可苗浣银所说的,什么天下就将来都可能属于天榆之类的鬼话,倒又让她放弃了原本那个想法。 世人那么多,又有谁和她一般幸运,能让人生重来呢? 顾白修突然在山门前停下了脚步,转头望向宴心。 “那你可算算我今后的命运如何?” 顾师兄一个最不信鬼神之说的人,竟然会问她这个问题,这倒是反常得很。 宴心笑了笑,明言算不出来。 “师兄是金贵之人,命运不掌握在任何人手中。这天下之大,不是所有人的命是一早就被安排好的,你我亦如是。” 上一世顾白修为了自己去天榆角斗场,又为了自己放弃武状元,今生宴心绝不能让他再一次参与这一场和皇权勾结的战争,所以宴心并不知道他的未来会如何。 顾白修也笑了,这样的笑意到不像是信了宴心的判断,而是开心宴心会说出这样的胡哄他。 这时一位贪狼门的小师兄跑来宴心身边,先冲着顾白修点了点头,才与宴心搭话。 小师兄生的眉清目秀,说话也温柔,约莫才十五六岁的模样,就已经比宴心还高了不少了。 “这位就是宴心师妹了吧。” 既然是贪狼门的人,她又怎会不认识呢。 这位小师兄名叫聿怀,在上一世宴心入门时他就已经长开了,是个颜如冠玉的敞亮人,宴心入门时候他还给予了不少帮助。 “小师兄不知有何事唤我啊。” 面对宴心的微笑,聿怀突然红了脸,他也不掩饰,摸着自己的后脑勺嘿嘿笑了两声。 顾白修这人颇为知趣,也不打搅宴心谈事,道了句再会就离开了。 “师父常常夸你聪慧,这次请你去铄金阁,有一新的沙盘要与你比试。” 说起贪狼门的烁金阁,聿怀有几分自豪的样子,毕竟天下的神兵利器都会在破军山的烁金阁中走上一遭,虽然破军山不会自己铸造兵器,但这天下不止武功讲究排名,兵器亦如是。 但凡是想要将兵器排上名号,那就得送上破军山,就连十四的那一把鬼泣也应该差不多。 宴心点头,“我知晓了,现在就去。” 聿怀有些不好意思,像是有话还没说完。 知晓他的性子,宴心又等了他一会儿,示意他但说无妨。 “那个……宴心师妹,若是你得空也来教教我吧,我也希望师父夸我聪慧。” 聿怀得到了暗示,低着头小声说出了自己的希望。 想当年他跟着自己爬树逗鸟的时候,是多么的亲昵好动,可是这样的记忆却只有宴心记得,无法再与他分享了…… 恐怕这就是重生一次的弊端吧。 “既然是小师兄开口,那宴心哪有拒绝的道理啊。” 想到聿怀之后还要去天榆做谋士,宴心又更开心了些,他一直都希望依靠自己的实力能够拯救万民于水火,希望边境的士兵们都有解甲归田的一天。 聿怀的脸又红了几分,讪笑着带路。 深秋将近,风也凉了几分,这山上的温度是一下子就降了下来,所有人都没来得及堤防。 贪狼门的众弟子在晚课结束后都快步赶回住处加衣服,唯独聿怀还带着她逆风前行,她能感受到聿怀挡在她的身前遮住了大半的风力,不由在心里稍稍感动。 “前面就是烁金阁了,宴心姐姐自己进去吧,我品级不够就不去了。” 聿怀送她到了正阁门口,一步三回头的挥手,似乎是也想要一睹那沙盘格局。 一般的沙盘,师父总会直接在议事厅与她对弈,究竟是什么要重要的战役,竟然要挪步至此处呢? 宴心猜测着,约了聿怀下次相见。 “那改日去找小师兄探讨一二。” 聿怀应下后就转头离开了,宴心敲了敲那烁金阁的门,里头没有动静,连一盏灯都没点,她不由怀疑起来。 师父还没到? 时间已经不早,马上就要到晚膳了,可这风一点也不懂得解意,只知道不停的晃动着树枝,像个没人管教的野孩子。 实在是因为外头太冷了,宴心今天图好看又穿的少,连手心都是冰凉。 虽然不经过通报就进入烁金阁多有不便,但想想上一世她毕竟是贪狼门的首徒,和这里的一些兵刃也是老朋友了,先进去瞧瞧应该也没什么。 况且师父也是好说话的人,这些个繁文缛节最是不放在眼里。 她咽了口唾沫,直接打开门走了进去,轻车熟路的拿起了玄关处的一个火折子吹亮,点起了周边的蜡烛。 阁中唯有一个三鼎游鱼香炉还焚着香,这是一片沉静中唯一的“动”。 烁金阁还是那样,用楚国祭奠英雄的扶桑花作为了整个阁内的主要装饰。 所有的兵器静悄悄的躺在那里,等待着一个与它契合的人将它带走。 放在最中间的是一把璇天戟,听说这把戟曾经也参加了百年前的三国战役,数万的将士死在它的利刃之下,他所沾染的鲜血太多太多了…… 背负了那么多冤魂的戾气,很有可能会误伤到持有它的人,所以那场战役之后它的主人没有便再回来。 也就是这样,观砚才做了所有人都不敢做的决定——将它收回了破军山。 “柳宴心你好大的胆子,竟然敢擅闯烁金阁盗取天戟!” 正当宴心准备伸手摸摸那璇天戟,一个女人的声音就从后背响起。 她没有听到脚步声,也没有注意到诱人的气息,平白无故被吓了一跳,赶紧收回手。 回过头去才发现了来人是叶菁。 她也穿得单薄,像是刚下了晚课还没来得及赶回去换衣服。 “我……是师叔让我来的。” 为了不引起误会,宴心还是象征性的解释了一下。 不等宴心解释完,叶菁就等不及的冲了过来。 “我早就知道你不怀好意,看招!” 叶菁说完就抽出剑,看她的剑招多半都是凌厉,不像第一次交锋那样的柔弱,看来这段时间也是费了心思了。 宴心这次外出十分匆忙,连自己的佩剑都没有拿,只能躲闪。 “我说了我没有擅闯,不信的话你自然可以去问师叔,你这样不分青红皂白在烁金阁动武,可曾想过已经触犯门规。” 私斗本就已经触犯了破军门规,更何况是在烁金阁这种兵器重地,万一被人发现,她和叶菁都逃不了跪纤尘殿的责罚。 可这一次叶菁似乎什么都听不进去,连保护那些武器架的意思都没有,一通横道乱劈,冲动非常。 宴心毕竟是徒手接招,多半有些费力,只好随手拿起最近的一把砍刀与其对峙。 “柳宴心!你以为得到了师尊的庇佑就可以无法无天么,贪狼门还不是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 说着这个女人竟然开始生气,力道又添了三分。 柳宴心也来了火气,她最讨厌这种不分青红皂白就随意诬陷的人。 “我说了,我是受邀前来,我不想伤你!” “狂妄!” 叶菁应该没少研究过宴心的出招,她每一次都能在宴心出招以前格挡,最后再反击。其实他们两的实力差不多,宴心的优势在于了解她的弱势,也懂得她出招的门路。 而叶菁的优势一如既往是以速度制敌。 看来如果不彻底打败这个女人,她肯定会继续纠缠下去,宴心也没再多想,迎难而上。 她三两下就找到叶菁的破绽,横刀三下就已经伤到了她的手背,可叶菁仿佛不知道疼痛一般,拿出了要和她频拼命的驾驶。 不对,她上次才说过要自己小心,她会用更好的办法找自己的麻烦,今天怎么就憋不住动手了? 叶菁没有让她多想,继续找准宴心的破绽。 有些书籍和兵刃已经收到了影响,刀架支柱几乎被劈裂,叶菁的目的根本不是保护这些东西,而是尽可能的捣乱,让目之所及处变得一团糟。 “你究竟要干什么,你可知道这些都是破军山的宝贝!” 烁金阁一般情况下没有人敢擅自前来,就算有刺客暗探也决然逃不过七杀的阵法与破军的险峻。为了让这些兵刃更好地照到太阳,所以门窗都不会上锁。 可谁料到竟然有叶菁这样的疯子出现。 几个轮回下来,宴心也受了伤,鲜红的血沾到了她的衣服上,她早已经累得不行,没想到今天没被程紫秋砍,倒是被叶菁给伤了。 最终因宴心的刀抵到了叶菁的脖子,他们两人才停了下来。 “你究竟要干什么,损坏烁金阁的大罪,你怎么担得起。” 放眼望去,地上大多都是木屑与扶桑花瓣。 还好那些个兵器本就是死物,也不会因为他们争斗的殃及而改变,可方才竟然一个人都有被这样大动静吸引来,这也太不寻常了。 瞧着宴心怀疑的模样,叶菁笑的猖狂。 “你有本事就杀了我吧,不然就赶紧逃,我可不保证你不在的时候山下会有什么动静。” 她突然明白了过来,扔了刀掐住了叶菁的脖子质问她,“你是为了拖住我,好对其他人动手?” 叶菁没有否认,她方才用力过猛,现在也没有更多的力气反抗,只是眨眼。 “去看看吧,你会喜欢的。” 宴心推开了她,立即冲出了烁金阁。 此时的贪狼门山下的一处竟然烧了起来,一时间灰色的浓烟冲上了天空。 秋天,最容易走水地季节,这样的风势更加助长了火焰的走向。 火光与红枫相映成辉,只听得噼里啪啦的火烧声,这场大火像极了上一世自己离开澜州城的那一天。 也是火光接天,人头攒动…… 不少弟子已经开始手忙脚乱的救火了,所以才没有注意到烁金阁的打斗声,而叶菁这样所就是为了拖住自己? 嫁祸!这就是嫁祸! “你……你竟然。” 宴心绕回了叶菁身侧,恨不得杀了她。 贪狼门失火,或是顺势而下,若不能第一时间扑灭很有可能殃及上下的百姓! 叶菁对她现在的状态非常满意,一副大业将成的模样。 “这只是我送你的礼物之一,如果你现在还不下山就要错过另外一份礼物了。” 第一百零六章 百口莫辩 她逼着自己冷静下来,如果这个时候自乱阵脚,就是着了她的道。 “你!你究竟还要做什么!” 叶菁没有应答,只是对她动了动嘴。 她在说什么? 雨? 聿怀! “你!” 宴心怒不可遏,但再也没有闲心和她纠缠下去,立即往山下跑去。 这一路上不少弟子的脸上已经有了碳灰的痕迹,她再也顾不上这些,奋力向山下跑去。 聿怀,你可千万不能有事。 你还有你的梦想要去完成,我还答应过要教你沙盘布阵呢! 在一棵枫树下,宴心终于见到了聿怀,他正一动不动的躺在那里,长睫倾覆就像睡着了一样,只是脸上少了一丝生气。 不远处的火光印在她的脸上,宴心不敢贸然靠近,她不愿意相信自己心中所想。 身后的火焰越来越大,惊动的弟子也越来越多,却没有一个人发现躺在这里许久的聿怀。 他可是整个贪狼门最容易脸红的小师兄啊…… 几片红枫落了下来,正巧落到了他的身上。 他的唇没有半点血色,就算这火势再嘈杂,他也没有醒来。 宴心颤动着,一下跪坐了下来,眼泪忍不住的掉落。 都是因为她,才让叶菁对聿怀动了手,要是自己不被骗早一点看出端倪,聿怀也不会就这样倒在这里…… 都怪自己…… “在那!那里有人!” “快抓住她,她伤了叶菁!” 一群人跑了过来,宴心知道她们都是来抓自己的。 不行,她不能被抓住…… 此时,只有一个念头在脑海里,那就是跑! 她顾不得那些枝叶划过脸颊和手臂,也顾不得那些人的紧追不舍,她的眼前一片模糊。 紧接着就落入了一个人的怀里。 “罗云溪?” 她欣喜的抬头,以为遇到了救星,可当她看见那黑色的长袍时,整个人都僵住了。 观砚…… 他没有说话,宴心依旧看不见他藏在帽檐下的表情。 渐渐的,那些弟子赶了上来,看见观砚之后收敛了些,先是跪在地上行礼,之后面面相斥,没有人愿意先开口。 他们都知道宴心是观砚的弟子,若是冒然开口指认,不知是什么后果。 很快,不知道是谁,混在人群里喊了一声。 “她杀了人!还放火烧山!” 接着更多的声音冒了出来,他们都指认宴心杀人。 “对,这个人她擅闯了烁金阁,密谋偷窃璇天戟!” 宴心在他怀里有些发抖,只能矢口否认,“不……我没有,我没有,不是我杀的!” 众人都不愿意放过他,好像是事先串通好了一样。 此时风停了下来,火势也渐渐弱下,破军门的弟子赶来相助,越来越多的人围了过来。 “我亲眼看见你和聿怀上的山,又看到你落荒而逃,若你没做亏心事为何不救火,为何不喊人帮忙?这么久的时间你在贪狼门做了什么!” 一个个问题接踵而来,宴心脑子乱的很,多少条反驳的话一股脑从脑海涌了出来,到了嘴边却不知道先说哪一个。 “不……不是……” 众人的嫌恶、警惕、恨不得杀之而后快的眼神将她盯得死死的,让她喘不过气。 “稍安勿躁。” 观砚终于发了话,没人再敢开口。 他放开了宴心,让她站在一边,对着站在最前面的那个弟子道:“怎么回事。” “回师尊,方才枫林大火,我这诸位师兄弟都在灭火,有师弟说烁金阁有大动静,等我们赶到烁金阁只有叶菁师妹受了重伤倒在地上,我们立刻追下了山,发现聿怀……” 那弟子仿佛很不愿意开口的样子,可狠了狠心,还是说了出来。 “已经没气了。” 观砚还是冷静的,第一时间反问,“如何断定是她做的。” 这不容置疑的口气,让所有人都不敢忤逆,只能对答。 “弟子方才看见她与聿怀一起去了烁金阁,在发现她的时候她就跌坐在聿怀身边,不是她还能是谁。” 但人命是天大的事,还发生在了贪狼门,众人怎么能不顾忌。 那弟子瞪着宴心,厉声质问道:“你有什么好说的?” 她不能不解释,她一定要冷静,就算所有的事情都对她不利,她也要撑下去。 “是聿怀说……商爻师叔找我去烁金阁解沙盘,我遇到了叶菁她突然像我出招我没有办法……只能自保。” 她知道墙倒众人推的道理,她在破军山没有几个人信得过她,还时不时惹出事端来,这一次没有人能帮她作证,只能靠自己! “可人真的不是我杀的!这火也不是我!” 她知道自己的处境危险,也知道自己样子落魄,但她重新整理好自己的思绪,坦然面对众人。 没等她要找叶菁对峙,另外的弟子就推翻了她所有的理论。 “你说谎,我师父今日根本不在门中,怎么会约你解局,再说贪狼门上下百人为何要单独找你!这根本就是借口!你就是想要捣乱!” 商爻不在师门?根本没有人约她来……这一切都是叶菁自导自演的局,她杀人放火只为了诬陷自己? 宴心身子微斜,差点一个趔趄摔在地上。 她不敢相信叶菁竟然变得这么歹毒,为了诬陷自己不折手段到了这样的境地。 聿怀那么好的孩子,竟然有这样作为筹码而丧了命。 “叶师妹来啦,快让开。” 远处有人声传来,宴心一下就抬了头望过去,叶菁此时也是站不稳的样子,被人搀扶着送到了观砚面前。 她的面色惨白,是经历了一场大战,身上那些被宴心划出的刀口还在渗血,伤势似乎比刚才要更加严重很多。 见到宴心之后她赶忙往后边缩了缩,惊恐万分的样子骗过了所有人。 好像才受到了非人的折磨,还没有从恐惧中逃离。 唯独观砚不为所动,冷冷的问道:“是谁伤你。” 到了这种程度,叶菁死咬住了宴心不松口,没有半点迟疑。 “是她,柳宴心!” 有了所有弟子给她做靠山,她的胆子当然大了起来,颠倒是非黑白的能力比过了宴心此前遇到的所有人。 “我下了晚课路过烁金阁……看到里面有灯火便好奇的走进去瞧了一眼,却发现她打璇天戟的主意……本想要制止,可是她却一门心思要杀我……” 叶菁边说边哭,声音几度沙哑,所有人都同情她的遭遇,也感动她在关键时刻愿意为了贪狼门挺身而出。 只有宴心用一双血红的眼睛看她,表情恨不得将她生吞活剥。 她不止杀了自己的小师兄,还试图用小师兄的死诬陷自己!宴心深知人人都会死的道理,可她不希望任何无辜的人因自己而死。 聿怀,那个会跟在她身后叫她宴心姐姐的聿怀,她要为聿怀报仇! “你说谎,明明是你诬陷我,聿怀是你害了,烁金阁是你毁了,这火也是你放的!我不会放过你……” 周围安静地出奇,人人都看着柳宴心。 没有人相信她一个困兽,能有办法逃出生天。 可她根本就没想过要逃! 她撑着摇晃的身子,慢慢走到了中间,冲着叶菁一字一句道。 “我要……让你给他偿命!” 说着,宴心一下就跨到了叶菁身前,抽起一个弟子要上的佩剑就要刺向叶菁。 众人看她如此,纷纷拔出了剑护在叶菁身前。 宴心一个个跳开他们的剑,可又一次次被拦住,她曾经亲近非常的同门师兄弟们,一时之间都被人蛊惑,将她当做了众矢之的。 被人冤枉的滋味,真是和曾经如出一辙。 她曾发誓再也不受人冷眼,要活出自己的人生,要让曾经其辱自己的人都仰望她。 难道这终究只是一场空? 双拳难敌四手,她的力气散尽,被人刺穿了手臂躺在地上,所有的剑都指向宴心的眉间。 真是好笑,这些人都这么肤浅,被表相所欺骗。 也是,这些都是她的错,如果不是她意气用事撩拨叶菁的报复心,又怎么会沦落到这个地步。 到最后反而害了不相干的人,她终究还是辜负了师傅期望,她没有能力成为那个“骄傲”。 她闭上了双眼,直挺挺的倒在了地上,所期待的压制没有到来,反而是一股力道震开了所有人。 “事情还没有查明,破军山的规矩,不得在门中随意出手伤人,就算她是敌人。” 观砚身上的寒气逼近了宴心,就算不睁眼她也能感受到观砚靠了过来。 为什么要救她? 这个男人究竟有什么打算? 自己对他还有什么利用价值么? “师尊……她要杀叶师妹啊。” 还有人不服,固执的希望观砚给予处罚。 “如果她真要杀人,这个女子又怎么会留着口气与你们揭发她的罪行。” 观砚的偏袒,太过于有意,让这些弟子都涨红了脸,他们都知道,这分明就是歪理。 “等你们师父回来,我们商议之后才能定罪,她们两我要带走。” 他毕竟还是破军山的师尊,没有人敢忤逆他的意思,宴心已经支撑不住了,她的眼皮好沉好沉…… 紧接着有不同的人来抬她,像是要把她抬回破军门去。 就在那个人触碰到她的时候,那股让人平静的花草香又一次袭来了,让她的心又安稳了不少。 可这种情况之下。 是错觉么? “别怕。” 第一百零七章 再进寒潭 “滴答、滴答……” 好冷。 这是在哪里,自己还活着了? 宴心睁开眼睛,周边是那一汪还在回流的寒潭,石洞上的钟乳石正往下滴着山泉水。她记得这熟悉的地方,这是后山的那个石室,她又回到了这里。 可是观砚却不在这。 “心儿,心儿……” 声音似乎是从另外一侧传来的,是在叫她么。 她大着胆子往声音传来的方向走去,一步一步,去往石室深处。 那些积水因为她的踏过而留下痕迹,倏忽又恢复了原样。 “心儿,我的女儿……” 娘?是娘的声音么。 她又惊又喜开始奔跑起来,那些水坑的水渐的更高。 “啪嗒、啪嗒”。 可每一个出口都想通着,不管她怎么跑都找不到任何人的身影。 她慌了神,担忧慢慢来袭,“娘,你在哪儿?宴心来找你了!” 忽然,所有的洞口都消失了,只有一块被打磨的十分平整的冰面,这硕大的冰面覆盖了整个出口的方向,幽幽地闪着蓝光。 不知是什么的驱使,这冰面与她越靠越近,渐渐能够映照出她的模样来。 “心儿,娘在这里。” 声音就在她的身后。 宴心猛然回头,却发现了一个陌生的女子,虽然在笑可脸上却挂着泪。 她快要看清了这个女子的面容,虽然实现还是模糊,但她却十分肯定。 “不,你不是我娘!” 宴心猛然惊醒,大口大口的呼着气,没想到她这一次,竟然能在梦里看清楚那个女子的容貌。 稍稍用力,身上的伤口还微微有点疼,不过这倒不影响她恢复力气。 她慢慢睁开眼睛,发现自己竟然被困在了一个四四方方的铁笼子里,而这个铁笼子就这样光明正大的摆在大殿之上。 几乎所有参与到这场火灾的人都来了,观砚坐在大殿里唯一的座位上,身边还站着刚来不久的商爻。 他正在听弟子们讲述着刚才发生的事情,添油加醋的,把宴心描述成了丧心病狂的杀人魔鬼。 因为她横七竖八的趟着,像个没有力气的傀儡,所以还没有人注意到她已经醒来。 她没第一时间站起来,就是想要看看这群人想要怎么处置她。 “这件事确实有些匪夷所思,我看那孩子并不像是穷凶极恶之人。” 商爻沉思了片刻,不敢相信的捋了捋自己的胡子。 在众人都恨不得杀她而后快的时候,至少师父还是相信自己的,宴心好歹有了几分欣慰。 叶菁的伤口已经有人替她包扎好了,见商爻如此护着这个女人,立即在大殿之上出言,力证宴心的罪行。 “师父……起初叶菁也不敢相信,可直到她拿起萧雨刀,我才反应过来,徒儿这一身伤就是最好的证明。” 算算时日宴心认为自己昏迷的时间并不长,她应该也一直在应付所有人的问题,根本来不及与任何人串通,而且这么警惕的人,既然下定决心步了这么大一个局,多告诉一个人又多了一份危险。 “师父,聿怀已经因此丧命了,必须要让这个魔女偿命。” “恐怕当时虎兽挣扎逃脱封印,就是看出了此女心怀不轨。” “就是,自从她来了以后,连甬道的泉水也变了味道。” 越来越的人加入到了“讨伐”的团队里,他们一桩桩一件件的盘点,任何鸡毛蒜皮的小事也没有忘记推到宴心的身上。 这些人可真是愚钝。 “她不是这样的人,弟子愿意担保。” 顾师兄? 大殿的门应声敞开,顾白修一袭白衣走了进来。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他走在众人中间器宇轩昂,仿佛是要做什么扭转乾坤正义之士。 叶菁没有料到顾白修也会参与这件事,心下一紧,思索着怎么应对。 “顾白修你冷静些,我知道你们入门之前就颇有渊源,可事情已经发展成了这样,你如何为她担保?” 这句话就是在告诫所有弟子,顾白修和柳宴心其实早有勾结,如果柳宴心是凶手,那他也逃不了关系。 这样的话不足以让顾白修动容,他甚至没有看叶菁一眼,反而单膝跪地,掷地有声。 “弟子以性命担保,柳宴心绝对不可能冒然伤人,更不会杀害破军弟子!” 他在新人弟子里颇有威名,连同贪狼与七杀都有人知道他的实力,可他竟然为了柳宴心愿意如此力排众议,着实让人不敢置信。 宴心躺在地上,半睁着眼睛瞧着殿前那个高大的身影,险些因为他的举动而再次落泪。 观望了许久的孟久也走上前来,拉着庄德召一同请命。 “师尊,宴心师妹平时虽然有些不着调,但并没有惹是生非,这件事恐怕还有回旋的余地。” 这样的话只会激怒贪狼门的众弟子,他们一时间怒火中烧,不少人都开始低语,说破军门袒护自家弟子。 “可是这贪狼门开创百年以来,从未因任何缘由而失火,就算天干物燥火烛易燃,但有隔离火源的灯篓在,就算整个灯掉在地上也不可能失火,这必定是人为的。” 还好此时贪狼首徒李霄是个讲道理的人,他道出自己的疑惑,希望得到更多人的支持。 “聿怀被人一击致命,伤口在背部,想必肯定是没有防范,这就说明是相熟的人出其不意。” 当时宴心太过于激动,不敢相信自己眼睛看到的,所以根本没有接触过聿怀的尸体,当然也不可能知道致命伤在什么位置。 经过李霄这一说,她大概了解了所有的事情。 之前叶菁看聿怀单纯所以假意传话,让聿怀来寻自己,说是商爻有请,去烁金阁切磋。 然后趁着聿怀下山,她自己下了晚课就在枫林放火,在来烁金阁捉宴心之前已经杀了聿怀。 当时她一见面就那样激动,就是为了让自己伤到她,她才有证据在所有人面前指认自己。 都怪自己太蠢了,放心不下聿怀而跑去山下,这才替她完成了最后一步棋! “弟子有话说。” 顾白修再一次发话,将众人的注意又吸引了去。 “当日聿怀确实找过宴心,虽然弟子不知所谓何事,但宴心离开时并没有带任何兵器,如果那是剑伤那被发现时周围可有行刺工具?” 当然不会有了,叶菁怎么可能知道当日宴心并没有带配剑,所以就用自己的剑刺死了聿怀,当众人发现叶菁的时候,她的手里根本就什么都没有。 那些弟子还没有反应过来,另一个女人的身影走近了众人的视线。 “紫秋也愿意为柳师妹正名,众所周知我与柳师妹经常切磋,除了师尊没有人比我更了解她的剑招,聿怀师弟的伤确实不是她所为。” 程紫秋? 她怎么可能为自己洗清罪名?她不是整个破军山除了叶菁以外最希望自己死的人么。 面对于程紫秋突然的作证,让叶菁也乱了阵脚,她原以为这些人肯定会趁此机会落井下石的。 “那我身上的总该是了吧。” 她吸了口气,抬起自己手上的手腕,众人也都想看看,程紫秋要怎么继续解释。 “不错,叶菁师妹身上的确是柳师妹所为。”程紫秋只看了一眼,便能够断定。 她毕竟也曾经是首徒,身上还是有破军山该有的魄力,所以她说话的时候,照样没有人敢反驳。 况且之前她和宴心的过往,有还有几个人不知道呢。 连敌人都为柳宴心说话,若不是真的有内幕,那就是这个柳宴心有勾魂摄魄的秘术! “可这重点就在于,她并未想要真正伤你,你的右手上那道最明显的伤口是为了挑开你的剑。所以你说她想要杀你灭口,是在说谎。” 一句“你在说谎”,让大多数人都愣住了。 他们不敢说话是因为程紫秋分析的对,这是弟子们都没有注意到的方向。 叶菁也是老江湖,面对这样表面的问题,她能对答如流。 “当时情况危急,她又出招凶险我当然以为她要置我于死地,如果按照师姐这么推算,她一定是为了要挟持我离开破军山!” 程紫秋没有继续为宴心争辩,好像只是说出了自己的观点,点到为止,不站在任何一方,关键时刻尽显领袖风范。 “紫秋知道的只有这么多,其他的还请师尊判断。” 程紫秋这一次倒还知道进退。 她这么做是看出来观砚不发话是等着事情的转机,也是有意要帮宴心。 这个时候她要是能够出一份力,不管有没有用,观砚都会记得她的举动,那就足以让她重新回到首徒的位置。 果然,观砚点了头,站起身来询问众人,“可还有人要补充什么?” “弟子也有话说。” 此时柳宴心已经在众人听程紫秋说话时站了起来,她捂着胸前的剑伤,整个人摇摇欲坠。 她不带任何表情,好像已经有了自己的想法,她不在意自己被困,好像这个笼子并不能阻挡她的脚步。 叶菁虽是慌张,却仍然保持这惊恐和凄楚。 她不会放松警惕,就像宴心不会轻易倒下。 “我要证明,我没有杀人,我要让你们一个个给我道歉,我要让真正手染鲜血的人偿命!” 第一百零八章 事有蹊跷 宴心的话在大殿中回荡,这样不屈的精神足以威慑众人。 叶菁吓得退后了好几步,一下瘫软在了软座上。 她没有想到,时至今日柳宴心还能这样镇定,这样气势逼人。 众人也被她的语调一下吸引了过去,特别是观砚,他一言不发的注视着宴心,不知道正在思考着什么。 其实刚刚顾白修的话正好提醒了宴心,不管怎么说她上一世也是见惯了刀枪剑戟的女人,死亡在她面前并不算什么。 当初在战场上,连手足兄弟在鲜血泼在自己的脸上也是常有的事,就算是伤心难过也应该保持理智,可怎么会对聿怀的死这样动容到失了全部分寸。 除非,有人在她身上动了手脚。 “弟子请求师尊检查烁金阁的香炉,那香炉里定然有真凶留下的线索,也就是那样东西才扰了我和叶菁的心境,迫使我们动用武力。” 果然,说完这句话之后,叶菁的神色也是精彩万分,肯定是没有想到自己这么快就会发现端倪。 毕竟叶菁要让自己动容,最好的方法就是使用迷香,她记得烁金阁平日里是不会焚香的,可自己去的时候香炉中的烟燃的正盛。 师父常说不同的香料在空气中回对这些年代久远的兵器产生影响,更有甚者甚至会产生腐蚀。 香料这东西虽然烧完了就没了,但是还是会有余料的,叶菁肯定不会这么快把那里都收拾干净。 她这无头无脑的话让人信服很难,自然会有人出来挑刺。 “这种时候了,还想狡辩!” 很快人群中就有人开始叫嚣,宴心也不理会他们,隔着铁笼子盯着李霄。 “李师兄,我柳宴心没有做过的事就是死也不会认,若你们想让我认罪就要我心服口服,现在贪狼门如此行动,知道的是因为你们痛失同门,不知道还以为你们这是要逼宫!” 她这话是有道理的,破军山已经有太久没有发生过门中弟子相残的事件了,他们带着人来正殿上叫嚣更加于理不合。 而立在一旁的商爻看着柳宴心如今的模样,心里别是一番滋味,他也算是公道,指了一个破军弟子一个贪狼弟子一同前往查验。 宴心心存感激的望了一眼商爻,继续对着叶菁冷冷道:“你说我在下山之后杀了聿怀,那是不是说明杀聿怀是在放火之后。” “那是自然,你先放火烧林,设计了一场调虎离山计,但下山之时被聿怀识破,不得已你就杀了他!” 叶菁的情绪激动起来,看这宴心就像是看杀父仇人一般,委实是演得太过了。 不过有了她的定论,宴心也好更快的摆脱自己的嫌疑。 “既然如此,诸位可曾查证过聿怀的口鼻,如果聿怀发现火势一定会停留下来阻止,势必会吸入一些烟,但如果他是大火之前就死了,那又是另外的样子了。” 她这句话是对着顾白修说的,暗示顾白修趁现在立即前去查看,顾白修心领神会,无声拱手退下,自荐前去调查。 既然要摆脱自己的嫌疑,就要推测事实和叶菁说的话中有什么不同之处。 而聿怀的死,恰恰是最好的证明。 “况且你们中既然没有人能够证明聿怀当日从烁金阁后离开的动向,又怎么能断定他是什么时候死的,又是谁把他杀了?” 叶菁找机会动手肯定会选在没有任何人能够证明的地方,所以她并不担心谁会走出来作证。同样,这对于宴心来说也是利端。 “贪狼门习行军之术多年,自然最会辨别风向,失火当时刮得是什么风,他若是我当场杀死,身上又怎么会有那么多落叶?我又为何不直接把他扔进火堆里?” 宴心到现在还记得当时火焰吞没的方向,这方向和聿怀躺的地方相反,叶菁之前肯定也有研究,为了不让聿怀的尸身被大火吞没,她就必须将其放在火势附近,但还要不受其影响的地方。 “这……” 众弟子之间面面相觑,这一次谁也没有再走出来反驳。 他们都被表面上所看到的欺骗,反而忘记了去查证最有效的证据。 “那也可能是你先杀了聿怀,再回到了现场准备毁尸灭迹?” 叶菁再一次提出了质疑。 宴心不甘示弱的回击:“我又为何要这么做呢?” “我们怎么知道你一个杀人凶手心里会在想什么!” 一弟子在叶菁身边帮腔。 “既然师兄们不知道凶手是怎么想的,又为何方才那般笃定,那般咄咄逼人?好像是亲眼看见了一样。” 李霄也蹙了眉,坦白来说他看这柳宴心并没有什么不妥,言语也满是正义,确实不像是会做出这种事的人,况且师父也在他面前提起过这个新来的女弟子,是个几位聪慧的丫头,若是好好教导未来肯定能成就一番大业,她又怎么会自毁前途呢? “这件事和你肯定脱不了关系。” 最后那弟子急了,什么没道理的浑话也说得出口了,结果被李霄呵斥一通。 可宴心也知道,与他们争辩肯定讨不到半分好处,她索性放弃,准备另谋出路。 “那如果如叶菁所说,我要偷的是璇天戟,那我为何要偷,与谁接应,又如何销赃?这些你们都不知道,又怎么能断定我就是哪里的奸细呢,要我说你们所有人都有嫌疑,因为你们都出现在了当场!” 这话激进但也有用,仔细想想这前因后果,确实是没有道理的。但是想这个问题叶菁之前必定也想过,就等着看她下一步棋要怎么走了。 庄德召此时俯身走到众人面前,通报了之前环视现场一周后的结果:“师尊,弟子认为宴心师妹说的不错。目前我们甚至连纵火工具和杀人兵器都没有找到。” 说到这里倒是提醒了宴心,她立即让庄德召调转矛头,搜一搜叶菁的身。 “你们只知道搜我的身,怎么不知道要搜搜她的身,要说可疑的人,我若是第一她就是第二。明明是刚下晚课的清秋,这么冷的天不第一时间回房,跑到高处做什么!” 面对宴心的职责,叶菁的眼眶里也盈满了泪花,似乎是受了莫大的委屈,这一条倒是和柳糖儿如出一辙。 当她却没让眼泪就这样留下来,而是洗了洗鼻子,克制了自己的情绪。 好一个欲擒故纵。 “我心情不好,四处逛逛,难道这和你也有关系?” 叶菁起先十分不愿配合,可是在对上商爻的眼神之后,又只能乖乖交出佩剑任人调查。 很快,前去烁金阁查找证据的弟子回来禀报,那香炉里确实是有香料的存在,而且放火的折子也在一片狼藉中找到了,可就是不能证明这究竟是谁落下的。 不一会儿亲自去检查聿怀尸身的顾白修也回来了,他证明了聿怀确实是在有人纵火之前就死了。 这样双方的话又成了一个死局,谁也没能上前一步桎梏对方。 见四下安静下来,有弟子提议要先把宴心关起来,等事情查清楚之后再处理。 宴心不可能就这么吃亏,立即要拖着叶菁下水。“也没有人能够证明她的话,为什么不把她也关起来,就因为她受了伤?” “此话言之有理,就这么办。” 一直没有动静的观砚,突然发话,同意了宴心的观点,这倒让宴心觉得十分可疑。 难倒他也准备护住自己? “这……恐怕不太稳妥吧。” 商爻看了看叶菁的伤势,和她满脸的不情愿,还是开了这个口,替他们二人求了情。 “弟子有办法。” 沉默了好一会儿的孟久这才开口,他本以为这件事情宴心也一样会化险为夷,但却是他想得太简单了,毕竟人命关天,在没有此充足的证据前谁也不是无辜的。 他心里的确是相信宴心的,虽然他早就有预感,觉得宴心这个女子背后肯定有秘密,但他也能肯定,这秘密绝不止这么简单。 柳宴心既然已经这么努力的进了破军门,还想要留下来,就肯定不会犯这种低级的错误。 “虽然双方各执一词,但是并不能保证凶手另有其人,为今之计最好封闭消息,再找找其他线索,以免被江湖其他势力找到可乘之机。而他们二人就交给各门弟子们妥善照顾,直到查明真凶。” 他把矛头一下引到了与破军山的敌对势力,这也不是没有可能的。 “也好。”商爻点了点头询问观砚的意思。 观砚也没有拒绝,挥手让所有人先退下,他和商爻有私下商议此事。 见师尊点了头,孟久一个健步冲到了锁着宴心的铁笼边上,率先掏出了钥匙帮宴心开门。 宴心感激今日帮她说话的所有人,同样也更加憎恶了叶菁这个女人。 顾白修直接踏进了笼子来搀扶她,心疼之色她看在眼里。可她二人之间从来都不用多言,就像顾白修相信她,她也相信顾白修会帮她。 经过孟久时,宴心冲他点了点头,低语道谢:“谢谢师兄。” 孟久倒也体贴,早已经注意到了宴心胳膊上还在出血的刀口,温柔嘱咐道:“这件事我们会帮你上心的,师妹你别多想了,先好好照顾自己。” 夜色已经开始蔓延,宴心也不记得她自己到底是撑了多久,渐渐的身上的力气还是涣散,连路都走不稳了。 还好顾白修一直都半护着她,最后索性将她横抱起来,大步走向住处。 而被一群弟子簇拥着的叶菁从正殿被推出来,正巧就看见了这一幕,顿时怒形于色。 第一百零九章 我想你了 出了这样的事,宴心自然不会回到涤月殿去住了。 第一是需要避嫌,她毕竟是观砚亲自指定的准徒儿,出了这样的事观砚若还继续偏袒肯定是会落人口舌的。第二是他觉得观砚在这种时候肯定也不想看到她这模样,倒不如互不搭理。所以她又搬回了原来的住处。 周珊陈露为了不惹祸上身,早早的就搬了东西,说是离得她越远越好,如此宴心耳根子也清净。 入夜前齐未央来帮她包扎了伤口,还给她换了干净的衣裳。只不过她不像其他人那样抱着别的心思。 她什么也没问,似乎是知道宴心这一整天面对那么多人的口诛笔伐早已劳累。 这或许也就是顾白修让她来帮忙上药的理由了吧。 宴心对她也道了句谢,齐未央却摇了摇头说:“事情没那么简单结束,我也没有帮你什么,重要的事还是要靠你自己。” 难道她也看出了自己是被人陷害? 宴心用力的点了点头,上完药之后吃了些齐未央端来的东西,身上才稍微有了点力气。 齐未央这个姑娘虽然表面上冷淡,但做事还是仔细的,上药的时候轻手轻脚,就害怕不小心弄疼了她,而且这准备的吃食也是些容易下咽的清淡饭菜,每样都是一小份,供她挑着吃几口。 见她的状态有所好转,齐未央也没再看着她,早早的让她自己休息了。 这一天的惊心动魄,她理应很快入睡修养身息,可前半夜她反而因为一天的精神紧绷而翻来覆去的,睁着眼睛看着床边出神。 白日里聿怀的惨状,叶菁的逼迫,还有曾经师兄弟们憎恶的嘴脸,都让她难以释怀。 突然“咯吱”一声,窗子那传来动静,白天的事宴心还心有余悸,这么一来惊得她一下就坐了起来紧紧盯着声音传来的位置。 那人似乎是感受到了宴心的杀气,立刻补了一句:“是我。” 这是罗云溪的声音。 “你怎么来了,这可是破军门,要是被人发现了怎么办!” 宴心对此并没有太过激动,反而第一时间责问他。 “都这种时候了,你还有心思关心我的安危,那你自己呢?” 他来到宴心的床边,第一时间是又检查了一次她的伤势,语气中满是对她不好好照顾自己的指责。 听了这话的宴心,气势一下弱了下去,也不再乱动。 “这破军门我确实不该来,但我着实是担心你,这么久不和你挤在一张床上也怪想你的。” 罗云溪借着窗外的微光看着宴心的双眸,沉寂良久,像是与心爱之人久别重逢。 宴心知道自己现在有多憔悴,就算平日里顶着一张天生丽质难自弃的脸,这个时候怕也是黯然失色了。 可眼前这见多了婀娜美人和人间尤物的男子,完全都不在意她的状态,还依旧注视着她。 “我……” 宴心张了张口,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而罗云溪似乎是明白她的心意一般,伸出手悄悄将她搂紧了怀里,宴心没有半点想要反抗的意思,反而顺势环住了他的腰。 今天他身上不只有花草的香味,还有一股淡淡的曼陀罗花的香味。 曼陀罗是七杀门中十分常见的花,罗云溪身上沾染了它的味道一点也不奇怪,反而让宴心闻起来觉得更加不一般。 在这个时候,她确实是需要一个可以依靠的肩膀,而罗云溪陪伴她经历良多,每每看到他的出现,宴心的心里终会不自觉的安心。 似乎是得到了什么肯定,罗云溪轻轻摸了摸她的头,就像是在哄一个被人欺负的孩子。 “我哄你睡着之后再走,虽然破军门高手众多,但我也有自己的渠道,你不用为我担心。”他的声音很低,让宴心心里也柔软了一片。 “你为何不劝我。” 宴心抿唇,她知道罗云溪不喜欢自己一次次在危险边徘徊,而今天遇上了九死一生的事,他反而沉默了。 这个问题问出口后,罗云溪没有第一时间回答,反而是做了很大的心理准备后才开口。 “我们两人都有不同的使命,你虽不受人指使,但我看得出来你想要什么,我盼你好,但不会干预你。” “谢谢……” 宴心满是感激,不由把他抱得更紧,这一天自己的张皇失措在他的怀里突然就消散殆尽了。 “你我之间还用得着说谢么?” 罗云溪来了破军山之后,就鲜少露出他的不羁的模样,反而更加沉稳,慢慢的竟然有点像顾白修的处事。 “希望我们能尽快拿到山河卷,我可不希望你在这个鬼地方呆的更久了。” 看来罗云溪是真的忧心自己,可是聿怀的事情还没有更好地决绝方法,她要面对的困难又加深了一层。 “我会的……可是事情还没有解决。” 出了这样的事,就算观砚有意偏向自己,也不可能力排众议继续给自己首徒的位置了。再说那些弟子经人煽动后也不好打发,宴心能不能在风波之后继续留在破军山也未可知。 恐怕今天在殿上帮助了自己的人,往后在破军山立足也是难上加难…… “贪狼门大火我们当时都看见了,我一猜就知道是你又遇到了什么事,所以混在人群里挤了进去。不难看出来是那个叫叶菁的女人给你下药,迷惑了你的神志,而我身上香袋中的药材有凝神的功效,才有意靠近你。” 他到还算淡定,边说边捞开了被子裹住宴心,更深露重的就像怕她着凉似的。 “所以也是你跟我说别怕的?” 宴心想起了自己在昏迷前听到的那个声音,原来不是自己太过思念罗云溪,而是他确实在一刻不停的保护着自己。 原是自己太容易闯祸生事,才每每都要麻烦他。 “等你完成任务之后会去做什么?” 突然宴心想到了这个问题,如果有朝一日,罗云溪不再留在自己身边,那自己是不是真的能够披荆斩棘? 罗云溪像是洞悉了她的心事,不由浅笑。 “可能继续在三国间游荡吧,以防我老爹把我抓回去。放心我一定会偷偷监视好你的,毕竟我答应过你,不会让你遇到危险。” 宴心本来想嘴硬一下,说自己不是那个意思。可又想证明一下自己以后可能会有更多路要去做,让罗云溪另寻良配。 “我……” 她还没有说出口,罗云溪的唇就已经贴了上来。宴心第一次觉得,这个吻是那么的热烈,正在她差点沉浸其中的时候,又戛然而止。 “不用给我你的承诺,之后的事情我们之后再说。” 原来他早就知道了。 后半夜他被罗云溪搂在怀中,不自觉想起了之前在澜州城的过往,有罗云溪陪着她睡得安稳。 …… 第二日一早她就被门口的喧闹声吵醒了,听顾白修说昨夜叶菁回了住处后,半夜竟然想着要自尽,带着重伤闹了好一阵子,好歹是被人救了下来,听说半个贪狼门都惊动了,还有些个师姐对着她声泪俱下的讲道理,说一定要护她平安。 可事后叶菁还哭着喊着说自己的话没有人愿意相信,比起到时候宴心找机会上门寻仇,倒不如自己自尽一了百了算了,也好在九泉之下和聿怀见面,告诉他上面的人是怎么放过这个杀人凶手的。 宴心听着顾白修一板一眼的转述,心里不由觉得好笑。 叶菁这是自乱阵脚了,毕竟只要自己没有收到处置,那就多了一份危险,所以她不得不闹出动静来,逼着这些人有所行动。 同时孟久也来宴心的住处找她,见到了正坐在桌前的顾白修,不自觉的有些不自在,但还是压住了情绪,转告一些最新的见闻。 “贪狼门的弟子昨夜在烁金阁的房梁上曾找到了一些脚印,看样子是个男子留下的,时间也不比你们久多少,他们怀疑还有别人曾经闯入过那里。” 孟久这么着急来告诉宴心这件事,也就是想要让她安心一些,可没曾想这顾白修竟然比他还要抢先一步,他一边害怕自己落了下风,一边又想着还有什么办法能够尽快的为宴心洗清嫌疑,好让自己在宴心心里的地位高过身边这个男人。 按照道理,他在破军山也有些时日了,那些个师妹们那个见到他不是指望被他多看几眼呢,可唯独这宴心,却对他的才华视若无睹……明明自己已经做到了这个份上了。 他实在想不明白顾白修这个冷面冰山到底哪里好了,不过就是有几分根骨罢了,可破军山最不缺的就是根骨好的人。 “孟师兄?你怎么了?我方才和你说话呢。” 宴心一连喊了他好几身都没有得到回答,只能去摇了摇他的胳膊。 毕竟她能断定这件事肯定是叶菁做的,但“其他男子”的脚印这一条,也着实让人费解,难不成是顾白修或者罗云溪为了洗脱她的罪名,而故意弄上去的? 孟久被摇得一惊,赶紧从醋意中抽身,随即就换了笑意:“噢,没事,我就是在想这么一来对你也是有好处的,你可以仔细回忆回忆那一日有什么不同的地方,等午后去见师尊时说明。” “午后师尊还要见我?” 宴心咬了咬牙,自己才休息了半日,又要面对那些个审问,真是一想起来就头疼。 “当然,这可不是小事。”孟久明白她的忧虑, “好,多谢孟师兄。” 她点头一笑,就算脸色苍白,但也更能显出那清水芙蓉的美态。 孟久未停留,看了看站在一旁不言不语的顾白修,淡淡道:“顾师弟和我一起走吧,宴心师妹还需要静养,你我都不便打扰。” 这话里头的意思不过是孟久不希望他和宴心单独相处,可顾白修自然是察觉不到的,看了一眼宴心后,还是乖乖巧巧的先一步踏了出去。 第一百一十章 有意护你 到了时辰,宴心心里虽然紧张的要命,但还是换上了干净的衣服前往涤月殿。 既然观砚把约见她的地点定在了涤月楼,那就证明当场只有他们两个人会参与这次的谈话,不知道谈话的内容会是什么,也不知道观砚会做何打算。 怀着这样忐忑的心情,宴心每走一步都十分艰辛。她在想着,如果这一次真的要离开破军山,那她之后的计划岂不是要全盘否定后重新来过了,那她又如何能更快取得秦玄琅的信任呢。 一路上不断有弟子路过她的身边,他们看宴心的眼神有些带着愤怒,有些带着警惕怀疑,更有甚者还对她大声谩骂。 恐怕这些人都是觉得观砚看错了人,让破军门就这样因她而白白受辱,毁了百年来的清誉。所以想要让她难受,让她备受煎熬,让她就这样滚出破军山。 可是他们想错了,宴心从前经历的白眼太多了,这对她来说根本不算什么,她真正心痛的是聿怀惨死,昔日的同门视她为杀人凶手。 再者说,如果她真的是杀人凶手,真的带有目的来到破军门,那她又怎么会因为这些白眼和辱骂而感到羞愧呢? 普通弟子就是普通弟子,远没有庄德召孟久等人思考的长远。 在涤月殿前她遇到了南忆,南忆没有任何改变,对她的态度还想从前一样温柔,还将她当做做可爱的小师妹。 “师妹来了,快进去吧,师尊都等了你好久了。” 南忆的微笑让宴心的心情舒畅了好些,她还顺势拍了拍宴心的肩膀,为宴心推开了门。 宴心不知如何反应,只能感激的点了点头,侧身走了进去。 大殿内外的温度都截然不容,似乎越靠近观砚所在的位置,周围的空气都会更加冰凉。 房内的阳光被那琉璃窗遮挡了大半,但还有一些穿过了那些阻隔精确无误的洒到了观砚的黑袍上。 纵使这样也不能阻挡他那透过黑袍蔓延出的冷漠气息。 观砚正在案前看书,宴心走进来良久他也一声不吭,似乎对于这件事早已经有了新的看法,只是在等宴心给他一个答案。 宴心也不好说话,静静的在地上跪着,等着观砚开口询问她。 她眼睁睁的看着观砚把一本书翻过了大半,似乎是时间差不多了,观砚放下了书,但却没有转头看她。 难倒他连看都不想看自己了么? “说说吧。” 宴心心下一紧,咽了口口水:“我……弟子没有杀人,该解释的昨日在大殿之上已经解释过了。” 观砚没有什么大反应,只是纠正她的想法道:“我是问你什么时候得罪了那样的女弟子。” 诶?观砚已经知道了? 她又惊又喜,连忙抬起头来,带着希翼的目光看着观砚。 但是她一想自己和叶菁在石阶上的缠斗,又一次低下了头。 宴心总不能说在上辈子的时候她两就结怨已深了吧。 “在……新弟子殿试那一天。” 观砚并没有像预想中那样的指责或是叹气,只是就事论事道:“我可以给你三天时间找到证据证明自己的清白,如果三天之后你没有办法自证,就要受罚。” 这句话似是在宣布什么结论,不带有任何情绪,将宴心原本心中的希翼浇灭了大半。 “可是……” 宴心还想要说些什么,但仔细一想还是把话吞了回去。 观砚是这破军山的主人,他要想的远比别人多了太多,就像是自己曾作三军主帅的时候,明明知道了真相,可是为了说服众人,依旧要按照流程办事。 这越是处于高处的人,承受的往往就比别人更多。再说观砚愿意给她一会已经是为了她与所有弟子为敌了,她又怎么能奢望观砚给予给多呢。 “你该学会保护自己了,这一次也是对你的考验。” 观砚站起了身,慢慢走近宴心,他那巨大的影子笼罩住了宴心整个人,同样也挡住了那些透过窗子想要关怀宴心的阳光。 不过单单听这句话,还是能给宴心些许鼓励的,毕竟这也是一次能够绝地反击的机会。 她就算重生了一世也从未想过,这三国间的传说、破军山背后的主人、力量深不可测的观砚,竟然会待她如此。 正当宴心低头感慨的时候,观砚接下来的话更让她吃惊。 “你身上有她的血脉,你也应该有她的能力。” 他虽然说的很小声,但也足以让宴心听见。 这空穴来风的一句话,不得不让人起疑。 宴心急忙反问:“师尊,您在说什么?” 她能听到观砚沉沉的叹息声,像是在心里做了很大决定,他的拳头也是松了又握,握了又松。 有什么事能让观砚如此踌躇? “也许,是该让你知道真相了。” 真相?宴心越听越迷糊了,还有什么真相是她不知道的么? 观砚把她从地上拽了起来,似下定了决心一般,急匆匆的带着她飞身离开了涤月殿。 不过迈出去两步就能带着她施展轻功飞起,脚尖轻点了两下涤月殿门前的常青树,往后山方向移动。 宴心想着,这飘逸的功法和移动的速度,就算自己再练个三四十年都不能学到其中一二吧。 她就这样被动的让观砚搂着腰,渐渐的能感受到他身上月亮般冰凉的温度,这种角度竟然能够看到斗篷下带着面具的脸。 这个时候她的脑子里想的,竟然是苗浣银肯定经常会有这样的体验。 很快她和观砚就落了地,她记得这个地方的藤蔓和山壁,是那后山禁地所在位置。 “你不是一直都觉得我对你不太一样么,那是因为你对我来说是故人之后。” 观砚的语气突然就变得温柔起来了,像是提起了他藏在心里很久很久的一桩心事,连跟苗浣银说话的时候,都没有见他这样。 他熟络的摸到了密室的机关,轻轻一扭石室就应声敞开,里头的一阵寒气顿时扑面而来。 宴心心下十分疑惑,但立马反问道:“故人之后?你认识我娘。” 说完之后她又觉得不对劲,她娘不过是个本分的妇人,辈子的心血都扑在了儿女身上,虽然有母家做支持,可也不至于能结实观砚这样厉害的角色啊。 “我确实认识你娘,可并不是那个在柳家抚养你的娘。” 观砚没有犹豫,带着这一句没头没脑的话就直接踏进了石室里。 “这是什么意思?” 宴心心中仍有谜团尚未揭开,跟在他身后追问。 其实此时此刻宴心已经有所怀疑了,那个困扰了她太久太久的梦,一下子竟然在脑海中如此清晰起来。 也是这个石室,那个不停叫她名字的女人…… 观砚对着石洞里的构造十分熟悉,左右才走了不到数十步就停下了脚步。 他侧过脸来,望了望石洞的深处,说不清语气里有什么情愫突然混了进来。 “那是你真正的母亲,楚国上一个圣女——晏明舟。” “这也是为什么你的名字里也会有一个宴字。” 半响,他又补充上了这一句。 观砚的话让宴心如遭雷击般愣在原地。 这怎么可能呢? 就算重生了一世,太多的事情有了些许改变,但至少都没有偏离主体,也没有偏离自己的掌控之外,可这强加在自己身上的身世又是怎么一回事! “晏明舟?我从来没有听过这个名字,而且我也不是楚国人!我娘明明姓方,是贺州方家的二女儿!” 这一切的一切她都记得如此清楚,她这么多年来的记忆怎么可能出错呢? 她的父亲是天榆武将,更加不会与楚国的人扯上关系。 宴心的态度好像都在观砚的意料之内,他知道这个倔强的女子没有那么容易相信。 “你不是一直觉得你父亲待你不够好么?只是因为你并不是他的亲生女儿罢了,他不过受人所托,养你长大,所以现在你应该释然才对。” 原来观砚花了这么多心思调查她的背景,问她曾经过得如何,只是因为早已经洞悉了她真正的身份,也是在为今天的一切做铺垫。 石室里的寒潭依旧冒着丝丝寒气,除了水流过的声音之外就只有宴心因为震惊而导致的巨大喘息声。 “不会的,这不可能!” 就算父亲待她不好,时常纵容着素食和柳糖儿欺负自己,可她一直以为父亲只不过是个感情淡薄的人,怎么会怀疑到自己的身世上来呢。 她微微蹙眉,一时间脑袋里一片空白,她不知道现在该用什么心情面这为所未闻的变故。 此时,观砚已经带着她走到了一面巨大的冰块去前,这熟悉的一切蓦然让她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使她想要赶紧逃离这里。 那个梦里的景象,竟然真的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可不知是有什么在阻拦她一般,她的脚一时有千金重,让她寸步难移。 观砚似乎是明白了她的感受,牵住了她的手带着她往前继续走去。 “你总该见见她的。” 接着他一挥手,那块冰面突然就亮了起来,一个女子的模样正一点点浮现。 五黑的秀发,红润的嘴唇,和她相差无几的面容,整张脸上没有一丝皱纹。 这个冰面里倒影出来的女子好像只是睡着了一般,脸上甚至还有几分血色,好像下一秒就会睁开眼睛。 她身上穿着深紫色的袍子,袍子上的纹路和观砚大殿上的花饰一模一样,都是楚国特有的花束。 宴心瞪大了眼睛看着观砚那诡异的秘术,久久没有喘上气来。 观砚也褪下了自己的黑袍,低下了头像是在执行什么神秘的礼仪。 就这样,宴心一步一步的靠近了那冰面,想要好好看看这个女子的脸,可等到她的脚尖抵住了冰块,整个冰面又一下暗了下来,再也不见任何动静。 “就算这样你也不信么?” 她的手再一次被拉住,观砚将她拽了回来。 她知道观砚不会骗她,她不过是一个连为自己洗清嫌疑的能力都没有的普通女子,哪里值得天下最具威严的男人骗她? 第一一一章 三日沉浮 宴心已经不记得,自己是怎么跟着观砚离开了那间石室的了。 她现在整个脑子都是那个名叫“晏明舟”的女人,和关于她的故事。 之前在藏经阁里,她不是没有看到过关于楚国圣女的记载,可最主要的部分都被人刻意抹去了,估计也是观砚的手笔。 “我并不是让你有什么负担,也没有想过要影响你未来的人生,只是希望你能够知道这件事的真实面貌。” 观砚坐回了房间的,对着像被摄了魂的宴心突然开口。 宴心尝试着让自己恢复理智,毕竟连重生这样惊人的事情她都经历过了,不管是换了一层身份这又有什么可震惊的呢。 观砚语气依旧冷淡,“因为你想要的那一样东西,和你的身世息息相关,也只有你才能真正的开启它。” “你是说山河卷?” 宴心终于反应了过来。 她知道山河卷是关于百年前的那一场战争的,可她不知道这和她还有晏明舟有什么关系。 “对。这本就是属于你的东西,我也是代为保管,只不过你现在还没有达到能拥有它的能力。” 本就属于自己? 宴心一直都知道楚国是一个带着太多神秘色彩的国度,她上一世带兵出征时也途径过一二回,可都没有太多深入的交集,更不会沾染什么百年前的辛秘。 可突然之间和楚国有了这么深的一层牵连,让她不止讶异还有一丝激动? 因为如果有了这一层身份,远比这山河卷还好用百倍,这样秦玄琅是不是更加没有办法拒绝自己了? 想着想着她竟然有一丝懊恼,明明是这样一件关于自己、关于生母的秘史,她却只能联想到对复仇有什么益处。 “山河卷是由第一任楚国圣女所写的,不知记录了他们一脉是如何创立楚国,更是记载了太多人丑恶的真面目。” 观砚的话又一次点醒了她,既然宴心会和母亲分别,那就说明当年发生了很多不可阻挡的事,才让母亲不得不把自己托付给柳家。 “你是说,它本就应该到我手里,只不过是因为当年出了变故,才让……才让我娘永远定格在了那里,也让山河卷丢失。” 观砚双手背于身后,似乎极其不愿意提起当年所发生的事。 “可以这么说。” 毕竟这和宴心的母亲有关,所以这一切她都想要知道。 她要知道究竟是谁让自己和母亲分离,究竟是谁让她在柳家受了那么多的苦,又究竟是什么导致了她这一次的重生! “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 她能感觉到自己的手有些颤抖。 观砚的态度在她的预料之内,“我现在不能告诉你,一切要等你处理完眼前的事之后。” “我知道了。” 宴心舒了口气,放弃了追问,今天的她受的惊吓已经够多了,再继续下去她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接受。 这应该算是她和观砚想是这么久以来,最长时间的一次交流了吧。 况且这一回,观砚的话也着实太多了些。 …… 贪狼门的人已经将聿怀葬在了山下的那一片名木兰的花海下,但宴心知道,聿怀真正想要的归属并不是那里。 她还记得上一世他两人一起打鸟的时候,聿怀跟她说过,想要像鸟儿一样遨游四海。 那天聿怀下山的时候,他带着笑意冲宴心挥手,还说着以后给自己写信,说告诉宴心哪里的山川河流最美,哪里的糖人最甜。 想了良久,她还是决定要去看看聿怀。 毕竟她还没有和聿怀好好告别。 在她带着花束喝酒去看他的时候,贪狼门的那些人已经都离开了,满地都是白色的花瓣。 大家散去以后,这处寂静的让人发慌,除了风声以外再也没有别的动静。 此时聿怀的墓碑前只有一个女子的身影,那身影异常眼熟,远处看去就给人一种娇小可怜的感觉。 宴心没有迟疑,一步步上前。 可能是出于内疚吧,叶菁呆呆的跪坐在那里出神,没有感情的将手里的纸钱放在烛火边燃尽,烟灰飘到了她的脸上,她也没有闪躲。 宴心面无表情的走上前去,冷冷质问:“你怎么还敢来。” “你一个杀人凶手都能明目张胆的来,我为何不敢来看看我这惨死的同门师兄。” 叶菁似乎是料到他会来,头也不抬一下就怼了回去。 到现在她还是这样不知悔改,这让宴心心中燃起了一团火,可她如果在这了发作,一定会被冠上其他罪名。 “你因为看不惯我而草芥人命,你还算是个名门之后么?” 宴心一直都记得叶菁是西津某个文官的后人,之后家里慢慢的落寞了,但文人的风骨都还在,绝对不应该是如今这个模样。 “你如果一天不离开破军山,不离开顾白修身边,死的人只会更多!” 叶菁笑了笑,明明是威胁的话,可她的表情就像是在恳求和商量着什么。 “你就不怕么?”宴心站在那儿,任由风从发丝间掠过,语气平淡。 “怕?我为什么要怕,他已经死了,一个死人能奈我何?” 叶菁不以为然,以为宴心指的是聿怀向她索命。 “我是说,你不怕有朝一日我也让你下去给聿怀磕头认错么?” 宴心的眼里透出凌厉,让叶菁浑身一震,但是很快有恢复了平常。 不知是看到了什么,她突然接连拖着身子向后退去,表情也是几乎扭曲的样子,就像是惊吓过度一般。 “你……你杀了聿怀还要杀我,你这样就不怕师尊追查么!” 她手舞足蹈的胡乱挥舞着,好似遇到事情就把所有的武功全忘了,全心全意的扮演着一朵出淤泥而不染的白莲花。 宴心蹙眉,“你又在演什么戏。” 但很快她一下就明白了过来,四处张望,正好看见了不远处的一袭白衣。 来者正是顾白修。 “来人啊,快救救我!这个女人要对我下手!” 顾白修所在的位置正好能看到这一场精彩的戏码,可似乎叶菁的求救声根本没有能够引起他的注意,他还是按照原本的速度,慢慢地走过来。 叶菁现在的样子让人看了就想发笑,原本她也是个聪明人根本无需这样,可她偏偏就是执着一些不属于自己的东西,结果弄巧成拙。 顾白修一步一步的走近她们,宴心刚想回身解释时顾白修就先开了口。 “我就知道你在这里,饿了么?我带你下身去吃点东西。” 他只是注视着宴心,似乎全然看不到旁边还有一跪倒在地的叶菁。 与此同时,叶菁目瞪口呆的看着顾白修,像是还没有从被他竟然直接无视的震惊中走出来。 “顾大哥,他可是杀害聿怀的凶手,你怎么能这样袒护她!就在刚刚她还要杀我灭口!” 叶菁不死心,依旧声泪俱下的在顾白修面前诉说着宴心的恶行。 宴心冲着顾白修傻笑,又看了一眼聿怀的墓碑,准备和他好好告个别。 “我确实是饿了,不过我还没有和聿怀好好说两句呢,要不师兄你再等等我?” 顾白修伸手摸了摸宴心的头,无比亲昵的道了一句:“好。” “你们……你们两……” 受了这样的凌辱,叶菁已经气得喘不过气来,可此时周围又没有旁人,她的戏也不管用,只能眼睁睁看着,不知所措。 顾白修的方法确实不错,对付这种女人最好的方法就是对她的所作所为视而不见。 宴心没有睁眼看叶菁,似乎也像顾白修一样无视了她的存在,直接对聿怀说出了自己的心声。 “聿怀,我来送送你。” “这一次是我没有保护好你,让你就这样白白做了别人的棋子。你一直说你想要四处游历,可是这一世却没有机会。” “这都是因为有些人被嫉妒冲昏了头脑……你放心我不会让害你的人逍遥法外,我会用尽手段让她后悔,很快我就会让那个人下去给你磕头道歉。” 宴心这话不止是说给聿怀听的,更是说给叶菁听的。她就是要让这个女人知道,让她害怕,让她惴惴不安如鲠在喉。 “你……” 叶菁咽了口口水,喘着大气不由得后退,此时的她能够明显感受到宴心周身携带的杀气,这种杀气比任何时候都要浓烈,就像是有一双无形的手正掐着她的脖子,不让她在吐露出一个字来。 直到最后宴心回身,也没有再看叶菁一眼。 顾白修牵着宴心走在路上,就像是怕她摔倒一般,眼睛都没有离开过她的身上,这场景在叶菁眼里,分明就是举案齐眉的戏码,更是让她下定了决心要柳宴心这个女人不得好死。 “师兄,你怎么突然来找我?” 路上宴心不禁疑惑,这个时间应该是有课程的,顾白修怎么会贸然出现在这里,还说要带着宴心下山。 顾白修没有半点想要遮掩的意思,十分直白的道出了心中所想:“怕你出事。” “怎么了?” 她有些怀疑是不是其中又出了什么事。 “我在门中听到其他弟子说了你的处境才后知后觉,和聿怀关系好的大有人在,就怕他们对你下手。” 聿怀在世的时候一直是师兄师姐们的掌中宝,所有人都喜欢和他说话,但他总是粘着自己,说些山下的故事。 宴心倒是放心,凭借她对贪狼门的了解,对师傅的了解,那些弟子们就算恨极了她也不会贸然出手。 “贪狼门上下同气连枝确实不错,但毕竟师尊和师叔都已经表态,他们就不会忤逆师尊,毕竟这件事还有谜团未解开,我相信贪狼门的是兄弟们都是讲理之人。” “那样最好,算我多心了。” 顾白修的话音刚落,远处就传来一个尖锐的女生。 “妖女!拿命来!” 第一一二章 墨染师姐 宴心与顾白修双双抬头,只见半空中一个红衣女孩持着一把利剑就要朝着宴心劈来,这力道似不将其劈成两半誓不罢休。 顾白修眼疾手快将宴心推向一边,好让她离这剑气远远的,自己也越向一边,手已经摸上了兵器。 这突如其来的女子赤着脚,脚腕间的银铃“叮铃”作响,火红的衣裳像一道惊艳的魅影。 见一击不成,女子一个侧身挂到了一旁的树枝上,她手里的那柄剑闪着光,整把利剑蜿蜒扭曲视同等待时机的毒蛇。 这把剑名叫蛇影,比十四的鬼泣更赋威名,宴心惊起了一层冷汗。 而这持剑的女孩比剑更加犀利,如果没有记错她便是贪狼门的大师姐花墨染。 花墨染看上去和宴心差不多大,但稚气未脱,嫉恶如仇的样子像极了宴心。 当年宴心入门晚,从未见过这位大师姐的面,也是因为这位师姐不只是贪狼门的弟子,更是贪狼门最有力的杀人兵器。 花墨染虽是贪狼门中人,可这一身武功却不是门中所习,她常年闭关不出也是因为这一身武功的压制,使得她不能像正常的人一样生活在阳光之下。 宴心不曾想到,聿怀的死竟然惊动了她。 “好一个妖女,还我师弟命来!” 花墨染眼神犀利,慢慢抬起了手中的剑,似乎在摸索着她与顾白修的破绽。 “师姐,聿怀并非我所伤,伤他的另有其人,您不要妄听人言。” 她虽不曾正面与花墨染相抗,但在师父也听了太多有关其实力的故事,这一场仗能避就一定要避。 “还在狡辩,今天就用你的血来祭我师弟。” 花墨染常年不和外界有交集,性子自然不好,要想凭借三言两语让她放下芥蒂根本不可能。 此时的顾白修也有了和宴心一样的想法,所以几步跨了过来,挡在了宴心身前,有替她迎战的意思。 “师兄,她是花墨染,实力不容小觑,硬碰硬的话我们没有胜算反而还会让更多弟子借题发挥,所以……我留在这你赶紧去叫人。” 她贴近了顾白修的身后,小声提醒,毕竟这是她目前能想到最快速伤亡最少的解决方法。 “不,你去叫人,我来挡她。” 顾白修不愿意宴心只身犯险,毕竟她还有伤在身,更准确的说是他不觉得宴心会撑过一炷香的时间。 “师兄,她的目标是我不是你,你轻功好胜算会大些,快走。” 宴心将顾白修推向一边,自己迎面而上也挂到了那颗树上,比花墨染先动了手,此时她也只能拼尽全力。 顾白修是个分得清时局的人,任何时候都会保持清醒的头脑,宴心既然决定他只能遵从,所以顾不得耽误,立即飞身前往贪狼门请商爻。 花墨染轻而易举就用剑挑开了她,冷笑道:“妖女你倒是胆子大,那我便成全了你。” 紧接着她一剑指下来,没有给宴心任何喘息的机会。 与此同时叶菁正巧跌跌撞撞的路过,像是去通风报信,宴心心生一计,立即扑了下去,将叶菁一把搂住。 叶菁不明状况,被抓住以后竟然没想着第一时间躲闪,反被宴心制住。 既然要同时拖住两个人,不如就利用一下叶菁,反正现在也没有其他人,任她也翻不出什么风浪来。 况且叶菁身上穿的也是贪狼门的衣物,她顺手劫持应该能拖延一会儿。 正要袭来的花墨染显然没有料到此时突然出现了第三个人,手腕一斜让剑从目标移开。 “师、师姐……救我!” 叶菁也受了惊吓,第一时间向花墨染求救,从她的表情能看出,此前是全然没有听说过这个花墨染的,所以她没有轻举妄动,先试着开始装可怜的呼救,想要验证宴心作为“细作”的身份。 宴心一把掐住她的脖子,威胁道:“想活命就别大喊大叫。” “妖女,你放开她!” 花墨染气不打一处来,这下她倒是没了办法,盯着叶菁满是疑惑。 不过宴心转念又想,不如趁此机会胁迫叶菁说出实情,也好证明自己的清白。 “师姐你有所不知,这件事并非我一人所为,倒是这个女人,是她骗来了聿怀,也是她火烧枫林,你若不信可以亲口问她。” 随后宴心在叶菁耳边低语:“你若现在还不说实话,我要么掐断你的脖子,要么让你死在花墨染的剑下。” “花……花墨染!” 听见这个名字,叶菁如临大敌,如此更加不可随意应答,她的目的一直都是搞垮宴心,就算要搭上自己的安危也绝不能让宴心独善其身。 “不,师姐!她说谎我没有!是她杀了聿怀!” 叶菁被点了一下,结果更加不安分,张牙舞爪的就想要腰宴心的手,结果反挨了宴心一巴掌。 宴心也是气急才会觉得叶菁会受她的威胁,清醒过来以后分析了眼前的境况,顾白修走了也已经有半柱香的功夫了还不见回来,八成也是受了贪婪没关门弟子的刁难。 她依旧用叶菁的身体来挡着花墨染用剑,花墨染这时候也十分气恼,一面顾念同门,一面恨极了宴心用如此阴狠的手段。 正当她出神时,花墨染找到了契机,一下从背后袭来,准备刺穿宴心的肩胛骨,宴心来不及躲避,只能闭眼等待这疼痛来袭。 可预想大一击迟迟没有到来,她再度睁眼却瞧见花墨染撑着剑半跪在地上,脸色也变得苍白起来,似乎是喘不过气来。 她这才想到,花墨染肯定是听到聿怀出事就不顾自己出关的时日擅自跑了出来,她不能在阳光底下待太久,否则极易出事,恐怕…… 这就是出事的状态了。 宴心不敢妄动,只能在不远处盯着她的状态,叶菁也一样不敢乱动,生怕下一秒宴心真的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举动。 “她,她该不会走火入魔了?你,你快放开我,要不然我们都得死在这。” 叶菁先一步反应了过来,认为现在保住性命比什么都重要。 “你还有害怕的时候?” 宴心第一时间不是看花墨染的情况,而且嘲讽了一通叶菁。 对此叶菁不愿与她争辩,“她的血脉万一走火入魔谁也不是对手,万一半个时辰里还没人救她,她自己也会死,你想死别拉上我!” “那看看你有没有本事逃走了。” 叶菁回头瞪她一眼,想着花墨染这时候也没有什么心智了,便准备放开了与宴心再战一次,若是宴心输了,她正好借助花墨染的手杀了她。 正当她提起左脚准备往后踹向宴心却被躲过,顺势反向掰了宴心的手腕,才如期逃脱桎梏。 “还不赖嘛。” 宴心甩手轻笑,她一开始只不是想要吓吓这个女人而已,没想到她还当真了。 她两人同时提了剑,不得不说叶菁这些时间除了装可怜以外也是好好养伤了,什么灵丹妙药都往身上抹,现在的手腕早就已经可以拿得起剑了。 两人的旧伤都没好全,不过都是强撑着罢了,若是真刀真枪的动手,只能比谁想活下去的信念更大了。 “我们现在要先救她,你再不停手她会死的!” 宴心跳了老远和她喊话,方才自己硬接了花墨染的剑,现在手臂开始发酸,若是时间一长不止她们走不了,恐怕花墨染的情况也只会更加危及。 “你总是这样虚情假意,在石阶里我就知道你不是什么好东西,哄骗了这么多人休想骗过我,我这么做不过是向世人揭露你的真面目!” 叶菁丝毫不在意花墨染的死活,一心只想着怎么利用这次机会让宴心死无全尸。 “冥顽不灵!” “嗖——” 还未等两人战过一个回合,花墨染那边就已经有了强烈的动静。 这么快? 宴心回过头去发现花墨染已经又一次站了起来,比起之前的状态,她现在眼神空洞无神,周身杀气弥漫,逼得她和叶菁都开始不自觉的后退。 “你攻左边,牵制住她,我从后面把她打晕。” 宴心想也没想,直接给叶菁下达了命令。 叶菁不是傻子,丝毫不遮掩的抱怨道:“想死你就不要拖着我。” “你要是现在走了,就不怕我到时候去掌门面前告你的黑状么?” 其实宴心和花墨染上一世并无交集,她也只是在师父的口中听过关于花墨染的故事,师父曾经不断提起过这个女徒弟,说是他自己的一时之失,错让这个女孩背负了血脉枷锁,他一直在赎罪,奢望有一天能够找到破解之法。 花墨染冲关一事也是因她而起,师傅已经失去了一个弟子了,决不能再失去另一个。 叶菁凶狠狠的瞪了宴心一眼,她知道宴心这个女人要是想要报复会用尽办法,再说现在观砚海战在她那一边,万一自己错过这一次的事,还不知道被冠上什么莫须有的罪名。 她暗骂了一声,回嘴道:“那凭什么是我去正面打她。” “除非你有本事直接打晕她。” 宴心不等她反应,左手一甩掌力,将她推到了花墨染的面前。 叶菁咬着牙,一面用全力一面对着宴心撂下遗言:“好,柳宴心就算要死我也会拉你做垫背的。” “看来你还真是很透了我,放心我不止不会死,我还要在不久之后让所有人知道聿怀的真正死因。” 周围的树枝已经开始颤动,花墨染的杀气和剑气竟然已经抢到了如此地步,难怪之前师父会如此堤防。 第一一三章 一条船上 叶菁拼命的样子不比宴心发狠时差多少,花墨染很快就被她给吸引过去。 这一会儿宴心没有停留,找准时机从背后偷袭,可花墨染的实力不差,特别是敌我不分以后。 “你到底行不行,武功这么差劲师尊瞧上你什么了。” 三个回合之后,叶菁已经明显抵挡不住了,她方才那几招几乎用尽了全力,可花墨染轻轻松松就能将她多次掀翻在地。 此时的宴心也是十分焦急,她一手在后牵制花墨染,一手暗暗使劲找机会往她后颈下手。 “那要不你来试试?” 叶菁蹙眉,没了下文,她知道若是换做自己也没有十足的把握。 还未等她再次回话,就又一次被花墨染的腕力震飞,一个踉跄甩出去好远。 见花墨染渐渐逼近爬不起来的叶菁,一直屏息以待的宴心知道就是现在了。 她往前跨了一大步,跳起来手起刀落,一下击倒了花墨染。 就这样,叶菁眼睁睁的看着花墨染倒在了自己的面前,这才舒了口气。 花墨染虽然已经到下了,但她持剑动手并没有松开的意思,双目虽然紧闭,但嘴巴里还呜呜咽咽的在说些什么。 宴心多少能猜到那么三两句,比如什么妖女拿命来、别跑之类的话。可她并没有要走的意思,反而端端正正的在地上坐好,还没等叶菁爬起来,就又开始发号施令了。 “盘腿做好。” “你要干什么?” 她一脸不耐烦的蹙眉盯着宴心,不知道她又有什么鬼主意了。 宴心这时已经把花墨染扶了起来,一副天经地义的样子道:“输点内力给她,要不然她挺不过去的。” “柳宴心,你是不是有毛病,我凭什么救她。” 叶菁正要跟她理论,不远处却突然传来了人声。 “师姐前面有动静!” 她顾不得捞出裙摆,就连忙跟着宴心一屁股坐了下来。 宴心看着她那急于表现的滑稽模样,不由摇了摇头,自己开始给花墨染输送内力。其实她也清楚,凭借自己这半吊子的水品,加上一身重伤,能勉强支撑柱已经不错了,若要强行运功恐怕一会儿也要撑不住。 “师姐,真是花墨染,她竟然擅自出关了。” “她好像真的已经走火入魔了,师姐,现在我们该怎么办!” 第一批赶来的人竟然是程紫秋,她提着剑看着柳宴心和叶菁同时给花墨染传功的场景,显得十分费解。 明明这两人前两天还互相撕咬对方是杀人凶手,恨不得在众人面前放出这一辈子都没说过的狠话,可今天竟然能平心静气的坐下来联手救人? 这个柳宴心果真是个奇人。 她顾不得多想,赶紧从袖子里掏出师尊准备的药丸,三两步跃到花墨染面前,先是熟练地封住了她的几处穴道,随后捏开了她的嘴将药丸递了进去。 见花墨染一直紧握的双手慢慢松开,身上的杀气也弱了下来,这才放心的开始盘问现场的两人。 “究竟是怎么回事?怎么什么事都有你柳宴心!” 程紫秋第一时间是质问柳宴心,她这么做也是为了让宴心抢占先机。 来者毕竟是破军门的人,叶菁不好如何辩解,只能先看了看柳宴心如何解释。 “师姐我真是冤枉啊,花师姐不知从哪个爱搬弄是非的人嘴里听说了聿怀小师兄的事,非要找我们寻仇,不料过程里竟然差点走火入魔,我们没有办法,只能先将她制住。” 宴心可没有说谎,事情就是这样,不过中间她还省略了不少和叶菁的纠缠,顺便把花墨染的目标扩大为她们两个,这样叶菁也不好独善其身了。 程紫秋瞧了一眼叶菁,确认到:“真是这么回事?” “确、确实是。” 叶菁见其没有要拉扯自己的苗头便也只能认了。 方才那种情景,她一会儿被劫持、一会儿又被柳宴心拉着做诱饵,解释起来反而麻烦……而且还会影响自己的计划。 “那你们两个怎么会在一处?” 程紫秋这个问题算是问到点上了。 “这……”叶菁想起方才在聿怀碑前的事情,一时不知如何作答。 “这是因为叶菁也觉得聿怀一事有蹊跷,所以约了我在聿怀的牌位前立誓,一定要手刃贼人。” 宴心想也没想就接过了话茬,顺便把自己和叶菁的关系偷天换日的说出了口。这样一来,就算叶菁之后想要反水继续指认自己是杀人凶手也不可能了。 因为,谁会和杀人凶手一起坐下来救人呢?万一叶菁要解释这件事的过往,只能让所有人更加怀疑她之前所说的话。 这样得不偿失的事,叶菁是个聪明人,绝对能参透其中道理。 此话一出,叶菁果然看了过来,那副表情真是想要撕烂宴心的嘴。 而观望了好一会儿的程紫秋知道宴心最是能言善辩,所以打从一开始就没有打算相信宴心的“鬼话”。 这件事关系到两门之间的和平,她可不能擅自处理,便把烂摊子直接推给了观砚,“这话你们要到师尊面前去说。” 随即她转过头来看了看叶菁,按照她多年来得经验,她知道这个女子也决不是省油的灯,有她好好治治柳宴心,也未尝不是坏事。 “贪狼门的师兄弟就在后头,他们自然会将花墨染带回去,不过你还要跟我回去复命。” “是,师姐。” …… 观砚坐在殿前,一身黑袍从他的头顶蔓延到了脚下,周身寒气隔了好远都能让宴心觉得汗毛立起。 “既然你们两可以联手救人,就说明事情不是没有回旋的余地,本座也越来越开始觉得,那件事恐怕是有别人在暗中出手了……” 他从程紫秋口中得知了这件事,便也开始将事情推到了第三个人身上。 宴心闻其言刚准备庆贺,却等来了第二句话。 “但一日不查出凶手,就一日无法给予逝者交代,这三日之约依旧有效,若柳宴心不能查出凶手,便按照破军门规中叛门一罪论处。” 观砚的决定依旧有效,他就是要逼一把柳宴心,看看她是如何用自己的能力自证清白的。 但这样的处理方式,叶菁不认同。 “师尊,若是不能查出凶手,那柳宴心便就应该是凶手,如何只能单单按照叛门处理。” 叛门最重的不过是废去武功逐出师门罢了,如果放在宴心一个没怎么学过破军门武艺的新弟子身上根本就无足轻重。 这样明显的包庇,怎能服众! 此时的大殿上只有他们私人,宴心和叶菁都跪在正殿前,程紫秋站在一边刚说完方才的情况顺便看看热闹。 观砚没有因为叶菁的不同意而更改自己的决定,反而慢慢的站起身,一步步走下正座,这倒让叶菁无缘由的害怕起来。 “这件时本就因你二人而起,你身为参与者没有想着找到证据,反而琢磨如何将祸根推给旁人,毁坏烁金阁一事,你本该与柳宴心同罪。” 他的声音冰冷,甚至带着质问。 别人恐怕能被叶菁欺瞒,可观砚这样看尽了人性贪嗔痴念的老妖精,绝没有什么能瞒得过他。 随着观砚的逼近,叶菁越来越心虚,电光火石之间,她立即改了口,磕头告退。 “我……师尊指教的是,弟子这就回去思过。” 叶菁不是没有耳闻,柳宴心是观砚看中的弟子,当日在大殿之上就敢公然偏袒,现在只有他们几人在场,自己双拳难敌四手言多必失,还不得乖乖夹着尾巴离开。 看着叶菁逃走的身影,宴心十分满意。 “紫秋,这件事是你及时赶到才能化解,你便多跑一趟将我的话带给你师叔商爻。” 观砚用淡淡的语气吩咐程紫秋去办事,程紫秋一脸的激动,像是一把沉睡已久的利器终于等来了自己期盼已久的使命。 “是。” 之前程紫秋为了折磨宴心所做的事还没有彻底了结,观砚一直没有任何责罚和只言片语更让她整天都如履波波冰。 可这会儿师尊竟然愿意先交给她重要的事,就说明她前两日在大殿上为柳宴心说话确实是做对了,引得观砚也放下了之前的芥蒂。 程紫秋心中大喜,赶紧领命下去了。 这样一来,大殿之上就只剩下了宴心和观砚两个人,周遭十分安静,宴心甚至可以清晰的听到自己紧张的呼吸。 犹豫了半天,她终于还是决定求助观砚。 “我……” “毫无头绪?” 不等她说完,观砚就已经替她接上了话。 宴心赶紧我自己辩驳道:“可我知道是她做的,我只是没有证据。” “有时候证明一件事不只是需要证据,而是人心所向。”观砚没有要帮她的意思。 “可是所有人都只相信她。” “那就是你的事了。” 果然,和这三国中鼎鼎大名的观砚讲道理是下下策,根本没有人知道他的真是身份、年龄和想法。 这件事恐怕真的只能靠她自己去解决了。 烁金阁被毁、枫林被燃、聿怀之死,她既然没有办法证明杀人凶手是叶菁那就必须要换个思路。 她只要证明凶手不是自己、证明叶菁在某一个点上说谎,那这样事情就成功了一半。 到时候自然有人会去质问叶菁! 可三处现场几乎已经被打扫干净,连聿怀都已经被厚葬,要想找到还没有被发现的证据是难上加难。 宴心垂头丧气的推开大殿的门,门外站了一位衣袂飘飘的白衣男子。 乌发垂于肩后,玉箫别于腰间。他露出少有的笑容,向前走了一步。 “顾师兄?” 宴心呆呆的站在原地,不知他何时到了这里。 “饿了吧,我带你去吃东西。” 第一一四章 师兄不要 宴心确实是饿了,但她还没来得及答应顾白修就晕了过去。 她知道晕倒是迟早的事,这么高强度的动武,她怎么可能支撑得住。 所以在听完顾白修的这句话之后,她就兴奋的晕倒在了他怀里。 再一次醒来已经是后半夜了,而自己也回到了原来的住处,想想也知道肯定时顾白修把自己背了回来,因为只有他会在把自己挪到榻上时候忘记给自己脱鞋的…… 腰酸背痛的她好不容易爬了起来,捏了捏自己的上臂还有明显痛感,之前的伤口也肯定因为下午的打斗而崩开了二,不过这种事她早已经习以为常了。 眼下最重要的,就是先找点吃的填饱肚子。 她掀开被子下了床,看了看时辰猜测约两个时辰天就要亮了,若是等早膳的话她可熬不过去,便蹑手蹑脚的往后厨摸了过去。 十一月的山间寒气重,大多数弟子都已经拿到了冬衣御寒,只有宴心因为这接二连三的琐事被耽误着拿衣服,现在只能穿着从家里带来的两件蚕丝罩衫。 今夜的明月看着十分光洁且明亮,周边却不见半颗星星的影子。 宴心没有在意,想着早去早回,在她即将到后厨门口的时候却听到了悉悉索索的动静。 破军山终年没有蛇鼠虫蚁,这悉索声绝对没有那么简单。 许是这些时间里经历的太多了,宴心也养成了自我保护的好习惯,她自己观察着周围,没有杀气,没有外人的气息,甚至连迷香的味道都没有。 难道不是冲着自己来的? 那动静逐渐大了起来,像是树叶被踩的咯吱作响的声音,又像是有人在倒腾什么土壤一般。 宴心不知哪儿来的好奇心,竟然一步一步的走上前去,在靠近那动静的树丛边挖开了一个小洞望过去。 “不……不能这样……” “宴……宴……不行,不能想下去了,不可以!绝对……不可以!” 这……这是什么意思,那里是个人在说话! 宴心更加不解起来,侧过身去想要看个究竟。 很快一个男人的身影引入眼帘,他似乎是在练习什么奇怪的招式,一会儿抓着自己的左手,一会儿不断拍打自己的脸。 宴心觉得奇怪,难不成又有什么让你走火入魔了?这破军山一天天的怎么有这么多事。 她正准备离开,却见到那人猛地回过身来。 等等! 那不是孟久么! 怎么可能,他也走火入魔了? “宴心……宴心师妹……” 他这个时候还在叫自己名字,这是什么意思啊。 孟久的衣衫半开,腹部的曲线轮廓充斥在了宴心眼前,她一下就明白了过来,脸唰的一下红了个透。 不会吧,这么刺激! 或许是她方才想要捂住自己的眼睛,有想要把那片树丛重新遮掩上,她的动静一定是太大了,一下让孟久觉得事态不对,立即转了身朝这里袭来。 下一刻,孟久的手已经掐住了宴心的脖子,整个人压她的身前。 两人对视不到片刻,孟久突然就蒙了。 “宴、宴心师妹,我这是在做梦么?” 此时的宴心能够清晰地感受到孟久身上的温度,热,太热了,还是炽热。 孟久收了手上的力道,转而抓住了宴心的肩膀,声音略带沙哑,整个人的眸子都好像蒙了一层水雾一般。 这可不是简单的走火入魔那么简单,他是被人下药了! 宴心上一世成为皇妃后在宫里约见旧部,那会儿柳糖儿趁乱在他们的茶里下了药,本想给她安上一个淫乱宫闱的大罪,还好她的旧部为了保她的名声,手起刀落砍断了一根手指,这才冷静下来,没有铸成大错。 所以面对孟久如今的表现,宴心才能一眼就看透。 “孟师兄!你快冷静下来,你看看我!” 宴心也抓住了孟久的肩膀拼命摇晃,想要让他冷静下来,孟久是个常年习武之人,要是平息杂念一定可以应对这药。 “宴心,我没有看错,果然是你,我……我喜欢你。” 可孟久被这突如其来的摇晃弄的更加兴奋,他露出了笑容,抓着宴心吐露心声。 这…… 宴心不死心,用力掐了他的手腕,想用这点疼痛让孟久清醒。孟久喜欢自己,这是上一世她就知道的事实,她现在的出现,就是在间接刺激这眼前的人啊。 “孟师兄,你醒醒啊,你是被人下药了你知道么,你现在想的都不是真的!” 宴心反复提醒他现在的现状,期盼着孟久可以自己意识到现在发生的事情。 另一面她又在想着,如果……如果宴心用强力动手的话,绝对不过一回就会被孟久钳制,这一世他们虽然没有正面具交锋,孟久时实力她还是看的出来的。 “我……不,你是真的,我对你的喜欢也是真的,你看我还能摸到你脸。” 说着孟久的手就摸到了宴心的脸颊,他的掌心炽热,在十一月的天气里严严实实的给了宴心一片温暖。 当孟久要进行下一步动作的时候,宴心赶紧用力推着他,使两人保持者安全距离。而实际上孟久这会儿已经坐在了她的身边,只要稍稍用力,就会…… “你听我说,你一定可以克服的。” 宴心也慌了神,若是一会儿孟久真的控制不住自己了,那……那就有麻烦了。 不止自己会被扫地出门离开破军山,连孟久都会因此惹祸上身,这将成为他一辈子的污点,也能让他此生再难登上首徒之位。 到底是谁,有这么恶毒的心思! “宴心……宴心……我好喜欢你……” 说着,孟久的唇已经贴到了宴心的耳边,他呼出的气息教人全身一抖。 该死,竟然推不开他。 孟久的力气实在是太大了,特别是保持着这样的姿势,还不能叫人……否则这一切该怎么解释呢。 肯定会有人说,是她蛊惑了孟师兄,还会有人说是她的出现才导致了所有的反常,还会有人说孟久是欲念熏心,不行……这绝对不行! 宴心保持努力让自己保持着理智,也努力想着怎么让这件事的后果降低到最小。 如果有什么发生,孟久一定会后悔的。 “师兄,别这样,我不喜欢你,我们不能这样,不能让给你下药的小人得逞啊孟师兄,你往可么,你是要做首徒的人,你不能犯错!” 宴心的话像是激怒了他。 他十分肯定的对宴心道:“不,我不要那些,我只要你,要你喜欢我。” 接下来的动作都在证明他的意图。 孟久的手臂一下用力,将宴心推到在了草地上,接着他一下跨了上来,双手紧紧抱着宴心不让他动弹。 嘴唇就贴在宴心的脸颊,上下游走。 他本就长得不错,加上才华和能力都让不少女弟子倾慕,若是放在其中任何一个女弟子身上,她们怕是都会高兴的合不拢腿的。 说实话,这样的天气里,男人的胸膛确实会让人贪恋,可宴心不能这么做。 她的手无处可放,只能按在孟久的胸前,可孟久的外衣早就被他自己扯的不成样子了。次试验新摸上去,只能正好摸到他健壮的肌肉而已。 多番尝试以后,孟久还是一动不动,好像只要紧紧抱着宴心他就已经满足了。 如此宴心放下了挣扎,因为挣扎也没有用,她的力道在孟久面前,根本不值一提。如果仅仅是这样单纯的抱着,等到他的药效散去也应该没有关系吧。 “孟师兄你别害怕,安静下来,你可以的。” 她努力让孟久尝试着平复自己的心情,可不到一会儿,他却又开始骚动起来。 这到底是什么邪门的药物,竟能操纵人至此,这么久下来,连孟久都抵挡不了么。 宴心心中暗骂,可手脚都被摁住了,这会儿孟久竟然直接伸手来撕扯她的衣衫。 那般动作,就像乌云整个笼罩在山丘之上,正欲翻腾出大雨来,席卷那一本原本干涸的沙丘。 不行,绝对不行,宴心为了让孟久清醒,一口咬在了他的肩膀上。 “恩!” 孟久一下喊了出来,可动作未停。 “呯——” 一声闷响后,孟久停下了动作,还稳稳的倒在了宴心的怀里。 “这孙子,真会找事。” 男字气愤的声音想起。 宴心抬头,入目的正是那个她心心念念的人。 她一下挪开了孟久,赶紧要爬起来,罗云溪装作不在意的扶了她一把。 “你,你好歹是来了。” 她有些不好意思,毕竟刚才的景象……真不知道应该怎么解释。 “若我不来,我娘子的清白,和我头顶的那片天地,都怕是要不保了。” 罗云溪冷眼瞧着这个躺在地下的男人,整句话都是从牙缝里蹦出来的。 说实话,一日不见宴心就已经盼着罗云溪能来找自己了。 “我就知道这小子对你图谋不轨,以绝后患我还是现在就把他阉了吧。” 说着他就有要蹲下给孟久把裤子的姿势,宴心赶紧把他拉了回来,好声劝道:“哎,他也是被人下了药才会这样的,这不是他的本意。” “你心疼了?” 罗云溪挑眉,仔细瞅着宴心的表情,一副要揪出什么奸情的样子。 宴心无从作答,只能也对上他的眼睛。 这双桃花眼含情脉脉,再熟悉不过。 “为夫也有那东西,你若是觉得来了兴趣我们现在就可以开始!” 罗云溪一本正经,说罢就开始解自己的腰带。 “没个正行!” 宴心一把拍在他的脑门上,想着其实没有孟久这么一出她也实在是危险的很。 第一一五章 爱的印记 罗云溪一手端着刚刚与宴心一到从后厨端回来的糕点,一手架着瘫软的孟久,不自觉地摇头。 “太难了,太难了!早知道小爷我就不来着破军山找罪受了。” 罗云溪这小子一干起活来就浑身不自在,还没走几步路呢,就恨不得赶紧把孟久给撂下。 宴心在另外一边搀扶这孟久,他现在没有意识,只能依靠他们二人才能勉强挪动。 “现在知道怕了吧,这破军山可不是任由你放肆的地方。” 她逮住了机会对罗云溪一通数落,这小子曾经仗着自己有钱有势,指使十四到处为虎作伥的,真不知道他现在这模样被十四看见要如何自处。 罗云溪不甘示弱,在斗嘴这件事上,他可从没让过宴心半回。 “这话应该是我跟你说,你要是不随便得罪人,我哪儿会遭这罪。” 宴心白了她一眼,有些要生气的样子:“那总不能把他扔着不管吧,好歹人家还帮过我那么多次。” 这倒让罗云溪显得委屈起来了,他不禁纳闷道:“你怎么就记得人家的好,为夫帮了你多少次了,你怎么这么白眼狼?” 宴心心中有些动容,那些罗云溪帮过她的瞬间还历历在目,她虽然每每都嘴硬说不希望他缠着自己,可时至今日他们两的命运怕是早就纠缠在了一起,若是有朝一日目的达成要分开,怕也会不舍吧。 或许是迷迷糊糊的孟久感觉到自己浑身不对劲,一不小心打了个嗝,要不然宴心还会继续沉浸在回忆当中。 她使劲晃了晃脑袋,不耐烦地嘟囔道:“记着呢记着呢,忘不了。” 看她这不情不愿的样子,罗云溪心里早就有了打算,不禁笑言。 “我想你也忘不了,要不然也不会一直带着我送你的定情信物。” 宴心猛的想了起来,自己手上的镯子,她一直都小心翼翼地藏在袖子里头,不但旁人看不见,有时候自己也都想不起来,久而久之她就习惯了有这个镯子的存在,甚至忘了这还是罗云溪给他的定情信物。 “你以为我愿意带啊,还不是你使了什么下三滥的把戏让我脱不下来。” 她为了强调这句话的可信度,还故意不耐烦的甩了甩手。 “是吗?” 罗云溪挑眉,再也不想隔着孟久和宴心对话了,他一使劲把孟久推到了一出院落门口。 宴心本想拦着,谁料他一把拽着宴心的手就往回跑去,似乎是有意找了个小小的、连月光也找不到的角落藏起来。 “你又想干什么?” 宴心同他一起蹲在地上,四目相对,实在是不知道这个大龄儿童又要玩什么奇奇怪怪的游戏。 只见他不慌不忙的拉起宴心的手,端详起那在夜色里闪闪发亮的镯子。 “看到了么,在这颗小珠子的下面有个小小的螺丝,只要轻轻旋转就能打开。” 罗云溪轻手轻脚的给她示范,一张好看的脸贴的她极近,许是太久没有好好欣赏他的脸了,这样突如其来的认真害得宴心不自觉地盯着他看,半响才回过神。 “原来是这样。” 罗云溪看宴心这一知半解的模样,就猜到她肯定没有仔细听,边打趣道:“我看你不是拿不下来,而是根本没想过要取下来吧。啧啧啧,看来你是铁了心要做我们罗家的媳妇了。” “你……” 见罗云溪这样不要脸,宴心刚要抬手打他,却一下扯到了自己的伤口,猛地又把手往后缩了回来。 她这模样看得罗云溪极为心疼,但直到涉及到婚嫁问题上,他可不能就这样放过,连忙一边帮宴心揉着伤处,一边问道:“怎么了,不愿意?” 说完之后,他感觉这几个字不够能突出他罗家的大门大院,又再一次补充。 “你可知道每年有多少女人,一门心思的想要跨进我们家的大门?” “那我就把这个机会悬赏出去,谁爱进谁进。” 宴心不甘示弱,抽回手就要起身,却一下被罗云溪拉回了怀里,他贴近了宴心的耳边。 “我刚才来的时候倒了刚烧好的热水给你擦身子,算算时辰,现在回去水温正好。” “你倒是有心了。” 他身上那熟悉的香气让宴心觉得舒适,竟没有生起拒绝的意思。 罗云溪见她不曾反抗,直接把她横抱起来,语气骤然变得有些严厉。 “你给我好好洗,我不想你身上还有其他男人的味道,不只是这个姓孟的,还有那个姓白的也不行。” 原来他还是在介意刚刚孟久的行为,还顺势带上了顾白修,宴心连忙解释:“可……可我和他们什么都没有啊。” “你的意思是只和我有些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了?” 这见缝插针的本事,罗云溪若是第二,那估计没人敢拿第一。 保持着这样的姿势,宴心还是红了脸,岔开了话题:“我还以为你会有什么有用的消息带给我呢。” “破军山向来一视同仁,山下的那些权势身份到了山上一概不论,像你这样的例外恐怕百年都没有一个,我能帮你的早就帮完了。” 他说的不错,有观砚镇山这整个破军山所有的皇亲贵族将门龙凤,都得猫着腰警惕着。她原本不在澜州的时候觉得没有什么事能难得到罗云溪,如果有就再加上十四。 可这个男人在观砚面前,还是得俯首帖耳的,就像宴心虽然存在着上一世的记忆,依旧不能左右自己的命运一般。 说实在话,关于自己真正的身世,她到现在还没有办法彻底接受。 “三日之期将至,到现在还没有办法,看来破军山我真的待不下去了……” 罗云溪这时候已经将她抱到了住处门口,这熟门熟路的,况且按样子也没少偷偷跑来看自己。 不过他没有十四的帮助,自己又是怎么悄悄地摸进来的呢? 不等她提出疑问,罗云溪已经用脚踢开了门,并且用脚背一勾又带上了门。 “我看观砚对你的态度,你怕是没有那么容易离开。” 罗云溪这么说就是还不知道自己的身份,看来也不是所有的事情都瞒不过他,可宴心也没想着这么快告诉他自己的身份。 她甚至不知道这个楚国圣女遗孤的身份会给自己带来什么样的后果,也不知道罗云溪被后人的根本的目的是怎样的,她不能轻易示出。 将宴心放在床上之后,他问也没问就开始解宴心的衣服。 “你……你这是干什么,我可有伤在身。” 宴心赶紧往床里头缩,这场景怎么看怎么熟悉。 罗云溪拧着眉头敲她的脑袋,又把她捞了回来道:“想什么呢,为夫是那种如饥似渴的人么?” “这不好说……” 宴心冒着被打的风险,硬是说出了自己的心声。 眼前人呼了口气,放慢了语速,也放慢了手上的动作:“让我看看你的伤,破军山这些人里能真心待你的都不能与你有肌肤之亲。” “那为什么你能?” 罗云溪没说话,反而瞪了宴心一眼,这一眼的含义大抵就是:为夫还有什么没见过的么? 宴心就这么躺在榻上,睁着一双大眼睛盯着房梁,任由罗云溪翻开自己的肩膀上的伤一通鼓弄。 “这是那个疯女人打的?” 他指着一处没有处理的深红色掌痕问道。 疯女人?他是在说花墨染么。 宴心看了一眼没有多少动容,就像受伤的不是她自己一样。 “花墨染自己也是个可怜人,是师父硬生生用内力维持着她的性命,她虽颖悟绝人,但却无法左右自己的人生。直至现在她还想着要为聿怀报仇,我怎么能真的伤她呢。” 其实她看到花墨染的遭遇,只是觉得感同身受罢了,自己在这尘世飘零,硬是因为深入骨髓的仇恨支撑着她。 罗云溪先将她的伤处小心翼翼的清洗了一遍,又掏出了随手携带的药粉敷了上去。 “那你自己呢?你为了不让她受伤,给自己肩膀上留下了这么重的伤还忍着不说?” 罗云溪的心疼溢于言表,可他又不想直白的告诉宴心他的心事和担忧,非要嘴硬:“你以为你是什么大人物,你要是死了可不会有人给你塑庙贡香。” “我不说是不想惹麻烦,我怕有人会为我担忧,毕竟我闯的祸也太多了,再让别人抓到把柄又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想着今天晚上在孟久身上发生的事,他那么一个处事得体,无比在意自己形象的人都会中招,一定是有人参透了他对自己情愫才有意为之。 若今日罗云溪不出现,他们两人怕都会身败名裂。 她不禁觉得背上一凉,大胆的猜测,难倒叶菁的手已经可以伸得这么长了么? 罗云溪才不管她在想什么,扳过她的脸,迫使宴心注视着她的眼睛。 “你也只不过是个十多岁的女子,疼就要喊出口,害怕就哭出声,有谁欺负你了就去告状,何必这样为难自己,你看你这样一味容忍,他们就会让步么?” 从来没有人和她说过这样的话,别说上一世,就是这一世的自己都没有意识到。 那些行军时的的将士,曾经的师兄弟,还有宫里的姑婢,无一不让她多坚持,多忍耐,多找自己的原因,从未有人让她好好休息。 “别老想着用一己之力去和所有人对抗,你有朋友,也有那么多……在乎你的人。” 这其中的人,包括你吗? 宴心渐渐失神,不顾肩膀上还没有按压好的药粉,抬起玉臂就勾上了罗云溪的脖子。 这是她第一次主动亲罗云溪。 其实她早就想这么做了吧。 他说的不错,和必要克制自己,自己的人生一定要自己去把握。 第一一六章 兄长来信 清早,顾白修就给宴心带来了一封信,这信从澜州寄来给她,怕是已经在路上有几天了,信面上也沾染了点点痕迹。 按照父亲那样的性子,断然是不会给她写信的,难不成家里是生了什么变故,还是平南王没有死心,又或者是柳糖儿逃脱了? 顾白修看着她忐忑的样子表示难以体会,他从小就和师傅在一起,没有感受过接到亲人书信的心情,所以他只静静的看着宴心的表现。 拆开这封信后,宴心发现这信上并不是父亲的笔记,看到了抬头写着“吾妹宴心”的字样,宴心一时竟激动的手足无措。 是她兄长柳亦辰的信,他不是还在边关么,难道说…… 顾白修见柳宴心大悲大喜的模样,不由吃惊思忖,难不成这寻常人家拿到书信都会像将女儿一样大悲大喜么? 这究竟是什么可怕的礼仪…… 宴心这会儿无暇顾及顾白修脸上的惊讶,只见信上写着二皇子几次为哥哥其进言,这让才陛下又把哥哥从边关调了回来,这些日子不止封赏了父亲的忠君爱国,还将哥哥官复原职,不出一月便可回京上任。 想来之前她和秦玄琅说的话是起作用了,既然太子能任由秦玄琅调回兄长,就说明他的旧部已经被控制的差不多了,推算着时间鸾儿也该有动静了才是啊。 她昨天也是太紧张了,一时忘了问罗云溪关于京城发生的事,十四那家伙肯定会放心不下鸾儿赶去偷看的,这主仆两就是一个性子! 这些日子以来,宴心一直待在破军山,没有半点外界的消息,她也不是不紧张,为了不让事情偏离预期她暗暗下决心,等过了非常时期一定要回家瞧瞧去。 哥哥在信上还表扬了宴心,说宴心已经长大了,有了自己的想法,不止斩获才女的殊荣,还考进了破军山。 小时候哥哥是最疼她了,不管宴心做错了什么都不用害怕,哥哥都回荡在他的身前,可当时她还不知道自己不是真正柳家的女儿。 那哥哥知道这件事么……万一哥哥知道了,会不会难过呢。 只要一开始联想之后的事,宴心总有太多要担心的问题,但她要尽快处理好手头的事才能快一点赶在哥哥上任前回家。 虽不曾打听外界的消息,可她不忘问罗云溪,那烁金阁房梁上的脚印并不是他做的,这就说明还有其他人在帮忙。 她立即转头看向了一边还在怀疑人生的顾白修,“师兄,烁金阁上的脚印?” 顾白修一下被点到了擅长的领域,分析道:“我之前去查探过,是个轻功高强的人,这脚印很轻却能明显看出是个男子,如果他要动手做什么根本不需要留下脚印,这么看来他应该是故意为之。” “还有谁看过这个脚印,他们是否也能猜到这一层?” 宴心顿时紧张起来,既然不是他们两个留下的,那就很有可能是孟久或者其他人,若是真的有人拆穿了这样的小把戏,宴心的处境就更加危险了。 “贪狼门有几个弟子看过,不过现在已经被打扫干净了,毕竟烁金阁是重地,为了不侮了那些英灵就趁早恢复了原样。” 顾白修摇了摇头,打消了宴心的顾虑。 “那就好。” 她舒了口气,仔细的把那封信重新折好,放回了信封里头,还故意压到了妆匣的下面一层。 见她这么问,顾白修也生了疑惑,觉得这件事非常不对接,便问道:“师妹可知道那脚印的事?” “我、我也在怀疑这件事。” 如果这件事是孟久做的,铁定会自己忍不住开口告诉宴心,万万是等不到宴心自己去猜测的。 看这宴心摸不着头绪的样子,顾白修平时那样霁月清风、不惹俗世的人都快要坐不住了。 “可明日就是要你自证清白的时候了。” “大不了就受了那门规,我既然不能找出证据,那他们也没有那个本事。” 宴心转念一想,她既然昨夜已经答应了罗云溪要照顾好自己,就没有半途而废的道理。 “算了,师兄陪我去趟枫林,我要再想想到底遗漏了什么地方。” 其实这种事应该让庄德召或孟久陪着的,但庄德召毕竟是大师兄要是出面做这些事免不了遭人诽谤,而孟久那边,昨晚上的事也不知道他还记不记得,这样贸然上门也徒生尴尬。 所以眼下就只有顾白修了,师兄这么聪明一定可以的。 …… 起初贪狼门的弟子还不肯让他门进去,还是特意去请示了李霄师兄才肯给他们放行的。 “你觉得哪里不对劲?” 为了不让宴心动手脚,一路上都有弟子跟着他们,顾白修是无所谓,随口问道。 不过几天,贪狼门的弟子已经把那片枫林修缮,将毁去的树木统统砍伐,移植了新嫩的树木,一看就是件大工程。 看着昔日所熟悉的环境被人为破坏,还让师兄弟们吃了大苦头,宴心一时间十分自责。 “我看哪里都不对劲,但只要找到一处就能保我明日无事。” 顾白修记得事发当天,宴心已经说出了很多对自己有力的证据,比如聿怀的口鼻中没有吸入烟灰的痕迹,而且不曾挣扎一击毙命,还有当时风向的变化控制了火焰走向。 现在想想,顾白修还在惊叹着宴心身为一个女子,在临危时的反应力。 “你当时在大殿上曾经说过,聿怀死在放火之前,而火焰的方向也证明了时辰与叶菁所说的不对。” 这个问题当时已经被众人反驳了,不过是时间岔开了而已,不足以证明宴心不是凶手。 “但他们可以说是我杀人放火在前,夺刀窜逃在后啊。” 顾白修又一次提出了不同的见解:“可发生了这么多事,贪狼门也没有真正的损失啊,而且你若是真要逃走怎么会这么不知道把握时机呢?” “把握时机?时机……” 他的这句话还真的提醒了宴心,叶菁就算再聪明、有再多准备,她也没有办法未卜先知控制时间啊。 “对了师兄,你记不记得烁金阁的香炉里被人下了影响人神志的迷香。” 当时还是顾白修率先赶来查看的,他自然是最清楚的人。 “记得,这是七杀门弟子擅长制作的迷香,只要呼入口鼻,一炷香后必定会让人易怒易暴躁神志丧失神志。” 宴心也记得这迷香的发作时间,这才是最最重要的破绽。可现在烁金阁她肯定是上不去的,只能和顾白修确认那迷香大概是什么时候开始燃烧,又燃烧了多久。 那天她突然控制不住自己对上了叶菁的狠招,也是这样才没有第一时间找对解决的办法。 “对,就是这样,我也是因为吸入了这迷香才会当着众人的面昏厥过去的。” “这又有什么关系呢?” 顾白修有些绕不过来。 “师兄你能不能帮我想想办法,问七杀门的师兄弟弄一些来,明天我在大殿之上澄清的时候,你再找机会……” 宴心环顾了四周,那些个弟子虽然离得远不见得听得清他们的对话,但是保守起见,她还是附耳上去。 顾白修听着宴心念叨了一堆,仔细思考了一下才勉强答应。 “这……好吧,可到时候这件事如何收场呢?” 宴心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师兄这你不用担心,只要你做的没有意外,我就能善后。” 顾白修点了点头,一副拿她没办法的样子确认道:“那我们这就走了?” “走吧。” 宴心胸有成竹,满意的回了头。 “你还记不记得,昨日我还没来得及带你下山吃东西你就先一步晕倒了?” 下山的路上,顾白修突然开了口,这倒让宴心害怕他是知道了昨夜关于孟久的事情。 “恩……有那么点印象。” 她佯装不感兴趣,想要跨过这个话题,可顾白修却耿耿于怀。 “你的伤还没好,且又是整座山的重点被监视的对象,确实不能让你轻易下山,所以昨天是我考虑不周,今天要向你赔罪。” 说着他就对着宴心深深地鞠了一躬,不等宴心说没关系,他又接着鞠了两躬…… “诶,这同门师兄妹的有什么还赔罪的,师兄你带我这么好,若我怪罪你不真实头白眼狼了么?” 宴心不禁觉得它太过于重视这件事,一时不知道从哪里开始吐槽好。 但顾白修总有一套自己的、异于常人的认知。 “有理,所以我今日特意找人替我下山帮你待了些好吃的回来,还有那位苗小姐也着实惦记你的段子,也让李掌柜给你送了点大补的的药材。” 李掌柜? 宴心一时反应不过来,但回头一想才明白他说的就是李狗蛋。 “苗浣银不会也知道我这桩囧事了吧?” 她倒是不关心有什么好吃的,也不关心自己有没有度过危险,反而想着会不会在苗浣银面前丢脸。 要不然下次见面的时候,这死丫头肯定会咬着这件事不放的,到时候宴心的老脸往哪儿搁啊。 “没有,李掌柜只是说你身子不好,所以这几日都没有到城主府上说段子去。” 她和顾白修之间一问一答的,顾白修也从不嫌她麻烦,好像她的左右动作表情和行事方式就应该如此一般。 “算他机敏……等等,他又怎么知道我身子不好?” “我找他买吃食的时候顺口说了。” 宴心无从回答,只好点了点头,劝自己不要和老实人计较。 第一一七章 死罪可免 三日之期已至,所有人都迫不及待的想看宴心的笑话,早已经风风火火的布置好了场地,就等辰时一到,庄德召带人传她去破军山前的空地。 宴心今日依旧穿着破军山弟子的服饰,梳洗过后搽脂抹粉,势必要以最好的姿态面对结果。 山门前的空地上早已经聚齐了三门中大多数内围以上弟子,他们列阵在前齐齐等着观砚发话。 宴心到时,身后不断的有人在阵列里头小声嘀咕。 “你看她,死到临头了还装得人模人样的。” “当真是个有本事的人,否则又怎么能图谋这么大一件事呢。” 宴心没有搭理那些人的闲言碎语,只跟着庄德召上至高台之上的观砚身边。商爻也在一旁坐着。 从表情看来,他是真的想要听一听宴心要怎么解释。 面对众人的注视,宴心没有半天退缩的意思,成为千夫所指也不是头一回了,她没有那么紧张。 那山间绝壁上的雕像依旧庄严肃穆,就想这整座破军山一样,不容任何人侵犯。 立在这个位置,她能清楚的看到底下的李霄、南忆、程紫秋等人,他们的状态都不一样,一眼就能看出谁是在担忧她、谁是想要看热闹。 直到她看见周珊和陈露两人的身影,才放下心来继续去寻找顾白修的位置。 “多看看吧,过了今天恐怕你就看不到破军山的好风光了。” 这会儿叶菁也到了台上,路过宴心时不忘了讽刺她。 宴心也不慌张,转过头接了一句道:“别这么笃定,到时候小心下不来台。” 观砚在不远处注意到了她两人的针锋相对,但并未出言阻止,只是示意一边的庄德召传话。 得了命令后,庄德召上前两步站到了高台边缘,他清了清嗓子暗示众人安静下来。 “之前枫林纵火与聿怀之死的事尚有疑点,所以师尊命现场的二人自己去调查清楚这件事的始末,一为自证清白,二为查处真凶。” 说完之后,庄德召回身想观砚与商爻弯了弯腰,示意可以开始了。 “现三门弟子都在,也该为这件事有一个交代了。” 观砚缓缓地站起了身,寥寥几句就把高台交给了柳宴心。 宴心应声跪下,低头朗声道:“弟子柳宴心自知罪孽深重,事发当日没有早些恢复理智制止此事,才让聿怀师兄惨遭歹人毒手。” 她只字不提当日的所作所为,这让叶菁十分不爽,立即质问:“柳宴心你把我们都当成傻子了么,不过几日你就想把事情推的一干二净?” “稍安勿躁,且听我把话说完。” 宴心目不斜视,用手势请了李霄师兄上前,并且呈出了当日从香炉中保存下来的残料。 “当日李霄师兄也检查过烁金阁的香炉,里头确实有一味迷惑人心智的迷香,名为七弦断。此香在七杀门最为常见,可否请一位七杀门弟子前来与我们仔细讲讲这香。” 商爻与观砚同时侧目,庄德召看了看二位都没有阻拦的意思,便冲底下以为七杀门的弟子点了点头,让其上前来指点一二。 那弟子脸生的很,但看上去也算老实听话的主,宴心乖乖让出了正中央的位置,请他与众人细说。 “此香名为七弦断,是本门中常用的普通香料,制香需用决明子、麝香、甘蓝花、川乌、草乌等十二种材料。吸入口鼻后不出一盏茶的时间就会感觉易怒烦闷,一炷香后会气血上涌、暴躁,以武力发泄等,若是吸入时间过长可能还会导致短时间的昏迷。” 那弟子说的还算中肯,只是解释了这七弦段的效果等,其完之后就下了台并未参与宴心的自证。 “感谢这位师兄的解释。” 宴心重新把事件拉了回来。 “当日我与叶菁缠斗,确实是因为中了此迷香,在这我要与叶菁姑娘道歉。” 叶菁被点了名刚要上前点评柳宴心真挚的歉意,可宴心却没有给她接受的机会。 “但贪狼门的师兄弟们也亲眼见到我在你们面前晕倒,再度醒来已经是在大殿之上了。” 既然要在那么短的时间里完成中毒、杀人、放火、缠斗等一系列的事,仅仅依靠宴心一人是不能完成的,这点就算她不说,这些人也能自己想清楚。 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她从台上望下去,见周珊和陈露已经有了乱动胸闷的迹象,看来顾白修已经得手。 “我知道有很多师兄弟们不相信我说的话,那你们请看这边,她们二人是和我曾经同住的师姐,见我蒙冤便毛遂自荐要替我试药,以证真假。” 宴心的手指向了台下的周珊陈露,他们这才意识到自己被柳宴心算计,两人都气的不行,一面想要反驳,一面又不好在师尊和所有同门的面前丢脸,也知道忍气吞声。 可她们越是生气,这药效就来的越容易。 “那迷香是我一盏茶之前放在他们身上的,若是各位不相信我之前的话,可以静下心来看看这场表演。” 周姗陈露两人已经有想要冲上台前与宴心动手的架势了,还好程紫秋先一步让人控制了她们。 看到这种场景的叶菁也咬了嘴唇,似是在思量如何对抗宴心的高招。 宴心看演示的差不多了便自顾自的说出了结论,并瞥了一眼叶菁的状况,早有应对之法。 “这就说明我吸入那迷香已经有超过了一炷香的时间,可算算你们见我进入贪狼门和枫林起火的时间,还有聿怀大概死去的时间。” “谁知是否有其他人帮你,或是你又有别的什么目的呢?” 她故意露出了马脚等着叶菁质疑,也好拖出后面的话来。 “叶菁,当日你与我的冲突不过是因那迷香而起,聿怀的事你也不必过分自责,我知你心地纯良,并不是那种不分青红皂白攀咬他人的人。前日花墨染命在旦夕,你我摒弃前嫌同时出手救人,难倒还不能证明么?” 如此一个高帽子戴在了头上,叶菁也不好推脱,若是她继续找茬,宴心必会说她别有所图,届时追究起来颇有惹祸上身的可能。 不止如此,柳宴心对花墨染好歹有那么一点点的救命之恩,那些人就算不看观砚的面子,好歹要顾及一下商爻的看法。 “你……” 叶菁看了看底下的那些弟子都没有要反驳的意思,发狠的架势也渐渐推了下去,此时点头道个好,远比挑出祸端要可靠。 她顿了顿,先等众人理解可一会儿,继而又道:“这几日我问过三门中的首徒师兄们,他们皆说门中并未少什么奇珍,也没有多什么污秽之物,既然如此,那策划这件事后受益人究竟是谁呢?” 叶菁是贪狼门的普通弟子,若真的拿了什么东西嫁祸肯定没有地方藏,她也只敢做一些不痛不痒不会留下证据的事了。 而柳宴心也是吃准了这一条,才敢在高台之下放下如此言论来。 似乎在场的所有人都被诶宴心绕了进去,他们一下都觉得按照这样的方向,宴心确实没有什么意图可言。 当然除了周珊和陈露两人,他两这儿可能已经没有那么多的意识听宴心分辨了。 万事都讲究点到为止,她已经把自己这一部分的事情说完了,若是在用这样笃定的口吻说其他疑点,免不了在被人诟病。 “师尊是明察秋毫之人,诸位师兄弟多谋善断,定能看出我并没有作案的时间、也没有理由。” 她重新跪在观砚与商爻面前,暗示自己已经说完。 观砚挥了挥手,让她在一旁等着,又看向了商爻,语气淡淡,不知其深意。 “师弟可有什么其他看法?” 商爻道是从不在意观砚的态度和语调,恐怕是相处的太久了,也只会就事论事。 “宴心所说不无道理,我没什么可以质疑的地方。” 观砚回过头来,望向了叶菁这边,他虽然整张脸什么都没露,但也足够让叶菁如履薄冰。 “那现在就听听看你这位弟子还有什么可补充得吧。” 叶菁搓着手,慢慢的挪到了中央,她每走一步都在计划着这件事要如何说明,这几日来她所担忧的不比柳宴心少多少,可怎么都没有算到她竟然会和自己握手言和,还拿出了迷香的生效时间说事。 其实在事发当天她看到观砚如此庇护柳宴心的时候,已经料到了这结局不会尽如人意。 既然柳宴心也无法全然脱身,倒不如成全了她,看她之后再破军山如何恢复如常。 “弟子叶菁,见过师尊、师父。当日我确实是途径烁金阁后听到里头有动静,那时候柳宴心已经在里头鬼鬼祟祟得了,我没多想就进去质问,谁知她就对我出手,我不过是为了保护自己,后来的事我也不过是推测罢了……” 她一下就改了口,把当天发生的事情,关于自己这一边的先模糊的说了一遍。 叶菁不可能让她这么快脱身,便有意乍她:“我之前打听过,下午的课业你只完成了一半就先走了,那又如何绕去了烁金阁呢?” 叶菁面不改色,对答:“我家里来信说了些近况,我心情不好上来吹风。” “那枫林失火你之前怎么没有看到,反而先看到了烁金阁里的我?” “当时天气太冷我不敢站在风口张望。” 宴心挑眉,表示自己有没有什么可问的了。但其实她若真的吻下去,叶菁不见得能全身而退,但她还没有弄清楚是谁给孟久下的药,也没有绝对的手段让她身不如此,倒不如先放着…… “既然如此,你两人的证词达成了一致?” 观砚淡淡的开了口,像是不耐烦的要把他两人赶下去似的。 叶菁恨不得赶紧结束,点头呵腰的退到商爻身边,而宴心的戏还没有结束。 她恰如十分的关心道:“师尊,可杀了聿怀的凶手……” 第一一八章 活罪难逃 杀死聿怀的凶手,这才是所有弟子最关心的事,观砚也没有打算要模糊这个问题。 他终于站起身来,看着底下的诸位弟子,到有一种睥睨天下的风范。 “烁金阁的房梁上的脚印还是疑点,既然你们查不出来,那也就只有我们去查了。” 叶菁并不知道脚印这么一件事,她前期一直在怀疑是否是有人为了帮主宴心开脱而故意为之,可她毕竟没有亲眼见过那脚印,不好定论。 现下观砚既决定自己亲自调查,那自己的危险也就多了一分,不如赶紧把所有的事情推到那“脚印的主人”身上。 正当她要表示赞同,观砚的下半句话就像一把利剑,直戳她的眉心。 “但你们之间的事还尚未了结。损坏烁金阁,掀起是非,就算是刚入门的普通弟子也同罪论处。” 什么…… 这个结局也太出乎叶菁的意料了,本以为可以推得干干净净让柳宴心背锅,可谁知道这观砚竟然是这样处事的人。 “之前本座说过,若柳宴心不能查出凶手,便按照破军门规中叛门一罪论处,而叶菁搬弄是非引起不必要的恐慌,同罪。” 叛门罪需废除武功,授以烙形,但凡被破军山贬黜的弟子,从今往后再难在江湖立足……观砚的话说得轻巧,可是放在受罚的弟子身上,谁不是身不如死呢。 叶菁赶紧望向了商爻,可商爻却没有半点要替她说话的意思,这让她更为紧张起来,立即盯住了柳宴心,看她究竟有什么把戏。 不过这也就是宴心和普通人不一样的地方,这些事情都在意料之内,她大大方方的接受,将早已经演练了数遍的诚恳态度拿了出来。 “这件事确实是弟子的错,弟子没有在第一时间里好好引导师兄弟们抓到凶手,反而奋力辩驳一心只想着不要蹚了这浑水,这样的行为反而让诸位关心聿怀的是兄弟们在谜团里越陷越深。” 平日里的宴心只知道横冲直撞,硬碰硬,可她突然换了一套说辞,更让所有人都措手不及。 什么时候这个女人的思想境界这么崇高了? 这还没完,见没有旁人上前阻止,宴心一鼓作气。 “这些虽然是宴心的无心之失,但错在不够警醒、不够仔细、胸怀不够开阔。这不止辜负了平日师傅的教导,也辱了烁金阁百来英灵的耳目。再者,身为破军弟子竟把自己的苟活放于破军荣辱之上,是宴心的错,还请师尊重责。” 说完她朝着观砚磕了三个头,眼里都是对自己做错事的悔恨,有一种若是不好好责罚她她就跪地不起的起势。 话会所到这个份上,不说程紫秋等人大吃一惊,就连观砚也不好重责了。 更为震惊的还数叶菁,她万万没有料到柳宴心这个女子竟然这么不要脸,这么不按照套路来。 什么联手救花墨染,什么放狠话要自己偿命,结果事到如今竟然就这样草草了事? 那她这么久以来的心血到底要怎么办,难道就换了一通责罚么? 不,她不甘心! 叶菁是分得清轻重缓急的人,既然宴心做出了和平时状态不符的言行,势必是已经分析过了,她立即站在宴心的角度,分析这件事对她到底有何好处。 换一个美名而已? 这不可能! 宴心不是那种会玉石俱焚的人,既然她这么做就一定有自己的说法,那叶菁有一学一,错不了! “叶菁也自认有罪,自出事以来师兄师姐们日日为我担忧,我却一心扑在凶手上这才引得两门日生嫌隙,遂愿同受罚。” 你一言我一语的,时辰过了大半,这时候周珊陈露两人已经被喂了解药,两人都衣衫不整的倒在地上,只剩下一张嘴能说会道的。 “这两人当真是有趣的很,把破军门当儿戏么,一会争的你死我活,现在又在这装什么好人。” 陈露身为一个不在背后说三道四就浑身不舒服的长舌妇,自然要趁着药效为退看准时机,就算躺在地上也要编排宴心。 周珊一直视其为知己,既然姐姐有难妹妹肯定要帮衬,“我看这一届的新弟子都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往后破军山真是有苦头吃了。” 他两的话底下众人都能听得见,不过也都是不敢言语。 “小辈而已,也是触犯,再说他们两人都是新人里数一数二的坚韧,经过这件事对他们未尝不是一种历练,想来这些日子他们二人都不好好受。” 商爻这时候还是做了老好人,他不愿意两门之间再惹出是非来,损失了一个心爱的弟子他更是痛苦非常,可他也知道柳宴心此女与旁人心性不同,他不想再看到千里马被埋没。 “若要算其叛门,未免太过不近人情了,小惩之后以观后效吧。” 作为同门师兄弟,观砚的想法他也能猜个一二,便顺着他的心意出手相助。 “徳召,按照你师叔说的去办。” “是……” 观砚这人还真是狡猾,自己要端着一个严峻冷酷的强调,非要别人来唱红脸才肯退步,连着惩戒的办法也不给个明示,这不就是把庄德召往火坑里推么。 万一庄德召惩戒重了势必要得罪一堆人,若是轻了还会给这件事留下话茬来,到时候谁也不服气。 “念柳宴心叶菁二人初犯,亦是本事中的受害者,便略施小戒,以观后效。着内围弟子从明日起施以甬道水刑,连续三日,每日三个时辰。” 水刑,顾名思义就是和水有关,破军山的甬道通着山内泉眼,比起皇室那种杀人无形的水刑是轻了不少,只要弟子闯过水柱便算完了。 可三个时辰也不少,她们两还是有伤之人,这样泡在水里,那些还未好的伤口肯定又要遭罪…… 这刑法仔细想想还是有些恐怖的,底下人也没了争议,就怕万一自己强出头也会同罪论处。 啧啧啧,庄师兄这人还真是狠心。 “弟子谢师尊、师叔责罚,日后必定勤勤恳恳,为我破军效命。” 宴心想着既然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上对政策下有对策,反正先应下再说。 “叶菁遵从掌门教诲。” 此时就这样算是暂且了了,叶菁平白无故得了这罪,自然是心里不爽,看着宴心说不出一句话来。 见周围的人渐渐散去,高台之上只剩下了他们二人还跪在原地。 看着叶菁扭曲的表情,宴心觉得受罚其实不亏,故意站起来调侃道:“怎么,对结果不满意?还想要再生事端?” 叶菁跟着站起身来,直视她的眼睛,嘴硬道:“有一就有二,柳宴心,只要我不死你就别想有安生的日子过。” 突然她像是想到了什么,用手遮着唇蓦地嗤笑起来,“不知昨夜你可还过得可还愉悦?你到真该谢谢我,成全了一对良缘呢。” “你做了什么?” 宴心很快就联想到了昨夜在孟久身上发生的事,可她又不敢这么快确定,孟久可是破军门功夫数一数二的,怎么会这么容易中了她的计? “难道还要我提醒你一次吗?还以为孟久那小子有多大的魄力呢,我一说知道当日的真相他就忙不迭的来找我,不过是在他的茶里放了点不一样的东西而已,他竟然都因为太过心念你而没有察觉。” 原来真的是她做的,宴心就说孟久这人那般小心谨慎,怎么会突然着了谁的道,原来还有这么一层她不知道的细节。 愧疚感慢慢来袭,在宴心准备一个人面对的时候,她却没有注意到身边人为自己的付出。 她一直在拒绝着孟久,甚至是为了山河卷特意利用他……没曾想…… “柳宴心啊柳宴心,既然你对男人有这么大的吸引力,让他们一个个的都愿意为你掏出心来,那你为何不去烟花柳巷卖弄姿色,跑来破军山凑什么热闹!” 起先叶菁还是冷嘲热讽,但后来她越说越气,终于控制不住自己的嫉妒心,语调也发生了改变,最后一句直接变成了厉声质问。 这般好笑的言辞,恐怕也只有叶菁受了刺激的时候才会说出来。 柳宴心也气坏了,故意要让她心里难受,便也口不择言。 “你这个疯子,自己得不到的东西就想着去破坏,我大可告诉你!顾白修就是喜欢我,孟久也喜欢我,那些你一辈子得不到的人就是愿意为我默默付出,这种情愫你怕是一辈子也体会不到!” 后来宴心转念一想,随即凑到她的耳边,眯着眼睛,保证每一个字她都能听的清清楚楚。 “你就一个人抱着这种恶毒的痴念孤独终老吧!” 话闭她一顿,捏着叶菁的下巴暗暗用力。 “不,不对,我怎么会让你一个人活那么久呢,大可放马过来,我倒要看看是我先折磨死你,还是你先弄死我。” 在她放手之后,叶菁的下巴上明显留下了两道红色的指痕,可叶菁也不敢再说话了,只是用那双空洞的眼睛,盯着宴心。 宴心头也不回的转身,今日在高台之上,他并未看到孟久的身影,难不成昨日的事情他记起来后觉得无颜面对宴心,这才避而不见? 第一一九章 甬道水刑 翌日,宴心与叶菁二人准时到达了甬道边上。 在此处可以清晰地听见“哗啦啦”的响声,转头就能够看见那如同银丝直泄的瀑布,只要稍微伸出手去,就能接住那些飞溅出来的水花。 这地方的建筑巧夺天空,若没有点本事怎么能在山涧中做出通道来? 不过这破军门的甬道原本就是为本门弟子建造的,考验的是弟子们的忍耐力、爆发力与轻功的控制。 若是没有点建筑难度,又怎么能难倒诸多弟子? 上一世时除了和顾白修摸鲫鱼时来过一两次,宴心也没有参与过什么关于这里的试炼,而这一世虽然有了破军门新弟子的身份,奈何刚入山门也没机会尝试。 庄德召特意挑了午后才带她们二人前往甬道,这个点阳光还好,甬道的水不至于那般冰凉。 转眼看叶菁一身劲装,里头也不知道裹了多少隔水的布料,而那些受伤的地方还特意用冰蚕丝做好了防护,比起宴心的一身简装果然是用心了不少。 “二位师妹,虽说师兄所挑选的刑法不轻但也是为了你二人着想,若不如此师尊也下不来台,对你二人今后在门中也无益处。” 庄德召先将昨日的事与他们解释了一二,避免她们心中的疑虑,觉得是自己有意针对。 宴心笑了笑,宽慰道:“庄师兄的用心我都懂,该怎么办您吩咐就是了。” 反观叶菁在一旁不言不语的,一点名门之后的样子都没有,指不定又在想什么折腾宴心的方法。 不过她也不怕,只要叶菁能在过程里腾地出手就随她来。 庄德召带着她两走在甬道的前边,一步一步告诉他们哪儿的水流急,哪儿在阳光底下,哪儿是可修养身息的好去处。 时间渐渐流逝,宴心倒觉得他们两并不是来受罚的,而是来领略破军山的好风光的。 “这甬道下方有两条水柱,按照原本的道理你们是需要在这水柱中打坐三个时辰磨练意志的,可因你们有伤在身天气又微寒,所以我把这水刑改了一改。” 行至甬道的最后,庄德召才跟他们说清楚了这水刑的规矩,宴心算是看出来了,都说庄德召是最秉公执法的人物,可他所谓的秉公执法不过是一门心思做他认为正确的事。 宴心也不管身边那女人的动静,直言不讳:“师兄这样冒然更改刑法,就不怕师尊怪罪?” 庄德召也坦然,说的一本正经:“既然师尊让我做监守,那关于这件事就由我来决定,师妹无需担心。” “你们二人的武功我多多少少知道一二,待会儿我用剑气激起水花,你们只要在那些显露水上的石块上闪躲就可,这水花的力道不小,若是接不住就会被冲进水中,你们可要仔细了。” 原来庄德召打的是这个主意,勉勉强强也能算得上是水刑,虽听起来轻松但也耗费经历。 这会儿叶菁迫不及待的就答应了,她拱了拱手以为自己讨了便宜,便先一步上前立于山石之上道:“如此还请师兄赐教!” “师兄水上留情。” 宴心从他身侧路过,到不像叶菁表现的那般有把握。 庄德召用打坐的姿势处于山涧一隅,慢慢开始使用内力,将内力击打在瀑布中央的水柱之上,从而更改水柱流淌的方向,毕竟是从高处落下,还是带了几分生猛之力的。 起先叶菁靠着她的弹跳,觉得并不吃力,可是时间一长水花落下的地点变多了,她的劲装也能看出有被水沾湿的痕迹。 反观宴心就在两个地方来回移动,像是摸出了一套庄德召击打水花的规律,引得叶菁模仿。 庄德召也不叫停,渐渐地交替打破了他们两人选本找到的规律,另外水柱的水量也渐渐变大。 叶菁慢慢开始察觉体力不支,有两三下都被那水柱迎面撞击,差一丁点就要落入水中,宴心也好不到哪儿去,要么被打在腿上,要么冲散发髻。 也不知叶菁是看出了什么门道来,竟然开始跟着宴心跳到同一块石头上,而且还正正巧巧的将自己藏在了宴心身后。 几次下来宴心肯定不满,便有意出手拦她,见宴心开始阻拦,她正好找到了机会开始运气真对宴心。 就这样,受罚变成了二人的私斗,这会儿宴心想着避开水柱,叶菁有自己暗暗用力将水柱引流,落在宴心原本要跳的石头上,这样一来宴心脚下打滑,但又不愿意这么快放弃,便拉了叶菁一同下水。 庄德召也开始纳闷,原本不是好好的么,谁知道这两个女人又争了起来。 叶菁水性不好,这也是为什么她刚开始拼了命的要闪躲不愿意落水的缘故。 可现在两人都在水中,叶菁就顺势拉扯住了宴心的脖子和手臂,一面扑腾着水花一边把宴心往水里按,好让自己能够呼吸。 “你又要干什么,松开!” 宴心也精疲力尽,加上叶菁在她头顶扯住了她的头发,根本就没有力气反应。 他们二人周围的涟漪一圈胜过一圈,庄德召也不知道这时候应该拉开她们还是等她们商量完。 “柳宴心这都怪你,要不我怎么会吃这种苦头,你也别想上去。” “疯女人,你在不放手我就要咬你了!” 庄德召舒了口气,决定模仿起圣贤来,两耳不闻窗外事。 本想让她们好好休息休息,不必那么折腾,她们倒好,自己把自己折腾到了水里。 一盏茶的时间过去,两人都没了力气,宴心也觉得这么做太没有意思了,就任由叶菁踩着她爬上石块。 见她安稳下来,宴心自己才游到了庄德召那一边,喘着大气问道:“你是不是有病,这辈子没玩过水么?” “你才有病,若不是拉我我怎么可能会掉下去!” 叶菁一副死里逃生的样子,却不敢承认自己是只旱鸭子。 “死鸭子嘴硬,要不你我来比比谁的水性好,若是输了明天自己来加罚。” “柳宴心,你以为你是谁我凭什么要听你的。” 这样的聒噪庄德召是承受不住了,立即起身打断了她们的对话:“二位师妹,今日天色不早了,三个时辰也已经差不多,暂且先回去歇着吧,明日还请按时到。” 宴心拧着自己的衣服,顾不上抬头道:“谢师兄。” “媚上欺下。” 叶菁看不怪,暗骂了一句。 如此又给了宴心借题发挥的机会:“你这词用的不对,我哪儿还有下可欺,你好歹也是书香门第,脑子全都装了用来争风吃醋的法子了吧。” 就这样,三日中叶菁不断的找机会坑害,宴心不知要面对她那歪门邪道的招数,还要想着怎么以彼之道还治彼身。 这还真是磨身又磨神。 而在宴心没有注意到的地方,破军门和贪狼门之间,又发生了一些微妙的变化。 …… 观砚在最后一日,让南忆给她递话,说涤月楼的偏殿又收拾了出来,等她什么时候时候想明白了,什么时候就回去。 但宴心向来是个有骨气的人,吃软不吃硬,不能因为观砚这无关痛痒的两句话就低头了,再说了他身为自己的师尊,生母的友人,竟然没有半点出手相助的意思,宴心当然不会这么快卖他面子。 “想明白了?” 观砚的黑袍今天似乎又光亮了一些,在月色底下像是层层波光,但言语却不曾因为和她生母的关系改变的融洽一分。 “师尊,这不是怕你还在生气嘛,我不在您眼不见心不烦。” 宴心腆了个笑脸,在后边不敢抬头。 “我从未让你离开,是你自己心虚。” 宴心仔细一想,这件事还真是她不告而别的,可观砚之前也没有表态,谁知是不是也怀疑自己呢。 她不禁埋怨:“您说的都对,可也不见您出手帮我啊。” “若是我不曾出手,那烁金阁的脚印你以为是谁?” “这……” 原来那个脚印是他? 难怪顾白修等人都对此毫不知情,堂堂破军山的主人,竟然为了自己伪造证据,动摇民心? 观砚不搭理她的迟疑,自己下了定论。“你们都是一个心性,半点不得闲。” 宴心鬼使神差的反问:“我们?您是说我和苗浣银?” “……” 良久的沉默过去了,宴心终于意识到自己有说错了话。 观砚舒了口气,对于他和苗浣银的关系永远保持缄默。 “今日贪狼门和破军门嫌隙渐生,此时因你而起,也该由你去结束。” 原来又是这件事,最近两门弟子之间原本相敬如宾的关系遭到破坏,普通弟子的话语间也没有那么客套。 这件事她略有耳闻,但却没有参与其中。 “可我不是已经受罚了么,他们还想怎么样!” 破镜难以重圆,观砚此举无非就是在刁难自己,这破军山就是太清闲了,没有有共同的敌人,只能让弟子们自己内斗。 看看那周珊陈露,不就是闲出病来的么。 共同的……敌人? “师尊我有办法了!” 前两日顾白修和她又一次提起了新弟子下山历练一事,不如就从这件事上找解决的方法。 第一百二十章 下山历练 翌日,关于新弟子下山历练的新文书下达之后,所有前来围观的弟子都大吃一惊。之后一传十十传百,连同一些师兄师姐们都前来围观。 不少人还不死心,围着这文书左右诵读,指望从中猜测出什么端倪来。 “百年来都没这规矩,怎么我们就赶上了,也不知道不熟络的人在一块能不能御敌。” “还不是因为之前的事闹得,想用这种办法让三门同气连枝呗。” “可这上头的任务未免也太难了吧,调查天榆四公主之前的十二个男宠?西津贵族男丁为何越来越少?关迟阏氏与童大阏氏为何大打出手?” “偷着乐吧,当年我和三个大汉在去修罗门调查石窟上刻得武功,在去的船上同吃同住,脚臭味也能熏死来暗杀的刺客,谁知道那石窟上根本就不是秘籍,是踏娘的门内垃圾分类小抄!” 这话一出,周围听段子的弟子们都笑作一团。 三门的弟子难得在这样闲散的情况下聚集起来,遇见能一同吃瓜调侃的时间,自然也相互间的都有话说。 师尊下令,本届新弟子之间的历练,不再是同门组队,而是每组三人,男女不限,三人分别需要出自不同门,这不就是硬要将三门中人联系在一起么? 见各位师兄弟们都如此头疼,始作俑者柳宴心却蹲坐在一旁的石块上,看着这些发愁的弟子们掏耳朵。 “我不同意,我不要和你一同下山。” 叶菁看了文书之后,第一时间找到了柳宴心与她对峙,从她身上散发出来的不满连树枝上的雀鸟都被她吓跑了。 不过叶菁的暴躁不是空穴来风的,这条例本身没什么大问题,新弟子们也都能接受,只不过文书的最后还特意用红色的大字注明了一条。 贪狼门叶菁与破军门柳宴心务必一组,而七杀门则等一人毛遂自荐,这既是为了作为新生里名人的表率,亦是对她们武功的肯定。 当然,这都是瞎编的。 昨夜她在观砚面前晓之以理动之以情,这才说服了观砚让她来提议这一次的新生历练,她不止好话说尽,还统计了新的考核方式,将益处一条条罗列了出来,这才说服观砚。 但宴心保证,这些所谓的考核题目可不是宴她想的,而是原本破军山的试题。毕竟上一世的时候她拿到的可是“云州商贩为何日进斗金”这种鬼题目,结果才知道是个拐骗无知幼子的人贩子。 毕竟破军门为了培养人才,需要多方收集情报,而这些情报有的能花银子,有的所求无处,只能让弟子们自己去调查咯。 不过世上哪有那么多问题要人查,这才稍微掺和了一些八卦传说进去,主要还是为了考研弟子之间的协作能力。 这一次,为了让贪狼门那些弟子乖乖闭嘴,宴心要求自己和叶菁一队,以证明两门的关系还是能同以往一样。 但是,宴心不是没有私心。 “不同意也没用,这是三门协商好的,一队三人,分别是三门的弟。你要是不同意就找师尊理论去,我看你到时候还有没有机会留在破军山。” 宴心在想到这个主意之前,就早已经想好了要怎么对付叶菁,仅仅出自身上的疼痛可不能让这个女人长记性。 杀人诛心,她要在山下的日子一点一点的侵蚀的意识。 “肯定是你!是你蒙蔽了师尊!” 她虽是愤怒,但碍于身边还有其他弟子在场,只敢小声的在宴心身边叫嚣。 宴心才不管她,用破军山百年来的规矩压她:“三日后启程,过时不候,你应该知道无法通过试炼就会被直接除名吧。” “不参与是走,完成不了也是走,阿善部的布防图,我倒要看看你柳宴心如何能拿得到。” 叶菁也不是没有怀疑,为什么别的弟子都是那些奇奇怪怪的任务,到了他们这儿就这般正式起来。 其实这件事还真是多亏了观砚,他也是了解过宴心的家世背景的,昨日安排之时便放下话,让宴心此番回家找个机会好好问问父亲当年之事。 但毕竟事情已经过去了十八年,不知父亲会如何开口说起这件事…… 收起担忧,宴心专注于眼前的卖弄。 “你也是烧了高香才和我在一组,我爹乃天榆三品武将,十多年前就开始在这些部落间驰骋,区区军机图不过是信手捏来。” 叶菁半信半疑的看着柳宴心,她们二人积怨已久,宴心才不会这么轻而易举的帮忙呢,这其中必定有什么代价。 看着眼前女子一副精于算计的模样,宴心确实怕她在过程中招惹是非,但更怕她不肯来招惹是非。 “如果我记得不错,你不过是个已经没落了的文官之后,这布防图对你来说是难上加难。不过只要你在这一路上乖乖听话,我倒是可以拉你一把。” 宴心翘起二郎腿,一副准备指点江山的模样。 一些看热闹的弟子也已经聚集在了不远处,自从他们两受罚之后,叶菁和宴心的名声都一落千丈,还被一些好事的弟子记录在了山门最容易被仇杀弟子榜的最高处。 这个榜单都是些无事的弟子写出来打发时间的,但看过的人多了,也就变成了一种风气。记得上一回最高点的人名还是顾白修这个被称为最完美的弟子。 以往弟子间还有了不少关于他们两人的传闻,但几乎都是捏造的。 所以这两人的每一次正面交锋,都会备受瞩目。 “你要我做什么?” 叶菁不笨,知道孰轻孰重,所以也准备先听听她的条件。 “也没什么,端茶倒水洗衣做饭唯命是从。” 宴心没有开玩笑,她就是这么想到,也十分郑重的提了出来。 这个女人心气高得很,而且区别于柳糖儿的地方就在于她有脑子有武功,做事不留后手,让她端茶递水无疑是加深了她的愤怒而已。 “你把我当丫鬟!” 叶菁的眼睛瞪的极大,好像在迫使柳宴心改变主意。 “不不不,是你得求着要当我的丫鬟才有这个机会哟。” 宴心一副铁了心的样子,看了看身后的那些弟子,暗示叶菁注意自己的言行。 叶菁蹙眉,又一次低声威胁道:“你别太过分了柳宴心,你就不怕我在你的茶水里下毒?给你的饭菜里吐口水?” “害得了我是你的本事,怎么使唤你是我的手段,你大可一试。不过吐口水这一招确实太恶心了。” 不管她怎么说,宴心就是油盐不进,到最后甚至不想搭理她了,独自回了破军门去。走时宴心还不忘瞪一眼那些个弟子,识趣的也就都散开了。 这历练只有一个月的期限,时间紧迫,不只要说服哥哥和父亲帮忙调取布防图,还需要好好父亲追溯当年事件,还真是任重道远。 但这一次历练要求是需要三个人,还缺了一名七杀门的弟子,宴心既然已经那样明目张胆的告诉了罗云溪自己将会出现在哪一组中,那罗云溪这小子就应该知道自己的暗示才对。 启程的日期在三日之后,被困在山上这么长的时间,能下山去看看对宴心来说是最有吸引力的事,虽然已经迫不及待,但破军门却还有她放不下的事。 转眼,她已经走到了孟久的房外,这一世她不断的麻烦过孟久,所以对他的住处也不陌生。 自从被下药的事情过后,她和孟久就再也没有打过面照了,宴心有两次旁敲侧击的向庄师兄打听过,可庄德召之说孟久一切正常,不过最近沉迷武学典籍很少出来走动罢了。 沉迷武学典籍,这当然是用来遮掩的由头。 得了这么个消息,宴心的愧疚又深了三分,毕竟这件事是因她而起,若是孟久不是为了帮自己洗脱罪名也不会受此劫难。她怕他一时想不开,更怕之后见面生了嫌隙。 宴心在门外左转右转,如是说起这件事就免不了要把两人之间的情况说清楚,再三犹豫后,她决定要独自面对这件尴尬事。 “孟师兄你在里面吗?” 她轻轻敲了敲门,可里面却没有动静,她不死心,又加重了力度。 “我是宴心啊孟师兄,听庄师兄说你今日身体不适,我来看看你。” 里头沉寂里良久,当宴心想要放弃的时候,才传来孟久沉闷的声音。 “进来吧。” 宴心十分紧张,深吸了一口气之后,勇敢地推开了门,孟久的屋子还是一如既往的干净,房间了也是淡淡的书墨味道。 只见孟久背对着柳宴心坐在岸边,似乎正在画着什么,他神情专注,状态也不差,宴心好歹也放心了一些。 “孟师兄,那个……你还好么?” 宴心稍稍抿了唇,本无意打扰,但犹豫再三还是慢慢的走近他的身边。 当她站到案前的时候,余光一瞥,赫然发现孟久笔下正在画的女子杏眼有神,淡眉微舒,这发髻衣袍与姿势体态…… 不正是自己么? “我……” 宴心一时语塞,顿了顿,竟然把之前准备好的一套说辞忘得一干二净。 此时的孟久也没有准备继续遮掩,站起身来,目光却不敢正面看向宴心。 “想必宴心师妹是为了那天夜里的事来的吧。” 第一二一章 该断则断 “那天都怪我唐突,确实是事出有因……本应该亲自上门致歉,可是在是不知应该如何开口,反倒……” 向来高傲自负的孟师兄竟然也会有这种欲语还休的神态,还真是让宴心长见识了。 不过宴心既然来了,就没想着让任何人继续追究这件事,也没有相让孟久留下什么杂念。 “孟师兄你别这么说,这件事的始末我都已经知晓了,师兄也都是为我着想才受了叶菁的驱使蛊惑……我这次来就是希望师兄也不要把这件是放在心上。” 她连忙上前宽慰,告知其自己已经知晓了这件事是有人蓄意制造。 这会儿孟久才抬起头来,眼睛里满是感激,可神情还是不自然。 “师妹心胸宽广,到是我多想了……早知那叶菁是这种人,我也该有所警惕才是。” 他顿了顿,决定不能姑息养奸,“师妹放心,这件事我一定如实禀报给师尊,绝不让师妹受委屈。” 宴心虽然感念他对自己的心意,但此时此刻她布的棋局已经开始,如果让这件事继续发酵,不知道贪狼与破军之后会演变成什么样子。 再者这件事情知道的人越多,对他们的清誉就有了更大的影响,孟久这么说其实是在征求宴心的意见罢了。 “师兄且慢,聿怀一事好不容易才过去,我们不宜再在此时惹出动静了,况且不也什么都没发生么,就不要徒生困扰了。” 孟久在屋里困了自己这么久,对外界的新时事件恐怕所知甚少,宴心便耐着性子与他分析。 “现在师尊为了两门之间的嫌隙已经费了太多心思,若接二连三的有事件冲突,势必也会影响到破军山以后在江湖上的声望……” “说的也是。” 孟久点头,平时最有想法的他一下没了主意,全都靠着询问试探宴心的态度。 “师兄,这件事本就是我和叶菁两个人的恩怨,不宜在牵扯更多的人了,此番你为我受累,宴心感激不尽,但孟师兄也要照顾好自己、摒弃杂念才是。” 宴心继续宽慰他,想让孟久彻底忘记这件事的同时,也是希望孟久能就此放下对自己的执著。 “坦白说,若不是我对师妹早有妄念,也不至于这么容易着道,这都怪我……可情难自抑,在我初见宴心师妹的时候,就觉得你太过与众不同了,日渐接触下来,我才意识到自己的心……” 孟久的这番话上一世时柳宴心也曾听过,但她当时没有好好的制止,只是不予理会,才让事情愈演愈烈,最后以相看两厌的身份收场,这也是她上一世后一直悔恨的事情。 而这一世又有了一次这样的机会,她一定要表达清楚,让孟久也能明晰自己的想法,以孟久的才智,能做更多更有意义的事。 “自入门起师兄就待我与旁人不同,宴心不傻,能看出其中门道,但迟迟不愿回应是怕我和师兄之间不能恢复如常。其实不管是顾大哥还是师兄你,宴心对待你们都是一样的,你们待我很好,我也就待你们好,仅此而已。” 宴心一股脑的把这些话说完后,紧张的看着孟久的神情,他是明理之人,也是正义之士,宴心相信他也能够明白,也能够去找自己真正想要做的事。 “其实,我早就知道。师妹恐怕是心中已寻得良配了,那师兄也祝愿师妹之后一切顺遂。我们……还像以前一样。” 孟久一副早已经明了的模样,宴心若是真的对她有所好感,也不至于到目前都相敬如宾。 气氛渐渐恢复沉寂,宴心恰如十分的调转了话题,指了指桌上那副未完成的画像道:“三日后我就要与同届弟子出门历练,这幅画就当是师兄送我的践行之礼吧。” 如若孟久留下这幅画,势必引人注目,宴心这么做也是为了让他更快放下罢了。 “也好……” 孟久语气里有些许惋惜之情,可宴心也没有在意就要马上离开这尴尬的地方,可走至门前却被孟久叫住。 “宴心!” 她不敢回头,只是停下了步子,等着他的下文。 孟久也犹豫了,带着忐忑低声问道:“若是初遇时只有我们两个人,你会不会……会不会考虑我?” 如果只有他们两个人么? 没有秦玄琅、没有罗云溪、没有顾白修,也没有那样的血雨家仇和身世巨变。 如果真是那样的话,也就不会有今天这个努力隐忍,让孟久觉得眼前一亮的自己了吧。 “那样的话,师兄一定不会喜欢我的。” 宴心这话说的肯定,话音落下人已经踏出了门外。 孟久是何表情宴心不知,但他一定心里也不好受。 十一月的寒风里,宴心穿的不算少,可她依旧感觉风能透过她的领子灌进去,一时手心都发凉。 还没等宴心从愧疚中走出来,山下那文书揭榜处就又开始热闹起来,从远处看都能发现那儿密密麻麻聚集了不少人。 中心处有好几个女子在一起争抢着什么,另外还有一群旁观的人在呐喊,就差摆上台子前来下注了。 好奇心的驱使下,宴心施展轻功往山下去,却发现了人群中央那一袭白衣的顾白修。 他总是在人群里最显眼的那一个,虽不好说什么鹤立鸡群之类有辱师门的话,那他绝对配得上那一句立如芝兰玉树。 那清冷的发亮的玉箫别在他的腰际,更加拉长了他的腿长,他不做任何表情且缄默不语的时候反而是最好看的。 会给人一种明明你离他很远,却又觉得他极易相处的样子。 其实他本来也是极好相处的,只不过总有些女子太过自卑又或者太过自信,从而都觉得顾白修不会待见自己而错失良机。 反而宴心不一样,她虽然也惊叹顾白修的容貌武功,但她自来熟的这一套方式反而助力了许多。 她不经意来到顾白修的身后,一把拍了拍他的肩膀问道:“师兄,你怎么也在看热闹啊?” 宴心说这话的时候到失望极了,顾白修这人从不喜欢看热闹,他既然在这里,就说明这件事情与他有关。 他见到宴心来了,如同见到了救星,便如实把刚才发生的事情转达道:“我不过来取新弟子的任务罢了,可刚拿下了第一个牌子,这些女子就一拥而上,刚开始还只是争吵,逐渐就变成了这个样子。” 顾白修说这话的时候,一脸的疑惑,似是不太明白破军山的规矩,总觉得可能是他自己拿任务的方式不对。 但……这还用得着说么,当然是因为那些女子垂涎顾白修的男色,所以才挤破了脑袋也要得到剩下两个位置了。 而等宴心注意到这个问题的时候为时已晚,那些个七杀门和贪狼门的女弟子早已经齐刷刷的盯住了宴心,宴心此举无异于虎口夺食,而且还是母老虎。 她立即松开了自己还搭在顾白修身上的抓子,一下就明白了为什么程紫秋和叶菁等人这样记恨自己了。 因为,别人得不到的东西,她轻而易举就得到了? 突然宴心还有点佩服自己,甚至有一些小小的窃喜。 “呃,师兄……保险起见你还是尽快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吧,另外我劝你最好找个没人的时候再来拿任务,赶紧把手里这个放回去。” 宴心拿过顾白修手里的任务牌,随手挂了回去,紧赶着就带着顾白修离开了这修罗战场。 她也不是不知道,此举比一开始好顾白修交谈更加容易惹怒众人,不过她早已经是破军仇杀榜的第一名了,又怎么会在乎这些女人的红眼呢? 要想害她,还是先在叶菁后头排队吧。 顾白修走在回去的路上,不禁问宴心。“师妹,我们为什么要这么做?” 宴心倒是不在意,解释道:“师兄你怎么还不明白,那些女人都是冲着你来的呀,只要你不拿任务,她们自然就闹不起来了。” 这下顾白修更加疑惑了,他向来是特立独行的,从不依靠任何人,也不必为其他人烦心,今天突然引起了这样的轰动,让他有些……郁闷? “可我为什么要为了别人而耽误自己的事情?” 看来顾白修还是对自己没有清晰的认识啊,有些人不怕他长得好看,就怕他不知道自己长得好看。 “恩……这么说吧,你在门中有了名气,又长得不错。大家都喜欢你,都想和你在一块,所以才会这样啊。” 顾白修终于蹙了眉头,他不想太多的人为他而感到困扰,直言道:“我不希望这样。” 所以说每个人都会有自己的烦恼,顾白修是不希望自己的魅力过盛,宴心是不希望人人都把她当成对手,可这样的事情又哪能容自己做主呢。 “这也没有办法,毕竟你这也说明你优秀呀,你足够优秀的时候,你备受关注的时候,这些都是随之而来的。” 顾白修沉吟了良久,还是不解。 “可师妹你也一样啊,我不觉得门中有多少新弟子比你更优秀,他们为什么对你我又不一样呢?” 这个问题确实把宴心给难住了,她若是说自己就是太过优秀反而遭人嫉妒的话,顾白修肯定又会有新的问题,倒不如让他自己去想。 不过顾白修这人难道长到这么大都没有这方面的困扰么?怎么到现在才意识到这个问题呢。 宴心仔细想了想觉得不应该,毕竟苗浣银那一会儿不也是让宴心和那个死丫头大打出手么? 果然,这样的男人都是祸害!连宴心自己都不能幸免于难。 “恩……这是个好问题,既然这样,那师兄这次下山历练的时候就多向人请教吧,回来之后记得告诉我答案哟。” 第一二二章 破军藏书 破军山的藏书过鲜少对新弟子开放,所以宴心一般查阅典籍都要等待时机,乘着这一次新弟子历练的任务已经派发,破军山会为弟子们开启藏书阁三日,以供大家查阅文献,找到最好的方法完成任务。 当天夜里,藏书阁的一楼挤满了前来查探消息的弟子,整个一楼都闹哄哄的,宴心嫌他们聒噪,自己抱了几本书从一楼的窗户钻到了房檐上,顶着星光和月色,还端了一盏本用于挂在贪狼门枫树之上的花纸薄灯。 上一世的时候宴心执着于行军战术,几乎整个藏书阁内你精妙的战法已经被她摸了个通透,而这一世刚开始她原本是为了山河卷而来但却无功而返。 不过现在她倒是有了新的目标。 从孟久这件事情中,宴心明白了一个道理,虽然是重生一世但也不能都按照原本的记忆解释全部,总有些事情会出现偏差。 也就是说,安如慕可能并不是原本一直给自己雪中送炭的安如慕了。 上一世的时候宴心只知道他富可敌国、温润如玉,却从没有关注更多,但这一世的金簪事件过后,她才发现自己对这个男人其实所知甚少。 藏书阁中对他的记载倒是不少,可多半都是一些民间搜集来的传言,与他的性格倒是有几分相似。 看着看着宴心却突然发现了另外一条让人震惊的消息,安如慕还有一个以母同胞的亲妹妹,但这位妹妹身子一直都不太好,从小到大都是靠药物吊着命的。 宴心像要继续看下去,却发现已经没了别的记载,就连他这位妹妹叫什么名字都没有提到。 他竟然有个这样的妹妹,可怎么从没听他自己提起过呢? 毕竟上一世的时候,和安如慕的关系虽然不错,但相处的时间确实是太少了,可能他还没有来得及告诉自己吧。 宴心放下关于碧云岛的书籍还是不肯死心,但藏书阁和楚国有关的书普通弟子又看不到……也无从打听关于自己“生母”的种种过往。 秉持着过了这村没这店的理念,宴心准备一鼓作气,把之前困扰着自己的谜题都在藏书阁里寻找一遍答案。 比如——罗云溪的身世。 宴心记得罗在西津是大姓,不少名门望族都是出自罗家,正因为如此他的身世才更不好确认。毕竟上至皇亲国戚名门望族,下至达官显贵将相使节。 正读着西津的国史,宴心才发现了一件奇怪的事,自百年前开始,西津的皇室们就不断的从贵族子弟中挑选合适的男孩与皇子们一起教养,美名其曰是为公主们培养出最出色的驸马。 到最后竟然索性从其他皇室的分支中挑选年轻的男孩送进宫里,与皇子们同吃同住,接受一样的太傅管教,修习宫中的礼仪,长久下下来这些男孩们不是成了驸马郡王,就是之后又在朝中做了不得了的官员。 发展到今日,这竟然也成了西津国公大家们互相攀比的条件之一,大家都以自己的儿子在宫中教养为荣,但凡是某家生了男孩,必定先写奏折呈到国子监去,以供学学监们挑选资质不错的孩子。 看到这儿,宴心不得不为西津的皇帝感到忧心,为了给自己的女儿挑选合适的驸马,竟然做到了童养夫的份上。 不过这样也好,想必天榆这唯一一位公主来说,那也真是好多了,她们这位公主啊仗着陛下宠爱,在浔阳城里为所欲为,已经有了驸马和不少位面首,却还是整日在倌馆里流连。 “哟,宴心心,你就这么迫不及待的要嫁给小爷了么,这都开始了解起来我们西津的风土人情了。” 也不知道罗云溪这小子是从哪儿冒出来的,突然出声吓得宴心差点把手里的书给扔出去。 “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可能这就是传说中的心有灵犀一点通吧。”他挑了个舒适的位置坐了下来,一下就把头靠在了宴心的肩膀上。 今天他没有穿七杀门弟子的服饰,只是一身难得朴素的蓝衫,腰间还有一个绣工不错的香包,倒像个文弱书生了。 宴心也没撵开他,只是嘴上逞强:“少来这套,说人话。” “本来我就是来藏书阁转转,看看有没有什么好看的女弟子,没想到老远就在门口看到了屋顶上有个仙女,就爬上来咯。” 罗云溪不以为意,张口就来,谁也不知道他说的哪句真哪句假。反正不管怎么样他的脑袋就是死死贴着宴心的肩膀,半点离开的意思都没有。 “没个正经。” 宴心也没打算追究,整理好了那些书,挪开罗云溪的脑袋就要返回去,却在刚刚起身的时候被罗云溪给拉了回来。 “马上就要阔别一个月了,你就不想和为夫多待一会儿?” 他眨着那双桃花眼,似乎是将自己当成了一只要人顺毛的猫正在对着宴心撒娇。 宴心愣了一秒,这文书肯定是全部的新弟子都看见了,罗云溪这么说的意思莫非是不像与自己同行,还是他没有体会自己的意思? “阔别?我还以为你会毛遂自荐与我和叶菁同行呢。” 说不失落是不可能的,宴心已经习惯了她走到哪里罗云溪就跟到哪里的日子,这冒然要分开,还真有点不习惯。 罗云溪换了个更加舒适的姿势,坦然道:“离家这么久我也该偷偷回去看一眼了,不过若是你表现好我可以免为其难的陪陪你。” “怎么才算表现好?” 这话问出去宴心就后悔了,明显就是没过脑子呀,按照原本的态度,她怎么也该说一句爱来不来的吧。 罗云溪像是抓到了她的小马脚一样高兴,突然就爬了起来盯着宴心。 “比如……这样。” 还没等宴心反应,罗云溪那深情的快要滴出水的眸子一下就凑近了,转眼她的下巴就被他捏住,那个温热的吻如约而至。 宴心早已习惯他这般唐突的模样,现在被他“轻薄”之后,她已经开始能继续保持心态和他接着聊下去了。 但罗云溪一直都是那种得了便宜要卖乖,得寸进尺之后还有大肆宣扬的男人。 他舔了舔唇角,冲眼睛眨眼睛:“喜欢小爷就要大胆的表达嘛,你若是一丁点小马脚都不肯露出来,那我怎么知道你想要什么呢?” 每每都是他来调侃宴心,宴心只有被他拿捏玩弄的份,想到这一层宴心突然就有些不乐意了,便把一直萦绕心中的问题抛了出来。 “罗云溪,你到底是什么人,口口声声说喜欢我,却连真实身份都不愿意告诉我?每每发誓要娶我回家,可我连你家里做些什么营生都不清楚,我有的时候真的觉得,你就是个浪荡子弟,从头到尾都是在利用我。” 恐怕是这话说的太狠,宴心一时也收不回来,就只好在说完之后撇过脑袋,看也不看身边的男子,其实心里却是打着鼓,赌他的态度如何。 “恩?” 罗云溪开始狐疑的盯着宴心,似乎没有想到一直不待见他的宴心会有这样的反应,一时有些招架不住。 宴心也不肯先搭理他,开始佯装生闷气。 夜已经深了,来藏书阁的弟子陆陆续续也都揉着眼睛、打着瞌睡的离开了,周遭渐渐地安静下来。 见宴心难得有这种小脾气,罗云溪立马就怂了,搂过了她来刻意讨好道。 “我爹就是个西津的闲散王爷,我呢是个闲散王爷的不受宠儿子,非但不受宠还不思进取,所以就被撵出来做苦力了。” 这个答案和宴心想的其实差不多,但她还是有点不愿意相信,谁知道他说的是真是假呢。 宴心用肩膀挪开了罗云溪的爪子,还是不肯做声。 “我可没有骗你呀,要不然你跟我回西津,我亲自带你去见我爹娘?” 罗云溪这语气诚恳,就差发个毒誓了,宴心也不与他计较,从十四的功夫和他花钱的手准来看,是个小公子不假。 但宴心可不是那么好哄的人,她故意找茬道:“可我怎么觉得你这云游四海玩的还挺开心的?” “这不是一出门就遇到你了么,若是没有那歹人抓我,我才不会这么开心呢,要我说这都是缘分。” 说到初遇那会儿她就来气,宴心那是何等落魄的时候,还被十四那家伙用剑指着,还……还跟他绑在一起被困在山洞里! 这根本就是强行缘分好么! “不早了我回去了。” 说完宴心就要走,但她刚要起身的时候,再一次被罗云溪拉了回来,但不同于上次的是,她这回是直接坐到了罗云溪的腿上。 “我们太久没有一块赏月了,你难道不想多陪我一会儿?” 他低头看着宴心的脸,嘴角有丝丝笑意,一般罗云溪露出这种表情,多半是图谋不轨。 宴心眯着眼看他,不假思索:“你求我呀。” 罗云溪闻声露出坏笑,手已经开始在宴心的腰上挠了起来,宴心怕痒一边躲开他的手,一边笑出了声。 “你陪不陪?”他不肯停下手上的动作,语气也带了警告的意味。 和他纠缠宴心准是讨不到好处的,好汉不吃眼前亏,她立马就表了态:“我认输我认输,我陪还不行么,今天我柳宴心就舍命陪……陪你这个不要脸的伪君子!” “哼,我这么英俊潇洒风流倜傥,你能陪我赏月是你的福气。” 第一二三章 豆蔻梢头 宴心免为其难又坐了下来,开始收起那些散落在脚边的书,她可不能让罗云溪发现自己正在偷偷摸摸的调查他的底细,便有意侧过身去。 万籁俱寂,只有藏书阁楼内还有点点火光,她看了看自己头顶的月亮,还是那般怡然自得的挂在天上,就像罗云溪还是雷打不动的粘着她一般。 宴心不由心情大好。 破军山本就在高处了,而藏书阁的位置是仅次于涤月楼的,在这里赏月既无人打搅,又不受限制,确实是个好地方。 “破军山还真是个好地方,天高皇帝远,谁也别想找到我。” 罗云溪这语气里带了几分兴奋,似乎他在山下的嬉皮笑脸都是假象,整个人都被一根弦绷着,这曾经的身份地位对他而言不是加持而是枷锁。 还记得罗云溪在澜州的时候对自己说过,他们家族的男人大多都在做自己不喜欢的事,他因为不想步那些人的后尘就逃了出来,而且他还有一个传说中可怜的堂姐?想来皇室子弟的生活也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美好。 但宴心怎么想都觉得罗云溪是个聪明人,不过是用自己的吊儿郎当来应付那些人,他也是在隐藏自己的心,就像自己一样,执着着一件不能与人言的事。 正说着呢,罗云溪就把宴心搂得更紧了,双手还在她的手臂上来回摩擦。 宴心挣扎着从罗云溪的怀里钻了出来,不满的嘟囔道:“我可不这么想。” 她在破军山不停地被人陷害,一会儿是周珊陈露,一会儿是程紫秋,现在还来了个最难缠的叶菁,日子也不比上一世轻松多少,可比在澜州城对比那些只会呈口舌之快的闺阁小姐难多了。 难怪有传言说不管是何种身份,到了破军山都是一视同仁,像宴心这样的“关系户”都要忍受这样的折磨,破军山真是一点情面都不讲。 罗云溪清楚她这些日子来经历了什么,挤出个同情的笑来,龇牙安慰:“因为你和旁人不一样,就相当于是个异数,你证明了他们的平凡无力,他们不针对你针对谁呢?” “真的是这样么?”宴心有些怀疑,毕竟男人的嘴,骗人的鬼。 罗云溪不知怎么的,竟带着醋意数了起来:“不然为什么有这么多男子围绕在你身边?就如同孟久和顾白修那样的人,还有观砚这个老家伙。” 宴心也没有半点谦虚的意思,顺着他自夸:“你说的不无道理啊,都怪我长得太好看了,这就是传说中的天生丽质难自弃吧。” 这回轮到罗云溪翻白眼了。 这月色确实是顶好的,但这风嘛也确实是顶顶强劲的,刮在宴心的脸上让她觉得生疼。 可罗云溪就没有半点要挪地方的意思,整个人的重力就直接压在了宴心的身上,突兀开口道:“你还记得我们上一次赏月的时候么?” 她怎么可能忘记呢,每次只要跟罗云溪在屋顶上相遇,这家伙必定动手动脚,扰人清静。 “多久以前的事,我早就忘了。” “那么刺激的事情怎么能忘了,是不是得让我做点什么提醒提醒你了?” 罗云溪不怀好意的贴近了她的脸颊,还有意蹭了两下,宴心立马挪开了,离得他远远的。 “别害羞嘛。” 他还要继续撒娇,却被宴心冷不丁的拍中了脑门,疼的蹙眉。 “这哪儿是害羞不害羞的问题,大冷天的我可不在这陪你吹风。” 宴心突然起了身,抱起身边的书就又从窗口钻了回去,罗云溪在她后边一边揉脑袋,一边不紧不慢的跟着。 “我看了你们这次的任务,阿善族的布防图不算难,应该不用我帮忙才是,不过你要是不舍得我我也能跟你走一趟。” 罗云溪叉着腰,一副运筹帷幄、决胜千里的模样,殊不知他没了十四就是个绣花枕头罢了,还整天都想着在宴心面前装大爷。 “谁要你帮忙,这天底下没有多少事能难得倒我柳宴心。” 她把书籍放回原来的位置,在藏书阁守夜的师姐在她离开时微微侧目,似乎是在打量着她和罗云溪的关系,但宴心并没有放在心上。 “我看也是,你这样的女子真叫人看不透。” 罗云溪难得赞同了宴心的言论,转而又觉得今天似乎亏了,又补上了一个问题:“既然我今天已经告诉了你我的身份,你是不是也该告诉我,你这般努力为的是什么。” 直到他提出这个问题,宴心才认识到原来他们两个人一直都是在互相遮掩,罗云溪隐瞒了自己的身世,宴心隐瞒了自己的过往。 两人都知道对方身上背负了秘密,却一直相辅相成,容忍至今。 其实并不是不愿意说,而是怕给对方惹上麻烦,或是……引起不必要的误会。 “我拿到山河卷之后会去天榆国都浔阳,我和秦玄琅还有一场未了结的恩怨,只要一天他不付出代价,我就一天没有办法为自己而活。” 宴心看着前方那条忽明忽暗的路,神情也有所改变,其实复仇一事她是没有十足把握的,如今这一步一步都是在为自己铺路。 秦玄琅再怎么说也是皇族,若没有什么冒天下之大不韪的罪名,断然不会被轻易处死,所以宴心的复仇也是道阻且长。 风吹枝丫,树影婆娑,罗云溪感到背后一阵发凉,不由问道:“可据我所知秦玄琅并未和你家有什么恩怨,反而还在尽可能地讨好你父亲,你又怎么要这么卖力的置他于死地?” 没有恩怨? 只是这恩怨还没有发生罢了。 她柳宴心的十年、数万将士的性命、蚀骨噬心的折磨……她还不容易摆脱了重来一世,哪有那么容易放过他。 “如果我说是上一世的恩怨,你会相信么?” 柳宴心回眸,认真的盯着罗云溪的双眼,半点不想开玩笑的样子。 “信,只要是你说的我就会相信。” 罗云溪这人也算是会哄人,他接受起来倒是痛快,也不会深究,宴心说什么他就听什么。 “有什么要帮忙的尽管开口,以后咱们就是一家人了,你的仇人就是我的仇人,管他三七二十一呢,办他!” 他似乎察觉到了宴心对于那个男人的深恶痛绝,快步上来搂着宴心哄道。 都说罗云溪是个得了便宜还卖乖的人,自然要继续深究:“那你打算怎么办他呢?” “秦玄琅一个伪君子真小人,我日后要去浔阳,当着文武百官的面,撕烂他那张伪善的脸,让他为自己曾经做过的事付出代价。” 那样的场景宴心已经在脑海里演练过千百回了,每次遇到什么难以挺过去的事,她就会想着挫败秦玄琅之后的喜悦,久而久之就习惯了以这种方式激励自己。 罗云溪似乎还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紧追不舍的又问:“那复仇之后呢?你自己想做什么?” 她想也没想,接道:“可能会去游历山川吧,或者去找安如慕,金簪的事我定要他给我个解释。” 从刚刚的文献中,宴心意识到,安如慕的背景远远不止自己了解的那样,他虽然表面温柔容易接触,可内心绝不像宴心所想的那样简单。 他一人掌管碧云岛多年,十岁起就将祖父留下生意搭理的滴水不漏,有这样心性的商人,怎么可能去做无益于自己的善事呢。 难不成她也是知道了自己的真实身份,还是说自己的母亲晏明舟也曾拜托他过什么…… 这样的话宴心倒没觉得有什么不妥,罗云溪的反应却出奇的可疑:“我看你就是忘不了人家安公子,想碰瓷呗。” 好家伙,又开始吃上不知名的饺子了。 宴心岔开话题:“你呢?帮家里做完这件事,他们就不会强迫你了么,到时候你会干什么?” “这可不一定,我只能尽量拖延时间,不过若是你愿意,游历山川的时候也可以带上小爷我啊,毕竟小爷学富五车满腹经纶,一路上也有个关照。” 罗云溪拍了拍胸脯还真把自己当成个人物了,要真带上他就是个累赘,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还不是什么事都要仰仗宴心么。 她挠了挠鼻尖,表示嗤之以鼻:“带你我还不如带只八哥。” 罗云溪的好胜心一下被点燃,“我会铺床暖榻精油推背十八摸!八哥会什么?” “……” 这条路他们两人磨磨蹭蹭、各怀心思的走了良久,眼看前门就有守山的破军弟子,柳宴心用手肘拱了他一下。 “这都在破军门底下了你还不回去,是准备跟我去见见观砚了么?” 罗云溪拉了拉她的小手,也学着她刚刚耍小脾气的样子道:“这不是舍不得你么,过几日咱们就要分别了,你就没个什么告别亲亲之类的要送给么?” 宴心看不惯他这样子,一下抽回了手。 “没有快滚。” 宴心扭头就走,可她走了几步忍不住回过头来看他,这小子竟然还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傻笑,见宴心回头还冲她挥挥手。 她一下又有点于心不忍…… 犹豫了一会儿,她转身一下小跑回了罗云溪的身侧,“吧唧”一声在他的脸颊上印了个实实在在的吻,随后看也不看他的表情又跑了回去。 特能明显听到罗云溪在她身后发出了一声抽气,看来是宴心方才那个吻着实是太用力了。 第一二四章 江上风情 天榆地处西北,国境内多山脉高地,遇风沙而少有湖泊大河;西津位于岭南,依山傍水绿植覆盖,常见江海山川。 宴心身为一个地地道道的天榆人士,擅长爬山却不擅长涉水,而叶菁好死不死就选了一条万里挑一的水路。 三日之期已到,叶菁一个老早就去渡口认船去了,独留宴心在山脚下等着另一名弟子的加入。 她听发布文书的师兄说,到最后一刻,七杀门也没有一个弟子愿意与她们两大魔头一路,但是为了遵从师尊的意思,在开船之前一定会找到一位合适的人选,就算是打晕、点血、绑架也会给她们带上船去。 看师兄那为难的脸色,竟然有点逼良为娼的意思,宴心不由摇头,开始怀疑自己的名声已经在破军山演变成了什么模样。 为了不耽搁行程,她借了师门的小栗马先一步出发前去渡口等着师兄的消息。 这一条通往破军山渡口的小路人迹罕至,一想到能下山回家,看着路上少有的青葱,宴心心情大好,摔着小马鞭儿哼起了小曲儿。 原本一路畅通无阻,直到她听到声后的另一声马蹄。 她欣喜的别过头去,却见一袭白影越靠越近,原来是师兄来了。 宴心勒马停在路边,等着顾白修向她驾马而来。 他骑马的动作十分流畅,衣袂在风中勾起好看的弧度,发丝也随风飞扬,配上他这张正义凛然的脸,有多少女子吃得消呢。 “吁——” 顾白修准确的停在了宴心身侧,用温柔的眼光看着她。 “师兄是特意来送我的么?” 之前每一次下山,师兄都会站在破军山的高处目送自己离开,这追出来相送可还是头一遭呢。 “想到要分别一月总有些不放心,我选的历练任务也在天榆,若是有什么需要可叫驿馆传信云州,我立即赶来。” 师兄如此无微不至到让宴心觉得愧疚,不管是上一世还是现在,永远都是师兄迁就她照顾她,可她却从没问师兄做过些什么…… “师兄你别担心啦,如果那女人真能拿我怎么样也不会等到现在,我会给你写信说我遇到的新鲜事的,记得想我哟。” 她拍了拍顾白修,显得十分硬气的模样,想让他不要担心。 顾白修如往常一般与她点头,目送她离开。 渡口的水声来老远就传来了,随之而来的还有叶菁趴在船边的一通数落。 “柳宴心,这都怨你,害得没有人愿意和我们一路,你的如意算盘总算是落空了!” 宴心掏了掏耳朵,一个侧身翻下马来,接着她熟练地拍了拍马屁股,那栗色的小马驹便一溜烟的自己往回奔去。 她几步登上甲板,先冲船家打了招呼,随后挑眉吓叶菁:“你还是祈祷会有人来吧,要不然我在路上杀了你,在回师门说你是不慎坠湖而亡也没人知道。” 叶菁一时语塞:“你……你以为这样回去师尊会放过你吗!” 既然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宴心也不介意多敲打敲打她,也好保证叶菁这个女人在路上过得不会那么舒坦。 “按照你说的,我好不容易逃之夭夭了,为何还要再回去呢?” 宴心一脸的自在,噎得叶菁说不出话来。 “你!”叶菁柳叶眉一挑,随意想到了新的问题,“出了这么大的事你都没有想着要离开破军山,说明破军山对你有其他作用,我就不信你不会回去。” “算你聪明。” 宴心觉得没意思,便回船舱里放下了东西,又一次回到甲板上帮着船家起锚。 正当宴心准备让船家放帆之时,远处一个人影风尘仆仆的跑了过来,还不断的冲着她和叶菁挥手。 这滑稽的姿势,想想也知道是谁。 这家伙,前几天还骗她说不会同路,这还不是屁颠屁颠的就跑来的,果然男人的湖就是不能轻信。 叶菁来了兴趣,站起来张望,见来者是个与她们年纪相符的白面书生便放了心。 罗云溪跃上船来,带着憨笑与她们问好,但第一时间却没有和宴心目光接触,看来他是有意要隐瞒和自己的关系了。 “二位姐姐好,小弟来晚了,还请多担待。” 叶菁看了看罗云溪的相貌打扮,先一步迎了上去自我介绍:“哟,这位七杀门的小哥也太客套了些,我姓叶名菁,不知怎么称呼?” 罗云溪也算客套,看来是想要假装成一个不通人情世故的毛头小子了。 “在下罗云溪,七杀门一个毫无天赋的下等弟子罢了。” 他这四个字成功引起了叶菁的注意,“下等弟子?我看不像,听你这口音应该也是西津人士吧。” 好了,这会儿就开始攀上关系了,根本没给宴心插话的机会。 “正是,难不成姐姐也是?”罗云溪也故作惊讶的反问。 “倒也算不上姐姐,叫我叶菁便好。” 看着他们一来一往,宴心清了清嗓子,打断了他们二人。 “这次任务不算简单,但我也有些门路可以让事情变得简单,只有一条……你们在路上的听我的。” 宴心才不肯和这两个人废话,也不愿意看他们隐匿本性故作融洽。 一个骚狐狸,一个大尾巴狼,聚在一起能有什么好事。 虽然他不愿意蹚浑水,可硬是又混蛋扒拉她啊。 罗云溪不由上前一步,带着欣赏的目光扫视宴心:“这位便是柳宴心姐姐了吧,二位的事迹我在山上就已经听说了,二位可真是当代女侠,巾帼芳华呐。” 叶菁听了这话明显楞了一下,不知道要如何回复。 “您二位可都是破军山风云榜上响当当的人物,柳宴心姐姐入门时智斗虎丘异兽、叶菁姐姐你买贪狼门入试第一名,你们二人不止齐心合力对抗外贼,还一同出手救了女魔头花墨染,实乃我辈典范啊。” 明明是两人闯的祸段,却被罗云溪这一桶添油加醋改变了本质。 宴心算是看明白了,这个罗云溪有意给她两戴高帽子,就是不想看着她们明面上针锋相对,引得不必要的麻烦。也可以说是罗云溪有意将自己作为调剂,融合她们两个的关系。 真是多此一举。 宴心在心里暗骂。 “这怎么好意思呢,不过就是碰巧赶上了,也算是时运不济吧,你看除了你以外怕是没有人再愿意与我们两同路了。” 叶菁脸不红心不跳的自谦,看得宴心有些头晕想吐。 宴心也确实是真的头晕了,船在罗云溪登上后就开始慢慢行驶,顺着风儿一路往前,目前已经看不到来时的渡口了。 坦白讲宴心没什么特别难以接受的事,唯独就是有些晕船,相比较之下夜景虽然是个旱鸭子,但在船上怡然自得,如履平地,真是叫人羡慕。 她不管那两人如何在甲板上郎情妾意了,只身回了船舱里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希望能压下自己的头晕。 从银城行驶到官渡再驾车去澜州城,时间确实是节省了一半,但在船上的日子实在是难熬,宴心只求这船家能体会她的不情愿,让船行的更快些才是。 许是甲板上风大,叶菁也下来了。她看着宴心盘腿打坐不由为这认真劲吃惊,但她细细观察之后发现宴心的气息不稳,明明是这么冷的天,她却还有意坐在风口,当下就猜到了宴心晕船的事。 她故意坐到了叶菁对面,抬起一只手撑着下巴,细细打量着宴心。 “真是没想到啊,熟识水性的人竟然还会晕船,我还当你柳宴心真是天不怕地不怕,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呢。” 果然,该来的总会来的,宴心就猜到这个女人好不容易逮住她不精通的事,肯定要借题发挥,索性就放弃了打坐,睁眼睨她。 “你也不照照镜子,看你那尖嘴猴腮的模样,我们两谁更像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 宴心这话连暗示都懒得暗示,就是实实在在的说叶菁长得难看,瘦的像母猴一般。 “你才长得像猴子,你全家都长得像猴子。别以为师尊和顾大哥喜欢你的模样就能为所欲为,在我们西津,你们天榆女人的模样可根本不受待见。” 天榆和西津两国离得根本不远,只不过西津的女子普遍矮小些罢了,要真说长相诧异还得跟边陲十二小国比才有看头。 宴心猜想叶菁这话不过就是想要表达,刚刚和罗云溪相谈正欢,证明罗云溪比起她来更喜欢自己罢了。大概这女人也是气急败坏,开始了无脑地域黑。 但宴心也不做声,让她自欺欺人去,想在罗云溪面前耍心思,比让顾白修跟她说十个字都难。 开船已经有了一个时辰,罗云溪单独在隔壁休息,叶菁和宴心在一处,随着风向的改变和水浪的方向,宴心的呕感加剧,但还是要强行隐忍。 “柳宴心我跟你说,你要是吐在船舱里我就把你扔到江里喂鱼,你这样子还是早点去甲板坐着吧!” 抛下这句狠话,叶菁就转头去了船头的方向,算算时间也快到饭店了,她大概是自己做吃的了。 宴心实在是觉得好笑,就她那小本事,怎么能把自己扔到江里去,就算要跳江也应该是宴心自己跳下去冷静冷静再上来,想着想着她又给自己灌了一杯浓茶。 听着甲板上走动的声音,想来叶菁去做吃的肯定又叫上了罗云溪,这个女人就是不得安生,一觉得有苗头就恨不得抓紧时机往上爬。 第一二五章 水匪作祟 “罗公子这人风趣幽默还和我都住在京城,当真是巧的很。和他在一块做菜的时候太开心了,聊天的时候太尽兴一不留神就多做了点,便宜你尝尝我的手艺了。” 叶菁从回来开始就满面春光的样子,止不住的在回忆刚刚她和罗云溪之间有多么的甜蜜,连同说话的时候也眉飞色舞的。 还有这端来的饭菜,宴心还以为是什么好东西呢,都是油水放多了的荤腥罢了,而且这豆角连白丝都没去完,她明知道宴心晕船本就没有什么胃口,还故意做这些东西气自己。 见宴心一副难以下咽的表情,叶菁故意十分大声的说道:“你这是什么眼神,我这都可是为了你好,你若不吃饱了到时候我们影响了进程该如何时候啊,现在可不是你耍大小姐脾气的时候。” 叶菁话说的是好听,只不过却是说给隔壁的罗云溪听的,她哪里是为了宴心着想,分明就是存了心在秀她和罗云溪相处不错,外带诉说宴心劣迹斑斑而已。 当然,这些宴心都不在乎,她晃了晃脑袋,克制着自己的晕眩。 “看来我之前说的话你都记住了,端茶倒水洗衣做饭,这饭菜嘛不过是卖相差了点让人没有胃口,但多学学应该还能成事。” 叶菁还没有想好怎么反驳,宴心忍着头晕难受扒拉了两口这饭又开始念叨。 “身为文官之后,无才无德就算了,若是连这些都做不好,你指望用什么笼络人心?” “不用你教育我。” 叶菁被戳了伤心事,一下就站起来打断了宴心。 西津的太上皇曾经无比重用叶菁的祖父,但如今陛下和太子都不喜她们家那套老派的作风,所以她家的人一直在官场不受待见,久而久之她也不愿意提起往日的辉煌功绩,这也是叶菁为何弃文从武的缘由了。 她心里想的,无非也就是为了复兴家业,让别人看看他们叶家不是一蹶不振罢了。 这些都是宴心上一世就知道的事,她本来是认为这些家族融入不应该强加给子女承担,可看叶菁那要与自己争个上下而不折手段的模样,这同情慢慢的又淡了下去,反被厌恶填满。 宴心说这些话原本意思只不过是想让叶菁不要对罗云溪太过钟情,谁料叶菁狗咬吕洞宾,她也就懒得说多少,吃了几口实在是没有胃口便放在了那儿,叶菁也不想理她,端了饭菜就走出去了。 她摇了摇头,不以为然,继续打坐调息,可没一会儿那讨厌鬼的新情郎罗云溪就兴高采烈的走了进来。 “我一猜就是你晕船了,你们天榆女子难得坐船总会如此。” 他似乎是在向宴心炫耀自己的博学多才,可现在宴心只是难受,见到这么呱噪的他更是不待见。 “我们天榆女子?看来和叶菁相处不过两个时辰,你们就相见恨晚了,要不到下一个渡口我自己下船,不打扰你们两个谈情说爱?” 宴心生了无来由的气,连正眼都不愿意瞧道罗云溪的身上。 “哎哟,宴心心你这是哪里的话呀,为夫这也是不想你太引人注目啊,万一她偷偷告诉观砚怎们办?我这是舍生取义啊。” 罗云溪看她这不舒服的样子连忙收了自己的衣袍坐到她身边哄着,顺手从衣袖里掏出了个难看的小绣包放在宴心的鼻下让她轻嗅。 这绣包有一股淡淡的橘子皮的味道,似乎还有些提神用的薄荷叶,另外的香味宴心就再也闻不出来了,但那一直压抑在喉咙口的呕感渐渐消失,她立即把这绣包从罗云溪的手里接了过来。 “舍生取义?” 看叶菁那模样,罗云溪这分明就是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那是自然,趁她不在我还给你煮了点粥,现在正在炉子上温着呢,一会儿我就给你端过来,我们在船上还得有几日呢,你不吃不喝肯定是撑不住的。” 他见宴心没有继续生气,便转身帮她整理了被褥,也好让她坐着舒服一些。 宴心往后挪了挪,看他这乖巧听话的模样,气也消了一大半,扭扭捏捏反问:“倒是我错怪你了?” 这话一出,罗云溪立马做出了一副不得了的样子,有一把责任都放到了自己身上。 “这是什么话,是我做错了事让你误会了,都是我的罪孽啊,都怪我生的实在是低调不起来。” “……” 宴心被他这么一通自夸弄的无语,便装作不经意的提醒:“你可要当心点,这叶菁也不是善茬,我真怕你被她勾了魂,不知道要怎么对付我呢。” 其实这些话本不用她与罗云溪说,怕的就是到时候叶菁无差别针对,对罗云溪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菜鸡出手。 但这位菜鸡却全然感觉不到危险,言语中还把顾白修也拉扯了出来放狠话。 “连顾白修她都勾不去,我这种道行比顾白修还高深个几百年修为的谪仙,我又怎么可能中招,宴心心对为夫实在是不够信任啊。” 他佯装委屈,冲着宴心眨眼睛。 “你怎么就比顾白修道行高了?” 宴心不解,这个男子从头到脚都看不出来有什么地方能比得上自己家师兄。 “你是不知道,我这叫真人不露相,要是动起手来顾白修还是不是跪在地上求我。” 宴心低下了头,实在是没眼看他那自大的模样,还道行比顾白修高,想让师兄求他就只有一个可能。 那就是一招之后,顾白修就会跪在地上求他不要死。 见时候差不多了,宴心的晕眩感也没有那么强烈了,她才自己下地去船尾找罗云溪亲自为她温的粥。 路过甲板的时候,她看到叶菁正坐在船头盯着江水出神,那样子像是在回忆着些什么,宴心这时候自身难保,也没功夫细看。 等她喝了点粥暖了胃后,再折回来的途中见发现天色已完。 此时的夕阳似乎玩乐似的浮到了水上,一点一点的在学习凫水,可能是发现了云霞也在盯着它看,便害羞的沉到了水里,留下了点点残余的橙红色纱幔还在水面上翻腾。 这是宴心第一次在船上看日落,这样的美景一时之间就把她给虏获了。 那些余晖们散去的极慢,可宴心还能够感受到他们正在一点一点的流逝。 罗云溪不知何时悄悄靠近了她的身侧,站在比她还要高一节的阶上,用腹部贴到了她的后背。 “这样的日落真是好久没见了,不过今天和你一同看到我很开心,想想以前只知道赏月对饮,没想到整天悬在头上的日头也能这么好看,还真是厚此薄彼了。” 罗云溪说完这段话,宴心也没有什么回应,他没办法,又补了一句:“真想和你一起看每一天的日落。” 那些光芒完全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远方那还藏在云里,忽明忽暗的月亮。 “其实我本不喜欢日落,每当这个时间我都会觉得一天过去,可我还是自己……” 宴心回头,带着倦色也坐在了甲板上。 女子大底都是这样多愁善感的,罗云溪也没有刨根究底,“那日出呢?” “日出?” 宴心没来得及反应,这罗云溪换话题的速度未免也太快了一些。 “江上的日出已经别有风味,若是有美男子与你共赏,说不定更添情趣,我们就这么说好了。” 自说自话的罗云溪话音落下后就离开了,独留柳宴心一个人久久反应不过来。 “谁、谁和你说好了呀?” 这时候船家默默走来,嘱咐他们三人到了夜间最好把贵重物品都藏好了,能不发出什么动静就尽量不要发出来,也不要在甲板上走动。 叶菁追问起缘由来,那船家才说最近博弈江一带不太平,常有水匪作祟,会抢一些商船或者货仓,但像他们这样小小的客船一般水匪是不会放在眼里的。 感谢了船家的好心提点之后,宴心找了些干粮,早早的就回了船舱里。而叶菁那便却拉着罗云溪在船头聊天,宴心没忍住去听了一耳朵,才知道他们讲的是西津贵族间的小事,她觉得无趣便也不想过问。 刚过酉时宴心就觉得疲倦,宴躺了一小会儿就睡着了,在迷迷糊糊当中她似乎听到了叶菁的小声惊呼,还有刀尖划过木板的动静。 她一下惊醒就坐了起来,发现外面的情况已经变得不一样了。 不会是船家说的话应验了吧…… 宴心一下抽起藏在枕下的剑就赶了出去,果不其然,此时甲板上已经开始有了打斗声。 首当其冲的是叶菁,她被三个彪形大汉围住,但碍于是在船上,行动受到了限制,她的武功大多施展不出来,舵已经被歹人控制,船家也不知所踪。 这个时候她立即搜索了罗云溪的位置,这个人半点武功都不会,万一真的被抓住了扔到水里怎么办。 她一个侧翻绕从桅柱上跃了过去,才发现他正和另外一个大汉兜圈子。 宴心想也没想,拔剑先替罗云溪挡住了那个大汉,将罗云溪护在身后。 见救兵到了,他赶紧躲在了宴心身后,吐槽:“姑奶奶你总算醒了,船上这么大的动静呢,也不见你出来帮忙。” 那水匪扎着深色的头巾,看样子也是练过的,这在船上打斗的经验肯定比宴心多,但宴心是习过武的,论灵巧也能应付。 她侧目看到水匪的大船就在他们的船边上,还不断的有人从船上越过来加入这场掠夺。 “船家呢?”她一边用剑抵挡这个黝黑的水匪,一边问罗云溪。 罗云溪按着宴心的减磅左右抵挡,快速的回答,“早就被打晕了。” “废话少说你先躲起来,要不然我可没法跟十四交代。” 她得空一脚踢在了水匪的肚子上,可也不见这水匪喊一声。 难道凭借宴心的力道,根本无法与他正面对抗么? 第一二六章 投江避难 “小丫头片子,竟然还会点武功,可惜的是遇到了你爷爷我,这一套没用!” 那水匪掸了掸刚刚被宴心踢过的地方,也没有生气,似乎对遇到练武之人已经见怪不怪的了,看来在这条路上没少打劫过路的船客。 “你们究竟想怎么样?” 宴心之前睡了一觉,体力已经恢复了不少,头晕也渐渐有所缓解,决定第一时间与他谈谈条件。 那水匪想也没想,驾轻就熟道:“把值钱的东西都交出来,好好陪陪我们哥几个,说不定还能放了你和这个小白脸。” 此时罗云溪还缩在一边偷听,不断的给宴心使着眼色,暗示她想办法搞定。 “这件事我说了不算,你还要问过我手里的剑才行。” 此处离破军山还不算太远,敢在这样的地段打劫一定是有些能耐,若是真的束手就擒指不定对方会开出什么样的条件来,不如放手一搏还有些生机。 “小女娃子有几分魄力,初生牛犊不怕虎,今日就让你见识见识我们哥几个的厉害。” 这水匪没有带任何兵器,赤手空拳就准备和宴心动手。 宴心率先看了看周围的情况,在这个地方她根本施展不开拳脚,索性飞升去了船头,站到了叶菁的身边。 与其说是打斗,不如说是这几个水匪有意在调戏叶菁,准备耗光她的体力之后再动手做些别的。 叶菁现在应付起来已经很吃力了,但就是迟迟不愿意求助宴心,一个人在船头摇摇欲坠。宴心也不管她愿不愿意,直接踩着一个水匪的肩膀翻了过去。 现在是夜间,可见度不高,船上的灯没有尽数点燃,这对宴心等人来说是弊端也是利器。 那几个人被宴心一踹,退后了两步,定睛打量起他们来,罗云溪也趁着他们不注意闪到了靠近她们两柱子的一边。 “两个小女娃娃,不如赶紧从了我们哥几个,也好少受点皮肉之苦。” 另外一个手臂上纹着老虎的水匪凑了过来,摸了摸鼻子跃跃欲试的样子。 宴心将剑往他们中间一横,瞬间拉开了一段距离。 “别妄想了,赶紧动手吧,本姑娘打完之后还要下抄手吃呢。” 她们两个虽然平时水火不容,可一遇到事都不是那种会束手就擒的人,宴心想也没想就放下了话。 “哼,就知道嘴硬,一会儿老子就填满你的小嘴!” “说不定还能一步倒胃呢,还吃啥抄手!” 这几个庸俗无比的土匪竟然开始公然开起了黄腔,全然不管手里还拿着剑的宴心叶菁两人。 “满口污秽,看我不好好教训你!” 叶菁先一步看不下去,举了剑就劈过去,宴心其实可以理解她,毕竟她的体力远不如上一世的时候,拖得越久就对自己越不利。 既然要一鼓作气,那宴心也不能退缩,提着剑随着叶菁的步子冲了上去,擒贼先擒王,方才和她说话的水匪应该就是他们的头子,只要制服了他,其他人都好说。 看来叶菁也和她留意到了同一件事,两个假动作就瞒过了前边的几个人,可是她显然没有看见方才宴心吃瘪,所以用了宴心相同的方式,结果也被一下弹了回来,落地之后好保持着吃惊的样子。 宴心这次看清楚了,这个水匪从体型就比别人更壮一些,他身上的倒不是普通的彪肉,而是紧实有力,且能够被他所控制的厚肉。 她们的船上已经上了六七个水匪,因为考虑到船身的大小和所能承受的重量,更多的水匪没有继续登船,而是在他们自己的船上叫喊着。 “别被他们影响,这个人不一般,普通的武功力道对他没用,想想看花墨染那一次。” 叶菁毕竟是贪狼门殿选第一名,从上一世开始就因为武斗而被看好,从而霸占着正道大师姐的位置不放,弄的连最受师父宠爱的她也要礼让三分。 要不是她处处针对,也会是宴心崇敬的对象之一,所以说叶菁的实力并不差! 花墨染那一次,她们两人也是依靠分散注意力和偷袭才取胜的,叶菁应该能明白。 她又给罗云溪使了个眼色,暗示他不管想什么办法也要拖住另外的人,让他们无法那么快插手。 既然这水匪的厚肉能够反弹武功力道,她就不信这刀剑也无法伤到他分毫。 罗云溪开始动作,他往侧边飞快的跨了过去,拿起船上那些捕鱼用的渔网先盖了那几个水匪满头,随后拿起鱼叉,不给他们喘息的机会就捅了过去,好几个水匪被他捅得上下失守。 叶菁没有想那么多,一开始几招都是利用自身灵巧的优势,不让水匪头目碰到她的剑。 宴心一开始占据上空的位置,在即将要接触到他的时候突然转身,持剑向后划出一个大弧度,反向从下开始刺出。 同时叶菁从侧后方跳出,直勾勾的准备从他的后颈入手,两个人出剑的动作整齐划一,为了一己取胜,几乎已经拼尽全力。 那水匪毕竟双拳难敌四手,一下招架不住向后退了两步。但手上的动作却未停,右腿向后暗暗发力,竟然直接用手贴住了宴心的剑面,来了一个空手接白刃! 这时候叶菁找到了机会,立即又一次加快速度出招,宴心不甘示弱,准备用脚踢开他抓着剑的手,让他无法去抵挡叶菁。 此时,只差分毫! 谁料这水匪眼珠一斜,立即用后颈上的肉夹住了叶菁的剑,保持了与她们两人的抗衡。 这怎么可能! 宴心一下就慌了,出师不利,下面只会越来越难打。 “年纪轻轻,江湖上那歪门邪道的功夫倒是学了不少!” 那水匪冷哼一声,轻轻松松就将宴心甩了出去,随后一击打在了叶菁的肚子上。 宴心要好一下,早已经做好了准备,一下挂到了船桅上方。而叶菁就没那么好运了,她在地上打了好几个滚才停下来,捂着肚子一脸的痛苦。 没办法了,她不能被困在这里。 宴心快速的在脑海里搜索了一下其他制胜的方法,她想起了观砚曾经在与程紫秋的擂台比试之前教给她的那一套剑招,虽然当日她没有多好的完成,可在之后也偷偷尝试。 今天就是检验宴心成果的时候了。 她闭了双眼,去冥想曾经的状态和动作,剑随心动,蓄力待发,利用风的方向,借助自然的力量凝于剑上。 骤然风起,随着宴心的招式舞动,从身边人的角度去看,似乎宴心化身成为了这场风的催动者。 虽然这风的凝聚力并不够大,但也足够调动帆的方向,让他们所在的船有移动的力量。 “我去,这剑招怎么这么凌厉!从来没见过这东西!” “这些破军的新弟子怎么会这种剑法,还真给遇上了!” 差不多了,宴心的内力已经要耗尽了,成败就在这最后几招。 她所对准的方向都是这水匪身上的薄弱区域,比如关节和背部,这些肌肉或动起来比较麻烦,或是根本南忆凝聚力量的地方。 起先这水匪还会用手抵挡,但随着宴心的剑气一次比一次快,一次比一次逼近,周围的水匪也不敢轻易靠近,生怕被这剑气所伤。 叶菁此时已经爬了起来,咬着牙慢慢移动到了罗云溪身边,似乎是有意护着他,但这种姿势正好引起了周围人的注意。 他们一拥而上,把矛头对准了罗云溪这个看上去并不通武艺的男人。 “小心躲避,切勿探头!” 叶菁在前面抵挡着,罗云溪用那三脚猫的功夫投机取巧,是不是把周围的东西扔出去,最后实在是没辙了,改为从袖口掏出药粉来,一下洒在了那些人身上。 起初他们只是连连打喷嚏,后来就开始行动受阻,顾不上抓捕叶菁等人。 与此同时水匪的身上有好几处的擦伤,见身上的反弹力不再管用,便想着用蛮力,宴心最后一丝内力耗尽,跌落在一边,她之前虎口谋食的举动也成功点燃了水匪的暴怒。 见三人都落了下风,罗云溪方才和宴心也有一招瞒天过海的后路。 他们两人都像叶菁使了眼色,暗示瞒过众人假意投江,可叶菁却蹙了眉,连连摇头不敢再上前。 那些药粉病困不住那些人,若是错过这个时间就逃不走了,宴心顾不得那么多,抓起她的手就往船尾跑去。 “不过纵身一跃死不了的。” 这是宴心给的最后通牒。 说罢她就第一个跳下了船,电光火石之间,他看见罗云溪跟随她的脚步也一同跳了下来,那些水匪们带着怀疑不解的目光正要上前,她朝着叶菁勾手示意。 下一刻,水花溅起的一瞬,江水已经模糊了她的视线。凭借宴心对方向的判断,她从船底游动,慢慢的游到了水匪看不见的船只一边。 方才罗云溪不止是打乱了水匪的脚步,还顺势解开了一直挂在传遍的小木板船,作为逃跑的工具。 宴心渐渐习惯了水中的视角,她看见了罗云溪离自己越来越近,她伸手握紧了他的手,两人合力悄悄又到了模板下头避难。 船上有好一阵的骚动,他们应该是在左右寻找宴心和罗云溪跳下后的去向。 毕竟在刚刚宴心施展那套武力的时候,这艘船就已经慢慢偏离了他们原本的航线。 等等,叶菁怎么还没过来? 现在回忆起来,宴心刚刚也才听到两声落水声。 难道…… 她根本就没有跳? 第一二七章 云帆险境 “妈的,竟然让他们给跑了。” “跑不了,这地方到处都是水,要么淹死要么被冲到什么别的地方,那可就不归咱们管了。” “嘿,那女娃娃不止长得英气竟然还有几分胆量,宁愿投江也不肯好好和哥几个快活。” “急什么,这不还有一个么!老子太久没摸过这种女人的身子了,啧啧啧。” 宴心和罗云溪藏在船板底下,仔细听着上头人的对话,叶菁那个女人果真没有跟着跳下来,真是太蠢了,她一个人又要怎么对付那些彪肉横飞的下流水匪。 她浮在水上暗骂,但心里也不免为自己的处境担忧。 十一月的水里是真的冻人,起初在船上的时候还不觉得,这会儿水浸透衣服,才觉得寒冷刺骨。 也不知罗云溪是不是有意,就整个人贴到了宴心的身上,两手还紧紧的环着她的腰。 “我们现在怎们办?”他的声音低低的,似乎有些紧张。 宴心一双眼睛盯着船上的情景,用极小的声音回答道:“我们所有的东西都在船上,得想个办法把他们赶走。” 按照罗云溪的想法,他们乘坐这狭小的船板也能偷偷离开,到时候找一个靠岸的地方停下收拾一番照样可以上路,不用继续和这些水匪纠缠。 “我们现在找机会逃跑不是更好么,那些东西难倒还买不回来?” 罗云溪以为宴心关注的点是在自己的金银财物上,可宴心真正想的则是大局,毕竟她身后这个家伙没有半点实战经验,依靠这艘小船离开不知要考虑行驶方向和距离,还要考虑天气原因,就算到岸边也得有好几个时辰。 “你这主意先不管靠不靠谱,那叶菁呢,真把她扔在这儿?” 这回换到了罗云溪不解了,“你不是向来也很讨厌她么,搓搓她的锐气不是刚刚好?” “我是讨厌她不错,可万一她回了师门胡说八道,又或者这件事传出去,你我难道还能安然无恙的通过新弟子历练么?聿怀的账我后面会和她慢慢算,但是现在还不是时候。” 罗云溪这回不说话了,变相同意了宴心的说法,等着她发号施令。 “那些水匪离自己的船有一段距离,现在他们要么带着我们的船离开,要么重新回到自己的船上。我们只能先看看情况,如果他们没有什么大动静,我们就趁他们睡着动手。” 宴心从他们的角度出发,思考着一会儿他们的行动方向,好从中找准机会。 “我记得船上有燃烧用的油,你不是七杀门的弟子么,怎么连最基本的药粉都不放在身上?” 罗云溪一下蒙了,平时的聪明劲都不知道哪儿去了。 “这……这也不是一进门就会的,那些还是我的师兄们给我防身的,说你和叶菁都不是什么好鸟,让我千万护住自己的清白。” 听了这话,宴心也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索性破罐破摔,“难不成我和叶菁靠这些就能防住?也不多给你备点!” 过了一盏茶的时间,那些水匪基本把他们所带的财务搜刮的一干二净,也似乎是没有打算回自己的船上,而是准备把宴心的船也弄回营地去。 亥时快过去了,船上慢慢安静了下来,只有一人在船头守夜。 叶菁也不知道这会儿怎么样了,既然没有听到她那个大嗓门骂骂咧咧,就说明还没发生什么不可挽回的状况。 “你看,我们现在离月亮好近,一伸手就能摸到它了。” 罗云溪沉默了半响,一开口竟是全然和他们的安全毫不相关的事情,这倒让宴心大为佩服他苦中作乐的能力。 “别乱动,要是被发现了我们都跑不了。” 她嘴上虽是严厉的语气,可还是忍不住去看了看那在自己周边的圆月,泛着鹅黄色的光亮,慢慢悠悠的,仿佛在水中徜徉。 他在宴心耳边吹了口热气,问道:“宴心心你不冷么?” “当然冷了,你要是也觉得冷就靠近一点,我们还不知道要在这里熬到什么时候呢。”她也耸了耸肩膀,全靠手扒拉在这船板上,不止他们的体温在流逝,就连力气也会慢慢耗尽。 这倒给了罗云溪正大光明靠近宴心的机会,“哎,想小爷我一世英名竟然还有一天会在船底下靠着一个女人活命。” 现在如果两人不相互取暖,不互相聊天,万一有一个人睡着了,那就大事不妙了。 宴心这时候回头看罗云溪也是困难,只能不断地寻找话题,让他回答。 江水一直没道他二人的脖子,一点一点侵蚀他们的意志,宴心对自己的耐力是有估计过得,但罗云溪这人她可说不准。 普通人在这么冷的江水里泡半个时辰就不行了,可一盏茶过去罗云溪还没有太多的不适。 也不知道他是有意强撑不想拖累宴心,还是有什么其他的保命之法。 “你当时不也是想也没想就跳下来了么?现在后悔什么呢?” “当然后悔了,要是我刚才跪地求饶,说不定还能跟着他们哥几个混个二当家呢。” 罗云溪想也没想,身为西津皇族之后,竟然一点骨气都没有。 “那你上去吧,我不拦你。”宴心知道他在开玩笑,可还是故作生气的说反话。 罗云溪比从刚开始认识她的时候要好说话多了,起先虽然也是没个主见的人,但性子不如现在温驯,但也不排除是因为十四不在他没了靠山威胁宴心,才故意讨巧。 “别呀,我看你都往下跳了,要是我一个大男人还畏畏缩缩的,这多不好呀。再说了,要是你不在我身边,我得多担心你呀。” 他为了表示对宴心的担忧,连腿都要在水下缠绕上宴心的腰,害得宴心左右为难。 “你不是王爷的儿子么,你那些暗卫怎么不出来救你,还有十四呢,他这就是护主不利。” 宴心想来想去都觉得不对劲,之前只要风吹草动,这小子身边总会跳出四五个蒙面暗卫来,这会儿他都快要被冻死了,却还没半个人影儿。 “自从我上了破军山之后,那些小子就被我派出去干大事了。其实出发之前我给十四寄了信,说在下一个目的地回合,一时半会儿估计也没人会发现我。” 他的语气里满是懊悔,但宴心在乎的是确实另外一件事:“等等,上面好像没动静了……” 罗云溪侧耳倾听后也确定了,那些水匪估计经过了一番打斗之后真的是休息了。 “你还有力气么,能不能顺着麻绳爬上去。” 宴心向前游动了一小段距离,拉了拉牵在了船侧的绳子。 “爬上去之后呢?”罗云溪有点不敢相信,但还是稳稳的接过了绳子。 “你方才那药还有么,分点给我。船头那个我能解决,你一会儿只要把你所有能用的药翻出来,扔进那船舱里头去,其余的事我来做。” “行,就这么办!” 在水下宴心很难活动开来,但她还是选择了先把罗云溪托上去,自己再慢慢爬上去。 罗云溪毕竟是个男子,就算平日里再怎么懒散懈怠,在宴心的帮助下登上船只还不算太难。 他两人抹黑潜伏了一阵子,宴心很快就摸到了船头守夜的水匪身后,她一把用粘了药粉的抹布掩了那人的口鼻,接着一个手刀劈了下去。 还好下边有罗云溪接着,眼部然宴心可稳不住这个大家伙。 罗云溪好不容易将那水匪放倒在地,摆出了一个正在打瞌睡的姿势,随后用口型对话宴心。 “现在怎么办?” 宴心用动作带手势,勉勉强了说了个清楚。“你去拿药粉,我去找叶菁,一会儿船舱门口见。” 按照这些歹人的惯用思维,叶菁这个时候肯定已经被五花大绑扔在了什么人迹罕至的地方冷静,她环顾了四周,只有厨房最有可能。 她偷偷摸摸的弓着身子爬了过去,后厨现在没人,但东西已经被翻得乱七八糟的了。宴心偷偷把门开了一条缝,里面就有了一丢丢动静。 她没有先喊出声,反而侧身走了进来,随后又把门掩了。 “呜……呜呜……” 听这动静怎么猜都知道是叶菁本人了,宴心没有急于说话,而是先凑到了她身边,查看了她被困住的手脚。 “嘘——小点声,你想把他们都引过来么?” 说着她先掰开了叶菁嘴里那不知从哪儿找来的胡萝卜,但却没有第一时间解开她。 “你怎么回来的,快松开我。” 叶菁看着她浸泡了水的衣服,怎么也明白是怎么回事,但她这言语里却没有半点感激之情,这倒让宴心不爽。 “刚刚叫你跳不肯跳,现在在这儿受罪,你要是叫几声好听的,我说不定一开心就松开你了。” 她一时兴起,把手放在了捆着她的麻绳上就停下了。 叶菁也不纵着她,此时还在扮着凶狠的模样。“你想的美,大不了我现在就叫人,咱们两同归于尽。” “哟,脾气还挺大的,那既然这样我就让罗公子好好看看你这个女人是怎么和水匪混在一起的,看你还有没有机会跟他一道会西津去。” 叶菁打的算盘一下就被宴心看破了,她突然就犹豫了。 但宴心可没那么多时间跟她耗着,罗云溪还在外边等着呢,她必须速战速决。正当她要替叶菁解开的时候,这个女人也跟开了窍似的。 “柳宴心,平时看你人模狗样的,没想到关键时刻还挺管事的,你这次救我我记得,但别以为我会对你感恩戴德。” 叶菁就不是不愿意好好说话,但她要真是好好说话了,也就不叫叶菁了。 当然,宴心也不稀罕这个女人的感激,她抽开了最后一根绳子道:“算了吧,你以为我愿意救你么,别在这瞎想了。” 正当她们两人挪到厨房门口时,外头竟然传来了脚步声。 她们相视一眼,觉得情况不对。 第一二八章 烟熏船舱 脚步声一下有一下没的,似乎是在极为小心的缓慢的前进着,宴心当下就辨认出来着是她们那一位瘦弱的友军。 她摸清了罗云溪移动的位置,等脚步声刚好到达门口时,她一下打开了门把罗云溪拎了进来。 就这样,罗云溪一脸懵的倒在了两个女人的身上,他和宴心的衣服还在往下滴水,穿着自然不舒服,但时间紧迫宴心直来得及抹了一把脸就把他推开了。 “不是让你在船舱门口等我吗,怎么乱跑?” 她推开罗云溪之后,看到他的手里塞得满满当当的,不由皱眉。 而罗云溪意识到宴心的眼神,倒像是得了什么宝贝似的,一一展示了他那些搜寻来的工具。 “我是想告诉你们,我找到了些新的迷药和火折子,现在我们有两个办法,一时用迷药迷晕他们,二是点火烧死他们!” 这回连叶菁都忍不住皱眉了,若是宴心提出这种没头脑的办法,她指不定这时候已经自己回去刚才的位置先给自己念两遍大悲咒了。 可毕竟说这话的人是罗云溪啊,她当然要压下所有的不满,冒着生面危险巩固自己大家闺秀的形象。 “呃……云溪,这未免有点太草率了吧,迷香就这么点,怎么保证他们都被迷晕呢,况且这里是在水上,若是放火不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招数么?” 她竟然已经叫得如此亲昵了? 宴心一脸嫌弃的盯着他们两人,放火是肯定不行的,但还有一个办法能够更好的控制局面。 “或许我们可以用烟熏。” 如果宴心没有记错,她刚刚帮叶菁松绑的时候看到了炉子边有些许松木,在外历练过的人应当都知道松木易燃更易生烟。 “你也傻了?” 叶菁吃惊的看这柳宴心,不禁怀疑这两人是不是刚刚投江之后脑子进水了。 “看到那里的松木了么?现在那些水匪在船舱里,船舱是一个密不透风的空间,若是放烟道某种程度,肯定会要了他们的命。” 她拉着叶菁指了指旁边的松木堆,把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 叶菁快速的检查起松木的干湿,她在破军门也学过基本的课程,行军过程中少不了放烟的情况,而松木是最好的选择之一。 可她还是忍不住担忧,问道:“你就没想过他们中途醒来,破门而出,到时候我们不还是死路一条。” “这就要靠迷香了。” 她仔细的检查起罗云溪带来的那一些迷香,按照她之前行走江湖的经验来看,就算不能把他们弄的泰山崩于面前而不醒,至少也能保持个半个时辰吧。 “他们是水匪,肯定是体格过人,我们要先推入少许迷香,之后逐渐增大剂量,之后在船舱门口点燃松木,将烟送进去,这就相当于温水煮青蛙。” “此计倒也可行。” 叶菁虽然对宴心成见颇深,但绝不会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况且他见识过宴心化险为夷的能力,这一次她愿意一试. 罗云溪那便自然是没有异议的,她赶紧分配了一下任务就开始动手准备,拖延的时间越久就越不利。 “现在是深夜,他们睡得正是酣甜,一会儿一定要注意,千万不能点起火星来,要不然这火苗乱蹦真的着火,我们就要和这群臭男人死在一块了。” 说到“臭男人”这三个字的时候,罗云溪的嘴角明显就抽出了一下,但很快他就在心里告诫自己,他分明就是个香香的翘屁嫩男! 方才宴心打晕了那个守夜的水匪,但为了不让船偏离航道,她已经用麻绳和木桶控制了舵的方向,但这个方法不能支撑太久,还是需要有人一直把握方向才行。 虽然她不熟悉水路,但听之前师兄讲过,此时一路往北绝不会错。 达成一致后,叶菁是第一个走上了甲板,她凭借自己的娇小灵敏拿着迷香塞进船舱里,宴心则登上云帆去看了看船只所处的方向。 见周围没有什么山寨山谷或者密林她也就放心了,就怕刚把水匪迷晕之后,就送他们到了老巢。 罗云溪这时候正在练习如何用火折子点燃松木后,把火光以最快的速度都熄灭,随后再将烟放到最大。 可好几次尝试下去,被熏黑的就只要他的脸和手,他只能委屈屈的抬起头,向宴心递上求助的目光。 迷香已经被叶菁加到了第三波,里头的呼噜声震耳欲聋,看来截至目前都没有任何问题。 宴心小心翼翼的翻下云帆,手把手教罗云溪怎么燃烧松木。罗云溪的手竟然还有些温热,和宴心周身的冰冷形成了鲜明对比。 他反手握住了宴心的手,双目相对,一个眼神就给了她安慰。 约一炷香后,他们将船舱的门开了个缝隙,引着烟进去,有月色的映照,不难看到这些水匪的模样,他们横七竖八的,相互间手叠着手,竟然还把宴心的衣服当做了枕头,把叶菁的帕子搂在怀里。 “这些人,就应该熏死他们以绝后患。” 叶菁想到方才自己所经历的事情,说话时仿佛牙齿都被她咬得嘎吱作响。 她反倒不认同叶菁的做法,及时制止道:“差不多就行了,我们从破军山出来,不宜惹出什么大动静,等船靠了岸立马就改行程,这些人就不要管了。” “真是便宜他们了。” 松木这时候还在燃烧,几乎都已经只生烟不见火了,看时间差不多宴心让她们把松木都扔进去,并且堵死了两个唯一通着甲板的风口,没有新鲜的空气,他们还在睡梦中,估计过不了多久就会窒息而死。 “可以了,赶紧把甲板上那个先处理了,你们去把他扔进水里,注意别弄出大动静,我还有一件事要做。” 宴心方才一直注意着船舱里的动静,反而忘记了一件最重要的事。 那便是整个船舱里都没有船工的身影! “你……你们!怎么……” 说曹操,曹操到! 这时候船工从他自己休息的那间房里走了出来,看到他们三个之后瞠目结舌,下一刻就要叫出声来,还好宴心眼疾手快捂住了他的嘴,下一刻踢中了他的下盘,让他跪了下来。 “你干什么?” 叶菁不明所以,但也不敢妄动。这船工下盘受伤正痛苦的叫不出声来,宴心也没有管他三两下就把他五花大绑了。 “我们吃了这么多苦头,都是拜他所赐。”宴心头也没抬,只说了这么一个结论。 叶菁没看明白,刨根究底:“这是什么意思。” 她看了一眼这个傻站着的女人,无奈的解释道:“这江这么大,一览无余,水匪们怎么会这么碰巧找到我们,若真是把他打晕了那么长时间,他身上怎么会没有半点淤青或者伤痕?” “仅仅如此?” 这点证据未免太微不足道了,不够让人信服。 罗云溪看着他们两人的交谈,自知插不上话,只能围观这神仙打架。 “你敢说你在船上没有露富?” 宴心一语就把叶菁问住了。 “我……” 回忆起和罗云溪之前的谈话,叶菁在厨房时曾说起自己在京城是官家女子,那船工路过的时候还问起自己关于京城的事情,难不成就是那时候…… 见叶菁无话可说,宴心也就猜到了大半,这个女人为了引起罗云溪的注目肯定是添油加醋夸大事实了。 从而让船工偷偷给水匪传递了消息,要不然怎么会吸引这么多人来打劫他们一个小小的客船,而且还单独把叶菁捆住。 其实让宴心有这个想法的还有另外一条,就是船工之前让她们晚上不要在甲板上走动早些休息,这不就是为了让水匪更好地得逞么? “呜呜……你……” 船工似乎有话要说,但宴心根本不想听他辩驳,啥也没说就捏了块擦船用的粗布堵住了他的嘴。 “你叫来的那些人已经被我们制服了,识相的就赶紧指个方向,也好饶你狗命。” 宴心心里是不相信他的,但为了确保万无一失,害得问一句,以便他们赶紧离开水域,毕竟谁也不清楚那些水匪的其他兄弟什么时候会找到他们。 人不可貌相,船工不可斗量。 这人头硬得很,得了宴心那一脚还记恨着,怎么也不肯表态,那一双老谋生算的眼睛看向一边,拒不开口。 宴心冷笑,这种人她见的多了。她也不慌先找来绳子捆住了他的脚,随后抱着双臂对叶菁说话。 “叶菁,你刚刚被绑了这么久肯定弄疼了自己,不如来活动活动筋骨,让他也尝尝你吃的苦头。” 宴心看了一眼船帆,又向叶菁递出手上的麻绳,这意思不言而喻啊。 当然,这种料理人的事情叶菁最是喜欢做的,她勾唇笑了笑,带着玩味道:“也是啊,本姑娘刚刚受了那么多苦头,也是该找个乐子了。” 接着她抓着这一头的麻绳,借力使出轻功,从帆的这一头跨了过去,拎着绳子来了一个好看的跳跃。 就这样,船工整个人都被倒挂起来,姿势好不滑稽。 “云溪,你看这样是不是太便宜他了。” “是……是……阿嚏!” 罗云溪还没顾得上回答呢,就打了喷嚏。 叶菁看他身上的衣服还没干,便觉得是自己不够仔细,立马找来了几块能用的布帮他擦身子,反正这时候船舱肯定是进不去了的,能利用的也就这么多工具。 罗云溪笑了笑,在甲板众人的眼皮子底下一下握住了叶菁的手。 显然这动作叶菁自己都没准备好,正当她要佯装娇羞的别过头去时……罗云溪一把夺过了她手里的布拿到了宴心身前。 “宴心姐你冷不冷,赶紧擦擦吧!” 第一二九章 永绝后患 见叶菁的脸青一阵白一阵的,宴心有说不出的畅快,她不止接过了毛巾,还带着胜利者的高傲对叶菁笑。 这会儿叶菁也不说话,毕竟柳宴心四个落了水的女子,罗云溪作为有涵养的公子,能有这份为他人着想的心意便已经不错了。 这番能逃过一劫实属不易,她也没有太多的心思争风吃醋,便找了个还算干净的地方靠了下来闭眼休息。 宴心打发了罗云溪回避,自己把头发擦得半干,能脱下的试衣服就已经脱下搭在了柱子边晾干,毕竟这是她为数不多还能穿在身上的衣物了。 她看了看抱剑躺在自己身边的叶菁,真亏她能安下心来,这船舱里可还有六七个水匪躺着呢。 “喂,把你的外衣拉了下来。”她冲着叶菁的方向说道。 “干什么?” 叶菁一下睁了眼,不可置信的看着柳宴心,心里不禁盘算着自己和柳宴心这个女人的关系什么时候进到了这种地步。 之前两人的种种,难不成就要因为这一两次的统一战线而化解了?自己同意了么!? 宴心也不顾她的态度,既然这个女人要在罗云溪面前装大方、扮高雅,那自己就成全了她,给她制造机会。 “没看到我的衣服都浸透了么?” 宴心冲她生出了手,不耐烦的示意。 叶菁也不好拒绝,憋着火就开始解开外衣,往宴心那便一扔。 “拿去!” “恩,我们叶菁小姐真是温柔贤惠善解人意啊,若是谁有幸娶了她可真是八辈子修来的福分!” 宴心故意扯着嗓子喊,好让对面的罗云溪听见。 这下宴心立马不上来恨不得要撕烂宴心的嘴,宴心一副奸计得逞的样子耸了耸肩膀,披上了她的外衣躲去了一边。 此时已经是后半夜,江上不知何时开始起雾,周围除了船驶过时的水声以外就再也听不到其他。 宴心没有办法像叶菁那样安睡,她一个人坐在舵前盯着远方出神,不知要提防着船舱里的水匪,同时还要确定船没有偏离航线。 度过困难之后,宴心的心反而平静了下来。她左右反思都觉得这一世遇到的困难根本不比之前少,也许是她的筹谋多了,敌人也就多了,或者是她想要的多了,困难也就接踵而来了。 并且……还有太多她意料之外的事情也在相继发生。 但在复仇和查清楚当年真相之前,她绝不允许自己出事。 不过一个多时辰天就要亮了,她困得不行却难以合眼,想着下船之后一定要找个客栈睡个两天。 “累了吧?” 罗云溪不知什么是什么时候走到了她身边,轻声细语的关心道。 宴心吸了口气,没打算说出心事,“你怎么不休息一会儿?” “我不能放你一个人在这。” 他不假思索的搂住了宴心,让两人面对这面,他的另外一只手则帮宴心拂去眼前的碎发,动作轻柔缓慢,给尽了宴心关怀。 此时此刻,宴心的眼里就只有他这俊俏的容颜。 他也将外衣褪去了,只有两件薄衣相隔,宴心还能感受到他炽热的胸膛。 “别怕。” 这两个字从她的耳朵灌入脑海,似乎有催眠的力量,宴心就这么放心的在他怀里睡去。 可她明明才是那个看遍了冷月狂暴的人,不该有这片刻对温柔的贪恋。 自己这样,难倒真是动情了? 直到江水声响起,若有若无的嘈杂声一下一下的敲打着她的耳朵。 这时天蒙蒙亮了,宴心睁开眼睛便见到了罗云溪那张会让人流连的脸,在他怀里自己竟然睡得这么沉么? “醒了?” 罗云溪看着她失神的样子浅笑,似乎极为满意。 “快看,是渡口!” 未等宴心作答,叶菁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她连忙揉了眼睛望向远处。 有几个杂役正在远处的渡口上卸货,还有一些商船正在搬运新鲜的食品,木桶移动的声音配上杂役们的吆喝号子,什么地方在这大清早的就这么热闹? “这里是……元城?” 原来随着江水飘了一夜,竟然直接来到了这。宴心看着渡口边插得旗帜,才知道这是在是大名鼎鼎的商贾之城。 她知道元城这么个地方,但却从未来过,早就听闻这儿的人最擅长做生意,不管是茶叶、瓷器、宣纸、画扇,都是卖得最好的。 早年间因为这儿有太多人做生意发了财,慢慢起了家业,许多外来人纷纷前来学习,也得到了生财之道。 久而久之,这才有了商贾之城的美名。 他们原本要去的是官渡,但这里好歹离着官渡不远,快马加鞭的话大概也就三四日的路程,等到了官渡那澜州城也就近在眼前了。 宴心伸手摸了摸昨夜挂出的衣裳,现在被风吹了这么久早已经干了,她忙不迭的披上后勾了勾手,示意他们两人从渡口边上下船。 “好,下船,我们先找个客栈住下,收拾收拾再赶路。” “那这……” 叶菁指了指船舱,想让她拿个主意,毕竟若是带着这样的船来到这里,势必会引起不必要的恐慌。 “你们先下去吧,我把船换个方向重新送回江里,估计里面那些人早就已经断了气了,既然那个船工有本事在茫茫江上叫人对付我们,那他肯定也有办法找人来给他们收尸。” 宴心不说罗云溪都差点忘了,还有个该死的船工被叶菁挂在帆上,此时他已经憋得面容发紫,连挣扎的力气也没有了。 “也是,这样倒还好,永绝后患,看他们之后还怎么害人。” 宴心本就是个杀伐决断的人,对于欺辱自己的对象从不会轻易放过,而叶菁本来也是这么想的,这些水匪本就算不上是什么好人,得到如此报应也衬得上她的心狠手辣。 再说罗云溪,他一个坐拥那么多暗卫的男人,不难见到血雨,甚至不难亲手染上血雨,他所能承受的远比看上去多得多。 所以在宴心做出这样的决定后,他依旧能保持着人畜无害的模样。 处理好一切之后,从口袋了抠出了些许碎银子颠了颠,又迫使叶菁和罗云溪两人拿出身上所有的银子来。 “你这是要干什么?” “找个客栈接风洗尘,顺便给你们换一身干净的行头。我们这次是隐瞒身份的,总不能穿的太过惹眼吧。” 毕竟这里是在天榆,宴心带着两个西津人,怎么也该有东道主的做派安排一切吧。 元城元城,满地财源。 从城西们走进来,只要是四通八达的大路,这地上每走三尺都会有一块纹着银元图案的地砖,寓意是每个走进元城的客人,都能满载而归,每个元城的百姓都能日进斗金。 叶菁走马观花,一会儿拉着罗云溪逗逗贩夫的花鸟,一会儿硬要罗云溪陪她看着手工师父捏泥人。 这好歹是富贵人家养在京城的丫头,为了在罗云溪面前装作心思单纯,竟然做作到了这种地步。 而罗云溪这家伙倒好,还没装几天文弱小书生就原形毕现了,看看他着走路的模样不就是纨绔子弟逛花楼么。 这手往身后一背,姑娘挤进怀里,脑袋这么一点,美酒送到口中。 要不是这金银细软都在宴心身上,指不定叶菁这个女人就会要这要那了。 “你们天榆还真是不一样,这城池虽小但却十分气派。”叶菁走了一会儿,突然想起了什么,对这宴心道。 面对叶菁这毫不走心的夸奖,宴心也只能尬笑。 什么叫城池虽小? 要知道天榆和西津国土是差不多大小,只不过天榆的边缘多是山脉高地罢了。 “气派是不敢当,不过是寻常一个城池罢了,我们的国都浔阳可比这儿更加富庶。难倒你们两个住在西津城里的这么没开过眼界?” 宴心也不谦虚,直截了当的噎她。 听完这话以后,叶菁没了声响,扯了扯罗云溪的袖子,那模样就像是小妾在外头受了正妻的教导,回了屋就跟老爷哭鼻子。 “西津幅员辽阔,地势宽广,百姓们安居乐业,虽不说人人都有些闲钱地产,但好歹寻常生活不被苛税所怠。天榆倒也不错,风土人情确实不同。” 这一个个都是怎么回事。 罗云溪什么时候也开始会说场面话了。 要放在叶菁不在的时候,他只会大手一拍,折扇一合,道一句厉害啊! 走着走着,就有个小女孩不知怎么的撞到了宴心的身上。 “哎,小姑娘可要看着点路啊,怎么这么不小心呢?” 宴心生怕她跌倒,赶紧扶了一把。 谁知这小姑娘被宴心扶住之后,立马像菟丝花一样攀附住了宴心的手,她虽只是个姑娘,但力气出奇的大,这是求生的渴望。 “姐、姐姐……救我。” 她现在还喘着气,头发有些散乱,长相虽是中规中矩的样子,但这种慌乱一个小女娃是装不出来的。 “怎么了?” 这小姑娘求救的声音不大,这就说明她害怕的人或东西就在他们附近,宴心环顾四周,也小声问道。 “有人在追我,他们看我无依无靠就打算把我卖进暗娼馆里去,我不想去,姐姐!” 原来在元城这种富饶之地,也会有打家劫舍、逼良为娼的戏码。 “就是那些人,姐姐、救救我……”她指了指西边走过来的几个人,那几个人神色焦急,手里还拿着棍棒,确实不像什么正经人家的家丁。 宴心点了头,让小姑娘先往安全的地方跑,她负责帮小姑娘拦住那些人。 第一百三十章 普天同庆 瞧着那小姑娘马不停蹄的冲进出城的人堆里,宴心才放心的冲那些人迎了上去。 “哎,怎么一个个的都不看路,人家十一二岁的小丫头也就算了,这些个大男人也不知道眼睛在看哪儿。” 宴心一闭眼就和为首的男人撞了满怀,还不等那男人发话,一套说辞就蹦出了嘴。 那男子一听,也不顾胳膊被撞得生疼,立即追问:“那小丫头可是穿了绿衣服?” 方才那小姑娘穿的的却是绿衣服不假,宴心立即应声:“可不就是嘛,毛手毛脚的。” “她往哪儿去了?” 那男子的表情似乎是十分紧张,生怕人一溜烟就不见了。 宴心随手一指,嘟囔道,“不就往那儿跑了么。” “多谢。” 那为首的男子竟然道了句谢,随后带着人往宴心指的方向跑去。 “哟,柳大小姐又做善事呢。” 她这所有的举动,包括和那小姑娘对话的经过都被身后两个人看在眼里,叶菁早已经把眼睛从街边的小摊上收了回来,专心致志的看她怎么普度众生。 “总觉得那丫头不简单,恐怕之后还会相见。” 宴心倒也不在意,看着那些人远去的背影,丢下这句没头没脑的话就往前走去,留着叶菁和罗云溪相视一眼,皆摸不着头脑。 越往这城池的中心走,就越觉得气氛更加欢腾陶醉,这元城果真是奇怪,周围许多树上和人家的房檐上都用了红绸和红灯笼,连同街边路人的脸上也都挂着笑意。 还有一些红色的旗帜插在了街道两边随处可见的花团之上,上边用金色的星星作为唯一的点缀,热烈张扬给予人温暖之感。 街边的茶馆、酒楼、花铺的二楼都挤满了人,不管男女老少都乐乐呵呵的相互畅谈,就像自家有了新田地、盘了新铺子、生了胖小子一般。 宴心的脑海里浮现了四个字——宾至如归。 她不由猜测,难不成这元城所有的人都不差钱?每天都能活得这么逍遥自在,这不是桃源仙境又是什么呢? 走了一小段路,前面竟然开始舞狮,那两只狮子一红一紫,相互间戏耍挑衅,一会儿你揪耳朵,一会儿它吐舌头的,交替跑跳,好不热闹。 他们三人感受着这样温馨的气氛,似乎慢慢就融入了元城,感觉自己也是这元城一刻也不可分割的一员。 叶菁似乎也被这盛况感染了,她不禁纳闷:“难不成元城还有这样的风土民情,每一日开工前都要舞狮祝贺开门大吉?” 听了叶菁的问题,周围一个穿着铜钱印花的棕色长褂,长得憨憨胖胖的大哥噗嗤一笑,转过头来看向他们三人。 “小妹妹,外地来的吧。” 叶菁一听有人搭话,立马乖乖巧巧的应声。“是啊,今日刚到元城呢。” “那你们还真是赶巧了,今个是咱们城首夏老太爷的七十大寿,也是其孙子夏少爷的大喜之日啊。” 这位大哥笑起来十分喜庆,他那顶和衣服花色一样的高帽盖到了眉毛上头,每说一句话,这眉毛就会往上一顶。 “这岂不是双喜临门,好不热闹?” 宴心也加入到了他们的谈话里。 “对呀,所以这一路上又是舞龙舞狮,又是抛金宴宾,若是现在去福田街住下,还能看到好一场盛景呢。” 大哥指了指不远处的一个街道,热心的跟他们介绍。 初入宝地,宴心也不熟悉,若是有个当地人讲解一二也是好事,她快速的递下了话茬。 “福田街?这怎么说?” “夏少爷即将过门的妻子,就是不远处那长短巷甄老板的千金,而甄老板的铺子就在那条街,一会儿按照元城的风俗,新郎官必会向天抛洒金豆子。” 这大哥说的眉飞色舞的,好像这是什么不得了的大事,他不许还有人不知道。 “还有这种好事。” 一提到银子宴心的眼睛就开始发亮,他们三人刚被打劫不久,金银也都在那些船舱里陪着水匪,正是需要银子用的时候。 这大哥上下打量了他们一眼,便断言:“想必三位不是来投亲见友,而是途经此地吧,若是还没住下不如挑个那附近的客栈住下,晚些就能正好见到那满天金豆了。” “如此也好,不知这福田街要怎么走呀。” 叶菁点了点头,想法和宴心如出一辙。 “三位请跟我来,我正好知道这福田街有一家悦来客栈开在长短巷的正对面,如果从二楼看下去,正好能看清楚楼下所有风光,必定不会错过那般盛况。” 说着他就自来熟的领着宴心等人往街道另一边走去,边走还边介绍起这悦来客栈的来历,好似这客栈的来头有什么不同一般。 “再说那悦来客栈如今已有五十年光景,接待过的皇亲贵族不计其数,从菜品的客房都是经过上百次调整的,所有的当地人都知道这么个鼎鼎有名的客栈,实乃外出游历的必备之选。” 不到一会儿,他们就走到了一处人挤人的地方,似乎周围人都知道这地方要下金豆子,早已经在这儿等这了。 这是一处酒楼,牌匾上挂了三个大字——长短巷。 宴心不禁纳闷,这酒楼从来都是叫什么迎宾楼、蓬莱楼、一品居之类的,怎么会有酒楼叫什么长短巷子呢? 巷子都能成酒楼,难不成歪脖子树也能做客栈的名字了。 那大哥与他们抄了一处近道,从侧门进了悦来客栈,这宴心前脚才刚刚她进去,这位大哥就跟换了个人似的。 “正好,三位客官,赶巧了我也是这家悦来客栈的掌柜,我姓钱,若是有什么需要尽管吩咐。” 这下三人的惊得下巴都快要掉下了,就说这为大哥为何要与他们三个外乡人说这么多,原来就是为了做生意,不惜把他们从主道上骗到了这里来。 “元城果真是名不虚传,个个都是人精,做生意的一把好手啊。” 宴心退后一步,心悦诚服的拱了拱手。 “承让承让!”钱掌柜笑着摆了摆手,其中深藏功与名。 既然来都来了,大不了就干脆住下,看着钱掌柜不是什么奸商,人也殷勤,这倒也是件好事。 毕竟现在时候还早,新娘子肯定还在梳洗打扮,既然要凑这个热闹就得收拾一番,反正叶菁和罗云溪两人满脸都写着想去。 宴心进了正厅,发现这悦来客栈越是筑的不错,这里头的梁上都雕着大象和蝙蝠,寓意着平安福禄。 “那钱掌柜就先给我们备上三间客房吧,另外这些碎银子还请您让小二为我们各寻一套贴近元城民风的衣裳来,好让我们沐浴之后跟着沾沾喜气。” 既然钱掌柜都放出话去常年接待皇亲贵族,那选两件以上应该不在话下。 钱掌柜接过宴心手里的碎银子,掂量了一下,看着差不多就传了小二先带他们上楼去。 叶菁第一个选屋子,特意选在了罗云溪的对面,而宴心则住的偏了一些,但刚好从窗子望下去,能看到长短巷子的侧门,也图个吉利。 “尽快收拾收拾,咱们行路需要银子,这路上会不会舒适安生就要看你们两一会儿够不够努力了。” 宴心在关门之前嘱咐她们两个别耽误了吉时。 叶菁有些不满,不想因为争抢金银而在罗云溪面前失了身份。“你还真还要去凑那个热闹?” 她挑眉,不以为意道:“那要不你自己想法子弄银子去,我们到时候就先行一步。” 一听她要带着罗云溪先走,叶菁立马就服软了,“去就去,我这武功要是去了就怕他们压着我不让我走。” “拭目以待。” 宴心耸了耸肩,不知她为何事事都这么有傲气,但她肯卖力已经不错了,宴心想着就关了门。 屋内的陈设一应俱全,床都是名贵的木材,上面还雕刻着一些飞禽,似乎也是讨个好彩。 她还为坐下多久,就有小二打来了热水、顺便放下了为她选的新衣裳。 宴心先拿起了衣裳左右翻看,整个裙子是藕色,摸着料子都还不错,花饰也还算新颖,几乎跟宴心身上这一条是差不多的款式,看来这小二也算是机灵,那些个银子能买到最好也不过是这样。 这个钱掌柜,到还是有意思。 此时她摸了摸那水温正好,便关了窗户更衣沐浴。 挨了一晚上的冻好不容易有着热水浇身,她感觉整个人都舒展开了,四肢也都放松下来。 因为客栈和酒楼的二楼楼距很小,所以对面要是有什么大动静宴心也能听清楚。 这不,她虽无心窥探别人的秘密,却有人要把秘密送进她的耳朵。 “小环还没找回来?” 一个女人的声音从对面传过来,虽然因为距离减弱,但宴心耳力极好,也能大致听个清楚。 那边的人似乎是默认,气的女子又提高了嗓音。 “你们一个个都是干什么吃的,要是她出去胡说八道我又怎么能安心嫁给夏旭那个小子!” 难不成,这个女人就是今天的新娘子?而她口中的夏旭就是夏老爷的小孙子? “小姐,您和小环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她才不会这么没眼力见呢。” 其中一个小厮恭恭敬敬的回话,似乎对他们的这位新娘子及其恐惧。 “这丫头从小就不服管教,谁知道她会做出什么来,给我找!把整个元城翻遍也要给我找到!” “是,我们保证让您没有后顾之忧。” 宴心一边擦拭身子,一边纳闷,究竟是什么样的秘密会让一个即将嫁做人妇的女人这样忧心? 第一三一章 哑女为妻 宴心梳洗的差不多了,等她下楼的时候罗云溪和叶菁已经在大堂里聊了起来,似乎是在等她。 叶菁那一身衣裳是淡蓝色的,和她原本穿着的颜色相同,只不过袖口是收紧的,更方便行动。而罗云溪的紫色褂袍到符合他一直以来的风格,明艳敞亮,虽是简单,但在罗云溪的身上倒不会显得宣兵夺主。 他们三人站在一起,又怎么会不叫人多看几眼呢? 现在已经是辰时,长短巷子门口聚集了不少人,都在路口张望,似乎是等着新郎官的迎亲队伍。 新娘子的父亲,也就是甄老板一早就一直在酒楼里忙碌着,他看上去高瘦倒像个精明能干的人,女儿嫁人也止不住的忙里忙外,将一切打点好。 不过也是方才听钱掌柜说着夏家是元城最大的富商,压了所有商贾一头必然是不同凡响,一个酒楼老板的女儿能嫁入这样的高门大院,其父亲若是不精明算计又怎么能成事。 “钱掌柜,这对新人是如何相识的呀?” 宴心心有疑虑,便扭头看了看正在柜台里噼里啪啦算着账的钱掌柜。 听到宴心的问题后,钱掌柜头都没抬一下,似乎是在说什么总所周知的寻常事。 “今天这新娘子名叫甄佩蓉,与夏旭少爷是几年前认识的,早年夏少爷身体不好,还曾被匪徒劫持到了山中,幸好是佩蓉路过救了她,但却因为滚落山间受了惊吓所以至今口不能言。” “至今口不能言?” 宴心不禁重复了一声,这倒是有意思了。 若新娘子真的口不能言,那她在二楼听见的那个女声又是谁呢? 钱掌柜继而又道:“夏老爷感念她的善心,常常让她过府叙话,一来二去就有了这么一桩缘分。” 话说到这个份上,三人也都明白,这其中巨细恐怕不是那么简单。 “这世间的缘分就是这么奇妙,可能来自于一桩琐事,又可能来自于一个山洞,让两个原本互不相干的人联系在一起,如此甄小姐也算是因祸得福。” 宴心说这话的时候,眼睛却是看着罗云溪的,毕竟她和罗云溪的相遇也是如此一般,被歹人挟持,双双捆在山洞里。 被她盯得发毛,罗云溪一边喝着茶一边清了清嗓子道:“那着新娘子究竟是夏老太爷的心愿,还是夏小爷的真爱呢?” “大户人家的是非我一个客栈老板可不敢乱嚼舌根啊,三位客官都是聪明人,一会儿自己一看便知。” 钱掌柜摇了摇头,似是点到为止,但这话说了一半就更让人起疑了。 反倒是叶菁,一副置身之外的样子:“我们不是只管拿银子么,你们怎么连别人的家底都要问清楚,难不成真怕拿多了人家不让走了?” “这两家人都不简单,一会儿你们就只管金豆子便是了,我倒想看看这位新娘子有什么过人之处。” 宴心向来不是多管闲事的人,但从进了元城开始,这每一件看似不重要的小事都让她惴惴不安,若是不能看个透彻,怕也不舍得那么早离开。 “难不成你也想跟她学学怎么笼络人心,嫁给富商?” 叶菁这女人着实好笑,这明明是她自己的谋算,还非要说出来强加到宴心头上。 “难道你不想?”宴心也不恼,大大方方承认,反问了她。 叶菁一下尬住了,宴心如此坦诚倒显得她故作矜持了。 她不再言语,却用余光瞧见罗云溪,此时他正用一种憋着笑的表情看她们两人,这不由让叶菁把头低得更深了。 激动人心的锣鼓声与欢喜振奋的唢呐声交替传来,渐渐地有错开的马蹄声也混在里头,看来是这迎新的队伍阵仗可不小。 喜庆的欢呼声让人精神抖擞,同样也刺激了无数围观财迷的耳朵,他们一窝蜂的挤到了巷子口,就怕一会儿的金豆子轮不上自己了。 要不怎么说元城的的百姓会做生意,懂得如何发家致富吗,就冲他们这对金钱的热忱,想不发达也难啊。 占据了一个好地形就是成功的开始,叶菁不等宴心发话,就已经快步上前了。 宴心老远就瞅见了那个骑着高头大马的红衣男子,正在簇拥中一点一点的靠近长短巷。 这挑不出半点差错的迎亲阵仗是多少女子梦寐以求的,当十八台大轿出现在众人眼前的时候,所有人的都惊讶了,这轿身上绘了百鸟朝凤的图案,轿子顶部还有一块在阳光下闪闪发光的琉璃金箔,荣光万丈。 夏少爷的容颜慢慢的印入宴心的眼中,确实是有富家公子的气质,相貌也算上佳,但比起罗云溪来确实逊色了许多。 他一出现就引发了周边女的惊叫连连,看来这位夏少爷娶亲也不是真的所有人都开心。 但这不影响夏少爷娶亲的一套流程,他带着欢喜的笑意冲各位街坊问好,随即就吩咐身边的两个小厮从锦囊里抓了一把。 眼看就要撒金豆了,所有人都屏息以待,随着金豆向天空抛洒,数百双眼睛也一起看向了天上,按照常理,在这个时候自然不会有人注意夏少爷的表情。 但宴心就是个打破常理的存在。 她清晰的看到夏旭的眼中闪出一丝不屑,似乎是希望这个过程赶紧结束,他今天也不是真的开心,只是为了完成某个任务。 同样,她也清晰的看见了叶菁从二楼柱子上一下跳了下去,轻轻点了好几个宾客的肩膀,用衣袖和裙摆一兜,在半空中翻了个声,几乎一半的金豆子都落入了囊中。 而另外一处,罗云溪不知从哪儿讨来了一个捞鱼的网子,站在钱掌柜家的桌子,在空中这么来回一挥,他的网子就变得沉甸甸得了。 这两人配合的滴水不漏,看呆了围观的群众也看呆了宴心。 那小厮倒还算是反应快的,见有这样的架势赶紧又掏了两把撒向不同的地方,这才平息了众怒。 叶菁和罗云溪两人也懂得见好就收,再得了好处之后还不忘了站回宴心的身边,就怕别人不知道自己和他们两是一伙的。 这夏家还算是大方,金豆子也算是管够的,但结束之后,人们不由还是为这刚才的事觉得不尽兴。 这会儿夏少爷才开始叫门,拍了三下之后新娘子才正好踏出门来,虽然她蒙着红头盖,但宴心不能看出她这一举一动都是大家做派,正房嫡妻的气势。 甄老板和老板娘眼泪连连,新娘子也是一步三回头,夏旭顺手接过甄佩蓉的手,慢慢扶着她上了轿子,这一系列的动作竟然没有半点逾越。 宴心不是第一回看娶亲了,但是一对新人这样做派,到让宴心的脑子里蹦出来四个大字。 粉饰太平。 看着迎亲队伍慢慢的折返,一个身穿红色迎亲服的小厮也跑了过来,在宴心面前点了点头,她记得这是方才那个抛金豆的。 “这位女侠好,我家主子有请您三位入府喝杯喜酒。” 那小厮道他们三人面前,对着身前的宴心做了个揖。 宴心不禁笑问:“只是喝杯喜酒这么简单?” 那小厮似乎早有准备,不知是不是夏旭授意的。 “您的二位朋友一举夺得这些金豆,我家主子觉得有意思,便想也请三位沾沾喜气。” 可夏旭这人究竟是要请他们沾沾喜气,还是有意要让他们沾惹是非呢? 不过既然有人想要让她看着一场好戏,那就只好恭敬不如从命了。 从进了元城开始,她就觉得遇上的每一件事都是串联在一起的,既然有人让她卷入其中,那便遂了他的心愿。 “你倒还真是一语成谶了,拿了人家这么多金豆子,果然他们不会善罢甘休。” 他们三人走在迎亲队伍的末尾,依稀能看到前头新郎官的背影,足以见得这迎新的队伍有多长。 叶菁也有些生气,不得不回了一句嘴:“你这是在怪我乌鸦嘴?不是你说咱们一路缺衣少食么。” “既然人家想请我们去,那自然是有道理,就算再怎么避免也都会有其他法子,一会儿多加小心便是了。” 罗云溪当了一回和事佬,他方才也看见了那小厮的架势,就算他们编出什么理由都不能幸免。 “竟这么邪门?” 叶菁仔细一想,确实是这个道理,不由觉得心底一凉。 “这甄姑娘真是好福气,能嫁给夏少爷做嫡妻,当真是祖上积德。” “谁说不是呢,自从甄姑娘来了夏家,这夏家的风水都变了,难怪说她旺夫,夏老太爷忙不迭的就让孙子娶了她。” “可惜是个哑女,旺了别人自己却还是老样子。” 几个婆子跟在他们的身后,你一言我一语的,把这当年的事情说了个大概。宴心等人也都竖着耳朵听着,相互对视后心里也没能有个大概。 不过这去夏家的一条路倒是不远,还没有半个时候他们就要到那条红布铺的路上,可眼看着花轿就要到门口了,这花轿的顶上突然就蹿起了火苗。 一时间抬轿的家丁都慌了神,有些甚至有收手去灭火。但这火苗不灭反长,丫鬟小厮也乱了阵脚,众人心里都漏了一拍,不知道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意味着什么。 反倒是夏旭只回头瞧了一眼,看不出一丝焦急。 “都冷静,没到府邸不能落轿,给我抬着走!” 还好离门口不过几步路,火苗看样子也烧不到轿子里头,为了能安全进门,便是能让甄小姐委屈片刻了。 媒婆好歹是见过大世面的,万事都不过吉利二字,花轿起火本就是不详,这轿子要是落了地可就糟了,不说夏家饶不了她,此后她的生意可能就到头了。 第一三二章 轿起红莲 宾客百姓们见这场景,都比这两个主人公要慌张的多,宴心身后的人一阵唏嘘,似乎是在感慨这火焰竟然来得这样突然。 新娘子也算是沉得住气的人,直到花轿抵至正门,看着夏旭伸手捞她,她才迫不及待从轿子里钻了出来。 紧接着就有府中的下人拿着沾了水的毯子快步上前,三两下便扑灭了这火,将这轿子挪到了别处,这些个灭火的仆从并不是迎亲队里的,他们不管是灭火还是看着夏旭娶妻都面无表情,看来算是训练有素。 新娘子的脚刚跨过门槛,就见夏少爷低头对她说了什么,她的身子微微一震,随后恢复如常。 这一套礼做得实打实的让人挑不出毛病,索性周围人也没有在意,随从宾客们鱼贯而入,好似方才的事情并没有发生一样。 想来也是有人算准了时候纵火,不希望真的伤了人,所以才放在了这么一个关键的时间。 既能让所有人瞧见,心里有个疙瘩,也不至于拖延到伤了人。 可这戏究竟是做给谁看呢? 罗云溪见她魂不守舍的样子,赶紧推了推,示意她跟着走进去,莫要站在外头发呆了。 而叶菁那边也觉得古怪,毕竟这种作假陷害的事也是她的拿手好戏,她可不得进去和正主讨教一二。 夏府果然是大的厉害,恐怕加起来有三个将军府大小吧,这些个陈列都十分有讲究,正中间放了一个道观众常见的紫金香炉,两边的分别写着“六七载木石同居,何意朝宗来四海。”和“八九重烟霞变态,方知俎豆播千秋。” 夏家的屋檐都是翘起的,上面还挂着道观专用的三角铃铛,房梁上面不知用什么文字雕刻着一些类似于道家静心经文的东西。 仅粗略环顾,不难看出这夏家家主是一心向道之人,那么一个向道之人相信天命,愿意让孙儿娶一个酒楼老板的福运哑女也不足为奇。 主座上坐着一位年逾七十的老者便应该就是夏家家主了,其精神矍铄,看着和蔼可亲,眼见着孙儿领着孙媳妇进来也乐开了花。 其下边坐着的两位恐怕就是夏老爷和夏夫人了,这两位穿的倒是富贵逼人,所有身上的段子都是最好的绒绸,特别是夏夫人还穿金戴银的,那头上那一对鎏金菊蕊簪怎么说也该是御前的圣品吧。 夏老爷和甄老板看着不同,倒像是个老实本分人,而夏夫人一直不见笑容,似乎有点心绪不宁的模样。 “旭儿,听说方才在外头的时候花轿竟然起火了,可曾有人伤着?”夏老爷第一时间关心大局,站起来问道。 夏旭先弓了弓身子,面无表情的回话:“方才确实是惊险,好在没有任何人受伤,但花轿起火这件事可大可小,还需命人彻查。” “这还有什么好彻查的,不过就是老天爷都不希望这个女人夏家而已,这才天降红莲业火警醒我们呢。” 这夏夫人从一开始就没有什么好脸色,似乎极为不待见这个甄佩蓉,当着这么多宾客的面,就已经开始针对这个儿媳妇了。 可这新娘子竟然像个没事人一样,听见了这样怨毒的话也牵着丫鬟的手不松开,甚至连动都没动一下。 宴心不由怀疑,难不成这甄佩蓉是又聋又哑? 四周安静下来,似乎都在看着这一出戏要怎么收场,夏夫人不喜欢这个新媳妇是人尽皆知的事情,但老爷也拗不过老太爷的意思啊。 “怎么说都已经入门了,今个是大喜的日子你就不能少说两句么?” 夏老爷看了看坐在正座上的爹还没有发话,不自觉地红了脸,拉着自家夫人的手嘀咕。 可她这位夫人却不领情,甩开了手走到了夏旭身边,紧紧扯着儿子的衣袖,似乎极为痛苦。 “正因为这是大喜的日子,最后的机会,我才要多说,我的儿子是我的心头肉,你竟然让他娶了个不会说话的女人回来做嫡妻。起初我就不统一,这一次除了这档子事正好!” 夏老爷也急了,这么多人都在看笑话,丢了这么大的人以后还怎么在元城立足呢! “你这是什么话,若真是佩蓉出了什么事,我们怎么向亲家交代。” 夏夫人听到这两个字愈加动怒,“交代?当年夏旭被掳走为何偏偏是她一个弱女子撞见了,又为何怎么巧无法开口说话,我看她就是故意设局要加入夏家。” “够了!” 老太爷看着这些人,终于还是沉不住气了,用龙头拐杖在地上猛跺。 “你们两个要做这些给谁看,这亲是我定的,要想悔婚除非我死。” 听了这话,夏旭不由扯了扯他娘,暗示她不要轻举妄动,夏夫人也极为宠爱这个儿子,不情愿的入了座。 “爹,你这又是何苦。”夏老爷叹了口气,挥了挥手让人继续奏乐。 老太爷像是铁了心要成就这门亲事,不由催促道:“喜婆何在,这吉时是不是快到了!” “到了到了,二位新人这快来拜堂,耽误了可就不好了。” 那有眼力见的婆子立马凑了过来,拉着新娘子跪在软垫上。 自刚才那么一闹,这喜气也散了大半,宾客们嘴上虽然赔着笑脸,可是大气也不敢出,只能互相寒暄。 叶菁等人也是尴尬,左右也不知道该干什么,只能扭头看向柳宴心。 “有人故意请我们来看这场戏,就说明他别有图谋,我们只要看清楚便是了,他迟早是要出面求我们办事的。” 只见柳宴心不慌不忙,随着那些宾客们入席,好像已经猜到了什么。叶菁紧跟上前去,追问。 “我们不过来元城三个时辰,就有人要找我们帮忙,这也太过蹊跷了吧。” 她看着甄佩蓉远去的身影,徐徐道了一句:“不蹊跷,沉舟侧畔千帆过、病树头前万木春。” 宴心意有所指,罗云溪顺着她的目光望去,仿佛已经意会。 前院里白了六七桌宴请宾客,光是台上已经摆了的大菜就有二十多样,且都是大鱼大肉,看着摆盘装饰都是经过精挑细选的,足以见得夏家对这门亲事的重视了。 可又为何在台上要闹得这么不可开交呢? 但宴心也没有功夫想那么多,他们奔波了一整晚,早已经饥肠辘辘,面对这样的美食又怎么能不动心呢。 见已经有人起了筷子,他们三个立马跟上,将早已经盯上的肉夹入口中。 “这夏府的菜肴还真是有讲究的,这酥肉先腌后烤,沾了些许椒盐和辣椒甜酱,味道也比较浓烈,还真是下了功夫的。” “连这一锅鲜和素三鲜都用了不同寻常的调制方式,和我之前尝过得不一样。” “这……” 宴心刚准备合群的夸一夸这饭菜的可口程度,却又个小厮小前来打断了她。 “三位侠士,我家主人有请。” 宴心一块肉从筷子上掉了下来,气的瘪了瘪嘴:“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又挑在了现在。” “这就是你说的那个有求于我们的人?” 叶菁凑过去,在她耳边嘀咕,惹得她有点不舒服,毕竟她们两人之间还隔着聿怀的命呢,现在不过是暂时结盟罢了。 “不一定,恐怕只是假手于人。” 罗云溪似不在意的端起酒杯,小声低语。 吃人家的嘴短,那还能怎么着,只能安安静静的跟着这位小厮去前头见见主人家呗。 原以为请他们来的人会是夏少爷,可一进门就见到的却是老太爷背手而立,似乎极为紧张的样子。 宴心倒是大气,拱了拱手就做到了一边道:“不知夏老爷您有何吩咐。” “三为侠士一定是从外地来的,老朽无端强请多有得罪,烦请谅解。”夏老爷给身边的小厮使了个眼色命人看茶。 罗云溪跟着宴心入座,叶菁没有说话,站到了一旁侧耳倾听,其实她也觉得这一桩桩一件件都是冲着他们来得,若是不听个清楚,反而徒生困扰。 “想来夏老爷也不是第一回请外乡人来插手家务事了吧。” 宴心看了看那茶,估摸着是半年前采摘的雨前龙井保存至今,茶香溢出杯沿化作一团热气。 “这……这从何说起啊。” 夏老爷明显被戳中了心事,有些尴尬的遮掩。 罗云溪倒是了然一笑,在一旁提点:“我们从踏进元城开始,不就已经在您的算计之中了么?” 既然话已经说到了这个份上,夏老爷也没有打算继续客套下去,屏退了左右,不禁夸赞:“三位当真不是普通人,也是老朽眼光独到。” 当然宴心也不想在继续看他们这些人故弄玄虚了,摆摆手道:“既然如此您便开门见山吧,您有何吩咐,还是说夏少爷有何吩咐?” “你……” 他本想顺势入手,看却没想到眼前这个女娃娃竟然看得如此通透。 宴心不以为然,替夏老爷讲出了心中所想:“既然夏少爷安排人从一开始就因我们入局,还在这一路上把之前发生的事情仔细的讲给我们听,不就是希望我们能助您一臂之力么?” 这时候叶菁才恍然大悟道:“我就说怎么这一切都这样顺利,夏老爷您究竟是什么人,又想要得到什么?” “夏老爷确确实实是个元城的富商,所以才能让小姑娘一开始就撞到我们,想要看看我们的是不是热心肠的人,之后再让钱掌柜带我们去了悦来客栈看戏,最后由夏少爷领我们进门。” 罗云溪跟上了叶菁的思绪,把这一整条路线划分得清清楚楚。 从来都是叶菁算计别人,这冒然被人推进了圈里总有些不适应,她不酸道:“夏老爷不愧是元城最大的商贾世家,这手段心机还真是了得。” 好像在解密这件事上,他们两一个比一个热衷,你一言我一语的,几乎把整个局面的给道破了,宴心尴尬的捧着茶,只好轻轻抿了一口。 第一三三章 长袖善舞 “你们……是怎么看出来的?” 夏老爷连连后退,不知自己请回来的到底是不是帮手。 宴心看他如此担忧的模样,便慢慢分析她是怎么发现的这件事。 “这元城的城门口一大早有这么多人,她谁也不选,偏偏选择了一看就是外来人的我们。若是普通小姑娘,遇到这么紧急的事情,怎么会随意挑选手中执剑的人,这就说明她有确定的把握,就算我们不帮忙也无所谓。” “她口口声声说会被卖进暗娼馆,可她的姿色又怎么会引得如此多的家丁寻找,您是故意卖了个破绽给我们,让我们怀疑这件事另有隐情。况且那些人要真是什么歹人的话,何必对我道谢,怪只怪夏老爷您教导有方,连对底下办事的人都礼遇有加。” 她这么说也是为着夏老爷的面子着想,若是全盘拆穿了,那不止夏老爷没脸,也是给自己惹麻烦。 这小女娃的一段,是夏老爷的有意试探,也是故意让宴心三人疑惑的开始,毕竟只有这样才能让他们继续跟着棋盘走。 “钱掌柜这人就更不用说了,千方百计引我们上门,还故意把我的屋子安排在离甄小姐房间最近的地方,便是有意要让我听到他们说话。之后还特意给我们换了干净又方便动手的衣裳,将谜题展开一半。” 而从前掌柜开始,就是真正对他们的算计了,这么快的时间,这样的部署,当然不会只为了让宴心他们三人撞见吧。 这肯定是夏老爷不止一次利用外乡人布局,但沿用至今就只有一个原因。 他的目的根本没有达成。 “夏老爷一定是希望我们替您拆穿甄佩蓉的真面目,所以才有了这样的安排,但凭什么就认为我们一定会帮忙呢?” 宴心不走寻常路的反问,这一次他们是有任务的,如果没有足够的利益,她可不能在外头耽误这么久的时间。 夏老爷一时语塞,但确实理亏不好开口,但宴心既然给他递了话茬,他就必须抓住这最后的机会。 “事成之后,千金奉上,我夏家的大门永远为三位敞开。” 夏老爷微微冲着他们拱手,这一下叶菁就急了,虽然千金不少,但通过破军山的试炼才是重中之重,她生怕柳宴心就这样轻易的答应下来了。 “夏老爷如此阔绰都没有让之前的人帮您达成心愿,想来这任务必定艰巨吧。” 此时的茶水仍然温热着,可宴心已经在手中摆弄了好一会儿了,她自然是不着急的,就看夏老爷还有多少时间可以回旋了。 虽然在谋算上不比宴心,但夏老爷毕竟是个成功的生意人,他知道怎么样谈判。 “你们想要什么?” 柳宴心没有忙着回答,只是自我介绍了一下,表明自己的身份,也好提高自己的身价,让夏老爷好好思衬一番。 “还没有自我介绍,我乃澜州城城主之女——柳宴心,我父亲乃正三品武将柳阀。” 没想到她竟然有着层身份,夏老爷回答时语气里都透着凉意。“原来是柳大将军的女儿,难怪如此冰雪聪明。” “若是我这一次有幸能祝夏老爷一臂之力,希望日后蒙难还请夏老爷倾囊相助。” “这是自然,但就怕凭借令尊的身份,怕是用不上老朽。” 等等? 叶菁看他们两人的意思,这是柳宴心就这么简单的同意了?她一时有点生气,但也没有在外人面前发作。 “虽然我同意了,可我这两位朋友还有紧要的事要去做,我缺了他们又恐难成事……您看……” 很快,柳宴心就明白了叶菁的担忧,故意推脱相让夏老爷也开个条件让罗云溪和叶菁也心甘情愿的留下。 “若是这事办成自然什么都好说,就怕……” 夏老爷摸了摸自己的小胡子,意有所指。 既然这柳宴心一进门就带着十足的把握,这说明她还是有点实力的,但这并不代表夏老爷就完全信任她。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既然甄佩蓉已经在入门当日下手了,这就说明之后她也不会对二老手软了,除了我们还有谁能帮得到您呢?” 宴心一下子反客为主,让夏老爷就算想反悔也没有那个机会。 “下什么手?” 叶菁想着方才花轿起火的事,有点不敢相信。 “全城的人都知道夏老太爷是最信鬼神天意的,这就难保有人会利用这个漏洞动手,在新娘入门当日纵火好让老太爷相信这个女子并不是福星而是煞星。” 宴心这才站起身来,环顾这屋内所有的陈设,都如同外面一样,与道法相关。 “可夏少爷是多么聪明的人,既然请了我们来帮忙就不会轻易下手,况且这种事自然也不可能瞒过老太爷的,他必会以为这是他们故意撵甄佩蓉离开的借口。设置这么显而易见的局把自己推到风口浪尖,夏少爷实在是划不来。” 夏老太爷也算是个经历过风雨的人了,今天的场景他都看在眼里,这第一层的内幕又怎么会不知呢。 “既然如此,那就只有一个人,她一定要让所有人看见自己身陷囹圄,沦落成众矢之的,这样她才能得到夏老太爷的庇护。” 所以这甄佩蓉就是利用了这一点,算计了这一家人。 宴心话音刚落,夏老爷就开始忍不住的鼓掌。 “柳小姐果然一语中的。” 这会儿罗云溪在后边打了个哈欠,正好落入宴心的余光里,看着天色已经到下午了,她们耽误的时间也不少了,况且宴心等人能提着精神支撑到现在已经不错了,再聊下去恐怕天都要黑了。 她笑了笑,拱手就要告别。 “其余的事我们还是改日再说吧,您这样兴师动众的请我们来,难免落进别人眼中。这一路我们也算是辛劳了,等有什么消息自会托钱掌柜交代。” 夏老爷觉得言之有理,这才点了头,让小厮进来送客。 “钱掌柜是我的得力下属,若是有什么其他需要尽管吩咐。” 夏老爷在他们转身后说了这么一句话,这便是给了宴心极大地方便。 “谢过夏老爷。” 他们大摇大摆出了夏家的门以后,叶菁一把抓住了宴心的手腕,“柳宴心,你怎么能这么轻易的答应他,难不成真的要在这耽误时间。” “阿善部的军机图没有那么难,话说你就不想知道这个甄佩蓉究竟是何方神圣,竟然凭借一己之力把一大家子耍着玩?”她不以为意,甩开了手。 “那你真有那个把握?”叶菁也开始动摇了,如果能和夏家攀上关系,拿到些金银,也好减轻她身上的负担,说不定之后还大有益处。 柳宴心看着她深思的模样,用罗云溪无法听见的声音,在叶菁耳边轻语。 “叶菁,其实我不是不会用手段,只是不屑于用罢了,不然又怎么会让你连施数计也不法让我离开破军山呢?” 听了这话,叶菁后背一凉,在察觉之时已经头皮发麻。 柳宴心果然不是看上去那样简单,她这一次究竟是要帮人,还是要震慑自己呢? 这会儿夏家对面的房檐上有了瓦片踩动的声响,一个黑衣人的影子闪过,下一刻不知所踪。 回了悦来客栈,钱掌柜便笑盈盈的走了出来,权当是没事也没发生的样子。 “几位客人在夏府吃的可还合胃口,要不让小二再去弄两个小菜给您三位端到客房去。” 叶菁自然是不喜欢被人蒙在鼓里的,想到方才被这掌柜的算计,不由笑言:“钱掌柜可真是太会做生意了,怕就怕您这悦来客栈的饭菜和夏府的喜宴是不谋而合啊。” “您还真是抬举我了,小二,快给几位备上热菜送去厢房。” 掌柜的讪笑,赶紧吩咐了下去,避开了这个尴尬的话题。 方才和这些聪明人兜了太多圈子,宴心早已经没了精神,强拖着身子回了厢房,只想倒头就睡。 而长短巷子那便刚嫁了女儿,热闹过后只剩下一片寂寥,不止没有开门做生意,就连手下人也没有接着干活,好像是在秘密筹备些什么。 宴心也不在意这些,脱了外衣就扑上了床,扒拉住被子倒头就睡。 可睡着睡着,她的床上不知何时就多出了一个浑身散发着花草香味的男人。她睡得正迷糊,才无暇管这个男人呢,只是翻了身顺手扯走了被子。 很明显她这个举动正好得罪了身边的男子,很快连被子带人都被他给拉了回去。 整个被子里突然面的暖和起来,正当她随意把手臂搭在腰间之时,却发现她原本和衣而睡的外衫里衬下裙什么的全都不翼而飞了。 还没等她惊讶呢,一张嘴就被软绵绵的东西堵住了,紧接着就有滑润的物体入口中。 胸口一热已经被一双大手捏住弱点,那紧密的摩擦让人不得不缩紧身子。 此时的宴心又困又气,不得已睁开双眼,却发现眼前这个男子的脸就在眼前,他的睫毛倾覆,一下一下的颤动着,像是正在细细品尝着什么迷人的珍馐。 宴心的手臂都被他夹在腰间,双腿也被抬高,没想好怎么反抗的时候,她只能安安稳稳的依靠在罗云溪的怀里。 第一三四章 长短巷子 再度醒来的时候,她枕着罗云溪的手臂,被他紧紧的圈在怀里,平稳的呼吸声还在耳边。 她悄悄侧过头去看他,这洁白的面容和精致的五官,每一次都会让人陷进去。 他究竟是什么时候跑到了自己的床榻上,还竟然就这样一直赖着不走了,那钱掌柜多给他准备的那一间上房,岂不是专门用来搪塞叶菁的。 她忍不住从被子里拿出手来,轻轻地摸在了罗云溪的鼻梁上,心底里竟然有些开心和踏实。 猛然间,罗云溪抓住了她的手,又放回了自己的心口。 他慢条斯理的睁开眼睛,对这宴心轻笑。“醒了?” 宴心想抽回手却被他牢牢握住,这样近的距离她又回避不了,只能点头。 “这才什么时候,你就不多睡会儿?” 他瞅了一眼窗外,天才刚暗下来,便替她拢了拢被子。 宴心拍开他的手,才发觉自己其实没穿多少布料在身上,但气势已经摆出来了,又不好猛然停下。 “我说你一个大男人,成天往女孩家的房间跑,还厚颜无耻的爬上大床来,你就不怕有一天我好好治治你这毛病?” 她侧了侧身子,离他稍微远了一些,佯装要给他上规矩。 “难道你不想我来?” 罗云溪也是突然来了好兴致,用手支起脑袋来,视线默默下移,有意要让她不好意思一般。 这个男人也真是,每每都是爬墙翻窗的,硬要往自己身边凑,不知道还以为自己给他下了什么迷魂汤呢。 “我想与不想有用么?” 宴心还准备再说些什么,但一下就被外面的声音打断了,似乎从刚刚开始就有些吵闹,只是她一直没有留意罢了,可方才是一声大喊,不得不让她仔细倾听外头的动静。 “你们……你们分明就是欺负老实人!” 这是一个老者的声音,听上去应该也算是气急败坏了。 “嚷什么嚷,你可知道这是夏老爷的亲家,你在这闹事小心我们不客气!” 接着是一个年轻小厮的声音,看起来是长短巷子的打杂和客人产生了什么冲突,这才从店里闹到了街道上去。 之前长短巷不是还没有开门做生意么,怎么到了晚上又开始接待客人了,这甄老板到底是真的热爱做生意还是真的缺银子? “那又怎么样,若是不本本分分做生意,就算是当今圣上的亲家也立不住脚跟!” 这老者说的倒是实在话,如此一来更加激怒了那个小厮。 慢慢周围聚集的人多了起来,都想要看看热闹,当然更想要看看这位刚嫁了长女的甄老板会如何应对。 听着窗外的动静,罗云溪知道宴心是想要去凑这个热闹的,可他就是不动弹,引得藏在被子里身无多少玉帛的宴心也不好乱动。 两人就这样僵持着,谁也没有先起身,直到外头的脚步声传来,听着动静宴心就知道是叶菁来了。 为了避免不必要的争论,宴心赶紧一脚踢在了罗云溪的腰上,直接把他踹下了床。随后宴心就去捞自己的衣服,这慌张程度就像是即将要被正妻捉奸在床的三儿。 “早晚的事,不用这么遮掩吧。” 罗云溪在地上翻了个身,干脆就席地而坐了,扒拉着自己的衣裳丝毫没有半点要穿上的意思。 一眼看去,黑丝挂在前胸,连肌肉的轮廓都在勾引人。 宴心赶紧别过头去,小声警告他:“那个女人可不好惹,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她既然看上了你你就兜着点,要不然我怎么给聿怀报仇。” 罗云溪这才开始慢慢穿上外套,似乎是极为外头那些打扰了他好事的人。 “你这个女人,为了报复叶菁,竟然把我也给算计进去了。这回我是相信了,那个秦玄琅必定是杀了你全家,要不然你怎么会这样咬着他不放呢。” 他说的确实没错,秦玄琅与她也几乎就是灭门之仇了。 最后她挑眉笑道:“你知道就好,以后可别得罪我,要不然你后悔也来不及。” “柳宴心,外头出事了你快去看看,我在下面等你!” 很快叶菁拍门的声音就传来了,听她的口气也是没想耽误时间,急匆匆就要下楼去。不过也还好她没有一下冲进来,要不然看待这样的场景宴心也无从解释。 “知道了。” 她低低的回应了一句,想来叶菁这种人肯定不会去凑这个热闹,应当是夏老爷的话也让她起了疑心,这才想要借机探探口风。 “走吧罗少爷,这件事可没那么简单。” 罗云溪站起身来,也不知她口中说的这件事到底是关于夏老爷的委托,还是关于自己方才对她的轻薄。 此时的长短巷门口已经聚集了好多人,他们两勉勉强强推开众人挤上前去站到了叶菁附近。 只看到一位华白了头发的老翁正正站在众人中间抹泪,手里还紧紧攥着一张沾了油的票子。 看着老翁的衣服虽不算破旧,但也应该是反复传了好些年的以上了,老翁身上还有一股鱼腥味,想必平常也都是不捞鱼仔买几个钱养活家里。 他旁边有个男娃娃,约莫八九岁,面对众人打量的目光一脸的惊恐,应该是他的孙儿。 “赶紧把银子补齐了,要不然休想要离开这儿。”那打杂的见人越来越多,也不想多费口舌,上来就要推搡老翁。 宴心看准时机上前,打开了那男子的手,反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你是什么人,凑什么热闹。” 被打的地方这时候还火辣辣的疼,但他看清来人之后不禁蹙眉,一个女人怎么有这么大的力气。 宴心不慌不忙,漏了漏腰间的剑,示意这个打杂的好好说话,她才不是什么善人。 那老翁看总算有个人要帮帮他了,连忙过来告知宴心其中巨细。 “丫头,你听我说,这长短巷子摆明了就是骗我们普通百姓的银子,他们广发可以消息说送给大家免费菜品的凭证,引我们上门吃喝,可临了了却告诉我们没法用!” 那打杂的为了维护长短巷子的名誉,立即就要制止:“嘿,老不死的怎么说话呢,你这一顿饭没到五两银子,这票又怎么给你用啊。” “我那账上分明还多出了二十文钱呢,一共是五两二十文!”老翁也据理力争,倒是吓坏了那八九岁的孩子。 宴心立马摸了摸那男孩子的头,冲他笑了笑,想让他不要那么紧张。 而杂役也上了头,不管三七二一的理论起来。 “废话,你用的是我们家烤鸭票子,满了五两银子这烤鸭才算送给你的,可你这菜钱去掉烤鸭的价钱根本不足五两。” 话说到这个份上宴心已经清楚了个大概,这家店差不多的意思就是吃到五两银子白送一只烤鸭,可他这散发出去的消息却是,如果叫的饭菜里含了烤鸭,消费满五两银子还要加上一只烤鸭的饭钱之后,烤鸭才不要钱。 这样对比起来,那这可就是两个意思了。 一个是五两银子里加了烤鸭,一个是五两银子不加烤鸭,难怪会惹出这样的纷争。 “我和我孙子难得来这大饭店里吃顿好的,可没想到这店大欺客,竟然想出这种办法哄骗我们。” “光他们家一只烤鸭就要二两银子,可每道菜加起来就只能吃个八分饱,平常我们普通人若是没有这点赠送的菜品又怎么敢吃这么贵的酒楼!况且五两银子呢,烤鸭还不算在里面,我们一老一小点那么多岂不是浪费了!” 这话说得十分在理,周边但凡吃过这长短巷的人都知道内情,所以也觉得这老翁言之有理。 宴心是个外乡人,但凭借她来这元城的一日也有所发现,虽说元城的富商多,可要想城中税收开始持平也总会有一穷人家。 这来长短巷子吃喝的人其实没有多少是冲着菜品口味的,他们求的多是面子,所以也没有多少人注意赠品菜肴,一般被坑骗了之后也没有太多所谓。 可以但放在了这些穷人家的身上,就不是那么容易接受的了。 “这便是长短巷子发给你们的赠品菜肴的凭证了?” 宴心指着老翁手里紧紧握住的餐券。 “正是。”老翁点了点头,递上前去。 罗云溪凑到宴心身边看了看,不由提醒道:“按照他们店里的规矩,若不让客人当场拿出钱来肯定不会轻易放走,又怎么会直接闹到了这里。” 听了罗云溪的话,宴心觉得十分有道理,看样子老者是已经将饭钱付了才出来的,那小厮又为何会追出来呢。 “老爷爷,您是不是已经付了饭钱了?” “对对,我差点忘了,原本那小二已经收了我的银子还给我免了烤鸭的价钱,可我刚走出门就有人追了出来,说我少给了银子……这个……这简直不可理喻!” 听到还有这么一层情况,周围的客人也都开始指指点点了,长短巷子的做法未免也太不近人情了。 那杂役一下没了话,看着众人有点不知所措,这会儿甄老板终于从里面走了出来。 原本柳宴心以为他是出来主持公道的,可谁知道他竟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万全不顾今后的财路也要与这老翁说清楚。 “姑娘您不是本地人我不与您计较,只要这老人家补了差价自然可以走人,又或是您好人做到底替他补上,本店也就不追究他当街闹事、挡我长短巷做生意的责任了。” 甄老板今天嫁女儿穿的新喜服还没有换下来,转眼就要穿这身喜服为难老人家,生怕别人不知道他背后有人一般。 宴心也还真是见识了,怪不得夏家所有人都把甄佩蓉当煞星。 “当街闹市恐怕挡了生意的人恐怕不是他,而是甄老板你自己!” 她这话几乎是喊出来的,一刹那就惊了所有在场看热闹的人。 第一三五章 不予追究 “你们……明摆着就是来砸场子的!” 甄老板此时也已经怒气冲冲了,他在元城五年,从未遇到过这般凌厉的丫头,也从来没有人敢这么光明正大的和他作对。 话已经说到了这个份上,宴心也不慌张,继续往下接。 她指了指手里的凭据,胸有成竹的反问:“甄老板您这话说的真是让人寒心,您这凭证上面哪一条说了,要消费五两银子中不含烤鸭才可以使用呢?” “这是我们店里的规矩,人尽皆知!” 那杂役还在一旁没有离开,见宴心如此,自然要帮着老板说话,可他这话也正好让宴心抓住了把柄。 “既然是人尽皆知,又为何会闹出这样的事端?” 甄老板不想再吵下去,直接找了最简单明了的办法,他挥了挥手吩咐那杂役道:“这些人分明是强词夺理,赶紧去报官。” 这样正合了宴心的意,她也冲身边的罗云溪喊道:“报官,当然要报官,不止如此还要去通知夏老爷,元城商会、元城城主,把有头有脸的人物全都请来瞧瞧。” 罗云溪明了,立即就要去找人,可以一下就让甄老板给拦住了。 见她丝毫不慌张的样子,甄老板觉得自己今天是遇到对手了,不由质问:“你究竟是什么人?” “小女一个普通人,只是觉得事有蹊跷而已。” 宴心也没有半点退缩的意思,反而一句话让大家伙都提起了兴趣。 见她这是铁了心了要和自己过不去,甄老板已经暗暗让几个杂役把这周围围了起来,就怕这女子闹出什么大事来。 “有什么蹊跷的,不过是一个无赖不给饭钱而已。” 宴心一下就换了口供,摆出一副苦口婆心的模样:“非也非也,我这是在为甄老板解决问题呢,您想您这饭菜的价格有人说不公道,这一传十十传百的,对您的生意肯定会大有影响。” 甄老板掐着自己的小胡子,不知道这个女子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既然如此,不如找些人来做个见证,咱们面对面的查查账看看税,若是其中没有什么哄抬物价、偷税漏税、买卖私盐,既就不怕别人乱嚼舌根,也能让元城的百姓们知道您是本分的生意人。” 不管是哪个城州郡县,只要是打开门做生意的,这买食材做食材都有个价格幅度比例,既然这长短巷子的菜能卖到这么贵,就说明他们肯定是偷偷提高了食材的进价才糊弄了衙门,再不然就是和外界有什么勾结。 宴心故意胡诌了几个最严重的罪名就往上套,这事要是逐步传出去,不管是谁的亲家,肯定是生意难保了。 此举很明显惹得甄老板一时间气不打一处来。 “荒谬,我长短巷的账目岂容你一个小女子胡言乱语说查就查,你这样含血喷人未免太嚣张了吧!” 看着甄老板恼羞成怒的样子,众人也觉得是应该好好查一查才行,便都赞成宴心的办法。 “甄老板,您这菜价可不便宜,可每每还是有这么多宾客来你家,莫非是您在这菜里加了什么东西才不允许我们去查吧。” 现在宴心是民心所向,就算那些人不是真的想要给自己讨个公道,而是凑热闹,也在明面上帮了宴心一把。 此时老板娘走了出来,急匆匆的给甄老板使了个眼色,似乎是有意让他赶紧了解此事。 会意后,甄老板也松了口,虽然生气但没必要堵上自己的前程,孰轻孰重立马摆在了眼前。 “罢了,今天就不和你们计较了,这顿饭就当是我施舍给叫花子的。” 说罢他就转身往店里走,可宴心好不容易把气氛烘托到这儿,才没那么容易放过这不情不愿的甄老板。 她给叶菁使了个眼色,两人双双上前拦住了他。 宴心抱着手肘,不怀好意的笑道:“甄老板此言差矣,我们这么劳心费力的帮您合计,想方设法的给长短巷排除障碍,为您洗脱了污名,白白给您做了这么多宣传,您三言两句就想把我么打发了?” “你们想怎么样?” 甄老板想着自己是看过黄历的,不然也不会选这天嫁女儿啊,怎么就遇上个这样死乞白赖的。 宴心搓了搓三根手指,暗示甄老板得花钱消灾。 “您说呢?” 这会儿老板娘立马就吩咐了一直在边上的杂役:“田二去拿五两银子。” “五两银子,我们三个人怕是不好分吧。”叶菁这个女人学的还挺快的,把宴心这一套折磨人而又不讲理的本事发挥得淋漓尽致。 老板娘咬了咬牙,不情愿道:“田二,拿十五两!” 宴心拱了拱手,欢欢喜喜的接过了银子抖了抖。 “甄掌柜果然大方,各位乡亲父老看看啊,甄掌柜花银子请我们办事,督促长短巷变得更好更安全,那就感谢各位捧场了。” 那群人见宴心这没头没脑的样子,觉得没了看点,便撒了撒手一哄而散。 甄老板被气得脸青一阵白一阵的,赶紧就要这回自家店里喝口茶冷静冷静。 解决完了这件事,宴心立即就把银子交到了这老翁手上,亲切笑道:“老人家,您先拿着,带着孙儿去别人家多吃几顿好的。” “这……这可使不得。这甄掌柜出了名的铁公鸡,您今个从他手里掏银子,明天指不定他就要怎么对付你呢。” 老翁立马就要推辞,可还是拗不过宴心。 “老人家您不用为我们担心,我们是江湖中人若是这点本事都没有还怎么帮您出头呀。”转眼宴心又逗了逗那男孩子,直到现在他才肯露出笑脸来。 老翁不再推脱,感激的谢过他们三人。“真是个善良的女娃娃。” 叶菁看来这一场无关紧要的戏码之后,不由纳闷:“我说你费了这么大的功夫,就是为了套一个小小的公道?” “可不是公道这么简单,是找了一个合适的契机,为我们求了一道保命符。” 宴心不以为然,活动了一下筋骨,暗示着还有什么大事会发生。 “这话从何说起。”她非要刨根究底。 “今天晚上你就知道了。” 宴心不慌不忙的走回了悦来客栈,只见钱掌柜已经笑盈盈的为他们三个倒上了茶。 “三位一番唇枪舌剑必定是口渴了吧,赶紧尝尝这从皇商手里买来的新茶。”钱掌柜还端来了几碟子小菜,状态近乎谄媚。 这茶泛着红色,茶叶沉在水里已经撑开了,浓郁的茶香让人舒畅,宴心猜得不错的话应该是大红袍。 “这茶确实是好茶,只不过还缺了点诚意。”她晃了晃杯盏,别有深意。 和钱掌柜这样的聪明人聊天就是简单,他立即就接了一句。 “不知姑娘是要什么样的诚意呢?” …… 月黑风高,树影颤动,长短巷的后院悄无声息的翻进来两个娇俏的人影。 “你究竟想找什么?” 叶菁本想在房里好好休息,谁知道这个柳宴心竟然把她拖了出来干苦力,心里自然有一百个不乐意。 宴心走在前头,绕过了后厨,直奔柴房等地,随口回了两个字:“证据。” “证明甄老板买卖私盐、偷税漏税?” 若是真有这些事情发生,那怎么也轮不到他们三个来管啊,直接上报给州牧府调查不是更加容易么。 “当然不是,他千方百计要送自己的女儿去夏家肯定有别的打算,我怀疑他背后还有靠山。” 宴心开始怀疑身后这个女人的脑子了,把所有的心思都放在男人和争宠上,就会使自己的目光变得短浅。 长短巷的后院很大,且整个酒楼的格局和悦来客栈其实没有事吗分别,二楼几乎都是包房,给客人们单独吃喝的,三楼靠近宴心厢房的那一边就是甄佩蓉的房间了,其余就给小厮们住。 其实要搜查的话,本就是个耗时耗力的差事。 叶菁只在她后面望风,也不知道从哪里开始找起,“你的意思是他很可能是江湖中人,隐姓埋名在这做生意是另有所图?” “你也不算太笨,要是肯跪下来给我磕三个响头,说不定我会再告诉你点别的。” 宴心在后院的墙边查到了一些脚印,这些脚印并不是刚才她们留下的,看上去像是小女孩的…… 恐怕就是那个叫做小环的女孩,也是甄佩蓉一直在命人寻找的女孩。 叶菁就算是生气也不好太大声,只能憋着气拧宴心的胳膊。 “得寸进尺,你穿的这样张扬,就不怕被人发现。” “你还真是说到我心坎里去了。” 她擦了擦手,用鞋底把那些脚印瞧瞧抹去,转头就要换个地方继续查。 可还没等她再有下一步动作,后院突然灯火通明,好几个举着小火把的杂役一下把她们团团围住。 “啧啧啧,我当是哪儿来的老鼠呢,竟然也敢在我的地盘上撒野。” 甄老板从人堆里走了出来,带着守株待兔成功后的笑容。 “就知道你们这些人不会轻易作罢,老夫早就等候多时了。田二现在就去报官,看她们被抓个现行之后要怎么巧舌如簧的离开。” 第一三六章 巧舌如簧 “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自家人打自家人啊。” 似乎这些人的出现都在宴心的预料之内,她不慌不忙的样子,像极了是专门来长短巷做客的。 甄老板面露疑色,可并未让那些人收起棍棒和火把,反观这两个女子有何动作。 “您在那么多人面前说请我们做监督,给长短巷查漏洞,我们不辞辛劳、不分昼夜的帮您,您又怎么能因为一点小小的纰漏而过河拆桥呢?” 宴心微微蹙眉,摆出一副寒心的样子来,好像自己也是被迫的一样。 白天在长短巷门口闹得那一出声势浩大,宴心现在说的顺理成章,若是闹出去必然有人作证,这样也就没有人会相信甄老板的话了。 叶菁这才反应过来,为何宴心一开始不愿意穿夜行衣前往了,原来是早有准备,万一穿夜行衣被抓住可就是有口难言了。 甄老板冷哼了一声,似乎在因为被宴心算计而生气。 “原来你是在这儿等我呢?” 但很快他又恢复了平静,眯了眯眼睛道:“就算不报官,你以为你们还能安全走出去么?” “怎么的,甄老板要滥用私刑,强行把我们扣下?” 宴心像是在给甄老板提意见,生怕他想漏了什么,让自己和叶菁就这样轻易逃脱。 “有何不可?”他无所畏惧的模样,让宴心更觉得他这是有恃无恐。 “我们可是江湖中人,甄老板不怕我们手里的兵器?”说罢宴心拔出了剑,对准了众人中间的甄老板。 他们家的这些杂役们没有半点要退缩的意思,都紧紧拿着棍棒盯紧了宴心,甄老板丝毫没有半点动容,他摇了摇头道:“江湖人又怎么样,扔进柴房饿个几天,一样沦为狗熊。” “既然如此我们也就不客气了。” 宴心给叶菁使了眼色,她就知道肯定又逃不过了,想也没想也拔出剑来,冲向前去与那些杂役们纠缠在一起,并借力将他们引向一边。 长短巷突然就热闹了起来,除了衣物摩擦声就是棍棒声,一时混在一起才能成就一番好戏。 眼看着甄老板身边不剩几个人了,宴心冲他笑了下,转眼就袭了上去。 周围那几个莽夫冲上来的时候,宴心两脚就把他们踹得老远,很快剑横在甄老板身侧,他下意识的往后一闪,眼神也变得犀利起来。 宴心没有打算就此收手,反而动用了好几个假动作避开了要害,但其实并未伤及甄掌柜分毫。 在不断的避开之后,他忍无可忍不由得大喊:“你究竟想干什么!” 他看上去手忙脚乱的,除了步步后退以外根本没有任何办法。宴心根本不搭理他,自顾自的上前。 “你若是伤了我,以为自己可以独善其身么?” 甄老板的声音很大,似乎是想要把杂役们都叫回来,可他不知道,叶菁这个时候才不会允许那些人在她的眼皮子底下逃走。 “既然我敢公然与您为敌,您就该知道我的目的也不简单。”宴心大方的承认自己是有备而来,她看了看时辰之后果断收了手。 “谁派你们来的!” 甄掌柜目光如炬,气势逼人,仿佛这一点才是他最关心的事。 “又是谁派您来的呢!” 宴心掏了掏耳朵,有意周旋。 “一派胡言,若是你现在离开,我且不追究!” 他也算是忍无可忍了,面对宴心这种没脸没皮的女子,他要是真的追究起来,还不知道要遭到什么样的报复呢。 这时候周围一已经没有了大么多的火光,但宴心还是能够看清楚甄老板眼中的杀意。 “叶菁!” “明白!” 宴心冲着方才杂役们追过去的方向喊了一声,叶菁立马就有了回应。她立即将自己的头发拨乱,把衣服也撕破了两个角,为了显得自己更加惨淡,她抬手就给自己来了一巴掌。 “你们……你们……干什么!” 甄老板看这宴心在自己面前摆出这种架势,更是惊恐,他半句话还没有说完,前院就已经传来了敲门声。 “开门!快开门!衙门视察!” 听这个动静,宴心就知道是罗云溪终于把人给带来了,不过算算时间似乎是稍微早了一点。 甄掌柜看着这一场戏,终于是明白了宴心真正想要做的,她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就是想要把官府的人引过来,还故意把自己装扮成如此模样,一会儿人要是真的进来了,就算是再有何等身份,也说不清楚了。 陷害!多么拙劣的手段! 可他现在意识到为时已晚,唯一的自救方法就是把那些人拦截在外头! 他拍了拍手,田二就立马带着人绕了回来听吩咐。 经过方才的事,甄老板的背上也开始冒冷汗了,可此时此刻务必要强作镇定。“给我盯住这两个女子,不准她们说话,不准发出半点动静!” 宴心不管三七二十一就跌坐在地上,那些杂役看着她牙痒痒,可是又不好动手,万一惊动了外面的人,让他们冲进来看到这一幕就是着了这两个女人得道了。 前院外头也是热闹,罗云溪一口咬定自己的两个姐姐被甄老板半夜掳走,只因为戳穿了甄老板的菜价太贵,他那撒泼打滚的样子,让衙役们着实也头疼的很。 本着以人为本,以礼治国、有事就报官的理念,他们自然要打击黑恶势力,铲除一切恶霸村霸! “这位官爷有何贵干啊。” 甄老板让人把门打开了一条缝隙,与外头的衙役们交谈。 “衙门视察,有人报官说你们扣押花季少女,行了不该行的买卖,这事已经捅到上头去了,我们也是奉命行事,甄掌柜还是行个方便吧。” 其中一个眼看就要把门拉开,可却被甄老板顶了回来,他一脸的惊讶看了看周围几个兄弟。 “这位官老爷,甄某在元城五年,从来没做过什么违法乱纪的买卖,肯定是这位小兄弟弄错了,这么大晚上也不容易,甄某自掏腰包请兄弟几个喝杯热酒暖暖胃吧。” 说着他就要从腰带中掏出银两,却让罗云溪一下按住,“甄老板可真是心大。” 甄老板看了一眼罗云溪,似乎是在警告他做人要识时务。 但他还真是算错了一点,罗云溪这个人,从来就不是识时务的人。 他抢先一步上前,与甄老板对视,“弄没弄错,我们一看便知。” 在这样的压力之下,甄老板竟然不敢直视罗云溪的双眼,只能继续周旋。 最可气的是这三个外乡人还不明身份,就算是要威胁,也不知道从何处下手才是最好。 他拱了拱手,再一次开口:“可今天我家丫头刚刚出嫁,做了夏府少夫人,晚上娘家就要面对官府搜查,恐怕是有些不吉利吧。再说了,要是传到夏老太爷的耳朵里,恐怕……” 言下之意不过就是说他是夏家啊的亲家,万一得罪了自己,谁也别想好过。 可这带头的衙役也是个愣头青,一门心思的完成任务后,回去和老婆孩子热炕头。 “吉不吉利的哪有你说了算,赶紧开门!” 那衙役也不耐烦了,天越来越晚,在元城里办事从来没有人敢给他吃闭门羹的,这一回他还就非要进去一探究竟。 “甄老板白板尊,莫不是心中有鬼?”罗云溪加大了嗓门,暗示宴心到了里应外合的时候。 闻此言,宴心也不用憋这气了,和不远处的叶菁一块带着哭腔开始大喊救命。 田二一下惊住了,赶紧叫人上来捂她们的嘴,一时间几个人就围在了一起。 都这动静了,衙役们肯定等不下去,一下推开了堵门的小厮就踏了进去,直奔事发现场。 很快脚步声也落入了宴心耳中,她愈加来劲,大哭大闹的,宛如受了天大的委屈一般。 “都给我住手!”衙役们拿出刀来,震慑住了田二等人。 民不与官斗,这是多少年来的硬道理,甄老板见藏不住了,立马上来补救。 但还是晚了一步,罗云溪一手一个,把她和叶菁拉了起来,立即质问道:“甄老板,我的两个姐姐在你的酒楼里出现,还是这副模样,你还有什么话说。” 此时若还不解释清楚,事态严重起来很有可能危及自身。 “这……分明是嫁祸!是他们两个自己跑进来演戏的!为的就是嫁祸离间!” 甄老板一口一个冤枉,可他那些杂役的棍棒,还有宴心等人的遭遇,早已经容不得他再狡辩了。 罗云溪也不是好欺负的,借题发挥道:“我们不过是几个外乡人,甄老板既然敢突然拿我们开刀,必定是做了太多这样的勾当,已经不信鬼神了,难保酒楼里还有其他被困的女子!” 看热闹不嫌事大,既然闹了就要闹到底,这才是宴心一开始的目的。 “给我搜!” 带头的衙役一声令下,其他人就开始满酒楼的搜罗证据。 宴心等人接着整理仪容的由头,也闪进了酒楼中去,方才在宴心提剑逼近的时候,这个甄老板明显下意识就要动手,可却硬生生的忍了下去,她再次试探的时候,甄老板为了不露出马脚来更是一忍再忍,动作比普通人都慢了不少。 如此一来,他必定也是会些武功的。 一个会武功的人蛰伏元城五年,挖空心思要把女儿嫁给首富之子,他的目标绝对不可能这么简单,说不定就是受了更大组织的指使。 等等……这个味道…… 五石散? 第一三七章 纳妾文书 “我不同意!” 叶菁气呼呼的,说什么也不愿意认可宴心的决定,自顾自的在房间里转圈。 当然宴心也不是在和她商量,而是敲了敲桌子通知她:“不同意也不行,这文书已经送到了,你不去难道要我去么?” “为什么不能是你去。” 叶菁还是不乐意,她还以为黄昏时候宴心跟钱掌柜说了什么呢,结果夏家连夜就把纳妾文书给送过来了,竟然还指明了是自己! 这个柳宴心竟然要把自己送到夏家,给夏旭那个一脸奸相的男人做妾侍! 分明就是公报私仇! “我当然有更重要的事去做了。” 宴心耸了耸肩,也不是不知道这个女人心里在想什么。她觉得她自己好歹也是个西津的名门之后,就算再落魄也不可能沦落给别人当妾侍。 毕竟她连输给宴心都不服气,又怎么可能心甘情愿的屈居于一个哑女之下,就算是作假也不可能。 可宴心就想不明白了,叶菁这女人和柳糖儿的做派真是如出一辙,不是能屈能伸的料,心气再高又有什么用呢,方才在长短巷里,为了能让那些个衙役信服,宴心不也是没有管那么多么? 还说为达目的能不折手段,看来这些女人也不过如此,一旦危及自身利益,马上就撂担子走人。 叶菁也抓住了话茬,挑眉沉思,“那你要干什么去?” 听叶菁这意思,是准备和自己换,她才不答应呢,没好气的吐出两个字。 “找人!” “找谁?” 想来若是不给出一个合理的说法,叶菁是不可能同意的,她只能继续解释。 “之前在城门口撞上我的小姑娘,如果我没猜的话她就是甄佩蓉一直在找的人,而且和夏家也有一定的关系。” 既然在城门追着小环的人是夏旭派来的,那就说明她早已经和夏家结盟,这也就是甄佩蓉寻找她的原因了吧。 沉吟了半响,叶菁有些不相信的样子,迟迟不肯答应下来,这时候罗云溪靠近她劝道。 “叶菁姐姐,夏家哪儿不好了,整天吃香的喝辣的反正也没有人认识我们,捞完这一票我们就马上离开,我陪你一起去。” 一听罗云溪要陪自己一同前往,突然叶菁觉得这件事也就没有那么难了,况且她一身武艺也没有什么人能为难她,比起在外面四处奔波确实舒坦不少。 “那……也不是不行啊,我可把丑话说在前头,我只在外人面前演戏,其余的我一概不管!” 她从来没有忘记自己的目的,她要做的只是通过破军山的试炼这么简单,柳宴心额外做什么有什么计谋她一概可以不管。 同样叶菁也知道,如果柳宴心敢对自己不利,那么她所期待的事也绝不可能做成功。 这样的相互制约,才是成事的关键。 “放心,你只要进了夏家的门自然有人来找你,你就把平时对付我的那一套用在她身上就行了。”宴心深知入府之后她会遇到什么,不由觉得她把事情想得太过简单了。 甄佩蓉不是哑巴这件事她没有明确的提起过,但一个女人既然能因为贪恋权贵而在人前装聋作哑五年,那她的城府必然也不会让叶菁失望,更有可能的是,她还在隐藏着什么大秘密。 “但你也别太掉以轻心,万一被扫地出门可就是丢了我的脸面了。” 她低声提醒她,示意她要妥善完成任务,否则大计难成。 “区区一个夏府,我还就不信我自己不愿意走,有谁能把我赶出去。”叶菁确实不经激,她这副趾高气昂的样子,像极了在枫林时候的偶遇。 宴心十分配合的鼓了鼓掌。 “不错,我欣赏你的自信,那明天一早就直接做了后门口的轿子从夏家侧门进府吧,夏老爷已经把一切都打点好了,只要一进门就会有人把你带去该去的地方。” 这一套就是标准的纳妾流程,仔细看看叶菁的不高兴还挂在脸上。 “那我要待到什么时候。” 叶菁下逐客令之前,没有忘记问清楚最重要的一点,就算夏家的日子安逸,也不能影响任务。 “什么时候甄佩蓉开口说话啊,你就是可以离开了。”宴心摊了摊手,拎着罗云溪就准备出们。 叶菁没想到柳宴心这么快就已经找到了关于甄佩蓉的信息,“这……你是说她真的是装的?” “那也不一定。” 宴心没有等她发话就自己推门走出去了,也没管身后两个人的表情。 这“不一定”的话模棱两可,像是她自己也没有办法确认,要么甄佩蓉其实是两个人,要么她就是装的。 风一下一下的扑在窗上,现在已经是深夜了,宴心裹了一条厚被子都觉得脚底冰凉,她甚至有些后悔把罗云溪锁在门外了,要不然她还能让罗云溪暖暖脚。 当然想是这么想,算算日子他们也只能在元城待五天,她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要回家见哥哥了,万一错过了这一次机会,下一次见面不知道又是什么光景。 她努力的在搜索上一世的记忆,元城夏家,究竟有什么特别之处…… “咚咚咚。” 一长一短的敲门声传来,宴心以为是罗云溪又找上门来了,披了件衣服没好气的爬起来去开门。 “你又睡不着了?” 话已经说出口了,可打开门后见到的人却是那个眼熟的小姑娘。 什么叫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甄小环?” 她试探性的开口。 小姑娘早就换了一副神情,脸也洗得干干净净,和数个时辰前城门口那个失魂落魄的小可怜判若两人。 甄小环没有打算掩饰自己的身份,反而不吝夸奖:“你已经知道我的名字了,看来还挺聪明的。” 她勾唇一笑,完全不像比自己小个四五岁的模样,这倒让宴心大胆的猜测起来。 “小小年纪这么老成,你该不会和夏旭才是兄妹吧。” 宴心侧开身子,示意她进来说话。 “姐姐这你倒是想错了,我要是有福气做夏旭的妹妹,怎么也不会让他娶甄佩蓉来为难我这个小姑子。” 甄小环打了个哈欠,环顾了一周觉得宴心住的还不错。“听说你还是有大来头的,要不然他们也不会觉得你能成事。” 无事不登三宝殿,既然甄小环自己找上门来了,就说明她也有事情想要和柳宴心说明。 “说说吧,你都知道什么秘密了,让甄佩蓉这么费神的找你,还要来请我救你。” 甄小环的表情立马变得无奈起来,但却一点悲伤地情绪都没有。 “你应该也都猜到了,我识破了她们的一部分诡计呗,说我姓甄,其实只是被他们收养而已,一旦对他们产生威胁自然就会反目成仇。” “你知道甄佩蓉能说话?”她立马就开始求证这一点。 “不止如此,我还知道她身手不错,而且擅长用毒,就连我养父也不是普通人。” 甄小环一边吃着桌上的糕点,一边说着自己家的八卦,那模样像极了村口的老太太跟邻居炫耀自己家的公鸡会下蛋一样。 身手不错还会用毒,难不成自己在长短巷后厨闻到的五毒散的味道就是甄佩蓉留下的?可五毒散也不是货真价实的毒药啊,它不会是会让人上瘾而已,至于毒的效果…… 看来叶菁从明天开始就棋逢对手了,不过这样也好,恶人自有恶人磨。 宴心这会儿又有了新思路:“他们一家都是乔装在元城的?” “与其这么说,倒不如说他们一家都是为了夏旭而来的。”甄小环解释道。 宴心一拍大腿,怎么都想不明白。“这阴沉的小子到底是哪里好了。” 她憋了瘪嘴,觉得事情并不简单:“不能老在夏旭身上的找原因啊,要是你要拿敌军将领的人头,也会一开始就告诉他本人么?” 这虽然是一个不怎么样的例子,但也有几分道理。 “你在甄家这么多年,就没有发现他们和外界有通信之类的么?”若是受人指使,顺藤摸瓜也应该会找到蛛丝马迹。 她回忆了很久,终于讲了一样最有价值的事。 “这我倒是不清楚,但每两个月时候我养父都会身子不适卧病在床几日,但时间一过马上又生龙活虎的了。” “这……恐怕是被人操纵了吧。” 或许五毒散就是这么来的,为了可知这种痛苦,所以甄老板每每都会服用一些五毒散。五毒散会令使用者精神亢奋,让其远离苦痛并且上瘾,久而久之欲罢不能。 “我今天来主要是想问问姐姐你究竟有什么妙招,我们夏少爷想要的可不只是甄佩蓉离开夏家,更想要斩草除根。” 甄小环绕了半天圈子,终于还是把夏旭的话给带到了,怎么说夏旭也是未来夏家的家主,有些小权和小心思是应该的。 但宴心还是忍不住要打趣:“啧啧啧,这么狠毒,怎么你是想甄佩蓉走了以后接她的位置么?” “倒也不错,你的建议我会考虑的,有时间也请姐姐在少爷面前为我美言几句。” 甄小环顺水推舟,赞同了宴心的说法,既然话带到了,她也就应该离开了。 第一三八章 商家疑云 一大清早了门口放了两声响,这便算是讨一个吉祥如意了。 宴心坐在妆台前,拿着小二之前孝敬的脂粉轻轻抹在两颊,之前被水匪打劫,手边也没有什么清雅的发簪,她只好简装上阵。 既然昨儿夜里甄小环已经找上门来了,那就说明宴心也不用大费周章的去找她查什么真相了,正好早上叶菁假装过门跟着去看看也好。 看这位不可一世的大小姐怎么和瞒天过海的甄佩蓉斗智斗勇。 整理好衣物打开门,正好遇到了走出拐角的罗云溪。 “哟,娘子怎么起的这么早?” 他上下打量了宴心的装扮,心情大好,忙不迭的走上前来牵她的手。 宴心扭开了身子,错开了他的手往楼梯走去。 “我不太放心,准备跟着去看看。” 方才罗云溪也没闲着,趴在二楼凑热闹,夏家的人把他算成了送亲队,还特意给他包了个大红包。 “她已经上了楼下的轿子了,我们从后面跟上就行了。” 宴心点了点头,旁敲侧击道:“这一路上你都在想什么呢?家里没有给你来信么?” “我已经和十四说过了,过两日他就会直奔元城来,到时候会给你带来关于鸾儿的消息。” 说实话,鸾儿已经有些时候没有给她递消息了,要么是事情没有进展,要么就是被什么给缠住了。 一听十四也去了浔阳,她不由关注:“难倒是你派他去了浔阳,难道是有意撮合?” “你可别多想,我不是那种干预属下谈情说爱的主子,只要他完成了自己该做的事情,接下去他想干什么我一概不管。” 罗云溪说得轻松,身子慢慢的就开始往她身边凑。 宴心微微有些出神,按照道理来说,只要是做了皇亲贵族或者大户人家的暗卫死侍,那么就预示着这个人再也没有属于自己的自由,终其一身都只能活在主人家的支配之下,主子一声令下那不管刀山火海,九死一生也要去。 可罗云溪对待十四却一反常态,这倒让她有些好奇。 “你的意思是……十四对鸾儿是真心的?” 之前在澜州的时候,罗云溪就说十四的身份也不简单,若真能替鸾儿报了仇,再给她寻一门亲事倒也不错。 他丝毫没有迟疑,一口咬定:“比真金还真。” “可他毕竟是你的暗卫,若鸾儿也动了心,你到时候放不放人呢?” 谁知道这个罗云溪到底在打什么鬼主意呢,万一人家从诗词歌赋聊到了人生哲理,又从人生哲理聊到了鱼水之欢,到头他一声令下岂不也是竹篮打水? “若是鸾儿愿意一直跟着你我就放人,若是她不愿意我就要好好考虑考虑了。” 听他这意思,大抵就是鸾儿若是愿意一直跟在宴心身边,那只要宴心愿意和他在一起,十四就不会离开主子还能成人之美,若是宴心之后反悔不和罗云溪在一起,那就是宴心破坏了一桩好姻缘。 这话都说到了这个地步了,分明就是要逼着宴心从了她呗。 “你这人还真是狡诈。” 她装作没听明白,转身就下了楼。 也不知这罗云溪在大冷天的,从哪儿买了把折扇回来,握在手里把玩道:“这里可不只你一个生意人。” 说罢眼睛就飘向了正在桌前算着账的钱掌柜,想来他这悦来客栈左右也就五六个客人,哪儿有那么大的资金往来呢,估摸着背地里也没少藏私房钱吧。 悦来客栈的门口也有几个婆子正在互相嘀咕,宴心不是不知道缘由的,头也没往那儿撇一下,朝着夏家的方向走去。 昨日一搜到五毒散的粉末,她立马就叫来了衙役,按照私下扣留女子和倒卖违禁药材的名头将长短巷关了几天,等着元城的州牧赶回来处理这件事。 如果宴心听到的风声不错,元城州牧正在京城述职,没个十天半夜赶不回来。 当然,只要一天不解决,这长短巷子就一天开不了门做生意。 “你这女人,还真是记仇,甄老板最后那模样还真是叫人怜悯呢。”罗云溪也不是要为那钱掌柜开脱,只是故意要拿宴心打趣。 宴心做事有一套自己的想法,一旦觉得有效就认定了去做好。 “你懂什么,我要是不断了她的后路,又怎么能让她原形毕露呢?” 罗云溪叹了口气,不由感叹:“女人何苦为难女人。” 街道上渐渐恢复了生机,元城的叫卖有一套自己的风格,每一个摊贩都会尽量展示自己家的好东西,从而吸引顾客的关注,就算是你本来没有想要买任何东西的打算,他们也会盛情邀请你试一试。 这不,就有一个大婶来到了宴心面前,不由分说就把一只珠钗插到了宴心的发间。 “姑娘姑娘,今日怎么穿的这么素雅,连一只发簪都没带上,你快看看我这一只和你的发髻多般配。” 宴心没有办法,只能停下来接过她凑到面前来得镜子。“确实是不错,可暂时我还不需要呢,谢谢您啦。” 说着她就要把珠钗拿下来还给大婶,大婶却一下抓住了她的手,更加急切的吹捧。 “诶,姑娘家的怎么能不带一只发簪做点缀呢,您看您前头那个姑娘一连在我这买了好几件呢,这每一件都是精挑细选的。” “真的不用了大婶。” 宴心摇了摇头,对于这样突如其来的热情她真的不太适应。 “姑娘还没嫁人吧,你是不知道啊,之前甄家的大姑娘在我这买了一对簪子,隔天就和夏家的小少爷定了亲,这可不是大婶我胡说的。” 大婶觉得宴心是个好说话的姑娘,便开始软磨硬泡,还把之前甄家那位的传奇故事拿了出来,硬要给自己的铺子加点什么硬料。 赶巧了,这正好也是宴心关心的问题,她立即追问:“甄家的大姑娘?她经常出来买东西么,你们对她印象如何啊?” “哎,这丫头虽然是个哑女,但心地善良也有福气,平常看上什么直接就给了银子,不爱和我们多说什么,她也经常去巷尾的药房给父亲抓补药呢,我有个在那门口卖饼的妹子老是遇见她。” 这大婶就像唠家常一下,把这件事越说越远,其间手也没闲着,不断的把一些新花样拿到宴心发间比划比划,就盼着她突然对哪一件怦然心动。 这八卦听了个大概也就行了,再听下去说不定这大婶马上就要把整个店都推销给宴心了。 “谢谢您大婶,这珠钗我们要了。” 罗云溪适时的将银子递上前,替宴心拦住了接下来的盛情,有这份助攻,宴心想也没想就朝着巷尾走去,就像是生怕错过了什么惊人的消息似的。 不一会儿,罗云溪捧着两个热包子从后边追了上来,拱了拱她道:“查归查,但总不能饿着肚子呀,还真想挨到夏家在喝一次喜酒啊。” 她接过了包子咬了一口,一时新鲜肉汤的滋味漫入口中,让她有了些许错觉。 “有心了,好不容易的了些线索,错过了就不好了,一会儿你就站在外面安等我吧,人多眼杂小心点。” 宴心加快了脚程,站在不远处她看到巷尾处有两家药铺子,而卖饼的婶婶站在中间,正当犹豫不决的时候,她飞快的吞下了手里的包子,带了些许笑意先走了向了那位婶婶。 她装作走累了一样伏在墙边,随口道:“哎,这两家药房旗鼓相当,也不知道哪一家的口碑更好一点。” “诶,姑娘累了吧,要不尝个饼呗。” 一见到有人停留,这大婶也就拿了块咸味大饼子凑了上来,元城的人啊,就是被这做生意的冲劲给出卖了。 宴心接了过来,露出甜甜的笑容,“多谢您了大婶,您可知道这哪一家药房更好些么。” 说着她掏出钱袋就要给大婶铜钱。 “天宝堂和关东堂都是我们这儿数一数二的药材铺子,要说人多嘛还真是这关东堂好一些,但要是说受人肯定还数天宝堂。” 大婶的话匣子就这样打开了,有一种本地人不断对外宣传的架势。 宴心继续递话茬,就等着她说点自己想听的,“这从何说起啊。” “天宝堂主要也就是治疗风寒湿热,他们家开的药药到病除!”这大婶手舞足蹈,说的斩钉截铁的,让宴心不由怀疑她就是天宝堂请来的托。 但就算这样,她还是得费心配合下去。“有这么神?” 罗云溪站在不远处一边按啃包子一边注视着她,那把不知从哪儿来得折扇别再腰间,越过人海还能清晰的瞧见他的笑意,竟然有一种生怕自家媳妇被人拐走的架势。 “那可不,要不怎么连夏家的少夫人也三天两头来这儿抓药呢?” 总算是到了正题了,宴心装作好奇的样子问道:“哟,您是说甄小姐么,那她都抓些什么药呢?” “这我也不清楚,大概是关于她爹那风湿病吧。”大婶也终于有答不上来的时候了。 “好嘞,那我先都瞧瞧看。” 宴心点了点头,却并没有急着迈进甄佩蓉常去的天宝堂。 这两家药铺看上去都有些年份了,但是对比起来天宝堂的人气从里到外都逼着关东堂要好了不少。 若是甄佩蓉去天宝堂抓药,也能掩人耳目和探子传递消息,但宴心并不急于求成,而是转身走进了对面而建的关东堂。 第一三九章 哑女有谋 她打量了一下铺子里的情况,整个药铺还算干净,可就是没有多少病患来问诊,有一个在药架边上的小学徒一边嘀咕一边有一下没一下的清点药材,一副百无聊赖的样子。 一般这样的人也就最容易下手,她快步走了过去清了清嗓子。 “哎,小二哥我这是想来打听打听,您们这有没有替长短巷甄老板诊过脉的大夫啊,我爹前不久得了和甄老板差不多的风湿毛病,听了大夫的话,特意来着儿求个药方的。” 宴心没有去天宝堂是因为害怕那里头的人就是和甄佩蓉接应的人,万一冒然进去恐怕会打草惊蛇,所以特意来了关东堂探探风头。 “这……我恐怕不能做主,还得去问问我们家出诊的大夫。” 小学徒明显是楞了一下,又不想错过宴心这一桩生意,立即往里头请教去了。 “好嘞,麻烦您了小二哥,若是有办法我愿意多花些银子。”她先把这金额挑明了,也好让这学徒更加用心。 学徒笑了笑,舔了舔嘴唇,搪塞道:“医者仁心,这哪儿是银子不银子的事啊。” 宴心也没再多话,静静在外头等着,很快就有个老大夫迎了出来。 他倒算是识礼的人,先问问了宴心父亲的情况,而宴心也就按照甄小环描述的那样,把患者的病情讲给了这老大夫听听。 老大夫连连点头,还是照实回答道:“说实在话,我也并未替甄老板诊过脉,若是方便的话老夫可以上门为令尊号脉,这样也好更加精确的对症下药。” “可我家住的太远,似乎不太方便呀。”宴心面露难色,难以定夺。 老大夫看她这为难的样子,又好心给他出了个主意:“倒是对门的那家,甄小姐常去抓药,说不定姑娘您可以去问问。” 宴心这下明白了,为什么对门的那一家生意好些,而关东堂却人庭冷落,若是这样做生意,早晚得关门大吉。 看来元城也还是有少部分人没有学到做生意的精髓的。 “看他们大排长龙的样子,也不知道时候能轮上我,大夫你可知道甄小姐常抓什么药?” 老大夫摇了摇头,表示自己帮不到宴心什么。 那老大夫还要坚持说可以上门问诊,少收些诊金便好,她笑了笑,推脱自己家住的太远,若是请的话就会请家附近的大夫,就不劳烦了。 走出了关东堂,罗云溪又黏了上来。 他笑了笑问道:“怎么样,有没有什么尽展呢?” “基本上有些想法了,改天再来,我们先去看另外一场戏。” 此处里夏家也不远了,一柱香的功夫就能走到。 “看叶菁入门?怎么,你没看过别人娶小老婆啊,你要是实在感兴趣,我以后就娶个十个八个的,让她们挨个给你敬茶怎么样啊?” 罗云溪很快就猜到了宴心指的那一场好戏,不由顺口打趣。 宴心也没给他好脸色看,一头劲往前走。“你要是愿意娶就娶,反正和我没关系。” “哎,宴心心你生气啦?” 瞅她那模样就知道这下估计是不好了,罗云溪立马扯着她的衣角哄道:“别呀,我就是随口一说,我和那些海王可不一样,我对你虽然说不上一心一意也是死心塌地啊。” “闭嘴吧,像个苍蝇似的,老盯着我做什么。” 她的这副模样在罗云溪的眼里就是吃醋的表现,而且对他来说极为受用。 听了那话,罗云溪也笑了,“苍蝇不叮无缝蛋,你也要好好琢磨琢磨自己有没有什么地方让我有机可趁咯。” “你!” 宴心抬手就往他胳膊上掐,疼的罗云溪哼哧哼哧的乱叫。 这会儿其实他们家已经到了夏家门口,小厮见到他们两人立刻就迎了上来。 “两位便是叶小娘的朋友了吧。” “噗——” 宴心惊他这么一打断忍不住笑出了声,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 “叶小娘?你这么说要是给她听见非要扒了你的皮。” 她笑的直不起腰来,若是叶菁这个女人知道自己在别人口中成了小娘,还不知道怎么讨回公道呢。 不过她很快就意识到了一个新的问题,难道是叶菁特意让这个小厮在这儿等着的? “你认识我们?” 小厮恭恭敬敬,刚正不阿的说道:“少爷吩咐了,一会儿若是见到一男一女,男的瘦弱可欺阴柔造作,女的蛮横无理凶悍麻烦,那便就是叶小娘的朋友。” 阴柔造作? 凶悍无理? 宴心和罗云溪相视一眼,面露难色,但毕竟是别人的地盘宴心也不好发作,要不然就真应了夏旭那个奸人的话了。 宴心只能顺势咬牙夸奖道:“你们夏少爷还真是独具慧眼呢。” 得了这句褒奖,小厮也不客气,回了一句:“不过我们少爷还说您二位郎才女貌天生一对。” 罗云溪觉得,继续说下去宴心可能就要动手打人了,大清早的也不宜动武,便及时止损。 “行了,带我们去见见你们家少爷吧。” “好嘞,二位这边请。” 果然,这夏家从上到下都是阴阳怪气的,难怪有甄佩蓉这种人不嫌事大硬要往里凑。 但她究竟是怎么忍受夏旭那小子的毒舌的?果然这年都万物相生相克。 跨进了夏家的大门,宴心不由感叹:“叶菁一个被抬进去的二夫人都进不了正门,我们两竟然还能大摇大摆的从正门走进去,人比人真是气死人。” “要是别人听见了,你也不怕她马上就走人么?” 罗云溪跟在她身后,就像个富家千金的护卫,但是作为护卫他长得也太过与显眼了。 绕过了两处建立在小池上的浮桥,他们来到了一处小别院,看上去环境清幽,是个安稳的地方,夏家的其实除了外头的装饰像极了道观,里头倒也算是说得过去,要不然住在院子里吓都要吓死了。 真希望叶菁这个“女妖精”在甄佩蓉面前不要显出原形才好。 宴心看了看院子门口站着的侍女,不由分析道:“现在走怕是来不及了,看看时间麻烦估计已经找上门去了。” 她避开了小厮,悄悄凑到罗云溪耳边笑言:“我已经迫不及待想要看看叶大小姐吃瘪了!” 他们两一前一后的跟着小厮绕过内院,那门口的侍女刚要进去通禀就被宴心拦住了。 随即,“呯——”一声巨响,几人都惊住了。 这还没进门呢就听到了杯盏落地的声音。 好戏开始了。 宴心是第一个冲进去的,这是她第一次见到甄佩蓉的真面目,成亲当日她一直是蒙着红盖头的,所以宴心一直都在猜测她的容貌会不会如同甄老板一样不被人待见。 结果是肯定的。 她的脸略微有些偏圆,有点包子脸的意思,眉毛略显稀疏,额头也不算饱满。唯一可圈可点的就是一双大眼睛,只不过这双眼里现在毫无灵气可言。 这个长相完全不是那种能镇住下人的,若她换件衣服说是隔壁村上的村姑宴心也相信,就算是穿金戴银披上顶多高贵的头衔也顶多算是个小家碧玉。 此时的甄佩蓉正坐在地上,旁边立着一脸迷茫的叶菁。 还有一个可怜的青瓷茶杯四分五裂的躺在地上。 想想也知道是怎么回事了,不可一世的叶菁竟然也有被人嫁祸的一天。 宴心想也没想就赶紧上前,装作热心道:“哟,这就是少夫人了吧,天儿这么凉怎么能坐在地上呢,我这就扶您起来。” 甄佩蓉见阵势不好,不情不愿的搭上了宴心的手,慢慢被她搀扶起来,可眼里满是委屈。 这时候她的侍女也走了进来,连忙从宴心手里接过甄佩蓉的手。 这戏竟然还做得不错,想来是不知道自己和叶菁的关系。 “少夫人这是怎么了?” 那小厮本就是夏旭的人,甄佩蓉不管做什么戏他都一概不管,只是明面上也要问问才能过得去。 甄佩蓉摆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 很快老太爷就被人扶了进来,连同一起过来的还有一脸淡定的夏旭。 “都发生什么事了?” 老太爷精神头还不错,估计是听到了自家孙媳妇被人媳妇了,所以想要过来看看。 但没想到这儿竟然这么热闹,里里外外站了十个人。 “老太爷,我家夫人听说今天有新人进府,特意带了礼物来看看,哪成想新夫人好大的火气,一下就把杯盏啐在了地上,还把我们夫人给推倒了。” 方才那个甄佩蓉的侍女第一时间越过了众人,替自家主子答话,就好像方才的种种她都看见了一般,若不是实现计划好的,那儿有这么顺嘴呢? “竟然有这种事?” 夏老太爷看了一眼身后的管家,指桑骂槐道:“顾管家现在办事越来越不得力了,还是看我是个将死之人,不顶用了,旭儿纳妾怎么没同我说。” 那位顾管家在十一月的天里擦了擦脑门上的汗,刚要解释就被夏旭接了话去,言语间满是不乐意。 “爷爷当年替我定下这门亲事,不也是瞒着我的么?” 哟,这祖孙两是杠上了? 叶菁站在一边,估计也是刚刚弄清楚几个人之间的态度,眼睛也在向宴心这边看。 既然话说到了这个份上,若老太爷不替儿媳妇说句公道话,那今后甄佩蓉在府里可就待不下去了。 “你……好啊,你纳妾我不管你,可你明媒正娶的夫人受了委屈,你岂能坐视不理?” 马上就要闹起来了,甄佩蓉说不了话,难倒叶菁也哑巴了,竟然一句反驳也没有。 宴心站不住了,上前道:“老太爷您别激动,这件事可不是这么回事。” “你是什么人?” 夏老太爷用余光瞥了一眼宴心,漫不经心的问道。 叶菁见时候差不多了,慢慢悠悠的补了一句:“回老太爷的话,她是我的陪嫁丫鬟。” 啥? 好个叶菁,竟然在关键时候这样占便宜! 宴心心中暗骂,可为了这个局她只能赔笑。 第一百四十章 保生大帝 老太爷拄着龙头杖上下打量着宴心,怎么都觉得这个女子不像是个普通侍婢,便问道:“原来是个陪嫁丫头,你有什么话说?” 既然叶菁说了自己是她的侍女,那么这个谎就要圆下去,正好让叶菁看看她是怎么从一个陪嫁丫鬟一步步搬倒甄佩蓉的。 宴心上前行了个大礼,低着头答话。 “实不相瞒,奴婢和主子都是从西津天和府来的,奴婢原来入天和府之前曾在保生大帝庙宇中侍奉,后来神祗迁移帝都,这才入府做了个后院的管事,因此今日才有幸陪着主子嫁到夏府。” 天和府不过是当时听叶菁和罗云溪聊天的时候无意中记住的名字,而这一套说辞确实昨夜就编好的,甄小环走之前被宴心拉住,问了些关于夏老太爷的喜爱和关注。 夏旭此时则安安静静的立在一旁,把所有的空隙都交给了宴心等人。这小子今天穿了身紫色的长身,脸上也没什么开心的表情,就是静静的想要看看宴心的能力。 其实做这一行和行军打仗也差不多,讲究的都是擒贼先擒王,甄佩蓉既然从老太爷下手,那是因为她知道老太爷身上有她可以利用的弱点。 既然她可以,那宴心为什么不可以呢? 夏老太爷微微侧目,等着她继续说下去。 “保生大帝又称大道真人,也算是有名的道教神祗,和夏老太爷您信奉的秦家道,百年前也是一脉相承接呢,奴婢来之前听我家小姐说起过您俸道教,如此实在是有缘。” 宴心没有让他失望,将其中的关系说的头头是道,挑不出一点错处来,老太爷也只能默认:“这……倒是也略有耳闻。” 既然把这关系解释完了,就轮到说甄佩蓉的事了,宴心很快走到了甄佩蓉身边,小心的握住她的手,直视着她。 而甄佩蓉却畏畏缩缩的样子,似乎宴心不是什么好人一般,宴心心中冷笑,她的模样还真是对自己接下来的话大有益处。 “其实方才奴婢看少夫人虽口不能言却是个面相有福之人,本想替少夫人看看手相,可谁知道少夫人竟然因为这样而受了惊吓瘫软在地,这实在是令人费解。” 这话的意思便是甄佩蓉本就是个村姑,难登大雅之堂,不过是看个手相的事她都能受到惊吓,实在不可委以重任,做了夏家的少夫人真是太抬举她了。 听了此言,甄佩蓉立即抬起了头,直视着宴心宴心满是不悦。 她那好事的丫鬟立马推开了宴心,气愤道:“胡言乱语,你们主仆两明明就是串通好的,准备拂了我家少夫人的面子,若不是我先一步进来,还不知道你们回对少夫人做出什么出格的事。” 宴心转过头来,细细盯着这个丫鬟,既然她自己撞了上来就别怪宴心了。 “这位妹妹,我在和老太爷说话,你这样插嘴恐怕是太过逾越了吧,莫说是你主子不便开口,就算是她身体无虞也不会这般不知轻重吧。” 这句话明面上是教育侍女,实际上却是在教育甄佩蓉管教不力,不懂这宅门规矩,不把老太爷放在眼里。 夏老太爷此时也没有出声,似乎是有意袒护,又似乎是在给宴心继续的机会。 她这一开始就得先替叶菁把规矩给立了,把该得罪的人得罪得死死的要不然这往后的日子甄佩蓉万一对叶菁手下留情了,他们又要上哪儿看好戏去呢? “你……奴婢……” 那侍女的手被甄佩蓉牢牢抓住,似乎是在示意她莫要多言,这种情况下说多错多,不如静待时机。 在女人的战争里,没有任何一个男人能插得上话,夏老太爷也想看看这位保生大帝的乖徒要怎么诊治他的宝贝孙媳妇,而夏旭是真正的想要把这位少夫人赶出夏家。 罗云溪嘛……谁管他呀。 很显然宴心也不想再给这对主仆说话的机会了,她眼神凌厉,步步紧逼。 “不过我倒要问问你,明明方才你在外头,比我还要后进里屋,是如何知晓你主子是被我家叶小娘刁难的呢?” 本来宴心也想着给叶菁留点薄面,可她既然先一步说自己是陪嫁丫鬟,那就别怪宴心以牙还牙叫她一声叶小娘了。 “我……这就是明摆着的事。”侍女下意识退了一步,露了怯意。 此时真假已明。 宴心没有继续和这个侍女纠缠,而是转身看向了老太爷,缓缓道:“其实我方才看少夫人的哑症应该是后天形成的,若是诚心调理得保生大帝庇佑莫说再开口说话了,就是三年抱两亦非难事。” “真有办法?” 老太爷眼睛一转,似乎对这件事极有兴趣的样子。 “奴婢进府前其实偷偷卜过一卦,卦象上说:娄氏是高贤,清名万古传,相卿均不就,正斜总堪怜。心中无愧,上苍有情。但能孝悌存忠信,好事指日萃君庭。” 前段日子宴心在破军门的藏书阁翻阅古籍的时候,恰巧看到过这几句卦象解释,因为吉利顺口便记了下来,今日正好派上了用处。 其实单单说成这样,在座的所有人都能看出这是大吉的卦象,可宴心还是要添油加醋一番,也好给之后要做的事创造条件。 “意思就是倘若按照保生大帝的指引,便可保家宅安宁,夫妻和睦,早就功名,一举得男。” 宴心说这话的时候,眼神是又肯定又真挚,好像她就是保生大帝上身一样。 说完这话没有人先开口,这会儿她又赶紧看了夏旭一眼,表示这会儿该轮到他上前顺手推舟,让夏老太爷给宴心一个挑事的机会了。 “既然如此那就准你一试,若是少夫人能够开口说话你想要什么尽管开口,可若是不成……” 叶菁立马上前接道:“若是不成,妾自领修书一封,今生今世再也不踏足夏家半步。” 哟,这叶菁还真是会见缝插针,这么好的逃跑妙计都被她想到了。 宴心不禁在心里为她鼓掌叫好。 接着她笑着回头盯着甄佩蓉,朗声道:“这就要看少夫人对夏家的诚心和开枝散叶的决心了。” “那老朽就拭目以待了。” 夏老太爷也没多说什么,在夏旭的搀扶下昂着头就离开了,他既没有没显出相信宴心,也没有明白的拒绝,真是让人猜不透。 见外人已经走远了,此时屋里就剩下宴心三人和甄佩蓉主仆两,现在什么事都可以挑开了说了。 他们三个慢慢的靠近了甄佩蓉,把他们两个困在了中间,叶菁是一个上手的,她毫不客气的推了甄佩蓉的肩膀,一下、两下、三下。 “甄小姐,嫁祸人的滋味怎么样呀,不是说我推你么,是这样么?” 甄佩蓉被她推搡的步步后退,可又躲不开,紧紧蹙着眉头似乎是在想应对之法。 “你们!你们要怎么样!”那侍女倒是叫的大声,似乎是捉摸着怎么把老太爷他们引回来。 可惜他遇上的是纨绔子弟罗云溪,罗云溪一下抓住了她的胳膊不让她乱动,故作轻佻的捏着她的小脸蛋道:“哟小姑娘,这哪儿有你说话的份啊。” 侍女一个机灵,威胁道:“你……你们就不怕我告诉少爷么!” 要是比无赖,在场没有一个人能比罗云溪在行,他大手一挥丝毫不管什么礼义廉耻:“告啊,大胆的去告,到时候我跟夏少爷说要了你,你还能反抗不成?” “你……你们欺人太甚,放开我家小姐!” 他们主仆还要反抗,宴心却笑着发话了:“甄小姐,我不管你来夏家的目的是什么,我们只想告诉你,有我们在你的目的就不可能达成,识相的就赶紧收拾东西离开,要不然最后输的一败涂地可别怪我们没劝过你。” 这是宴心第一次警告甄佩蓉,也是最后一次。 “之前你应该也收到消息了,你的父亲和长短巷子都已经被端了,他们自身难保管不到你,你现在孤立无援。” 江湖这么大,势力纷争帮派恩怨都是常有的事,她其实并不关心他们背后的推手或是他们自己的利益相关,她只想尽快搞定。 “我们小姐是本分人,别以为她不能开口说话你们就能胡言乱语,赶紧让开。”侍女急了眼,上来就要拍打宴心却被罗云溪牵制。 “现在知道怕了,刚刚在老太爷面前不是能说会道么?”罗云溪继续拉着她调侃,这个举动倒是惹得叶菁眼红。 宴心一击打晕了这个话多的侍女,这下周围终于清净了。 三人就这么盯着甄佩蓉,也不让她离开,今天就非要她表个态不可。 甄佩蓉见现在没有旁人在场,也着实怀疑宴心等人目的,便大方的卸下了伪装,丝毫没有惧色的问道:“你们究竟想干什么,我和你们无冤无仇为什么要为难我。” “无冤无仇?有好处我们哥几个当然要分一杯羹了。”罗云溪耸了耸肩,冲她眨着眼睛。 或许是在元城待久了,甄佩蓉也沾染了元城商人的习气,她第一个问题便是:“你们想要什么?” “告诉我们你背后是谁?”叶菁问的直接。 甄佩蓉娇笑,可她这张脸却根本就不适合这样的笑容,倒显得十分滑稽。 “若我说是破军门观砚,你信不信?” “你说谎。” 宴心第一时间拆穿了她的谎言,下一刻她就后悔了。 第一四一章 翘首以盼 因为甄佩蓉这么说就是在说试探他们,很明显她成功了,柳宴心的毫不迟疑彻底展示了自己的身份。 甄佩蓉用胜者的姿态勾了勾唇,仿佛对破军山毫不忌惮的样子,大言不惭道:“我当是谁家的徒弟胆子这么大,原来是观砚那个老妖精教出来的。我也奉劝你们这些小辈一句——没事别多管闲事,要不然小心落得个身首异处的下场。” “你竟敢对师尊不敬。” 宴心说这句话的时候,倒也不是恼羞成怒的语气,更像疑问句。 她的这句话,在甄佩蓉眼里更像是恭维,她带着一副教育晚辈的腔调。 “对他不敬又如何?我的丫鬟还请你们到时候安然无恙的送回来,否则谁也不知道老太爷会怎么处置你们。” 也是,就凭借方才宴心的三言两句并不能得到夏老太爷的信任,甄佩蓉花在夏家的五年时光也不是白费,她当然有在新人面前耀武扬威的资本。 老太爷一开始对宴心等人的纵容,想来也是看在叶菁这个新进门的妾侍身上,外加柳宴心的一点拍须溜马的功夫,要想搬倒这个哑巴少夫人还远远不够格。 “我到想要问问你,你这样煞费苦心究竟是图什么,说不定我们心情好就放你一马。” 叶菁依旧保持着自己的好奇心,指望着甄佩蓉能吐露个一字半句。 甄佩蓉轻哼,根本没有把叶菁放在眼里,反倒是借了她的话,“若是你们乖一点,说不定我心情好,赏你们一个全尸。” 说完之后她就大摇大摆的离开了,丝毫没有顾忌自己还躺倒在地的侍女。 她那轻巧的脚步声渐渐消失在众人耳中,叶菁用脚尖踢了踢那个倒在地上的侍女,看她一点儿动静也没有的样子,就知道每个一时半刻肯定醒不来。 “还真不是个好惹的主,恐怕这次你堂堂柳宴心要失策了。” 看叶菁这语气,摆明了就是讽刺柳宴心,看来她的失忆就是叶菁的得意。 叶菁又问道:“这人怎么办?” “就说咱们叫她一些给甄佩蓉按摩的手法,等她醒了自己走回去,我倒要看看甄佩蓉没了这个传话筒要拿什么和别人交流。” 宴心也不管她,坐在软垫上就给自己倒水,别说这个夏旭还是大方的,虽然叶菁是以一个妾侍的身份入府的,但好歹也是安排了这么大的屋子,也不算怠慢了“贵客”。 “刚刚你那保生大帝的一套该不会是现编的吧?” 保生大帝是西津子民们信赖的医神,几年前确实家那个神祗迁移到了帝都,罗云溪见她之前说的这些一点都不错,不由多问了一句。 “昨晚上让钱掌柜送了点书来,多多少少做了点功课,我们要是空手入府指不定人家怎么嫌弃我们呢。” 甄小环走了以后她越想越觉得应该多一些准备,便让钱掌柜找来了关于西津神庙的书籍研读。 “宴心姐姐果然是心细如发叫人佩服。”他又从腰间把那把折扇掏了出来。 不满宴心作为的叶菁,看了看自己身上这套怎么都不顺眼的喜服,没好气道:“现在呢?” 既然是被人认成了新晋侍妾的侍女,她必然是要和叶菁住在一块的,她站了环顾宴心的小院,还算是有一出给侍婢们睡得床铺在。 “你就好好对待夏旭就是了,他肯定会乖乖配合你的,正好也练练怎么做个有钱人家的夫人。” “夫人?” 说到这个叶菁就来气,方才柳宴心这个女人竟然敢那么大声的叫她叶小娘! 宴心一副顺理成章的样子,故意给她使袢子:“对呀,若是我猜的不错,夏旭今晚上就会过来,你可要在外人面前好好表现一番,引得甄佩蓉快点出手,否则我们大计难成。” “表……表现?” 果然这个女人就想多了。 宴心捏了捏她那没有二两肉的臀部,轻蔑一笑:“你也别多想,夏旭那小子一张臭脸,也不见得会看上你。” 随即门口的屏风后面就想起了掌声,夏旭慢慢悠悠的踏了进来,点评道:“知我者柳小姐是也。” “哟,大白天的果真是好不说人,什么风把夏少爷给吹来了?” 想来那句“臭脸”他也听到了,宴心也没想着遮掩,谁让这小子说自己是泼妇呢? “既然是要做戏,那就要做完善了,谁说有些事只有晚上才能做?白天不是更显得我们郎情妾意如胶似漆么?” 他瞧都没瞧地上趟着的侍女,方才发生了什么事他算也算得到,说着抬脚就跨过了侍女,顺手就楼主了叶菁的肩膀,没有一丁点的见外。 “这……” 叶菁知道这个夏旭实非善类,立即想要挣脱,却怎么也挣脱不开。 夏旭抬头瞥了眼罗云溪,倒是难得的客气:“罗兄弟,我在这院子旁边给你安排了个住所,离得近也方便你们走动,对外只说是我这房妾侍的表亲。” “今个儿是我们和夏少爷第一回串词,倒想问问你们夏家究竟是有什么过人的宝贝,能招来这种难缠的角色?” 宴心第一时间向夏家最通透的人打听情况,只有知道了甄佩蓉的目的才能对症下药。 夏旭故作惊讶,这才松开了一直搂着叶菁的手,拍了拍他自己的脸道:“哦?柳小姐觉得她是什么人,为何就偏偏贪图我夏某人的美貌?” 说到“美貌”这两个字,罗云溪犀利的目光一下就扫到了他的脸上,好像是在说:在座的各位论美色没有一个是我的对手。 明明是两个男人,对自己的容貌却比宴心这个女子还要在意,她不由在心里把这两个蠢蛋从头到脚骂了一遍。 “敢直呼破军门主人名讳的,除了修罗门别无他人。” 放眼整个江湖,除了修罗门百年来和破军门过不去以外,还有那个门派不以观砚马首是瞻?甄佩蓉那样义愤填膺又不惧怕宴心等人动手,最有可能的就是修罗门的杀手。 “夏某对江湖上的各门各派不甚了解,但这修罗门似乎也不是见得光的门派吧。” 修罗门在江湖上的传言也不少,至于他们成立的真实目的大伙也所知身上,上一世的时候宴心是个良民,不关心这些个争斗。 但一直听说的是修罗门像是个极度缺钱帮派,不管杀人越货走私打劫,只要是赚金子的买卖必定要掺和。 一个门派这个需要银子,若不是要造反宴心也想不出其他的了。 “确实,能被修罗门的人盯上,恐怕这也不只是夏少爷的美色这么简单吧。” 夏家的财力确实能够引起修罗门的人注意,可他们从来不会贸然现身混入平常人的生活,除非…… “或许是冲着我们家的金矿来得?” 夏旭这话说的轻轻巧巧,仿佛他拥有的并不是什么金矿,而是普通的一叠白纸。 “只听说夏家的财力在元城是第一,没想到竟然富到了这种地步。” 叶菁也吓了一跳,脑袋里已经在想象金矿的模样了,好像现在什么罗云溪、什么顾白修,都已经是天空另一边两朵无关紧要的白云了。 “不过是听我爹偶然提起的,谁也不知道这金矿到底在哪儿,既然她要哄着我爷爷,想来这金矿的所在也就只有他老人家知道了。” 夏旭这漫不经心的样子,好像知道自己早晚会继承这项家业一样,目前他要做的不过是维护夏家的太平罢了。 “怎么样动心了吧,没让你嫁错人吧?”宴心很容易就捕捉到了叶菁的表情,打趣道:“要不然试炼就算了,你就安安心心的留在这做个娇妻美妾好了。” 夏旭话接得也快,好像他不是请人办事的,而是找来了几个挖苦的对象。 “也不是不行,我们夏家养的闲人多了,多叶小姐这么一个普通妾侍也不是不可。” 普通? 妾侍? 不得不说夏旭这人就是会戳人的痛处。 叶菁最是讨厌试试被人压一头,他竟然一句话里还强调了两次,果真是不同凡响,值得学习! “言归正传,夏少爷可有什么好办法?” 三言两句,宴心已经差不多摸透了夏旭这个人,笑面虎一个亲近不得。 “我请你们来,自然是要你们想办法,只有一条不能让爷爷起疑心,也不能让他觉得你们是我雇来的,一切都要顺理成章。” 他的态度明确,并且明说了酬劳:“七天内成功黄金千两,早一天成功多加一百连,晚一天成功倒扣两百两。” 真不愧是夏家的长孙,实实在在的生意人。 “那好,既然是我说了算,就得麻烦夏少爷配合我,老太爷那儿您尽管带着叶小娘去请安,尽管的孝顺谦恭就是了,甄佩蓉那儿全当没这人。另外府里可不能太冷清了,该出的事故还是要走个过场传到老太爷的耳朵里的。” 宴心就知道他不肯透露真实想法,所以一早有了个粗略的设想,她也不可能全盘托出,毕竟适合生意人打交道。 “柳小姐的意思我明白,就怕到时候这招不管用。”夏旭真不是要拂她的面子,只是合理质疑。 “既然这一脉相承的话都放出去了,也该到保生大帝显灵的时候了。” 宴心的话刚刚说完,地上躺的侍女突然动了一下,似乎是有转醒的迹象。 “夏某翘首以盼。” 说完他还冲叶菁挑眉,这明目张胆的调戏真是教人平白想把他摁在地上打一顿。 第一四二章 画龙点睛 第二天一大早,宴心睡眼朦胧的就被门外的小厮吵醒了,说是夏旭要带着叶菁去给老太爷敬茶。这可是甄佩蓉都没有的殊荣,绝对不可错过。 叶菁经历了昨日夏旭那小子的羞辱,凭借她的性子肯定不会就此作罢任人鱼肉。 很快,她一个轱辘就翻了起来,也顾不得先把衣服穿好,就一蹦一跳的窜到了柳宴心身边,一下把柳宴心的被子就掀开了。 宴心一把拽回了自己的被子,不解的问她:“干什么你,是你给老太爷敬茶,不是我。” “这用得着你说么,你是我的陪嫁丫鬟,你不给我梳妆要我自己动手么?” 叶菁总算找到了个能治宴心的办法,这才表现的极为兴奋的样子,好像今天要是宴心不乖乖给她梳头她就不去请安一般。 行,看来整甄佩蓉之前是要好好整整这个女人了! “算你狠!” 宴心放下这句话以后便也起了床,这哪里是叶菁要给她找事做,分明是夏旭要在事情办成之前就让她们窝里反! “就要这件了,这料子才衬身份。” 昨日夏旭走后派了不少人送了新物件和衣服过来,那些个首饰放在平常人家,妾侍们根本没有资格佩戴,也就只有叶菁得了个便宜。 宴心瞥了一眼她手里的那条罗裙,除了云肩是纯白色绣了流苏的,整个裙身连着裙摆都是淡粉色的,这料子上还有几朵绣球花和樱桃,放在一起好不累赘,怎么看都是小姑娘的打扮。 “粉色娇嫩,你今年几岁了?” 她的直言不讳让叶菁凭空生了闷气,非抓着两人的年纪不肯放手了。 “柳宴心你什么意思,你也不比我小到哪儿去!” 确实,上一世她比宴心早入门两年,在年纪上比她大了两岁多点,但两岁多不也是大么。 “可你这黄不拉几的皮肤也不适合这粉嫩的颜色吧。” 叶菁是个西津人,长得也不赖,比那甄佩蓉是高了好几层台阶的,但肤色还是要看老天爷肯不肯赏脸,她不似普通西津女子那样皮肤吹弹可破,反而有些干瘪。 “你……” 在她要发作之前,宴心先一步拉出了另一件衣裳,指望堵上她的嘴,其实她明明不想这么针锋相对的,但话一出口就变了味道。 “还是这件翠绿的好了,新妾进门算不上什么喜事,挑件绿的看的干净。” 叶菁也是看开了,觉得柳宴心存心就是要拿这身份气她,她就照常反击,指点道:“呵,我还就不了,那件紫的给我拿来。” 顺着她意宴心就编出了新词:“也行,夏旭那阴阳怪气的男人就喜欢这个颜色,投其所好也没什么不对的。” 昨个夏旭不就是穿了一身紫色么,这要是今儿他不换衣裳,陪着这裙子上风情万种的花蝴蝶,两人站在一起还真就是心有灵犀一点通了,都不用谁来添油加醋,老太爷就就一眼看出这两人的情分来。 “绿的!” 叶菁想也没想,立即赞同了宴心的观点。 折腾了一小会儿,叶菁可不放心柳宴心替她梳头,自己用一把小梳子把整个发髻梳的服服帖帖的,那架势可就差在头上绣花了。 “这些个首饰你说我是带什么好?”她摆弄着眼前的一匣子配饰,头也不抬。 宴心还不知道她么,哪里是真的要问自己的意思,分明就是想要炫耀。 “你是要给老太爷敬茶,太素不行太艳也不行,你得让他知道他的孙子虽然宠着你、爱着你、纵着你,但你也并未逾越。一切还是顺着老太爷的意思,现在你只管把本分做好了,自然会得到夸奖,其他的就等着看吧。” 宴心这一套说的在理,叶菁没有反驳,在共同的目的面前她至少还是会配合的。 “就这两支吧,荷叶银饰也挑不出差错。” 她自顾自的拿起来,比划了一下就往叶菁的发髻里捅,半点没有手下留情,惹得叶菁连连蹙眉躲闪。 好不容易收拾完了,夏旭已经在前厅等着了,因为是拜见长辈,罗云溪也不好出面,便被宴心打发去做别的事了。 夏旭打量了一眼她们两人的装扮便也没说什么,似乎并不是很满意的样子,但为了在众人面前装出郎情妾意的模样,还非要挨着叶菁。 两人说说笑笑的,就差把那天上鸟儿的羽毛也给描绘出来了,让宴心翻了好大的白眼。 本以为只有夏旭在意请安的礼节,谁知道夏老太爷也是个心口不一的主,这一大早的就让人在院子放了一老梨花木的椅子,自个闭着眼睛哼着小曲儿,一听到脚步声立即就有了反应。 “旭儿今儿还真早呢,不过是一房妾侍昨儿都说了不用来敬茶了,怎么还这样大张旗鼓的?” 夏老太爷睨了她们三人一眼,装作不在意,其实心底里不知道在想什么呢,这是夏旭第一回说有什么真在意的女子,他当然要好好看看清楚了。 “毕竟菁菁是孙儿的心仪之人,孙儿是真的想把美好的她介绍给爷爷您,昨天相处的时间太少了,今日特意再领来给您瞧瞧。” 夏旭不甘示弱,搂着叶菁的腰就把她推到了前面,示意她赶紧表现表现。 知道内情的叶菁立马接过准备的茶,端到了夏老太爷面前,语气轻柔:“给老太爷请安,祝老太爷您桑榆不晚,霞光仍在。” “丫头是不错,赶紧起来吧,小天啊看赏。” 这看赏二字实在是精妙,就像是看了戏打发戏子一般。 叶菁脸上是过不去,但还好是稳稳当当的接了过来。 “我听说昨日佩蓉的丫鬟被你们给扣住了,这是何原因呀?”夏老太爷漫不经心的抿了口茶,一副恩威并施的样子。 果然把那侍女送回去以后她还是告状了,看来她也是以为自己傍上了甄佩蓉就有恃无恐了。 “老太爷这让奴婢来回答吧。” 宴心恰如十分的走上前来露了个脸,带着笑意为叶静解释。 “昨儿在您面前不是说了吗?奴婢觉得少夫人的哑疾有办法医治,但要配合着按摩和针灸才能见效。所以呀就让少夫人的丫鬟留了下来,教了她些许按摩的手法,让她回去每日三次的给少夫人按着。” 话说到这个份上自然挑不出什么差错来,可夏老太爷也不是那种会随随便便相信一家之言的人。 “但愿如此,但旭儿年纪还小,做事还要分轻重缓急,若是因为琐事耽误了大生意,可就算是粉末倒置了。” 老人家的通病就是每次问话结束都要教育两句有的没的,他虽然这一次没有明面上为甄佩蓉说话,但也是偏袒了不少,这也算是一个提醒了,让夏旭不要厚此薄彼。 “孙儿谨听教诲。”夏旭弯了弯腰,但没有离开的打算,反而看向了柳宴心。 嘿,她就知道逃不过的。 接着宴心走上前去,开始卖弄起保生大帝的那一套来了。“老太爷今早奴婢算了一卦,您猜怎么着?” “怎么着?” 夏老太爷顺口搭了一句。 宴心立马就捏了一句夸奖夏老爷子精神好,又有心思把持家世的诗来:“垂头自惜千金骨,伏枥仍存万里心。” 夏老太爷嘴角露出了笑,唤来方才的小厮道:“这丫头,变着法子哄我这个老头开心,行了也赏了吧。” “多谢夏老爷子。” 出了夏老太爷的院子夏旭就和他们分开了,分别之前说了些“在天愿作比翼鸟”的情话,毕竟他外头还有事情要忙,剩下的就要看他们自己了。 回去的路上叶菁忍不住问道:“你这样编瞎话是怕老太爷看不出来我们阿谀奉承么?” “看出来也好,既然他能看出来我们阿谀奉承,就能看出甄佩蓉狼子野心。” 宴心不置可否的耸了耸肩,不管结果如何都不会影响大局。 “哟,你看前面那两头狼的眼神还真是凶狠呢。”叶菁突然噗嗤一笑,指着远处问她。 顺着手指的方向,宴心抬眼一看,这荷花池边站着的不就是甄佩蓉和她那个长舌妇侍女么? 择日不如撞日,她领着叶菁大大方方的走了过去,生怕甄佩蓉看不着她们,还故意清了清嗓子。 迎面而立,甄佩蓉也不予理睬,拨弄着手里的鱼食眼神缥缈,看这架势是等着叶菁给她行礼呢。 可她们……偏不! “新夫人进府还真是火气大呢,昨天竟然敢公然打晕了奴婢,那今个儿是不是就要对我们少夫人动手呢?” 这侍女是个惹事的主,昨天的那一计手刀记到现在,还准备跟宴心讨个公道呢。 不过宴心也正巧在这儿等着她呢。 “在这个府里,身不身份的可不管用,就要看谁更讨夫君喜爱。” 宴心笑了笑,看向了叶菁这一身好料子,意在说甄佩蓉已经不顶用了。 闻言,那甄佩蓉的脸色微变,想来昨天自己的警告全被他人当做了耳边风,可她却仍装作不能开口的样子,等着这个侍女为自己说话。 许是看见了叶菁头上醒目的配饰,给了侍女挑事的灵感,她挤眉弄眼的调侃道。 “奴婢虽然是个奴婢,但还是要说句公道话的,这荷叶终究是荷叶,哪怕是池塘易主也还是个陪衬。” 这个侍女进府之前应该没少调教过,这尖酸样都可以拜入柳糖儿门下了。 不过在这一点上叶菁根本不需要指点,算是无师自通那类的,自己就回击了去。 “确实荷叶再怎么样都变不成荷花,但如果是这荷花太过磕碜,也怪不得荷叶把着风头全抢走了。” “你……” 那侍女还要上前来,却让宴心一个拉扯,飞快的掉下了荷花池。 那水花溅了甄佩蓉一脸,也打湿了叶菁的裙子。 第一四三章 上屋抽梯 “救……救命!” 叶菁一脸不可置信,看着扔完人之后的宴心扭了扭自己的手腕,不解道:“你……你这是干什么?” 那侍女不断地扑腾着,但其实这池塘也并没有多深,顶多没到她的脖子而已,但凡略微有些水性根本就没事,可这个侍女却只知道大喊大叫。 甄佩蓉也愣住了,立马扑到栏杆边上看自己的侍女在水里头翻着水花,这天儿还刮着风,若是落了水不知道有多冷呢。 但再冷也比不上前两天罗云溪和宴心在江里待的那两个时辰冷,宴心在心里默默嘀咕。 宴心看了看身边的两人,不由蹙眉催促:“你们有没有搞错,这可是十一月,哪儿来的荷花荷叶?别在这作怪了好么,反正是要动手的不如直接点。” “你这未免也太草率了吧。” 叶菁在快速寻找着能让自己抽身的办法,万一一会儿有人来兴师问罪,她可不想别留在这替夏旭打工! “害怕了?你杀聿怀的时候怎么不知道怕?” 宴心嗤之以鼻,丝毫没有要放过任何人的意思。 平白无故旧事重提,叶菁的背上也蒙了一层冷汗。 “柳宴心那件事已经过去了,我劝你别想那么多。” 其实这么久过去了,宴心已经慢慢消化了这件事,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趁着现在叶菁还有那么一点点的利用价值,她不打算轻易出手。 “对,这旧愁我们就先放一放,我只是提醒你别忘了我还要替聿怀报仇呢,毕竟同吃同住这么几天怕你以为我就不记恨你了,也怕你忘了自己身上还有一条人命。” 说这话的时候宴心争锋相对,好像下一刻叶菁的下场会和那个是女一般。 一直趴在栏杆上听着的甄佩蓉也不禁怀疑,这两个女人明明是自己人,竟然在此时此刻相互指责了起来,还真是莫名其妙,可她又不能开口呼救,只能看着自己的侍女在水里普通却爱莫能助。 “甄小姐,我们还有事就不打扰你和侍女吹风了,若是有话直接让老太爷找我们就是了。” 宴心留下了一个虚假的微笑,摆了摆手就和叶菁回了住处,半点不在意甄佩蓉冰冷的眼神。 光天化日、后院之中,甄佩蓉再怎么厉害也不可能冒然出手。 “你想好破解之法了?” 这才刚到自家院子门口,叶菁就又沉不住气了。 宴心走在她前面,刚跨进门又垮了回来,踩在比她高一节的台阶上居高临下的看着她的眼睛,不厌其烦的提点。 “我扔的只不过是个侍女而已,又不是甄佩蓉本人,再说了你嫁祸我的时候不是挺得心应手的么?怎么对待别人就开始心慈手软了?” 一股脑的说完以后,宴心就踏回了房内,这刚一进门就听到了强烈的咀嚼声,不用想就知道是只老鼠混了进来。 “既然要斗还不如直接把甄佩蓉扔下去,到时候她要么开口呼救要么显露武功,我就不信拆穿不了她!” 叶菁追了进来,分析了甄佩蓉应该有的反应。 “诶,你这倒是好办法,刚才怎么不说!”宴心瞪她。 “你还好意思问……” 这话说出去一半,叶菁就把自己给噎住了,宴心没好气的瞥了她一眼,这还不是因为看到了里屋正在嗑瓜子的罗云溪么。 她赶紧收起了自己的戾气,笑着问:“云溪什么时候来的?” “刚来不久呢,听说你们去给夏老太爷敬茶了就在屋里等着,听你们刚才说的,好像还发生了什么趣事?” 罗云溪今天穿的简单,估计是夏旭那儿没给什么花饰好看的衣裳,像是生怕罗云溪这只忍不住四处开屏的孔雀抢了他的风头一般。 宴心没理他的疑问,自顾自的说道:“不过她既然能憋着五年不说话,怎么会放任自己在这么点小事上败露,这不是功亏一篑?” “方才她把甄佩蓉的丫鬟推到了水里,周围没一个人。这么冷的天,珍佩蓉肯定不可能自己跳下去救她,而且她又要装成是个哑巴,估计那丫鬟也有的受了。” 为了维护自己那岁月静好的模样,叶菁把所有的事情都推到了柳宴心身上,可柳宴心也毫不在意自己整了点糕点吃。叶菁把那侍女说的可怜,有意衬托了柳宴心有多么的不近人情。 宴心眼睛都没抬一下,起了这么大老早连口饭都没吃上,肚子早就饿了,也不知道夏家后厨那些人是怎么办事,的连夏旭心尖上的人都敢怠慢。 “宴心姐姐还真是女中豪杰这么刁钻的方法都想出来了,如此逼甄佩蓉出手再合适不过了。” 罗云溪也不按常理出牌,竟然对着宴心一通夸奖,让叶菁的脸色黑了好几个度。但她还在努力给自己找台阶下,便故作担忧道。 “怕就怕这个甄佩蓉识破了我们的诡计,她要是憋着我们可就拍不响这个巴掌了。” 宴心不满她用了“诡计”这个词,立马抗议。 “如今受罪的是她的丫鬟,看她那样子要不把我们第一个钻出个洞来肯定不会善罢甘休的,如此正好,换个侍女杀杀她的锐气。” “这事儿难道真有这么简单?” 急促的脚步声由远而近。 “给叶小娘请安,老太爷请您和您的丫头过去一趟。” 屋里的讨论声没停,外头就有人来传话了。 宴心不得不在心底里佩服这个甄佩蓉的动作还是挺快的,如此沉不住气究竟是修罗门没教过他们,还是自己本来就笨。 她笑了笑,冲着叶菁道:“这不是好戏上场了么,既然老太爷有请,那我们就赏个光,去他那儿蹭顿早膳。” 罗云溪保持着嗑瓜子的动作没有停,慢慢悠悠的丝毫不为他们担心,“看来这场好戏我是看不着了,就祝你们旗开得胜吧。” 打开门一看,这传话的小厮脸色不太好,似乎是夏老太爷发了一通火的缘故。 “哟,这位小哥这是出什么事儿了?” 宴心明知故问。 “叶小娘可真是好大的脾气,连少夫人的丫鬟也敢往水里推,这不就连累了我们这底下伺候的人陪您受罪吗?” 小厮脸色焦急,央求着她们赶快动身。 “小哥这话可不能这么说,恐怕连累您的另有其人啊。” 叶菁这才走出院子,她怎么都觉得和柳宴心比起来自己更像陪嫁丫头。 “叶小娘啊,您和我说了可不算,主要还得老太爷听您的啊。”小厮火急火燎的,似乎在让她们两赶紧想想办法应对,现在皇上不急太监急的,还真不是个事。 她们两相视一眼,看来方才讨论的也是时候用上了。 其实叶菁这院子和老太爷也不远,听着小厮唠叨了一路,临进门之前宴心还要吓一吓他。 “那我们来打个赌,若是我安然无恙的从里头走出来,你以后就得认我做大哥!” 宴心摆明了就是在门口趁火打劫。 那小厮拗不过她的性子,只能连连点头。 “行嘞,您赶紧进去吧。” 叶菁也硬着头皮垮了进去,还没走两步呢,老太爷略显愠怒的声音已经传过来了。 “你这丫头好大的脾气,竟敢做出如此心思歹毒的事,我还以为保生大帝的徒弟如何菩萨心肠呢?” 还好这通火气不是冲着叶菁来的,她悄悄舒了口气。 走到里头才看见,那侍女披着一件干衣服,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跪在地上。 宴心也结结实实的跪了下去,不卑不亢:“老太爷这人确实是我推下去的,但事出有因,您若是知道了反而不会怪我还要费尽心思打赏我呢。” “你倒是说说怎么个打赏法?” 夏老太爷被她气笑了。 事先编好的词这就来了,宴心一五一十道:“您也知道昨天我教了这丫头一套按摩的手法,可今日一见少夫人才发现这丫头竟然偷工减料,按摩手法错了对人百害无一利,您说该不该罚?” 夏老太爷也动摇了,问道:“真是如此?” “老太爷若是不信让这丫头示范一次便可,看她究竟会不会。” 宴心没给那侍女回答的机会,直接下了结论让她示范。 这按摩手法针灸套路,宴心根本与这侍女只字未提,这侍女必定是不会的,这也就是刚才宴心为什么敢大张旗鼓的把她推下水去! “我……” 想来这是侍女刚被人从水里捞了上来就来老太爷这告状了,整个人还都哆嗦嗦的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连贯。 她这么一听就知道自己已经被柳宴心吃的死死的了,也不敢反抗,没了下文。 “您老也看见了,真不是我胡诌也不是我针对她,若我真对少夫人有什么歹心,推下水的人又怎么会是她呢?我不过也是想让她长长记性,以后尽心服侍罢了。” 众人都以为这件事到这里也算是了解了,没想到宴心还有后手。 她也摆出了一副煞费苦心的模样,捶胸顿足。 “没想到这丫头也是伶俐,竟然一纸黑状把这事儿告到了您这儿来,还好您愿意问我们一问,要不然还真是让她得逞了,如此看来这丫头是真的存了歹心,奴婢认为就没有必要留在少夫人面前伺候了。” 接着她一字一顿道。 “不如禀告少爷,立马给少夫人身边换个可心人!” 第一四四章 瞒天过海 若是这个侍女不在了,甄佩蓉在夏家就被架空了,不但母家帮不了忙,连个传信的人估计也难有,如此她肯定会想尽办法保住这个侍女,只要她有所动容就是宴心出手的时机。 “老太爷奴婢不敢了,是奴婢错了,还请您开开恩啊!我家少夫人离不开奴婢的……奴婢从小就跟在少夫人身边了,怎么也不会害了少夫人啊!” 这侍女急了,也顾不上自己的头发还在滴水,把那干衣裳一扔,马上就跪在了老太爷的脚下恳求,一把鼻涕一把泪的。 此时甄佩蓉也站起了身子到面前求情,眼里还噙着泪水,好似也在为自己的侍女求情,不断用手比划着什么。 若再维护下去恐怕有失偏颇,夏老太爷也没看那丫鬟,只是委婉对着柳宴心道:“这次还真是我错怪了丫头,委屈你了,快起来吧。” 宴心笑着起身,嘴上还是要说些好听的:“老太爷明察秋毫,奴婢不觉得委屈。” “那你觉得这是应该怎么处理呢?” 夏老爷子也是想着让甄佩蓉主仆少受些委屈,故意让宴心来评判此事,目的也是想宴心给自己一个面子。 宴心当然知道这个道理了,她也得保证自己识大体,便微微颔首,退到了一边。 “我之前听说少夫人身边不喜欢太多人跟着,所以里里外外只有两三个丫鬟侍候,她毕竟是伺候了许多年的侍女,冒然离开的话少夫人肯定是不习惯的,既然如此,还是多请一个贴身伺候吧,也好互相监督不是?” 多一个人在甄佩蓉身边,也不管是不是夏旭的亲信,但只要是安插进去了,甄佩蓉肯定心里也不安生。 人呀在紧张的时候就容易犯错,哪怕她是受过专业训练的修罗门杀手。 夏老太爷立马就同意了,摸了摸自己的胡子,连连点头,就像是宴心说到了他心坎里去了。 “言之有理,就这么办吧。” 事情没那么简单,好不容易设好的局不加点筹码怎么完成,还没等夏老太爷说完,宴心立马补了一句。 “另外既然这位姐姐学不会奴婢的手艺,但为了少夫人的福泽,奴婢决定再次每日清早我家小娘给少夫人请安的时候,亲自给少夫人按摩。” 请安? 原本只需要在一边坐享其成的叶菁突然被点了名,她一下抬头看了宴心,大大的眼睛里满是疑惑。 这话也就意味着……叶菁每天一大老早,还得屁颠屁颠跑去给甄佩蓉那个哑巴请安? 这谁受得了? 但是对这件事有异议的也不止她一个人,甄佩蓉一听这话,立马站起了身,对着老太爷一通比划,奇怪的是老太爷竟然也看懂了她在说些什么。 这说明什么! 还不是老太爷看中她,相处五年竟然连手语都学会了。 “佩蓉的意思是你这想法甚好,也省了中间人传达不便,她要谢谢你刚进府里心中惦记她。” 真是好大的面子,竟然让夏老太爷亲自帮她传话。什么刚进府里就惦记着她,不就是说宴心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么。 为了让所有人安心,宴心只能闭着眼睛把夏旭这小子搬出来搪塞了。 “也是少爷常在我们主儿面前说起,说因为少夫人无法开口这件事他一直心中有愧,所以不敢面对少夫人,每每见了少夫人的容颜总会想起当日惊险的场景,但其实相处这么些日子心里还是舍不得少夫人的。” 这也侧面表现了夏旭其实不是不待见甄佩蓉,只是因为甄佩蓉不会说话而怠慢了而已,这样一来夏老太爷更加会让宴心尝试了。 “那就这么办吧,之前老朽为佩蓉寻访名医无数,但都药石无医一连多年也就放弃了,这也是老朽的一块心结,全府上上下下也都期待能开口说话的那一天。” 夏老太爷的眼里竟然闪着泪花,过程中还恰如十分的牵过了甄佩蓉的手,现在看来这个甄佩蓉才像是夏老太爷的孙女,夏旭根本就是捡来的苦工。 不过,甄佩蓉这个女人这么简单就同意了,肯定是有阴谋的!宴心在破军山这些日子别的没学会,只学会了小心谨慎! 趁着这件事还没完全敲定,宴心立即把这规矩改了一改:“这过程里少夫人可能会偶感不适,但都是正常的现象,要想完全恢复多多少少也要辛苦一些的,但一定要配合奴婢完成,这样也好了了老太爷的心事呢。” 这话说完甄佩蓉的眸子动了动,似乎在考虑这件事的轻重,没有急着点头。 既然她没动,宴心就当她默认了,缓缓道:“还有一事。” “奴婢想着此举既然是帮助少夫人重新开口,那自然是要替上夫人向天祈福的,若是真得了保身大帝的,必有自然是事半功倍的。” 祈福什么的对于夏老太爷来说不算陌生,放在平常也就是捐献点香油钱或者开设个祭坛什么的。 他微微侧目,顺口问道:“不知保生大帝的庙宇中,都是如何祈福的?” “其实保生大帝本就是神医,也不求什么香火旺盛,只是希望带给百姓一些希翼。奴婢呀想每日午后在花园中,设个小摊看面相看手相算福泽算姻缘,如此能让府中众人愈加和谐,也能让保生大帝察觉到咱们的诚心啊。” 宴心已经把话说满了,她这么做也不是给自己找事,而是趁机会笼络人心,这一点是她早就和夏旭商议过的,只有让自己多多表现才能地位稳固。 “这倒是辛苦你了,不过……” 夏老太爷没有一下就同意,还是有些顾虑,毕竟府中的人这么多,要是都涌过来了肯定会有影响,他是长辈万事不可不多多思虑。 其实用早膳的时辰早就过了,但因着一系列的事大家都没吃东西,小厮们就把早膳又摆了一桌,乒铃乓啷的好不人热闹。 宴心的肚子早就咕咕叫了,看着桌上的白糖蒸糕、白兔豆沙包、薄荷石榴籽,这可都是她没吃过的好东西。 想着想着她加快了动作,笑了笑命小厮拿来了一旁放着的掷珓,续上夏老太爷的话。 “不过……这件事还是要请老太爷您做个表率的,这样大家也才会诚心请教啊。” 夏老太爷熟门熟路的拿过掷珓,在宴心的眼前三次摔在地上,笑道:“你这丫头的意思是让我在你这儿先算一卦,也好给你树个威信?” “正是。” 宴心娇俏一笑没有否认,看着这三次的结果记在心中,其实这卜卦算命她根本不会,会的只是说点瞎话哄人开心罢了,这点小玩意儿还是昨晚上睡前补回来的。 “那你可要好好算了,如果是说的不对,小心连累了你家主子。” 许是这掷珓的游戏让夏老太爷开怀,他也露出调侃的笑来,点了叶菁的名。 主要也是因为叶菁发呆的时间太长了,所有人都看不下去了,好像今天的这一场戏和她一点关系都没有似的,一点也不积极,也不知道找点话说,让宴心自己一个人这样辛苦。 如此一来叶菁只好尴尬的赔笑,低了低头。 不过也是,明明叶菁才是妾侍要挖空心思讨好,可风头全让一个陪嫁丫鬟抢了,难免有些奇怪。 其实这夏老太爷也是个好人,并不如同夏旭说的那样刁钻圆滑,如果不是这样,也不会让甄佩蓉这个女人钻了这么大的空子。 “显幽之里一般同,一念清心便感通。不用煎汤并煎饼,一杯清水有奇功。”这是宴心视线准备好的词,只为了今天这一卦。 这卦词着实罕见,平日里夏老太爷听到的都有些指向性的句子。“这如何解释啊。” 宴心收起了掷珓,让人拿了回去摆在神坛之上。 “这说明老太爷您是福泽深厚之人,万事不需要过甚,顺其自然就是最好的幸运,近七日啊您最好就是吃吃喝喝玩一玩,有空听听小曲儿下下棋,这样还能延年益寿呢。外界的那些事您就放心交给老爷和少爷去办吧,有什么事你就稍微提点提点就好了。” 这其实是夏旭摆脱宴心做的事,主要是他最近这几个月来手头的生意多半不顺利,夏老太爷免不了嘀咕几句,他们祖孙两在生意上的见解又不同,若是夏旭反抗他势必会拿甄佩蓉出来说事。 “还是你会说话,来吧早膳都凉了赶紧坐下一起吃吧。” 夏老太爷也没有深究,指了指桌上摆好的大大小小数十道菜,招呼他们三人入座,按照道理宴心是个陪嫁丫鬟有这一层身份铁定是没有办法入桌的,但夏老太爷给她开了先例,准许她一同用膳。 听着这份恩赐,宴心没有推辞大大方方坐了下来,等夏老太爷先动筷以后才夹了一些自己喜欢的菜色递入口中。 叶菁也早就饿了,忍了这么久终于可以放心吃了。 她们几人的一系列动作都传到了夏老太爷的眼中,夏老太爷微微一笑,假装不在意的问道:“宴心丫头在入保生大帝坐下之前也是富贵人家出来的吧?” 叶菁是以第一个被噎住的,连忙反问:“咳咳……何以见得呢?” 宴心也愣住了,看着自己拿筷子的手,觉得事情的发展有些不对劲,她倒是忘了自己以前学过的那些礼仪都是根深蒂固的,改也改不过来啊…… “随口问问而已,宴心丫头面容姣好,这用膳的习惯和姿势都像是千金小姐,老朽好奇免不了多问一句。” 夏老太爷没有放松,似乎是洞察了什么。 第一四五章 瞒天过海 这么一来连甄佩蓉也开始抬头打量了宴心,相比之下倒是衬得她自个铺张浪费,毫不讲究,所以立马就端正了姿势,故作优雅。 她们两人相视一眼,叶菁立马解释道:“宴心聪明伶俐娇俏可人,一进府后就得我母亲喜爱,之后就一直陪在我身边同吃同住,养成了这些习惯这也不足为奇。” 宴心立马起身,恭恭敬敬的把碗筷摆齐,附和道:“对,也是因为我们家老爷夫人待我视如己出,便和小姐一块学了不少礼仪,这也就养成了好习惯,倒是让老太爷见笑了。” 夏老太爷点了点头,这两个女娃子如此明显的欲盖弥彰,要是这他还看不出来怎么叱咤一方呢?话是这么说不过他也只是记了下来不曾多言,想要看看这几个女娃娃还要做些什么。 “原来如此,这丫头长得倒也算是清秀玲珑,如此能说会道自然是讨人喜爱,这也说得过去。” 宴心点了头不敢再继续入席,便站在一边看着叶菁盛了一碗小米汤,用小勺子晃了三下才下口,甄佩蓉那边也收敛了不少,吃糕点都是一小口一小口的,见这两人都小心翼翼不得安生心里便也舒坦了不少。 站了一会儿众人都没有一句多话,叶菁是实在找不到话题,甄佩蓉有口难言,宴心不敢造次,一顿早膳下来几人都着实辛苦。 夏老太爷看得出小辈的心思,也没多留她们,自己先起了身:“今日我也不多留你们了,也老爷子我参阅道文的时候了,你们且回去歇着吧。” 甄佩蓉巴不得赶紧离开这是非之地,福了福身子,正要退下,宴心立即挡在了她身前冲着夏老太爷请命。 “正好奴婢也该跟着少夫人回院子针灸按摩了,既然已经应下了老太爷和少爷可一天也不能落,奴婢一定尽心尽力鞠躬尽瘁为少夫人诊治,想来少夫人也很期待重新开口的那一天吧。” 她也同时俯身,恭敬有加,笑意里找不出半点错处。 甄佩蓉见她如此便对身边的侍女比划了寥寥几下,那侍女才不情不愿的上前,对着叶菁道。 “我家主子说自从第一日相见时有所误会后,和叶小娘就再未相谈,心中觉得十分亏欠,择日不如撞日,今个就请您去回心苑喝茶聊天,也好感谢您的一番苦心。” 甄佩蓉对她笑的和蔼,似乎想要上演什么娥皇女英的奇怪戏码。 “恭敬不如从命。” 叶菁难得摆出低眉顺眼的模样,但心里不由得还是把柳宴心痛斥了一番。 出了老太爷的院子,宴心朝着之前来传话的小厮使了个眼色,意在让他不要忘记之前的诺言。 那小厮未曾抬头,可已经明了,不由在心里佩服这位姐姐,老太爷一向不苟言笑,这少夫人和宴心姑娘都是厉害角色,到时候鹿死谁手还未可知,只怕自己在未来的日子里要遭殃咯。 叶菁也是赶着离开,这步子才越过了甄佩蓉半步,她的侍女立即就张口指责。 “大胆,一个妾侍竟然敢走在少夫人的前面,方才不过是得了几句夸奖,难不成就想要越俎代庖?” 看看,有些人就是不愿意闭嘴,每每都针锋相对好不聒噪,她这种人就应该放在宫里,媚上欺下,不知廉耻,适合她生存。 宴心看也不曾看她,拉着叶菁就往前去,“有些人怎么还是牙尖嘴利不知悔改,是方才的刑法太轻了?还是荷花池的水不够凉?到现在还没有长记性。” 许是这里离夏老太爷的住处还不远,侍女便更加猖獗,丝毫不忌讳。 “呵,妖言惑众,别以为你们巧舌如簧,任用压胜之术就能骗得了所有人,我倒要看看七日内你怎么治好我家主子的哑疾。” 甄佩蓉看着自己的侍女这般刻薄,竟也不阻止,还表现的十分满意的样子,想来这个侍女说的都是她的心里话,难怪她如此袒护了。 “你这话是在暗示老太爷年老体迈,反应迟钝,神志不清,所以才轻信人言?” 叶菁也烦了,双手抱臂不管三七二十一的回怼,这才是她应有的的作风呢,宴心总算是舒了口气。 “你!胡说八道!竟敢在此诅咒老太爷!” 侍女大口斥责,摆出一副与她们水火不容的样子。 “不过这位姐姐还未请教您究竟姓氏名谁啊,真怕您如此编排得罪了保生大帝,总有一天死于非命啊。” 也是,到现在为止他们都不知道这个女人的名讳,还听了她这么多废话,叶菁心里肯定是气不过的,她这样刁钻的语气和在破军山的时候如出一辙,这样宴心今后也能少费点心思在口舌之争上了。 “妖女!” 这侍女暗骂了一声,扶着甄佩蓉快步走回院子,再也不搭理她们两个。 宴心耸了耸肩,跟着踏进了甄佩蓉的院子。 这个院子足够大里里外外都是华贵的摆设,不过甄佩蓉似乎为了维持她这个有福之人的假相,竟然在里头竖了一尊佛像,还摆了一款不知道是从哪儿运来的香炉,和老太爷的前厅有异曲同工之妙。 她作为修罗门的杀手,身上最忌讳的就是留下任何明显的味道,这样不但引人注目更难以隐藏自身,这个习惯看来她是离了山门都不曾忘记,所以香炉也就荒废良久了。 “杀手做到你这个份上,倒也是太不容易了。” 宴心根本没有替她遮掩的意思,也没有半分礼让,大大方方就打开了香炉瞧了几眼,里头虽然摆放着香料但从未点燃过,香炉里头干干净净没有一丝余料。 甄佩蓉没有动容,暗示自己的侍女率先退下掩好门窗,并不急着和她们两人较量。 这侍女难得没有反对就退了下去,似乎是对甄佩蓉的目的了解一二,想来要办成这么大的事如果身边人不给力肯定难以达成,这个侍女也不可小觑。 门窗已经关紧,甄佩蓉摸了摸桌上的茶壶尚有余温,便拿出了三个杯子放在桌前,亲自给她们斟茶。 叶菁也已经就坐,三人在圆桌之上分庭抗礼,气氛也变得有点不同。 “我已经奉劝过你们两个了,既然如此冥顽不明就休怪我日后不客气了。” 她终于再一次开口说话,语气竟然还有几分温和,似乎已经料想到了宴心等人不会善罢甘休。 三杯茶已经倒完,茶叶飘飘摇摇的还没落到杯底。 “不客气为什么要等日后呢,今日我便领教修罗门高招了。” 叶菁一早就想试试修罗门杀手的能力了,昨日一听宴心也有此意便急于寻找机会,如今机会送上门来。 她刚一出手,甄佩蓉就用斟满了茶的杯子挡住,竟然稳稳的钳制住了叶菁手里的力道,叶菁一计不成反手要去抓她的手腕却被躲过,甄佩蓉好像也有意要指点一二,不断的把杯子递到叶菁面前。 两人都只用了一只手,一来一回甄佩蓉游刃有余,叶菁却频频蹙眉。 宴心隔岸观火,自己准备拿过那杯茶时甄佩蓉竟然腾出了另一只手拿走了那个杯子,这样一来她一面与自己周旋,一面又要压制宴心,岂不是一心两用。 毕竟是是第一回交手,探探虚实也很重要,宴心勾唇一笑加入了两人的比试。 她的速度比叶菁更快,所以才能一次次避开两人,将杯盏推进,她的力道也比宴心强劲,若不是从小习武断然不会有这样的底子,按照宴心的推算甄佩蓉应该是“玄”字以上的杀手。 “两个小丫头片子,也敢在我面前造次,若我不出手你们还真不知道我的厉害。”甄佩蓉看她们两的样子不禁冷笑。 “那又如何,不还是得不到男人的心么?”叶菁就算手上落了下风,嘴巴也不会饶人的,第一时间想到了她的痛处:“哦,是我说错了,是甄小姐年纪大了,只会讨老男人的喜欢,不是夏旭那样年轻男子的菜。” 甄佩蓉见叶菁这样多嘴多舌,不由在左手上加了力道,但杯子仍然是稳稳当当的,虽然有水渗出也不影响全局。 “要我说也是,像你这样的残羹冷炙又有谁会看得上?” 叶菁还是不饶人,如此一来甄佩蓉彻底失了耐性紧握着杯盏眼神也冷了下来。 “这话你倒是说错了,若本来就淡而无味,吃起来如同爵蜡的食材,再怎么样也入不了口。” 宴心则在一旁添油加醋,看来再厉害的女人也不会容许别人说她的相貌有缺。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把甄佩蓉贬低的一无是处,甄佩蓉也光火了,拿着两个杯子手腕一协,泼了两人一身茶水。 说时迟那时快,宴心和叶菁被泼了茶水后没有第一时间叫骂,而是同时拿起了桌上的另一个杯子和水壶,一同把茶泼向了甄佩蓉。 一时间,三人皆满头满身的茶水和茶叶。 “原来甄小姐喜欢这样招待客人,还真是罕见呢。”宴心并未生气,用袖子擦干了头上的茶水,笑着打趣。 “正好我也不喜欢这身衣裳,弄脏了刚好让少爷帮我换一件新的,不过甄小姐你就不一样了衣服脏了还要自己找人清洗,受了委屈也是有口难言。” 叶菁也算冷静,到这个时候也没忘了嘲讽一番,闻了闻这身上的茶叶味道似乎还不错。 “我不出手不是意味着我会一味忍让,若是事情闹大了不止你们有事就连夏家也不会幸免于难,不管你们是自己来的还是谁请来的救兵。” 被泼了茶水以后的甄佩蓉明显就不淡定了,说话时候也在发抖。 叶菁不明白天榆的规矩和律法,“我就不信你们修罗门还敢明目张胆的与官员为敌、与朝廷为敌。” 甄佩蓉不置可否。 第一四六章 婆媳琐事 “对付你们不过是手到擒来,若能借此机会打击在江湖上搓搓你们破军山的锐气,才是正事,姐姐我也不着急陪你们慢、慢、玩。” 甄佩蓉早就收到了消息,长短巷子的人全都被衙门的人秘密监视起来了,这明面上的人就不能动了,暗地里的人又不好行事,如今只能先稳住眼前的两个女子,所以她才故作嚣张。 “还真是狂妄,若你真有这份能力,又怎么会沦为困兽,就怕到时候你作茧自缚。” 宴心一眼就看出了她的把戏,若她真有什么翻身的好本事,断然不会像这样一而再再而三的只打雷不下雨,宴心便毫不犹豫的戳穿了她的谎言。 三人还没有争出高下,紧接着外头就有脚步声由远而近,甄佩蓉那侍女的声音就在门前,似乎与人有什么推搡。 “夫人,此时少夫人正在招待姬妾,请让奴婢进去通报。” 看来是夏旭的娘回来了,这位夫人自从甄佩蓉入门那一天因为不满而回了娘家以后,做事可谓是雷厉风行,只是没想到这么快就又赶回来了,也不知是得了什么风声。 众人还没反应,她就自己推开门走了进来,只见桌前的三人皆满身茶渍,她不由觉得好笑。 “哟,这儿真是热闹的很啊,我竟不知这天儿有这么热,要用茶水敷脸降温才行?” 夏夫人穿着简单但不失贵气,浑身上下透露着一种甄佩蓉没有的女主人的威严,她环视三人,主要还是打量了叶菁这位新人。 “见过夫人,儿媳是刚进门的叶氏,少夫人今日有所指教所以请了我来训话。” 叶菁识时务的站起了身,立马行礼,这会儿甄佩蓉才紧跟其后。但她自称儿媳其实并不对,进门的时候因为老太爷的原因用的是按照纳妾的礼仪,但因为夏旭看中一切吃穿用度都和甄佩蓉所差无几,所以她就自抬身价了。 反正整个夏家没有太多人待见甄佩蓉,她自己也么米有办法辩驳,就只能看着叶菁如此自称,其实这不过是私心而已。 夏夫人突然就笑出了声,眉毛都要在脸上跳舞了,好似听到了什么惊人的趣闻一般捶胸。 “训话?你这丫头可真是会开玩笑,她一个哑巴怎么给你训话?” 瞧着这尖酸刻薄的模样,夏夫人还真是不待见这位少夫人呢,今天才刚见面而已,就把哑不哑的挂在嘴上了。 甄佩蓉低了头,又恢复了原来的模样,好似夏夫人的冷言冷语她早就已经习以为常了。 “你的事旭儿早已经写信告诉了我,我也是因为这事才赶回来的。” 夏夫人收起了方才的笑言,看着叶菁说不出是什么态度,不过夏夫人还真是心疼这个独子啊,一有风吹草动立马又从娘家赶了回来。 “夏旭这孩子难得指配女眷回家,想来你必定是有什么过人之处的。我只奉劝你一句,既然跨进了夏家的大门,凡事皆要安分守己,可不要像某些人那样两面三刀、诡计多端。” 这话夏夫人明面上是在教导叶菁,实际上却是在指责甄佩蓉。原以为夏家所有人都为下老太爷马首是瞻,没想到夏夫人竟是如此有胆识之人,难怪敢在夏旭成婚当日直抒胸臆。 可能夏旭小儿怎么看都与夏夫人一点也不像。夏夫人为人坦荡,有话直说,夏旭心思细腻,足智多谋。 既然是婆媳之间的较量就容不得宴心插嘴,她退向一边静观其变。 “谨遵夫人教导,儿媳一定会提起十二分精神提防小人,毕竟不会让口腹蜜剑之人奸计得逞。” 叶菁的戏一如既往,既然夏夫人喜欢这种说话的方式她便说给夏夫人听。 如此一拍即合,夏夫人十分满意的拍了拍叶菁的手,丝毫没有要离开的意思,也全然不在意叶菁的肩膀上还有茶叶,反而拉着叶菁坐了下来。 甄佩蓉也要入座,夏夫人却剐了她一眼,厉声训道:“谁允许你坐下了?” 闻言,甄佩蓉只好立马起身,退到了宴心旁边。 “既然进了门就是一家人了,菁儿你也不用见外,这一对真金月圆百花手镯全当是我送给你的新婚之礼,还希望你和我家旭儿琴瑟和鸣,早日为夏家开枝散叶。” 这对真金月圆手镯犹如其名,镯子自身是真金所造,周边雕刻了满月与缺月,其中还用白玉作为装饰,做成了百花盛开的样子镶嵌在了金镯之上。 不过比起宴心自己手上那一只还差得远呢,她在心里这么想。 “这礼物如此贵重,儿媳怎么敢收啊。” 叶菁这个女人明明已经眼睛雪亮了,没想到假戏真做她还能拿这份大礼。 既然这是当着甄佩蓉的面赏赐,就说明…… “怎么会呢,既然你是旭儿心尖上的人这些个礼物又怎么会贵重呢,我早就说过了这对镯子只有真正的少夫人能佩戴,不是你又会是谁呢?” 这就说明她就是故意为之,相让甄佩蓉知难而退。 夏夫人轻笑,亲自帮她把镯子佩戴在手上,又说出了这么一通话来,未免太过严苛。 这样的“提点”点到为止就好了,所谓过犹不及嘛。 宴心正想暗示叶菁趁早抽身,好早点会院子里休息,今天又是跪地又是淋茶好不劳累。 还没等叶菁开口,甄佩蓉那便毫无征兆的倒在地上了,吓得侍女跪在地上大喊大叫。 “小姐!小姐你快醒醒!你怎么了,可千万不要吓奴婢啊。” 宴心立马绕到了她身边,蹲下身子检查,却发现甄佩蓉面色红润、脉搏有力,而且作为一个从小习武之人刚才还和她们两互相推搡,又怎么会这么这么弱不经风。 她另有图谋? “真是丑人多作怪,晦气。” 夏夫人暗骂一声头也不回的就踏了出去,由此可见她也不是真的就待见叶菁。 “这么好的抽身机会你还不珍惜?赶紧走啊,她无端晕倒和我们无关,还有夏夫人替我们作证,你要还不快走就是惹祸上身了。” 宴心也没停留,赶着夏夫人就跨了出去,她稍作休息之后还要去花园给那些丫鬟侍女们算卦呢,哪有时间耽误! 不行,一会儿出门的时候得把罗云溪一起带上,她和叶菁在外头受苦受难,怎么能让他一个人独自快活? 叶菁瞧了瞧地上的甄佩蓉,摇了摇头追了出去,她早就想回去换身衣服了,便打趣道:“哟,没想到你竟然这么有心计。” “这还不都是拜你所赐。”宴心没给她好脸色,明明这件事自己都选择不去想了,偏偏她还要自己提起。 …… “你们两这是看准了饭点回来的?” 罗云溪翘着二郎腿见到她们回来,但他们两人的发髻都有不妥之处,一下就被罗云溪发现了端倪。 “哟怎么了,被谁欺负了怎么两个人都湿漉漉的?” 天干物燥,凉气鄙人,衣物干的都比较慢,所以到现在都有残留。 他一下来了兴趣,站起身来与她们打听事情经过。 “还说呢,有些人恼羞成怒了呗。”叶菁也不太乐意,挑选了两件衣柜里的衣裳准备更换。 罗云溪突然来了兴致,缠着宴心要说个大概,“竟然敢和你们两位破军女侠做对,简直是不要命了,要不要本小爷替你们收拾她?” “恩?” 宴心不显山不露水的提点着他的言辞,暗示着他不该显露原本的心性。 “还不是那个甄佩蓉,竟然还装晕,还好今天夏夫人够大方,要不然我们完不成这件事,还不知道要怎么偷偷逃命。” 叶菁许是对罗云溪有什么特别的情愫心思,所以就算罗云溪越来越放肆她也没放在心上,宴心觉得心里不舒服,便也随手拿了衣服进去换。 “你啊外面等着,我们要换衣服了。” 宴心毫不犹豫的把他推出门外,“啪”的一声把大门紧闭。 “得嘞,一会儿饭菜送来我可就先尝个鲜咯。”罗云溪也不生气,背过身来守在门口,用今日的一顿午餐威胁她两。 “别妄想了,甄佩蓉晕倒肯定一会儿又有人来问话,今天是别想吃一顿安生饭。” 宴心不怀好意的警告他。 对啊,说起这件事,既然之前的种种她能想到甄佩蓉肯定也能想到,既然在她们面前晕倒没有任何嫁祸的作用,她又为何还要冒险一试呢? 究竟有什么事,是需要在她们眼皮子底下、让众人排除嫁祸的晕倒? 叶菁也不知道怎么了,好似猜中了宴心的担忧一样,她换衣服极快,不多时已经把一套淡紫色的长褂穿在了身上,这花色庸俗至极完全不是宴心的爱好。 倒像是……罗云溪的口味? “她现在孤立无援装病拖延时间咯,万一你真的想到办法让她开口,这戏又要怎么演?” 宴心又重新把手里的单色衣裙放回了衣柜了,重新拿了一条清新淡雅的紫纱裙,虽然现在已经是到了十一月末,已经不适合穿这种淡薄的以上了,但不知为何宴心就是憋了一口气。 “这话不对,不止我们处处逼迫,夏夫人也不会放过,她这个时候不开口说话反而对自己没有好处,再者她为什么一定要装哑巴,不装失明失聪失去清白?而且她在私底下也很容易就对我们开口……” 罗云溪的推测从外头传来,不得不说这些日子他虽然没有怎么出力,但毕竟脑子还是好用的,能够站在男子的角度去思考这些事。 叶菁立马大胆猜测:“你是怀疑夏家有人记得她的声音?只要在特定的人面前开口,就会被人认出来?” 这也不是没有可能。 “八成就是这样!” 第一四七章 柳氏解梦 一到饭点,前来帮忙布菜的侍女们鱼贯而入,个个手拿珍贵器皿,捧着腾龙银筷,带着锦绣绒花的桌布。 今日的菜色与以往不同,最具特点的还要算香煎银鳕鱼、酥肉拌米粉、时珍玉米虾仁汤。 这三道菜可谓是色香味俱全,鳕鱼先和入面粉后随油煎炸,这程度刚刚好,外头一层鱼皮脆口,里的鱼肉却又酥软,连中间少有的鱼刺也被剔除干净了。 米粉和酥肉相得益彰,米粉不会软到难以起筷,反而入口即散余味悠长,虾仁汤鲜味尚在又微咸可口,配上玉米带了丝丝香甜,与其他菜肴放在一起口味适中,确实用心。 侍女们走后,三人围着一桌精美菜肴,不禁纳闷为何甄佩蓉那儿到现在都一点消息都没有。 “快吃,吃完之后你们还有事要做。” 宴心第一个拿着筷子,夹了一大块鱼肉放进碗里,将一份甜豆腐脑放到了自己身边。 她从前在家里的时候,娘亲最喜欢给她和哥哥做甜豆腐脑了,不过自从母亲走后她就再也没有吃过什么味道够好的豆腐脑,因为母亲是南方人喜欢甜味,而父亲这边则都喜欢咸味。 “才折腾了一早上,还有我什么事?” 叶菁瞥了她一眼表示不敢苟同,顺手拿过了另一边的咸豆腐脑。 罗云溪看着她们两人一甜一咸,自己眼睛盯着咸豆腐却迟迟没有动手,便引来了宴心的眼神猜忌,这才推脱道。 “我从前在家里不爱吃豆腐脑,今日恐怕不管是甜的还是咸的都无福消受了。”说罢他还是选择了米粉膏,这米粉清透华润,好似女子的皮肤一样吹弹可破。 其实他是实在吃不惯甜豆腐脑,又怕今日顺着叶菁的口味会惹得心上人不愉快,所特意避重就轻。 怪只怪他今天早上跟送早点的姐姐提了一嘴说想吃豆腐脑,结果端上来自己却吃不着。 可说者无意听者有心,如此一言更加使得两个女子都愣了一愣,随即宴心就在桌子底下踩了他的脚。 他的心思,又哪里能瞒得过宴心呢? 不过说来也是有趣,从澜州城到破军山,他们两每次见面安都是避开众人,基本上明白他两交情的人少之又少,难得有这样可以同桌吃饭,同游相谈的时候,倒也不错。 宴心吹凉了汤,送入口中,果然别有一番风味,便朝着叶菁道。 “我刚刚想到甄佩蓉若果装病,肯定能让母家的人前来探望,这样她不就可以找到外援了么?所以你要负责拦住那些人。” “我一个妾侍,怎么拦得住他们的亲家?” 一有事情发生她就意识到自己真正的身份了,要不然她这架势就已经把甄佩蓉挤出去了。 宴心便故意打趣她,笑道:“那就是你的事了,我相信你聪明过人又是夏夫人的看好的儿媳,肯定有办法。” “原来叶菁姐姐这么受夏夫人喜爱,这也不错呀,说不定夏旭那小子也会对你刮目相看!”罗云溪没错过讨好宴心的机会,连忙接了一句嘴。 被罗云溪这么一夸,叶菁手上的勺子一抖,显得有些不自在。 “好啦,准备出发吧,我还答应了夏老太爷要在午后替人看相呢,别耽搁时间了,你和我一块去。” 她放下碗筷示意自己已经吃饱了,便坐在镜子前面整理仪容,“一会儿别嫌急着出门阻拦,最好走动走动打听一下甄佩蓉到底在上演什么戏码,我们也好早做打算。” “知道了,正好出门走走,看看长短巷子那里有什么动静。”叶菁突然积极了起来,把剩下了的碗筷略微收拾了一下,也方便让门外的人进来收拾。 这件事罗云溪看在眼里却并未动容,似乎并不是很喜欢叶菁这样的举动。 …… “不会吧,我们真的要在这个凉亭给人看手相啊,这里凉飕飕的你可别得了风寒啊。” 罗云溪拢了拢自己的衣衫,要不是因为他屁股底下坐的是石凳,否则他早就挪过了凳子坐到宴心身边了。 宴心听她这么说就更加不乐意了,以前罗云溪做事还算积极,总是嘘寒问暖,可自从来了夏府之后就一直游手好闲的,不管发生什么都只是看戏,许是没了十四在身边使唤,人也变得懒散了。 “怕冷你就回去好了,最好在一开始就别跟着我们出来啊,我也没强求你来受苦,现在还有人对你心心念念,万一你得了风寒我还真不知道人家要怎么说我呢。” 她不由心生委屈,声音都大了几分,一手拍在桌上的时候事先准备好的纸张都被掀了起来,身边的毛笔也滚落了石桌 “我和叶菁只能算是萍水相逢,而且当日她陷害你就是和我结下了梁子,你的仇人就是我的仇人啊。只要你一声令下我肯定和她划清界限,我又怎么可能和她有什么呢?现在都是为了你我才忍气吞声、逢场作戏啊。” 罗云溪知道自己失言,立马站起身来哄着她,好想马上就要抬起手来发毒誓一样,他刚想要抓住她的手,可凉亭的前面正好有一女子偷偷摸摸的赶了过来。 那女子环顾四周,见周围没有人注意才放心的走到了宴心面前。 此时宴心和罗云溪两人早已经恢复如常,提起笑意朝着女子询问。 “这位妹妹是不是来算卦看相的呀,我们保生大帝灵签绝对算无遗策,不管是健康财运姻缘子嗣都可以啊!” 看她的装扮应该是个洒扫侍女,容貌还算看得过去,衣物着装也算是干净得体,只不过看起来气色并不好,眼里还有倦色,连同肩膀上还有几根脱落的发丝,向来最近应该过得不是很如意 “姐姐可别打趣我了,我一个侍女哪来的什么姻缘子嗣啊,不过是听说有人算卦所以想来求您帮着解梦啊。” 原来这位侍女是被噩梦困扰才会面露愁容,不过她的样子更因该去看郎中而不是来解梦啊。 “解梦?也可以啊,你说说你都梦到些什么了?” 但就算心里那么想,宴心也没有打算拒绝她,毕竟是今天的第一单生意,在夏府扬名立万的第一个机会。 看到宴心询问,她好似找到了救星一般,连忙坐了下来。 “近日来每天夜里都困得早,所以早早就睡着了,在梦里我总会梦见有一条蛇盘在树干上盯着我看啊,我没一天都会被惊醒,那双眼睛现在回想就害怕啊,会不会是有什么征兆呢?” 宴心莞尔一笑,看看了身边一脸怀疑的罗云溪,安慰道。 “原来是梦到蛇而已啊,蛇其实是非常通灵的动物,而梦到蛇呢也有很多种寓意,有的是财源将至,有的是趋避小人,还有呢就是贵人相助!” “那姐姐我这是哪一种呢?”那侍女有些紧张,赶紧询问,心里盼望着或许这是一件好事。 “你啊都不是,你梦中的那条蛇只是看着你,但是并没有攻击你,而且也没有其他动作,这就说明它无心伤害你只是想给你提个醒,说你最近会遇到某些升迁的机遇,你一定要抓住才行。” 宴心说的头头是道,盯着侍女的眼睛十分肯定,还禁不住的点头,唬得这侍女一愣一愣的。 “真的么姐姐,我一直在厨房后面做工,不是除草就是种花浇花,天天腰酸背痛,要是能调任去时候夫人或少夫人就好了。” 说起调任来,这个侍女就开始滔滔不绝,好似现在做的活真的又苦又累,如此还正好给了她一个发泄的机会。 宴心一直没有打断这位侍女的碎碎念,一直悉心安慰教导,知道她说完后道谢离开。而罗云溪一直在旁边侧耳倾听,完全没有打扰她们。 “不会吧,你还会解梦?” 直到那个侍女满心欢喜的离开,罗云溪才半信半疑的问道。 “我才不会解梦呢,有些人做梦其实本没有什么,但是他们日思夜想反而劳神伤身,我不过是随口一说给他们一个心理安慰而已,至于今后他们会遇到什么都是自己的机遇,我又能怎么样呢?” 宴心见之后就没有什么人来了,便放心大胆的和罗云溪说起了实话, 这些罗云溪也来了兴趣,大大方方的伸出了自己的手掌,放到宴心身前道:“哟,你这话说的还挺哲理的,要不然给我也算一卦。” 她一把拍开了罗云溪的手掌,半点不给面子。 “你?你一个富家公子不愁吃不愁穿,一路还有人对你嘘寒问暖,还有什么困扰。” 见她就这叶菁不放,罗云溪勾了勾唇,轻笑道:“可那个对我嘘寒问暖的人不是你,我才日思夜想,真怕有一天积劳成疾啊!” “针对你这个症状,我还真有一条良策。”宴心突然转过身来,意味深长。 “是什么?”罗云溪侧目反问,眼里有点点星光闪现。 宴心不由自主的凑近了他脸颊,一点一点靠近,目不转睛的看着他,一鼓作气的大喊道。 “多喝热水!” 宴心抛下这句话就起身站到了一旁,打算看看周围有没有什么人路过,指望拉过来算个一字半壁的,也好趁早收工回去。 那个夏旭还说今天肯定会找人过来捧场的,结果到目前为止还只有一个侍女问津。 “那就赶紧收工吧,回去洗香香之后来我屋里,为夫像你好好请教请教!” 罗云溪嘟囔着嘴也不曾生气,油嘴滑舌犹如从前。 第一四八章 露出破绽 吹了半日凉风,他两终于风尘仆仆的回了院子,却见叶菁正在打水净手。 “这么有空,在这偷懒?” 宴心放下东西,用她刚打来的水也洗了一遍手,随后拿着抹布将水擦干,大大方方的在两人面前躺到了床榻之上,得了这悠闲时光,终于可以松一口气。 这次叶菁竟然没有在意,反而喜上眉梢,凑过来跟宴心邀功。 “我可没偷懒,我这是刚回来,不止打听到的消息,还做了件为民除害的好事。” 罗云溪将带回来的物品一样一样摆放原位,八卦道:“说来听听呀。” 叶菁示意罗云溪给她倒了杯茶,自己将方才的经过一点一点的描绘了出来。 “我午膳过后就到了珍佩蓉的院子附近等着,看到有小厮过来传话就顺手拦截了,我们猜的果然不错。小厮说因为甄佩蓉旧疾复发,所以母家来人探望,就在后门口等着。我让小厮先行退下,没用这个消息传到院子里面去。” 她沉浸在自己的故事里,连罗云溪递过去的水也只是匆匆灌了一口,又开始接着说。 “随后我出门果然见到了甄老板,他说要进门探望甄佩蓉,我不曾应允,几番言辞激进后来他竟然在巷子里动起手来,我真是没想到他也会武功,之前竟然是我们大意了。” 就连现在叶菁说起都要手舞足蹈地演示一下方才切磋的动作,似乎这件事她尤为得意。 “就连那日晚上我们去夜袭,把他逼到那个份上他也没有动容,是不想引起他人的怀疑。” 直到这一句叶菁才把刚才发生的事描绘完全,一脸高傲的挑眉看这宴心,好像在说自己的能力要比她强不少。 现在就连罗云溪也悄悄给她竖起了拇指,暗示她这一回做的不错。 “既然他为了进门不惜显露武功,这就说明真佩蓉目前真是身处困境,身陷囹圄。这么说来我们的辛苦也不是白费,至少让她感到了危机。” 宴心一开始也觉得这个甄老板实在可以隐藏自己,没想到果然也是跟修罗门关系密切,难怪发生了这么多的事还能静坐。 “还说呢,你我虽然不是甄佩蓉的对手,但对付起她这个爹来倒是游刃有余。甄佩蓉不是装病想让母家前来探望吗?那如果甄老板同时生病,这样他们两人又要如何见面呢?” 也是方才回来的时候,她因为羞愧没有和罗云溪提起过,她们两人加起来都成了甄佩蓉的手下败将的事,就是想给自己留存一丝颜面。 可现在叶菁一不留神把这窘事一股脑的吐露了出来,这不就是让罗云熙看他们俩的笑话吗? 她立即红了耳朵,出言阻止,“那万一他明日还来呢?” “我已经把他打得找不着北了,谅他也不敢再来造次,只不过这就要麻烦夏旭少爷为我们遮掩了。” 叶菁嘟囔了嘴,找人善后的事她最是拿手了,好事坏事都要人来掺和。 虽说下手比较凌厉,不过好歹是了了一桩闲事,交给夏旭处理也并无不妥,再说了这个甄老板肯定不会希望被人发现自己身怀武艺,也告不到哪儿去。 “不愧是我们破军山最工于心计的,这种阴招也就只有你能想的出来吧。”宴心瘪了瘪嘴,从床上坐了起来。 “你是如何得知那甄佩蓉的武功在你们之上的?” 罗云溪果然没放过机会,想起方才她们俩被淋了一头茶水回来,这件事的始末也就逐渐浮出水面了。 破军山的传言都说叶菁和柳宴心两人是新弟子有名的女魔头,尽量见到了也要绕开走,要不然不知道有什么事情会发生在自己头上呢? 现在想来还真是有趣,这两个出手令人胆战心惊,言语使得风云变色的女魔头,竟然会败于一个荒野村妇。 “不过是我们两没有放手和她比试而已,如果真能逼她出手,也就不用担心这么多了。” 宴心没有看他,仍然想着设计逼迫甄佩蓉自报底细。 看她这样罗云溪只是笑了笑,勾腿坐在了凳子上。 “我刚才已经让人去请了夏旭,到时候问问他被掳走当日究竟发生过什么,也好找到甄佩蓉当年设计陷害的证据,等到府里的事情有了进展,我们再将这件事抖出来,让她无法翻身。” 他和这两个女子不同,没有执着于眼前,反而是追本溯源,想着从之前发生的事情上寻找缘由。 “哟,没想到你这么有长进。” 宴心忍不住夸奖他还算懂事,懂得替她分忧。 “这还不是因为你们两位言传身教。” 这时夏旭的声音又从屏风后传了进来,这小子总是未见其人先闻其声,也不知道他在来之前偷听了多久,连他们三个破军山的优秀弟子都没有察觉到。 “哟,夏少爷这么早就回来了?” 见他来了,叶菁反而没了好脸色,坐到了罗云溪身边,把圆桌都让了出来。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今日少夫人的贴身侍女因你们而落水、老太爷清早训话、少夫人因你们而气结于心,一天之内有这么多事发生,还真是要多谢你们二位帮我把后院搅和的鸡犬不宁啊。” 夏旭来就来了,竟然还让人自备了好茶端了上来。 “食君之禄担君之忧,我们三人定当不遗余力,但如果没有夏少爷您的授意我们又怎么敢搅弄风云呢?这越乱越容易让人露出马脚,我们也好瓮中捉鳖!” 宴心可能是今日经历了太多口舌之争,遇到夏旭之后说话立马又变得文绉绉了。 “现在叫我来是准备问什么?”他看了看眼前的三个怪人,并不打算长留。 “问五年前你是怎么被人劫持的。” 罗云溪作为和夏旭同病相怜的男人,这个问题自然是他来问了,其实宴心听完也很想知道,罗云溪有十四这样的护卫,还这样刁钻奸滑,又怎么可能被人掳走?还带上了自己! “真没想到夏少爷您贼头贼脑诡计多端,竟然还会被人掳走。” 叶菁不由得想要借此事来嘲讽夏旭,落入别人陷阱,还为别人做了嫁衣。 “当年我外出求学,有人故意引火调走了我身边侍从,后来我就突然晕倒了,醒来之后隐隐约约听到有人谈话,为首的是一个女子。” 夏旭没有搭理她,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半点没觉得这件事难以启齿。 “醒来后第一个见到的就是她,她说有几个凶神恶煞的人在这附近转悠便偷偷摸过来看看,然后黑衣人就来了,她一路保护我之后不小心滚落山崖……再然后……” 罗云溪听不下去了,赶紧制止:“原来如此,那她装作无法出声,是因为你识破了她密谋的诡计?” “这倒没有。” 夏旭倒也诚实,顺便打听道:“今日午后是不是人满为患?” “托你的福我们差点回不来啊。”罗云溪一听这话就知道,只好挤过来的那些人都是因为夏旭早有安排!不由心里不爽。 宴心也一样,“这么劳师动众真不怕被看出来我们是在做戏?” “若是没人岂不是拂了老太爷的面子?”夏旭抿了口茶笑着反问,如此一来就是说宴心的每一步其实都在夏旭的监视之内。 这个人,能不接触,最好就赶紧划清界限! 宴心不会排除任何可能,夏家拥有金山富可敌国,这是最容易引人注意的点,况且修罗门既没有红尘琐事,又没有家世渊源,除了金钱利禄还有什么值得他们动心呢? “其实我刚才觉得我们并不需要如此劳师动众,她不是可能想要金矿所在么?我们便泄露给她,看她动不动心,若是真冲着这个来得,就不需要我们继续费心了。” “若是她想传信,我们就给她这个机会好了。” 宴心笑了笑意有所指。 夏旭明白,点了点头,“如此就交给夏某去办吧,但到时候擒拿歹人还需三位出手相助。” 之前宴心提起过,恐怕甄佩蓉和修罗门这些人都武艺高强,平常的家丁侍卫、衙役仆从根本不是他们的对手,让宴心等人出手也是不得已。 “宴心正有此意。” 这时候叶菁摇了摇手腕上的那对夏夫人赠送的金镯,故意说道:“既然还要为了这件事劳心劳力,那夏夫人送的这对金镯子我也就收的无愧于心啦。” “不过是一件赝品而已,既然叶小姐喜欢那就送给你好了,反正库房还有很多。” 夏旭皮笑肉不笑,看着叶菁大失所望的样子,他只能尽快离开这是非之地。 “另外后日夏某就会告知爷爷,说近日生意上一直有所不顺,但因求了宴心姑娘一支保生大帝灵签后便顺风顺水还有事就先行离开了。” 他放下这句话后没有多言。 瞅着夏旭离开的背影,宴心不由模仿这他的口气:“哎,既然叶小姐喜欢就送给你好啦。” “赝品又怎么样我喜欢就好!” 叶菁还要维持自己的颜面,捂住镯子别过头去。 “本以为这件事手到擒来,没想到是与虎谋皮,看来这件事过去之后我们想要顺利抽身也是难了。” 她不禁摇了摇头,看着夏旭左右逢源、巧言令色,甄佩蓉与之相比根本望尘莫及,难道他一直不肯出手仅仅是因为忌惮甄佩蓉的武功? 罗云溪纸扇遮唇,摇头警醒。 “隔墙有耳,言多必失。” 第一四九章 山雨欲来 也不知道罗云溪要干什么好事,非要挑个深更半夜的让自己去找他,还说是有鸾儿的消息,肯定没这么简单。 虽然心里这么想,但她还是借口起夜离开了房间,披了件外头就往隔壁罗云溪的院子走去。 十二月已经悄悄来临,从树上落下的枯叶踩上去都咯吱作响,风卷起她的发丝,似乎在用寒冷提醒她的信念。从她重生到现在已经有三个月了,还好自己现在的每一个决定都没有偏离初衷。 这才刚走到门外,还没来得及叩门呢,罗云溪就一下把门打开,将宴心拉了进来,月光下他的眸子异常闪烁,脸上竟然没有半分倦色。 似乎从来他在宴心的面前都没有过倦色。 他穿得淡薄,发髻随意的散在头上,几根细发间盖不住他原本的华光。 “干嘛不点灯啊。” 宴心看了看四周,发现罗云溪并没有点灯,不由蹙眉嘟囔。 罗云溪把门关得严严实实,确定再三才拉着她坐到了榻上,抬起了她手腕上的镯子,“你不就是光么,我还用得着点灯吗?” 那镯子的星光又一次明亮起来,她之前和叶菁睡在一个屋里,为了不引人注意特意藏了起来。 “油嘴滑舌,赶紧说鸾儿怎么样了。” 宴心虽然甩开了他的手,但是褪下外头搭在椅子上之后,却没有拒绝爬上他的床榻。 这天这么冷,平常人家屋里早就开始烧炭了,只不过叶菁嫌呛人就一直没点,宴心也安慰自己,身为习武之人怎么也要学会抗寒才是。 可今个一进了罗云溪的房间,他在正厅烧了些许红香碳,估计也是油嘴滑舌问杂物房的侍女讨来的,要不然夏旭这么抠门的商人才不舍的拿这样炭火给他呢。 正厅和卧室有一段距离,所以只是微微暖洋洋的感觉。 “不出意外的话还有一个时辰消息就到了。” 罗云熙看着她没怎么拒绝的样子心情大好,一腚坐到了她旁边。 “还有一个时辰?你让我现在来干嘛?” 宴心大吃一惊,但也没有要现在离开的意思,她又不傻就算要修身养性也不会拿身体开玩笑,这天一下就冷了不少,而且现在已经将近丑时,已经是深夜了。 “我要是不这么说你哪有这么快来陪我啊,快快快,还能睡一个时辰。” 他拍了拍床榻,自己一个翻身从宴心身边翻了进去,俯在枕头上歪头看着她,一脸的人畜无害。 “你……”宴心抬起了手指着他,无语凝噎。 罗云溪拉过了她的手,放在自己衣襟半敞的胸前,“这么久没有摸过夫君灼热的胸膛了,是不是万分想念?” 说来奇怪,罗云溪这个人,从以前偷偷摸进自己房间,到那一次被迫投江,再到今天,不管天气和环境怎们变化,他的胸怀总是灼热的。 和观砚那个冷冰冰的人比起来,完全相反。 这腰间的轮廓确实是分明,她这样吃了睡睡了吃没有一丝余肉倒也算保持的不错。 她慢慢悠悠的从他的大手下挣脱,别过脸去,“想念个鬼,有些人就住在隔壁,心心念念都是你,这种好事还是留给她吧。” 罗云溪摆出了一副惋惜的模样,耸了耸肩,提议道。 “嗷,这样啊,那麻烦柳小姐帮我把貌若天仙的叶小姐请过来吧,正好我和她也话话家常。” “你自己怎么不去!” 宴心“滕——”一下站了起来,作势就要离开。 结果罗云溪手伸的极快,宴心知道他的动作刚要躲开,结果两人都一个措手不及,直接摔到在了罗云溪的身上。 “看来柳小姐今夜是不想离开了。” 这样的投怀送抱,他怎么可能会拒绝? 两人靠得极近,四目相对竟然没有半分尴尬,宴心也理直气壮的样子,仿佛造成这样的情况不是她自愿的。 罗云溪自说自话,挽住了她的腰肢。 “不过也是,我们都认识这么久了,是时候更进一步了。” 被戏弄了这么多次,宴心见怪不怪,想要翻身离开,但却逃不开他的手。 正说着,宴心的衣服已经褪到了肩膀,房间里的温度再进一步的上升。 “你不会是想……” 突然她开始紧张起来,看他今天的态度是不会再轻易放过自己、错过机会了。 见她迟疑,罗云溪的手也稍微松了一松,不像之前那样满心热忱。 “宴心心,你不喜欢我么?” “……喜、喜欢。” 这样的话她在破军山的藏书阁上已经说过,见罗云溪还是怀疑她不禁又扭捏的重复了一次。 “那就好。我已经,不想再等了……” 罗云溪的唇已经贴了上来,从耳边到唇边再到脖颈,这是他一贯的套路,宴心渐渐地竟然有些期待,有些踌躇。 明明自己是会拒绝的,可是这一次……她怎么…… 慢慢地她开始回应这个吻,无意识的用脚盘上他的腰,双手按住了他的面容,这一次她也不想拒绝他的阴柔俊美、不想拒绝他的次次关怀,不想拒绝、他的喜欢。 她偷偷的眯起眼睛,观察着正和她缠着锦被纠缠的男子的面容。 此时罗云溪也迷离着双眼,加深着这个赋有深情的吻。 他的手已经探向两座高峰之上,山峰满是纯白绣球花,柔软美好,让人不忍离去。 就在这一刻,两人之前的种种都在脑海里重演,她问自己,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罗云溪的呢? 尴尬的初遇,无端的指责、相互的利用、真心的关照,太多太多了,是自己也不愿意离开他了吧。 “罗……云溪……” 她轻声呢喃藏在了喉咙口,呼之欲出,但也没逃过他灵敏的耳朵,步步怂恿。 “叫夫君。” 他从宴心的脖颈间抬起头来,用手指划过锁骨,一直到白雪山顶。 “不……不要。” 她的这一声不要,也不知道指的是不要继续,还是叫不出口那个称呼。 其实宴心没办法跨过那道坎,她曾经叫了多年的夫君欺她、骗她,还把她推向深渊。这个称呼她一直避之不及,可现在出现的这个人他不一样…… 宴心在心里这样告诉自己。 可再一次睁开眼的时候,罗云溪的上衣早已不知所踪,这时候宴心已经被他压下。 “别怕。” 她其实不是初经人事,可罗云溪这样温柔……还是头一次。 在罗云溪的心里宴心一直是一座冰山,她把自己困守在云顶之间,看着所有人从她身边经过,她会怜悯行者,也会痛斥风云,可高处不胜寒,她不是那种容易让人轻易接近的人。 可罗云溪每一次都会忍不住去试探这个与众不同的女子,她的隐忍坚韧让自己心驰神往,他想要让着一座山慢慢退去终年积雪,让这座山沐浴如酥春雨。 她能听到亵衣落在地上的摩擦声,也能感受到罗云溪的指腹缓缓下移。 “一开始我以为你是辣的,毕竟你这样飞扬跋扈高傲孤僻的女子,怎么也不会是甜的。” 明明不是什么好听的话,可罗云溪埋着头说的轻巧,她竟然也不是那么抗拒。 “后来你我觉得你是苦的,对待看不起自己的家人能够迎头反击,面对强大的对手据理力争,肯定过的不开心吧。” 这是同情自己的遭遇么?锦被之下十指相扣,罗云溪半跪着身子藏在宴心腰间,他要做什么宴心怎会不知。 “现在我觉得你是酸的,我不过和一个不想干的人多说了两句话,你就句句不离,必定是吃了一大缸的醋吧。” 他的气息一下一下喷在的皮肤上,有丝丝的瘙痒,宴心想要躲开,但是被摁住了大腿。 “现在我想知道你究竟是什么问道。” 舌尖抵触,怎会没有知觉? 山尖之上层峦叠嶂,寸寸指引、村村探索,才能到达云顶天宫。他不急不躁,指尖拭去山间露水,露水晶莹剔透,难得一见,带着丝丝粘稠和甘甜。 罗云溪用自己的温暖和热潮勾动着宴心,久旱逢甘露,冰层退却转而是细雨绵绵。 “宴心心?” “恩……” 她一直都紧紧攥着罗云溪的双手,呼吸变得急促不安,罗云溪唤她似在征求开启她最后防线的钥匙。 得了应允,自然喜上眉梢。 山脉就像得到山神的指引,为前来寻觅瑰宝的腾龙让路,腾龙穿越山脉之间,一次又一次流转周旋。 直到寻找到那山间泉眼,泉眼带着潺潺流水,一丝一丝流淌而去接引腾龙。 腾龙流连不返,环绕着泉眼次次试探,龙身金鳞相裹坚硬无比,但被山脉感化最终吐出珠花,泉眼无声自流最后一课迸溅飞沫,二者结合维持着山脉的生生不息。 春风化雨,柳宴心被他圈在怀中,喘着热气,不好意思的蜷缩身体。罗云溪不怀好意的摸了摸她的腹部,两人皆无后话,似乎在回忆这方才的场景。 宴心一下抓住了她的手,寻找了一个像样的话题。 “十四怎么还没来,会不会是路上遇上什么了?” “属下十四,求见少主。” 立马,一个刚正不阿的声音在窗口响起。 不会吧? 第一百五十章 少主夫人 难道十四刚才一直都站在外面? 那自己之前发出的声音他岂不是都听见了? 一想到这里,宴心脸颊涨红,立马在罗云溪怀里转了个身,把脸深深的埋在了他的怀里。 但是……刚才罗云溪到最后几下明显的故意拖延,难道是因为他早就察觉到十四在外头,所以要在属下面前撑面子? 都怪自己,方才叫的太动情了,一点也没察觉到! 真是该死! 她这害羞的举动倒是让罗云溪憋不住笑出了声,他用手抚上她的后背,女子身段的轻柔让他不想离开。 “在外面等半柱香再进来。” 他没有多想就下了命令,其实只是想给怀中人一点适应的时间而已,而他也想持续这来之不易的亲近。 “天气这么冷,你还让他在外面站着。” 宴心想十四一定已经在外面守了很久,外面那么冷罗云溪还要让他继续等着,未免有点不近人情了。 但是再转念一想,既然是暗卫,所有的暗卫不都是这样么? 罗云溪把她搂得更紧,咬住了她的耳垂慢慢舔舐,“还没进门呢就开始心疼咱们家暗卫了?” “我……” 他竟然用了咱们家? 宴心更加不好意思,悄悄的伸出手挽住他,嘴里再也没说什么。 “那我让他直接进来了?”见她不语,罗云溪故意出言试探道,但脸颊并没有离开心爱之人一丝一毫。 “别!” 宴心连忙抓住被子,生怕搂着自己的男人就要起身,那样岂不是一丝不挂? 等到反应过来后才知道只不过是罗云溪的把戏而已,她立马又把手缩了回来,却也没顾得上跟他生气,过了一会儿才小声开口。 “把……衣服拿给我。” 罗云溪轻笑着慢慢起身的时候,从她腰间收回手的时候都是缓慢的,锦被掀开了一个角,露出了他光洁的皮肤,让宴心忍不住动手摸了一把。 此举惹得男人勾了勾嘴角。 他没说什么先披了一间外裳,顺便放下了床幔,生怕宴心冻着。 接着低下了头捡起散落在地上的衣物递给宴心,随后撤去了门栓,之后又爬回了榻上捞回了宴心。 宴心趴在他的怀里有些忐忑,立即就要穿上衣服,但却被抓住了手。 “进来吧。” 门被应声推开,隔着床幔宴心能隐约看到十四踏了进来并关上了门,还好罗云溪抱得够紧,她也把被子抓到了脸颊边上。 “参见主子。” 不过几尺之隔,她已经能感受到十四带进来的寒气了。 一月不见十四还是老样子,藏身于黑暗,唯罗云溪鞍前马后,做着一个暗卫该做的一切。 从进门到现在他都没有抬头,一面是对宴心的尊敬,一面是落实暗卫的天职。 “怎么样了?” 罗云溪的脸也因方才还加倍红润,他的语气和之前并无差异,但明眼人都知道他抱着宴心是在提醒十四这是他今后的女主人。 “天榆国都一切正常,并没有发现誉王的势力。”十四仍然恭敬的站着。 见其只有寥寥一句话,宴心忍不住出言追问。 “那鸾儿怎么样?” 其实对于宴心和主子现在的关系他并不惊讶,从在西津开始,仰慕主子的女子已经不尽其数,唯独柳宴心能够坚持己心这么久。 “白姑娘在宣纸小姐的帮助下隐身花舫为琴女,每月初一到十五都会参加官员设宴,目前为止还没有人察觉到她的身份;宣纸小姐已经顺利结交了天榆三皇子秦玄明,二人关系突飞猛进,三皇子看上去也并没有夺嫡的意思。” 十四把其中缘由说得极为仔细,足以看出这小子究竟在鸾儿身上下了多少功夫。 “反而二皇子秦玄琅的势力渐渐越过了太子秦玄益,目前天榆皇帝似乎处于两难境地,一面是嫡庶之分一面是利弊权衡。” 再一次听到秦玄琅的名字,宴心的反应到没有那么激烈,反而问道。 “你一个西津世子,也会探听有关我们天榆皇权的事情?” 宴心抬起头来打量着罗云溪的神色,说话间慢慢摸上她的脸颊,与之前相比动作也亲昵了不少。 “天榆皇室的事我不关心,只要誉王不与天榆结盟,堂姐就不会有后顾之忧了。” 他这句话似乎不止在回答宴心,也在提点十四。 他们罗家的关系势力她所知甚少,所以根本不从了解这个什么表姐和那个什么誉王,她只知道罗云溪让十四做的每一步都是在为家里。 宴心难得见到他露出谋算的神情,还以为他永远会保持对权力纷争漠不关心的样子,看来和他在一起的今后,自己需要了解的还有很多。 “另外可能还有一件事需要你吩咐人手去做,今日夏家少爷会策划一出瓮中捉鳖,需要我们相助,你找几个武功不错的看准时机出手就是。” 罗云溪提到的是今天白天夏旭提出的建议,他这么做也是为了更好的配合宴心,这就说明他已经把宴心的事当做自己的事了么? 突然间宴心觉得这个男人还真是十分可爱呢。 “属下遵命。” 不难看出来十四现在略微有些拘谨,是因为自己在罗云溪怀里的关系么? “下去休息吧。”罗云溪把该炫耀的都炫耀完了,看天色便不早安排十四回去。 十四犹豫了一下,还是继续道:“白姑娘让我带一句话给……少主夫人……” 少主夫人? 这么快就改口了? 十四这小子是不是存心要拿她寻开心!第一次见面还拿剑指着她,现在就俯首称臣了。 “白姑娘说她在浔阳一切顺利,让夫人不要担心做好手边的事,浔阳的事情都在按夫人的预想进行,毫无偏差。” “毫无偏差?看来我的宴心心也算是在帷幄之内、棋盘天下了?” 罗云溪那调侃的语气委实欠揍,宴心却又不好大幅度动作,只能沉住气。 但这句帷幄之内? 宴心看了看她现在和罗云溪的姿势,这小子给点甜头就要翻天,她怎么能纵容? 她立即就要从罗云溪的怀里挣脱出来,抬手就要打在他的脑门上,可就在挣脱的那一秒罗云溪完全没有料到,所以锦被也掉落了不少,宴心的背后完全没了遮挡,两人都一下大惊。 还好她头发够长,宴心这样想着。 罗云溪立马尴尬的将她抓了回来,捞起被子,还好他拉上了床幔,罗云溪这样想着。 听着榻上的大动静,十四也能猜出个大概来,主子和夫人都不是安生的人,还好他没有抬头,十四这样想着。 十四清了清嗓子,“属下告退。” 终于他飞速的逃离了那个有着奇怪味道的房间,还是外面的寒风更加适合自己。 他重新飞身回到屋顶,环顾着夏家的全貌,不知道那个远在浔阳的女人会不会想她? 其实看到柳宴心和主子在一起他还是高兴的,这样又能和那个女子多一层关系了。 十四离开了房间后,宴心再也顾不得了,用这男人的话说就是该看的反正都看了,还有什么可害臊的。 她立即上手去捏罗云溪的耳朵,疼的男人直呼气。 “让你装,害得我这么丢人。”宴心没有忘记之前发生的一起,忍着腹部的不适感强行半坐起身子。 罗云溪龇牙咧嘴,摸着她的肩膀赶紧为自己求情:“都是自家的暗卫,你何必这么激动呀!” “赶紧松开我,我该回去了。” 宴心没好气的放开了手,毕竟也没怎么使劲罗云溪就疼成了这样,万一有什么事他该多弱不经风啊。 “宴心心该不会忍心让为夫独守空房吧?” 一听说她今晚还要离开,罗云溪立马就不干了,觉得自己被拂了面子,留不住自己的女人,万一被人看到…… 宴心也有自己的顾虑,她不想被叶菁觉得自己依附谁,有意和谁在一起。“万一叶菁起来……” 自己在破军山的时候名声已经不好,常被人说自己攀附顾白修、孟久之流,万一还带上了罗云溪,也不知道凭借叶菁这张嘴能掀起什么滔天巨浪来。 “一个外人而已,咱们何必搭理她,被她知道也好,安了你这颗心。” 罗云溪也半跪了身子从正面抱住了她,柔嫩的白棉完完全全的碰撞在了罗云溪的胸前,害得他还不容易再次克制了自己。 “这……” 宴心其实也不想回那个冰冷的房间,说实话罗云溪这样难得的美男子谁又会不想和他多待一会儿呢,想来自己之前真是暴殄天物。 反正只要明天早些起床再回去就是了,叶菁白日一场打斗肯定是睡得都不会翻身了。 宴心刚准备重新躺下,可刚动了动就发现了床单上那一抹十分刺眼的殷红。 她又羞又急,连忙用手去捂,但依旧没逃过罗云溪的目光,手被握住,男人的目光停留在了那殷红之上。 瞅着罗云溪的样子,难不成他还在细细打量?难倒没有见过不成? “干嘛呀你,万一被人看到!”她不死心又抬手去遮,这一次男人倒没有拦着,反而借助这个空隙把她推倒在了榻上。 他挤眉弄眼,有意让宴心不快,“放心,没人会看到,我会吩咐十四悄悄藏起来,以后我要挂在自家房内,天天欣赏。” “这么不要脸的话你都说得出来!” 宴心要去推搡,下一刻那个磨人的吻却又贴了上来。 第一五一章 顺手推舟 大清早的夏旭又让人来传话了,让叶菁赶紧起来收拾跟着他去给老太爷请安,顺道老爷和夫人都在府里也得绕过去看看,才算得上是尊敬。 不得不说这小子就是天天折磨人,以至于宴心从罗云溪的房里出来的时候,正巧遇上了倚在门口的夏旭。 他抬了抬眸子,一副了然于心的表情,宴心也不怕他多事,对视后就绕进了叶菁房内,没有一句多话。 “今个你自己去,我和罗云溪要去外头继续调查甄佩蓉的隐藏实力和她传递消息的渠道。” 叶菁对镜抹着胭脂,像是没睡醒的样子,无声应答。 宴心还要为自己为什么从罗云溪的住处回来找个理由,便拿出山门时间给她上规矩。 “我可不记得贪狼门的规矩这么松,这都几点了你竟然才起身,我都已经去把那边那位叫起来了。” 叶菁对她的话也没起疑心,但还是有点在意。“你什么时候出去的,我竟一点都没察觉。” “所以你以后也该注意注意了,小心我半夜一刀抹了你的脖子。”随后她就做了一个抹脖的动作。 叶菁没再搭理她,自顾自的带了耳环就起身去找了夏旭,似乎有了昨日的经验已经能把一切都做好了。 今儿传早膳的侍女到还有眼力见,一早就把早膳端到了桌上,和昨天在老太爷那儿吃的菜色不同,他们这儿的普遍都有些荤腥。 “待会儿我们出门叫上十四,去那日去过的关东堂。” 用膳的时候宴心绝口不提昨天夜里的事,现下她能走能跳一点后遗症都没有,这道让罗云溪放下了心。 那张床单他已经让十四悄悄处理了,没想到那小子还推三阻四的,一点水准都没有。 他想到两天前来夏府的时候,他已经看这宴心去过关东堂了,他不禁怀疑这里面有什么猫腻。 “还去关东堂,那甄佩蓉不是常去天宝堂抓药么,我觉得我们应该去那边看看。” “确实可疑,但不要你觉得我要我觉得!让十四换上你不常穿的衣服,去问问关东堂的掌柜能否尽快盘下他的店开一家绸缎铺子,而且越快越好!” 同样宴心也害怕这位财大气粗的主儿真让十四把店铺盘下,还是补了一句。 “当然只是问问,并不是真的盘下来,主要是看他们店里人的态度如何。” 宴心没有多做解释,毕竟这也只是她的怀疑而已。 “十四办事你放心,那我们呢?今天泛舟湖上还是茶楼听书?”罗云溪下意识的摸到了她的手,含情脉脉的与她对视。 宴心也没收回手,只是掐灭了他的幻想。 “想得到挺美,当然是沿路去蹲守,看看有什么地方不同寻常了,午膳过后我还要去给甄佩蓉针灸呢。” “你会么?” 虽然和这女人相处每每都有惊喜发生,但如果再加上号脉针灸,她未免会的也太多了些吧。 “当然不会。”宴心立即否认了。 她虽然聪慧凌厉、敏而好学,但却是对医术一窍不通啊,最多只是在习武的时候认了几个穴位勉强能扎准吧。 “所以我才要请夏夫人和我一道前去,我听说针扎在虎口、十宣、劳宫、涌泉穴最疼,我就不信甄佩蓉能一连忍个七日不出声!” 为了让甄佩蓉不躲不闪,让着好戏充分演下去,她怎么也要让夏夫人来旁观你才好。 “高、实在是高。”罗云溪是时候的拍手叫好。 …… 罗云溪跟着宴心藏在墙边,看着十四身穿红色蟒袍,束着溟月冠,身上的香囊数量和玉佩挂件满满当当,走之前宴心还特意在他身上留下了脂粉的味道。 好一个纨绔贵公子! “十四已经进去了,要不我们就去附近的胭脂水粉铺看看有什么新花样?” 罗云溪不以为然,觉得本就是多此一举,但他也不会质疑宴心的决定。 “等拿到了黄金,盘下一个铺子都行,你呀做事不分轻重缓急。”宴心回头弹他的脑门。 吃痛后罗云溪捂着脑门,为自己辩驳:“在小爷眼中本就没有什么非做不可的事,如果有就是娶你。” “你的意思是非我不娶?”宴心眯着眼睛瞧着他的态度。 一说到什么非谁不娶的事,罗云溪的气势又弱了下来,“恩……其实也可以考虑多娶几房。” “去你的。” 宴心作势就要踹他,结果却被躲过,但他的脑门确实是红了,惹得宴心感叹他细皮嫩肉的程度。 被逗开心的罗云溪退后了好几步,才哈哈大笑,“你嫁给我再说嘛,你不同意我肯定不会随便亲近别的女子的。” 还没等宴心再开口,十四就已经往这边走过来了。 “怎么样,掌柜怎么说。” 罗云溪率先开口。 十四摇了摇头,表示自己已经尽力了,“没同意,说是祖上传下来的基业,就算是生意不好也不能随意变卖。” “倒还是个愚孝儿孙。”宴心没怎么动容。 十四像是想起了什么,把手里一个小包裹递给了宴心。 “对了这是你要的银针,最粗最坚硬的一种了,掌柜的千叮万嘱说要小心使用。” 宴心接过后打开看了看,遂满意收下,至于用来干什么得嘛,大家心照不宣。 “走吧,沿路再问问。” 他们先后观察了长短安巷子的现状,也和钱掌柜打听了最近是否看到甄老板到哪里走动,或者又外来人与他们联系,但答案都是否定的。 “那甄小环呢?最近也没看到她么?” 宴心又问起小环的动静,虽然她已经听命于夏旭了,但只从那一日起就没再见过她,也不知她如今干什么去了。 钱掌柜没有说出什么有力的线索,只是分析了之前他们家的关系。 “他不过是甄家的养女而已,甄家人都不待见她,怎么会任由她随意出现呢?” “原来如此,多谢钱掌柜了。” 钱掌柜如同之前一样客套,“客观慢走,记得常来。” “看来线索都断了,只能把重点放在今晚的局上了。”罗云溪双手环胸,深深地叹了口气。 讲道理,查案这种事根本就不适合他,他就喜欢直来直去。软的不行就用硬的,刀架在脖子上不说就把命留下,反正也不是什么特别感兴趣的事。 夏旭的小厮早膳之后传来消息,说已经把假金矿的位置传到了甄佩蓉那儿,今儿也特意没有设防,就是想要看看他们的目的。 因为没有任何有利的证据,他们在外头随便吃了点东西就会了夏府,第一件事就是让侍女去请夏夫人。 夏夫人一听要给甄佩蓉针灸治哑症,火急火燎的就赶过来看热闹了,还装作十分心疼的模样一定要让宴心多多用心。 宴心明白她的意思,先在甄佩蓉和她那侍女面前亮了亮银针,随后放到了火上灼烧消毒。 “你可小心点,我们小姐是千金之躯万一扎坏了有你受的。” 那侍女眼睛紧盯着银针,有言在先。 这下夏夫人也出了声,为宴心鼓气,“宴心丫头尽管放心,有本夫人看着不可能出事,尽管下手就是。” 既然夏夫人都已经把话说到了这个份上,怎么也是回天乏术,甄佩蓉只好吸了口气拉上了衣袖。 见她这视死如归的模样,宴心更要好好抓住机会,吓吓这女人。 “少夫人,待会儿我施针的时候还请您一定要忍着不要乱动,万一扎错了地方轻则剧痛重则偏瘫,这可不是开玩笑的。” 甄佩蓉脸色微变,看了看坐在一旁吹着热茶的夏夫人,还是硬着头皮点了点头。 但换了一个夏夫人注意不到的角度后,眼神都便得阴狠起来。 宴心不是胆小怕事的人,甄佩蓉越是发狠她下手就越重,这第一针就扎在了虎口上。 甄佩蓉一下蹙了眉头,另一只手都紧紧抓住了桌角。 “《千金要方》上说手背二指之间,主治烦热、头痛、眩晕、心痛等症是极为危险之地,此处的痛也和别处不一样。” 这一针下去没有任何拖泥带水,针已经下了一半,宴心还在轻轻转动,嘴上也没停下。 “少夫人,早治早好您也不用吃这些苦头,接下去的二十针可比这痛的多啊。” 她这意思就是想让甄佩蓉尽快开口说话,要不然可不是这一针这么简单。 “你说什么!还有二十针?”那侍女一下跳了起来,大惊失色。 宴心对她的状态十分满意,便故作高深笑着解答:“第一天是二十一针,以后每天的叠加七针,直到七七四十九针为止。” “你你你……你居心叵测,这究竟是治病还是受刑!” 侍女见自家主子还在受苦了,也不敢乱动那银针,只是嘴上不饶人。 “放肆,一个小小侍婢竟然对老太爷的命令推三阻四,不想活命了么?”夏夫人一下把杯盏拍在桌上,声音震耳欲聋。 “奴婢……奴婢失言。”侍女一下低下了头,不再说话。 宴心没有迟疑,第二针已经落在了合谷穴上。这个穴位她确认过,疼之又疼。看着甄佩蓉的神情,看来医术奇谈诚不欺她。 “哎呀,可能扎得太快,没有那么大的作用,恐怕需要重来一次了。” 甄佩蓉的眼珠子已经快要瞪出来了,宴心没给她机会反对猛地拔起了银针,连着肉也一起掀了上来。 针灸这回事特别是在这个穴位,若是不按住施针的地方,这皮肉之苦肯定是要受的。 “啊——” 甄佩蓉随之小小惊呼,众人都是一惊,这才第二针而已…… 第一五二章 枯木逢春 不会吧,这个甄佩蓉作为杀手也太没有毅力了吧,宴心都想给她买一本《杀手的自我修养》让她好好学习了。 宴心看着甄佩蓉,等着看她怎么收场,甄佩蓉也呆呆的看着宴心,好像还没想好。 还好她的侍女真是话多,一个健步冲上来,挤到了宴心前边,忙不迭地夸奖宴心的医术有多么多么高明。 “柳姑娘您可真不愧是医神座下高徒,博施济众妙手回春,使得铁树开花枯木逢春,我们小姐的这么难治的病,您三针下去就有了起色,果然技艺高超、精妙绝伦!” 夏夫人眼睛一眨也不眨,盯着她们三个扭在一起的人。 此时甄佩蓉坐在桌前被宴心拧着胳膊挣扎不开,宴心又被侍女从面前拦住,扒拉着她的手还挡着甄佩蓉。 夏夫人是明白人,既然这个蠢儿媳妇装不下去了,她还不得赶紧把这个消息传出去么。 “快把这个消息告诉老太爷,就说……” 她还没跟贴身丫鬟传完话,甄佩蓉那儿又有了新进度。 “唔,唔……哎,喈……” “就说我家小姐大有好转,可还是没有办法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侍女接了话茬子,拽开了宴心掐着甄佩蓉的手,赶紧扶住了自家主子。 “既然三针下去就这么有效了,不如把今天剩下的十几针扎完,说不定疗效更佳,少夫人不止能侃侃而谈……还会知无不言呢!” 宴心一下推开了丫鬟,没有半点要打住的意思,紧接着这丫鬟就被夏夫人的人牢牢抓住,再也不能挪动半步。 “少夫人,您可要准备好了,之后几针不是开玩笑的,若是把您治好了,也算是我出师后的第一件功德。” 她特意强调了第一件这三个字,意在告诉甄佩蓉施针这种事她并没有任何经验,这剧痛和偏瘫并不是在吓唬谁。 听了这样的话,甄佩蓉好像已经想明白了,她免为其难的点了点头示意宴心继续施针。 大概在劳宫穴、玉池穴、内关穴几处扎下针后,甄佩蓉都在忍耐,有些位置甚至因为宴心施针的偏差而开始渗血,可大家伙都是在冷眼旁观,针不扎在自己身上又怎么会知道疼。 十二月的天里,宴心能清晰的看到她的额头上在滴汗,但各为其主,不可妄动恻隐之心。 第十针扎在劳宫穴,甄佩蓉终于掷地有声的‘嗷’了一嗓子。 “我……我能说话了……” 她本人的反应别所有人都快,非但没有继续装下去,眸子里噙着泪水,似乎是多年心愿如愿以偿的感动,但宴心知道这全仰仗于自己最后那一针足够得劲。 宴心拔出针后清理着桌上的工具,将时间全部交给甄佩蓉。 “没想到……有生之年,我……我竟然,还可以开口!” “小姐!这么多年了,您终于是守得云开见月明了!” 她们主仆两突然就抱到了一起,同时上演了一出喜极而泣的戏码,这场戏可谓是感天动地、别具匠心,可除了她们在戏中的两人以外并没有别人在意。 “行了,快去通知老太爷过来瞧瞧,顺便去铺子里把少爷也喊回来,记得一定要说明白,少夫人哑症痊愈,恢复如初。” 夏夫人是怕甄佩蓉反悔。 婢女领了命令片刻也不敢耽误的离去,宴心倒是没有怎么动容,这一切反正都在她的意料之内,接下去的戏码猜也猜得到,她也不想继续看。 “夫人,少夫人的病刚有好转,方才的针灸极为伤身,还需要用些补药维持精神,请您帮忙去请天宝堂最好的大夫来诊脉。” 收拾完东西以后,宴心没有忘记嘱咐夏夫人去请名医,虽然这几针下去没有性命之忧,但未免留下什么副作用,还是需要有人来善后的。 “好,翠茗还不赶紧去。”夏夫人心里当然不关心,但表面上总要过得去。 宴心跟着那丫鬟一起退了出去,径直走回自己的住处,甄佩蓉既已经开口,那么夏旭的后招就不会远了。 她要做的就是好好配合夏少爷把接下去的事情做完而已,但结局如何,她说了可不算。 天气虽然,可现在却没了晚风,因为宴心的经过,裙摆掀起弧度,让地上的落叶挪动的两分。 “甄佩蓉已经开口说话了。” “这么快?” 回了屋子里以后,宴心将事情的经过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半点没有添油加醋。 叶菁和罗云溪的反应如出一辙,他们都不相信堂堂修罗门玄字以上的杀手,竟然这么快就忍不住开口了。 “你们也觉得奇怪对不对,其实我们看这件事只看到了表面而已,我们看到的只是她想让我们看到的。” 这几日看了太多有关道家保生大帝灵签的书籍,宴心说话也喜欢故弄玄虚了。 “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叶菁听得一头雾水,她只记得今天和夏旭请安的时候一切正常,老太爷还问起宴心来,怎么今天下午一切就变得这么快了呢? 罗云溪倒还算是淡定,他从小到大见识了形形色色的人,他们或是因为各怀鬼胎、或是因为迫不得已,反正结果都是一样的。 “还说不好呢,我们就先把戏演下去,看看最后谁来收场吧,好好休息晚上还有一场硬仗要打。” 她将拿回来的银针扔到了门口的篓子里,事已经成了,留着这工具也没有用处了。 “不过在此之前,叶菁你要负责抓住甄小环,也就是进元城时候撞到我的那个,如果我没有猜错她就在府中。” 面对甄家的围堵,最安全的地方就是夏府,只要将她带出来,很多事情就会迎刃而解,而他们三个人里最方便在府中行动的就是叶菁了。 “罗云溪去趟药铺,把之前我吩咐你做的事做完。” 宴心在房里寻找了半天也没看见半盆热水,只能自己拿着木桶去接。 见他们两人有个什么暗号,叶菁忍不住的打听:“什么事?” “你到时候就知道了,赶紧吧。”宴心一边催促一边就往外走。 “那你呢?”罗云溪跟住了她,问道。 她回过头来,抛给罗云溪一个眼神,紧扣昨晚的谈话:“当然是运筹帷幄,决胜千里!” …… 月挂正庭,灯火延绵,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庭前经过,恐怕今天的夏家不会似往常平静。 “不出你所料,那些个歹人果真去了假金山的地方,现在已经被夏旭全抓回来了。” 叶菁快步走回院子里,还没进门就快要把所见所闻说完了,她这模样似乎是已经想好那些黄金要如何分配了。 “全抓回来?没有死伤?”宴心第一时间抓住细节,按照修罗门那些人的作风,不可能就这样束手就擒才对。 “有倒是有,但是隔得太远我没看清楚,不过也就是两三个人罢了,想必肯定是有人逃脱的。” 见她含糊其辞,宴心还是决定亲眼一见。 “走吧,我们也去看看热闹,看他怎么揭穿甄佩蓉的把戏……等等,甄小环呢?”她突然想到了什么,停下步子反问叶菁。 叶菁挑眉,没有正面回答。“我用了点小手段,她一会儿才会出现。” “好,看样子罗云溪也快回来了,时间正好。” 知道她不会误事宴心也算放心了,提起裙子拿了披风就往老太爷那儿走。 夏家今夜一家老小都齐聚一堂了,老太爷的院子门口里里外外全是人,有看热闹的也有带着兵器的,里头动静也不小,一开始是有人生气把东西推到,随后就是几人的争论。 “爷爷,我早就说过这个女子心怀不轨,我不过是传了些许消息出去他们就自投罗网了,而且今天她突然就能开口说话了,这不就是早有异心么!” 夏旭在里头气势如虹,一字一句都是声讨。 “如今人证就在面前,你还不肯招人你的目的么!” 宴心和叶菁二人在外头听着动静,并没有着急走进去趟这浑水,此时此刻作壁上观才是良策。 “既然到了这个份上我也不想和你们兜圈子了,这五年来我无时无刻不在调查金矿的下落,只可惜我太沉不住气了,在阴沟里翻了船。” 甄佩蓉看来再下去也已经被逼的不行了,话语间没有半分退让,还大大方方认下了所有的事。 “但你们也不要高兴得太早,若我今日没有传信回去,我修罗门上下必然出动,让你们夏家上上下下都血溅当场!” 但她没有就此作罢,用夏家所有人的性命要挟,想要博一线生机! 夏老太爷气的连一整句话都说不清楚了,但还是一边咳嗽一边质问:“究竟是谁……派你来的!又是谁透露了金矿一事!” “江湖之中早有传言!你们夏氏一族为崇阳先帝看守金矿已逾百年,就算当今皇上不来追讨,谁知道其他藩王不会动心!” 甄佩蓉的身上有伤痕,应该是有人言行逼供了,但她现在还能把话说得这样清晰,说明她底子不薄。 但让宴心最为震惊的,还是夏家替皇室守着金银财宝一事。上一世的时候,秦玄琅也就是因为这个缘故才对陛下痛下杀手? 当年的事宴心也只是一知半解,当她想要了解背后真相的时候就被囚禁了,所以那件事也就无疾而终了。 “你……胡言乱语!”夏老太爷似乎是倒在凳子前面,声嘶力竭的否认。 “爷爷,他说的究竟是不是真的,为什么连父亲也不知道这件事,我们真的是为皇室保守秘密么?” 作为夏家唯一的继承人,夏旭偏要打破砂锅问到底,金矿的事已经引来了江湖上这些见不得光的势力,万一这件事再传出去,夏家就没有安生日子了。 众人都在沉默,夏老爷子斟酌了良久,才下令让左右人退去,叶菁和宴心混在人后头,才侥幸没有被撤离。 第一五三章 家贼难防 “这件事我本不想外传……可时至今日我也只能认下……” 夏老太爷的话放在谁的心里都是一把利字当头的刀,甄佩蓉的表现异常激烈,见最后的秘密呼之欲出,便添了一把火,几乎已经要脱离那些按住她的人了。 “老不死的你最好早点把金矿的位置说出来,要不然你的儿子,你的孙子都难逃一死!” 夏旭蹙眉看了她一眼,像是为了证明什么一般,拔出了身边侍卫的宽刀就刺穿了甄佩蓉的肩膀。 因为被人捆着躲不过去,甄佩蓉只是惨叫了一声,一双眼睛像毒蛇一般盯住了夏旭,一言不发。 “爷爷,您说出来吧,旭儿从今往后一定会为您守好我们夏家百年来对皇家的忠诚的,您不要害怕,有我在绝对不会有人伤害夏家任何人。” 这一字一句无不是情深意切,可在宴心看来却出奇的可疑。 此时夏夫人也上来帮腔,像是责怪老太爷因为一时隐瞒而让夏家蒙难。 “哼,我早就看她不是什么好东西,果然日防夜防家贼难防。爹您也真是的留着这么大一个祸害在家,若是早点将这件事说出来我们直接上报朝廷,也好挡灾啊!你说这人现在是杀还是不杀呢!” 四下鸦雀无声,夏老太爷还在继续纠结,夏旭也低着头,盯着手里那把还在滴血的长刀若有所思。 宴心终于是等不下去了,踢开了夏旭的侍卫跨进门内。 “夏夫人说的不错,日防夜防家贼难防,可这家贼却另有其人!” 整个院子的人都盯住了宴心,夏老爷一声不吭,夹在三人之间备受煎熬,见宴心进来以为事情有了转机。 “夏少爷为了这金矿还真是机关算尽,不惜设局设计了所有人,宴心佩服。” 宴心的话对众人来说都是一记耳光,她今晚上换了一身亮白的衣裳,除了肩膀和裙摆的雪花刺绣外就没有其他多余得了,宴心就是喜欢这样的清幽淡雅,也是意在准备和某些人划清界限。 跟着她走进来的还有叶菁,众人的目光落在她们两人的身上,叶菁虽然不知道宴心准备做什么自然是有点心虚的。 “你怎么来了?你们的事已经做完了我事后会给你们报酬的,现在是我们夏家的家事,还请让我们自己处理。” 她们的出现让夏旭大为意外,冷眼看了她们之后有些不高兴的样子,打算劝她们离开,这或许也是夏旭最后的好态度了。 宴心没有理会他的不悦,也没有理会其他人怀疑的目光,自顾自的朝着夏老太爷微微一笑,然后坐到了一处宽敞的位置。 “夏少爷,我话还没有说完呢,这么着急赶我走是因为心虚么?” 她瞅了一眼手边的茶,对夏旭的态度一落千丈。 “这件事还真需要好好捋一捋,您花费了五年时光,请来修罗门的多位杀手替你装作前来夺宝的歹人,实际上却是想让他们替你找到金矿的所在,您这样的好心思怎么能不让大家一起听一听呢?” 叶菁闻言也随之一愣,难倒之前柳宴心的意思就是,夏旭才是这件事的主谋? 这怎么可能呢? 夏旭一脸警惕的看着这两个女子,手里握着的刀又用了三分力道。 “你这是何意?!”夏夫人也上前来斥责,似乎是觉得宴心信口开河,太没有教养。 “既然夏夫人不相信,那我就一桩桩一件件的给你们说说。想来这几年来出现在你们身边的江湖人物应该也不尽其数,但他们似乎武功都一般般,人也不怎么聪明的样子……那是因为夏少爷根本就不需要聪明人,因为聪明人反而会影响他成事。” 叶菁侧目,怀疑柳宴心在说他们三个看上去都不是聪明人,但她还暗示安静听了下去,其实从进府开始她就觉得这个夏旭不是好人,这么看来她的预感也不错了? “他为了能够透露给那些江湖人士关于甄小姐的实际,特意假造了甄小环这么一个人物,可甄小环这个人确实最大的问题所在。也许她一开始的小算计都是为了把我们引荐给夏少爷,如果是真心想要为夏少爷排忧解难,又何必再之后反而欺骗我们呢?” 之前宴心让叶菁去寻找甄小环的下落,虽然现在没把人带过来,但还是有线索的。 “欺骗?你是说哪一件事?” 这会儿参与到诱拐甄小环事件的叶菁也有些纳闷,她只是以为甄小环和甄佩蓉串通一气,没想到还有别的事情。 宴心顿了顿,看着夏旭阴冷的模样,实际上心里还是有点发慌的,只能祈祷罗云溪和十四快点赶回来,要不然夏旭联合这些修罗门的杀手灭口怎么办。 叶菁这个女人太过蠢笨了,就算动手肯定会第一时间和自己划清界限吧。 “按理说甄小环为夏少爷应该对甄小姐避之不及,断然不会藏在夏府,而甄小姐想要找到金矿所在肯定对整个夏家都熟门熟路,也不会注意不到早已藏身夏家的甄小环,所以她们两人假装出来的敌对关系就不成立了。” 宴心望向叶菁,暗示她现在就是揪甄小环上来对峙的时机。“叶菁,你把甄小环藏哪儿了?” “我之前怕她不同意,就打晕了,估计这会儿泼盆水就醒了。”叶菁三步蹦出了院子,之间翻到了屋顶上,随后就把晕过去的甄小环提了下来。 这个女人还真是狠心,这么冷的天一个小姑娘万一得了风寒怎么办。 接着叶菁在夏老太爷的目光下,把甄小环扔到了他的脚边。宴心顺势摸了摸手边的茶,水温正好,猛地起身就浇到了甄小环的脸上,“也该醒了吧。” 被泼了一脸茶水的甄小环木讷的动弹了一下,睁开眼睛看了一圈之后立马惊坐起来,第一时间求助的看向夏旭。 “别急着求救,事情我们已经知道了,若是你如是把话说给老太爷听我们会考虑放你一马给你解药。” 宴心这架势才像是一家之主,她不止紧盯着甄小环,还在留意着夏旭的一举一动,生怕他从背后动手。 “解药?什么解药,你这个女人好是歹毒为了挑拨我们夏家的关系竟然谋划了这么一场戏,还对小环下此毒手,小环你不用担心,等我禀告了州牧大人以后自然会请名医帮你解毒!” 夏旭打断了了柳宴心的话,第一时间否定了她的所有。 其实他的所有行为宴心都已经猜到了,“没关系,现在不说也不要紧,反正名医我也已经请来了,能不能解毒还要另说。暂且抛开这个问题,我们调查了甄小姐常去的药房……对面的那一家。” 一听到对面,甄佩蓉整个人一个激灵。 “我一直很疑惑,那么一家小小的药房既没有生意也没有进账,是怎么留存到现在还不关门大吉的。” 宴心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似乎在证明为了解开这些谜团她真的付出了好多。 “不过后来我左思右想,其实甄小姐并不需要传递什么,她只要出现了就是一种传递消息的方式。修罗门的人不同的着装手势都是暗语,只要有人看到她,那她的消息就算是成功传递了。” 曾经师傅教过她,在行军当中并不需要有主帅往回传递什么消息,一般战局和战报都是一种暗语,就连行军方阵路线都会说话,就如同江湖上不同门派一样,用千万种传递消息的办法,而为一不同的就是如何躲避敌人耳目。 甄佩蓉以为只要去了天宝堂就不会让人注意到关东堂,可偏偏宴心就是不按常理出牌,第一回去关东堂的时候,宴心就察觉到了不对之处。 “这传信的小厮已经带到,关东堂的大夫也没有离开。” 罗云溪大步垮了进来,丰神俊秀、神采奕奕,像个从不轻易出手的江湖侠士。 或许是因为身后的十四提剑压着一个人,神色冷漠、一副不好惹的样子,所以并没有人敢阻拦他们的步子。 “来得正是时候。” 宴心笑了笑,起身替十四揪住了那个学徒的耳朵。 这个学徒就是宴心第一回去关东堂时候遇到的,按照道理学徒不应该这么心浮气躁,也不应该在宴心提到甄佩蓉后神色慌张,更不应该对甄佩蓉每次的出现了如指掌,以至于宴心一说他就立马能联想到甄佩蓉来得时间。 原本是没什么的,但宴心左思右想都想不明白,也就只能从这个小厮入手了,本想贿赂他说说见闻,没想到十四还没怎么样他就想跑路,这才被揪住。 “我让人暗中调查了关东堂和这个小厮,确实有一个意外的惊喜,不知夏老爷知不知道您的儿子暗中投资了这一家年年亏本的药房?” 宴心转头询问里面唯一一个局外人——夏老爷。 夏老爷知道他现在若是说错一句话,那他的这个宝贝儿子肯定难逃责罚,但若是有所隐瞒就是不忠不孝。 “这……这……老夫确实不知。” 犹豫再三,他终究还是没有偏袒这个走错了路的儿子。 宴心满意的点了点头,指着那个一直不知所措,被十四吓得畏畏缩缩的学徒道。 “这个人就是帮助甄佩蓉传信、顺便帮忙控制甄小环的人,他借助在药房的机会和夏少爷里应外合研制毒药,不只是制约身边人,也是制约这些杀手。” 夏老太爷从始至终都一声不吭,他之前的情绪慢慢已经被冲淡,现在静静的看着宴心与孙子对峙,神态平静似乎是努力克制着什么。 “严老大夫,你不想祖先留下来的产业落空,那必定也不希望它被歹人利用吧,这样对得起你先人在天之灵么?” 严呈,关东堂的掌柜,也是上一次宴心见过的大夫,在十四的了解下,这位大夫确实是知道些东西的,所以帮甄佩蓉把脉结束后他就命人把人给扣下了,一直到现在还在府中。 他慢慢的,一步一步迈得都十分艰难,似乎内心备受煎熬,从院子门口走来他花了好久,众人就一直盯着他。 “我……我确实是有罪啊,若不是因为想要留下这家铺子,我也不会助纣为虐,提夏少爷留着这个学徒。” 让宴心欣慰的是,她终于在夏旭脸上看到了除了阴冷、狡黠以外的神情,那就是慌乱。 “你们究竟想怎么有,串通一气想把我们夏家搅得鸡犬不宁么!柳宴心,我是请你来帮忙的,不是给你机会觊觎我家家产!现在我劝你说句实话,否则……” 夏旭的警告对柳宴心来说不足为惧,毕竟有罗云溪在身边,就算是深入皇宫宝库,他都会有办法带宴心全身而退吧。 她提唇浅笑,步步逼近,一下夺过了夏旭手里的长刀掷地。 随着‘哐啷’一声巨响,宴心也开了口,替他接了下去。 “否则就在五石散中加入鸩毒喂我们吃下去?还是说您一早就在我们的饮食中动了手脚?” 第一五四章 鸩羽千夜 “你说什么?” 叶菁作为一个顿顿都在享受夏家大鱼大肉的女人,到夏旭在饮食里动手脚,一下就从凳子上弹了起来。似乎宴心不拦着她的话,她下一刻就会拔剑指向夏旭。 “别激动,死不了的。”宴心侧过头去,没好气的让她赶紧闭嘴。 今天晚上令人看不出所以然的消息太多,说到下毒这块的时候夏夫人都听得云里雾里了,但她知道和自己的宝贝儿子脱不了关系,便不断冲着自家男人递眼色,暗示这件事赶紧了结。 “你是如何得知?” 众人中的夏旭却用一种奇怪的目光打量着宴心,似乎是方才宴心一番言辞,令他刮目相看。 “本来我也是没有查觉的,可某日有幸和老太爷吃了顿饭,才发觉给我们的菜色大有问题,每次送进我们房间里的大多都是荤腥,而夏老爷食用的却是简素,这待客之道着实不错,但太过大方就有迹可循了。” 夏家的饭菜确实每一道都是精雕细琢色香俱全,从夏旭成亲的婚宴,再到每一顿的早膳,从来都没有半点耽搁,可宴心却从这些珍馐中尝出了一丝不同。 “想起长短巷子自家小厨房的五石散后我就明了了,那并不是甄小姐用来制毒害人的,而是甄小环混入他们吃食里残留下来的。而我们房里的荤腥都有一股子淡淡的酒味,似乎是在有意掩盖其它的味道。” 宴心顿了顿,好让这些听众都消化一下,未免说完之后没有一个人听懂,那可就划不来了。 她从五石散联想到甄小环是因为后院里女孩才会有的脚印,是什么让甄小环作为自己人还要冒着危险从后院翻墙回来呢? 当然是因为甄小环只是听命于夏旭而已,她和甄佩蓉都在为夏旭卖命,不合只是做给宴心等人看的,而假不合并不需要劳师动众的做这么多小动作。 所以长短巷子后院小姑娘的脚印,和甄家后厨五石散的余料,都可以跟甄小环挂上钩。 “书中曾有记载,五石散混酒再加上少许的鸩毒可成鸩羽千夜,日积月累会上瘾却不会影响性命。只放在荤食里只是因为鸩毒添加于素食只会让素食发黄发黑,易招人耳目。这……还是甄小姐告诉我的呢。” 甄佩蓉半跪在地上,肩膀上的伤口还在流血,可表情依旧是沉着冷静,作为一个杀手,她勉强算是合格吧。 “我什么时候告诉过你这件事?” 她终于和宴心搭了话,方才受了夏旭一刀,已经让她清楚在这个院子里谁能帮她,而谁又想置她于死地。 “我某一次去见甄小姐的时候发现她有意不吃荤食,一份端来的午膳原原本本的退了出去,想来也是为了脱离夏少爷的控制吧。” 宴心一开始到夏府,还是对夏旭没有半点怀疑的,谁知道他留下的破绽太多,才让宴心一一结合起来。 “你倒还算聪明,看来观砚也不算老眼昏花。”都到这时候了,甄佩蓉竟然还有心思开玩笑。 宴心将事情说完,才回答了叶菁的疑惑。 “不过因为药物的剂量,少许并不会对人有什么影响,所以就在我们的餐食里加大了剂量,也让我不得不抓紧时间揭穿夏少爷的阴谋,这一招明哲保身学得如何呢?” 她刻意模仿着夏旭一贯阴沉的表情, 此时夏老太爷被小厮搀扶着,从梨花木的椅子上站了起来,表情十分凝重,他那双看尽了太多风云诡谲的眼睛,此时正盯着自己唯一的嫡亲孙儿。 “她说的,你认不认?” 这或许,是他给夏旭最后的机会。 “无稽之谈,我堂堂夏家少爷,未来所有产业的继承人,怎么可能联合外人算计自己的亲人!” 事到如今他还是紧皱双眉袖子一甩,事不关己的模样。 方才在宴心一件件事情慢慢剖析分解的同时,夏旭就已经想好了应对方法,只要他不认,这些人就没有任何证据。 “我扶持关东堂是想要未来投入钱财办一间药学,招穷苦人家的孩子学医,这个学徒就是其中之一,而甄佩蓉进门本就不是我的意思,我一点也不待见她,至于什么下毒什么甄小环我一概不知。” 冷着脸否认了一切后,夏旭的脸上没有半点惶恐不安,不愧是能蛰伏五年谋划的男人。 宴心也不管他认不认,只把自己的见闻告知夏老太爷,至于怎么处置就是夏家自己的事了。 “夏少爷也是看出来了,就算甄佩蓉再懂事听话,您也不可能把金矿的秘密告诉她,所以他才找来了另外的江湖闲人,既然甄小姐没有用了,就换一种方法成全他的大业。反正不管是哪一方得到信任,夏少爷都是赢家。” 甄佩蓉低下了头,严老大夫无话可说,学徒眼神闪烁,甄小环目光游离,没有一个人出来反驳宴心,看来这始作俑者也算是民心尽失了。 “老太爷这会儿应该看明白了吧,您这个孙子勾结江湖势力,不惜设了一场五年大局,步步为营、分分谋划,只是为了找到金矿所在。” 说这些话其实并不需要什么证据,因为试试就摆在眼前,只有信或不信。这么多天里宴心和夏老太爷接触下来,其实这个老人家并不难说话,也并不是任人摆布的傀儡。 夏家能有今天的大富大贵,一个普通人是不可能做到的。 夏老太爷杵着龙头拐杖,欣慰的看了一眼宴心,表示谢意,接下来的话让在场的所有人惊讶。 “你猜得不错,但你说的这些,老朽早都已经知道了。” 他慢慢的绕过夏旭看了看甄佩蓉,暗示一旁干站着的严老大夫先行医治,得了这样的命令,才有人上前来解开甄佩蓉。 “我的孙儿我从小看这张大,所言所行老朽又怎会看不出究竟,既然他想让老朽看,那老朽就陪着他演完这一场戏罢了。你这小女娃偏偏是不让人省心,揭穿了这件事,要老朽如何收场呢?” 夏老太爷看了看宴心等人,不由摸了一把自己的胡子叹了口气,再一次转身背对着夏旭。 一直以为自己是个聪明人的宴心也不禁犹豫,她能够窥探一切,却没想到夏老太爷早就站到高地洞悉了全局。 “金矿一事是祖上传下来的消息,但若是皇家不曾问起,这个秘密我便想要带进棺材里去。几十年过去了,太多人为了那些东西丧生,苦了我夏家列祖列宗的多番守护。我本不想牵连儿孙,可儿孙居然也为了这金矿看来算计老朽。” 夏老太爷的生意那低沉有力,对着自己院子里的道家画像面色凝重,随即感慨。 “我自以为秘密能在我这辈了解,如今想来真是可笑又可叹啊。” “爷爷……你这……”夏旭不知自己的计策何时被识破,刚准备挽回却被打断。 “不必再说了,既然你们想知道那我便告诉你们,能不能找到全凭本事。” 夏老太爷拿来支架,亲自取下了屋内的道家挂画,郑重其事的交到了夏旭面前,而夏旭这个鬼主意最多的人一下没了主意,愣在原地拿也不是不拿也不是。 见他不接,夏老太爷又出言劝告:“旭儿,你不是一直想要么,那就拿去吧,既然你能设计得到它,就必然有本事保护得了它吧,夏家此后的兴衰荣辱就有你一力承担了。” 宴心这时候早已抽身退后,和罗云溪站在了一起,看着夏老太爷如何处理这一桩事。 站在他们身侧的叶菁不由嘟囔,语气里全是责怪,“柳宴心你还真是自作聪明,那些吃食还有夏旭的计划你怎么不早点和我们说。” 到手的金子飞走,叶菁总归是不服气的,但她没有考虑过万一夏旭真的得手,这些局中之人会被如何处理。 “不过都是猜测而已,我今天也只是搏了一搏。”她说的坦诚,其实大多数的事情都是猜测而已,如今这个局面也都是顺势而为。 毕竟她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夏老太爷一直都活在孙子的算计里,也不想看着又更多的江湖人士步入夏府这个怪圈,从而葬送前程。 环顾了整个院子里的人,没有一个赶在现在发声的,夏老太爷抬头环顾四周,终于下定了决心。 “从今往后我不会再住在夏府,半月前我就已经写信给了南山观的观主,观主看我这些年诚信道教愿意留我在观中修道,以后俗世里的是是非非……我都不想再听了。” 夏老爷是第一个扑出来跪下的,他衣服痛心疾首的样子,像是自己辜负了父亲的一片用心。 “爹……你这是要和我们断绝关系啊!” 夏老太爷闭着眼睛摇了摇头,似乎有什么晶莹的东西,从他的脸上滑落下来。 “旭儿,赶紧认错,求你爷爷留下来!说你试一试鬼迷心窍,其实并不是那么个意思……快!若是让你爷爷晚年还在外流落,传出去岂不是大不孝,为父又要怎么面对列祖列宗!” 为了挽回这个局面,夏老爷立即拉扯夏旭上前来,要让他跪下磕头,好让老太爷不再意气用事。 夏旭手里还拿着那张画卷,虽是听命下跪,可慷慨激昂的言辞却另是一番意思。 “爷爷,旭儿尊重您今天的选择,父亲做事向来瞻前顾后犹豫不决,没有您曾经雷霆万钧的作风,无法将夏氏的荣耀继续点亮。但旭儿一定会谨遵爷爷教诲,用皇室的金银,守我夏氏的百年根基!” 这个夏旭倒是好笑,言下之意就是他爹没用做不成大事,他准备把这皇家的银两为自己所用扶持夏家扩大,难不成他还准备招兵买马广纳门客,意图夺位? 宴心嗤之以鼻,这个夏旭和秦玄琅倒是有点相似,为了目的不择手段,不惜伤害自己的亲人,也好成就所谓大业,简直是荒唐又可笑! 第一五五章 天榆金矿 宴心没有在老太爷的院子里停留,早早的起身回了屋里收拾东西。 夏家的人未必希望太多人看见这出热闹,什么所谓的父慈子孝,表面客套的戏宴心也不喜欢看,至于这件事她也不知道率先点破会如何。 方才看夏旭的为人,关于曾经的记忆再一次袭来,秦玄琅上一世为了皇位的所作所为她不想回忆。先帝惨死,太子身首异处,多少反对他的朝臣都被凌迟处死,宴心一闭眼睛就能回想起来当时种种。 眨眼的同时她深吸了一口气,重新面对榻上散落的衣物。 夏旭给的东西里,除了身上这一件衣服以外她什么都没有拿,叶菁看她这样骨子里的傲气又开始作祟,便也只收拾出了一件容易出手的厚立领长衫罗裙出来。 两人看时间不算太晚,便打算连夜离开,毕竟没人知道留在这里睡一夜的话,夏旭会让多少人来抹她们的脖子。 刚走到院子里,罗云溪和十四已经在等待了,罗云溪恢复了往日的着装,估计是十四悄悄给他从街上买来的,他负手而立树影之下身姿伟岸。 对于这个突然变出来的十四,罗云溪只说是自己家里的属下,一路追了过来罢了,叶菁对他深信不疑,自然不会有什么疑议。 “宴心姑娘留步。” 前来送行的小厮就是之前在老太爷院子门口,宴心跟他挤眼睛的那一个。 “老太爷说您是个有道缘的人,这个道友他算是交下了,若是还给他点薄面,就请偏厅一叙。” 听他的语气老太爷似乎并没有责怪他们的意思,好像还有什么要跟宴心交到,她看了看罗云溪和叶菁,暗示自己去去就来。 她回道:“自然,这么多日子的叨扰,是应该好好跟老太爷告别,还请带路。” 没想到老太爷这么快就把事情都处理完了,这个时候夏旭估计正忙着应付自己的烂摊子,没时间找宴心算账。 一路上经过的丫鬟小厮都低着脑袋,手里是方才出事时候破碎的花瓶和清理血迹用的抹布,她们面色凝重脚步匆匆,似乎在为自己的将来担忧。 在老太爷的别院门口,夏老爷只身一人焦急等待,看样子是被拒之门外了。 见她来了,夏老爷几步上来,殷切恳求,“柳姑娘,还请您一定帮我好好劝劝老太爷,现在他只肯见您了,若是您能帮忙……” “宴心面子薄,只能尽力而为。”宴心打断了他的话,勉强笑了笑。 小厮替她推开门,此时夏老太爷正在仔细研究自己收藏的道家图像,这聚精会神的样子,完全不像是刚经历父子决绝、孙儿相欺。 宴心站了一会儿,没有打扰的意思,静静的等着老太爷回过神来发现她。 这张道家图老太爷似乎视若珍宝,只见他摸索了还一会儿之后才收回画匣中,动作竟然还能这样超然。 “小友来了?” 如此称呼让宴心心虚,她走到了近处,羞愧行礼:“老太爷,万万不敢承您如此称呼,宴心自知欺骗了您,还把事情弄成这样,您不责怪我已经是万幸了。” “从看到你们的那一刻,我就已经知道了,小友气节高雅慧心妙舌,字字句句都声入人心,举手投足乃大家风范,肯定不只是简单的保生大帝高徒,身后必然有不寻常的家世。” 夏老太爷带着泯然笑意,没有将之前的事继续挂在心上,反而开始褒奖宴心的才智。 这一次会面夏老太爷肯定不只是为了夸奖自己,这一点宴心比任何人都要清楚。 “得老太爷夸奖,是宴心的荣幸,不知此番老太爷还有什么要关照的,宴心一定尽己所能。” 夏老太爷对她的态度十分满意,但事情已经结束,他不希望看到更多人因为这次创伤而影响往后。 “我孙儿的计策害苦了太多人,我一直对他心存希翼抱有幻想,视而不见实则却是帮凶而已。多亏了小友你不顾危险一朝戳破全局,才让我悟出了一个究竟。” 宴心看着他把画匣轻轻拿起,似乎是做了很大的决心,宴心走近时才发现,这个画匣并不普通,看木料的成色应该也有百年,上面雕刻的是一支榆木树丫和一柄玉如意,不知有什么深意。 “这一副画卷送给有缘之人,若是小友足够聪慧一定能从中汲取更多;道家之妙妙在江山万里,妙在河清海晏,更妙在富埒陶白。” 夏老太爷的话暗藏玄机,宴心稍一理解便是一大惊,“这……难道是?” “这样东西并非是谁固有之物,能者得之,小友就和我的孙儿一较高下吧,看看谁能先一步解开这个秘密,让天榆瑰宝重见天日。” 他捧着这画卷递给了宴心,和之前交给夏旭时候的神情不一,难道这东西还有好几份? “宴心多谢夏老太爷馈赠,一定妥善保管,绝不肆意妄为。” 看老太爷已经有了万全的打算,宴心再推辞就显得不近人情了,便大方接过了这画匣。 对于宴心的承若,夏老太爷不置可否的笑了笑。 “那便都是你的事了,老朽明日就会起程,在老朽还能做主的时间里,这些银两算是这几天的酬劳了,若是有什么用的惯的衣物便也一并带走吧,山高水长说不定日后还会再见呢?” 小厮恰如十分的走了进来,讲一个包裹给了宴心,里头没有什么分量,想来应该是银票之类。 “老太爷放心,之后我柳宴心的名字一定会从浔阳传来,一定让您看看小友的本事。” “老朽拭目以待。” 这熟悉的反应让宴心也笑了笑,出门之后她冲着夏老爷摇了摇头,“老太爷心意已决,强求不得,如此说不定是也是一种道缘,您也不必挂怀。目前看来,还有更重要的人和事需要夏老爷您料理一二。” 明白柳宴心已经尽力,夏老爷也别无二话,拜了拜手算是道别了。 府邸大门口没有一个守卫,此时月光照射在下浮门前,地上好像铺了一层霜雪,在萧森的角落里,只有白墙的阴影。 “夏老太爷此举恐怕也是为了维护夏旭的颜面,他选择离开也是对自己、对世代守护金矿的祖先们一个交代。” 罗云溪看着满面愁容的宴心,不由说了两句话想让她有所释然,毕竟这些都是别人的家事,万事不过别人尽兴,太过于执着未必是好事。 宴心听了他的安慰,再想想第一次来到夏府的情景,那时候夏旭高头大马,依稀红衣别样刺眼,那时候高朋满座、人声鼎沸,哪里知道会有今日呢? “要我说此事已经了结就别再节外生枝,我们的目的是军机布防图,若老有这样的事情我可吃不消。”这话是提醒也是警告,可对宴心却没用。 方才宴心把包裹里的银票平分了三份,发给了罗云溪和叶菁,这样叶菁才觉得自己的委屈与努力没有白费,话语间也稍稍缓和了点。 但画轴一事,宴心只说是老太爷欣赏她的道缘和机巧,送了一卷道家长论以供参阅,其余的并没有多说。 “马车已经备好了,连夜赶路的话明天中午应该能到澜州吧。” 十四没给他们伤春悲秋的机会,牵着两匹快马拉的长轿就停在了他们面前。 “终于又要回去了,也不知道家里现在是什么样。” 宴心叹了口气,活动了一下肩膀,此时已经丑时,想来还要在马车上委屈几个时辰才行。也不知道兄长回家父亲会不会开心些,这样的喜悦又是否能代替柳糖儿的被贬……而苏氏和另外两个弟弟又在抱着什么样的心态度日? 叶菁捕捉到了她的惆怅,大胆猜测:“你是将门之女,听说之前还有一个庶出的妹妹,想来日子也不怎么清闲吧?要不然谁会送嫡女去破军山呢?” “你是在说我呢,还是在说你自己?” 对于自己的家事,宴心不希望听外人多言,就算有再多波折也是她自己的事,所以当叶菁用这个开玩笑的时候,宴心才毫不犹豫的堵住了她的嘴。 “我没有记错的话你也是名门嫡女,只不过是败落的名门而已。” 叶菁也被戳了痛处,正所谓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你……” “好了二位姐姐,尽快上车吧,车上准备了安全的糕点垫垫肚子,咱们到了澜州再吃一次一品斋!” 罗云溪赶紧拉开了两人,催促他们上车,再耽误下去又可以回夏家吃早膳了。 “再吃一次一品斋?这是什么意思?” 方才罗云溪的话漏洞百出,也不知道他是存的什么心思,叶菁这般机敏肯定要揪着不放了。 “嗷,我之前了解过澜州,知道有这么一家大酒楼而已。”他灿笑摸透,搪塞过去。 宴心是不想管他们两人,第一个扶着十四的手登上了马车,这里头还算是宽敞,三个人坐也不会太拥挤。 马车开始移动,车轮声带着阵阵节奏,宴心掀开轿帘望着月下景象,这才察觉到。 其实她并没有那么期盼着回家,因为回家预示着她要面对自己的真正身世,潜藏多年的秘密不管是什么,一旦被揭开就牵连甚广,她不知道真相会引来什么,所以尤为担忧。 罗云溪似乎是发现了他的不安,但没有主动来搭话,而是拿了一块糕点放在了她微微舒张的掌心。 第一五六章 重逢兰州 宴心醒的时候天已经大亮,她许是之前累了,所以一路上睡得还算好,十四也似乎有意控制速度和行径,让马车没有那么颠簸。 微微侧身,她才察觉到自己靠着一个人的肩膀,完全睁开眼睛后才发觉自己枕着的是罗云溪的手,而且从姿势看是这个男人在自己睡着之后偷偷将手挪到了她身后,好让她睡得更舒服些。 心里泛起些许温暖,她正打算将罗云溪身上的毯子提上来一些,身边的人就已经有了动静。 “醒了?” 这慵懒的语气,迷离的眼神,还真旁若无人了。 宴心轻轻嗯了一声,没准备吵醒另外一边靠着窗的叶菁。 她悄悄掀开轿帘,仰着身子望向外头。马车和树影相错而过,有些阳光洒在她的脸庞,温温柔柔的,给立冬增添了些许柔情。 十四察觉到了动静,从马背上侧过身来,“已经到了澜州城外了,估摸还有一个时辰就进城了,柳小姐醒的可真是时候,必定是思乡心切吧。” 已经到澜州城外了么? 竟然这么快。 宴心收回脑袋之时叶菁也已经清醒了,她第一时间摸了摸自己的脸,似乎在意着自己的睡相有没有影响到在罗云溪心里保持的形象。 三人都是刚醒,相顾无言,默默收起了盖在身上的毯子,宴心是第一个清嗓子发话的。 “稍微收拾一下吧,马上就要到了,届时你们先去客栈住着,等我跟家里说好了会联系你们的。” 快两个月没有回家了,家中的情况她还不甚了解,现在只想尽快见到哥哥,顺便看看柳糖儿那个女人活的怎么样了。 曾几何时,她在破军山上想到已经解决了一个仇人的时候,也会猜测柳糖儿被人如何侮辱唾骂,也会猜测父亲有没有偷偷去看过他,还会想平南王究竟有没有给她来个痛快。 反正在家书里,父亲不会透露半个关于柳糖儿消息的字,他或许是觉得柳糖儿是柳氏的耻辱,又或许是害怕勾起柳宴心的伤心事。 不想再被这些即将要知道答案的事情困扰,宴心只好压下焦虑,把自己收拾的体体面面的回家。 “也好,我可不希望在澜州再遇到夏旭那种人。”稍微擦了擦脸,叶菁也已经完全醒来了,听说快要进城也不知她又想设计点什么事情。 说着,叶菁顿了顿,眼睛一转,提议道:“不过……这到了你柳大小姐的地盘了,是不是该找个机会带我们去你家做客,进一下地主之谊?” 宴心看她这样子就知道叶菁没安好心,想进她家的门,做梦! “你若是想也行,就怕我家太大又太舒适,让没做成夏家少夫人的你死缠烂打,非要留下来给我爹做妾侍。” “噗嗤。” 在一旁的罗云溪没忍住笑意,对她们两的对话永远都抱着看好戏的态度,看来破军山的传闻诚不欺他也。 这两个立于风云榜榜首的女人,果然名不虚传。 见罗云溪都失笑了,叶菁横眉冷,立刻就要起身来说个谁对谁错。 “你!开玩笑也要有个度!” “我这也只是合理猜测罢了,毕竟叶大小姐的心思深不可测,我还真怕算错了一步又近了你的圈套。” 叶菁说的不错,这已经到了宴心自己的地盘上了,那好好整治她的时候也就到了。 “圈套?我能有什么圈套,你可别在这空口白牙的诬陷人!” 叶菁的表情神态,似乎是在尽力扮演着纯真善良又直来直去的大家小姐,可她不知道的是,罗云溪根本不吃这一套。 按照柳宴心对罗云溪的了解,他怎么也应该会喜欢那种娇媚可人、高挑大气的脸蛋儿,性格的话也应该是风情万种、笑里藏刀的。叶菁这种只会装小巧装大气的,完全不适合! 当然,宴心没有说自己娇媚可人风情万种的意思,她只是合理猜测罢了。 想到这里,再看看面前这个恨不得要撕碎自己的女人,宴心耸了耸肩:“你还是安心坐着吧,自己也说目的是军机布防图就别懂什么歪心思了,小心有来无回。” 为了缓解在马车上的无聊,罗云溪从不知道哪个角落里翻出了两颗骰子来,问她们两要不要猜猜大小什么的。柳宴心无心玩闹,静静的看着窗外出神,叶菁反而来了兴趣,玩的不亦乐乎。 早膳吃的是些昨天买来的点心,在城门口的时候宴心掀开了轿帘,嘱咐守城的小兵去柳家通报一声。 那小兵似乎也是认识她的,急急匆匆道了一句大小姐好就跑远了,惹得叶菁在一旁多嘴多舌。 “哟,看来柳大小姐在澜州城的风评似乎没那么好嘛。” 宴心撤手放下帘子,不禁反问:“难倒你在破军山的风评比我好到哪儿去?别五十步笑百步了。” “就算我风评不好也是你害得,所以这次才要好好表现,要不以后怎么在破军山立足!” 元城的事情过后,叶菁早就不想再和她装作相互和平的模样了,既然宴心率先想撕破脸,她不介意碰陪到底。 她本想说聿怀一事的凶手,可是又怕激怒了宴心,只能悻悻地住了口。 “澜州城的势力不比元城好多少,切记不要随意透露身份,也别和平南王府的人打交道,要不然……后果自负。” 这种事有一就有二,接下去也说不清楚,宴心只是关照他们做事小心些,虽说柳糖儿已经伏法可平南王的心结不一定放下。这件事罗云溪自然清楚内情,可叶菁却是个二愣子。 此番她回来的事万一传到了平南王的耳朵里,还不知道又会掀起什么风浪来,反正这一行她就没有什么好预感。 “知道了,我一定在客栈好好等你的好消息,最好赶紧让我看到阿善部的军机布防图,要不然我可是要跟师父告状的。” 叶菁挑眉,没用什么好语气,但是一想到可以在客栈和罗云溪单独相处,心情立马又好了几分。 宴心看这熟悉的街道和景色,心里感慨万千,不由冲着十四嘱咐道:“一品斋在涌钱街道左转,到那里之后就不必送我了,我自己可以回去。” “是,柳小姐,届时我分一匹马儿给您。”十四没有质疑她的任何命令,对待她犹如对待罗云溪一样恭敬。 马儿停住脚步,街道上的喧闹声愈来愈响亮,十四掀开了轿帘,小声提醒:“一品斋到了。” 叶菁是第一个下马的,站在这一品斋的门口观望了片刻,等到宴心等人下马才高兴的走了进去。 这里头的陈设自宴心走后也没怎么改变,就是不知道能不能再遇到轴青。上次走的时候,宴心把城南那块桂花林交给了他和靖儿一同打理,也不清楚目前是盈是亏,既然这次回来她正好也找机会去看看。 “哟柳宴心,这儿怎么还有你的挂象,你难不成这也是你家的产业?” 叶菁不知什么时候跑到了楼梯上面,指着墙上的几张挂画冲他们喊话:“隔壁这个女子倒是长得还不错,可不比你差。” 宴心刚准备让她回来,就有人顺着她的问题出言解答了。 “我们一品斋其实并不是柳城主的产业,而那些挂画只有获得我们澜州城一年一度的才女大会第一名的贵女可以有幸留下画轴。这一幅是柳小姐,而旁边那一副是平南王逝去的女儿宁疏影。” 一品斋的掌柜不知什么时候迎了出来,说完这话后先是跟宴心行了个礼。 “逝去的女儿?”叶菁暗自嘟囔,联想到柳宴心在马车上说要和平南王府的人保持距离,难不成就是因为这件事。 “嗨,这位小姐是刚来澜州城吧,想来应该是我们柳小姐的同门了,怪不得这样超凡脱俗。” 掌柜还在继续打听,像有意要套话一般,毕竟宴心当初去破军门学艺只是谣传罢了,他还想要再次求证。自从宁疏影死了,柳宴心攀上了二皇子,平南王的势力大不如前之后,整个澜州城还不是她柳家最大么?不管是公是私,作为生意人他都理应巴结。 宴心不想引人注意,只是唤来掌柜,一是打断他的废话,二是探探风头。 “掌柜的先去帮我的两位朋友安排两间上房吧,我这次回来的匆忙还没见过父亲,不知我家里的状况如何了?” “柳府近几日确实是出了两件事,这其一嘛您肯定也听说了,您的兄长雷霆公子回来了,这其二……可就不好说了。” 掌柜的面露难色,似乎时间不大好的事,而且生怕宴心知道了还会有什么作为。 这下宴心心里也稍微有了个底了,不敢与她言之事,除了平南王府就是柳糖儿! 她还就非要问个究竟,看看到底是哪一个在她眼皮子底下作祟!“怎么了?你但说无妨!” “您那个庶妹……前几天失踪了……” “什么!” 失踪?柳糖儿竟然失踪了? 究竟是有了救了她,还是她自己逃了?难不成平南王那个混蛋没有派人好好看着她! 柳糖儿失踪无疑是放虎归山,竟然还只是前几天的事,难不成有人给她通风报信了…… 宴心在脑子里思索了一个又一个可能参与这件事的人,又想了她一个戴罪之身能跑去哪里。 “十四,这件事还要拜托你去办。” 她思来想去后还是唤来了十四,嘱托他一定要好好打听柳糖儿的下落。 “属下一定尽心尽力,不放过任何蛛丝马迹。”说罢十四就退了下去。 叶菁在边上竖耳倾听,可是整件事结束她还是一知半解,便问道:“什么妹妹,柳宴心你倒是说清楚啊。” 才从不安中走出来的柳宴心看了看她,指着宁疏影的挂画,冷漠道。 “看到那个女人了么?就是我那个庶出的妹妹害死的。” 第一五七章 初路锋芒 看着柳宴心的表情,叶菁突然背上就蒙上了一层冷汗,这究竟是什么家族?柳宴心的妹妹竟然是个杀人犯?而且杀的还是某个王爷的女儿……和柳宴心还同为澜州才女? 见她愣在原地没有吭声,宴心走近了她,附耳威胁。 “其余你不该管的就别管,好好在客栈呆着。虽然我和我那个庶妹毫不相干,但唯有一点相同之处——就是我们足够心狠手辣。” 这时候叶菁的心里想的都是那劳什子柳宴心和她妹妹究竟是个什么关系,妹妹杀人逃脱反而紧张起来,说不定她妹妹被抓也和她脱不了关系,指不定就是这个妖女从中设计! 宴心离开她耳边的时候她还傻愣着,好像真被这一系列的事情给唬住了。 走时宴心特意看了一眼一直都安静坐着喝茶的罗云溪,这一眼也算是一个交代,告知他自己回府必定会照顾好自己的。 “柳小姐这天够冷的,你穿的这样单薄骑马吃不消的。”小二给他牵来十四备好的马,看了看她的衣着不由为她担心。 她摇了摇头,出了一品斋便跨马扬鞭。 没有听牵马小二的话添衣服是因为澜州城她的冬天她无比熟悉,而柳糖儿的脾气秉性她也更加不会忘记。 一路上宴心也顾不上回忆往昔,更顾不得看风景,她最厌烦最担心还是柳糖儿,都说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她当日离开的时候,就应该一刀要了柳糖儿的性命。 要不凭柳糖儿的记仇性子,还有她最后的眼神,绝对不会放过自己,也不会放过柳家! 城主府的门前还是和之前一样,不会因为任何事的发生而多做筹备,况且父亲也不是个喜欢过节的人,自然不会在意这些。 她走近时才发现门口已经站了些许人,这第一个看见的人,便是立在最前面的赤黑衣袍男子,他肩上铁血豹纹的刺绣,是柳家优秀男儿的标志。 男子站得笔挺眺望远方,似乎正在焦急的等待着什么,宴心现在还能记起她的眉目,还能再心里描绘他的模样。 在小时候,她就觉得哥哥是最英俊的男子,他聪明好学、能文能武,多少女子前来拜访自己都只是为了见他一面,可之后他去了朝中又辗转去了边关,自己的日子也渐渐发生了翻天覆地的改变…… 穿堂风经过,他的发丝与衣袍不停的飞扬抖动,但身子也没有丝毫倾斜,可谓是白眼望青天,玉树临风前。 与马上的宴心对视那一眼,他脸上的突然漾起了笑容,这笑容宴心怕是有十年没有见过了。 雷霆公子名不虚传,但在她面前,雷霆万钧亦化成了绕指柔。 柳亦辰一步便跨下了台阶,甩开袍子朝着宴心快步跑来,这个时候,宴心觉得周围的一切都是他们重逢的陪衬罢了。 “不愧是我柳亦辰的妹妹,几年不见越发明艳了。” 直到柳亦辰停在了不远处,抬头看着马背上的宴心开口,她才缓过神来,顺势跳下了马背。 她笑了笑,牵着缰绳,竟然有点不敢靠近,她怕一切都只是幻影,怕终究又一个人会将好不容易回到自己身边的一切夺走…… 吸了口气,她鼓气勇气道:“边塞的风沙那么大,你的眼神还是这么好。” “旁人我是看不见,可是你不在我眼里时,都在我心里了。” 柳亦辰似乎是发现了她的犹豫,率先握住了她的手,用玩笑般的言辞作为久别重逢的调剂。 “哟,心儿回来啦,快进门!方才听到守卫来禀报我还不敢信呢,只有你哥哥兴冲冲的跑去门口张望,还说要骑马去接你呢。” 这时候苏氏也带着仆人围了出来,两个月不见她苍老了不少,但今日这欢喜的模样,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柳宴心是她的亲女儿呢。 有府中的小厮接过了她另一只手里的缰绳,还有侍女将采集的晨露洒在她的脚下,算是为她洗尘。 宴心面对苏氏也不知应该做出个什么表情来,她记性好之前的事情没有那么容易忘记,再说柳糖儿无缘无故失踪她竟然还能笑的这样欢喜,说不定就是帮凶。 “真是劳烦小娘为我接风了。”宴心朝着后头的人群中看了一眼,却并没有见到靖儿的身影,不禁觉得有些奇怪。 而柳亦辰以为她在找父亲,便灿笑开口,为父亲解释,“父亲今日当值还没回来,你也知道……咱们的爹最是尽忠职守。” 咱们的爹…… 柳阀是什么性格的人,这些年她早就明白了,毕竟都无视自己这么久了,宴心又怎么会在意今天的懈怠。 她一直都没有松开柳亦辰的手,而柳亦辰也就一直牵着她进门。她看着柳亦辰的面容,好像塞北的风都在怜惜他的容貌,不舍得他被风尘所累。 宴心心里一直在抽搐,她不知道万一兄长有一天从哪里得知了自己不是她的亲妹妹,那个时候还会不会待自己这样好了…… “你的房间我已经让从前侍候你的婢女去收拾了,现在还没到饭点,和我说说你在破军山如何?” 方才骑马宴心的手还是凉的,可是柳亦辰才握了没一会儿功夫,她就感觉从手背到掌心都是热盈盈的。 “我在破军山一切都好,只是常常想起你和父亲。”想起破军山的种种,说好也有那么多人帮助自己,说不好那总不能事事如意。宴心不想哥哥担心,只是说一切都好。 柳亦辰点了点头,发现了自家妹妹眼里的落寞,其实他回来也有半个月,在府中听了太多之前妹妹的事迹,起初他还不敢相信妹妹竟然有这份魄力,可今日察觉到她的伤感,才赫然发现从前的那个小女娃终于长大了。 “我这些年都有给你写信,可是都不见你给我回信,还以为你把我忘了,没想到我这个妹妹还有几分本事,竟然能说动皇子为我调转官职。” 不过他最为在意的还是二皇子秦玄琅,这个人他在朝中接触过一二,也听了不少官家弟子的传言,若是妹妹和他有什么过往,才叫人担心,所以才多此一问。 宴心点了点头,她不想欺瞒哥哥,也不想和秦玄琅有别的联系,便适当的解释了一二。 “我不过是和二皇子提起哥哥的谋略胆识,他也是不想良才就此埋没吧,其实我和他并不像传言里那样。” “这我明白,我妹妹看人的眼光我最是清楚的。” 他放下了心里的一块石头,忍不住将宴心拥入怀中,“妹妹放心,从此之后哥哥会好好保护你,不会让任何人对你有任何企图。” “好……” 感动和惆怅在心里交错,最后只化作了一个好字。 苏氏看他们兄妹二人聊天也不敢上前去打扰,宴心将她的举动都看在眼里,却没有说什么。 柳糖儿只能算是柳家的弃子,现在逃走更是雪上加霜,而柳湛年纪尚小并不可能与柳亦辰争锋,她若不小心讨好,地位必定岌岌可危。 突然柳亦辰像是想到了什么,扶住她的肩膀,似有什么惊喜要给她。 “对了!我还要向你介绍一个人,是我在边塞认识的,她从楚国来,想必你也会喜欢她。” “也会喜欢?” 这是什么意思?宴心还没缓过神来,柳亦辰已经站起身朝着屏风后面喊话了。 “路芒,快出来见见我妹妹宴心。” 路芒,一听这个名字,柳宴心就觉得这个人不一般。 紧接着一个身穿紫色楚国服饰的女子款款走了出来,她身上的服装极具特色,衣服上的花纹和观砚袍子上的异曲同工,最让人注意的是她那一头未曾束起的飘逸长发。 如果单单是这样,宴心并不会如何动容。 直到看到女子的脸,宴心敢肯定,这个女人她上一世一定见过! 而且肯定不是以她现在的身份出现的,似乎是在宫里,又似乎是在某次的宴会上。 既然能让宴心记忆犹新,说明她出现在自己身边的几率并不少。 “宴心妹妹你好,我叫路芒,是楚国人,一直在边塞听阿辰提起你呢。”她笑了笑,有楚国女子一贯的灵动。 不过她竟然叫兄长阿辰,还说一直在边塞,这个女人有意接近柳亦辰目的肯定不单纯。 宴心没有第一时间内和她打招呼,柳亦辰以为她是怕生,故意要拉近两人的关系。 “方才她在后面准备了几款菜色,说一定要让你尝尝楚国的菜式,还跟我打包票说你肯定喜欢呢。” 路芒面对柳亦辰竟然微微脸红,一副拘谨的样子让人忍不住想要安慰她两句。 “我从楚国来,带来的就只有这做菜的本事了,还好阿辰不挑还一直留我在身边呢。” 这是侧面告诉自己她和柳亦辰关系不错么? 宴心并没有摆出什么不悦,反而问道:“哥哥,你和这位姑娘是怎么认识的啊?” “某次出去巡视,从棕熊嘴里抢回来的。”柳亦辰说的轻巧,好像不觉得有什么不妥,也好像那件事他办得轻轻巧巧,如有神助。 英雄救美? 这样的相遇桥段,宴心更加笃定这个女人别有所图。 “那还真是缘分。”她在心中冷笑,看来自己的预感没错,家里果然有事情在等着自己。 送走一个柳糖儿又来一个路芒,她倒要看看,这个女人真正的图谋是什么。 其实让宴心笃定她目的不纯的还有另一个原因,柳亦辰雷霆公子的名号字在边塞如雷贯耳,他为了天榆不知平反了多少次各部骚动,能够在他身边找到异国女子,基本不可能! 第一五八章 有意接近 “路姑娘是来澜州城玩的吧?我兄长多年不在城中恐怕是招待不周,若是有什么想去的地方和我说就是了,我有大半个月的时间可以留在这,估计能赶得上你的饯别宴呢。” 宴心故作客套,此言就是试探路芒的最终目的,她若是有什么打算,宴心也好早做准备。 可是路芒还没说话,柳亦辰就顺势接过了话茬:“也是,朝中只给了我一个月的时间整理行装,我和路芒估计也不能停留太久。” “你们要一起去浔阳?”宴心未经思考就把问题问出了口。 她的直白没有让柳亦辰起疑,反倒是觉得宴心在关心她们的行程。 “对,路芒在楚国得罪了大人物,恐怕是回不去了。所以我只能带她一起去浔阳了,正巧身边也缺个照料起居的人。” 照料起居的人,兄长曾经身边连个侍女都不要,如今竟然要求路芒照料起居了,这意思是准备纳她进门了么? 听了这话宴心不由再一次上下打量了路芒,这个女人明眸皓齿,看着也算乖巧听话的,可要比起那些倾国倾城的美人之类的就大可不必说了。 况且单凭乖巧听话的,澜州城的贵女就一抓一大把,又为何偏要舍近求远,选一个楚国女子? 见宴心一连狐疑的盯着自己,路芒也基本猜到了她的心思,低了低头道:“我和阿辰相识也有半载了,边关的局势紧张,他是我唯一能依靠的人,自然关系也算亲近了。” “原来如此,看来路姑娘一定是有什么过人之处的,否则像我哥哥这样不近女色之人,断然不会和你亲近,宴心还真是要好好学习呢。” 见她这样说,宴心更加不遮掩自己的疑心了,但柳亦辰在身边,她还不想把自己的那份算计之心拿出来,也不想打击哥哥这一份少有的热忱。 “路姑娘您快来看一眼,您锅里的汤,厨子们也不敢动。” 终于屏风后面有个小丫鬟探出了头来,唤路芒去后厨看看,也正好替宴心打破了持久的尴尬。 “好,我这就来。”路芒连忙答应,又把时间交给了他们两位:“你们兄妹先聊,我得赶紧去看看我什锦鲜素汤了。” 说罢她就轻盈的跟着丫鬟跑去了后厨,从动作神态来看没有半点架子,也不像是什么心怀不轨的人。 可越是这样就越可疑,好歹是在柳家,父亲眼皮子底下,竟然没有半点拘束,反而和府中所有人都相处的一帆风顺,这个女人的心机可不比柳糖儿简单。 想到柳糖儿,她正好跟柳亦辰打听打听之前发生的事。 “哥哥知不知道柳糖儿失踪这件事?” 她见四周没有外人便直奔主题,之前柳糖儿设计杀害宁疏影的事情人尽皆知,她也不怕哥哥会有什么误会。 其实柳亦辰早就得到了这个消息,也暗中派亲兵暗访,但周围的邻里和州牧府的人都口径一致,说是突然就不见的,而且出城的队伍都严加检查了,也没有任何可疑之处。 “之前我回来后曾远远的看过她一眼,这些日子以来她受的折磨肉眼可见,脸上的刀痕虽然已经结痂但也面目可憎,恐怕一辈子都无法复原。况且她日日都活在乞丐无赖的调侃折磨之中,她能坚持活到现在也算是熬得住的了。” 他回到的第二天,理清了事情的所有过后就私下去看了一眼柳糖儿,那个女人确实就如同他说的一般凄惨。 但若论起同情人,他能才想到自己不在的时候宴心经历了什么,她的妹妹绝不是歹毒之人,柳糖儿有这个下场必然是咎由自取的。 “而且我的亲信调查了许久也没有发现任何问题,所以才想有可能是平南王暗自出手了?” 澜州城这么大,有能力在柳家的势力范围内藏人,且有这个必要的就只有平南王府了。 柳亦辰这话也有几分道理,可论宴心对平南王的了解,他又为何要这样大费周章呢,宴心当日的做法不就是把人送给他处理么? “应该不可能吧,他若是要出手怎么会等到今天,还偷偷的解决了?” 宴心抿了抿唇,愁容印在了柳亦辰的心里,他立即安慰,不想让这件事继续影响自家妹妹的心情。 “你不用担心,我会继续让人调查的,反正她只不过是个无依无靠的杀人凶手,就算侥幸逃脱也于事无补,肯定不是饿死就是冻死了。” 此时门口又有了动静,柳亦辰侧目看了看,对宴心道:“恐怕是父亲回来了,我去门口看看,顺便把你回来的消息告诉他。看你穿的这样单薄,去换身衣服吧,准备准备我们就用午膳了。” “好。” 她没有拒绝哥哥,快步回了自己的院子,哥哥回来的时间毕竟还短,有些事情他恐怕看不出门道,她还需要问问一直在府中的人才是。 她往后院走去,一路上丫鬟小厮都冲她低头问好,眼睛里还有羡慕的意思。时至今日,她终于是真真切切的体会了一回柳家大小姐应有的权利和地位。 原本她住的地方一直还是空着,想来柳糖儿走了,也没有人敢动她的东西了,她不禁为自己多余的担心感到好笑。 从围墙外头来看,似乎经常有人帮忙打扫,院子里的常青树的树枝都被修剪得层层叠叠,没有一根敢越过墙头的树枝。 里头的人许是听到了脚步声,快步飞奔了出来。 “小姐你总算是回来了!” 靖儿还是原本的样子一点没变,唯一的不同之处就是天冷了她穿的多了些,走起路来显得臃肿。 “不过才两个月不到而已,我倒有不少问题想问问你呢。”见到了亲昵的侍女,宴心终是笑了笑。 “鸾儿姐姐怎么没有一同回来?” 靖儿小脑袋不断地往她身后瞅,半天了才问出来一句话。 也对,白鸾儿的事情她并没有和别人提起,所以靖儿也不知道她们早就分别了。 “她本就不是我们府中人,自然有她的去处了,不过你也不必为她担心,她的才德是有目共睹的,肯定不会吃亏。” 靖儿点了点头跟着她往院子里走:“小姐说的对,您这一去两月的,靖儿在府中一点意思也没有。” 院子里的陈设还是按她习惯的方式摆放。只是院子里好像有人新拿来了几块金丝木炭,大家院里的人最是会见风使舵了,她才刚回来半日不到只所有的用品都一应俱全了。 宴心提了嘴角不以为意,“什么有意思没意思的,我不是让你和轴青帮我打理城外的林子吗,看你是尽偷懒了。” “这奴婢可不敢忘,轴青得了您的提携更是耐力,现在正有起色呢。” 在旁人眼里这一来一回说的都是主仆之间的家长里短,多日不见本该就要有这样的欢快寒暄。 “口说无凭,我可是要检查账本的。”宴心踏进了自己的房门,有意环顾了外头一眼才放心的坐下。 “早就给您准备好了!” 靖儿应声关上了大门,随后绕到了宴心身边等候差遣。要不怎么说她机灵呢,宴心的所思所想都不用说得通透她就能体会。 “说说吧,我不在的时候都发生什么了?” 宴心看了看自己的房内,一股亲切感又回来了,虽说之前和苏氏等人的关系不好,但总归是在自己的掌控之中的,所以家里住着也舒服,不像之后在外头一会儿睡船舱一会儿在湖里的。 “柳糖儿那件事确实蹊跷的很,轴青问了好几个以前欺负过她的乞丐,都说她平日里任打任骂从不敢露出什么凶狠的样子,渐渐的所有人也都适应了,可不久之后她就突然失踪了,谁也没看到!” 靖儿知道宴心最关心的是什么,所以便挑了最关键的说,为了让宴心更好地寻找到关键,还帮忙排除了不相干的人。 “而且苏小娘日日都在府中,一直听您的话半步不敢出府,要说她命人接应恐怕也不可能。” 这些宴心就可以笃定了,“既然人人都这样说,那肯定就是有人帮忙了。” “那怎么办?”靖儿一听她还有帮手,也无端开始着急起来。 柳糖儿如果真是落荒而逃的话,那她这辈子不过就是苟延残喘,带着伤痛度日,这对她来说无异于另外一种折磨。若她要东山再起,找宴心寻仇就是自己送上门来,那就等宴心处理了秦玄琅之后再杀了她了事。 “按兵不动吧,她要真有本事肯定会回来找我的。” 靖儿也没再提那件事,调转了轻快语气道:“那除了大少爷回府,其余的恐怕就没什么了,毕竟也只有两个月而已。” “那,那个路芒呢?” 宴心见她没有说起路芒,不禁觉得奇怪,兄长回家确实是喜事,难倒跟着回来的路芒就不奇怪了么?还是说她已经手段高明到了能融入府中了? “路姑娘?是个极好相处的人,平时还经常还下人们打听您之前的事呢看起来也极为关心大少爷。” 左右鸾儿思索了好久,也没想出这路芒有什么可疑的地方,更是不觉得她回对自家主子有什么威胁。 “哦?她竟然这么有心肯定会亲自来问问我吧。” 话音刚落,院子里就有了人声。 “小姐,路姑娘来请您用膳。” 说时迟那时快,这正在讨论的人就上门讨教了。 宴心看了鸾儿一眼,意在让她看好了,这个女人究竟有什么图谋。 “请她进来。” 第一五九章 上门讨教 靖儿收起了思绪去开门,正赶上路芒忙不迭地冲进来。 她连忙恭敬的低了头,毕竟这个女子在府中没有什么正式的身份,又是楚国人,她实在是不知要不要行礼。 “宴心妹妹,伯父已经回来,我是来喊你去正厅用午膳的。”路芒到没有这些关于礼仪方面的概念,对待宴心也是意外的自来熟。 见她走过来要拉自己的手,宴心立即站了起来与她错开,淡然道:“那走吧。” 宴心没有迟疑已经走到了门口,可路芒却没有动,她不禁回过头来凝视着这个女人。 “这……你不先换上衣裳么?你刚回来风尘仆仆的,身上这件又是素衣。”路芒沉吟了一会儿,还是开了口。 “你们楚国竟然有这么多讲究?” 宴心之前为了越人歌的事翻阅了不少楚国的书籍,还没听说他们有什么关于衣服颜色吉不吉利的说法。 她甜甜一笑,否认道:“这倒没有,我只是觉得女孩子回家应该穿的鲜艳一些,阿辰也喜欢鲜艳的颜色不是么?” 这个女人笑起来一副天真无邪的模样,想必哥哥也是被她这样蒙蔽的,不过别说哥哥了,恐怕会有更多的男子沦陷在她那看似人畜无害的眼神里吧。 “边塞风沙大穿鲜艳的衣服是常态,而哥哥喜欢什么颜色在我这里不重要,我穿什么颜色也改变不了我在柳家的位置。”这里没有旁人,她自然无需在意对路芒的态度。 顿了顿,她重新调转了方向走向前厅。“走吧,我父亲不喜欢别人耽误时间。” “好……” 路芒有些失落的低了头,好像方才宴心的话对她有了极大的打击。但宴心从来不是什么怜香惜玉的人,也不会在意她的感受。 似乎原先日子的变故没有改变父亲一贯的态度,他还是如同以往那样。什么时刻做什么事,回到家中先褪去军装外袍喝半杯热茶,随后才是入席和哥哥闲聊几句。 热菜热饭渐渐上台,柳宴心站在回廊门口看着他们父子两愣神,路芒有些诧异的盯着她却没有说话。 她握了握掌心,整理好思绪慢慢的迈了出去,率先打招呼。 “父亲,宴心回来了。” 在众人的目光之下,她走在路芒的前面,一步一步走的坚定。 柳阀见她出来,先是好好的看了一眼,随即露出了笑容,夸奖她这段日子的努力。 “不错,能顺利考入破军山拜入破军门是你的本事,我就知道我柳阀的女儿错不了。” 是吗?真的是你的女儿么? 宴心在心里问他,但知道不是时候,又把满肚子的疑问憋了回去。 她坐到了父亲的身旁,抿嘴道:“这还多亏了父亲您的面子,大家知道我是天榆武将的女儿自然不敢得罪。” 柳阀没有居功,还是认可了她当时的决定。“这都是你自己的努力,谁不知道破军山招收弟子从不看家世地位,只论天资。” “对了父亲,我之前的信你可都拿到了,我要的图纸……应该不困难吧。” 她现在最关心的还是阿善部的布防图,毕竟她也在信里提到了,只有通过试炼才能真正成为破军弟子。 “虽然事关其他部落,但也不是难事,为父会帮你解决的。” 柳阀没有推脱,要是以往的话他却只会道自己的事情自己解决,果然有破军山弟子的身份在,连家里人都会给面子。 苏氏和柳亦辰静静的坐在侧面,看着他们两人的谈话,这样的场景若放在外人面前还真是母慈子孝、欢聚一堂的盛况呢。 “伯父,今日这汤是我亲手煮的,您和宴心妹妹一定要好好尝尝。” 入席之后路芒反倒像个主人家一样忙来忙去,亲自为柳阀盛了第一碗汤,柳阀的脸色不变只是点了点头,似乎对这个女子也没有什么过度的喜欢或厌烦,又似乎是已经习惯了。 这一圈侍候了过来,最后才到了柳宴心面前,她特意又把之前说过的话说了一遍,就像意有所指。 “宴心妹妹原本没尝过我的手艺,这可是地道的楚国菜式,保证你吃了还想吃。” 说罢她就拿起了宴心面前的小碗,帮着用勺子盛汤。宴心也是客气一下,便伸手去接,好巧不巧,她们双手相抵,这满满当当的一碗汤就正好泼了宴心一脖子。 “啊——” 明明是宴心被泼,路芒好像是自己受伤一样,叫的无比大声。 宴心赶紧撤了手,让靖儿上前用帕子替她擦拭,不过这烫的温度似乎刚刚好,并不会伤到皮肤。 按道理,这之前熬制好的汤不应该凉的这么快啊。 此时柳阀也蹙了没,看着乱作一团的三人,但也没有说什么话制止他们。 “对不起对不起,都怪我不小心,怎么办啊,烫到没有啊?” 路芒手忙脚乱,赶紧也替宴心整理衣服,并且道歉的话语不断。 柳亦辰特急忙起身查看路芒的手,着急问道:“路芒,你烫到没有?” 从这些细节里,宴心才发觉,原来这个女子在兄长心中的地位已经这样根深蒂固了。 路芒摇了摇头,把重心放在了宴心身上。 “宴心妹妹,我陪你去换衣服吧,顺便看看有没有伤到,要不然我心里也不好受。” 看了看胸前的汤渍,不换衣裳是肯定坐不下去的,但她也肯定不会让这个女人帮她换。 她摇了摇头,对着父亲道:“不必了,我没事的,靖儿陪我回去换衣服就好了。” “这可不行,我一定要看看。” 路芒使劲的拽住了宴心的手,说什么都要跟着去。 被拖住之后,宴心挣脱不得,也不知道这女人哪来的力气。 僵持了一会儿后,她才不悦的抬起头来,脸上没有什么好神情。 气氛一时尴尬住了,众人都没有说话,路芒依旧在坚持。 苏氏这时候来打圆场,将路芒按回了座位上,无声无息的安抚了两人的情绪。 “哎哟,远来是客,这点小事我陪着去就好了,你们快坐快坐,菜凉了就不好了。” “对啊路芒,你就坐下吧,这件事那你也是无心的,妹妹肯定不会放在心上的,这天这么冷还是要赶紧换衣服的。” 柳亦辰也出来劝解,路芒这才作罢,安安稳稳的回到了席间。 宴心这才得以脱身。 有苏氏跟着,一路相对无言的转到了自己院子的偏厅,靖儿去卧房里拿干净的衣服,宴心在屏风后面解开外穿的衣袍。 这衣服的料子不算,也是从夏家带回来的唯一一样物品,就这样糟蹋了实在是可惜,宴心放到了一边,准备待会儿叫人拿去洗干净。 这会儿,屏风外面的人也没闲着,坐在桌边就开始絮叨。 “你不在的这些日子里,你哥哥对这个女人好的很,她倒也是有本事的,不知能抓住男人的心,还御下有方恐怕不能轻视。” 宴心冷笑,原来她兴冲冲的赶来是为了这件事。 苏氏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若是她和柳亦辰有了隔阂,不是正中她下怀么。 “多谢小娘提醒了,自己的亲生女儿不知所踪,竟然还有时间费心观察别人,您到也是心大。” 宴心不想提之前的事并不代表全然放下,既然她要上来搭话就别怪宴心出口伤人了。 她这么说话苏氏也不恼,像是两个月来沉心静气换了个人一样。 “既然我不跟你有言在先不能出府,那便是遵照约定,但外面的消息我也听说了,我那败坏柳家名声的女儿整日活在折磨里,就算是逃了也只会活得战战兢兢,这和被困住又有什么区别呢?” 她这话说的倒是中肯,好像没有偏袒任何一方,只说出了作为一个失败母亲的心声。 日日活在折磨里,更能让一个人坚定复仇的决心,柳宴心自己就是这么过来的,她也就决不允许柳糖儿有翻身的机会。 “当日我与你立下约定是怕你暗中究极生了什么别样的心思,如今看来你已经和她断了所有来往,那这禁足就没有必要了。” 宴心在屏风里头另有打算。 “当真?”苏氏一副喜从天降的表情。 这时候靖儿正巧拿了干净的衣服踏进来,宴心便当着她的面重复,也算是有个见证。 “自然,毕竟你也是我们柳家唯一的夫人,若足不出户,父亲面子上又怎么过得去呢?” “出门历练一次,心儿果然是非同凡响了。”她喜出望外,言语都有几分激动。 其实宴心这么说也是想看看,解了她的禁足她是不是会找机会和柳糖儿联系,若是有顺藤摸瓜正好一网打尽,若是没有也算施舍她一些面子,左右都不亏。 “这个路芒我不喜欢,还请小娘多多帮我看着点她,免得惹出什么有所我柳家威仪的乱子。” 方才路芒那么执意要替她换衣服,肯定是有什么图谋的,不然怎么会好巧不巧把汤洒在她身上呢? 苏氏点了点头,应道:“我也正有此意呢。” 靖儿在里头一边伺候宴心换衣服,一边朝她使眼色。 宴心明了后对着外头的苏氏道:“我这没什么需要小娘帮忙的了,小娘先回去吧。” 苏氏只顾着高兴了,也没多想,应声退了出去。 随后靖儿才小声开口:“宁少爷来了……” “他来干什么?” 宴心回来的消息这么快就传到平南王府了?还是说她在城门口的时候,一路上就被瞧见了? “似乎也是为了柳糖儿失踪的事?” 靖儿听了点风声,没有敢当着苏氏的面说。 之前宴心还在猜测柳糖儿失踪的事情是不是与他们有关,谁知道这位宁大少爷就找上门来了。 “若真是他们一家子做的,这就叫恶人先告状。” 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宴心揉了揉脑袋觉得自己是应付不来了。 靖儿心疼自己小姐刚回来不久便要面对难缠的人,也嘟囔了嘴,像是极为厌烦的样子。 “可若不是吗,柳糖儿难不成真长出了翅膀?” 第一百六十章 新晋世子 为了不让自己错过宁不屈的“兴师问罪”,宴心收拾完毕就紧赶着苏氏后边到了前厅。 正好传话的小厮还没走,柳阀便与宴心说起这件事。 “心儿,平南王的宁不屈来了,在前院里指明要见你,恐怕不好应付。” 其实柳阀也知道这平南王府的人的来意,只是柳糖儿的事在他这已经了解了就不愿意再提,后续的便让当事人自己处理就好。 宴心明白父亲的意思,看了看桌上那些没怎么动过的饭菜安慰道:“父亲不必担心,我这去看看。不过是一个地痞流氓,不耽误大家用膳,我可以解决。” “我跟你一块去。” 柳亦辰原本听了传话就打算自己去应付的,谁料父亲把话柄给了妹妹。好歹是有些不放心宴心的,对方毕竟是平南王府的人,怎么说也不应该由妹妹出面解决,想着便站起身来。 宴心明白兄长这是在袒护自己,但她还是摇了摇头,认为这件事应当由自己搞定。 “哥哥无需为我紧张,这件事当初本就是由我处理,现在发生了错漏自然是要给个他们个面子的,不会有事。” 她拍了拍柳亦辰的肩膀让他坐下,又将筷子从桌上拿起,亲自递到了他的手中,意在让他安心吃饭。 转身之时宴心的目光停在了路芒的脸上,这一闪而过的四目相对,让宴心更加肯定这个女人来势汹汹。 被安排留下的柳亦辰没有继续多言,只是看着宴心的身影慢慢离开侧门走向前院去,柳阀也不言不语,第一个起筷夹菜。 柳亦辰低头凝视手里的筷子,露出浅浅的笑摇了摇头。 姑娘长大了,都不喜欢父兄操心她的事了,不过看父亲的样子好像也极为放心,自己清闲些便也好。 这边柳宴心刚踏进前院,就看到宁不屈软趴趴的躺在椅子上,百无聊赖的把玩着茶盏,并且一脸的不屑。 “看来时隔月余,宁少爷还真是一点长进都没有啊。” 宴心从他的背后笑着走出来,如此言辞也算是他们之间独特的打招呼方式了。 听了这声音,宁不屈立马从凳子上弹了起来,直视柳宴心道:“哟,柳宴心你果然回来了,看来我父亲的消息一点不错。” 果然,这城中到处都是平南王的耳目,连自己回家的消息都不胫而走,那既然如此柳糖儿又怎么会无缘无故的失踪呢? 看来宁不屈的出现,还真是有恶人先告状的嫌疑。 “既然平南王的消息如此灵通,那为何却找不到柳糖儿的踪影?看来令尊的心思全然没有用在为国为民上啊。” 宴心没有办法确认,只能再次出言试探。 而宁不屈不想和这种善于诡辩的女人交谈,他臭脸一摆,身子一斜,不讲道理。 “那还不是因为你们柳家的人做事不规矩?赶紧把柳糖儿交出来,要不然我可就带人搜府了。” 搜府?怎么可能呢。 有柳宴心在岂能让这样的笑话事发生。 宁不屈刚刚说完,他的亲兵已经从大门涌了进来,与此同时柳家两旁的护卫也没有退让,反而持着武器聚拢而来。 站在正中央的柳宴心也站得笔直,没有任何要让开的意思,挑眉轻笑。 “宁少爷,我们柳家当日已经把柳糖儿逐出了府,就必定不会再和这个败类有任何联系。况且这里是将军府,也不是您随意都搜查的。” 宁不屈早就料到了宴心的反应,准备好了一套说辞,势必要让柳家人就范。 “在大将军的眼皮子底下逃跑,既然不是你们的人做的,那就是柳将军监管不力,城主的位子恐怕是名不副实吧。是不是要我父亲上报朝廷,治个玩忽职守的罪?” 原来这宁不屈今天来是打了这么个主意。 也是,柳糖儿失踪就是个引子,平南王只不过是利用柳糖儿的消失对柳家下手而已,骤然痛失爱女,怎么可能只是一命还一命而已呢。 她倒是失策了,万万没有想到这一层。 “我父亲既做将军又做城主,是因为功在千秋其中、是因为陛下信任。岂是你三言两语就能揣测?你这么说是质疑陛下的眼光吗?” 面对宁府的亲兵,宴心依旧气定神闲,如今父亲在家用膳,巡城队伍就在附近守着,兄长又随身携带调令书和兵符,料他也不敢作乱。 恐怕就是想借此让柳宴心率先沉不住气,用点武力压一压他,好让平南王写奏折递到浔阳。 “柳宴心你休要猖狂,本世子可是陛下亲自下诏书册立的!你这样是大不敬。别忘了,不过是本世子不要的女人,还没嫁到皇子府呢就敢这样说话。” 哟,这她到还没有听说,原来陛下为了安抚平南王,竟然破格率先提了他儿子做世子。 但又能如何呢? 一个空壳王爷家的世子,何足畏惧? “我父亲好歹还是戍边大将军,不像某些人的父亲,除了媚上欺下,鸡蛋里挑骨头以外什么都不会。现在竟然还怂恿儿子跑到别人的府上来丢人现眼,还真是应了那一句老话:子不教,父之过。” 宴心教育他从来不分时候,是要他得寸进尺了,宴心就有理由教教他什么叫分寸、什么叫礼仪。 “你……我可是世子!” 宁不屈的脸已经气得扭曲,但还是忍不住重复了自己的身份。 “不过捡漏而已,你以为没有我们,你能坐上今天的位置吗?论起来我这个半仙还是你的再生父母呢,你如此作态还真是个白眼狼。” 宴心这么说是因为当初她假作是通晓卜卦之术的得道高人,忽悠了宁不屈好一阵子,只说能让他之后取而代之,成为王府的第一人。 不料一语成谶,事情与当时相比翻天覆地。 宁不屈脸色铁青,回忆到当时自己的窘迫,和被宴心耍的团团转的景象,心里一阵不爽。 “哼,柳宴心,我给你们三天时间考虑,若三日之后我见不到柳糖儿的影子,唯你们是问!” 他终究还是被柳宴心气的忘记了此行的目的不是为了找到柳糖儿,而是要搜府,让柳阀的面子过意不去。 随着宁不屈的甩袖离开,宴心也不过是冷冷的回了两个字。 “请便。” 回到了前厅,柳亦辰和路芒两个人都是一副呆若木鸡的模样,像是被宴心方才怼宁不屈的言论惊吓着了。 “看来军中的传言不错,我这个妹妹确实凌厉的很,我这做哥哥的也就不用担心你会被人欺负了。” 柳亦辰是第一个出声调侃的,在他看来宁不屈不过只是一个被养在圈里的小羊崽子,若是真刀真枪的,谁又能在他雷霆公子面前逞威风呢? “自古都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但方才宁不屈的话还是要放在心上,早点想个法子应对。” 宴心终于回到了饭桌上,这接二连三的琐事让她一口热饭都没吃到,唯独靖儿帮她重新盛了一碗路芒做的汤。 “这件事自有州牧府去调查,无论怎么查我柳家行的正坐得直,不惧这些。”柳阀从来没有将平南王放在眼里过,兵来将道水来土掩,是他一贯的作风。 说完之后柳阀就离席准备回营了,苏氏也站起来帮他系好斗篷的带子,顺便整理一下甲胄。 宴心没有起来相送的意思,重新拿起筷子,夹了自己手边的两块炭烤牛肉,说道:“这件事我会在近日着手调查的,势必要给所有人一个交代。” 众人都没有说话算是默认,苏氏和柳亦辰都去门口送父亲了,之后路芒见她喝了口汤,便凑过来小声询问。 “宴心妹妹,这汤好喝么?” 说实在话,这汤中有山药磨成的细腻圆子,还有玉米搅碎后的汤汁,整个汤的颜色也成温和的乳黄色,是一看就有食欲的颜色,其中还有西蓝花的小菜根与肉末混合进去,也算是花样不少。 入口之后微微鲜咸,但是香浓有味,确实不赖。 “还不错,有这份厨艺难怪会被我兄长看中。” 她平心而论的褒奖了两句,没想到路芒却极为开阳的样子,而这种开心也不像是装出来的。 “若是你喜欢,明日后日大后日,我都做给你吃?” 这双忽闪忽闪的大眼睛还真是叫人不好拒绝,可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日日喝下去,宴心还怕她下毒呢。 “还是不要这么劳师动众了,免得哥哥看到了以为我对你太过苛责。” 宴心还是言辞拒绝了,她最近经历了太多,事情交错在一起就容易出乱子,她可不想有更多的事情在她的把握之外。 听她这么说路芒一阵失落,但还是一如既往的不愿意听宴心的话,非要让她改变主意一般。 “这怎么会呢?或者换换花样也好,我们楚国还有不少菜式呢,你有什么忌口没有,若不然明天我们尝尝千层饼糕、金丝烤蘑菇或者海参粥?” 拗不过她的纠缠,宴心只能答应,松口道:“你看着办吧。” 宴心这么说其实是因为她内心里还是有些期待的,毕竟是楚国的菜色,她母亲可是个楚国人,若是真有机会可以尝到故乡的菜色,倒也不错。 但观砚曾经说过,柳阀不是她的父亲,她的父亲另有其人……难倒自己生在天榆,是因为生父是个天榆人士么? “我呢其实和宴心妹妹是一见如故的,说不定我们的上一代之间还有什么渊源呢,要是有办法的话,真想让阿辰带你跟我一起回楚国看看。” 路芒又开始自说自话了,渊源?能有什么渊源,她自己的生父生母她还从未真正见过,哪能和这个女人口中说的一样。 “对啦,宴心妹妹你去过楚国吗?”突然路芒像是想到什么一般,趴在桌前盯着宴心问道。 回忆起来上一世确实经过多次,但从未有幸踏足。 “没有,从没去过。” “那真是太遗憾了……”路芒瘪了瘪嘴,似乎又在懂什么歪脑筋。 宴心顿了顿,再次开口,用肯定的语气道:“不过日后得空,我一定会去好好看看的。” 忽略了路芒的疑惑,宴心将手里的汤一饮而尽。 “我吃饱了,先回房休息了,若你有什么想去的地方、想玩的东西,找人告诉我就好了,我得空了和你一起去。” “好耶!” 看了看路芒天真灿烂的笑容,宴心便打道回府了。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既然她这么想要靠近自己,那自己就给她营造机会,这也是行军打仗的惯用套路之一啊。 第一六一章 驭夫有道 在家里宴心最想念的还是她的贴心小浴桶,能安安稳稳的泡个澡,是多幸福的事啊,之前在破军山不是有伤在身就是排不上号,到了夏家还要日日提防天天盘算,太久没个放松的时机了。 此时此刻她就在自己院子的侧厅里头,看着这些热气慢慢的升高,也不知道这时候罗云溪他们在干什么。 不过反正一品斋也是澜州有名的酒楼了,怎么说也不会亏待了他们,只希望宴心这个女人不要随意惹事就好了。 等等…… 叶菁不是最喜欢惹事么,不如就借此机会,让她会一会路芒好了,只要能探出虚实,未来的事情就好办多了。 宴心正想着怎么制造机会给叶菁传信呢,这时候门被推开,想来是靖儿进来加热水了,宴心也没有在意,阖眼感受着沉浸在温水中的舒适感。 温水慢慢的落到了宴心的肩上,她才觉得不对劲。 靖儿做事想来小心谨慎,在加入温水的时候都会用瓢一边试探水温一边适量加入,绝不会像今天这样莽撞。 她猛地就睁开了眼睛,第一时间用手打出水花让那人受惊,第二下便是伸手去捞自己的衣服,随后一下回身伸手拉扯了水灌入的方向,很快就抓住了一个女子的脖子。 “唔。” 路芒被宴心狠狠制住,连话都说不出来,她手里的水桶也应声落到了地下,“哗啦”一声,水桶滚了一大圈,水也洒了一地。 “是你!” 宴心看到了来人,不由觉得烦躁。这个女人究竟是有什么毛病,缠着柳亦辰就算了,现在还缠着自己,花费了这么多心思也要接近自己,该不会……是个变态吧。 “你怎么来了,偷偷摸摸究竟有什么目的!” 她一手掐着路芒的脖子,一手用衣衫挡住了自己,今天她还就非要问清楚了。 路芒吓得浑身发抖,更是被她掐的喘不过气来,不由抓着宴心的手求饶。 “我……我只是想来赔礼道歉的,见靖儿在外面……我就想……” “小姐!” 靖儿听到了动静也冲了进来,看到这般景象惊讶的说不出话来。 “这……这是怎么了?” 宴心盯了她一眼,没有松开自己的手,质问道:“谁让你放她进来的?” “是我!是我……执意要进来的。”路芒这时候到会做人,把一切罪责都怪在了自己身上,好一个收买人心的戏码。 “我不管你究竟有什么目的,但是我的人还轮不到你来使唤,出去!” 宴心手腕一扭,没用多少力气就把路芒甩到了门口,自己重新放下衣服躺会了水里,看着靖儿冷冷道:“没有下次。” 她这话是说给靖儿听的,同样也是说给路芒听的,她最不喜欢的就是别人擅自做决定,要不是看着兄长的面子,她今天就要把这个女人赶出去。 “是。” 靖儿立刻应下,把路芒送了出去又关上了门。 说来也奇怪,这个路芒究竟是有什么能力,让向来不会乱了方寸的靖儿也临阵倒戈……今天的一切委实奇怪。 “啶——” 兵器的声音? 而且就在附近! 会是什么人呢? 顾不上许多,宴心急忙擦身换衣赶出门去,一抬头却见三个男人正站在自己院子的屋顶上。 三人迎风而立,衣袂飞起,散落的头发在脸上胡乱地拍。 可就算这样,硬是谁都没有动一下。 而这三个男人分别是:罗云溪、柳亦辰、十四。 只见柳亦辰持剑抵在罗云溪的胸前,而十四挺身护主,用一把剑指着柳亦辰的脖子,在看罗云溪,拿着折扇的手还在忍不住的替自己扇风,非要装成个不惧危险的少侠。 很好,存心就是不给她放松的机会呗。 “你们在干什么?” 宴心也是火大,她就穿了一件薄衣,冷风呼呼的往衣袖里灌,但仍然吹不灭她心头的怒火。 路芒还立在院子门口没有走远呢,这三个男人的戏码竟然就开场了,还真是会选时候。 柳亦辰被她喊得一愣,转头无辜问道:“妹妹认得他们?” “他们两是我在破军山上的同门,也是和我一起回澜州的。”靖儿这会儿已经拿来了披风盖到她身上,勉强能在外头和这几个人喊话。 柳亦辰起初还不信,凝视了罗云溪好一会儿,内心很难说服自己这个穿的像个花孔雀的男人竟然出自破军门。 若是妹妹不这么说的话,他肯定会怀疑妹妹在破军门呆久了,所以回来之后就从倌馆叫了一只鸭。 “原来是同门,可为何不走大门偏偏要翻墙?”柳亦辰撤了剑收回剑鞘,转身就从屋顶上跳了下来。 或许是……习惯了吧。 当然宴心只是心里这么想,嘴上肯定不能这么说,只是谎称:“破军山出任务必定要小心行事,不想引人耳目罢了。 她顿了顿,岔开了话题,“兄长怎么会这时候来我院子里?” 此时十四和罗云溪既然被人发现了,那也就只能跟着跳下来了,罗云溪一副逛园子的神情,左看看右瞅瞅,装作是第一回进柳家一般。 宴心在一旁盯着,心里冷笑,恐怕她房里的那扇窗子,罗云溪都爬过百来回了吧。 “我本是来寻路芒的,她的丫鬟说她来了你的院子里。” 柳亦辰这才想起来自己的来的目的,转头看到了愣在门口不知所措的路芒,不由一惊:“你……你怎么弄成这样?” “哦……方才宴心妹妹在沐浴,我不小心闯了进去,所以把她吓着了……” 原本走到门口的路芒又绕了回来,摸了摸脑袋不好意思道。 这样的回答让宴心也没预料到,她身上因为方才水桶掉落也泼了一身水,若是柳糖儿等人肯定已经推说是宴心使坏了。 但这样以退为进的戏码,更能表示她才是真正的高手。 “你也太不小心了。” 面对两个自己都相信的人,柳亦辰自然没有任何疑虑。 既然是自己的人惹了麻烦,他肯定要斥责两句,但这旁边还有“客人”,柳亦辰还是端出了一副主人家的作态。 “在下柳亦辰,感谢二位在破军门中照顾我妹妹,若是得空……我改日定然请二位来府上小聚。” 言下之意就是翻墙这回事,根本不是为客之道。 而罗云溪根本就四死猪不怕开水烫,不要脸的事他干的太多了。 事到如今竟然还能一拱手,装出一副翩翩君子的模样:“久闻雷霆公子大名,今日一见果真名不虚传。在下罗云溪,下次必定再好好讨教一番。” “罗云溪?” 柳亦辰到时并未如何,反而路芒悄悄重复了一遍,面容有些异样。 看到身边人有些不同,柳亦辰觉得路芒是怕冷,所以着急带她回去,便匆匆告别。 “不过天色不早,到时候还请二位离开时也不要太过引人注意,毕竟我妹妹还是个尚未出阁的女子……” 罗云溪大手一挥,一副施舍的模样道:“放心,若是哥哥有需要,我也不介意哥哥做我的小舅子。” “哈?” 柳亦辰万万没想到破军山的弟子会开出这种玩笑,但好歹是忍住了打爆他狗头的冲动。 “你闭嘴。”宴心翻了个白眼,没好气的吼他。 吼完之后宴心连忙跟哥哥解释道:“哥哥,今天我和我的朋友们还有事需要商议,我改日再和你说说他们两,恩……他们两虽然嘴上不正经,但是确实是好人。” 柳亦辰心事重重的看了看那两个男人,再看了看那两个男人,心想更觉得自己一开始的猜测没错了。 他立即摆出了一副明了的表情,道:“好,那我们就先回去了,妹妹可要适度而为啊。” 宴心一脸无奈,但终究还是压下了继续解释的冲动。 柳亦辰带着路芒走了不远,十四看了看动静后不由出口埋怨。 “主子,都怪你,我可什么也没做就被说不正经了。” 罗云溪蹙眉打了十四的头,“干什么?是你带我来的,你以为你能独善其身么。” “难道不是你自己非要来的么?” “别嘀嘀咕咕的,给我进来!” 这会儿宴心已经到了屋内了,看见门口两个串供的,心里的气就不打一处来。 罗云溪咽了口唾沫,用手肘拱了拱十四,“喊你呢。” “明明是你。” 十四目瞪口呆,但求生欲在作祟。 “你们两!都给我进来!” 踏进屋内,靖儿重重的关上了门,吓得主仆两心惊肉跳。 十四在心中纳闷,为什么鸾儿不在这,要不然自己还有抽身的机会。 “有什么要紧的事要这样兴师动众,万一我不出来,我哥哥的剑可不是开玩笑的!” “雷霆公子嘛,还是讲道理的。”罗云溪这时候才知道讲好话求饶。 “别贫!” “想你了。” “就这样?” “恩。” 靖儿在一边看戏,从前她就知道自己家小姐和这位公子有些来往,但她一直都没有多嘴,如此看来,自家小姐还真是驭夫有道。 “动静既然已经闹出去了,那今天你们两可以走了。” “哎……” “回去告诉叶菁,明天我会带一个女子去城西,让她穿夜行衣刺杀,我会假装和她走散的,务必要试探那个女子的真实身份。” 宴心没有忘记正事,她刚刚还在想怎么给叶菁传信,这会儿罗云溪就送上门来了。 难道是心有灵犀一点通? 不过她宁愿罗云溪没有这份该死的灵犀,要不然她也不会在哥哥面前出丑。 靖儿关上门以后,却还能在门缝里看到那位罗公子狠狠踹了另外一位公子的屁股,气呼呼的埋怨。 “都怪你!没事干嘛走这个方向!” “这不是主子你一贯的路线么?” 第一六二章 圣女一脉 第二日早上,宴心到了辰时才起身,看着外头的天气心情大好。 今日的温度回上来了一些,想来罗云溪应该已经把话带到了,为了避免时间地点有误差,昨日她还特意又让靖儿开门重新嘱咐了一遍,希望叶菁别给坏了大事。 看时间不早了,宴心让靖儿去给路芒传话,说约她去集市上逛逛。靖儿退出去以后,她自己看了看曾经佩戴的首饰,不由来了兴致,一件一件的比划来比划去,感觉小日子过得十分惬意。 她也没想到路芒那便一口就答应了,还在第一时间赶过来陪着宴心从换衣到出门,殷勤的让人怀疑。 “路姑娘之前去过城西么?”为了保证这次计划万无一失,宴心首先就询问了路芒对澜州城的熟悉程度。 “就去过一次而已,还是去买葱油饼吃的呢,平常阿辰都会带我去城东或者一品斋。” 路芒回忆的仔细,不像说谎。 “那就正好,今天我们去瞧瞧热闹,听说那儿又集市,不少外地的摊贩回来摆摊,好不热闹呢。” 天时地利人和都有了,宴心高兴还来不及呢。 路芒点了点头,拿过了桌上的一只点翠簪子夹入宴心的发间,询问道。 “宴心妹妹,昨天你那个朋友……是西津人吧。” “你还挺有眼力劲的。” 她没有否认,想看看路芒准备说什么。 毕竟按照罗云溪的色相来说,肯定没有几个女人能逃过他的魔掌,连叶菁也不例外。 想着想着,宴心赶紧掐灭了自己心中那一似小小的得意。 “我曾经见过不少西津人,他们特有的说话方式和打扮我记得清楚,不过……到底只是同窗罢了,该堤防的还是要提防才是。” 路芒说话别有深意,好像是对罗云溪有什么意见似的。 难道她是担心罗云溪不是好招惹的对象,所以奉劝宴心远离,也好让她的计策完美实施? 宴心不动声色的放下了那一根点翠簪,换上了普通的玉簪。她一直觉得点翠的手法太过残忍,所有的点翠都是用翠鸟的羽毛所作,美则美矣却带着血腥,所以她只有这一只,也从来不曾带过。 “你的意思是?” “宴心妹妹,我也是好意。” 路芒说着说着又摆出了为难的样子来,好像如鲠在喉不得不说。 “你们才认识不久,双方也都不熟悉,所以平常接触也该留个心眼,有些人并不像表面上看的那样单纯。” 她这话让宴心很疑惑,难倒路芒说的不就是她自己么? 一个认识第二天的人,有什么资格让她远离曾经生死与共过得人呢。 说生死与共其实太过夸张了,基本上都是宴心差点玩完,然后罗云溪光速出现英雄救美。 看了看身为最可疑之人的路芒,宴心如实承认,“恩……我觉得你说的很对。” 天空中飘着蒙蒙的细雨,青石板有斑驳水印,薄雾缠千里,空水共氤氲。 宴心没有把今日出门的消息告诉柳亦辰,也没有带太多的随从,只是说这是女孩子家的乐趣,便只是领着几个侍女就急忙出来了。 宴心和她同撑一把画了绣球花的油纸伞,不过执伞之人是路芒。 她两肩膀相靠凑得很近,宴心能闻见她身上来自楚国熏香的味道,普普通通没什么特别的,一点都没有罗云溪的好闻。 不过就算是下雨天,也没有挡住商贩的热情,有些人在小摊上撑了一把大伞,有些人头顶着遮雨箱笼。 宴心喜欢澜州城的雨天,那别是这样蒙蒙细雨的雨天,好像万事万物都笼罩在一层细纱里,看不真切。 这说明什么呢,天公都要成全她的好事。 她一步步走在街道的正中央,时不时有百姓认出了她是柳家的大小姐,会与她打个招呼,一边路芒会表现出惊讶的样子来,投过羡慕的目光。 不得不说才女大会果然是靠谱,过了这么久她的风头还没有落下’也不得不说路芒听会抓人的弱点,一点小事都会夸大其词的褒奖,把人夸的云里雾里的。 还好宴心不像柳亦辰那样肤浅,对这种简单的笼络之术还是有抵抗力的。 为了保证到见面处的距离和时间刚刚好,所以宴心走走停停,一路上看看这个玩玩那个,时不时给路芒出些主意,让她花些小钱买点平常不会见到的稀罕玩意儿。 而路芒果然有楚国女子身上的特性。喜欢胭脂水粉,喜欢那些色彩绚烂的东西,这些都是楚国所没有的,看来她楚国身份是做不了假了。 “其实我也只听说过好多关于楚国的故事,只是没有机会去游历,不知道你家中是做什么的?和天榆西津一样,楚国也是各种官阶贵人制么?” 现在也正好是时候,她既然是楚国人,就是送上门的情报消息,正好借这个机会旁敲侧击的问问关于自己生母的事迹。 见宴心对自己的经历很感兴趣,路芒也十分开心,开始滔滔不绝的说起楚国的故事来。 “确实楚国在大多数部落和国家之间都是个神秘的地方,但其实我们的臣民更加亲和,更加具有包容性,不像你们这儿有这么多的官员州牧什么的,当然我们也不像谣传那样可怕,什么擅长巫术,喜欢唱奇怪的歌谣,那都是编造而已。” “那你们楚国如今的君主叫什么?” 宴心半信半疑,停在了一车花草摊旁,故意问了最不重要的问题。 “楚亭盏,是我们楚国的第五位君主了。”路芒抽了一支粉白色的鲜花,欢喜道。 “好像是个好名字,但是我没听说过,似乎你们楚国圣女的名号一直都比君主响的多呢。” 宴心看她喜欢便看了看靖儿,靖儿会意,掏出荷包付了银子。 得了大赏钱的摊贩立即找出彩纸,替路芒将手里的两束花包好,递到了他们面前。 “确实是这样,圣女决定了一国的命脉所在,能够直接影响到我们楚国的兴衰荣辱,所以圣女的使命比君主更加艰巨,她要带着所有的子民去到正确的方向。” 提到圣女,路芒结果花束的手都一抖,好像圣女在她心里地位非凡一样。 不过这楚国的圣女地位本就非同一般,像路芒这样的普通平民应该连私下议论的权力也没有吧。 “那……你们楚国如今的圣女又是谁呢?” 观砚说过,母亲就是楚国圣女,如果像路芒说得那样,母亲失踪多年那楚国不就岌岌可危了么? “我们楚国算到今日的圣女应该叫晏明舟……不过她多年之前已经游历去了。” 晏明舟、晏明舟! 观砚果然没有说谎。 路芒说这话的时候语气十分平稳严肃,她的眼睛直直的注视着宴心,好像在怀疑宴心为什么会突然对这件事感兴趣。 “原来是游历去了……那么你们怎么没再选一位?” 她强忍惊讶,但还要继续打听,母亲绝对不会无缘无故被冰封在寒潭,肯定是有人设计了她!只是观砚这人嘴巴极牢,硬是不肯透露当年事情的半个字。 “圣女的血脉只有圣女可以自己传承,这是上天决定的,并未我楚国君主能够断言。” 难倒楚国人也都不知道母亲的去向? 还是说她是在离开楚国之后才不小心遇到了祸端?会有谁要向楚国圣女下手呢? “原来如此……” 照这么说,自己岂不也是圣女血脉? 路芒抚上她的手,将她的不安全都收了回来,问道:“宴心妹妹怎么会突然对这件事感兴趣呀?” “以前正好在书里看见过而已,总归是有些好奇的,那……圣女游历,难倒对楚国的国运没有影响么?” 结合了之前路芒说的话,楚国圣女的生死存亡肯定和楚国上下都息息相关,母亲就这样离世绝对也给了楚国不少的打击吧。 “说没有肯定是假的,所以这些年君主一直在寻找圣女的下落,不过这件事宴心妹妹可不要告诉别人啊,这可是关于我楚国命脉的大事。” 路芒巧妙的切断了话题,将这件事的紧要程度提到了最高,让宴心也不好再问下去。 但值得宴心怀疑的事,这件事既然这么紧要,她一个普通的楚国臣民怎么会知道,又怎么会就这样轻易的告诉自己呢? “那你就这样告诉我了?” 她开玩笑一般的说出了自己的怀疑。 “因为我相信宴心妹妹你是个好人呀。”路芒这双眼睛似乎是会说话,忽闪忽闪的,像是会蛊惑所有凝视她的人。 呵,女人! 这集市逛的也差不多了,宴心一路上都在控制教程,保证走到最末位的时候就是和叶菁约好的时候。 这会儿她提起笑意,装作无意识的左右环顾,寻找着叶菁的身影。 “咻——” 终于来了! 这时候一身黑衣的叶菁已经持剑袭了出来,但她这一次的目标好像并不是路芒,而是柳宴心。 搞什么鬼? 周围的人一阵大喊,全然作鸟兽散去。 “小心!” 路芒倒还有点良心的样子,惊叫着扑倒了宴心,两人双双摔在地上,溅起的污泥很快就沾染到了新裙子上。 等叶菁站稳了,才重新拔剑指向了路芒,好似再说她多管闲事一般,随后就又指了过来。 这下宴心才明白她的深意,路芒初来乍到,在澜州城肯定不会有什么仇家,万一冒然遇险肯定惹人怀疑,倒不如像这样抛砖引玉来得有理有据。 宴心半爬了起来,看着两人一个躲来躲去,一个砍来砍去,不由开始佩服起叶菁来。 “小姐,小姐你没事吧!快,还愣着干什么,快去找巡城兵来!” 靖儿一个机灵冲过来扶她,作为知情人之一,她装得也十分到位。 只要赶走了侍女,那她们两就能好好看看这个路芒的真面目了。 第一六三章 扬鞭破敌 恐怕昨天叶菁没少拉着罗云溪讨论今日刺杀的事情,看看目前这一桩桩一件件的。 从砍人的角度,到选择的地方,再到突然一拥而上的黑衣人的配合,这难道不需要精妙的计算吗? 没想到自己发号施令,竟然还为叶菁做了嫁衣?让这个女人借机和罗云溪独处,互相了解? 这股醋意没有持续多久,宴心想到自己成为破军山的弟子,看到一个弱女子被黑衣人当街打劫,自己在这儿不帮忙肯定是不行的。 也难怪叶菁会叫来帮手打掩护,就是想给自己一些不能帮忙的理由而已。 她满意的点了点头,然后又给靖儿给个眼色让她赶紧掉头跑远些。 所以当那些罗云熙的暗卫穿着黑衣过来的时候,她巧妙地抓住的一个人的领口,快步移动到了老远的地方。 但是看到这个被她拉住的人的神情,如此的狠辣不屑? 她越想越不对劲。 罗云溪能调动的暗卫怎么会有这么多,再说他怎么会让这么多人来参与一起本就是乌龙的试探? 她将那刚逮住的人抓到了一边,开口问道。 “喂,你们怎么这么多人?你真把事情闹大了怎么办?” 谁知道这人根本就不搭理她,举起对的双刃刀就划了下来,还好宴心躲得及时,要不然她这胳膊可就不保了…… “你究竟是什么人?” 这些人肯定不是罗云溪的暗卫,穿着却和叶菁一模一样,难道又是冲着自己来的吗? 那人还是没有做声,紧接着越来越多的人扑向了宴心,吓得她飞身就上了屋顶。 该死,为了让叶菁行动更方便,让一切顺理成章,她这次没有带任何兵器出门啊!而且在这条街上巡城兵鲜少出没,大声呼救的话只会耗费体力。 再看叶菁和路芒已经不见踪影了,这块地方竟然只剩下自己一个人? 罗云溪那个混蛋呢?今天的试探他难道不应该来盯着点么! 为了确定这些人的真实身份,宴心故意到屋顶上和他们拉开了距离,“你们究竟想干什么,可知道我是谁!” “废话少说,快束手就擒,饶你皮肉之苦!” 那些人不管不顾,说完之后就把利刃扔了出来,这个兵器不像普通平南王府的亲兵,也不像是修罗门的杀手! 而且这双刃刀两边都是利刃,利刃往内弯曲有稳定性,唯独中间可以把握,操作上是极难运转的。如果没有长时间的训练,基本上不能驾驭这种武器,就算宴心一会儿拖住一个人,夺了他的兵器,估计也发挥不上什么大作用。 “那你们追上我再说吧!” 宴心能看出来,这些人的体型不像是天榆人士,倒像是边塞那些部落的人,而且边塞部落不最是喜欢耍弄这些少见独特的兵器么。 所以……他们是哥哥的仇人?还是……路芒带来的人呢? 她一直都听说这些边塞部落的人,虽然手上力气大且都善于骑马,但是对于轻功什么的最是不擅长。她就想试试能否利用自己的轻功在屋檐飞驰,顺势甩掉这些人。 可她准备翻越屋檐的时候,也不知道他们哪来的长钩,有的利用长沟攀上屋檐,有的甩动长钩想要勾住宴心。 如此不留后路的追赶方式让宴心心惊胆战,这可是澜州城,他们竟敢在这里对自己动武,而且步步都是杀招,丝毫不介意把宴心就地撕碎。 什么仇什么怨啊! 虽然宴心的轻功不错,但是也拗不过他们这样的穷追不舍啊。 她不敢回头,生怕自己耽误了脚程被追上,她也不敢掉以轻心,生怕哪一边飞来的双刃就会要了她的性命。 耳边又有急速旋转的动静,她急忙测过脑袋,那双刃刀差一点削掉宴心的头发。 她以为自己躲过去了,没想到这刀刃还会转弯,竟然直直的袭向她的脖颈,她立即借力一个后空翻,勉强站稳后撒腿就跑。 太可怕了! 比起这些人,她在破军山受到的那些根本不算是威胁,毕竟程紫秋等人没有真的想过要她的性命,而叶菁也不是穷凶极恶之徒,只能算个工于心计的坏女人。 宴心算是看明白了,如果徒手与这些人搏斗,不出三招就会败落。 正当她要往下一个屋檐上跳的时候,又涌来了一批人马挡在她的前面。 怎么可能呢? 没办法了,只能正面试试手了,反正她身上的伤已经好了,而且腹背受敌那些人应该不会随意使用手里的兵器误伤同伴吧。 是应该练练手了,反正只要能拖延住,巡城的人肯定会找过来。 她侧起身子踢过了脚边的瓦片,瓦片还没有落到那些黑衣人的身上就被双刃刀弹起,无异于以卵击石。 宴心没有下一步的动作,等着身前的原先过来。 “好了,我认输了!只求你们绑我的时候轻点动手。” 宴心把双手举过头顶,无奈的笑了笑,表示自己不想再冒着被双刃刀削掉脑袋的风险逃离。 那些人相视之后相信了宴心的拖延之法,有两个人拿着绳子走了过来,准备把宴心捆住。 正当他们前脚踏了过来,后脚宴心就给他们的肚子上一人来了一拳,随即抽过他们别在腰间的兵器。 她为了一击即中,下手并不轻,几乎是用了全部力道才将他们打倒的。 有些东西总是要试一试的,虽然这兵器难用,但宴心自认聪明,误伤自己的可能性极低,只要随便中了一个都是幸运了。 “狡猾!” 为首的蒙面男子暗骂。 宴心笑了笑,将刚到手的兵器摆弄了一二,确实重量和分寸的刚刚好。 “这叫兵不厌诈,这么简单的兵法都不知道,怪你们部落要用这种卑鄙的方法。” “你知道我们是谁?” 一提到部落两个字,这些男人们立刻就警惕起来,连声调都改变了。 “猜得到一二,所以你们今天有本事就别让我离开这里,否则以我兄长雷霆公子的名号,一定踏平你们部落,将你们首领的脑袋拿下来装酒喝!” 宴心可以对天发誓,她绝对不是有意要激怒这群人,但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这是最容易让他们自爆身份的方式。 “狂妄!那就把你的命留下吧!” 说罢这些人甩动了手里的双刃,都开始往宴心身上扔,就算宴心一个翻身能腾空几尺,但也搞不定这种战术。 危难之下,她只能选择把这些钩子重新踢回那些人的身上,还有就是想办法把这些钩子重新缠绕在一起,让他们无法收回! 她用了德召师兄曾经使用的冯虚御风的轻功,借力而上,起先还是顺利的,但是最后对方也明白她的用意,渐渐的使用此的双刃刀。 她也学着他们方式甩动长刀,虽然起到了震慑效果,但她还保护会控制力道,扔出去后再回首,不过只砍中了一个人,手里就再也没了兵器。 而对方的长刀旋转,令她躲避不及,很快她的腰间已经留下了血印。 她重重的从屋檐上摔了下来,砸到了一处窝棚。 这一下让她背上的骨头都在作响,她是有多久没有经历过这种痛了? 那些人很快也跳了下来,叫嚣着就要上前来。 “宴心妹妹当心!” 有什么东西替她挡开了那些人的靠近。 是路芒的声音?她竟然比巡城兵先到了? 宴心勉强支起身子,想办法运动了一下自己的手脚,还好,自己还能动。 “你们要对她做什么?”这会儿路芒又重新找到了她,而且身上的痕迹并不像是和叶菁有什么打斗和争执过得样子。 既然她在这里……那叶菁去哪儿了呢。 为首的男子从路芒的着装打扮上认出了她的身份,不禁叫嚣:“楚国的人也在这,看来我们主子的消息不假!杀了她!” 那些人刚要出手,路芒就已经把腰间的腰带抽了下来,摔在地上。 宴心看得清楚,那腰带落地之后就成了一把长鞭。 此时此刻,原本路芒脸上的稚嫩和单纯已经全然消失了,她竟然藏得这么深? “她我必须要带走,你们不怕死的就尽量过来。” 路芒放下这句话后,那些被看不起的黑衣人重新扔过了双刃,可路芒的鞭子好像长了眼睛一样,总有办法掀开这些双刃,将他们打乱并且甩到更远的地方。 宴心算是看明白了,鞭子果真是比什么都好用,看来她也得换一个了。 不过现在也不是想这些的时候,腰间的伤口不浅,她勉强用手捂住但还是渗血,她能清晰的感受到自己的力气正在丧失,若是现在倒下,路芒这个不知是敌是友的人也不知道能不能应对。 “宴心妹妹坚持住,我这就来救你了。” 路芒手起鞭落,身子飒飒,全然不像是一个喜欢厨艺的小女孩,也不像是什么会被黑熊当做食物的弱女子啊。 长鞭划过半空,可双拳难敌四手,那些部落来的男子到底还是以力气制胜,路芒的脚腕上也已经用了血红斑点。 宴心知道,现在她只能看着路芒拖延时间,因为从她受伤的位置来看,若是不能好好处理,日后也不是没有站不起来的可能啊。 “喂!后面!” 随着宴心的声音,路芒着急回头躲避,那长刀越过她的鞭子,直直的切过了她的肩膀。 “在那里!” 终于来了! 巡城兵总算是赶来了。 第一六四章 保守秘密 那些人一听到声音立马就撤走了,为首的人看了看宴心,又看了看依旧在坚持的路芒,毅然决然的先行撤退。 而他们的撤退让宴心更加笃定了这些人在澜州城的势力有多么强大。 方才一次一次的杀招,就算是想给宴心留活口,也是只打算给她一个苟延残喘的机会吧,最后这一步的放弃估计也是因为他们有足够的把握再一次将她擒获。 如此嚣张的狂徒,究竟为谁卖命? 察觉到脚步声后,路芒也急忙把自己的长鞭收了起来,她也顾不得自己肩膀上的伤势,第一时间到了宴心面前,蹲下身子询问她的情况。 “宴心妹妹你没事吧,能不能走?” 看她眼里的担忧并不是装出来的,刚刚奋不顾身的相救也不是演戏。但那些真功夫宴心也看得一清二楚,她竟然第一时间不知道是先回答还是先质问好。 “你……” 同样她的腰伤也没给她喘息的机会,刚准备起身开口就扯到伤口,疼得她直皱眉。 见她伤的严重,路芒猛地撕下自己身上的绑带捂住宴心的伤口。 似有什么难言之隐般的恳求道:“方才的事还请你为我保密,千万别告诉阿辰。” 不能告诉兄长?她果然是在隐藏实力,借机留在兄长身边。 可听方才那些人的话,似乎又不是冲着她来的,从开始到最后目标只有自己…… 这下宴心就更迷惑了,不过求生欲让她只能点头。 “小姐!这是怎么回事!刚刚的人……” 靖儿是第一个赶在巡城兵前面扑上来的,她的声音有些哽咽但好歹是忍住了。 这事情宴心也不知道从何解释,一开始她还以为是罗云溪的人呢,还好发现的早,但路芒又在面前肯定是不好解释的,她只能在靖儿询问之前堵上她的嘴。 “是部落来的杀手,还不知道他们的目的。” 靖儿帮宴心捂着伤口,又看了看同样受伤的路芒,大概是心里有数了。 “赶紧跟上,别让他们离开澜州!” 柳亦辰估计也是听到了消息,带着人随后就到了跟前。 看到了哥哥之后,宴心把一颗悬着的心放了下来,直接倒进了靖儿的怀里。方才路芒在打斗时候她太紧张了,现在放松下来才更好能体会着剧痛。 要是她的反应再慢一点,估计就被腰斩了吧,这样的痛感让她心有余悸,她也不敢低头去看,生怕瞧见自己被扯开的皮肉。 “心儿、路芒……你们!” 柳亦辰还没问出口来就被路芒打断了。 “阿辰,快找车来,宴心妹妹受伤了估计动不了,我们直接去医馆。” 这会儿路芒才顾得上自己肩膀上的伤,她一手捂着,一手抓着柳亦辰的袖口,好像宴心受伤才是最重要最关键的。 柳亦辰面露焦急之色,同时他也在想究竟谁会在澜州城里光明正大的对他心尖上的女人下手。 “你呢,你怎么样?”粗略的看了一眼宴心的伤口,他重新抬头望着路芒。 路芒摇了摇头,声音也不似以往从容,“宴心妹妹也是为了救我,我没事的。” 她这话撒了两个谎,第一是她救了宴心;第二宴心刚刚眼睁睁的看着那长刀落下掀开了她的皮肉,要是普通人肯定已经痛的说不出话来了,怎么可能没事。 柳亦辰没顾得上这么多,拉住了宴心的胳膊将她先扶了起来,随后横抱着准备动身。 “一时半会儿肯定是找不到车了,我背她去!你呢,能不能走?” “我可以的,你……” 路芒的逞强没有持续到她把话说完,还好靖儿在旁边扶了一把,要不然她就直接砸在宴心的身上了。 “哎!” 看着两个半晕过去的女人,这手心手背都是肉,现在放下哪一个柳亦辰都心里不安。 “我来抱她,你照顾好自己的女人。” 罗云溪不知道从什么地方跳了出来,宴心赶紧望向声音传来的方向,只见他冷着脸表情凝重,好像是对自己的心疼用错了地方一般。 柳亦辰没有拒绝,将宴心交给了眼前的这个男人,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这个男人不是什么坏人,也觉得自己的妹妹对他很不一样。 “你怎么才来。” 罗云溪的横抱她不知道体会过多少次,宴心现在虽然虚弱,但也止不住的埋怨。 “对不起,是我来晚了,以后绝对不会了……” 他眼神涣散,还是又补了一句:“那些人我一个都不放过。” 每次宴心只要受伤,或者是经历了什么大事,他总会收起吊儿郎当,也会忍不住的自责。也许就是在这一点上,宴心看到了他的不同之处吧。 “你知道他们的来路了?” 宴心身上的血迹都蹭到了他的身上,为了保持自己的神志,她选择睁大眼睛看着罗云溪的面容与他对话。 “十四已经叫人追过去了,你别说话,靠着我。” 这个时候他也不敢不乱动,生怕自己一步不稳,或者抱着她的手力道重了。 不过他不知道的是,宴心早已经习惯了他的拥抱,也清楚他的力道,若是抱着她的人不是罗云溪,恐怕宴心还没有现在的放心呢。 若不是因为她现在满手鲜血,她肯定会伸手摸摸罗云溪的脸,帮他拂去脸上的不悦。 “你总是这样对我好……可时间久了会不会觉得……我太麻烦了?” 宴心其实早就想问这个问题了,她觉得一个人的耐心总是有限的,也不知道罗云溪这样的人什么时候耗尽了对自己的耐性,转而去喜欢别人。 “没办法,谁让我这么喜欢你呢。” “那就好。” …… “大夫,快帮我看看她怎么样了!” 罗云溪还没跨进医馆就大声把人都唤了出来。 “这……这么重的刀伤!快快放到这边床上来躺着!” 大夫追出来看了一眼就断定了这是刀伤,宴心便能猜测出自己的伤口长什么样子了。 “赶紧救她啊,多少银子都行,她可是柳城主的嫡女!” 罗云溪不太知道澜州城治病救人的规矩,只好先搬出了宴心的身份,他想应该没有人会怠慢城主的女儿吧。 这大夫还没有顾得上跟上前去,柳亦辰的声音就又从后面传来了。 “还有一个,大夫!她已经晕过去了!” “这……” 大夫看了看柳亦辰的袍子便知道了他的身份,也忍不住纳闷,今天是怎么了,柳家的女人拿刀互砍了么? 早就听说了柳家的女儿不好惹,性子烈不说还随时都会给脸子,但也没想到会烈到这种地步啊。 大夫正在小心撕开路芒肩膀上的布料的手一抖,赶紧压下了自己的紧张。 “你需要什么?上好的金疮药,还是雪莲人参?” 这位柳家大公子和方才那个及其好看的男人同样的做派。 “柳公子莫要紧张,快把这位姑娘放到那便的榻上去!两位姑娘伤势都不轻,还请您帮我叫来附近药铺的医婆帮忙!” 还没等柳亦辰开口,一边的亲兵已经领命了。 “属下这就去!” 这位大夫先让学徒给路芒的肩膀上了一层药,随后就到了柳宴心身边,十分担忧道:“柳大小姐,你这伤势可不轻,一定要忍耐……这位姑娘帮我把你家小姐的衣服先撕开一些。” “好!大夫你一定要帮我家小姐恢复如常!” 靖儿一直抓着宴心的手,听了吩咐之后才强忍害怕,用手指慢慢的一点一点的将衣服掀开。 “恢复如常这不可能,能痊愈已经不错了,这刀口这样深明显就是没有留手,所以留下疤痕是肯定的。” 大夫也不敢随意下定论,只能暂时先把这些人稳住了。 罗云溪帮宴心逝去额头上的汗珠,用他的大手握住了宴心,“留疤便留疤,我不在意!大夫我要你救她的命!” “一定尽力!” 这时候几个医婆已经赶来,看了伤势以后没有一个不在皱眉的,她们干活还算是麻利,还几个都是接过生的,所以当一盆一盆浸透了带血纱布的热水被换出去的时候,她们还能处变不惊。 罗云溪半步都不肯离开,一直在和宴心说话。 “别怕,不管发生什么我都在你身边,不管你怎么样只要这信物还在,你就依然是我罗家的儿媳妇。” “切,我的事还没做完,肯定死不了。”宴心嗤之以鼻,虽然痛感已经减弱了,但白眼她是翻不动了。 这浓烈的血腥味慢慢被药材的味道盖住,她好像已经感觉不到自己腰间了。 “柳宴心,这一回你不许再搪塞我了!你坦白告诉我,到底要不要嫁给我!” 宴心有点头疼,这种场景,他竟然又开始执着起这个问题来了,再说了自己之前不是早就答应过他了么。 无奈之下,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她怎么还意思说得出口让。 “你……趁火打劫。” “对,我是趁火打劫,你是得了便宜还卖乖,你知道你得到的是谁的爱么?”是宴心的错觉么,罗云溪好像要哭了一样。 难道是天神的爱? 但她依旧改不了自己默默吐槽的习惯。 “好了……我答应,你还真是……聒噪!” 外头逐渐传来人声和骚动,似乎是方才派出去的人有了消息。 “少爷!抓住了两个!刺杀大小姐和路姑娘的好像就是阿善部的人!” 此话一出罗云溪的脸就更冷了,他和宴心对视后一言不发,似乎正在想应对之法。 “怎么可能,你们肯定是看错了!” 同样不敢相信的还有柳亦辰。 阿善部和天榆已经是几十年的盟友了,怎么可能突然反目成仇,对边塞将军的家人动手? “千真万确!” “……” 在之后的话宴心已经听不清楚了,她的双眼太重了,奈何罗云溪有一副天仙般的容貌,也不足以让她继续坚持住了。 第一六五章 芳心纵火 再次睁眼的时候,宴心看到了一直在自己身边守着的靖儿正在一动不动的盯着自己,见她醒来,靖儿立马又凑近了些。 看到靖儿的神情,宴心不由放心多了,还好……她没就这么睡过去。 “小姐,你还好吧。” 靖儿见她身子有些起伏,赶紧按住她道:“现在已经是深夜了,别急着起来。” 其实宴心没想着要起来,只是试试能不能感受到腰间的疼,好确保自己还能活动。 躺了这么久,她虽然不知道自己的伤口是什么处理的,但是好歹稳定住了,那样的力道和痛感,估计会被用丝线缝起来吧。 想想就可怕! “深夜……才深夜,我还以为我醒不过来了呢。” 宴心舒了口气,看来她昏迷的时间也不算久,不过仔细想想,以前她受过的苦比这还有难得多了去了,也没见自己这样害怕啊,现在究竟是怎么了? “小姐你可别这么说,这件事已经惊动了老爷了,老爷立即就把澜州城所有的出口都封闭了,还吩咐下去一定要把那些人抓住呢。” 靖儿从不会替父亲说什么好话,如此看来这件事的严重程度已经惊动了他了。 可目前看来还有一件更加重要的事等着她思考。 “你说路芒为什么要救我呢?” “是路姑娘救了你?” 靖儿也是一愣,重复了一遍。她怎么也想不到那么一个文文弱弱的姑娘,会能帮主小姐抵挡那样的人。这么看来,小姐说的是真的没错了,路芒就不是简单的人。 “不对!我忘了一件事!” 靖儿像是记起了什么,一下弹了起来。 宴心还没来得及问她发生了什么呢,这丫头就慌慌忙忙的跑出去了。 难道是知道自己饿了? “啪——” 门突然被打开,冷冷的寒风在宴心脸上胡乱地拍。 “宴心心!你终于醒了!” 下一刻罗云溪就大叫着扑了进来,直接扑到了宴心床边。 宴心的床榻被他这么一扑都抖了三抖。 靖儿跟着将门关上,走上前解释道:“罗公子非要守着你醒来,下午已经跟着少爷见过老爷了,所以大少爷就给他安排了附近的客房。为了不让其他人说闲话,只能让我在一边盯着你了。” 说了一半,靖儿叹了口气,一副不情愿的样子:“所以罗公子让我看着你,你一醒来要在第一时间通知他!” “你还真是……事多。” 宴心想到自己昏迷之前的事情,不由有些烦他,而且直到现在脸火辣辣的。 “我已经让人去药师谷求药了,只要你好好扛过去,疤痕绝对不是问题!”罗云溪心疼的摸了摸她的脸,顺便摆了摆手让靖儿把吃食端进来。 “我这伤还没好呢,你就已经准备好去疤的药膏了。”宴心休息了一会儿有了些力气,伤口也不是那样疼痛难忍,便开口道。 “怎么,完美无缺的女人……对你才很重要吧。” 罗云溪见她有了精神,直言不讳:“倒也不是,我是怕某些人之后看到为夫这样的细皮嫩肉会心里不适,为了不让嫉妒蒙蔽你的双眼,我这是未雨绸缪。” 他顿了顿,装作仔细打量起她的样子,不由分析道:“要是我真的喜欢完美无缺的女人,怎么也不应该选你吧。” “哈?” 宴心一口气差点没喘上来,本想大声发笑却让伤口又有了痛感。 正好靖儿端着餐盘走了进来,不由埋怨。 “罗公子!小姐刚用了你的药,好不容易有点力气,你就别气她了。” 宴心抓住了关键:“你的药?” “我家的不传秘药!”罗云溪拿过靖儿手上的那一碗药粥,挑眉自夸。 “竟然不是合欢散之类的?” 这是宴心的第一反应,看罗云溪这模样,就算家里有什么不传秘药,怎么说也应该是那种……咳咳的药吧。 罗云溪被他的反应之迅速给噎住了,才尴尬的笑着回答道:“其实也不是没有。” 她就知道! 靖儿看着他们两个活宝,心里也清楚这位罗公子是故意要讨小姐开心,便帮着罗云溪把宴心稍微撑起来了一些,也方便罗云溪喂粥。 三人不断尝试之后,终于找到了一个比较适合宴心吃点东西不会弄到身上,而且不会扯到伤口的姿势。 罗云溪毛遂自荐,试了试那药粥的温度后立马蹙了眉,似乎这药粥的味道并不怎么样。但他仍然是装作不错的模样,递到了宴心嘴边。 宴心也不想吃这玩意儿,立即想到了什么,嘱咐道。 “对了,你赶紧让叶菁藏起来,万一我父亲派人四处搜查,指不定就会找到她的所在地……到时候……” 罗云溪在她说话的时候看准时机,一下就把勺子递到了她的嘴里。 “我早就让人去通知了,你就别这么操心了。” 吧咂了几下嘴,宴心发觉其实这药粥也并不难喝。 她也突然想到了什么,立即与罗云溪分享:“你可知道,今天救我的人是谁?” “路芒?”他捣弄着粥,头都没抬一下就知道宴心准备说什么了。 这回换宴心惊讶了,但为了保存体力,她只能小声反问:“你怎么知道?” “既然你这么问了,就肯定是个意想不到的人。” 罗云溪对她的想法还真是尽握手中。 “她今天冲出来救我,还特意让我别把这件事告诉哥哥,让我替她保密……” 宴心本来想好好跟他说说今天发生的事,可罗云溪却一下用自己的唇堵住了她,不让她再开口。 离开之后他盯着宴心懵懵的表情,弹了弹她的脑门道:“不许想这么多了,你刚刚受伤体力不支,就应该乖乖睡一觉。” 一边的靖儿和刚刚亲吻宴心时的罗云溪距离不过分毫,还好她眼睛闭得快,要不然就被虐到了。 宴心尴尬的举手:“我……还有一个问题。” 罗云溪又一次猜到了她的疑问,“路芒她没事,最多几日就好了,但是你不一样,估计得要有一个月。” 一个月! 宴心狰狞的表情引起了他的注意。 “你昏迷前应该听说了,刺杀你的人很可能是阿善部派来的,既然这样他们就绝不肯能搞那么轻易的拿出军机布防图。所以这件事肯定会耽搁,不如你就好好养伤。” “这怎么可以……” 这次的任务是她在破军山翻身的机会,她可不能再被人当成是开后门的废物了,而且在山门中经历了那么多的事情,她不止要扬眉吐气,还要让观砚因为这个交出山河卷,如果不好好表现,怎么可能有说服力呢。 “我之前在前厅的时候也听你的父亲和兄长说过这件事,他们会上报朝廷的,等朝廷决策,看来也不需要我们帮倒忙了。” 罗云溪放下药粥,又将宴心从新塞回了被子里,安慰道。 宴心还没好好的感受自己被窝的温度,外头就又传来了声响。 “什么人!” 这又是哥哥的声音。 罗云溪会意,立即赶了出去查看,却在出门之后见到了一个她们都无比熟悉的身影。 “叶菁?” 他的这一声喊出来,连榻上的宴心都差点被震起来。 她怎么来了?难倒也是翻墙进来的? “罗公子认识她?”柳亦辰狐疑的盯着罗云溪的表情,似乎有了新想法。 罗云溪实在是不知道如何形容,只能咧嘴笑道:“咳咳……你说巧不巧呢,她也是我们破军山的。” “你们破军山的弟子……还真是不走寻常路呢。她从南边翻了进来,我们已经带人追了她好一会儿了。” 柳亦辰扯动嘴角强忍不悦,这些破军弟子是怎么回事,柳家他们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哈……这样啊。”同样尴尬的还有罗云溪,她连忙扯过了站在墙角底下的叶菁,让她好歹解释一下。 叶菁对柳家上下都没有什么好感,这一次来不过是为了保命,谁让柳家的巡城兵到处搜索客栈,万一被追查到她总不能说是柳家大小姐授意的吧。 常言道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谁会猜到她一个混在其中的刺客会送上门来呢? “在下叶菁,破军山贪狼门弟子,因为不想惹人怀疑便出此下策,多有叨扰烦请谅解。” 她毕恭毕敬的请罪,比罗云溪当初的态度好了不少,柳亦辰才勉强没有深究。 “你们还有什么一道来的弟子没有,尽量一回出现吧,要不然这府里的家丁恐怕都睡不着了。” 房内的宴心恨不得自己就没有醒来过一般,这未免也太尴尬了,不是说好了让叶菁在一品斋不要轻举妄动的么!但她现在又动弹不得,只能听着外头三人的对话。 “正好,我本来就想来看看妹妹,他醒了么?”柳亦辰这会儿才想起来要紧事。 罗云溪赶紧让路,示意柳亦辰里边请:“刚醒,没什么大碍了,喂了口粥又躺下了。” “醒了就好,我就不进去了,你们……自便吧。” 听到宴心醒来的消息,柳亦辰也放下了心,但是看着眼前两个江湖人士,反正都不是按常理出牌的人,就算他说什么对方也不一定会听,多以便果断放弃了。 第一六六章 敌方同盟 “你怎么也在这?” 叶菁对比自己先来一步的罗云溪的出现表示疑惑,但她从一开始就察觉罗云溪的来头不一般,这也就是她为何一定要在他身边留下印象的原因了。 叶菁也不敢多问,只能旁敲侧击。 “还不是和你一样翻墙进来的?”他避重就轻,指了指屋顶,故意显示出轻巧的模样。 “事情我都听说了,巡城兵在四处搜索可疑的人,恐怕到时候真的查到我头上来,所以才这么着急要来露个面。” 叶菁也没有深究,道出了自己的来意和外面的状况,顺便厌烦的看向柳亦辰离开的方向,怎么也不能把方才那个冷酷的男子和震惊天下的雷霆公子联想到一起。 “刚刚那个就是说中的雷霆公子吧,我都说我是来看他妹妹的了,可他不相信非要追着我。” “今天柳家才出了这样的大事,他当然得谨慎一些了,你也是过来也不让人给我传个信。” 还没娶宴心呢,罗云溪就开始替他们家的人说话了,但这种描绘的方式未免太过亲昵了一些,让叶菁的脸一阵发红。 “不说了,我先去看看柳宴心,她不是起不了身么?” 想到自己今天听到的消息,叶菁除了害羞以外最在意的是怎么看这位受了重伤的柳大小姐的笑话。 而在屋内一直听着动静的宴心,一听说叶菁要进来,立即忍着痛拉着靖儿的手从榻上坐了起来。 她终于知道什么叫做垂死病中惊坐起了,要是让叶菁知道她今天聪敏反被聪明误白白为别人做了嫁衣,还受了这样的伤,说不定要嘲笑她到什么时候呢,她绝对不能让这个女人得逞。 叶菁踏进来时候柳宴心才刚刚坐好,知道她或许是逞强,所以才叶菁故作轻巧的打趣。 “哟,柳大小姐您可别下床了,万一落下了病根子我可担待不起。” 宴心也不甘示弱,装出没有太多所谓的样子,实际上她的手已经在被子里偷按住伤口处了,为了显示自己很强的样子,她用平时的语气呛叶菁。 “一点小伤罢了,比起我在破军山受了你的‘关照’要轻的多。不过你还真是怕死,这么晚了都要为了逃避追捕而爬进我柳家。” 叶菁不是那么容易糊弄的,既然好不容易进了柳家,就一定要让柳宴心知道自己的厉害。同样她也真是好奇堂堂将军府邸和城主住处,究竟有多么华贵。 她看了一眼宴心身边的靖儿,想着这应该是柳宴心的贴身侍女,便也没有防备,独自坐到桌边。 这时罗云溪也刚好掩门进来了,进来时看见宴心坐起身,他并未说什么,可担忧之色显而易见。 “这不是怕耽误了您的大计么,都说你向来算无遗漏,怎么就没算到今天这一条呢?” 叶菁这么说是想在罗云溪面前证明,这个女人并不是事事都能猜到,她当初的种种过人之处,不过都是误打误撞罢了,真正大难当前连自保的能力都没有。 “今天也是事出有因,那些部落的人恐怕不是好惹的,早就伺机动手了,听说他们是阿善部的,难道他们动手和我们这次的任务有关系?” 罗云溪自然要为宴心说两句公道话的,他也不想宴心因为一时的嘴上逞强而赌上身体,可他这么说反而更加把宴心推上了风口浪尖。 “不可能!我们的任务是绝密,就算是师兄弟们之间也不知……咳咳……” 宴心一时激动,连续咳了好几声,吓得靖儿连忙给她端了杯茶。 叶菁反而见怪不怪,对她的身体一点也不关心的样子道:“不过想想也是,柳宴心你就是太过自信了,阿善部有多久没有向天榆来朝了,说不定这盟友一说早就不做数了,只有你还有这个脸向人家求军机布防图,你看吧不知惹怒了人家,说不定还会殃及全家呢!” 她好不容易喘过了一口气,便弓着身子坐在床边,用全身的力气瞪着叶菁,这已经不只是警告这么简单了。 “是他们又怎么样?我受伤了又如何呢?反正我也有本事让你在任务之中拿到军机布防图,你所要做的就是一如既往的听候安排。” 叶菁被她的表情吓住,连忙躲到罗云溪身后,借机撒娇:“云溪你看她,都到这步田地了,还要在这儿逞威风!” “可她毕竟受伤了不是么?”罗云溪避嫌似的拿开了自己的手,又往旁边挪了一步。 受了这种委屈的叶菁有点下不来台,尴尬的只能说自己今天做成的事邀功了。 “这……我……我今天也大概完成了任务,至少那个叫做路芒的女人,我敢断定她图谋不轨,肯定是看上你们家的家产了!要不是我躲得快,估计就被她给伤了。” 叶菁说得有鼻子有眼的,好像她也是在尽心尽力为宴心考量。 “这件事我已经知道了,而且今天我被困……是她出手相助,但她的目的恐怕也不是这么简单而已。” 现在宴心的心腹大患又多了一个,还真是祸不单行。受伤难愈、任务受阻、不知身份的女人,真有够头疼的。 “难道是她策划的?装作有恩与你,然后好图谋大事,总不会真的是看上你那个奇奇怪怪的哥哥了吧?” 对于揣测其他女人的心思这一块,叶菁还是非常得心应手的,毕竟她不相信,还有女人的心机能瞒得住她的。 宴心已经支撑得够久了,要是叶菁再这样絮叨下去,她估计马上就能晕倒在床上。 “这件事之后再说吧,有什么事我会通知你的。”没有犹豫,宴心直接下了逐客令。 “那……”叶菁还准备问问有没有厢房可以招待呢,结果罗云溪直接断了她的念想。 “今日你就先回去吧,毕竟我们是客人,若是引起不必要的麻烦如何跟柳大将军交代呢?” 罗云溪拉住了叶菁的手,一脸的真挚,直接让叶菁害羞了起来,弱弱问道:“那你……不送我回去么?这么晚了……” “是柳大公子留我下来的,我暂时还不能离开。” 什么不能离开,根本就是不想离开,宴心忍着腰间的疼痛暗暗诽谤。 这时候靖儿扶着宴心靠着床边后,突然站起身来,恭敬笑道。 “叶小姐跟我走吧,我会嘱咐柳家的巡城兵带你离开的,这样一来也不止没有人会怀疑到你身上了,反而他们也会对你多多尊敬呢。” 让叶菁惊讶的是,这个侍女在她面前竟然没有自称奴婢!这是什么道理!难道是看不起她的身份么? “好吧……” 但叶菁心里明白,在这里发怒绝不会有好下场,她必须忍住才有机会翻身。 叶菁跟着靖儿踏出了房间,下一秒宴心就从床边滑落下来,还要罗云溪快一步扶住了她。 “路芒的破绽,对澜州城非常熟悉……有受过训练的痕迹……” 还没坐稳呢,宴心挣扎着还要说出这样的话,罗云溪更加不安了,忍不住的制止。 “不许再想了,有我在你何必如此担忧呢,为什么不愿意好好依靠我呢?”他这话里明显就是愠怒,还有对自己身为男人却没有办法为喜欢的女子分忧的不甘心。 “你知道的,只要你肯开口……” 罗云溪想不明白,有什么事是他没有办法立即搞定的,他一直在等这个女人向他求助,可她宁愿自己受伤也不肯开这个口……怎么会有人这般好强呢? 屋内的亲昵细语惹怒了门外还站着的女子,方才侍女说还需要和巡城兵沟通便让她在府门口等着,但叶菁还没来得及离开就听到了这样的对话。 “柳宴心,你还真是好本事,我看上的所有男人你都要抢走!那就别怪我对你不客气了!” 女子的指甲深陷进肉里,骨头也咯咯作响。 “我就是军机布防图么,没了你,我照样可以拿得到,看到时你要怎么继续留在破军山!” 第一六七章 包藏祸心 一连五日过去,宴心都被要求躺在榻上不得深思、不得谋划,就连父亲和哥哥都纵容着这个贸然出现的男人在家里乱晃,她实在是想不明白,便只能和坐在一旁的靖儿嘀咕。 “靖儿,你说他到底给父亲和哥哥灌了什么迷魂药,竟然能这样嚣张。” 休息了这么久,再加上罗云溪给的药材,她的伤已经好了不少,虽然还没有办法正常走动,但至少不会在翻身的时候疼痛了。 “或许是那天抱着你回来的时候被老爷撞见了吧,还说了什么若你有事就终生不娶的话。” 靖儿忙活着手里的事,想赶在风雪来临之前为宴心缝一个暖和的手袖出来,对于罗云溪的情话也算是见怪不怪了。 “什……什么?” “或许是他的心诚感动了老爷和大少爷呢?” 这分明就是鲁莽行事!竟然在这种时候说出这样的话,若是传出去,别人会怎么看,一定会认为柳家的女儿朝三暮四,一边吊着二皇子,一边和来路不明的男人勾勾搭搭! 再说,万一这件事秦玄琅知道了,那她还要怎么复仇! “这……这能叫做是心诚么?这分明就是老奸巨猾啊!”宴心忍不住暗骂了一嘴。 “哟,这大清早的,生谁的气呢?” 这声音,不用听这知道是苏氏了。 话音刚落苏氏就带着两三个丫鬟走了进来,她今日穿得要多富贵有多富贵,这一萼红的长袄子用紫色的丝线绣了梅花啊和铜钱,还有她胸前的滚珠翡翠挂链,这规格得是父亲多少年的俸禄啊! “小娘今日怎么有空过来了?” 粗略的打量了一眼之后,宴心没有起身迎接她的打算,只是靠在床边慵懒的询问。 她不过才给苏氏解了禁足,苏氏就忙不迭的去和其他官家夫人小姐应酬,生怕别人忘了她是柳家的夫人。为了巩固地位,竟然还跑去了商铺里晃悠,美名其曰是查看这两个月来柳家的进账。 呵,账本她看得懂么? “听说你受了伤,我特意熬了乌鸡汤给你补补身子,这乌鸡汤可是专门从乡下挑出来的,我一大早就派人买回来了,足足熬了好几个时辰呢。” 苏氏亲自把还滚烫的鸡汤从篮子里端了出来,小心翼翼地盛了一碗端给宴心,那低眉顺目的姿势极尽讨好,生怕将汤洒出来一点。 宴心都受伤五日了,她这才来看了一眼,未免听说的也太晚了吧。 “真是劳烦小娘费心了,小姐这几日还囔囔着要吃肉呢,正好这几趟给她解解馋。” 靖儿贴心的将鸡汤送苏氏的手里接过,一边吹凉一边夸赞苏氏。 苏氏被夸得有点不好意思,只能讪笑,这笑容有多夸张就多夸张。 “这汤可不能放久了,刚出锅的温一温正好能喝,我这几日啊出去逛了逛,澜州城还真是跟变了天似的,多么繁华的地方啊。” 苏氏一说起外头的事情来就跟变了个人似的,这不就是拐了弯子说宴心限制了她的自由,限制了她向往美好生活的心么? 可就算这样,宴心也没有遂了她的心意,更加没有半点不好意思。 “小娘,虽说你太久不出门了难免激动,但这个紧要关头好歹也要忍耐一些,我和路芒这才受了伤,你还敢出门去,未免让别人揣测吧,到时候有损父亲的威名……你也担不起啊。” 一说的父亲的威名,苏氏的嘴角一抽,连忙致歉,“心儿教训的是,小娘我必定小心谨慎。” “路姑娘您来了?” 靖儿眼见,看见了门口的一片衣角,立马就唤了来人的名字。 苏氏听了急忙回过神来,看到了门口的路芒笑道:“哟,路姑娘你的伤这么快就好了?” 闻言,宴心也探出了头,路芒今天穿的素洁,也没有蹦蹦跳跳的,估计身子也没有好全呢,而且大哥也必定不会轻易放她出来吹风,这么看来她的出现一定是事出有因了。 “劳您牵挂,好得多了,所以今天特意来看看宴心妹妹。” 路芒微微福了福身,算是给苏氏见礼了。 可按照道理,苏氏原本是受不起这礼的,毕竟府里人都知道路芒很有可能是未来少夫人,平日里都不敢怎么着她,而且苏氏不过一个妾侍怎么能让嫡长子的夫人给她见礼呢。 这不,苏氏连忙不好意思的摆了摆手,识相的退了出去。 “那我就不打扰你们小姐妹说话了,这就告辞了,若是在府上有什么需要,尽管跟我开口。” 看到宴心端着汤勺点头,她的心也就放下了,赶紧催促着丫鬟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苏氏和丫鬟们退了出去,整个屋子就空旷多了。路芒走进来之后,先是闻了闻这汤的味道,随后用汤勺捞了一圈,随后脸色大变,立即走上前去一章拍在柳宴心的背上。 “噗——” 宴心还没咽下去呢,就被路芒这一击直接将鸡汤都喷了出来。 “路……路姑娘!” 被吐了一身汤水的靖儿无辜的站在原地,不明所以。 “这汤有问题!” 路芒第一时间夺过了宴心手里的碗,将汤顺手倒在了窗台下的草垛里。 “何以见得。” 宴心原本以为这只是苏氏巴结的方式,却不觉得她竟然这么大胆敢下毒。并且她对于路芒的话只是将信将疑,谁知道这个女人又想对她做什么呢? 难倒苏氏刚刚下毒,她就正好来解救了么,就跟之前宴心被困就差一刀毙命的时候,她却恰巧出现? “这只鸡被宰之前已经被喂了毒药,所以脖子以下容易发现的地方都被剔除了,留下的多是内脏和鸡脚鸡腿,而这些地方最容易藏毒。” 说话间,路芒已经用筷子找出了鸡心和鸡肝,可以明显看到内脏的颜色不太对劲,有点泛着猪肝红。 靖儿再一次打开窗台的时候,却发现那堆草垛已经被汤水侵蚀了,不由反问:“这么用心的手段,你竟然一眼就看出来了?” “因为……这是我楚国的毒药,有它自己的问道。”她的语气坚定,毫无不妥。 这话一出,宴心即刻就明了了。 “看来我不在这两个月,她学了不少东西。”宴心自顾自的低估了一句,随后抬起头来直视着路芒的眼睛。 “这个苏氏还真是好心机啊,毒死了我就能顺利嫁祸给你了。这样她不知不觉就铲除了这个府里能妨碍她的两个人。” 宴心觉得好笑,难倒柳糖儿的失踪真的和苏氏也脱不了关系么,还是说苏氏已经有了万全的准备,自己一受伤就开始迫不及待的要动手了。 “两个人?” 路芒一愣,丝毫不觉得自己对苏氏会有什么威胁。 “所有人都知道我哥哥在意你,你要是出事了,间接影响的就是我哥哥的仕途啊。”宴心也不知道路芒是真单纯还是假单纯,竟然在这么简单的事情上反问。 靖儿让可信的侍女赶紧把草垛的汤渍处理了,随后指着桌上的汤问道:“那现在怎么办?” 宴心没有着急回答她,继而问了困扰自己的问题:“路姑娘,我有几件事不明白,想要向你请教。” “宴心妹妹但说无妨。”她笑了笑,依旧是纯真无邪的模样。 “你一直都在欺骗哥哥吧。”宴心直言不讳,直视着路芒的神情。 路芒眨了眨眼,不知所措:“此话怎讲啊。” “你的武功不在我之下,拥有这种功夫的人怎么会随随便便被棕熊所追?况且边塞来来往往都是人,从没听说过几起棕熊伤人的事故,你敢说这不是你预谋的么?” 对于未知的女人宴心确实非常担忧,但她不喜欢躲躲藏藏费心猜测,想到什么就直接说出了口。 而路芒也是出奇的配合,竟然大方承认了。“宴心妹妹果然冰雪聪明,但这并不是事情的全貌。宴心妹妹只需要知道,我对柳家不会有任何威胁,我留在这里有我自己的理由。” “什么理由?” “无可奉告。” 两人的态度同样坚决,宴心进不了一步,路芒也不会后退。 “你信不信,若是我开口你就会被赶出去。”宴心说完之后仔细想了想,既然这个女人敢认,应该就不怕这种事情会发生。 “请宴心妹妹相信我,无论如何我都不会伤害任何人,我可以证明!” 路芒句句恳切,确实很难让人对她起疑心。 事情变得好玩了。 两人僵持了良久,最终还是宴心退步了,“正好,我也有一件事需要你配合。”她笑了笑冲着靖儿勾勾手道:“不是说这汤有毒么,端给我喝。” “小姐?”靖儿一愣,难得猜不透自家小姐的意思。 难倒她是准备让路芒把汤喝下去?虽然这么做不到,但靖儿也没有忤逆。 可宴心的心思岂能这么容易让人猜到呢? 她接过汤以后用勺子盛了两滴的样子,放在眼前细看道:“只有我喝了,这戏才能演下去。你不是说这毒药来源于楚国么,你可有解药?” “解药的配方我知道,不难配置。可这毒药着实上身,宴心妹妹你还……” 路芒不敢质疑她,但还顾念着她的伤势,对她的行为也不敢苟同。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我放她一马她还不知足,那就别怪我不给她和女儿团聚的机会了。” 宴心脸色阴沉下来,此次也是下定了决心要为柳家清理门户了。 “靖儿让她写下来,然后交给罗公子。切记,我在路姑娘面前喝了汤之后就昏迷不醒,一直到你给父亲通报也没有好转。” “是,奴婢明白!” 第一六八章 计划有变 “怎么回事!好端端的怎么会突然中毒呢?” 柳阀赶回来的时候已经快要接近晚膳的点了,他怎么也不会相信,自己这个最聪明机灵的女儿会贸然受伤然后中毒。 此时柳家所有人都已经到了宴心的房中,看着大夫为宴心把脉,众人清一色的恐惧和焦急,没有半点不妥之处。 柳阀绕过众人上前,才发觉床脚处有血渍,估计是刚刚吐出来的。再往里面看去,宴心这会儿嘴唇发紫,满头都是汗水,双眼紧闭似乎极为痛苦。 大夫注意到柳阀的目光,立即退到一边回话,神色紧张,似乎柳宴心的状况并不好。 “回柳将军的话,令爱中的似乎不是简单的毒,而是出自楚国的丁兰香叶的汁液,这毒极难遇见,也很难保存,所以天榆并不常见。” 这时靖儿谨遵宴心昏倒之前的吩咐,留意在场所有的动作神态,务必要见缝插针,引苏氏自投罗网。 所以她在大夫说完这句话以后,有意识的看向了苏氏,却发现她也是一副焦急的模样,好像小姐有事她跟损失了亲女儿一般。 如此做作,肯定有鬼! “楚国的毒?”柳阀重复了一遍,觉得不可思议。 这会儿柳亦辰还没有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只是关心宴心的身体状况,便匆匆问道:“严不严重,要怎么解?” “这……还好大小姐所食甚少,还有回旋的余地,可……” 那大夫欲言又止,忍得柳亦辰经不住追问后才吐露。 “但是我方才发现大小姐还有伤在身,之前用于伤口处的药材里有用狼毒止痛,可我要用的解毒药里却有密陀僧,两种药材相克,若是这个时候强行用药医治……恐怕会损伤心脉,届时小姐毒虽然解了,但大小姐能不能醒却来无法保证。” “就没有其他药可以代替了么?”苏氏抢先了一步,问出了这个问题。 看她如此积极的样子,肯定就是不希望小姐醒过来,要真找到能替换的药材她还不得气死啊。 靖儿跪在床边,一次一次的搓洗着毛巾,替换宴心额头上的那一块,与此同时她还要注意自己的表情,努力做出悲痛的模样来,她不由在心里觉得这是份苦差。 但一想到小姐是真的中毒,又不免暗暗担心,这一回连大少爷一起骗了,小姐能够依靠的可只有她和罗公子了。现在只希望罗公子能尽快配得解药回来,好让小姐尽快醒来。 “若要我们天榆大夫解毒,怕是别无他法,况且这毒若是碰到摸到问到都不会有事,唯独吃下去可叫人生不如此顷刻丧命!所以,若是抓出这制毒之人,让其交出解药,或许还有机会。” 大夫一语中的,道明了这毒不可能随意就吃下去,必然是有人投毒,这也就牵引出了更重要的问题。 谁会给宴心投毒呢? 这下柳亦辰终于是意识到了,这怕是有人打起了路芒的主意,他这会儿也没有轻易开口,只是用余光关注了一下路芒的神情,见她除了但有意外没有多余的动作,便也觉得自己是太过多心了。 “还恳请大夫先开药材,护住我小姐的性命!” 见屋内的人都没有开口,靖儿也急了,只能赶紧开口,好让他们早做打算。 “这是自然!大夫还请您先将我爱女的性命保住,随后解毒的方子也先留下,万一……我们也就只能一试了。” 没想到柳阀在这种时候就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没有半点犹豫,竟然让大夫事先准备两个药方,果然和他在战场上一模一样,而这一点,小姐竟然也没有猜错。 “靖儿你说,宴心今天都吃过什么喝过什么,一点都不能放过!”柳亦辰急于救宴心,同样也急于为路芒洗清嫌疑。 靖儿一边抽泣,一边对答如流:“今天我们小姐胃口欠佳,说不想再吃素食,正巧姨娘送了鸡汤来,今天我们小姐只喝了送来的鸡汤,其余的什么也没吃过啊。” 柳阀突然望向站在一边摸摸抹泪的苏氏,眼神中别有深意。 苏氏会意,立马走上前来,也同样泪眼汪汪的解释道:“老爷,我这段时间待心儿如何你是看在眼里的,且不说我一个妇道人家哪里找得这毒药,就算我有这心思,又怎么会笨到把毒放在自己送的鸡汤里呢!” “这倒也是,那今天心儿可曾见过别人?” 柳阀竟然一下就被糊弄过去了?靖儿不仅在心中悲愤呐喊。 “我走的时候看见路姑娘来找心儿说话来着,那时候我的汤才刚刚送到,心儿还没喝呢。” 苏氏并不是仅仅为自己解释,还带着众人的目光一起望向了路芒,确实她才是整个府中最大的异数。 柳亦辰这就不干了,脸色不怎么好看,立即站出来维护:“小娘这是怀疑路芒吗?” “辰儿你多心了,我倒也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想问路姑娘今天陪着我家心儿的时候,可见有什么异样。” 苏氏肯定不会明目张胆的开罪柳亦辰,只是故作让其解释,好让所有人掉进她的圈套。 而被怀疑的对象路芒却没有向其他人那样激动,这次的事情她都了解,但要怎么做才能让宴心信任她就是一个大问题了。 “我上午赶来的时候见宴心妹妹并无异样,也不知为何下午就憔悴成这样还昏迷不醒了。” “也就是说你走之后……心儿就中毒了?” 苏氏这话明显就是往路芒身上泼脏水,还生怕别人听不懂。 这下好了,没有人敢答话了,唯有柳阀啊在屋里踱步了两圈,才叫出柳亦辰。 “这好不容易险象环生,竟然又在府里出了这种事!亦辰,给我彻查,势必要查出幕后凶手,不管是谁,什么身份一定要缉拿归案!” “是……”柳亦辰只手握拳,此时此刻他必须领命。 而柳阀把这件事交给柳亦辰的原因有二,第一是让他亲自给妹妹抓出凶手,第二是不希望这件事扯到路芒之后,他要包庇路芒。 “可这件事不能就这样了了,我们家小姐万万不可平白受苦!还请老爷一定要给个说法!” 靖儿在柳阀即将要离开之前喊了出来,她跪倒在地上,一副主仆情深的样子,怎么都不敢让这件事轻易过去。 “那你怀疑谁?”柳阀又转了回来,回头看向她。 “她!”靖儿按照宴心说的那样,一口咬住路芒不放。 “只有她来自楚国,对楚国的毒药才会如此熟悉,而且今日我们小姐不过说了她几句,她就恶语相向,自从她走了我家小姐就开始吐血!我可不相信他是清白的。” 此时靖儿的眼睛红肿的厉害,但唯有这样才会凶相毕露。 “靖儿!你明知道路芒不会的!” 柳亦辰不明白靖儿究竟是怎么了,他觉得这个丫头平时并不像不讲道理的样子,难道是因为宴心中毒太深……她忠心护主才…… “大少爷,今日的种种由不得我不相信了,难倒你忍心看你的亲妹妹这样昏迷不醒,性命堪忧么!” 靖儿为了不显得自己的提议奇怪,又把罪名绕到了柳亦辰头上,暗示他若不给个交代,就是不想要这个妹妹了。 “我……”柳亦辰欲言又止,苏氏乐见其成。 “奴婢提议先把路姑娘关起来,若是大少爷查不到凶手……就休怪奴婢擅自给主子报仇了。” 她没有给柳亦辰任何说胡话的机会,第一时间要求把路芒关押起来,因为只有路芒被控制了,柳亦辰才会奋力追凶! “你……” 柳亦辰惊讶万分,刚准备回复这件事却又被苏氏打断。 “老爷,这件事必须要给家里人一个交代,我觉得此计可行,不过是委屈路姑娘一段时间罢了。想来为了我们柳家的声誉,路姑娘不会推辞吧。” 苏氏的计划就是将柳宴心中毒一事嫁祸给路芒,从而挑起柳亦辰的愤恨,没想到自己还没接着往下走呢,柳宴心这丫鬟就已经开始攀咬了,这也省得她之后的计划了。 “好……若是能帮到宴心,这些我都愿意做。” 此时路芒突然开口,看向了柳亦辰,示意他不用担忧。 “路芒!你是你做的你为什么要受这种苦!”柳亦辰一把拉过她,完全想不到理由。 之前在边塞的时候,虽然日子艰苦,但从来没有人会对他施压,可回到了家里,他所要保护的女人,却一个又一个的受苦。 路芒抚上了他抓着自己的手,手指微微用力,将他掰开道:“阿辰,你相信我便好,这件事既然不是我做的,那你一定能找到真凶还我清白……我,相信你!” 苏氏看着他们郎情妾意的模样,心里开心得不得了,若是留言心真的没有醒来,到时候路芒受困,柳亦辰一定会有所迁怒,到时候整个柳家不还是她说了算么? “如此甚好,来人呀,把路姑娘压下去,由谭嬷嬷看管!” 谭嬷嬷? 靖儿听到这个名字之后不由纳闷,谭嬷嬷之前就被小姐逐出府去了,没想到苏氏竟然在这几天内又把她调了回来,还真是司马昭之心。 第一六九章 陛下口谕 翌日一大清早的,靖儿就被来传话的婢女惊醒了,她昨晚衣不解带的照料小姐,这才刚眯了一小会儿,可这婢女却说情况紧急,是平南王世子上门寻柳家大小姐,正在门口叫嚣呢。 靖儿叹了口气,这宁不屈到会挑时间上门,估计也是知道了小姐受伤又中毒,所以故意上门看热闹的。 “你去回了前院的,就说我们小姐身子不适,有什么要紧事直接告诉大少爷就是了。” 靖儿看了看时辰已经不早了,算算小姐昨天可是一天一夜没吃东西,她准备去让厨房炖点小米粥备着,没空管这档子闲事。 可听了这话之后,婢女面露难色,抓着她的袖子不肯前去回话。 “靖儿姐姐您还是去看一眼吧,这会儿老爷不在家,苏姨娘又不肯露面……大少爷被其纠缠的已经恨不得一刀刺过去了,万一捅出什么篓子来我可怎么交代呀。” “用你交代什么?王管家呢?” 看着传话的婢女面生,靖儿怕是有诈,不愿意跟去。 “王管家一早就出门寻名医去了,这才把府中的事务交给我打理。好姐姐,您就当帮帮忙吧!” 可这婢女不依不饶,硬是要把自己的前程递到靖儿手上,这样靖儿也不得不答应了。 “那好吧,我可就去看一眼,带个话,至于大少爷怎么处理就不怨我了。”靖儿没了办法,只能蹙眉答应,催促她快些走。 其实靖儿不明白这个婢女为何非要自己出面,她也怀疑这是一场精心策划案的调虎离山。但思来想去,罗公子走之前已经留了自己信得过的人在府中照料,按照道理是不会出什么差错的,若是她就趁现在给那个“歹人”机会,说不定还会有意外收获。 “好嘞。” 那婢女满心欢喜,赶紧带路过去。 她们来到前院的时候,柳亦辰和宁不屈都拉了个大长脸,话语间的争锋相对想听不出来也不行。 “别以为你是御笔封的少将军就能对本世子不敬,本世子可是有诏书的!”宁不屈三天两头把这世子的名号挂在嘴边,生怕别人不给他面子一般。 不过也没用,反正柳家上上下下从没人给他面子。 “有诏书又如何?不还是和我一样为人臣子么,难不成宁少爷您还敢僭越了这君臣礼法?” 今日的大少爷倒是器宇轩昂,一身玄色衣袍站在宁不屈面前,简直就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反正已经听了柳宴心太多的冷言冷语,柳亦辰这又算得聊什么呢。 宁不屈实在是不耐烦了,便也直白的骂了出口:“没想到柳宴心不来,还有你这个大哥挡着,我看你们柳家全都是看门狗。” “看门狗又如何,总比某些死乞白赖的黄鼠狼好的多吧。” 柳亦辰今天是正好准备出门打听各城门守卫的情况,这才刚到门口就撞见了个晦气人,怎么能不生气。 再说了昨天出了那样的事,他已经是憋了一夜的气了,也活该这宁不屈撞上枪口。 “本世子可没空跟你多费唇舌,柳宴心当日已经答应了,若是不能交出柳糖儿,就让她自己出来谢罪!”反正这会儿柳宴心也醒不过来,宁不屈干脆就夸大其词。 当天宴心是怎么怼他的,柳亦辰听的一清二楚,所以质疑了他的话,“我怎么不知道有这种事?” “你不知道的还多着呢!要是不能交出柳糖儿,那就叫你爹赶紧让出城主的位置,要不然我手底下这些亲兵可不是吃素的!” 看来平南王的目的还是没有改变,既然他不能撼动老爷的兵权,就只能从这城主的身份入手了。毕竟掌握了一城的监视和调控,对平南王来说也是一大好事,难怪他要这么卖力了。 柳亦辰仍旧是丝毫无惧,他敢确定,只要自己一动手,这位新上任的世子恐怕是小命不保。 “宁少爷还真是有趣,找亲兵围困将军府,这是要造反么?” “呵,你爹玩忽职守已经被告上去,你们柳家是大势已去,怎么就不认栽呢?”他摇了摇手里的调兵令,提醒柳亦辰不要轻举妄动。 宁不屈觉得,这柳家一个个都是刺头,反正他这回是做了充足的准备的,他就不信这柳家的人还有佛祖庇佑不成,每一次都能化险为夷? “蔡公公到——” 蔡公公? 宫里的人来了? 这会儿柳亦辰和宁不屈都没有想到,这宫里怎么会来人呢。 因为大门敞开着,所以这位蔡公公便直接走了进来,他左顾右盼的,脸上还带着笑意,似乎都方才两人的谈话是一点兴趣也没有。 这位蔡公公看着是和蔼,年纪也不是太大的模样,但是从他身上这身行头来看,估计地位也不低。 “哟,这还真是热闹啊,咱家没认错的话,这恐怕就是平南王府的世子了吧。” 他竟然先跟宁不屈打了招呼,靖儿一愣更加不敢离开了。 和靖儿一样愣住的还有宁不屈本人,他自己都没想到自己的名号竟然如此如雷贯耳了,竟然连宫里的传话公公都听说过。 “呃……正是,不知道这位公公有什么指教?” “哟,指教倒是不敢当了,您可是陛下亲自下诏书立得世子呢。这会儿我是来传陛下的口谕的。” 噗,靖儿真是没忍住,差点就笑出声来了,这算什么,难道这位蔡公公也有先听墙角的习惯么? 同样宁不屈的脸色也不好看,但还是勉强辨认了这话的重点,“口谕?” 蔡公公没有给他们反映的时间,下一刻就开始传话,惹得柳家所有人和外头宁不屈的亲兵都放下了武器,就地跪下身子听着。 “柳家上下听令,朕早前听闻柳将军嫡女天资聪慧容貌端庄,谱得一曲凤求凰得朕的二皇子青睐有加,以至于常常在朕面前提及。眼看国宴将至,特意请柳家嫡女柳宴心入宫暂住,已筹备国宴。” 二皇子?难不成二皇子真的禀明陛下要娶小姐?这凤求凰说的应该是当日初遇时小姐在平南王府跳的半支舞吧。没想到二皇子的动作这么快,前脚刚让陛下再次重用大少爷,后脚就要小姐入宫了。 靖儿虽然跪着不曾抬头,可脑子转的倒是快,一下就把前因后果想了个通透。 “国……国宴?”柳亦辰还没反应过来,所以也没来得及起身。 反倒是宁不屈先站了起来,怎么都怀疑这口谕的真假,怎么会偏偏这么巧呢,怎么每次柳家都能遇到救星!“这不可能!柳宴心是个什么货色,她……” “世子慎言,这可是陛下口谕,莫不是您怀疑咱家假传圣旨?” 蔡公公也是好脾气,竟然能这样不温不火的问出这个问题。 “不……不敢不敢。”宁不屈这才意识到自己失言,立马捂住了自己的嘴。 “好了世子爷,天也不早了,您还是带着人赶紧回府吧。毕竟这城主的身份也好将军的殊荣也罢,都是陛下亲自拿的主意,不管是任何人都不能所以撼动,今日这事咱家全当没看见。” 蔡公公凑近了宁不屈耳边,但声音之大连靖儿都能听见,明显是有意帮着解围,既不让平南王难堪,也算是柳家欠了他一个人情。 果然,宫里出来的人就是不一样。 “是,多谢蔡公公指点!”都这样了,宁不屈肯定不可能还有二话,立马就恭恭敬敬待人撤退了。 “这位便是边塞的雷霆公子,我朝最年轻的少将军了吧。” 见宁不屈走了,蔡公公才上前泪,和柳亦辰搭话。 “不敢当。” 其实当年在朝中,柳亦辰时间过这位公公的,所以再见面的时候他太吃惊了。 蔡公公拍了拍柳亦辰的肩膀,带着缓和的语气道:“方才的口谕您也听见了,其实不管是刘将军府还是平南王府,都是陛下的左膀右臂,有些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过了,重要的不还是在陛下心里,你们的‘功劳’嘛!” 他可以强调了“功劳”,可平南王府哪里有功劳可言呢?这意思不就是说只有柳家才最得皇恩么。 好不容易送走了蔡公公,靖儿也在旁边站了好一会儿了。只见大少爷唤来了自己的贴身护卫,像是有什么发现。 “冷珏,你现在就去派人查查到底是谁走漏了这样的风声。” “大少爷您是怀疑?”那侍卫多了一句嘴,问道。 “妹妹刚中毒,宁不屈就来找事,若不是府里有人和他们里应外合,消息哪有这么灵通?” 靖儿看着方才柳亦辰应对这两件事的样子,井然有序有条不紊,完全不像是那婢女口中所说的模样,而且大少爷的为人如何她又怎会不知呢…… 柳亦辰刚一回头就看到了干站在一边看热闹的靖儿,不由蹙眉,“你怎么不守着你家小姐,来这里干什么?” 柳亦辰或许是因为昨天晚上的事还在与靖儿置气,但是他总不能弃柳宴心不顾,所以还是耐着性子提点她。 做戏就要做到底,靖儿摆出不情不愿的样子来,“这丫头非传话让我来看看,我也不知道为何。” “赶紧回去盯着,这件事是谁做的,你我都应该心中有数。” 这句话意有所指,可他们两个心中有数又有什么用呢?最主要的是要老爷也心中有数才行。 “既然如此,奴婢就等大少爷您的好消息了。” 靖儿刚回身,迎面就撞上了一个急急忙忙的侍女,她定睛一看才发觉这是自己院子里的汀兰,她立即就紧张起来。 “不好了!靖儿姐姐,大小姐她又吐血了,不止吐血还……还……高烧不退!” 怎么可能,路姑娘之前不是说这毒能控制住了,第二天就不会再严重的么?难道是她在说谎! 第一百七十章 趋利避害 靖儿看着榻上的宴心面如死灰,心一下就提到了嗓子眼,柳亦辰更是急坏了,勉强扶着桌子才站稳。 “都是我不好,没有好好照顾小姐,小姐才会吐血高热。”此时汀兰一边哭一边埋怨自己,擦拭眼泪时手都是抖得。 “怎么会贸然这样,今天可用过药了?”靖儿没了主意,又不好轻举妄动,只能苦苦支撑。 汀兰端着药渣出来,放到众人面前,“就是用了药之后才这样的,可这药方就是大夫给的,一点没错啊。” “这怎么可能呢?” 柳亦辰不敢相信,那大夫明明以性命担保这药材没有问题的。 “这会儿情况危急,快去请大夫,另外……一定要让苏姨娘将路芒带过来。”靖儿也顾不上许多,立即就想要见路芒问清楚,便让汀兰赶紧去办。 “我去。” 柳亦辰这会儿没多想,一步跨了出去。靖儿看着人都出去了才两步坐到床边,拉着宴心的手絮语。 “小姐,你不要吓奴婢啊!这罗公子怎么还不回来,若是再晚恐怕就来不及了……” 这时窗口有了悉悉索索的声音,下一刻便传来了人声:“靖儿姑娘,在下有事禀告。” 靖儿猜测这恐怕就是罗公子留下的护卫了,她赶紧跑去窗边,接下了那人递进来的纸条,飞速的浏览,这不看还好,一看便是不得了。 “这……怎么会呢。” 看来这件事并没有小姐猜测的那么简单,原来苏氏的手竟然伸得这么长,难怪小姐的身子会越来越恶劣…… 与此同时,柳阀得知今天蔡公公来传口谕,立即就赶了回来。这时候已经走到了大门口,正巧遇到匆忙赶出去的柳亦辰护卫,这才知道了整件事的始末。 他也没有耽误,直接赶到了宴心屋内。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柳阀一来就看到了跌坐在地上的靖儿,除了她以外屋子里就没有旁人。 靖儿即可跪了下来回话,语气里的慌张听得让人揪心。“是奴婢失察,今天小姐莫名就又开始吐血了!” “父亲,您怎么回来了?”这时柳亦辰也扶着路芒进来了,看到父亲后难掩吃惊。 “我再不回来,你妹妹就没命了!”柳阀正在气头上,却看到了跟着进来的路芒,不由怀疑:“你怎么把她带出来了?” “这……是奴婢请大少爷将路姑娘请出来的,奴婢想要和路姑娘当面对质!” 靖儿依旧跪在地上,说话的声音极大,其实她也并不是主要为了当面对质,而是想要看看路芒有没有料到这个场面的发生。 “对质?你发现什么了?” 柳阀蹙眉,认为这件事非同一边,便想听听她准备说什么。 “路姑娘,是不是不肯认这毒是你下的?”靖儿站起了身子,用眼神告知她目前的情况危急,暗示她要么如实告知,要么就配合下去。 也不知怎么的,今天的路芒看起来有气无力的,好像是受了什么打击一般,但仍然没有改口。 “我不认,不是我做的事,我怎么都不会认的。” “我们都听大少爷说过你的身世,知道你是楚国皇室婢女,因为一日得罪了权贵而被逐出,事实真的是这样么?还是你只不过是楚国派来的细作?” 如此靖儿便更时直接了,当日大少爷带她回来的时候,曾经介绍过她的身份,府里的人几乎都记得。也因为她的身份低位,够不到在楚国使用这珍贵丁兰的权利,所以一开始并没有质问她。 “真是好笑,你们柳家是有什么好东西有什么大秘密,值得我这样费尽心机的谋算?这件事本就与我无关,昨天我愿意配合也是看在阿辰的面子上。” 路芒也是动怒了,但她想要发火却力不从心,微微颤颤的扶着柳亦辰,叫人看不明白,只当她是怒火攻心。 “既如此你难道就从来没有听说过这种毒药,一开始为什么不辩解呢?”靖儿的问题问到了所有人的心里。 其实她不辩解也是宴心授意的,只有她一开始的不敢作为,才能让苏氏的计划顺利实施。但现在既然靖儿问了出来,她就要把这个答案揭开。 “丁兰确实难得,我在宫内也只是听过一次,但并非只有我们楚国!这种花草种在山涧之上,我们楚国虽然拿来制毒,但其他部落却将他们当做治愈痘疮的良药,所以若是其他人想要用也不是不可能。” 路芒低着头,好像这件事她确实有所隐瞒一样。 靖儿刚准备再次询问,苏氏就已经匆匆忙忙的赶过来告状了。 “辰儿你怎么能擅闯我的屋子、打伤了我的嬷嬷,还强行把人带走呢?” 她说完之后才踏进来,就对上了柳阀不悦的面容,立即换了一副模样道:“老爷,您怎么也在场啊?” “方才情况紧急,我听人说您不在院子了,谭嬷嬷又不允许我进去,我就只能出此下策,还请姨娘不要见怪。” 柳亦辰这会儿才想起来解释,他原本那本肯定是按照礼仪通传,谁知那谭嬷嬷从中作梗怎么也不肯让开,无奈之下自己才推搡了一把,不过也不至于打伤啊。 “不在院子里?现在正是多事,你去哪儿了?” 柳阀并未听说最近有什么要紧事,而且府里出事正需要人操持,才有了这么一问。 见柳亦辰把自己的初入说的怎么仔细,苏氏也是躲不过去了,赶紧答道:“我也是心疼宴心,让人花了银子去拜访神医了,可宴心现在是怎么了?” 柳阀没有自己作答,只是看了靖儿一眼,示意她可以继续了。 收到讯号之后,靖儿虽是开口了,但这问题却不是冲着路芒去的。 “苏姨娘,您来得正是时候,奴婢刚好有话想要问问您……身边的佩欣。” “佩、佩欣……你这丫头有什么话要问?” 听到佩欣的名字,苏氏一愣,随即就变了脸色。她怎么也想不明白,看这个不起眼的丫头怎么会认识刚进府的佩欣。 见苏氏不肯,靖儿又一次的开口了,把方才让人拿来的府里丫鬟分配名册放到了桌上。 “佩欣今天来奴婢这院子里传话,让奴婢怎么也要前去门口见见撒泼的宁少爷,奴婢原本不察,现在想来确实是一场调虎离山的好戏。您以为奴婢不认识佩欣,所以让她装作是为王管家办事。可据奴婢所知,王管家也是您故意支出去的。” 苏氏不禁怀疑这丫头是千里眼还是顺风耳,之前也不是没吃过她的亏,现在后悔没有在柳宴心那个贱人回来之间就掰断她的羽翼。 “你这丫头可不要胡乱猜忌颠倒黑白,我做什么你怎么会知道?”她急忙掩饰,不容有差。 靖儿见她如此,便换了一个路子。 “我在府中六载,难得有不认识的丫头小厮,所以特意找人调查了那个婢女,果然是姨娘您母家的人。而王管家出府干什么也只是我打听来得,他才是帮您去拜访名医的人,为何您还要再出去一次呢?另外大小姐一受伤宁家就有人来闹事,这消息又是怎么不胫而走的呢?” 为了尽快堵住她的嘴,苏氏不由愤恨,“你、你这是质疑我?你不过是一个奴婢,竟然这样搬弄是非!我为宴心四处奔走还成了罪人了?” 此时柳亦辰想到早上靖儿听到的情况,不由敢上前来,多了一句嘴。 “父亲,我之前命人去查过这消息的来源,是……金夫人散出去的。” 金夫人是澜州城一位老郡公的儿媳,她一向和苏氏交好,这是府里人人皆知的事情,所以由谁授意也不必明说了。 “我……我不过是和金夫人聊天的时候多了一句嘴罢了,难道这也要来怨我么?” 苏氏已经是慌了阵脚,但这些都算不上是什么证据,她还是有些放心的。 “岂敢,所以目前都只是询问罢了,这样无视更好的排除姨娘的嫌疑。真正的定论,还要等罗公子从那个阿善部刺客嘴里套出消息才行。” 靖儿做出了一个运筹帷幄的姿势,成功的引起了苏氏的注意。同样也让柳阀蹙眉,没想到自家主子生死未卜,做奴婢的还能这样镇定的挖出可疑消息。 “什么消息!” 苏氏的反应让柳阀起疑,但他此刻更担心的却是柳宴心,虽说他对宴心素来一般,可真有什么事情发生,他又要如何面对她那位……受人敬重的母亲。 既然苏氏这么急切的想听,那她也不在乎多让苏氏知道一点消息。 “罗公子恐怕有人会对柳家不利,所以广派人手暗中保护,真的抓住了一个偷偷潜进来的人。看他的样子也不是来刺杀的,好像有什么大事要传递,所以也不肯自尽,现在就在偏院审问,相信过不了多久就会有答案了。” 说着就靖儿就从抽屉里拿出来了一块黑衣人用于蒙脸的黑布,一时间众人都吓了一跳。 “这……竟然还有这种事。” 第一七一章 落草为寇 柳亦辰也有些怀疑,没想到这个罗公子对妹妹这样上心,起先自己还把人家当做是不三不四的人,想想真是自己小肚鸡肠了。可他在想又觉得奇怪,这柳府里里外外他不知道上了几层护卫,怎么会半点消息都没得到呢? 这话说完,屋里的所有人都没了声响,别看靖儿脸上淡定,其实心里七上八下的。什么阿善部的人,根本就是她胡说的,这黑布也不过是之前她给小姐缝护手的时候用剩下的。 至于她的谎话能不能让苏氏上钩,现在就要看柳亦辰肯不肯配合她了。 “不过罗公子毕竟是个外人,很多事情必然是不明白的,还需要大少爷现在去助他一臂之力。” 靖儿突然看向柳亦辰,目光里又让人看不通透的执着,这让柳亦辰也有了一二分的猜测。 “我这就去。” 靖儿知道说到这里老爷肯定也不会怀疑苏氏,她必须要在小姐醒过来之前拿出更有力的证据,让苏氏不得不出手做最后一击! “可是就算那歹人招认也不能证明府里有没有人和她们里应外合,最重要的还要从这鸡汤下手。姨娘那日说这鸡汤是你从集市一早就买来的,可却有人说你早些日子就买了几只鸡放在院子里喂养,这有是什么缘由呢?” 这话一出,苏氏立马就否认了这无稽之谈。 “这怎么可能,我可是柳家的姨夫人,怎么可能亲自喂鸡,你从哪儿道听途说来的。” 明明所有的一切做的都是密不透风的,可靖儿这个丫头又怎么会知道这么多的。苏氏心中一紧,她必须让这丫头闭嘴。 “既然您从未亲自喂鸡,那这些埋在后院里的死鸡和鸡饲料又要怎么解释呢?” 屋门应声敞开,门口站着发髻微乱的罗云溪和十四,想来应该是刚刚策马赶回来的。 靖儿高兴的难以自控,太好了,小姐这下有救了! “罗公子,你怎么……”柳阀微微吃惊,这罗公子不是刚刚还在审问黑衣人么,这么快就让亦辰接手了? “院子外的几只死鸡就是罪证了,大可叫人来验验真假,看这些鸡是不是都被人灌了毒药,再看看原本那鸡汤里的鸡肉现在是什么模样。” 罗云溪信誓旦旦的样子,让原本不会生气的好看的脸上增添了几分怒气。 而十四之所以没有拿进院子来,是因为主子嘱咐不能让那些死鸡脏了柳小姐的院子,所以他只能扔在院子门口等这些人去看了。 说到这儿,柳阀回过神来,问道门口的人:“大夫呢?大夫怎么还没来!” “回老爷的话,方才有人来传信,说是大夫的马车在路上不甚倾翻,大夫受了伤……” 这会儿才有个护卫战战兢兢的在门口答话,让柳阀不敢置信,怎么这一切都会这么巧?早不翻晚不翻,偏偏是这个时候翻,难道这些人就是冲着柳家来的? 还是说他们是冲着十八年前的那件事? “这还真是巧了,我倒要看看究竟是谁这么迫不及待的要我女儿的命!” 柳阀还在生气,汀兰却在后边拉了拉靖儿的衣袖,满面愁容:“靖儿姐姐……那鸡汤……我早就倒了。” “倒了?你怎么能倒了,不是关照过谁也不许动么!” 这就更让靖儿生气了,这丫头平时也不是毛手毛脚的人,怎么关键时候就不由自主的坏事? 她心生一计,又一次抬起头来,看了看眼前详装镇定的苏氏。 “姨娘,这么些日子来我也相信您对小姐的心意,这件事肯定还有我们没有弄清楚的地方。既然您说那死鸡不是您的,就顺便去看看吧,还有您那位神医呢,怎么到现在还没有动静?” 苏氏还在刚才的惊讶中没有缓过劲来,这下被点名以为自己有了喘息的机会,连忙点头:“好,我这就去看看,这就去!” 其实靖儿也不是给她畏罪潜逃的机会,还是给她自投罗网的空隙。 苏氏退出屋子以后,罗云溪立马给十四使了个眼色,十四便用了一个小小的手势通知了院子里暗中潜伏的暗卫。 “柳伯父,这一次我不止带来了罪证,还带来了解药!” 罗云溪这会儿从怀里掏出了一个精致的药壶,不管是款式还是规格,都是在澜州城没见过的。 “解药,这是怎么得来的?”柳阀现在也被蒙在鼓里,但只要能救柳宴心的命,他都愿意一试。 “实不相瞒,在下的父亲和药师谷的老谷主有些交情,这几日我派十四往返了一趟药师谷,途中跑伤了三匹马儿才能赶在今天回来。” 罗云溪方才在门口听到了靖儿的话,便知道这是计谋,所以只说派了十四前去,可实际上取得不是药师谷,而是滨州,毕竟这药方是路芒给的,这种不能明目张胆的说出来吧! “原来是药师谷的奇药,快靖儿赶紧接着。” 柳阀从一开始就知道这个罗公子不是普通人,而且他看宴心的神情里都是欣赏,所以并没有怀疑他的用心。 但罗云溪并没有急着递给靖儿,反而给了身边的十四。“拿去煎了,你务必亲自看着,不得让任何人经手,这药极其珍贵,万一误了时辰就没用了!” “是。” 十四接过,正要出门,却让靖儿嘱咐了一句。“汀兰你也去,这位公子对我们的小厨房不熟悉,你去帮个忙。” 不熟悉?十四怎么会不熟悉呢,他和罗云溪在柳家住了多日了,里里外外都看了个遍,既然靖儿这么说,那就是要十四看着点这个汀兰了。 眼下这屋子里除了趟这昏迷不醒的宴心,就只剩罗云溪、路芒、柳阀和靖儿几个人。 几乎所有的仆从都被交出去安排了事情做,路芒和靖儿相视一眼,确认了从目前来看这一切都没有漏洞,靖儿才敢继续。 “老爷您先坐吧,既然罗公子已经找到了解药您就不必担伤心了,我相信这件事很快就能水落石出。我们必会还清者一个清白,也绝不会放过有心之人!” 不知怎么的,柳阀觉得这丫头和宴心呆久了,身上也沾染了她拿不服输的气场,真叫人无所适从。 “禀报老爷,方才在偏厅抓住了一个鬼鬼祟祟的人。” 这会儿又有人过来传话,靖儿心中叫好,果然上勾了,看来大少爷也真是个聪明人。 但和靖儿心情正相反的柳阀都快气死了,这两天风波不断,不是这个有事就是那个有事,不是这个翻墙进来,就是那个人潜进来,真当他的将军府是做慈善的么? “是什么人?压上来!”他怒吼一声,正愁找不到切口! 不一会儿两个侍卫就架着一个眼熟的女人踏了进来,靖儿没忍住,先出了声。 “哟,这不是佩欣么?没想到这么快我们又见面了。” 靖儿故意叫了他的名字,意在提醒老爷,方才她告苏氏的那一状还没过去呢,苏氏也是个忍不住的人,这么快又派佩欣动手了,果然和小姐算的一样沉不住气。 “我……” 佩欣刚要开口,就被靖儿用抹布堵住了嘴,她虽然一阵嫌恶但怎么也吐不出来。惟恐一会儿苏氏弃车保帅,靖儿没有准备让她现在就把这件事说清楚。 “诶,不急着回答,我们现在还不想问你,你大可在小姐醒来之前好好想清楚。” “呯——” 靖儿的话还没说完,外头就有了动静。 “你、你推我干什么!” “我……我没有!” 不会吧?真的把药打碎了?他明明是让十四看着那丫头的,怎么能! 这会儿汀兰直接就被十四扔了进来,一下摔在靖儿面前。“主子!就是这个女人,故意打翻了汤药!还好我们早有准备,那一碗是假的!” 为了不让柳阀和靖儿担心,十四还是先开了口,说出了秘密。 “奴婢!奴婢不是故意的。” 惊讶之余,汀兰才想起来为自己辩解。 十四可不是好脾气的人,再次逼问:“你还说不是故意的,从煎药开始就一直捣乱,到了门口竟然明目张胆的动起手来。” “汀兰,我相信你一直是最尽心尽力的,绝不会做这种傻事,你可有什么苦衷?” 靖儿和她朝夕相处,自然是不会相信她是没有动机的下手,便打算给她一次机会。 “我……我没有靖儿姐姐!”汀兰还是不肯说实话,只是蜷缩在地上恐惧的看了看佩欣。 “你不肯说?” 靖儿注意到了佩欣瞪她的目光。 “是她!” 汀兰一个机灵,指了坐在一边的路芒。 路芒也反应不过来,看了看众人也看了看靖儿,她当然不可能指使得了柳宴心院子里的人。 “既然你要说谎,那我便问问你,难倒那毒鸡汤不是你倒得?今天早上小姐吐血不是吃了你喂的药?以为把药渣倒了重新烧一碗就没事了么?还有方才的解药不是你撞的?为什么要这么急切要小姐的命呢?” 靖儿边问边涨红了眼睛,像是在尽力保持理智,不让自己一刀捅死这个吃里扒外的女人。 柳阀这会儿插不上半句话,不由有些气结。 “我……我没有!” 汀兰是被吓住了,结结巴巴的声音极小,可靖儿也不会擅自处置她。 “有没有等小姐醒来自有定论!”靖儿说完之后望向罗云溪,示意他可以拿出真正的解药了。 罗云溪点了头,十四这才让人送上一碗真正的汤药。 可这药被靖儿接到手上之后,路芒的神情也变了,立即上前拦住了靖儿。 靖儿不解,但第一时间护住了这碗药,警惕的看着路芒的动作。 “这药……需用血水送服。” 路芒没有别的意思,刚说完就掏出了腰间的一把匕首,瞬间割破了自己的手指。 “你……” 眼看着路芒把血滴入这药里,靖儿也想不通自己为什么不拦住她。 可这药也真不是神奇,灌下去后宴心竟然立即就睁开了眼睛。 “咳咳……噗——” 这会儿吐出了最后一口黑血,宴心才挣扎着醒了过来,这又死一回的感觉……还真是特别啊。 闷了这么久,她终于能起身看看这戏怎么收场了! 第一七二章 件件清算 见宴心慢慢苏醒,众人总算松了口气。 罗云溪欣喜若狂,本想上前去查看,可看到柳阀的表情和跪着两个女人的焦急之后,还是阻止了自己,他心里清楚宴心的计谋,这个时候只适合落井下石。 靖儿倒了杯清水,扶起宴心的同时将她昏迷时候发生的事完完全全复述了一遍,果然和宴心猜测的一样。主仆两在帷幔里嘀咕了一会儿,这才拉起帷幔面对众人。 柳阀看她都能坐起来了,便也放心多了,这时候罗云溪和十四还在跟前,他也必须要说两句场面话,安抚客人的同时安抚柳宴心的情绪。 “心儿你放心,为父一定会帮你追查到幕后黑手,绝不会让你白白受这样的委屈。” “父亲,幕后黑手是谁不是已经很明显了么?”宴心微微一笑,声音还是低沉的。 慢慢适应着刚刚清醒的自己的身体,实际却在想这药的恶性未免太强了,不过两滴而已,就能让她昏迷不醒到现在,不由有些后悔,这让她错过了太多精彩。 柳阀知道她指的是谁,但却不知道她准备如何处理这件事,便问道:“你的意思是?” “靖儿。” 宴心毕竟刚刚醒来,只喝了一杯清水而已,没有什么力气分析这件事,便唤来靖儿替她说。 靖儿点了点头,走到众人面前,缓缓道:“方才奴婢说抓住了一名入府传递消息的黑衣人,但实际上并没有这个人,全是奴婢捏造,并请大少爷配合的。为的就是看看谁会忍不住去查看,果然让大少爷就抓住了佩欣。” 她不过是个把刚刚发生的事情梳理了一遍,反正苏氏现在也不在,大可等她回来之后再把强有力的证据扔到她面前。 “虽然登记册上写了佩欣是苏姨娘母家的人,可至于她到底受谁的指使,还需要一会儿等她亲口说明。另外下毒的事方才罗公子已经丢出了罪证,我们一会儿去看看便可,我也相信路姑娘是无辜的,毕竟她被人关着,肯定没有办法指使胆小的汀兰换药。” 要想成事,苏氏身边有的是生面孔,必然不需要大费周章的从母家调一个人过来,除非这个人有什么过人之处,值得苏氏这样调配。 此时有一位暗卫走了进来,给十四低了一件什么东西就退了出去,十四看过之后给宴心使了眼色,方才塞给了罗云溪。 那暗卫刚走,苏氏就快步走了进来,她原本还不信宴心会醒来,这会儿亲眼所见一开口差点要了自己的舌头。 “宴、宴心醒了?这可真是太好了!” 更带劲的还在后面,看见汀兰和佩欣双双跪地,她就知道这次的结局是满盘皆输! “在我昏迷的日子里,劳烦姨娘您费心了,不知道您要如何解释这两个婢女呢?” 宴心看见她也不恼火,反倒是指着跪在地上的两个婢女,温柔的询问。 紧紧捏了自己的手心之后,苏氏还要装作不知情一般,“这……汀兰不是你们院子里的丫鬟么,佩欣我倒是熟,前不久才刚刚调来的,怎么了?” “夫人,您不用装了,刚刚您送出去的消息已经被我们截获了,那些人,可不会来帮你。” 罗云溪拿出方才解惑的纸条放在了桌上,故意咬重了“那些人”三个字,意在提醒苏氏自己说出背后的依靠是什么人。 柳阀瞥了一眼便把这纸上的信息尽收眼底,这一切便都有了定论。 见大势已去,苏氏也顾不上自己今天穿的是多么上等的料子了,她瘫痪在地,眼泪一下就流了出来,不停的证明经自己是清白的。 “我……我真的不知道啊老爷,一定是她!利用妾身进府之后策划了这种好事!” “是吗?如果没有姨娘您的帮忙,她怎么能顺利入府,我家小姐怎么能顺利喝下毒鸡汤、外头的人又怎么能轻易知道府内的情况?” 靖儿也只是平静的问她,话语中没有偏激也没有威胁,似乎苏氏的回答在此刻已经不重要了。 “老爷,我们的糖儿已经死了!她现在还要赶尽杀绝!您难道真的偏听这个来路不明的……” 原本她还有一线生机,可这句话才是真正让她送命的根本! “住口!” 苏氏的话刚到嘴边,立马就被柳阀打断了,他一巴掌甩在了苏氏的脸上,力气大到让人震惊。 来路不明的人? 难道是在说自己么,宴心心中有些诧异,难倒自己的身份连苏氏都知道一二?父亲如此忌惮她说出口,背后肯定是有隐情了。 苏氏也还在被打了一巴掌的晕眩之中,柳阀就在一次开口了,这一次不像之前那样好脾气,反倒是在警告她一般。 “你若是现在说实话,我还能保全你柳家姨夫人的身份,要不然等我把你送回母家去,你想想会有多少人看你的笑话!” 一听到会被送出府去,苏氏立马就爬起了身来抓住了柳阀的大腿,苦苦哀求:“老爷……我……我也是受人指使啊!” “谁?” 柳阀一听她的背后果然有人支持,声音都加重了几分,就连宴心也竖起了耳朵。 “是……呃——” 苏氏还没来得及说出幕后黑手是谁,跪在一边的佩欣就在众目癸癸之下挣脱了绳子扭断了苏氏的脖子,速度之快让十四也没来得及制止。 柳阀的手停留在要扶苏氏的半空中,苏氏就像被拔去生命的稻草一样,睁着眼睛瘫了下去。 了结了素食以后,佩欣眼中毫无惧色的转过头来直视着宴心,语气冰冷。 “柳宴心,看来我们主人猜得不假,你的身份果然不普通,不过你也别高兴得太早,你的命总归会有人来拿!” 她说完之后嘴角溢出了一丝鲜血,身体直直的倒了下去。 “好,我就在这里等着,看看谁有这个本事!” 虽然还受着伤,脸上的血色还很少,但柳宴心依旧把这句话说的掷地有声,反正她是要复仇的,所有站在她对里面的人,她都会一个个去铲除! 宴心知道做他们这一行的,只要被发现了就必须服毒,不过这也正好,坐实了她是阿善部细作的身份。 柳阀看了看躺倒在身边的两个女人,叹了口气,怒火大于悲痛。 方才柳亦辰一直在门口听着动静,一直都没有进去打扰,现在他也应该走进去打破这一层平静了。 “苏姨娘的贴身丫鬟已经招认了,可惜没有能顺藤摸瓜找到柳糖儿的下落。” 苏氏如此一个迫不及待出手的人,怎么可能在掌权之后联系自己的女儿呢,除非柳糖儿的消息,连她也不知情。 “看来柳糖儿失踪的事情未必和她有关。” 宴心面对苏氏的死表现的及其冷静,原本在柳糖儿伏法之后,她还想留苏氏一条命,可她不但不知感恩,还串通阿善部要她的命…… “对了父亲,趁妹妹醒了,有一件事好需要当面说,上午的时候宫里的蔡公公来传陛下口谕了,说经过了二皇子的推举,一个月之后让妹妹去宫里参加国宴……” 柳亦辰匆匆让人把地上的血迹擦干,把宴心的地方收拾干净。 “国宴?”柳阀和宴心同时反问。 宴心没有想到秦玄琅的动作会这么快,她才回到家里不久这口谕就来了,这说明什么…… 说明她的一举一动其实也在秦玄琅的关注之下啊! 这个老狐狸,果然是自己太小看他了。 柳阀陷入深思后并没有继续讨论这件事,而是让宴心好好休息。 “好了,这件事容后再议,实在不行我便亲自回朝替宴心推了这次国宴。宴心先好好歇着吧,剩下的事就交给你哥哥处理吧。” 若是在以前,柳阀绝对说不出这样贴心的话来,自母亲去后,她所遇到的每一个问题,哪个不是自己解决的呢? 柳阀或许心里对苏氏还有着什么,可能是怀念,又或许是厌恶,这又有谁知道呢? 这场硬仗也算是结束了,柳亦辰搀着路芒走了出去,罗云溪也一步三回头的暂时离开,瑟瑟发抖的汀兰也被人给拖了出去,一时之间房内只留下了主仆二人。 靖儿在众人退出去之后赶到宴心身边,第一时间拉住了她的手道:“小姐,还好您手里握着锦囊妙计指使靖儿行事,要不然奴婢一定不会把这件事办得这样顺利!” 宴心知道如果出了什么事,靖儿必定会赶在大夫面前握住她的手,这样便可获取这锦囊中的妙计。 “你做得很好,稍微晚一些的时候把路芒请来,这一次我要好好谢谢她……顺便问清楚她和我,究竟有什么奇妙的关联。” “您是怀疑……” 关于自己的身世这回事,宴心从没有跟别人说过,现下她突然有一点犹豫了。 “靖儿,我记得你的父母只是普通人,因为家里原因才让你来到府里。若是有一天你发现你的父母另有其人,你会不会……” 宴心一时不知道用什么词去形容。 靖儿似乎理解了她的意思,把自己的想法全盘托出。 “我的父母却是另有其人,只是因为他们实在无力抚养我才把我送到了养父养母家里。其实我也不怪他们,毕竟没有父母会希望孩子离开自己身边把。” 靖儿都说的很坦然,似乎没有任何怪罪自己生父生母的意思。 “知道了,给我做点吃的吧。”宴心觉得肚子饿了,便也不听靖儿继续这个话题了。 “好,待会儿再给您请个大夫来看看,毕竟您还有伤在身,要是余毒未清就不好了。” 第一七三章 圣女护卫 昨天夜里罗云溪果然来了,他因为放心不下宴心,便在他的床边搭了一张小床,牢牢的握着宴心的手。 但本人却又像憋着一股子气一般,怎么都不愿意开口说话,而宴心也是因喝了新大夫开的药而犯困,左右也没说上几句话,就沉沉的睡过去了。 也不知怎么的,反正有罗云溪在身边,她就无比踏实,虽然这件事确实是她先斩后奏叫他担心了,但好歹一石二鸟也不亏嘛。 至于这第二只鸟,还需要乍她一乍。 “宴心妹妹,不知这么早让我来有什么事么?”路芒今天来得早,看到她没事也就放心了。 宴心倒不像她那般自在,捂着要上的伤口勉强换了一个舒服的姿势。 让靖儿掩了门以后,才轻声道:“路姑娘请坐,这几天多亏了你,听说昨日你还在众人之前以血和药,为我解毒。” “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 路芒也没有怎么动容,站在原地有些拘束。 看她既无所求,宴心更加加深了自己的猜测,“既然如此我到有一件事要问问你了?” “宴心妹妹但说无妨。” 路芒经过那件大事以后也不再做出那副纯良的表情了,毕竟府里有新丧,她再不济也不会在这个关卡坏事。 其实哥哥也按照父亲的意思,给苏氏的娘家递上了消息,只说是死于歹人之手,毕竟苏氏到死也还是个妾侍,所以丧事也就草草了事了。 既然这样,宴心也就不跟她兜圈子了。 “你费尽心思接近我兄长,为了验正自己的心中所想,还要努力和我打好关系,不惜泼汤擅闯;而现在多次救我,是因为你得到了答案吧。” 宴心之前就想过这件事,自从撞见她沐浴之后,路芒看她的眼神都不一样了,想来就是看见了自己肩膀上的红痣吧。 说来也奇怪,这是她身上唯一的特别之处了,可这又代表了什么呢?难道楚国的圣女一脉都会有这颗红痣么? 再想想上一世与她见面的次数那么多,保不定她就是楚国君主派来她身边试探的,但因为秦玄琅的身份,让她一次次和宴心失之交臂。 “宴心妹妹你在说什么呀,我怎么听不明白?” 路芒的震惊是掩盖不住的,毕竟这么大的事她没有想过宴心也会知情,昨日苏氏不过说了半个字就被柳阀掌掴,肯定是不会轻易告诉宴心的。 宴心并没有给她搪塞的机会,先一步露了底。因为从之前对抗苏氏的事情里,她发现路芒对她没有坏心,甚至数次相救。 原本苏氏这件事可以不用大动干戈的,就是她太过自以为是了,被仇恨和不满冲昏了头脑,才胆敢在宴心眼皮子底下做这些事。而罗云溪对付她,就像碾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 “别装了,你是楚国来的,一定是带了什么任务吧。你也不用隐瞒,其实我知道的不比你少。” “这……” 路芒似乎在左右斟酌,这件事到底应不应该开口说明,但宴心接下来的话却让她下定了决心。 “我的身份,能引来其他部落的追击,也能得到你的保护,想来已经是瞒不住了吧,你还不如大大方方的告诉我来得好,这样我不但能保护自己,还能帮你达成所愿。” 就算想瞒恐怕也瞒不住了,苏氏在死前差点揭穿她的身份,就连佩欣也直言不会放过她,真相已经呼之欲出,过多的隐瞒只会让事情更严重! 想了想,路芒一下就单腿跪地,声音都变得更加硬气。 “属下来迟,请圣女赎罪!” 看到她的动作,宴心就知道她没有猜错。要不然她身为一个被楚国赶出来的女人,为何要费尽心力的给自己做楚国的菜式,还说那么多关于楚国危急存亡的事情干什么呢? “起来吧。”宴心微微点头,也憋了一肚子的问题要问。 靖儿一下就愣住了,看了看路芒又看了看宴心,感觉自己知道了什么不得了的秘密,但既然宴心没有让她退出去,就是完全信任她的。 “虽然我知道自己的身份,但是当年发生的事我并不知情,也不了解楚国,你先好好介绍一下你自己吧。” 她虽然认下了自己的身份,但毕竟还想从路芒口中知道当年发生的事情,也想要好好了解自己的亲生父母。 路芒依旧恭敬,褪去了稚色后,周身的干练一览无遗。 “属下路芒,本是守护圣女一脉的黑羽队,就像圣女是一脉相传,我们黑羽也是世代传承,我们的天职就是保护当任圣女的安全,维护楚国的安危!” 宴心少加思索,大概了解了路芒的身份,她的意思就是说:如果圣女服从楚国,她们会更在意圣女的安全,如果圣女和楚国间有其他的利益冲突,那么他们会优先选择国之利益,毕竟圣女也是为了楚国的兴衰荣辱而存在的。 “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这也是困扰了宴心的问题之一,她的身份除了观砚这样的人会看穿以外,又有谁回忆开始就认准了她在柳家呢? “我跟着前任圣女……也就是您的生母晏明舟大人所留下的手札,才慢慢摸索到柳家这一根线,但是混进柳家并不容易,正好在边塞遇到了您的兄长,我就想着近水楼台先得月……” 提到柳亦辰之后路芒显得有些局促不安,好像这并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值得感慨的是,楚国的黑羽队还是分得清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的,倒不像天榆的死侍那样,不顾一切代价达成目的。 “你倒是有办法,我这个兄长是出了名的不近女色,你能把他忽悠得团团转,应该本事不小吧?” 其实方才路芒说得笼统,宴心只能让她继续说说黑羽队都学一些什么,更多的用处又体现在哪里, “圣女误会了,我们黑羽队所学的除了武功秘术之外就只有第一任圣女琳琅留下的手札了,能得您兄长垂青,实在是偶然,但属下并未有半分愉悦!” 虽说是有意接近,但她和柳亦辰之间想来是点到为止,柳亦辰身边缺一位照顾起居的丫鬟角色,那她就正好充当了这个角色罢了。 她不是不想路芒的话,而是更相信自己的兄长是一位谦谦君子,断然不会做出什么有损女儿家清誉的事! “好了,在外就不要叫我圣女了,一是我不习惯,二是不太引人注意,你我还像平时一样。” 宴心也不关心她到底学了些什么,只是嘱咐了最关键的事情,毕竟到现在为止,她还不希望有太多的人知道她的身世。 “是。” “你可知道我为何会辗转来得柳家,我母亲当年到底是遇到了什么事?” 她终于还是迫不及待地问出了这个问题,恐怕这个问题也是导致目前一切的关键。 路芒听到这个问题的时候并不惊慌,好像早就预料到了一般,可这个问题也不是她能随便解答的。 “这……只听说晏大人当年怀着您的时候,要出使碧云岛做一件至关重要的事,可途中竟然被不明来路的人追杀,所有护卫无一逃生,最后竟然连尸身都没有找到。国主追查多年,至今为止都没有找到那些杀手的痕迹,也是在近几年才无意中寻找到了晏大人留下的手札。” 找不到是肯定的,因为她母亲现在就在破军山的冰窖里,有观砚亲自看着自然不会走漏风声。在说母亲出事的时候她应该还很小,这一谢也不过是听别人口述来得,也未必就是真相。 “那手札现在何处,能否给我一观?” 既然是母亲的东西,那她就更想要看看了,说不定这手札里记录了什么重要的事情。 路芒知道她的心意,便趁这个机会提出了自己的目的。 “这毕竟是晏大人留下来的,这么要紧的东西当然是由国主保管,我这一次来就是想要让圣女跟我回去,楚国需要您。” “不行,我还有事情要做,短时间并不能去楚国。” 宴心想也没想就拒绝了,母亲的事固然重要,但她也不会放弃报仇的,一件一件总该有先来后到,况且她计划了这么久不能放弃! “什么事?属下可以帮忙。” 路芒有些不解,在她第一次见到这位年轻的圣女时,就觉得宴心的眼里有让人看不透得果决和坚定。调查了她的身世之后,才发觉她的童年时期过得有多么的惨淡。 可目前欺负她的苏氏一死,柳糖儿又失踪了,她又有什么事这么急于去完成呢? “你确实可以帮我,但是目前还不能告诉我我的计划,如果有事我会让你去办的。” 宴心用曾经命令将士们的口吻和路芒说话,这样的感觉她是再熟悉不过了。 “也好。”路芒点了点头,看来还要把这消息传递回楚国去了。 她摆了摆手,示意路芒起身说话,“另外……若是你不是真心喜欢我兄长,那便该断即断,否则到了最后伤人伤己。” “好……属下一定……”路芒马上就要表明自己的立场,却被宴心打断。 “你自己考虑清楚,不比急着回答。” 其实看到哥哥对她的情真意切,宴心实在是不忍告诉他真相。 第一七四章 精打细算 路芒走了以后,宴心才让靖儿坐到床边仔细与她说起这件事,这件事毕竟隐瞒的人太多了,她必须有一个在这个怪圈之外的人和她分析。 “靖儿,就像你听到的那样,我或许并不是柳家的嫡千金,我的真实身份或是楚国的前圣女之女,但这件事还需要你替我保守秘密,我也有重要的任务想让你帮我。” 宴心难得这样和靖儿说话,因为之前大夫也说过她的腰伤不轻,最少也要卧床月余,这期间就应该有个信赖的人代替她走动打理。之前关于苏氏的事,靖儿做得很好,所以便要靠她了。 得了这样重的托付,靖儿自然是心中欢喜,立刻就跪下了身子表态。 “谢小姐信任,奴婢是小姐的奴婢,不管小姐是什么身份都改变不了,若有什么吩咐,小姐但说无妨!” 她们主仆之间虽然只相处了几个月的时间,但相互的默契已经无人能左右了,靖儿相信宴心的选择,宴心也相信靖儿的忠心,如此就一拍即合了。 “好,起来吧。”她顿了顿,转了话锋问道:“不知道你最近听到什么风声没有,之前我和路芒遇刺那件事哥哥调查的怎么样了?” “现在能肯定是阿善部的人下得手了,而且阿善部在边塞的那些商人不知是什么时候竟然全部都悄悄撤走了,这或许说明他们真的要和天榆撕破脸了。” 靖儿之前有意让人去问了消息,所以才能在宴心问起的时候对答如流。 这么一来宴心就差不多把整件事的因果关系理清楚了,原来阿善部早就已经把手伸到了澜州城。 从苏氏丫鬟的招认中得知,阿善部还曾经许诺,只要苏氏帮忙除掉自己,那就能够力保柳湛坐上柳家少主的位置,还会帮她找到柳糖儿并且好好保护起来。可谁知道苏氏才刚一被发现,他们就迫不及待的灭了苏氏的口。 “这么多年来一直都是相安无事,既然他们敢在这个时候明目张胆的动手,就说明阿善部已经用了太多的时间养精蓄锐,现在羽翼已丰,便要反咬喂养它的主人了。” 宴心自己换了个坐着的方向,锤了两下自己有点发麻的腿,靖儿很快就发觉了她的不适,上前帮她揉捏。 作为一个大园子里的婢女,靖儿对国事自然是不清楚,不由问道:“可您和阿善部无冤无仇,为什么他们非要杀了您才肯放手?” “这就很明显了,从佩欣的遗言里可以看出来,他们已经知道了我的真实身份,至于为何要杀我,肯定是因为我的存在牵扯到了他们的利益,他们才不惜与天榆和柳家作对,也要出除我而后快。” 说不定这些人也是当年刺杀母亲的人,但如果真有自己推算的那么简单,为何楚国的国主这么久还找不到证据呢? “您下一步打算怎么办?”靖儿问道。 她的眸子里有一丝狡黠一闪而过,淡淡开口:“引蛇出洞。” “夫人!” 才刚刚说完,十四便已经在门外喊她了,而且这称呼是怎么回事,难倒也是罗云溪授意的? 她忍了忍,耐着性子询问:“什么事?” “有一件事,主子觉得还是让您知道比较好。”这是十四常用的口吻,不管是多么紧张的事,他都会沉着叙述。恩……除了鸾儿以外。 但既然罗云溪会这么传话,那就一定是重要的大事情,宴心不假思索:“进来说吧。” “方才主子回客栈取东西,才发现叶菁的东西已经被收拾干净,而且人也不知所踪。有人来报,说是那一日佯装刺杀的时候,有商贩看见她躲进了一顶街边的轿子里,我们沿路查问,才敢确定那顶轿子最后被抬进了平南王府。” “平南王府?”宴心有些诧异,随即便也开始感叹天意弄人。“好啊,我的两个冤家还真是误打误撞的碰到了一起了。” 宴心虽然没有主动提过她和那个女人的过往,但靖儿早就察觉了她们之间微妙的关系。 “小姐,那怎么办?我看你好像很不喜欢那个女人。” “她多次意图杀我,我当然讨厌她了。”宴心用的不是不喜欢,而是讨厌,现在她和宁不屈搞到了一起,那就是双倍的讨厌了。 宴心揉了揉脑袋,冲着外头道:“好了,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窗外的脚步声退去,表示十四已经离开。看来想要安静养伤,把所有的事情交给兄长打理已经是不可能的了。 十四才刚走,就有一个婢女小跑了进来,看上去冒冒失失的,也不知怎么教的规矩。 “小姐不好了,王叔刚才过来传话,说是州牧大人带着平南王府的人去搜了铺子,好像搜出了不少勾结阿善部的证据!” 这进来传话的丫头看着眼生,估计是刚刚调过来接替汀兰的。 宴心点了点头让她退下,不自觉地想要赞扬叶菁出手的速度。 “叶菁这个女人果然下手够快,知道我有伤在身就如此火急火燎的动手了,连张遗都回来了,他恐怕是忘了自己是怎么保住这州牧的位置得了,柳糖儿失踪难道他就没有责任么?” 当日张遗为了不影响自己的前程,便看在了秦玄琅的面子上把柳糖儿交给自己处置,就算父亲是城主是将军,但他可是一城州牧,不应该比父亲的责任更加重大么? 至于现在他要铁了心的和柳家作对,宴心必然不会轻易容他。 “小姐,这件事我们要不要管一管。” 看靖儿有些忧心的样子,宴心不由笑她太过于紧张了,都弄得草木皆兵了。 “这些事要是我兄长都处理不好,那他也就别去京城做什么少年将军了,干脆给他一亩三分地,让他挑水种瓜算了。” 之前家里的事,关系到了宴心和苏氏,柳亦辰做起来当然是束手束脚了,可现在不一样了,面对的是平南王和阿善部,相信这位雷霆公子很快就会发威了。 而宴心要做的,就是帮助他把这火焰点得更旺盛,也好燃烧到更多不怀好意的妖魔鬼怪。 “靖儿,明天你就去帮我到街上准备一份贺礼,能多引人注目就多引人注目,一定要说是给平南王世子准备的新婚之礼。若是有人问,第一回你就装聋作哑,等问到第三回时就说宁不屈准备娶一位姓叶的姑娘,而那位姑娘并不是天榆人士,一定要强调不是天榆人士。” 宴心说这话的时候带着笑意,她想既然叶菁能够和宁不屈合作,应该也没少付出代价,如此正好是利用澜州城那些好事贵夫人的嘴,成全了她一颗准备做贵夫人的心。 “这……这是为什么呀?您还要给她送贺礼,又能得到什么呢?” 逛街买东西制造混乱这种事靖儿可最拿手了,可她就是想不明白了,为什么还要真的送礼上门。 “如果不把他们绑在一棵树上,又怎么能一网打尽呢?”宴心指了指自己放银子的匣子,让靖儿自己取银两,不得不说夏老太爷的酬谢果然是能用在刀刃上。 思考了一会儿,宴心觉得还是不能厚此薄彼,便让靖儿替自己磨墨,准备了纸笔端到床边来拿给宴心。 “另外州牧那儿你也不能怠慢,让十四过去,就说过些日子我父亲准备因柳糖儿一事回朝负荆请罪,同样也会替州牧大人把他那一份懈怠之罪一并请了。父亲到时候会写一份文书交给陛下,在此之前先让州牧看看是否妥当。” 说是父亲写,其实不过是宴心代劳罢了,如果不让张遗感到威胁,又怎么能让他懂得及时止损呢。 “小姐你这写的是什么呀?”看着宴心奋笔疾书的同时,靖儿帮她扶着垫着的厚书询问。 “当然是让父亲哭诉这么多年的辛劳,说自己有负皇恩,不足以继续担任这城主的位置,所以打算让给平南王。另外会把州牧大人的辛劳说得诚恳一些,表示州牧大人对柳糖儿失踪一事实在是半点也不知情。” 既然平南王要向父亲问罪,那必然会牵扯到州牧,如果父亲直接为张遗求情,说他毫不知情,这就更加坐实了张遗身为城州牧半点不关心澜州城的大事,自然这责怪的对象也就变了人了。 再说父亲的忠孝之名响彻朝堂,既然会大义灭亲负荆请罪,就绝不会是袒护亲信的人。况且哥哥也要复职了,陛下还要让自己去赴国宴,就绝不会在这种时候打父亲的脸。 “同样我也会在文书中表扬平南王最近有多么殷勤,立功之心有多么迫切,柳糖儿才消失他就察觉了,甚至还提陛下拟定了如何惩治父亲和州牧的方法,澜州城的所有人都觉得他更适合州牧的位置。” 自古以来欲扬先抑、欲抑先扬,平南王这么热心准备替州牧做主,那便把这份热心替他告知陛下,也好让陛下因才赐职。 “这样平南王不是就有三份官职了?他能做的好么?” 靖儿提起宴心写好的文书吹干墨迹,小心翼翼的装进了信封里。 “他能不能做好不重要,重要的是有没有人会给他这个机会去做。”宴心这么做就是想要让她们看看,就算她没有办法亲自操刀,也能在方寸之地决定他们的一朝地位。 “我明白了小姐,您这是想要瓦解他们的同盟!”靖儿光是听了计划就觉得激动。 想要瓦解他们哪有那么容易呢,但如果她拿出了平南王的破绽,就不信张遗不动心了。 “小姐果然是足智多谋,让人钦佩。”靖儿将信封收好以后走到了宴心面前吹捧她,那机灵的小眼神忽闪忽闪的。 宴心捏住了她的鼻子,笑言:“我饿了,去做点吃的吧。” 第一七五章 情敌相见 “小姐成了!” 不过才两天,靖儿就传来了好消息。 “自从我故意放出消息之后,平南王府的拜帖络绎不绝,像是都去祝贺平南王的呢。要不要我们再添点火,让平南王应接不暇?” 这会儿宴心正坐在床上看杂书,听了这么个好消息自然是心情大好。 “这倒是不用了,他越是不认,这件事别人就会越传得凶猛,大多数人都会以为宁不屈娶得是别国人,所以才会有一二分忌惮的。” 靖儿点了点头,觉得宴心说得十分在理。 “张遗那里呢?十四怎么说的?” 她放下了手里那一本之前看剩下的楚国杂谈,仔细的打听张遗的动向。 “十四哥说州牧大人看了信后就气的不行,但一句话也没说就关了门,之后我们就没有再探听得到消息了。” 靖儿表现得有些不自然,好像是她没有那那个够完成这件似的。 “如此甚好,他关了门说明不想理会这件事,既然我们探听不到消息,那平南王也一样。” 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平南王要筹谋诬陷柳家,一边骤失盟友,一边堤防宾客,一边还要小心宴心的谋算,怎么也要被拖住一会儿的。 宴心正想着下一步的动作,屋外便有小厮来传话。 “大小姐,方才有位姓安的公子在门口说是您的朋友,现在正和大少爷在前厅寒暄呢。大少爷让我来问过您的意思,这位安公子,您见是不见?” 安如慕来了,他又来了? 第一回他出现是为宴心解围,顺道送金簪;第二回出现是宴心因金簪抹毒而中毒,他过来取金簪;不知这第三回又是什么把戏,但宴心到要好好问问他金簪一事! “知道了,你过一炷香之后请他过来。” 宴心放了话那小厮便退了下去,她赶紧唤来靖儿,让她找人给自己在床榻上收拾一番。 “快靖儿,你赶紧帮我梳洗打扮一下,另外挑一件颜色好看的衣服来,不要那件云烘月了,太素了!” 正当宴心手忙脚乱的时候,一句酸溜溜的话就到了耳边。 “哟,这又不是见情郎,何必这样兴师动众呢?” 这会儿罗云溪刚刚好走进来,看了宴心这样激动,不由心生醋意。 宴心抿唇轻笑,想起他之前对待安如慕的态度,不由道:“谁说不是见情郎了,我不是见到你了么?” 听了这话之后,罗云溪动了动嘴角,心里是开心可面子上就是不显示出来。 “上次的事情还没有个交代呢,你这便好了伤疤忘了疼了,哦,我说错了,你这伤还没好呢,就别眼巴巴的去人家跟前了。”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罗云溪也学了这一套宴心的嘴上功夫,气的宴心伤口疼。 宴心也不想跟她讨论这个,想起之前路芒曾经说过,母亲就是在去碧云岛的时候中了埋伏,若是能接近安如慕,这两件事都会成功。 不过罗云溪还不知道她的真实身份,这件事只能由自己先查明白了。 “这就是你不懂了,如果我避而不见就只会离真相越来越远。”宴心把话说到这里,希望罗云溪能明白她的用心。 “哼。”罗云溪别过脸去,心想他就是对这个男人念念不忘。 换上了淡紫色的罩衫之后,宴心自己拿着镜子描了眉毛,许久不曾装扮她都生疏了。 见罗云溪丝毫没有离开的准备,她便又说了两句好话:“好啦,就算他真有什么通天的本事,那又怎么样呢?我身边不还有你么?” “算你识相。” 罗云溪突然哼起了小曲,努力掩饰自己的不好意思,可就是完全没有离开的意思,宴心也就不再继续劝了,任由他缩在一边。 “大小姐,安公子来了。” 她刚收拾完毕,门口就有人来传话,就像是安如慕掐好了时间一般。 “请他进来。” 门从外向内推开,宴心最先看到的便是他那一袭耀眼的白衣,看到他脸庞的那一刻,好似现在根本就不是冬日光景,而是初春。 就算上一世他对自己有多少恩情,宴心都要提醒自己谨慎待之。 毕竟是进女孩子家的闺房,安如慕是只走进屋子里的,连个小厮也没带。 可他进门以后立马就察觉到了一双带有敌意的目光,他朝那目光望过去,才发觉有一个样貌不错的男子正坐在一边,悠然自得。他猜了猜这个男子的身份,随后发话。 “许久不见柳小姐了,这次遇到了些事情途径澜州城,听闻了几件骇事所以前来探望柳小姐。” 安如慕一如既往的说话温柔,举手投足也是文人风采,看他这爽朗的模样,根本不像是会暗中算计自己的小人,但宴心也不像一开始那样对他敬而远之、努力逢迎了。 “安公子总是来得及时,就像上次我中毒口不能言,这一次我受伤下不了床一般,真不知道这是巧合还是天意。” 宴心说这话的时候带着笑意,可并不是什么友善的笑意。 安如慕倒是表现的半点也不知情的模样,他微微摇头,语气缓慢,“我早就说过,觉得柳小姐面善,或许是老天爷觉得我们有缘,所以让我们相见呢?” “切。” 罗云溪在一边摆弄着桌上宴心的发簪,眼睛虽然不往那看,但耳朵可灵着呢,见安如慕这样说自然要表个态了。 宴心见她如此,却没有阻拦呵斥,反而继续道:“安公子乃是人中龙凤,怎么会随随便便和普通人有缘呢?” 她没有把这件事挑明,但安如慕也已经感到了她的梳理,想来是那件事已经瞒不住了。 “我有件事,想和柳小姐单独说。” 安如慕不紧不慢的,不禁让宴心怀疑他的用心,按照上一世对他的印象,他虽然温润但骨子里还是高傲的,怎么会纵着旁人这样和他说话呢? “早就听闻安公子为人坦率,有什么事是不能当面与人言的?”宴心这模样怎么会是个负伤的女子呢,分明就是个咄咄逼人的恶妇嘛。 “如果是关于晏明舟呢?” 但安如慕的这一句话,随即就让她改变了主意。 宴心眸子一动,人都愣住了。 “你们先出去吧。” 她的语气都带着颤动,罗云溪也觉得奇怪,为什么宴心一听到这个名字就立马改变了主意。但他也并没有阻拦,跟着靖儿起身退了出去。 但他只不过走了两步,就闪到了墙角后面,这个位置他最是熟悉不过了,可当他正要找个舒服的姿势的时候,房内就传来了安如慕那讨厌的声音。 “听壁脚可不是君子所为。” “噗嗤,他本来也就不是什么君子啊。” 宴心也是为了帮罗云溪解围,随口说了一句,可便让罗云溪记在了心上,变气呼呼的离开了。 “柳小姐,今日安某前来其实是为了赔罪。” 安如慕说话的同时抱歉鞠躬,久久不肯起来。 不会吧,就算当日中毒真的是他所为,也不至于这样吧…… “赔罪?不知安公子何罪之有啊。”宴心虽然吃惊,但也没有路出马脚来。 安如慕等到她发话才肯起身,沉吟了片刻才缓缓开口,“再说这件事之前,我有个故事想要说给柳小姐听。” 看他的神情,便知道这又是一桩观砚不愿意启齿的旧事。 “愿闻其详。”宴心调整姿势,摆出听故事的态度来。 “多年前有一对恩爱夫妻,他们避世隐居不问世事,原本过着神仙眷侣的日子,可没想到天公不作美,他们的儿子一出生就患了恶疾。他们散尽千金找了太多名医,可是都是无疾而终,最后他们才寻到了唯一一个方法。” 安如慕的声音清灵,一字一句都在宴心的脑海里搭建了画面,他倒像是个天生为说故事而生的人。但他说的避世隐居难道就是碧云岛么,那身患恶疾之人又是谁呢? 宴心心中微微动容,但还是耐着性子问道:“什么方法?” “他们在其他国度寻到了一位身世非同寻常的女子,千方百计才肯求她来此一趟,可谁知在回去的路上她被歹人所伤……后不知所踪,并且她失踪时肚子里还有七个月大的孩子。” 七个月的身孕! “你说的……你说的是……” 不知不觉的,宴心竟然留下了泪来。 安如慕看着她的模样,便已经明了了,“想来柳小姐已经知道了她肚子里的孩子是谁了。自从那件事之后,那队夫妻便整日都活在了自责当中,甚至不惜祈求江湖中人奋力寻找那件事的真相。” “那结果呢?你可知道,究竟是什么人下此毒手?”她的声音带着哭腔,比她想象的还要难听。 其实她也不想在安如慕面前失态,可是这件事毕竟是和母亲有关啊! “我知道。” 安如慕淡然开口。 “什么?” 宴心已经做好了他说不知道的准备,可是他突然这么说,到让自己的心都要跳出来了。 “是谁!是谁!你告诉我!”她的声音突然尖锐起来,浑身都开始颤抖。 她从未想过有朝一日竟然离得这个秘密这么近,好像唾手可得,她不由得紧张起来,说话的时候竟然一个激灵从床上翻了下来,速度之迅速竟然让安如慕都没有防备。 他快步走上前来,扶起宴心,第一时间就是查看她的伤势。 宴心顺势攀上了他的手,紧紧握住,眼睛里除了泪花还有期待,“你告诉我吧,好不好安如慕。” 他是第一次看到这样的柳宴心,竟然有些于心不忍,可他毕竟答应过一个人,这件事不能这么快说出来。 “我不能说。” “为什么?你为什么也要瞒着我,究竟是什么样的人,值得你们一个一个这样为他开脱!” 安如慕只是拥着她而不答,宴心的手慢慢滑落,蹙眉不解的望着他。她听了这句话才慢慢的冷静下来,原来安如慕也早就知道了自己的身份,难倒上一世的守望相助也是因为她的身份而已么? “并不是我不愿意告诉你,只是因为现在的你还不是他们的对手!” 第一七六章 可笑交易 “为什么?” 什么叫不是他们的对手,难倒母亲的死有多少人,多少势力参与其中了?不过是楚国的圣女罢了,她能得罪多少权贵呢? 安如慕嘴角微动,替她拂去了脸上的泪痕,顺手又把她扶到了榻上才重新开口。 “不如我们来做一笔交易吧。” 他的手虽是温的,神情却是冷淡,似乎拭去她的泪痕只是出于君子行事之道,就如同上一世他在火场中拉了自己一把一样。 难不成他当年的举动,是为了报恩而已? “什么交易?” 宴心压下了心里的难受,还是愿意相信他对待自己的真心。 “我有个妹妹,和我患了当年一样的病,需要你来救她。”他没有半点恳求的意思,也没有要威胁的语气,眼里始终是平淡。 这是,像他这样的人,怎么可能纡尊降贵呢。 闻此言,宴心如遭雷击,亏她还以为安如慕是上一世唯一真心待她的人,没想到竟然事实是这样。 宴心冷笑,觉得他是痴人说梦。“我母亲就是为了救你而死,你以为你的手上就没有沾染我母亲的鲜血么!可你竟然还指望让我救你妹妹,真是可笑。” 没想到眼前这个众人心目中的翩翩君子,竟然是个心性卑劣的小人,宴心看到他这一张脸都觉得是一种讽刺,便别过头去,不愿意再看他。 “我说过,这是一场交易,只有你救了我妹妹,我才能告诉你事情的真相,这一场真相,观砚也未必知道。” 原来他也猜到了这件事是观砚说的了,连观砚都不知道的事,未必不是在骗人…… 就算她目前身心受挫,可该有的警惕还是有的。 “你凭什么觉得我有能力救你妹妹,当年我母亲是如何救你的我可一概不知。” 安如慕站起了身,稍稍整理了自己的衣摆,又恢复了往日的荣光。 “只需要你的血,当初我送你金簪就是试探你有没有帮我的能力,金簪上并不是毒,而是我碧云岛的摇铃香,若是普通人用久了便会暴毙,可你们圣女一脉自带抗力,只会有一点点副作用罢了。” “暴毙?” 这样狠毒的做法,倒还真是和秦玄琅有得一比。 如果自己不是楚国的圣女,又没有能力帮助安如慕的话,岂不就是死路一条么?原来自己真的是她害得,罗云熙猜的竟然一点没错。 “你竟然这样狠心,你以前不是这样的!”她不知从哪来的起势,竟然敢直直的瞪着安如慕。 “以前?你知道以前的我是什么样子?” 这倒是引起了安如慕的好奇,他自知和这个女人没有太多的来往,她又为什么会这样难过呢。 看宴心听了他的反问,竟然觉得自己可怜又可笑。谁又知道上一世时,安如慕一开始是什么样子呢,说不定他的种种帮助就是为了这一场交易呢。 她还真的要谢谢秦玄琅帮自己拦住了他,好让自己在上一世避开了这个残忍的真相。 “好,不就是我的血么,我给你又何妨。” 她说着就要去拔藏在枕头底下防身的利刃。 安如慕并未伸手制止,而是轻描淡写的出言阻拦:“不是现在,救我妹妹需要新鲜的活血,若是我在这里取了送回去就没有用了,这也就是当年为何你母亲要亲自前去碧云岛的原因。” 听了这么久,宴心已经全部明了了,反正这一切都是虚情假意罢了,但事关母亲的消息和自己的身世,她就有必要尝试。 她再一次确认道:“你多次相邀、几番接近,就是为了让我救你妹妹?” “对……” “我救!” 她快速的答复,让安如慕的一句对不起哽在喉咙里。 但宴心这么快的答应也是有目的的,事情没有那么简单,安如慕既然有这种身份、这种能力,就不能不用在刀刃上。 “但是我要你帮我平定……” 安如慕此时已经走到了门口,听她有意指使自己做事,便回过头来仔细凝视着她,这倒让让她不自觉地闭上了嘴。 她本想让安如慕帮助他拿到军机布防图,顺便将阿善部的余孽清理干净,但看来他并不想答应。 “这是你的事了,如果连这些你都做不好,就是你辜负了你母亲的期望,她可不像你这般软弱。” 昔日恩人,今日竟然如此绝情,这重生一世这变故未免也太多了。不过也让她看清楚何人可信,何人又需提防。 “你!” 宴心怒不可遏,安如慕却镇定自若。 “我在碧云岛等你来。” 说罢,安如慕就一步一步,跨出了门去,独留宴心一个人失魂落魄,看着这个背影那样的陌生。 她来她的敌人远远不止眼前所见的这么简单,还有一些人藏在暗处,等着她放松警惕,也好抓住时机咬她一口。 紧接着靖儿和罗云溪就先后冲了进来,看到地上散落的锦被和毯子更加是摸不着头脑。 “他和你说了什么?”罗云溪立马坐到床边抓住了她的手,生怕她被安如慕欺负。 可宴心缄默不言,这件事她根本不知道要如何开口,她既然一开始铁了心要瞒,如今看到罗云溪的紧张,竟然有一丝动摇。 罗云溪就知道她心里有事,他一步一步努力,就是等着她接受自己的身份和势力,可她呢,永远不知道自己有多在意她。 这个女人真是让人生气,但他也没有办法,自己选的女人只能宠着。 “你若是不说,我又要怎么帮你呢?我不是说过了么,你我之间没有什么客不客套的,你若需要尽管开口。” 刚刚在安如慕面前受了那样的委屈,如今看到罗云溪的担忧之色,宴心一下就把没流完的泪都流了出来。她立即扑进了罗云溪的怀里,贪婪地呼吸着他身上的花草香味,这竟然让她慢慢地平静了而下来。 “我一直以为他是待我最好的人,没想到他句句都是欺骗,根本就是别有目的,亏我还那么相信他,以为他是实践唯一的君子!” 她终于肯吐露心中的想法,罗云溪摆了摆手,让靖儿下去。 靖儿看了这情景,想来自己也劝不住,连忙收拾干净就出了门。 “没关系,这种绣花枕头我最看不起了,不要搭理他,现在不是没事了么,不用动气啦!” 罗云溪这话说得好笑,绣花枕头,难倒他自己就不是绣花枕头了? 思量了小半会儿,她一直所在罗云溪的怀里,缓缓才肯开口。 “我有个秘密想告诉你。” “你该不会是想说你是仙女吧。”罗云溪捏了捏她的脸,投机取巧道。 宴心翻了个白眼,她觉得之前自己因为罗云溪不愿意告知真正身世而不悦,可罗云溪只是不期望牵扯到自己,但就目前看来自己却在重蹈他的覆辙,她能体会罗云溪心里的不开心。 “才不是呢,我是想说我其实并不是柳家的嫡女,其实我也是……楚国人。” 罗云溪接得到快,把她搂得更紧,“楚国人又怎么样,这也不影响我娶你。” 宴心打他,让他闭上了嘴,之后才将整件事托出,可谁料罗云溪竟然没有半点吃惊的表现,反而还很高兴。 “我早就说了,我看上的女人果然不一样,将军之女数不胜数,可是现任楚国圣女只有一个。我要娶就娶独一无二的女人,比如你。” 宴心知道他是故意说这些话讨她开心,她感激罗云溪的好意,却也保持着清醒。 “之前安如慕给我下毒,就是为了试探我的身份,目的是让我救她的妹妹,如今还用我母亲的死因真相来胁迫我。” 也不知道怎么了,宴心说这话的时候满是委屈,好像是个小媳妇在跟自己的心上人诉苦一般。 “真是个小人!”罗云溪不由大骂,但心里却感激安如慕来得正是时候,正好让宴心断了对他的执念。 “可我已经答应他了……当年的事知道的人太少了,我必须抓住这个机会。”宴心也是这么想的,可是她又想要知道真相,这也是她的无奈。 罗云溪下意识道:“那到时候我陪你去。” “我也是这么想的,既然他知道我的身份,我也知道了他的心思,那就不能不防。” 有罗云溪陪着自己胜算肯定是多了几分,并且安如慕也没说不让别人陪伴啊。 现在不是难过的时候,她必须要抓紧时间把眼前的难关度过去,山河卷她要拿,碧云岛她也要去。不只是母亲的死,就算是百年前的真相她也要一并知道。 “我让靖儿和十四做的事,你应该知道了吧。”宴心从他怀里探出脑袋,想起自己之前做的事,也没见罗云溪过来说点什么,不由心里觉得奇怪。 如果没有他的应允,十四又怎么可能随意动手呢。“我知道,你愿意让十四带领暗卫帮忙,这一点我很欣慰。” “但这毕竟只是权宜之计,如果我整天困守在家中,那又怎么让人有机可趁呢?如果他们没有机会,又怎么可能被我们抓住把柄。” 本来她不想这么快动手,可安如慕这么一来,她就不能继续坐以待毙了。 一听她还要自己出门,罗云溪立马就不干了,“你还要乱动,你才躺了几天啊。” “也不是非要在这两日嘛,可以先找人去咱们的商铺里捣乱,就说是阿善部的人。” 宴心看他这样,不由心里有点慌张,她什么时候这么在意罗云溪的感受了? 第一七七章 完颜旧景 “收拾好了么?我们得快点了,要不然罗云溪那小子又要来拦我了。” 宴心一边匆匆忙忙的给自己整理头发,一边警惕着门口的动静,罗云溪留下的那些暗卫早就被靖儿派出去做些可有可无的事了,现在正是溜出去的好时机,她哪有错过的意思? 靖儿找寻着搭配今日这件翠绿衣裳的发饰,不由埋怨道:“小姐,这才第几天啊,您的伤还没好呢就到处乱跑,我劝你还是听罗公子的话好。” “你什么时候这样向着他了,我才是你的主子。”宴心气不打一处来,真害怕这小妮子会通风报信。 “那主子你是要带哪一只钗呢?”靖儿也不坚持,一手拿着翠色的玉簪,另一只手拿着青色的翠鸟珠钗。 她随手拿了玉簪插到了发间,站起身来整理衣袍,急匆匆的询问:“都行,最重要的是快,马车已经在后门口了吧?” “都已经安排好了,到时候直接去街上,绝对是最显眼的街道。”靖儿知道她的打算,心里虽然是不情愿她冒险,但小姐决定的事又哪有转机呢。 宴心自己推开了门左右环顾,见没有外人后赶紧拉着靖儿的手避开了其他人。说实在话,其实她的伤口并没有完全好转,现在走起路来还有震痛感。但她必须忍着,撑到看到阿善部交出布防图的那一天。 “那就好,咱们的人手都安排上了吧。” 靖儿跟着她小跑,看宴心的姿势动作没有异样,她倒也是放心了,“戏已经备好了,就等您敲锣了。” 坐上马车之后宴心的心总归是平静了下来,不由唤车夫快走,以免耽误了好时辰。 距离她受伤到现在已经有十日了,太久没有呼吸澜州城的空气,宴心竟然觉得心情大好,靖儿也不知道从哪儿翻出了一个暖手壶递到宴心手上,生怕她着凉。 宴心抱着暖手壶巴拉在窗口瞅着外面的情况,之气前阿善部的宵小骚动不断,可在父亲的安排之下澜州城的表面还是一片祥和。 “你们干什么!” “干什么?你还不清楚么?” 一听到有热闹看,宴心立马叫停了马车,这是他们家的点心铺,这几个人也是她叫来冒充阿善部使者的。 反正平南王不相信不要紧,最重要的是让百姓们知道,柳家是不可能和阿善部联合的。 “这里可是澜州城,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当然是阿善部的使徒,我们在天榆边塞那样辛劳,吃友国几个枣干怎么了。” 另一边突然传来了训练有序的脚步声,宴心立马看了过去。见一支队伍快步跑了过来,直接冲进了宴心面前的那一家商铺。 糟糕,平南王竟然来了。 “放肆,把这些人都抓起来,送到州牧府去!” 平南王出现的第一件事就是召集众百姓,当着百姓的面,将这些闹事者缉拿归案。 而那些亲兵嘴上还振振有词。 “我们王爷最近看出了阿善部最近骚乱不断,早就等着你们自投罗网了。” “柳阀为了避人耳目竟然愿意砸自己的生意,真是让人笑话。” “这点小动作哪能逃得过我们王爷的法眼,大家伙都来看看啊!” 宴心坐在马车上看着外面的动静,心里七上八下,没想到这个平南王竟然看穿了她的把戏。所以将计就计,利用这些恶闹事者坐实柳家私通阿善部的罪名而已,可是那些人的性命,她也不能不救。 “我怎么不知道,这澜州城什么时候换了州牧,有什么时候换了城主了?” 她在靖儿的搀扶下跨下马车,慢步走到平南王的面前,半点看不出我是一个受伤之人。 百姓也难得见到这位小姐遇上平南王,有热闹又怎么能不看呢。来来往往的人越来越多,一下就把宴心给围住了。 自从宴心回到澜州之后,这是她和平南王的第一次见面,看到宴心越发水灵清丽,平南王不自觉地想到了自己家疏影,若是她还活着,又怎么会有柳宴心的落脚之地呢。 带着这样的恨意,平南王冷笑开口:“哟,柳家侄女前些日子不是受伤了么,怎么这会儿就跑出来了?” “柳家受伤?平南王知道我受伤了?”宴心说这话的时候表现的十分诧异,之前父亲已经封锁了所有的消息,城中的人都只知道她吃坏了东西,却不知道她曾经受伤。 平南王这才反应过来,若她说出是被阿善部所伤,那么这勾结一说就不成立了,这不也就证明了他在偷偷探听么? “不过是道听途说来得,见到柳家侄女没事我就高兴了。”平南王又重新推起笑脸来,推翻了之前的话。 “谣言止于智者,我相信平南王您是聪明人,既然分得清这是谣言,那就应该明白不应该捕风捉影,看看您管教的府兵口出狂言、以讹传讹,还像是为人臣子的模样么?” 宴心这话既是说平南王总是不分青红皂白的相信谣言,那也就让百姓知道了,平南王是说的话并不可信,并且还能治他一个霍乱超纲的罪,毕竟哪儿有府兵能这样整齐划一,训练有素呢? “哦?难不成你父亲没有和阿善部来往?要不是你姨娘撞破了这场谋划,又怎么会被残忍杀害送出府去?” 平南王说的掷地有声,恐怕百姓们不知情一般。 得了这样疯狂的消息,不少人都捂住了嘴,指指点点,似乎也是沉浸在这真相的惊爆程度里。 宴心看着这样的情况并不慌张,也没有在意众人的看法,只是镇定自若。 “看来平南王认错的可不是一两件事,我姨娘分明就是死于刺客之手,恐怕就是有人故意栽赃陷害,要蒙蔽像平南王一样的……人。” 平南王早就知道这丫头伶牙俐齿了,便指着被扣住的这些穿着阿善部服饰的人。 “既然如此,那这些人呢?既然他们来你家的铺子里捣乱,侄女又要怎么处置呢?” 眼前的人不过就是想要借助自己的手处置自己的人,好让其中一些贪生怕死的说出真相来。可这些人都只听她的命令,就算要要他们死也不会有异议。 但……现在还不是他们牺牲的时候。 “阿善部和天榆毕竟是相交多年,虽然有错但也不至于治罪,只有放他们回去才能证明我天榆的大度。” 宴心没有半分畏惧之色,反而是看了他们一眼,让那些府兵放人。 “可是一味纵容只能让他们变本加厉,侄女可是将军独女,也该遗传到柳阀那般的果决吧。若是这样犹豫不决,又怎么能给百姓一个交代,又怎么能证明你们柳家有保卫家国的魄力?” 平南王这样咄咄逼人,宴心还真没想到呢,正当她要回嘴,却有另外一个女人站了出来。 “早就听说平南王最是有气魄有胆量有野心,还有人说尊王相宜的齐桓公和位高权重的司马昭也不过如此吧。” 齐桓公和司马昭,这两位都是历史上鼎鼎大名的挟天子以令诸侯的胜者,以这两人比平南王,岂不是要给他安一个不仁不义的头衔了? 宴心转过头来,却发现这个女人穿的也是阿善部的服饰,她的年龄应该比宴心小个几岁,容貌也不差。 “你……你是谁,竟然敢出言构陷!”平南王指着这个来路不明的女子,不知道这个凭空出现的女人什么来头。 这女子昂着头走上前来,气势不比平南王差,一字一句道:“我,阿善部郎主之妹,完颜旧景!” “什么?柳宴心你好大的胆子,竟然还说没有和阿善部私下勾结,这就是铁证!”平南王后退了几步,实在是想不通这是不是上天在帮助自己。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我本以为天榆是诚心和我阿善部修好,所以十几年来都是相安无事。原来你们天榆的王爷都是这种赶尽杀绝的人,我不过是派人试试你们天榆人的善心,现在看来也不过如此。” 这个女子也不是好惹的,平南王不过是说了一句,她就说了三四句来顶,看来也是个如宴心一样的人。 “既然这样,看来你们的诚心也不过如此,平南王殿下既然铁了心要和我们开战,那我敢相信,明日自边关的战书就能送到你们皇帝的金銮殿!” 她把这话说的决绝,而且还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岂不就是要让平南王难堪么?今天把事情闹得这么大,不就是要把开战的由头放到平南为身上么,这么大的罪名他可受不住啊。 “你,你这丫头!迟早有你好看!” 平南王料到今天中了他们的埋伏,自知丢不了着脸,便扔下了那几个闹事者回去了。 众人看了一会儿无由头的热闹也都慢慢散去,宴心方才尽力撑了这么久,早就体力不支了,她往后稍稍一斜,靖儿这才快步上前扶着宴心。 宴心没有耽搁,走到了那女子的面前道谢:“多谢这位小姐相助。” 那女子回以一笑,淡然道:“我只是不忍这位女郎被人欺负罢了,我姐姐曾经说过,路见不平理应相救。” 她方才说自己是阿善部郎主的妹妹,又姓完颜,自然是阿善部身份高贵的人,他们一族真是有趣。一面刁难宴心背后捅刀,一面又明送秋波,这是何意呢? 难倒这就是宴心苦苦等待的时机么?既然对方已经递出了手,她怎么能不接呢? “那我请这位小姐喝一杯……”宴心话还没说完,就被靖儿拉了一把,是在提醒她伤口未愈不宜饮酒,所以她只能改口。 “咳咳……喝一杯茶。” 第一七八章 等价交换 杏花居的二楼回廊中,宴心与完颜旧景盘腿而坐,靖儿给两人都倒了一杯茶便退下了。 此时此刻,宴心才能好好的看看这位完颜小姐的面容。 作为荒漠中的女子,她有着阿善部天生的长睫毛和大眼睛,她的身姿和容貌也并没有受到风沙的影响,想来确实是贵族,十指不沾阳春水的那种。 可宴心也想知道,之前阿善部的人那样对她下毒手,为何这个完颜旧景还要冒然与她会面,甚至帮助她蒙骗平南王。 “完颜小姐怎么会突然来到天榆呢?”她轻轻抿了口茶,不经意的问道。 “我喜欢天榆的风土人情,所以特意来看看。” 完颜旧景回答的十分迅速,也不像是在骗人,她坐在二楼的栏杆旁往楼底下看去,眼里满是憧憬。 宴心曾经听过,阿善部曾经因羸弱不堪,所以经常受其他部族的欺辱,逐渐就被赶到荒漠之中。就算现任狼主完颜折木再多算计,也不过是占领了荒漠周围的土地罢了,他们天生就生在风沙里的人,对这些富庶的景象自然是心驰神往的。 “可最近时局不好,小姐还是不要乱走动好。” 如今的澜州城可不比以往,先看她年纪还小,本来平南王肯定是不会轻易放过她的,便好心劝她莫要惹是生非。 完颜旧景轻轻一笑,面对着宴心诚恳道:“我这一次不光是来看风土人情的,也是特意来向柳小姐赔罪的。” “何罪之有?” 阿善部的人在城中做了这么多事,赔罪是应该的,可宴心也没打算就这么说出实情,故意反问。 这会儿完颜旧景站起了身,恭恭敬敬的像宴心鞠了一躬,这才答话。 “我知道姐姐之前多有得罪,虽然我不知道她为何处处针对柳女郎,但她也只是想为阿善部的族民们某一份出路罢了,所以我替她向女郎您道歉,希望女郎您原谅我们的莽撞。” 宴心有伤不好迅速起身,只是给身边的靖儿使了个眼色,让她扶完颜旧景坐下。这种故意示好的戏码,宴心可不会轻易相信,但是表面的功夫她还是要做到位的。 “她是她,你是你,我当然不会因为别人的过错而怪到你身上了。” 说是这么说,但宴心并没有表示接受她的道歉。因为就算她接受了,可对方既然已经做到这个份上,也不会罢手! 完颜旧景似乎是猜到她的想法,重新坐到了她的面前,分析着自己族中的情景。 “姐姐的心意已决,我没有办法说服她,所以我只能亲自来到澜州城阻止了。但我在这里一日,阿善部的暗兵团就不会轻举妄动,柳女郎也就没有后顾之忧了。” “心意已决?什么心意?” 宴心也想知道这个完颜折木究竟有什么打算,她和楚国又有何仇怨。 “和天榆开战的心意,目前她已经开始拉拢其他部族了,只要有三部点头,她就会不顾一切的与天宇为敌。” 看来阿善部真的打算孤注一掷了,想要集合部落的力量反抗天榆一个大国,难怪自己上一世有那么接连而起的战役要平定,原来都是阿善部的完颜折木引起的,看来决不能让完颜折木下手。 但眼前这个完颜旧景似乎毫无敌意,宴心也想听一听她的看法。 “那你准备怎么做呢?” 她微微迟疑,咬了咬嘴唇,做出一副小女人的姿态,吞吞吐吐才说了个大概:“我……我想代表阿善部和天榆的皇子和亲,只要我们和天榆缔结姻亲,让族民们看到天榆的善意,一切也就迎刃而解了。” “你要牺牲自己的幸福?这值得么?” 宴心嘴上这么说,心里却觉得这个想法十分可行,先帝在位时,为了和十二部落达成盟友,也没少上自己的儿子们娶族长、亲王、郎主的女儿啊,妹妹啊的。 完颜旧景倒是识大体,清楚自己的处境和作用,一旦开战百姓们的疾苦暂且不说,若是她姐姐输了,那就是一败涂地绝无东山再起的可能,好不如找这个机会平息干戈呢。 “没有什么值不值得的,早就听说天翼的皇子个个都是骁勇善战才华横溢,能够得到他们的垂青也是我的福气啊。” 看来完颜旧景根本就不了解天榆的皇子们,宴心左思右想,根本就没有一个皇子是她所说的样子。 “这件事恐怕不好办吧,毕竟你只是孤身一人,也没有文书和使者什么的,身边也只有这么保护的人又能怎么去和陛下商议呢?” 毕竟还是个小姑娘,一个人就敢往天榆闯,这些东西若是没有准备,又有谁会接见她呢。 “这就要劳烦姐姐引荐了。” 她的算盘倒是打得响亮,一早就摸清楚了柳宴心的底细。 “我之前听说陛下的公公去您府里宣旨了,希望您到时候去赴国宴,希望到时候您替我美言几句,谈下这桩婚事。到时候您不只是我阿善部的恩人也是天榆的重臣啊。” 听这话确实是一举两得,真不愧是完颜折木的妹妹,说起话来一套一套让人不好拒绝。 但宴心才不会因为这虚无缥缈的恩情做这种傻事,谈成了是皆大欢喜,谈不成可就是撺掇挑唆的罪名了,朝中那群爱看热闹的大臣指不定怎么借题发挥呢。 宴心耸了耸肩,摆出一副为难的模样,沉吟道:“可并没有什么东西能证明你的身份的,而且其他几个部落也是虎视眈眈的盯着太子妃的位置,我看你还是需要一件像样的东西才能说服陛下。” “这太子妃……我却是不想做,如果是二皇子的话倒是也可,还请姐姐快帮我出出主意。” 秦玄琅? 宴心一开始还以为这姑娘是初出茅庐不懂行情,现在才知道她看男人的眼光真是差到家了。 秦玄琅现在在朝中的势力确实是比太子更胜一朝,可这个男人只会把所有靠近他的人当成利用的工具罢了,完颜旧景竟然想送上门去让他利用,看来也只是调查了一些皮毛而已。 但既然这位完颜家的小姐邀请她帮忙,她就顺势而为了呗。 “不知妹妹可愿意用阿善部的军机布防图……来做这敲门砖?” 完颜旧景神色一变,似乎万全没想到宴心会如此狮子大开口,竟然公然问她索要这样东西。 “军机布防图……这可是我阿善部至关重要的一件!” 宴心没有半点觉得不妥的样子,“对,正因如此才会更显诚心啊,既打消了陛下的顾虑,又让你姐姐没有这么快能够出兵,一举两得何乐不为?” 既然要送军机不放入,那转手之际宴心必定能找到机会拓印一张,这样师门的任务补救完成了吗? “这……这倒也是啊。”完颜旧景一时拿不定主意,所以也只是迎合,没有真的点头答应。 此时此刻,最会做好人的宴心当然要帮她一把了。 她饮尽了杯盏中的茶,慢慢悠悠的放回桌上,又重新拿起茶壶给完颜旧景添了一杯新茶,小声谋算。 “其实也不急于一时,完颜小姐大可就好好考虑一下。毕竟嫁给我朝最有能力的皇子,未来恐怕也是能够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总比参与一场胜负未知的博弈要好吧,这名正言顺和窃国盗贼,总是容易选的吧?” 与其说是帮忙,不如说是威胁,宴心在心里都忍不住为自己叫好。 “谢柳女郎指点,旧景明白了。” 完颜旧景失去了原本的喜悦之色,想来是宴心的话起作用了。 她心满意足,眼看时辰不早了,要是晚回去肯定会被罗云溪诟病,便急着离开。 “那就好,今日我也累了,就先回去,若是有什么事就来将军府找我吧。” “我送女郎。” 宴心点点头,抓着靖儿的手慢慢走下了楼。 坐在回府的马车上,靖儿憋了一肚子的疑问准备问宴心,“小姐,你真的要帮那个阿善部的女人么?他们那么凶残一定不是什么好人!” “我的目的是军机布防图,只要顺利拿到这样东西我不在乎过程。” 或许是老天爷看宴心最近操劳过度了,所以便把这机会送上门来了,她完全不在乎完颜旧景真正的想法。 若是她不愿意换,只能说明她道歉不够诚心说不定还必有用心;若是她愿意换便更好,成人之美,送给美人到秦玄琅手上,看看他要如何处理。 “那万一她真的给了,我们岂不是还要帮她和亲?要知道二皇子中意的可是您啊。” “秦玄琅可不像你想的那么简单,他中意的不是我,是我作为三品将军女儿的身份,现在有一位更有价值的女子可以选择,他何乐而不为呢?” 之前的事只有她和鸾儿知道,靖儿并不知情,宴心也没打算和她解释太多。 “反正小姐也是倾心罗公子的,这个二皇子哪一点都不比罗公子好呢。”靖儿不以为意,提起了罗云溪这个人。 “那你说说他到底哪里好了,我怎么一点都看不出来。” 正好到了府门口,宴心吃力的下了马车,故意要让靖儿说出个一二三四点才肯作罢。 靖儿得了指令,乖乖巧巧的专心分析。 “罗公子心地善良啊!那一次您中毒他日行千里也要找到解药,而且还守在你身边寸步不离,眼里心里就只有你一个人,而且他还会说笑懂得讨女孩子开心,比那些闷闷的男人好了太多了……最重要的是他长得也好看,只要见到他就会高兴啊!” “既然我这么好,以后你主子过门了,我娶你当小的吧,让你也日日高兴高兴?” 罗云溪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眼角眉梢都是笑意,看来靖儿的这一通夸奖对他来说很是受用! 而宴心听的专心,也没有发现这个倚在门边的人,着实也被吓了一跳。 “罗……罗公子你……”靖儿一下被吓得满脸通红,急急忙忙躲到了宴心的身后,一副再也不好意思见人的模样。 宴心噗嗤一笑,将她拉了出来,“你也说了他最爱说笑了,你又何必当真呢。” “也是也是,这件事还得要你主子点头才行呢,她这么会吃醋恐怕难咯!”罗云溪没有打算这样容易放过靖儿,便硬是扯着宴心说事。 宴心也是生闷气,一脚踢在他的膝盖上,“哼,你想娶多少就娶多少好了,我要是眨一下眼睛就不姓柳!” 这下靖儿更是不乐意了,推开他们两率先走进屋里道:“你们两个说笑还非得带上我,我可不干了。” 第一七九章 竖壁清野 虽然靖儿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但罗云溪很快就有转移了目标。 他扫视了宴心一眼,确保宴心的伤没有问题才搂住她开口道:“你知不知道你现在是众矢之的,所有人都希望你有事,你真的不该随便外出。” 宴心没有搭理他的质问,跨进房间之后就脱了鞋,把外衣一扔就像一只投了粮食的小老鼠一样爬上了榻。 房间里金丝碳的味道她非常喜欢,烤的身上暖洋洋的,也不知道靖儿怎么突然就把她的喜好拿捏的这么精准了。 匆匆收拾了一番之后,她一抬头却见罗云溪还是噘着嘴生气,便只能故作委屈道:“我之前说过了,我不出去就没有和他们正面交锋的机会,况且我今天也不是没有收获。” “你是指遇到完颜旧景?” 罗云溪没好气的替她答了话。 “你怎么知道?”宴心没忍住惊讶,一下就问出了口。 她明明确认过的,已经甩开了所有他的眼线,为什么自己的一举一动他还是能在第一时间知道呢。 罗云溪不是不知道她的疑惑,便坐到了床边拿出已经准备好的药包,开始伸手替她换药。 “你是我的女人,这叫做保护。如果我不撤走暗卫让你有机可趁,谁知道你会用什么其他危险的做法逃出府去?况且你怎么知道完颜旧景真正的目的,说不定她和她姐姐就是一丘之貉!”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罗云溪越来越在乎她的安危,宴心心里十分感激,但她知道这样下去并不好,因为事情已经不是宴心所想象的样子了,未来的危险只会更多,凭借他的一己之力有如何对抗千军万马呢? “靖儿,帮我把路芒叫来,就说我有事求证。”宴心没有着急回复,反而想了一个法子先支开了靖儿。 “是,小姐。” 论知趣,莫过于靖儿,她知道这样的气氛不适合有第三个人在场,便再出门之后也叫离了门口的护卫。 宴心侧过身去,大大方方的腾出手让他替自己换药,与此同时嘴上也没有歇下。 “罗云溪,我知道你这是为我好,而我也很喜欢你……如果我不需要复仇、不需要查明真相,我肯定愿意随你离开这里……可是不行。我来,本就是带着目的而来的,在没有完成目的之前,我一定要确定好自己的目标和本心,我也希望我爱的你能支持我,如果有一天你都不愿意再帮我了,那我做完那些事之后人生有有什么意义呢?” 她现在开不见罗云溪的眼睛,正是说这些话的时候,而这一长段的话过去之后,迎来的只有持久的沉默。 罗云溪自己不是没有想过这些问题,他的心里也和宴心一样,一次一次都在做斗争。 生活在皇室的人,有多少是没有染过鲜血的,有多少是没有执念的?他已经经历过太多了,当然不希望自己的女人再去经历一次了。 可是……要想成为他的女人,就应该有过人的胆识和坚强的意志力啊。 他看着宴心腰间那一道长长的伤口,此时皮肉还是分明的,还是沾染了结痂和未清理掉的血色的。 如果……柳宴心真的按照了自己的想法去活,那又是怎么样的方式呢? 那样,还是真正的柳宴心么? “如果你不需要复仇,也没有目的,我们绝不可能相遇。我喜欢的就是现在的你,你不用压抑自己。” 顺着宴心的话,他的自己的态度也说清楚了。其实他很早之前就说清楚了,但是一次又一次的推翻了自己要支持她的誓言,而这一次……他决不食言。 “谢谢……” 宴心听了此言,稍稍点了点头,慢慢的转过头来冲他笑。 纱布一圈一圈的绕过了宴心的细腰,罗云溪提出了自己的想法、 “如果你真的想要知道自己的身份,为什么不去问柳阀,他既然接纳了你,肯定是知道这其中的巨细的。” 宴心不是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可是要她迈出这一步,未免太难了。 “我……我只是不想打破现在柳家的平静而已。” 她重新穿好外衣,对这件事也有自己的矛盾。自从抚养她长大的母亲去世以后,她就早也没有体会过来自家里所给予的温暖,现在好不容易将会破坏这个家的人都赶走了,她哪里舍得让柳家在遭遇一次关于亲情上的重创呢? “既然父亲不愿意提起,那还不如就保持现在一家人其乐融融,共域外敌的情景呢,这是我曾经一直想要的家,我不想就这样……轻易失去。” 她把自己的想法如实告诉了罗云溪,希望罗云溪也能理解自己。 但很明显,这件事罗云溪又有了不一样的看法。 “你为什么不愿意换一种想法呢?说不定他也在找机会和你谈这件事,你之前说过你爹不善于表露自己的心,既然如此你为什么不率先与他坦白呢?” 见宴心低头不语,他更加心急了,好似这件事比他自己做选择还要重要一般。 “柳亦辰也好,府里其他人也是,难道因为你不是柳家的血脉他们就不会待你如初么?难道你和他们的情分就抵不过这血脉相隔么?”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罗云溪这个不理世事、对一切都没有兴趣的纨绔子弟竟然愿意一改常态,对自己的事情这样上心了。 宴心看着他的双眼,竟然不自觉地吻上了他的唇。 有他在,就有坚实的后盾在。 “宴心妹妹,我来了。” 路芒的声音从门外传来,估计是靖儿方才提醒过她罗云溪也在房内,所以她才会显得如此客套。 宴心火速离开了罗云溪的怀抱,清了清嗓子,“进来吧。” “不知道宴心妹妹找我有什么事吗?” 这一回路芒恢复了曾经她自己喜欢的穿着,说话也显得俏皮起来了,看来应该是罗云溪在场的缘故。 宴心冲她招了招手,示意道:“不用拘束,他也是自己人,咱们就有一说一了。今天我在街上遇到了阿善部的完颜旧景,我想你应该认识这个人吧。” 既然是路芒把阿善部的人引来的,那么她就应该对完颜家的人有所了解才是。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要想知道完颜旧景的真正目的,还需要路芒帮忙解惑。 路芒一开始对罗云溪的敌意是非常强烈的,甚至劝说宴心院里罗云溪,可是自从还是那告辞罗云溪求药的事情过去之后,路芒也就没有怎么再提过了。 虽然宴心让她把罗云溪当做自己人,可路芒仍旧是一副警惕的表现,说话也都是藏着一半的。 她点了点头,不太愿意全盘托出,“确实是认识。” “那她的人品如何,又是否值得结交呢?”宴心乘胜追击,势必要打破她对罗云溪的偏见。 “毕竟也是完颜家的女人,论智力和胆量肯定不比旁人差,不过她从小就非常要强,所有的东西都要最好的。我还听说她一直都不喜欢在荒漠的生活,立志一定要生活在三国之中。” “这一点我今天倒是看出来了,可……” 宴心一直先入为主了阿善部和楚国是敌对状态,确实没有想明白一件事,那就是为什么阿善部要和楚国为敌的同时还想要问鼎北方? “那完颜折木也只是个女子,既然要找楚国的麻烦,又要让天榆不好过,难道她的野心就这么大么?” 宴心不有佩服这一对姐妹,生处乱世荒漠却又这样的雄心,果然是女中豪杰。 “楚国的成立是因为圣女琳琅致富有方,才能辅佐君王一路披荆斩棘,得到今日的成就。而百年前的阿善部本也有同样的机会,但是天意所向,失之交臂。所以他们才一直怨恨楚国,如今圣女的荣光日渐稀薄,终于等来了这个报仇的时机怎么能不抓紧。” 路芒不紧不慢的道出了当年的事件,也就阐述了为何阿善部一定要追杀宴心的缘由。 “报复楚国是阿善部世代的目的,而问鼎中原则是完颜折木自己的野心。”罗云溪抓住了时机代为总结。 宴心上一世作为一位常年驻扎边塞的女将军,自然明白其中利害:“既然他能把自己的野心公之于众,那就说明他有足够的能耐成事了?后来天榆和部落之间的战争在所难免,也一触即发。” 三人心如明镜,但同时也都没有特别好的主意,直到靖儿在外头传来了消息。 “小姐,外面有一个孩子说是替完颜女郎送信给您。” 靖儿一直守在门外,刚刚得了这不得了的消息之后只能小声打扰他们了。 “送进来吧。”宴心正好想要好好了解一下这个完颜旧景,没想到她真的每一步都能算到宴心的心里。 这信上说完颜旧景对宴心的伤势非常自责,所以打算替阿姊送一份礼物给宴心,以表歉意。便约她三日之后参加澜州贵女们的一场聚会。 看来这位完颜女郎也是有些手段的,这才来到兰州城多久就能打入澜州贵女的内部,还能得到她们的邀请。虽说那些贵女们也曾经邀请过宴心参加,但宴心一直以身体不适推脱,所以并未和这些女人结交。 也不知道完颜旧景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但是去看看也不会掉一块肉。 “我陪你去。” 路芒一直都听过完颜旧景的故事,但是从未见过真人,她倒是想好好会一会这位“荒漠公主。” 第一百八十章 借力打力 与完颜旧景相约的地点在华池园,这一处园子是澜州城某位商户专门为设宴而立的院落。里头有九处清水池、十四处落山亭、三十六种奇珍花草,还有东南西北四个门,故而得名华池园。 毕竟当时的投入过大,为了让这院子不至于亏损,商户便放出了消息,只要有人想要在澜州城做东,就可以来租借他们家的园子,一应所需都能安排到位。 宴心自然也不是第一回来这园子,只不过上一次来的时候,还需母亲牵着自己呢。 她收回思绪,没有急着下马,而是想看看都有谁已经在园内了。 “哟,宴心女郎这么早就来了,快进来喝茶吧。” 直到完颜旧景换了一身天榆服饰笑盈盈的走出来,宴心才反应过来,原来这一次做东的人是她。 此时门口已经停了三四顶锦轿了,看着轿子上面的标识,宴心能判断出前来赴约的都有谁家的女眷。 宴心在靖儿的搀扶下走下了马车后,完颜旧景直接吩咐了底下的人道:“轿子就停到后门口去吧,待会儿还有不少贵女们会来,免得把门给堵上了。” 靖儿冲马夫点了点头,马夫便跟着园子里的小厮去移马车了。 “不知道完颜小姐请我来,可是考虑好了么?” 宴心慢慢悠悠的跟着她跨进园子里,明明是十二月的天气,可这园子里竟然还有鲜艳色彩,这倒是让人吃惊。 完颜旧景没有半点不情愿,反而是而非常配合的模样。 “宴心姐放心,这军机布防图已经在赶来的路上了,只是为了表达我的歉意,今天这份礼物您一定要收下。” “什么礼物?”宴心不由怀疑,和一群女人在一起能是什么好礼物呢? “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完颜旧景就这样带着她走到了一处摆满了屏风的亭子里,这些屏风高而华丽,既能遮挡风霜,又有观赏作用,确实是好地方。 亭子中间还摆了好几个炭盆,聚在一起摆成了鱼儿的形状,似乎完颜旧景为了这次的宴会花了不少心思。 几位贵夫人此时正聚集在一起聊天,见宴心过来了,赶紧都转过身来见礼。 这倒是让宴心大吃一惊,她从不参加这种宴会,又怎么能够得到这些有身份的女人的见礼呢? 见宴心有些不自然,完颜旧景便率先开口打破了沉默:“这几位宴心姐一定比我还要熟悉吧。”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柳宴心根本就不认识她们,所以这话的意思就是叫她们都自我介绍一下。 “柳小姐,小女是城南皇商徐掌柜家的女儿,上一次才女大会的时候,也曾一睹您的风采。” “宴心小姐,我是澜州城最大的盐商吴良才的夫人,和您的母亲曾经也是好友呢。” “奴家是阮仲药房的崔氏!” 完颜旧景拉着她挨个走过这些女人的面前,这些个女人便一个一个的介绍着自己。 直到走到最后一个女子的面前,宴心才发觉这个女子和旁人的气质都不一样,她的眼睛很大,生的又水灵,整个人看着娇嫩,绝对是男人们都喜欢的样子。 “这一位是州牧张遗大人的新宠,也是江北孙家的二小姐晗姜,半个月前张大人聘礼已下,过几日就要进门了。” 完颜旧景注意的宴心的目光,便挤上前来替她介绍。由此可以看出,完颜旧景确实是迫切的想要在天榆立足的,要不然怎么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聚集澜州城的贵女们,而且还可以对她们的身份背景了如指掌呢? 从身边几个女眷不屑的目光来看,完颜旧景说的不错,否则他们也不会露出羡慕嫉妒的神情。 宴心冲她点了点头,不由评价道:“原来是这样啊,还真是貌若天仙呢。” 这简直就是一个刚刚及笄的黄花大闺女啊,也不知道张遗是走了什么运气。原本的夫人就已经是貌美如花了,竟然连这个妾侍也这样娇艳。张遗得到了保生大帝的保佑,竟然能享这样的齐人之福。 这孙小姐也是客套,缓缓行礼之后才道:“宴心小姐才是真正的天仙呢。” “你们两个就别谦虚了,既然如此有缘那不如我们三个也一起喝一杯茶?”完颜旧景的手里不知何时多出了两盏茶来,一杯递给了孙晗姜,一杯递给宴心。 孙晗姜甜甜一笑顺手接过,“如此甚好。” 既然孙晗姜已经答应,宴心也就没有拒绝的道理了。可她刚抬起手来,完颜旧景的手就一抖,宴心没有接稳,一整杯茶全都泼到了孙晗姜身上。 三人同时一愣,完颜旧景抢在前头用手帕为她擦拭,可孙晗姜今天穿的是白衣,这样一来她的衣服上就多了茶水的痕迹。 身边看热闹的大有人在,她们眼里都藏着笑意,好似孙晗姜出丑是她们最想看到的一般。 “哎哟,真是不好意思,弄湿了孙小姐的衣服,这大冷天的可不能穿在身上了!” 说罢,完颜朝着人群里喊了一声,便有个小丫头冒了出来。 “星月!赶紧带算小姐去后院里换一身新衣裳!” 孙晗姜本就是个好说话的,连忙摆手,“哎,不打紧的。” 可仍旧是拗不过完颜旧景的道理。 “孙小姐,这一次我从阿善部带来了一下我们的布料服饰,原本就是送给你们的,您先穿出来给诸位夫人女郎瞧一瞧,也好用美貌帮我镇镇场子啊。” 她这话说的恳切,又带了几分央求,孙晗姜到底是个女孩,哪能不给面子呢? 况且这茶水分明就还是完颜旧景故意泼出去的,竟然还说是准备好了衣服可以替换,肯定是别有用心了。 宴心站在一边并没有戳穿完颜旧景的把戏,她不禁怀疑这个女人要送的礼物难道就是替自己整治一下张遗的新小妾么? “也好,有劳完颜小姐费心了。”终于孙晗姜还是点了点头,跟着婢女退了出去。 而其他的女人们也站到了一边,等待着欣赏一会儿的皮影戏了。 见身边没了耳目,宴心才开口问道:“完颜小姐这是何意啊?” 完颜旧景莞尔一笑,拍了拍宴心的手,别有深意:“这礼物已经在路上了,宴心姐姐不要着急嘛。” 着急?宴心可一点也不着急。 “那我就拭目以待了。” 说完之后她就找了一个宽敞的地方坐了下来,品尝桌上的那些瓜果点心。她不由想起了自己在城外的桂花园,恐怕在寒冬里应该是一片衰败之景了吧,若是能找到机会让其在冬天也有用武之地,说不定还能赚一大笔。 皮影戏开场,女子们嚼着瓜子七嘴八舌的相互攀比讨论,一边说着谁家的八卦,一边嘲笑哪一家还没有个接班人。 宴心坐在角落里,心想着完颜旧景说是邀请了澜州城有头有脸的女眷,恐怕是想从他们口中探听出些什么有利于自己得消息而已。 “哟,这还真是热闹啊,完颜小姐还真是大手笔。” 这会儿不知道怎么了,张遗竟然明目张胆的带着人走了进来,一开口就是寒暄。 “这不是张大人么?”完颜旧景迎了上去,表情却有些不自然,像是同样怀疑张遗是怎么找过来的。 连同那些女眷们也面露难色,似乎张遗的出现已经让她们此次的宴会受阻了。 “就是听说各位夫人小姐们都在此处设宴,所以本官特意带了人来保护,都说最近澜州城不安稳,总有一些蛇虫鼠蚁四处乱窜,为了诸位的安全……” “啊——” 张遗的话还没说完,一声女子的尖叫从后院传出,紧接着又是一场骚动。 “不好啦!不好啦女郎!” 那名叫做星月的婢女尖叫着从后院里逃了出来,并且头发散乱,像是经历了一场大乱。 “有男人!有男人轻薄了孙小姐!”她带着慌张的口吻捂着自己的眼睛,整个人都在丝丝发抖,似乎看见了什么不该看到得到东西。 “什么?” 张遗和完颜旧景同时开了口。 一听到自己未过门的新夫人被别的男人轻薄,张遗的面子立马就挂不住了,一旁女眷们同样也面面相觑。 “胡说什么!还不赶紧带我和张大人去看看!” 完颜旧景是第一个反应过来的,赶紧让丫鬟们稳住了那些女眷们,自己让这丫鬟领路过去。 “是……是是!” 婢女止不住的结巴,好像自己不该讲的那么大声。 完颜旧景正要跟上那婢女,可是看了一眼身边站着的宴心,随后攥住了她的手道:“宴心姐,我知道你主意最多了,我怕应付不来,你也陪我去吧。” 宴心不知道这是不是在完颜旧景的计划之内,但她又如此清幽,自己也只能硬着头皮进去瞧瞧。 不知怎么的,现在的后院已经被一群人给围住了,那些人手里都拿着兵器,看到完颜旧景等人的时候不禁皱眉,似乎是没见过这种场面,而这些人的穿着让宴心一眼就猜出了屋里的人可能是谁。 “世子,您这是要做什么啊?” “你这个女人!还不肯说实话么?” 隔着没有多远,宴心等人就听到了里面传来的动静,另外的女眷们当然是上赶着要来看热闹的,听了这一番言论之后不仅脸红心跳,怀疑里面正在上演着什么活色生香的戏码。 “宁不屈?” 张遗也辨认出了里头的人是宁不屈,赶紧快步走了过去,呵斥道:“还不赶紧让开,若是我新夫人出了什么事,要你们好看!” 那些府兵自然是认识张遗的,他们的主子是个名存实亡的世子,但是张遗可是朝廷命官,肯定是开罪不起的,他们只能避让。 宴心快步跟了上去,生怕自己看漏了谁吗,也生怕自己糟了什么算计。 刚推开门宴心就惊呆了,白色的衣服散落在地上,也不知哪来的水盆就这样倾翻,就连床榻上也是一片狼藉。 此时的孙晗姜用双手紧紧的捂着自己的胸前,不停的往屏风后面缩,而宁不屈就更加好笑了,毫不在意的瞪着孙晗姜,自己的裤子还有一个大窟窿,完全不知道避嫌。 见到这些人进来之后,孙晗姜大叫一声瘫倒在地捡起衣服,宁不屈不知道哪儿冒出了这么多人,竟也不知道从哪儿开始问。 “荒唐!你们竟然在这行苟且之事!竟然……竟然还因为偷欢打碎了先帝御赐的九龙衔月瓶!” 完颜旧景这一嗓子下来,估计整个院子里的人都听见了。 原来倒在地上的不是水盆是九龙衔月瓶,宴心这才明白过来,这才是完颜旧景要送给自己的礼物。 第一八一章 借刀杀人 女眷们一股脑的涌了进来,看着这样的景象后,不自觉露出笑意的大有人在,她们都忍不住的好奇张遗究竟会怎么处理这一桩破事。 “宁不屈!你在干什么!” 张遗看不下去了,立即上前厉声质问,宴心能够明显的看出他的脸都气歪了。 而这些人突然的出现,打乱了宁不屈的审问,他心里也有些纳闷,特别是方才完颜旧景的话。 “州牧大人看不出来么,当然是追查阿善部的奸细了。”宁不屈指着孙晗姜,看来他还没有意识到自己中计了。 见宁不屈拒不认错还在逞强,张遗一把扯过了他,目光如炬,语气冷到极点:“追查奸细?我的新夫人就是你追查到的奸细么?” 宁不屈不想和他在大庭广众之下争论,一下挣脱开了他,将他的府兵都叫了进来。 “什么新夫人,她分明就是奸细!我追了她一路,亲眼看到她跑进了这里,为的就是和柳宴心会面!这些人怕都是障眼法,一个都不许离开!” 那些女眷都还没有表示出不悦,张遗就率先制止了他的唐突。 他是州牧,就算有再多的私人恩怨也要保持自己的理智。在这里的女人们非富即贵,这样一来不就是把澜州城所有的商户贵人都得罪了个遍么! “放肆,我看你是平南王之子才没有治你得罪,你竟然还在这里信口开河!说!你们究竟是什么关系。” 同样的,他也不能接受自己脑袋上的这顶乌纱帽变色。 “大人,小女真的是清白之身,您要相信我啊。” 孙晗姜这会儿已经被婢女扶了起来,并且盖上了衣服,可这婢女也并不是从自己家带出来的。 完颜旧景适时的上前来询问情况,也是给了诸位女眷一个寻求真相的契机。 “孙家女郎,旧景肯定是相信你的,知道你定然不是与旁人通奸的人,可是谁又能证实你的清白呢?你的贴身婢女又去哪儿了?又为何会和世子在这里?” 看她这迫切的模样,完全就像是一个受害者,旁人在她的宴会上私通,搅乱了风气不说,更重要的是还打碎了先帝御赐之物!可她还要摆出主人家的风范帮助所有人排除万难,果真是分得清轻重缓急,能挑得起是非大梁。 “我……我的婢女说肚子疼……之后就没再回来了,我也是被星月带进了这个房间换衣服……突然宁少爷就冲了进来。” 孙晗姜忍不住的害怕,说出的话自己都不相信。但她也没有办法,这就是事实,她也不知道发生了一些什么。 宴心看着她的无助和慌乱,但却不能阻止,她当然知道这一切都是陷阱,可她若是出来说明真相,不就是自己证明了她和完颜旧景已经达成共识了吗? “这……这未免也太巧了么,世上哪有这么巧的事啊。” 完颜旧景咬着自己的嘴唇,怎么也拿不定注意。 不过,这倒是给了旁人可乘之机。 “呵,什么清白之身,早就听说她在和张大人定亲之前就心有所属了,久久不肯同意。原来就是世子啊,难怪会朝秦暮楚了。” “哼,仗着自己有几分姿色就勾三搭四,我看她就是个狐狸精,借着宴会和情郎私会!” “现在私会被撞破了,就搞这一出捉拿细作的大戏,张大人还真是可怜,万一被传扬出去恐怕面子难保啊。” 这些女眷们七嘴八舌,完全不顾三个当事人就站在眼前,落井下石的本事叫人叹为观止。 “我看你就是这次事情的主谋!故意引我来这里设局陷害我!” 宁不屈终于反应了过来,知道自己被人下了套,可他就算气氛也得想想怎么指认宴心! 完颜旧景看他态度恶劣,便也来了怒火,不由反问:“就算你们没有私会,那打碎了先帝御赐的花瓶总是真的吧,你们不只是先帝不敬,更是不把我阿善部放在眼里!” “放屁!先帝的花瓶怎么会随随便便摆放在这里,你蒙谁呢!” 这样的陷害,宁不屈肯定是不愿意认下的,不管怎么样他今天都要脱身,不然也不知道完颜旧景和柳宴心会用什么样的手段扣住自己! 但既然是算计,那完颜旧景又怎么可能会毫无准备呢。 “你自己看看,这花瓶地底下是不是有先帝的亲笔题名!” 星月第一个上前去捡起碎片,找到了先帝亲笔题字的那一块,放到了众人眼前,以证明完颜旧景的话属实。 “这分明就是先帝的笔记啊,遭了遭了,这可怎么办呢!” “就是啊,先帝的花瓶竟然还沾染了这种丑事……” 宴心明白了完颜究旧景为什么要选这样的地方,举办这样可有可无的宴会了,若是没有这群“长舌妇”,这戏可就演不下去了。 果然完颜旧景接着那些女眷们的话,一下就改变了自己的态度。 “这件事往大了说是损毁两国邦交,往小了说是私通被缉,孰轻孰重还请世子深思熟虑!若是您不在这给我们一个交代,就跟我去陛下面前认罪吧!” 她一下就变成了一心维护两国邦交的阿善部使者,势必要与准备撕裂同盟的人对抗到底。 宁不屈咬牙切齿,目光一下锁在了柳宴心的身上,暴跳如雷:“柳宴心!分明是你把马车停在门口引我进来的!” “荒谬,这些贵女们的马车都在后门口,你怎么会偏偏只看到了柳女郎的马车?若不是私通,你又如何解释你们两的衣着?” 完颜旧景指着这个房内的一切,特别是床榻上杂乱,同样也维护着柳宴心。 这两个问题一出,足够让宁不屈自乱阵脚,一切都是顺理成章的,也没有任何一件事是巧合。 宁不屈揪着自己的裤腿,百口莫辩:“这……这是我方才翻墙的时候刮破的!” “翻墙?若不是事先说好何必放着大门不走翻墙进来,莫非你是戏弄我们不成?” 宁不屈每提出一个自证的点,完颜旧景都能反问出一个问题,好像今天的种种对峙,她都自己演示过百编。 这就让宴心成功的推断出了事情的经过,完颜旧景先是找人引了宁不屈前来,又让自己把轿子停在后门,为的就是加深宁不屈的怀疑,让他怎么也要翻墙进来。然后跟到这个屋子里,正好撞见了正在换衣服的孙晗姜,才让星月打呼,将众人都喊了过来。 “就算你是平南王之子,是堂堂世子,也不能藐视天榆律法吧,州牧大人这两罪共罚也要好好制止他,要不然明日之后你就是整个澜州最大的冤大头啊!” 完颜旧景不知逼迫着宁不屈认罪,还逼迫着张遗治罪,这就是要他们鹬蚌相争了。 “来人,给我把宁不屈拖下去,仗责八十!”张遗果然还在气头上,胡子都一翘一翘的,听信了她的话。 宁不屈的府兵立即冲了进来,手拿兵器试图动手救主。 “你!你敢!我爹可是平南王,他不会放过你的!”他躲到了那些人的身后,十分紧张。 完颜旧景也不甘示弱,看着这些虾兵蟹将,一声令下。“来人,宁不屈竟然敢打碎我阿善部邦交之礼,还妄图对我动手,给我把这些人拿下!” “是!” 也不知道从而冒出来了一些真正穿着阿善部服饰的人,他们汇聚了进来,三两下就按住了那些府兵,速度快到让宴心吃惊。 难怪完颜旧景敢只身一人独自来到澜州,原来是因为身后还有这么一群功夫了得的护卫。 “平南王又如何,我可是阿善部郎主的妹妹,州牧大人,事已至此,还是请你给我一个交代吧。” 完颜旧景顺势把事情交给了被怒气蒙蔽的张遗处理。 而张遗也是众望所归,“完颜小姐放心,今日的是本官一定会给你一个交代,也会给阿善部一个交代,但是这一顿板子却不能不打。” 很快一切就绪,宁不屈被人抬到了外头开始仗责,一声一声宛如杀猪一般,不少女眷看不了这些血腥的场面,挨个告退了,完颜旧景也不次辛劳的挨个嘱咐她们,今日所发生的事不可外传。 若是宴心猜得不错,明天的大街小巷客都会传出宁不屈和孙晗姜偷欢被擒,张遗怒火中烧直接仗责的传言。 此时此刻,张遗还在气头上,宴心本想要带这靖儿先行离开,可完颜旧景就是不肯放人,她便也只能带着这里等着看后续了。 “张大人可别动怒了,我看孙小姐也不是那种人,肯定是受人蛊惑了。”完颜旧景端过去一杯清茶,还嫌事情闹得不够大,现在还在想法设法的激怒张遗。 宴心也跟着劝说,其实是为了给张遗一个台阶下,也好不破坏孙晗姜的婚事,“我看孙小姐今天也是受苦了,毕竟还是个小女孩呢,这件事就大事化小吧。” 张遗一直缄默不语,好似在想着这件事的过往,直到他的手下前来传话。 “大人,八十棍已经打完了,世子昏过去了,要不要把人送回去啊。” 张遗不肯轻易作罢,不止是私人恩怨这么简单,也是为了不让完颜旧景借题发挥:“暂且别送回去,让平南王亲自来州牧府领人!” 可完颜旧景此时的注意力却在其他地方。 “张大人,这宁不屈毕竟是平南王的儿子,该有的体面还是有的,这样的血淋淋未免惊吓了澜州城的百姓,还是让我的人给他换一身衣裳吧。” 她会那么好心?宴心觉着这个女人肯定还有别的计划。 张遗点了点头,假意赞叹:“完颜小姐还真是想的周到,就按照您的意思办吧。” 好不容易送走了张遗和宁不屈之后,整个院子门口就只有完颜旧景和宴心两股势力了,完颜旧景皮笑肉不笑的看着宴心,似乎是在询问她对这一份礼物是否满意。 明明是个比自己还小的姑娘,心机都已经这么深了,若是真的让她和秦玄琅在一起,自己还要怎么复仇。 第一八二章 被迫同盟 见着宾客散尽,宴心这才重新坐回有软垫的凳子上,直视着完颜旧景那张稚气未脱的脸,突然觉得她竟然那样的遥不可及。 完颜旧景也没有急着和她再交谈,反而是一边饮茶一边目不转睛的看着这没演完的皮影戏。 戏到末尾,完颜旧景下意识的从怀中掏出了一把普通的木梳,她用这把木梳整理了自己的头发,从这木头的成色来看应该是用了许久之物。 注意到宴心的目光后,完颜旧景摸了摸这把梳子,回忆道。 “我从小就喜欢你们天榆的东西,一把你们小时候触手可及的木梳我都会赞叹它的雕工精美,而随身携带至今,更别说这些为所未闻的茶叶、画扇、小曲儿和马戏了,所以你不用惊讶。” 宴心也没有别的意思,更不是要嘲笑她出声在荒漠,碰上她这样的直白只能岔开了话题,“今日这份大礼,有劳完颜小姐费心了,可是我有一事不明。” “但说无妨。”完颜旧景整了整衣摆,倒是大方。 “您怎么能断定张遗会相信你的局呢?” 张遗这个人老谋深算,就算这些人证物证都在,他也不见的会为一个女人撕破了脸,和平南王府对着干,可今天张遗却一反常态,倒是稀奇。 完颜旧景闻言轻笑,似乎宴心的问题并不在她想要回答的范畴之内,但她依旧还是配合解答了。 “我之前就放出了消息,说孙家二小姐有位意中人,还立下誓言非他不嫁呢。而一直爱慕孙小姐的州牧大人肯定早就听说了,他散尽千金求来一双破鞋,这是受人欺骗、代人接盘,经过这一场戏州牧大人又岂会联想不到呢?” 她是看准张遗的好面子和宁不屈的急于求成,能这么快看清楚双方的弱点,并且找到漏洞一网打尽,这个女热恩还真是敢做又有魄力。 “所以你早就把局布好了,而我们都成了成就你的棋子?” 宴心对刚才的事略微有些介怀,并未拿出什么好脸色。 完颜旧景噗嗤一笑,连忙替她改了这句话,“这怎么能是成就了我呢?当然是成就了宴心姐你了。” 她免为其难的同意了完颜旧景的观点,还是忍不住询问最没有道理的一点:“你刚刚为什么要让宁不屈换衣服。” “这倒是问到点子上了,我在新衣服上加了点东西,这些东西用在皮肤完好的身上不会有作用,但若是那人身负重伤皮开肉绽……那些料就会深入骨髓,恐怕一辈子都站不起来了。” 她虽然在笑,却让宴心觉得毛骨悚然,深入骨髓的毒药,一辈子都站不起来。宁不屈确实是个自己准备整治的恶霸,但它她没想过会宁不屈会折在这种戏码上。 “你……你是说宁不屈过了今天就是个残废了?” 他确实是咎由自取,宴心这么问也不是出于同情,而是想要看看完颜旧景是怎么做到对和自己无仇无怨的人这么残忍的。 “对,那些东西虽不会要人性命,但却能让人饱受骨骼肌肉无力的痛苦,而且那是我阿善部独有的,无色无味没有任何痕迹。” 看她的表情神态,丝毫没有半分歉意和为难,感觉就像宁不屈对她来说不过就是来人间凑数的蝼蚁罢了。 好一个心思歹毒的女人呀! 可宴心仔细一想,又觉得这件事不对,张遗和宁不屈都在气头上,所以才会中了完颜旧景的计谋,但是只要他们回去之后稍稍回忆,就会发现其实这件事都是跟自己有关系。 如果宁不屈真的残废了,张遗又沦为了澜州城的笑柄,那宴心才真的是两边都得罪了。 完颜旧景此举,不就是把自己往火坑里推么,这样就逼得自己只能和她合作了,还说是送给自己的礼物,想必她就是嫌自己的烂摊子不够多。 想着想着宴心的伤口与又开始有刺痛感,一定是今天站立太久的缘故。 “可孙晗姜确实这件事的受害者,她还小不应该承受这样的后果。” 宴心终于明白了自己为什么到现在心里还堵得慌,也不知怎么的就直接开了口。但这句话说完,迎来的却是完颜旧景一脸的嘲讽。 “牺牲她一个,能成全我们两个,也能保全天榆和阿善的子民,有何不可?” 牺牲一个,保全臣民…… 对于完颜旧景的话,宴心无话可说。 不管是在战场上还是朝廷中,这句话确实是有道理,上一世宴心就是败在太过于善心,在这一点上她还需要和完颜旧景学习。 但是,牵扯不想干的人进来,真的是自己的本心么? 这一份大礼,恐怕就是完颜旧景在回报自己当日在杏花居二楼上的逼迫,那乱臣贼子还是一国之后的选择,她已经明确给出了答案。她也是在反问自己,到底是要做冷血无情胜者,还是要做畏首畏尾的败者。 果然是个睚眦必报的女人。 完颜旧景没有追究柳宴心的出神,下一刻就换了一个话题,她的眼神一亮,暗示自己别有所图。 “不过柳女郎,我还需要您帮我一个忙。” 一个有如此心机的女人还会让自己帮忙,宴心倒是想要看看她能提出什么。 “你先说说看。” 完颜旧景不遮不掩,勇于表达自己的感受,如是说:“听闻二皇子之前十分钟情于你,可我希望你不要答应他的要求,也不要去浔阳城接近他。” 好笑,太好笑了,一个外族女人竟然敢这样和宴心说话,连当年的柳糖儿都没有能这样明目张胆的警告自己。 她没有第一时间答应,反问道:“这就是你结交我的原因吧。” 完颜旧景点了点头,说着她的手就伸了过来,准备摸宴心的脸。“怪不得二皇子中意你呢,柳女郎果然聪明。” 而“靖儿”先一步跨上前来,挡住了完颜旧景的手。 “你是谁?” 这会儿完颜旧景才发现这个可疑的侍女。 其实今天跟着宴心来赴宴的人并不是进个人,而是穿着靖儿衣服的路芒。 路芒早就说了完颜旧景此人诡计多端不值得信任,便换了靖儿的衣服随行保护,她方才一直有意低着头,所以完颜旧景才没有注意到不对。此时自爆也是害怕完颜旧景会对宴心动手欧而已。 “你是什么人?”完颜旧景吃惊的看着路芒,收回了自己的手问道。 路芒也没有畏惧之色,坦言道:“柳家护卫。” “我看到不像。”她蹙眉深思,不有推断道:“柳家女郎并没有你身上的戾气,而且你这眼神我好似曾经见过,恐怕是出自楚国的黑羽队吧。” 被她这么快戳穿了身份,宴心和路芒都十分诧异,但路芒并没有忘记自己的本心,笑着提点她。 “完颜小姐也是聪明人,聪明人就该做聪明事,不该惹的人就不要惹。” 完颜旧景并没有理会路芒的话,反而笃定道:“柳女郎果然和楚国有关系,看然传闻都是真的了,不过我是真心实意和柳女郎交朋友,就肯定不会伤害她。” 见路芒不该警惕的神色,完颜旧景也大方的承认了:“当然,这也建立在我们还是盟友的基础上,为了柳姐姐的安危,最好还是答应我的话。” 这话的意思就是,只要不触及她的底线,她就绝不会随意动手,同样也是告诉路芒不比杞人忧天。 “我对秦玄琅没有任何兴趣,我当日只是想为我哥哥谋一份恩典,如果你想要拿去就是,根本不需要特意提点。” 浔阳城她回去,但是秦玄琅她确实是没有兴趣,毕竟宴心此时已经有了新的复仇方式,暂且答应完颜旧景又能如何呢? “可前去觐见陛下,若没有使者和文牒又如何接见呢?所以完颜小姐还缺一位像我一样的引路人。” 反正目前宴心看到的关于完颜旧景的价值,就只有布防图和事关阿善部的契机,达成同盟等于手上多了一柄利刃,虽然会伤到自己,但只要使用得当却是最好的凶器。 “那就多谢柳姐姐了,时候不早了,旧景不送了。”她没有反对宴心的提议,点了点头暗示宴心此时可以离开了。 路芒没有多做停留,赶紧搀扶着宴心从后门做上了马车,马车之上路芒一直心事重重的,到让宴心疑惑。 “怎么了,见过一面之后,你对这个完颜旧景可有什么看法?” 路芒似乎下定看了很大的决心,这才坦白心事:“别有所图的又何止是她一人呢,有句话属下一直都不知当讲不当讲。” 宴心大底是猜到了她准备说什么,可若是一直压抑着她,恐怕也会让她难受。 “没关系,你说就是了。”她阖眼休息,摸着腰间轻轻按捏伤口周围。 “其实……您真的没有怀疑过那位罗公子么?从他的身份、名字和言谈中,不难看出他是西津的贵族,云子辈不是皇子就是世子,他为何一定要来您的身边呢?” 宴心总不能说这是机缘巧合吧,只能顺着她的话继续问道:“你是怀疑他背后也有不为人知的秘密?” “属下不是怀疑。”路芒的声音一下压低,凑近了宴心耳边,“是肯定。” “你多心了,他不是那种人。” 从和罗云溪相处到现在,她确实没有看出任何罗云溪会伤害自己的地方,不只如此,他还对自己关心有加,总在最重要的时候出现在自己身边。 “但您可知道,你是楚国的新任圣女,你的血脉你的身份有多少人在觊觎?这也是为何晏明舟大人会遭遇杀害,您就不怕他也是冲着您的血脉来的么?” 她的话到让宴心心口一揪,自己的血脉,难道有什么不一样的么? 不对,安如慕也是冲着自己的血脉来得,他想要自己的血救妹妹…… 不,这不可能! “您可听说过百年前的那一桩旧事,圣女琳琅对参与那一场战役国家的诅咒么,这并不是传闻,而是事实!” 第一八三章 百年辛秘 虽然路芒自己也不知道百年前的诅咒到底是什么,但是她却知道山河卷上不光有对于这件事的记载,同样也有破解之法,相传天榆和西津都受到了那次诅咒的波及,百年来也都在不断的派人寻找山河卷。 秦玄琅上一世的时候就一直逼问自己山河卷的下落,而罗云溪和她的初遇也是在寻找山河卷的过程中……这样看来罗云溪和秦玄琅的目的都一样,就是想要取得山河卷找到破解之法了? 说到这里,宴心就不得不怀疑罗云溪的目的了,他也是想要山河卷的,否则凭借他的能力和身份又为什么要接近自己呢?难道也只是因为血脉那么简单吗? 她在脑海里一遍一遍回忆着自己和他经历过的种种事件,这么看来他对自己的爱也太过于突兀了。一个不受宠的武将嫡女,何德何能能够得到他的赏识,难道只是当初的一个小小的约定牵扯出的情义么…… 如果这些都不是真的,那她岂不是从上一事到现在都活在男人的欺骗里。 秦玄琅口口声声说爱她,结果只是把她当做皇权的垫脚石,最后亲手给她喂下毒药。安如慕一朝伸出援手,不过是要她救自己的妹妹,最终要和她做无情的交易。而罗云溪呢,也是一样的人么? 她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从柳家大门挪回自己的院子的,她的手不是因为天气而冰冷,而是因为心寒。 “您千万不要多想了,这件事留个心眼就成了,若是深究起来恐怕又是一场风雨。” 看着她魂不守舍的样子,路芒一边搀着她回屋,一边忍不住的在她耳边默默提醒。 宴心抬起略微充血的眼睛,紧盯着路芒问道:“你既然提醒了我,还不允许我去寻一个真相么?” “属下这是为圣女您,人心隔肚皮我们不得不防。” 路芒也是一片愁容,不由暗暗担心起来,但她不后悔告诉宴心这件事,楚国的圣女,身份太过于特殊了,宴心才刚刚接受这个新身份,哪里知道她会带来什么结果呢。 宴心还没缓过劲来,直接换了衣裳躺回了榻上,“若是我不知道他真正的用心,恐怕永远都会郁结于心!” 路芒帮她盖好被子,重新燃起金丝碳道:“我尊重您的选择,只是他现在恐怕已经知道了您的身份,要不要诈一诈他。” “我自有定夺,你回去吧。” 就目前来说,这并不是一个能和罗云溪就此说开的时机,万一事情是真的她就失去了一个能帮到自己的后盾,如果不是那就最好,没有辜负她的一份真心。 “是。” 路芒前脚退出去,后脚靖儿就走了进来,她拿着一盆花花绿绿的糕点凑到了宴心身边,语气十分欢乐,“小姐,您回来了!” 见宴心躺在榻上不答,她便将糕点递到了她的嘴边道:“您肯定是饿了吧,罗公子刚好做了点糕点,你来尝尝,可好吃了。” “糕点?他还会做糕点?” 罗云溪在自己心里一直是个懒散的闲人,七杀门教的那些制药之术他根本就不稀罕做,又怎么会劳师动众的为自己做糕点呢? “对呀,就是您以前爱吃的那一家,这几天他一直都在偷偷自己学呢,为的就是给你个惊喜。”靖儿点了点头,有意在宴心面前褒奖罗云溪。 但宴心今天并没有什么心情,她必须尽快调整心态,便敷衍道:“这样啊,看起来还不错。” 靖儿察觉出了宴心的不对劲,连忙坐下身追问,并且把糕点盘搁在了床边。“小姐你怎么了?完颜旧景今天欺负你了?” 宴心轻笑这摇了摇头,反问道:“我是谁啊,放眼整个澜州城,哪有人敢欺负我呢。” 这会儿静儿还没说话呢,罗云溪就直接推门走了进来,“回来了,感觉怎么样?” 看着走进来的俊俏男人,他风姿飒飒,一袭圆领袍衬得英气非凡,难怪那么多女子会趋之若鹜。 宴心没有急于答话,心里想着怎么和罗云溪开这个口,在感情这一块她是个急性子,起先对罗云溪一直避让是有意不想让自己有一块软肋,可是既然她已经接受了罗云溪,就不会让误会重演。 她的沉默倒让罗云溪也警觉起来,快步上前来问道,“哪里不舒服么,要不要请大夫来看看。” “没事,我就是有点事想问问你。”她摇了摇头,让罗云溪过来坐,转头又看向靖儿道,“靖儿你先出去吧。” 靖儿刚起身,宴心又叫住了她,看了看床边的糕点。“等等,这个也拿出去。” “没有胃口吗?让我看看你的伤。” 罗云溪并没有第一时间追究他为什么打我对自己的心意视若无睹,而是先问了她的伤口如何。 “我没事,就是想问问你,当初跟我说你要那山河卷回去帮你那个可怜的堂姐是什么意思。” 当初罗云溪跟她说,自己有个可怜的堂姐需要他去解救,而拿到山河卷就是帮助她那个可怜堂姐的第一步,起初宴心觉得是人都会有秘密,自己的秘密就是关于重生一世的复仇,而他身为龙子龙孙又怎么会没有要做的事呢。 可现在不一样了,她既然想要和罗云溪今后一起相处,就必须要摸清楚他是好是坏,是长是短! 罗云溪也有些困惑,但不曾疑心,“你怎么好端端的突然问这个问题?” “好奇罢了。怎么,不能说么?”宴心今天就非要弄清楚,但她的一番动作在旁人看来像极了撒娇。 他依着宴心坐了下来,摸了摸她柔顺的头发,“其实也没什么不能说的,我是世子,我父亲就是孟王也是皇族之子,那我的表姐就是……” “是当今长公主?” 宴心之前也想过这个问题,但她实在是想不明白,一个长公主能有什么天大的难题需要作为世子的堂弟来帮忙。 “不……其实她现在是西津的陛下……” 罗云溪这话说的谨慎,同时也在不停的观察着宴心的表情,好像他是把西津最最机密的一件事告诉了柳宴心。 “陛下?女子当政?怎么可能呢。” 千百年来,从来没有女子当政这样的道理,连天榆的女官沐莞卿都是一步一步爬上今天的位置的,这其中受了多少白眼和欺辱,又有几人知道呢? 若是要瞒过众人的眼睛,一个女子又怎么能做到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置…… 看到了宴心吃惊的样子,罗云溪连忙解释。 “你也知道百年前的那一场战役吧,关于圣女琳琅的诅咒,而我们西津所遭受到的一条便是所有身为天子便无男丁继承皇位,我的太多堂兄堂弟不到七岁就纷纷夭折了,而之前的两任帝王都是扶持其他皇族的男丁继承皇位的。” 看他的神情不像是说谎,而且和之前吐露的只言片语可以联系在一起,按照他的性子,也没有必要在这种国事敷衍自己。 “可到我这一届时,实在是没有先帝看得上的男子得以继承。而我的志向并不在那庙堂之上,我不想背负那恐怖的诅咒,便装作装作游手好闲才幸免于难。但却苦了我堂姐还要女扮男装,勉力为之……可我虽逃离了诅咒,但也是皇家男儿,势必要为突破诅咒出一份力。” 能够直面皇室的屈辱,也是他的作风。换位思考,如果自己不是楚国的圣女,而是也遭受诅咒的一员,未必不会心生怨怼。 宴心拉过了他的手,想要给他一些慰藉,“看来百年前的那一场恶战,给楚国带来的却是太多的腥风血雨了,我想那诅咒并不可能这么简单,而天榆恐怕也不一样……” 想想秦玄益、秦玄琅、秦玄明三兄弟,肯定是陛下亲子,长得一模一样,反而这个四公主秦淮倒是不同,娇奢刁蛮毫不避讳。 但同样的,她想到了另外一件事,“可我……我是圣女琳琅的后人,你就不怨我么?” 这样来说,楚国和西津也算是世仇了,他和自己的姻缘难倒真的可以走下去么? “百年前的事情虽然已经封闭了消息,但是我身为皇室子弟还是听说了一些,要不是天榆和西津当年见不得楚国日益增强,恐怕也不会招来这样的祸端,圣女琳琅以自己的生命结网也要布下诅咒,其中遭受的苦痛可想而知。” 罗云溪竟然能站在百姓的立场上思考这个问题,倒是让宴心感慨。他既然能这样说、这样想,就说明对自己的善意必定不是虚假的。 “况且,我和你其实也一样,身世不是自己能选择的,既然背负了这样的使命就不得不去完成,我不会怪你,反而会和你一起寻找到真相。” 他将宴心揽入怀中,似乎能和她感同身受,他身上的香气啊,是宴心贪恋的味道,她紧紧攥着罗云溪的衣裳,闭眼蜷缩在他的怀里,她多么希望这一刻可以保留。。 但宴心的疑问也没有到此为止,她不得不面对的真相是如何破解这一场诅咒,身世无法选择,但使命始终追逐。 “那如果……如果破解诅咒需要我的命来换呢?” 罗云溪明显身体一僵,好似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他只是轻声安慰道:“不要多想,事情还没有到那一步呢。” “没到那一步?” 宴心突然松了手。 只是因为这样么,如果到了那一步,他是不是也准备随时牺牲自己呢? “怎么了?” 罗云溪看她推开了自己,有些无措。 “坦白说我今天对你有所怀疑,我怀疑你对待我的真心,你不会怪我吧。” 宴心还是鼓起了勇气,直面自己的不自信,她不想推开眼前的人,但也不想恶意揣测。 “如果……我是说如果,你不要急着回答我。如果你也有自己的目的,你告诉我我愿意帮你,只是希望你不要欺骗我。到目前来,骗我的人太多了,可你不一样,我希望你能明白。” 宴心说完之后感到一阵羞愧,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说这样的话,可罗云溪听见之后反而笑了。 他的目光突然也温柔起来,再一次牵住了他,“我当然不会怪你,你怀疑我说明你想要真心接纳我,这是你为我做出的努力啊,我应该开心啊。” “小姐!” 宴心还没表态,靖儿就直接冲了进来,这慌张的程度让人匪夷所思。 “怎么了?”宴心不由紧张起来。 “刚刚外面传来消息,宁不屈……死了!” “什么?” 怎么可能,完颜旧景不是说过那药是不可能要人性命的么,难道她还有什么后招……还是要嫁祸自己呢? 不,不对。如果完颜旧景要这么做,这件事她自己也摘不干净,恐怕还另有其人! “快,叫路芒来见我。” 第一八四章 虚与委蛇 宴心把罗云溪推出去之后辗转反侧了一夜,终于熬到了天亮,她能肯定今天一定有大事会发生。 “小姐,宁家的人来了,带头的就是那个叶菁,他们还把宁不屈的棺椁给带过来了……点名要您给他们一个交代。” 这会儿天才蒙蒙亮,靖儿就在外头小声提醒,似乎怕打扰宴心的休息,诸不知她早已经起身坐在了妆奁前面。 看来一夜未眠的,不止她一人。 “行,我去会会她。” 此时的宴心浓妆淡抹,给自己提了几分起色,随后选了一件藕荷色的袄子穿,这个颜色正配今天的这场戏,也正配她今天要扮演的角色。 这会儿靖儿打了热水走进来,却发现宴心已经自己装扮的差不多了,便放下水盆走上前来帮她缠发。 “小姐,用这一只钗吧,白色的绒花配这衣裳。”靖儿心想毕竟是宁家的新丧,就算不和已久但面子上也要过得去,稍微聊表追忆用淡雅脱俗的白绒花最适合了。 可宴心原本就在养伤,白绒花只会让她看上去毫无起色,她摇了摇头,点名要了另外一只。 “不,我的点翠呢,拿出来。” “用那个……会不会太过张扬了。” 靖儿知道宴心从来不会带那一只点翠簪,因为宴心不喜欢那样残忍制作的方式,可今天她却有这样的要求,让靖儿怀疑她一会儿会做什么。 靖儿搀着她走出院子,她能感受到靖儿手心正在发汗,不由安慰道:“没事的,什么大场面我们没见过。” “小姐,我是怕她们别有所图,到时候问罪于你。”靖儿握紧了她的手,似乎在询问她是否要去找罗云溪帮忙。 宴心没有再答话,外头的唢呐声早就在她走到前院的时候就听见了,看来这群人闹得离谱,就想把所有人都拉过来,看着她柳家被拉下马。 她来到大门口的时候,王管家正好带家丁堵着门不让外头的人挤进来,满面愁容不知如何是好时,见她来了如遇救星。 “小姐您可来了,老爷昨夜巡城还没回来呢,也不知道这几日大少爷和路芒闹了什么不愉快,竟然喝了一夜的酒,这会儿还没醒呢。哎,这究竟可怎么办好啊!” 路芒和柳亦辰闹得不愉快?难道是因为她也把事情给说清楚了? 宴心来不及细想这件事,只想着要应付眼前的麻烦。 “王叔没关系,这件事因我而起,我自有办法解决。开门吧。”宴心冲王叔点了点头,让他把这件事交给自己。 毕竟宴心还有伤在身,这次的事又不那么简单,管家半信半疑的劝阻道:“可是……他们来势汹汹,恐怕小姐一人难以抵抗啊。” “没关系,你去请张大人过来,把今天的事如实相告就是了,他知道应该怎么做。” 人是平南王从州牧府领回去的,出了这样的事张遗也脱不了关系,肯定一听到消息就在家里急的晕头转向了。如果这个时候有人愿意拉他一把,恐怕比什么都好吧。 “是,我这就去。”虽然不知道小姐有什么计划,但他还是安规去办事去了。 门被慢慢推开,宴心最先看到的就是已经盘起了头发的叶菁,她穿着白麻似乎是要为宁不屈守丧,而且她的脸色不见得比宴心好多少,脸上又被风吹干后的泪痕。 她的身后还有其他人,看样子应该是仵作、长老和家丁之类的,当然也有不少看戏的百姓。 与宴心面对面而立,她先示意停了唢呐后缓步上前。 宴心率先开了口,态度却是出奇的不好,“世子妃,您在发丧之前把棺材停在我们柳家大门口是什么意思,准备提醒我们柳家要见升官财了么?” 叫她一声世子妃是因为她已经盘了发,并且是领着一干人等过来的,既然她这么积极,宴心就更加肯定自己的猜测了。 “柳宴心,你到现在还在装,即将迎我进门的夫君被你和阿善部的完颜旧景联手害死了!你不应该给平南王府一个交代么?” 她说这话的语气神态都太像一个受害者了,那种剧烈的颤抖和因为不甘而显得尖锐的声音在她的身上表现的淋漓尽致。 要不是因为柳宴心知道她的真面目,恐怕都要被她骗过去了。 宴心面无表情的淡淡开口道:“对于这件事我深表遗憾,我也很同情世子妃您的遭遇,请您节哀顺变。” “这就没了?” 叶菁不敢相信她竟然可以这样轻松坦然的面对这件事,这下更是激怒了她,她一个健步冲了上来拽住了柳宴心的领口。 靖儿连忙上来就要掰开她的手吗,却被叶菁一把推了出去撞在门槛上。 平南王府的府兵都在,而自家的家丁也不知道如何上前去保护,双方就这样僵持住了。 “你们柳家就是这样守护澜州城的么?一个杀人凶手可以仗着手握兵权就肆意杀人么!你的妹妹已经杀了宁疏影了,你还要杀我父亲,我们平南王府究竟是怎么得罪了你们柳家!” 叶菁的声泪俱下似乎引起了百姓的共鸣,她们在一旁指指点点,有说这件事还有疑点的,也有说柳糖儿那件事的,还有人正在揣测柳家和平南王府的关系。 宴心用指甲掐住了叶菁的走,强迫她放开了自己,并且掷地有声道:“世子妃,我没有杀过人,你弄错了。” “怎么可能弄错,那么多贵人都能做证,是因为你们我夫君才遭受了这样的仗责,八十仗也就算了,你们把他活活折磨致死啊!他可是皇上亲封的世子,你们简直就是藐视皇权、泯灭人性!” 藐视皇权的话都说出来了,她还真以为自己是天榆人了么? 她的表演实在是太过于精彩,以至于感染了周围一些看戏的女子,他们都在感叹叶菁凄凉的身世和对夫君的忠贞。 叶菁杀人栽赃这是早有先例的,难倒她还以为自己会第二次被她逼到退无可退么? 宴心也踏出了府来,对这种人开诚布公:“事是在华池园出的,罚是州牧大人裁决的,人是你们自己接走的。宁不屈从州牧府里被抬出来的时候还是有气的,他回去之后就没了为什么要来找我柳宴心呢!” “这件事分明就是由你策划授意的,那完颜旧景也是听命于你,不找你找谁!” 看来叶菁早平南王府没有闲着,宁不屈在外寻找证据,她就在内盘算计划。 宴心大笑,不由反问:“听命于我?笑话,我才回澜州不久,怎么可能这么快就能结识并且驱使阿善部郎主的妹妹呢?你信口开河也要有个限度!” 但说完这句话后,她很快又补充了一句,“好,既然要盘算,那就说个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来人开馆!请世子妃和各位宁家长老一并进来说话。” 宴心的改变太快了,快的让叶菁也觉得不能不防,但长老们已经走了进去,她不得不跟上前去。 众人皆已入座,仵作上前当着众人的面检验,侍女们按照对待宾客的礼仪上茶。 而在不远处,宴心看着前方小声问身边的叶菁道:“同样的算计用两次,你也有江郎才尽的一天啊。” 茶递到了叶菁面前她却不予理睬,反倒是宴心接过了这茶抿了一口,才慢慢悠悠道:“怎么了,怕我给你下毒么?你杀人的时候怎们不怕了?” 叶菁脸色有变,但看周围没有旁人,便也放心大胆的与她吐露了心声。 “我为了报复你不得不委身于他,既然他已经是个废人了,那我就借他的性命送你一程,这样……你们所有人都逃不掉!” 她这咬牙切齿的样子,宴心看着就觉得可笑。“杀敌一千自损八百,叶菁啊叶菁,你究竟是为了什么?” “因为我嫉妒你,凭什么我看上的所有人都只会围绕着你,就连罗云溪你也要勾引!” 她装作用手帕抹泪,实际上遮住了自己的嘴巴,她的面容还保持着难过的模样,可说话的声音完全就是个奸计得逞的小人。 宴心摇了摇头,打破了她那可笑的臆想。“那是你自己没有本事,长得难看心也难堪,怪不得别人说相由心生呢,你活该一辈子都不受男人待见。” 顿时叶菁就炸毛了,憋着一口气也要堵回去。 “柳宴心,输的人明明就是你,过了今天我看你怎么再勾引男人,怎么再搔首弄姿,你还是留着你这一口伶牙俐齿和阎王爷诡辩去吧。” 她的样子宴心看着很是受用,不由好心转过身来,提醒了她一句。 “恐怕要和阎王爷诡辩的人不是我,从一开始你就处处不如我,我本来想留着你慢慢折磨的,可你却这么着急的就送上门来了,未免也太急不可耐了。” 恐怕是宴心的神情太过于可怕了,叶菁一改小人得志的模样,惊恐万分的望着她。“你在胡说些什么!” “我说……你中计了。” 她特意拖长了每一个字的尾音,好让叶菁可以听得清楚明白,也记得真真切切。 第一八五章 红颜命陨 既然宴心敢这么明目张胆的说出这种话,就是已经笃定了叶菁没有退路。 昨天夜里路芒已经打听过了,平南王得知宁不屈没了之后就给气病了,虽然平南王府一直扣着消息,但平南王既然今天没有亲自大闹州牧府兴师问罪,那估计一时半会儿也起不了身主持大局了。 而宴心趁着这个机会一箭双雕,最是合适。 叶菁强撑着保持镇定,既然危难还没到眼前,她就不容许自己因半点慌张而自毁局面。 “休想要诈我,我可不会那么容易相信你。” 宴心对她的状态噗嗤一笑,一副胜券在握的神情看了看叶菁身后。 “你以为你刚刚没有喝的是毒药,其实它却是唯一的解药。你可知道你身后的炉子里,正在燃着的是什么香料么?” 闻言,叶菁瞳孔猛缩,赶紧往前跨了一大步,险些就站不稳了。 “你……你设计陷害我!不,不可能你哪有那么对时间准备!”她自顾自的呢喃,不是说给宴心听的,而是告诫自己不要自乱阵脚,陷入圈套。 可她的声音是真的在颤抖,脸上的恐惧也是真实表现,要不是因为在场的大多都是平南王府的长者,她这时候故意已经打碎杯子,把尖锐的碎片抵在宴心脖子上了。 这会儿仵作还在不断的摆弄上手的器具,长者们相互谈论,一字一句都是在训斥和分析。 宴心这边没有停下言语上的激怒,跟着上前一步,叶菁越是害怕,她说的便也越开心。 “如果我说这一切都是我策划的,而你的一举一动也在我的意料之内呢?其实也没什么不可能的,没有解药你就是死路一条。你不像想嫁给宁不屈么,大不了我发发善心,给你们来一场冥婚啊。” 叶菁没有说话,因为此时此刻她已经来不及分辨柳宴心说的是真是假了,她必须要抓紧最后的时间,确保她的计策绝对管用,让柳宴心绝无翻身的机会! 如今所有人都在柳家的府内,要是出了什么事她还有外援可以帮忙,而叶菁有什么?只有一番心机和那些看不清局势就捣乱的百姓而已。 其实叶菁只要一旦开始自我怀疑,她的胜算就会大大降低。最后杀人诛心,叶菁最不想别人提起的身世,就是宴心今日的杀手锏。 “可惜了,为了保持你贤妻的形象,你今天并没有佩戴兵器,要不然现在拿剑直接杀了我,也能说你是因为丧夫悲痛过度而激愤杀人了。可惜啊,你这脑子就是不够用,要不然也不会落得如此田地。真不知道你们叶家的列祖列宗看到了,会作何感想?” 宴心这么说就是要提醒她该怎么做。 “你……你这女人!不得好死!” 提到叶家的列祖列宗,叶菁一下就震怒了,她再也顾不得在场的宁家长者,立即抽出了悬挂在墙边的宝剑刺向了宴心。 一时间的听众乱作一团,几个坐在席间的长者连手里的杯盏都打碎了;还有靖儿,方才宴心让她站远一些时她没有怀疑,现在真是追悔莫及! 宴心知道计划成功了,便步步退后,一边后退也一边寻找着掩人耳目的位置,给叶菁创造机会。 叶菁此时药物作用正是上头,肯定不达目的不罢休,宴心故意侧过身子闪到柱子后面,抱住头闪躲,将原本受伤的腰间暴露在外。 就是现在了! 可她闭了眼睛之后却没有感受到预想的疼痛。 直到她感受到有什么水状的液体滴到了自己的脸上,她才发现猛然睁开眼睛,发现叶菁的利剑早就已经被罗云溪紧紧握住。 而那滴在脸上的血液,则是从罗云溪的掌心滑落下来的。 “你……你们!”叶菁震惊的望着罗云溪,眼里一下就蓄满了泪。 此举不但没有缓解,反而更是激怒了叶菁,让她下定决心要宴心的命来作陪。 她毫不犹豫的抽出了利剑,罗云溪一下抓不稳,手上被剜出了深深的伤口,正当叶菁还要继续出手时,十四已经趁她不备从后面将她打晕了。 众人一下乱作一团,平南王府的府兵正要动手,张遗的兵就已经冲了进来。 “来人,把这些人全部扣下!他们都是平南王派来的刺客!” 张遗来的还算及时,一声令下就让人把这些平南王的人团团围住了。 宴心一下扶住了罗云溪,率先查看他手上的伤势,这会儿他的手上满是鲜血,连刀口都已经被血糊住了。 “本官来迟,让侄女受惊了,这些人连带这个毒妇本官一并带走,必定还柳家侄女一个公道!” 之前宴心让管家把这件事如实告知张遗,目的就是为了让他过来主持大局,害死宁不屈他也有逃不开的罪责。只要柳家倒了,那按照平南王那不的目的不罢休的起势,下一个就是他了。 所以,他一定要来!而且还要来的正是时候! 宴心此时一手抓着罗云溪,一边蹙眉行礼,“多谢张大人!” 张遗带着那些人和宁不屈的棺材浩浩荡荡的走出门口,宴心立马就开始叫人了。 “大夫!快去找大夫!” 管家看到这景象,没等宴心发话就已经派人去叫了,这会儿丫鬟小厮们都已经拿了纱布和金疮药来给罗云溪止血了。 “小伤小伤,我没事的。” 看到宴心的惊慌,罗云溪也跟着她紧张了起来,并且不断的出言安慰,好像自己不过是被小虫子咬了一口似的。 不知道怎么了,看到罗云溪为了自己手上,宴心比什么时候都更加难受。靖儿抢先一步拿过了纱布将血水擦去一些,随后打了热水简单处理伤口。 这会儿宴心已经六神无主的,但是理智还在提醒着她,这个局没还有结束,另外一只雕还没有跨进笼门! “十四,快带人去完颜旧景的别院,不管用什么方法一定要配合张遗抓住完颜旧景并且留下活口!”她一下抬起了头,目光紧紧盯住了十四。 “可……” 十四还在担忧自家主子的伤势,但宴心没有给他拒绝的机会,因为她已经用自己的表情提醒了他这件事有多么的急不可待了。 “听我的,快去!” 众人将场地收拾了赶紧,宴心第一时间用茶水浇灭了那香炉里燃着的香料。 其实这也不是别的,就是当日在烁金阁里,叶菁燃的香料的同品种迷香而已,只不过这一种要更加烈一些,不止能影响附近吸入者的心情,也能驱使他们做一些匪夷所思的事情。 但宴心此举,不过是以彼之道还治彼身。 接着她火速跑到了罗云溪身边,跟着坐在了长凳上,也全然忘了自己也是个有伤之人。 “罗云溪,你没事吧,你痛不痛啊!” 罗云溪裂开嘴苦笑,试图用拙劣的恶方式安慰她:“这算什么,只要你没事卸我一条胳膊……恩,想想之后还要抱你呢,这胳膊不能卸。” “谁让你自作主张的,你知不知道你破坏了我的计划!” 这下宴心也是真的生气了,她怨这个男人为什么不听他的话,为什么要横冲直撞,为什么要这么帮自己! 但她越是不舍、不忍、不想面对,罗云溪反而就更加坚定,一定要用那一只受了伤的手握住宴心,强迫她听话。 “我不管这是什么计划,要你受伤我就是不许!” “你!不可理喻!”宴心又急又气,态度稍微缓和了一些,赶紧让他松开手。 “啊……痛痛痛痛!” 谁知道罗云溪还没等松手就开始脚疼,一边叫一边就倒进了宴心的怀里。 宴心也是上辈子欠了他的,没办法,只能跟着他坐了下来,哄道:“别乱动,给我乖乖等大夫来!” “动手了,估计马上消息就来了!”路芒这会儿这一边喘气一边跑了回来,见到罗云溪受伤后脸色又变了一变。 “你做了什么?” 罗云溪这会儿也蹙了眉,到了澜州城以后,宴心不但不听自己的劝告,还三番两次用性命做赌注,这让他不得不问清楚。 宴心没有打算瞒着众人,便把自己昨天所最快想到的计划全盘托出了。 “让叶菁伏法不过是计划的一部分,也是迷惑完颜旧景的障眼法,我的目的是借这个机会让完颜旧景配合我铲除平南王的所有势力。所以她必定会让阿善部的暗兵倾巢出动,而那个时候就是她最薄弱的时候了!” “这……” 靖儿倒吸了口凉气,万全不知道自家小姐竟然这样的厉害,连这些事都能够想得到。 但宴心不是自己猜的,只是因为两世的经验让她更能推测到叶菁的举动和张遗的私心罢了。 “宁不屈的死肯定是要一个替罪羊的,但叶菁一个人并不能正明说什么,除非她的背后是想要澜州城乃至整个天榆内乱的阿善部。” 这才是她想要的一箭双雕,昨日在华清池,她已经看透了完颜旧景的真面目,她绝不能让这女人为祸天榆、打乱自己的计划。 这也是昨天,完颜旧景亲自教给她的道理之一。 “所以你就想借助今天的机会,将杀人的罪名推给完颜旧景,将他们的势力一网打尽?” 罗云溪渐渐理清了事情的经过,难以想象宴心竟然一天内就下了这样的决断。 “这也就是我为什么一开始一定要靖儿放出消息,说叶菁是外族人的原因,我猜到她肯定不会轻易的放过我,而只要她不是天榆人士,之后不管我走哪一步就都有胜算。” 若不是叶菁急于求成,她也不可能把这件事做成这样,而目前的成败,就要看张遗怎么配合了。 第一八六章 直面内心 宴心瘫坐在罗云溪屋里的榻上,靖儿先一步给她拿了个软垫靠在后面,好让她坐着稍微不费力,随后便退到一边查看罗云溪的伤势了。 屋内的大夫忙了好半会儿才将罗云溪的伤口包扎好,好在那把剑悬在墙上已久,并不怎么锋利。伤口面大但也不深,大夫稍微嘱咐了几句就随管家离开了。 反观宴心虽然没有受伤,但依旧是愁眉不展。 她一边紧张着外头的情况,一边看着罗云溪在榻上休息,自己端着杯茶想之后应该怎么做。 她原本计划着只要叶菁伤到了自己,她就能找到借口不去赴国宴了,可这会儿被罗云溪挡了刀,她就要另做打算了。 浔阳城现在是暗流涌动,秦玄琅和太子的势力肯定是在斗个你死我活的,她现在如果赶赴浔阳才是真傻呢。 这会儿靖儿听见了外头有动静,便出去看了看,不一会儿就带了新的消息匆匆忙忙来问宴心了。 “小姐……老爷回来了,方才他听说了早上的事已经把大少爷喊去祠堂罚跪了。” 靖儿说这话的时候,宴心有意观察了路芒的神色,果真在她的脸上看到了一丝慌张的神情。 “怎么会这样?” 其中的巨细宴心自然是能猜到的,可她偏要帮路芒问一句。 靖儿抿了嘴,如实道:“说是大少爷因为无故酗酒而让您陷入危险,从而让平南王有了可趁之机,还说身为将领就不该犯这样的错误,所以一定要行家法让大少爷长长记性。” 看着路芒担忧得站不住的模样,宴心便发了话提醒她,“这件事因你而起,你该去解释清楚。” 但这没头没尾的又怎么去跟柳阀解释呢,路芒思来想去仍旧还是迟疑,杵在原地不知怎么是好。 宴心摇了摇头,又重新问了她了一次,“难道你心里对我兄长仅仅只是利用而已么?” “我……” 她这会儿确实是自责,若她晚一些再说也不会有今天这个局面,不止圣女不用独当一面,阿辰也可以免于家法。 罗云溪安安静静的躺在榻上盯着宴心教导别人的模样,心里不禁想着若是她对待自己的感情也能更加坦然那就好了。 “面对你自己的心吧,我不希望你因为什么所谓的使命而错过一生所爱,也不希望我哥哥因为你而一蹶不振。” 宴心最后这句话无疑是给了她一个台阶下,让她不用背负着黑羽队的这一层枷锁,哥哥难得会喜欢上一个女子,若是真让路芒走了,恐怕他也会一蹶不振。 僵持了片刻,在几番斗争之下,路芒最终还是选择了跟随自己的心意,急匆匆的奔出了门,险些就要撞到迎面进来的十四身上。 对于这样的投怀送抱,十四大惊后立马躲闪,这才走了进来。 “成了,完颜旧景已经被缉拿,这会儿关进了州牧府的牢房里,听州牧的意思是要把这罪状都挪到她的身上。” 这和宴心预想的一样,张遗毕竟当了这么多年的官,该怎么自保还是懂的。 虽然完颜旧景不能杀,但叶菁却必须为自己犯下的错误付出代价,为聿怀的死负责! 她想也没想就让靖儿去传话。 “靖儿,你现在去告诉父亲,让他派兵守住州牧府,决不能阿善部那些暗兵队得手。顺便……帮帮路芒,就说我想让哥哥将功折罪。” 完颜旧景现在肯定已经发现她被自己欺骗了,阿善部留存在澜州城的暗兵上多,虽然已经大多折损在了平南王的府兵手中,可未必剩下的人不会孤注一掷。 若是她真的被救走了,那宴心下一步关于浔阳城的部署肯定就失败了,而且阿善部和天榆的战役肯定是刻不容缓的。 此时此刻,只有这的扣下完颜旧景并且迅速押往浔阳城,才是最佳的复仇机会。 况且这也是完颜旧景自己的期望,她不是想要去觐见么,宴心就送给她一个绝无仅有的机会,一定能让陛下好好的和她说上几句话。 宴心这会儿才舒展了眉头,放下了心中的一块石头,她之前打听到军机布防图已经送入了完颜旧景住处,只要张遗派人方方面面的搜查就一定能够找到,到时候她在要求借阅拓印也不是什么难事。 “我这就去!”靖儿领命点了点头。 事情告一段落,宴心也该休息休息了,紧绷了这么久她都已经快察觉不到自己的腰在哪儿了。 “十四辛苦你了,你先在这儿守着吧,若是有什么需要随时吩咐下面去办吧,另外暗卫的弟兄都辛苦了,该怎么赏赐你直接通知王叔就是了。” “是!” 十四先应了下来,随后转头请示罗云溪。 而就在宴心起身的同时,一个药匣从她的袖中滚落,罗云溪眼尖,立马就用眼神吩咐十四拿过来。 到底是有伤在身的,宴心弯腰不便才让十四抢了个先机。 十四快步拿了药匣递给了罗云溪,罗云溪打开药匣闻了闻这药,又捏开了中药丸才敢确认。 “你一直在服用这个?”他将药匣放下,不敢置信。 既然被发现了,宴心也不打算隐瞒了,如实相告:“吃过几次,要确保这次计划万无一,我就不能在关键时候掉链子。” 见她毫不在意,罗云溪更是费解,差一点就要把这药匣摔在地上。 “你可知道这东西虽然能在段时间里镇痛提神,但它也能让人在使用之后孱弱无力,以你现在的身体……” “我知道,这是我的决定。” 宴心打断了他的话,其实是不想让他担心。 其实早就在服用之前她就问过大夫一切有可能发生的后果,但是除了这一副药以外,没有其他更加合适的了。 “你……” 宴心的话这样疏离,就像是刀子扎进了罗云溪的心里一般。 她一声不吭的想要在原本的伤口上再添新伤,要知道原本的深度就已经足够要了她的命了,她竟然又瞒着众人偷偷服用这种伤身的提神药物,为的只是让计划多几分胜算? 罗云溪怎么都想不明白,难道有什么东西比性命更重要么? “你……你每次都是这样,一次次答应我之后还是一次次瞒着我,总想自己解决事情!” 罗云溪从没有像今天这样不悦,也没有用这样的语气和宴心说过话,这让宴心一下就害怕起来。 她现在不敢说话,因为罗云溪说得对,她确实是瞒着他铤而走险了…… 两人沉默了良久,罗云溪见她毫无解释的意思,心也凉了下来。想到昨日宴心问自己的问题,他一下就全然明白了。 他带着委屈和愤怒,不愿直视宴心的眼睛,生怕从她的眼里能看到的只是冷漠无情的感激和同情罢了。 “柳宴心,你终究是在防着我,怕我阻拦你的计划,不管我怎么说怎么做,原来你和我之间还隔着一层看不见的防备!” 这是他第一次直呼宴心的名字,也是第一次露出这样失望的表情。 “我……” 千言万语都堵在了喉咙口。 确实,她之前听了路芒的话心有疑问,但是看到他还不犹豫替自己接剑的时候,心中那些留存的些许顾虑就已经烟消云散了,他知道眼前的人心中有义也有自己,但他们两人的身份导致走到今天这一步,真的是情非得已。 最后,罗云溪已经不抱希望了,他的眸子暗了下去,也不再说笑。 “你出去吧,我不想见你。” 没等她发话就下了逐客令,宴心还要上前辩解可竟然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她只是走了两步就被十四拦住,十四冲她摇了摇头,小声道:“柳小姐,对不住了,您也回去歇着吧。” 柳小姐?连十四也要这样疏远自己么? 她退后了两步,直到大腿抵住了桌椅才反应过来。事已至此,还不如让双方都冷静一下。 “那你……好好照顾他的吧。” 宴心忍着不适感一步一步走出了屋子,没有让任何人上来扶自己,她跌跌撞撞的感受着深冬里的冷风呼啸而过。 好像体会到了一股暖流从腰间流淌了下来,原本的伤口也开始有钻心的痛感了。 她刚刚是真的伤害了一个真心喜欢自己的人么? 面对这样的疑问,宴心不知道应该如何去弥补挽救,她明明也是想要告诉罗云溪自己的想法的,她总是想着做完最后一件事……可是眼前所发生的一切总是推动着她不断的面对着“最后一件事”,一件接着一件,毫无止尽。 她总是以为罗云溪会一直义无反顾的帮助她,所以在每一次任性之前考虑的总是怎么赢、怎么控制局面,万全就没有在意身边人的感受啊。 其实在很早之前,她就已经完全依赖上了罗云溪了吧…… 有白色的碎屑落在她的睫毛上,她微微眨了眨眼,碎屑就化成了冰水。 她这才反应过来,抬头看向天空。 一片一片的雪花从天空中飘散下来,落在了宴心的眼前,这还是她这三年来第一次看到雪花。 随着雪花的落下,她的体力也在逐渐流逝,痛感与无力感重叠而来,一刹那她就万全失去动力。 宴心预料到是那药物的反应开始侵蚀她的意志了,她想要发声喊人,却在张了嘴之后就倒在了地上。 第一八七章 对牛弹琴 不知昏睡了多久,宴心睁开眼睛的时候只觉得嗓子干痒,她稍微动了一动,发现自己根本就没有多余的力气,便侧了点头开始在屋子里寻找靖儿的踪影。 好在靖儿就守在不远处,听到被子的滑落声后一下就惊醒了。 她扔下手里拿着的毯子,她连忙倒了杯水赶到床边,“小姐你总算是醒了!” 把水给宴心喂下去之后她又冲着门外喊了一嗓子,吩咐底下的人将东西都准备上来。“赶紧打热水来给小姐擦脸,再把粥温了端上来。” “几天了?” 宴心清了清嗓子,好不容易才说出一句话来。 靖儿将被子捏好,见她面色转好才放心道:“一天两夜了。” “这中间,可有人来看过我?” 她最急切想知道的就是罗云溪是不是还在意她,有没有曾经来问过她的情况。 “老爷和大少爷都来过,可罗公子……”靖儿面露难色,话只说了一半。 “他走了?” 宴心的心瞬间一抽,差一点就要喘不上气来,他怎么能说走就走,连一点解释的机会都肯给呢! 靖儿连忙扶住了她,好言安慰:“这倒没有,只是他和十四都没来过。” 听到罗云溪并没有离开的消息,宴心好歹是舒了口气,只要罗云溪一天还在柳家还在澜州城,那么自己就还有解释的机会。 到这里宴心才想到自己的腰上还有伤口,她赶紧先开了被子,才发觉那伤口处已经换上那个了新的纱布,看来是她睡着以后又有大夫来瞧了好几次。 有侍女打来了热水给宴心擦拭身子,靖儿跟着站起来道:“另外还有一件事。” “州牧大人传来消息,说是那个叶菁吵着嚷着最后要见您一面,但这几日您都昏睡着,所以就一直拖延到了现在。” 她沥干了手帕给宴心擦脸,心里却知道现在不是提这件事的时机,凭借她对自家小姐的了解,肯定是歇不下来的。 宴心握紧了手心又松开,试了试自己残存的力气,心中已经有了打算,“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刚过寅时。” 靖儿刚放下手里的帕子让人把水端出去,这会儿粥就端了上来,她又赶紧盛了一小碗吹了吹送到宴心嘴边。 宴心自己伸手接过,虽然胃里还是不怎么舒服,但为了有更多的体力,她还是要吃下去的。 她尝了一小口,觉得并不是那么难以下咽,同时吩咐道:“叫人备车,我现在就要梳妆。” 靖儿吃了一惊,“现在?可是您才刚醒来,身子还这么虚弱那能去牢房遭罪?” 这会儿天还没亮,连续下了一整晚的大雪已经让街道变得不是那么好走了,若是选这个时间出去,恐怕会给旁人偷袭的机会。 可宴心仍旧是执意要去见一面的,“有些事情我必须要当面和她说清楚。” 上一世直到最后,宴心还有一些话没有来得及跟叶菁说,但是这一次就算她要死,宴心也要说个清楚。 另一边听到了宴心转醒的消息,柳亦辰和路芒都赶了过来,看到有他们两人一路,宴心便知道了之前的嫌隙已经解决。 “心儿你怎么不多躺一会儿,就算有什么话也不急于一时啊。” 柳亦辰率先坐了下来,对于之前醉酒误事他仍旧心存愧疚,眼前只希望自家妹妹能够安好。 宴心还没说话呢,路芒倒是上前来帮他解围了,推搡了柳亦辰一把让他起身,随后道。 “宴心妹妹肯定有自己的事情要做,你现在劝她还不如赶紧吩咐人随行保护的好。” 看着一对璧人的举动,宴心也只是抿嘴听着。 得了指点的柳亦辰立即就反应了过来,凭借他这么多年熟读兵书和在边塞了解的人情世故来看,叶菁的转变绝对是临时起意的,一定是一开始就走偏了,要不然也不会让自己的妹妹对她这般惩处。 “毕竟你们也是师出同门,她虽然选择了别的路走,但追究不是你的过错,我带人跟着你去也好照顾,你不着急梳洗的,我就在门外。” 柳亦辰还是温柔的,他在支持宴心决定的同时也猜出了个大概。 宴心点了点头没有把这件事摊开来说,见柳亦辰走开,才转向路芒,带着玩味的口吻夸奖。 “做的不错啊。” 路芒游戏不好意思,赶紧低下了头恢复了不苟言笑的模样。“属下还是有所隐瞒的。” “瞒着好,免得让他知道了还要担心,如果可以的话,我宁愿他一辈子都不要知道我们的真实身份。” 宴心已经不想再伤害关心自己的人了,她只希望澜州城的事尽快了结,等到事态平稳下来了,她也好认认真真的跟罗云溪认错。 “走吧,跟我一块去,顺便看看完颜旧景怎么样了。”戴上了最后一支钗,宴心站了起来。 “是。” 就在宴心出门的那一刻,靖儿递上了一个暖炉,说要跟着一块去,但看她熬了这么两宿精神不太好的样子,便让她待在院子里休息了。 门咯吱一下敞开,这会儿天已经微亮,在地上浅浅一层白雪的映衬下,这个早晨显得格外宁静。 她稍微拢了拢自己的袄子,发觉两次苏醒后天气便越来越冷了,便嘱咐路芒快走,一会儿街道上人多了就不好行动了。 一直在门口整顿车马的柳亦辰掀开轿帘,扶着宴心上了马车,随后目光就都放在了路芒身上。 轿子缓缓开始使向前方,宴心趴在窗口往回望,除了两道长长的车轱辘以外,她并没有看到罗云溪的身影。 去往州牧府衙的路他不是第一次走了,上一次去还是为了见柳糖儿。 她忍不住伸出手去接住那些雪花,可因为她的手太暖和,雪花一到她的手里就化了。 马车走在雪地里,还好不算颠簸,她能感受到伤口处因为她乱动而有的胀痛感,这是愈合的前兆了。 “到了。” 柳亦辰先开轿子来接宴心的手,宴心跟着缓慢的挪下了马车,“哥哥,我自己进去就好了。” “那我们在外面等你,有什么事喊我就是了。” 柳亦辰关切的望着她,依旧不太放心的样子,可看道路芒摇头后,便也就随宴心自己决定了。 她刚刚走到府衙前,就要衙役与她点头问好,“柳小姐,我这就派人去请张大人来,但张大人之前说过,要是您来了随时让您进去。” 宴心跟着他向前走进地牢里,这里里外外不仅有州牧府的人还有不少柳家的巡城兵,也是拿人家的手短,难怪这衙役这般懂事。 “现在是什么情形了?” 她进去之前总该是要先问问张遗之前是怎么处理的,也好对症下药,让叶菁死个明白。 “这……阿善部的完颜氏一言不发,也是笃定了我们不会用刑,但是宁家那位世子妃就不一样了,浑浑噩噩的除了要见您以外什么也不说。” 那衙役顿了顿,看了看宴心的表情后立马接了一句:“不过呢,这也都是板上钉钉的事了,招与不招都是一样的。” 这话就是让宴心放宽心,这人张遗肯定不会放出去,但是怎么惩办还是要看宴心的意思。看来张遗这见风转舵的本事越发厉害了,看到平南王落魄了,立马就来巴结柳家。 宴心点了点头,示意他开门道:“好,我自己进去就是了,你让人在外面守着。” “得嘞。”衙役觉得自己说的不错,兴高采烈地给宴心开了门。 坦白讲叶菁住的牢房比当年柳糖儿住的可好多了,只不过就是冷了一些罢了,但对于叶菁这样的习武之人应该也算不了什么。 “你来了。” 她刚刚踏到了门口,叶菁就已经察觉到了。 既然这样,她大大方方的走了进去,提起笑意来凝视着眼前这个……身上满是鞭痕的女人。 “我就说嘛,堂堂叶菁怎么会浑浑噩噩呢,这不是还机敏着么?” 得了这样的点评,叶菁转过脸来。 她的脸上也有不少伤痕,特别是眼角的那块淤青别样显眼,看来张遗为了讨好自己,也是在叶菁身上花了大力气的,但是这么点伤对于死于的聿怀来说又算得了什么呢? “呵,柳宴心你还真的来了,歹毒如你,用这么卑劣的方法让我自投罗网。” 叶菁的语气淡淡,眼里满是轻蔑,似乎宴心的作为让她鄙视。 但她这死到临头还拒不认错的模样,叫宴心愤慨。 “卑劣,你还配说我卑劣么?自从你我相识以来你用过的卑劣方法还要我一一细数么?” 一时间,当年她吃过的苦受过的罪一下都涌到了眼前,要不是因为叶菁的处处刁难,她在破军山上又怎么会熬了那么久才出头呢? “刚入门的时候,你为了巩固你大师姐的位置,不惜在几十人里选中了我,在深冬里跪在瀑布下一个时辰!要不是路过的师兄将我救醒恐怕我早就已经毙命了。任何小弟子做错事背黑锅的永远都是我,冷嘲热讽、暗中使坏都是家常便饭了。就连出任务的时候你都不放过,竟然布下机会准备将我暗杀,结果呢,上天开眼让你被自己的机关误杀。” 上一世的种种宴心一桩一桩都记得,她本以为上一世叶菁自食恶果后就算了,这一世可以重新放她一命。可谁知道在暗道中叶菁竟然闯了出来,还变本加厉的迫害自己,不惜搭上无辜者的性命! 这又让自己如何饶恕她呢! 叶菁看着宴心比自己更加激动,一时间也蒙住了,等反应过来的时候立马驳斥。 “你在说什么胡话,分明就是你,一次一次逼迫我,想抢走原本属于我的东西!明明都是第一面凭什么顾白修和孟久都向着你!为什么你一进门就能引起轩然大波,夺取所有目光!连虎兽都要因为你的出现而变得乖张!更可笑的是你还要在攀上观砚之后夺走商爻对我的欣赏!你未免太自大了!” 原来叶菁在意的根本就不是单单的一个人,她在意的是原本在身上的光点被宴心一一夺去,她不甘平凡所以才不顾一切的要除掉自己。 可笑,如果没有她柳宴心一人独揽目光,那程紫秋等人攻击的目标就是她了,凭借她这点心机能和谁抗衡呢。 而且叶菁看到的只是表面的风光,那些宴心面对风波时候暗暗努力的时候,她却一点都没有注意到。与此同时她还不知努力争取,只知道怨恨命运不公? “你所想到的只有你自己罢了,你为了一点点的虚荣心就做到了这个份上。最终也是害人害己,这一切都是你自己的因,难倒你还不自知么?” 原本在来的时候,宴心还在感叹自己若是随便下令绞杀叶菁未免太过歹毒,可如今看来她是命该如此了。 “呵,胜者为王败者寇,事到如今你还在分辨什么呢?我从不觉得我做错了,就算再来一世我仍旧会这么做!” 简直是对牛弹琴。 叶菁旁若无人的放声大笑起来,好像这句话并不是说给宴心听的,而是在给她的失败找一个像样的理由罢了。 但也不用再来一世了,她的执念宴心已经看得够清楚了。 宴心已经放虎归山一次了,必然不会再放一只。 第一八八章 妖言惑心 宴心这才刚走出来,就瞧见了张遗匆匆赶来,他像是刚刚才起身,衣角都没有整理好。 “哟柳家小姐这么早就来了,也不先让人知会一声,我也好叫人准备轿撵去迎啊。” 张遗皮笑肉不笑的走近,语气里满是巴结味道,让宴心有些不适应。 “这倒不必了,不知道张大人准备如何处理这个细作?” 她的目的就是来问问张遗想要怎么处理这件事,毕竟叶菁并不是天榆人士,她的死法就应该更加谨慎。 “仵作已经查明,宁不屈是窒息而死的,和身上的仗责毫无关系。而这个女人不仅谋害亲夫还是别国奸细,又加上故意伤害贵女的,必然是死罪难逃了。” 张遗宣布结果的时候义正言辞,就知道他也已经准备好了答案,就等自己亲自来问了。 “既然如此那她若服毒自尽也未尝不可吧。” 为了避免夜长梦多,也怕阿善部借题发挥,叶菁必须尽快铲除,若是再给这个女人一丝一毫的机会,她就只会发了狂的报复宴心。 张遗会意,立马接着她的话道:“这是自然了,身为奸细暴露身份后就没有活着的价值了,像这种人服毒自尽才是常态,下官保证这件事滴水不漏!” “如此甚好。”宴心微微挑眉,没有忘记另外一个麻烦,“可平南王那里不知道张大人要如何应对。” 听说这件事出了以后,平南王也没有露过面,看来又是雪上加霜受不了打击罢了。 不过平南王也是真惨,上一步宁不屈刚刚过世,下一步就查出还没进门的儿媳是个奸细,估计这个冬天对他来说是难熬了。 提到平南王这个人,张遗立马又做出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来。 “这宁不屈被人设计定了个冒犯先帝的罪名,八十仗已经是看在平南王的面子上了,谁知道那设计之人还有后招,连枕边人都是别国送上门的,说到底平南王自己识人不清,与人何干啊!” 张遗说的底气十足,话也半真半假,确实挑不出差错来。想来他为官多年,断案的手法没学会,只学会了这官场上的昧己瞒心。 他说完以后还不忘了得到宴心的赞同,抚了抚胡子侧过身问道:“柳小姐觉得是不是这个理呢?” 宴心波澜不惊的答道:“张大人是一城州牧,我爹是镇边大将,您二位所说的道理便就是百姓们知道的真相。” 似乎这句话深的张遗的赞同,其实这也不只是肯定,宴心也表露了柳家的态度,只要他愿意配合,那么柳家就不建议和他统一战线。 “柳小姐果然是不凡,这一次见面进益不少啊。” 宴心没有跟他假客套下去,直奔主题,“那完颜旧景如何了?” 而提到完颜旧景之后,张遗倒是皱了眉,好像在她身上绊了跟头一般。 “这个女人也是奇了,从进来为止面不改色,说他是先帝认下的干侄女,若是对她不敬就是对先帝不尊,我们便也只能让她先在隔壁牢房里待着了。” 先帝的干侄女?这倒是新鲜词,宴心上一世时跟着姑姑看了那么多政事就是为了做一个好皇后,可她怎么从来没有听说过这件事呢。 “真是有意思,我倒要看看这位先帝的干侄女有没有本事让先帝下旨放她离开。” 她看着守卫多的方向直接拐了进去,原来完颜旧景和叶菁的牢饭不过是隔了两堵墙而已。 “大清早的就吵吵嚷嚷,真是扰人清梦。” 看到有人进来,完颜旧景舒展了一番,从草堆上坐了起来没好气的嘟囔,就像在自己家一样适从。而且他的牢房不仅大,还有桌子和茶水,倒是比旁人高了一个等级。 她相比较叶菁并没有多么落魄,反而还是穿着原本的衣服,头发也是丝毫未乱的样子,不得不说这定力真是不错。 宴心波澜不惊的开口道:“完颜小姐果然是在荒漠长大的,这种情况下还能睡得踏实。” “睡得踏不踏实和环境本就没有关系,这取决于你的心里有没有鬼。”完颜旧景走到桌边倒了杯茶,自顾自的说道。 宴心不明所以,但仍然提防着她,“这倒是可笑了,这么说的话在完颜小姐身上不就反例么?” “不然。虽然我策划了一整件事为人所不齿,可我从未杀过一个人,真正有罪的人不是我,而是你。” 她所这话的时候语气冷漠眼神可怖,好似在用什么蛊惑着宴心去相信她的话。 宴心虽然背上已经感觉凉飕飕的了,但还是准备看看她想玩什么把戏。 “我倒是不懂了,难倒只有杀人才是有罪么?”她找了个干净的位置坐了下来,跟着牢房的半边围栏和她说话。 “当然不是了,在我来之前早就打听过你了,我对你在澜州城所有的事情都了如指掌。那宁疏影最多也就是嘲讽过你几回,你就夺走了她的才女之名,还故意要让她成为众人口中的笑话,把她的秘密全部摊在众人眼前,事已至此,最后还要纵容妹妹将她逼死。” 起初完颜旧景还保持着她设为阿善部贵族的身份,可是越到后面她的情绪就越激动,一字一句都在控诉宴心的不是。 而宴心一时气愤,想要站起来让她不要以看客的身份去评论这件事。 但完颜旧景并没有给她开口的机会,继而又道。 “再看看柳糖儿,一个庶出的女儿不懂规矩也是正常的,看你非但没有循循善诱,还让她一次一次身陷囹圄,最后让她走到杀人的地步!她娘苏氏为了让自己的女儿自由,不惜和我们合作也不能求你开恩,这难倒不是你的狠心导致的么?” 要不是柳糖儿上一世那么对自己,她又怎么会划破她的脸让她游街示众呢? 说她狠心,她的狠心也是被逼无奈,也是因果循环。 宴心深吸了一口气,可依然觉得脑袋昏沉,还没有在间隔中发话就又被完颜旧景抢了个先。 “叶菁就更别说了,如果不是走投无路,又怎么会利用宁不屈的死来报复你,你可曾想过平南王连续失去爱女爱子。之后又会变成什么样子?你只想过自己眼前的事情,只想着要让欺负自己的人付出代价,但你从没有想过这会导致什么变故!你还说我牵扯旁人,可真正牵扯旁人的人一直都是你啊。” 一直是你…… 一直都是自己? 完颜旧景一口气说完了这么多话,让宴心一时不知道从哪里开始反驳,难倒真的是自己执念太深而导致的么? 突然有一刻,她竟然有所动摇了,她开始怀疑起来。 难道上天让她重生一世,是要让她改变结局而不是一味想着复仇么? 见自己的话有效,完颜旧景更是一发不可收拾,一下就站起了身,冲到宴心眼前,握紧了围栏争锋相对。 “你口口声声斥责旁人对你的迫害,说她们为了对付你而不惜一切代价杀人灭口、栽赃嫁祸,你就表现出一副不想伤害别人的模样自顾清高,但这些人也是因你而死,因你而受伤啊!你不想手染鲜血,可你早已经身在血海,罪孽缠身!” 身在血海,罪孽缠身。 这几个字不断的在宴心耳边回荡,一下一下直击她的灵魂。 如果她一开始不教训柳糖儿,她也不会在之后不断的陷害,也不会为了攀上皇亲去杀宁疏影,这样的话平南王和柳家也不会发展大奥这一步吧…… 还有叶菁,如果这一次她先开始就和她交朋友,而不是刀剑相向,会不会结果就不同呢? 完颜旧景的声音不大却又有力量,就好像是硬逼着宴心把她的话听进去并且刻在心里,这样的气氛让宴心压抑难受。 “你怪别人对你不好,怪别人看不清现状,可是你自己呢,不照样为了利益去伤害别人,让对方心甘情愿的钻进你营造好的圈套。怪我看错了你,以为你是个良善之人,这没想到你还有一颗黑暗的心!” 什么! 等等,不是这样的,绝对不是这样! “你说的不对!” 如果说自己这一世做得不对,那上一世呢? 她何尝不是真心待人,那么那些人就用真心对待她了么!这一切的一切都不是空穴来风,重生一次的机会是让她不要重蹈覆辙,而不是去做一个圣人! “你口口声声说因为我怎么样,才会引发他们的不满,可是你有没有想过这些不满不是我让他们导致的,而是他们自己心术不正!换做别人出彩他们一样会不满,只不过我懂得反击,一昧的纵容只会让他们冲昏头脑,继续为祸他人。” 宴心终于冷静了下来,她在沙场多年,何尝不知道完颜旧景所用的也不过是战术而已,就是想要用诡辩来迷惑宴心产生怀疑而已,而宴心现在有伤在身精神不佳,就最容易被她所蛊惑! “你刚刚所说的根本就是歪理!若真的像你说的那样,别人的痛苦是因为我而造成的,那么今天你说这些话就是在造成我的痛苦,那你一样罪无可恕,你们阿善部的先人就是这样教导后备的吗?” 这会儿宴心也振作了起来,字字铿锵的分析给她听,她的坚定瞬间就冲破了完颜旧景之前营造出来的压抑气氛。 “你……” 面对能够突然这惊得宴心,完颜旧景根本就是措手不及,一句话噎在喉咙口怎么也说不出来。 如此宴心便恢复了来时的态度,呼吸也平缓了下来。 “对了,还有一件事我要提醒你。” 她慢慢走近眼前这个豆蔻年华的女子,用温和的语气一点一点揭开了她的伤疤。这个女子还是有些本事的,但差就差在太低估了对手。 就在刚刚,宴心突然想起自己在破军山藏书阁偶然读过的一本册子,里头就记载着这个故事。 “当年先帝和阿善部结盟的时候,确实说过要和阿善部前郎主完颜令岳结为兄弟的,可是她当时的大阏氏并不是你的母亲,说到底你娘不过是其他小族的遗孀,你就是妾生的女儿,又怎么能做先帝的干侄女呢!” “柳宴心!” 完颜旧景这一声回荡在空旷的牢房里,她有多大声就证明她有多生气。 并没有被这一声吓到的宴心蹙了蹙眉,仿佛对完颜旧景的教养十分失望。 “完颜小姐,我劝你还是别再想要找机会逃出去了,你不是想要见我朝陛下么,我把这个机会送给你。阿善部细作扰乱边塞秩序、潜入平南王府谋害平南王世子、还将先帝的赠礼砸碎,意在损毁两国邦交。柳将军和张大人为了保护塞百姓的安全将你缉拿,特意押送回京交给陛下处置。” 说完这句话宴心就转了身,再也不顾身后的人是什么表情,因为她知道和败者继续纠缠,只是自降身份。 第一八九章 追溯经年 宴心从牢房走出来的时候,正好看到之前带她进来的衙役在指挥人挑担架往外走,这出来的方向就是叶菁那一边的牢房。 她第一反应是张遗的动作竟然这么快,可想想又觉得不对劲。 她连忙走上前去拦住了那几人,第一时间掀开了白布。 担架上躺着的人确实是叶菁,这会儿叶菁的身子还是热的,但能肯定已经没了气息,最明显的是她嘴角的血还是鲜红色,并不是服毒的症状。 “这是怎么回事?” 她警惕起来,按照以往的经验,不排除叶菁乍死的可能。 衙役见她有些不悦,立马弓着身子解释道:“柳小姐,我们原本是按照张大人的意思去办道,可是刚把要送到她面前,她就咬舌自尽了……” 咬舌自尽? 这倒是符合叶菁一贯的处事风格,但柳糖儿那件事都会有转机,叶菁这样聪明不一定就不会事先计划。 “知道了,为了不让这件事露出破绽,你还是要把毒药灌下去,之后再挑断她的手筋。” 不是宴心狠心,而是要杜绝祸患,柳糖儿的失踪已经够让她头疼的了。 衙役闻言不禁在心里感叹,难怪这位柳大小姐是笑到最后的人,这种透着谨慎的果决,能有几个女子能学会呢? “是,小人一定办好!”他挥了挥手,底下几个人就开始动手了。 宴心不想目睹这过程,回身就踏出了牢门。 天已经完全亮了,可这场大雪还没有停,似乎老天是对澜州城的现状感到不满。接二连三的事故,仿佛预示着更大的阴谋即将到来,宴心看着眼前的白色盛况心情凝重。 她劝自己不去想叶菁的死状,不去在意完颜旧景的话。不管怎么说,聿怀的仇也是报了,只是她回去之后肯定是要向破军山报告这件事的,要怎么解释还需要拿出足够证据。 其实完颜旧景有一句话说的也不错,那就是她柳宴心不是什么大善人,也不是什么好心人,她要做的只是她认为正确的事罢了,她问心无愧就和旁人无关。 看到她走出来,路芒立即迎上来,指了指远处正在庭院里煮茶的张遗,好似张遗有些什么事情要和宴心交代。 舒了口气后,宴心踏上了一层层石阶走到张遗面前坐下,等着听他的提议。 看张遗这一次却不按常理出牌,只是感慨道:“记得上一次柳小姐离开澜州城之前从牢狱中走出来,和这一次好像完全是不同的心境。” 他将茶水递到了宴心面前,态度转变之快叫人猜不透。 “情况不一样了,当然要有不同的心境去对待。”宴心早已经口干舌燥,自然是一饮而尽。 “这在本官看来没什么不一样的,这狱中所关的都是犯了错误的人,既然身在这里就理应对自己的过失所负责。柳小姐是要做大事的人,立足于当下,就不应该被远方的哭声所困扰。” 张遗莫名其妙的一番话教宴心愣神,什么时候张遗像是会关心她心境的人了? 远方的哭声? 真是个有趣的词,远方的哭声指的是自己的怜悯之心么?还是外界更多人的苦痛?宴心无暇多想。 很快,张遗像是想起了什么,又从身后拿出了一张图纸推到宴心面前。 “这是从完颜旧景的宅院中搜到了,应该对柳小姐有用。” 只一眼,宴心就认出了这是阿善部的军机布防图。 她笑着接过,客套道:“张大人今日到也让我刮目相看,不知准备什么时候将完颜旧景押送浔阳城呢?” “就挑柳少将军回京上任的时候吧,这样一路上还有个照应。” 这个记过宴心还算比较满意的,若是兄长能在沿途看护,也不愁阿善部再整出事吗幺蛾子,再说了若他们真要对兄长不利,那正好告到殿前去。 又饮了两杯茶,张遗也没有留她,便看着她的身影在大雪中消失。 一直在旁边听着的衙役不由凑上前来,懵着脸打探道:“大人,我们为什么要听那个人的话来开导柳小姐。” “这个柳宴心身负多方势力,既然有人请我们办事,那我们就先把这件事办成,反正对我们也没有什么损失,柳家也会记得今天的帮助。” 张遗拿出刚刚收到的信件,一下扔进了木炭中焚尽,信纸慢慢被火焰吞噬,只留下点点遗屑。 衙役一知半解的点了点头,禀报了另外一件事,“大人,孙府又派人来了。” “回了吧。” 张遗想也没想,起身就往屋里走。 衙役匆忙灭了那炉子里的火,追上前来。“这……已经是第三次了,您不是很喜欢他们家二小姐吗?” 今天他心情大好,也没在意这衙役的多嘴。 “那你就不懂了,之前我求了数次,他们才勉强答应这一门亲事,别人都只是以为本官是看中皮相的粗人罢了。” 张遗说罢挠了挠额头,带着讥讽的笑容。 “可这一回孙家心急,他们家的女儿已经和本官定了亲,但还和宁不屈纠缠不清,名声已是败坏。等风头起来,我再做个好人让她风光大嫁,百姓们就只会说州牧大人不计前嫌、豁达大度,孙家也会感恩戴德的。” 衙役竖起了大拇指,连连赞叹,“高,实在是高啊!” 而这一切都被趴在屋顶上的路芒看在了眼里,也都一字不漏的传回了宴心的耳朵。 路芒跟在宴心身边上了马车,开口询问:“圣女觉得会是谁?” “到时候自然会知道。”这个宴心自己也猜不明白,但是她更希望这个送信之人会是罗云溪。 想到张遗刚才的嘴脸,路芒就一阵嫌恶,内心同情起孙二小姐来。 “那孙晗姜呢?” 从当日看到孙晗姜的美貌,她就知道这个女子的命运不会太顺利,但不顺利的事情那么多,她哪里能每一件都去管一管呢。 “人各有命,若这真不是她想要的命,她自然会想办法对抗。” 柳亦辰见她们还在探讨之前的事,便话不多说尽快驾马回府。 而就在马车驶出不久,身后的却有马蹄声传来,从这马蹄声响能够听得出来,好像是父亲。 那声响由远而近,路芒探了头看了一眼又缩了回来。 “小姐,柳将军来了。” 这下马车也停了下来,宴心掀开了帘子,看向驻马停留在面前的父亲有些诧异。 “父亲怎么来了?” 看到柳宴心无碍他也就放心了,便放下了速度跟在马车边上。 “正好路过看到了府里的马车,就想着和你一道回去。” 宴心点了点头,回到轿子里听着外头的动静,只听父亲重重的叹了口气,像是也对最近的几件事有所感慨。 “你这伤口初愈不该这样辛劳。” 沉吟了半响,父亲才有了这么一句话。自从宴心受伤再到遇见这么多事,好像沉默寡言的父亲对她的关心也变多了。 宴心垂下眸子,突然间罗云溪之前的话在脑海中响起。 若说自己的身世,确实最有可能知道真相的人就是父亲了,到底该不该问出口呢…… 如果说了出来她在柳家还能和以前一样么?如果不说那其中的细节她岂不是永远也不会知道了? 斟酌几番,宴心还是决定听罗云溪的话。 她酝酿了一番,坐到了贴近父亲马儿的那一边,缓缓开口。 “其实宴心一直有一件事想问问父亲……是关于十七年前的一桩旧闻。” 同时坐在旁边的路芒也用惊讶的表情看看着宴心,不知道她准备做什么。 “嘶——” 突如其来的勒马声表明了一切,路芒也跟着大惊,果然父亲是知道真相的。 宴心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她屏息以待,等待着父亲再一次开口。 可是良久之后,柳阀才重新赶上来发话,“辰儿,你们先回去吧,我有些事要和心儿说。” “你要先回去吧。”宴心转向路芒,示意她先回避。 “可……” “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见宴心坚持,路芒也之好从马车上跳了下去,一步三回头的看着宴心的方向。 马车又重新行驶了一段路,她就这么隔着一扇帘子与父亲相互沉默着,谁都不敢先开这个口。 风吹雪花,路上的行人不多,轿子颠簸的声音好像有规律可循。 “你终究还是问起了。”柳阀开了口,却又不知道从哪里说起这件事。 但宴心寻求真相的心确实迫切的,她已经忍不住想要知道所有的一切了。 “父亲知道什么吗?我我不问,您准备一辈子保留这个秘密吗?” “不是我不想说,只是有人希望你能抛开过去的一切活着,我本不是个相信机缘的人,可十七年前的事未免不是一场机缘巧合。” 宴心经历了这一切,知道世上没有那么多机缘巧合,可她现在只能听下去,听一听这场机缘里都有谁参与其中。 “当年我并不知道她的身份,也不知道她为什么会找上柳家抚养你。可你母亲方氏心存怜悯决心帮忙,我也不好严词拒绝,就在那之后的一个月,我们收到密报说楚国的圣女晏明舟在路途中被不知名的组织杀害,尸首不知所踪……我曾派了太多人去寻找,但都是无功而返……” 父亲的语气里满是惋惜之情,可这对于宴心来说并不是什么新的线索。 “她在破军山的冰窖里。”宴心思来想去还是回答了最后一个问题。也说明了自己是怎么得知的真相。 “这……原来是破军山的主人带走了她,难怪你会突然知晓这件事。” 观砚的身份不用说,破军山的主人,和楚国有密切联系的高贵之人,他要点透这件事,那便谁也不能阻拦。 宴心觉得父亲还有话没有说完,追问道:“那之后呢?” “之后我一直都不知道这件事到底是对是错,如果那些人知道了你的真实身份,肯定会并全力抹杀圣女的血脉,我只能把你藏起来,藏在柳家的深院里。” 意思就是说,原来父亲并不是不在意自己,而是用了这种方式让外人遗忘掉自己,从而保护自己的周全么? 宴心的手紧紧拽住了衣角,她逼迫自己冷静一点。 “可没想到你竟然能够从深院里走出来,做了这么多惊动全城的事情。我开始觉得也许你们楚国圣女的血脉本就是掩盖不住的,你们命中注定就是要活在阳光下受人敬仰。” 柳阀说这话的时候断断续续,好像之前柳宴心做的种种事件他依然不敢相信。 “所以我便放了手,任由你去闯出一番天地,我知道这些都是注定的事情,未来的路也应该由你来选择。” 宴心百感交集,她不后悔生在柳家,也不后悔经历这么多,她只是觉得这样的真相她明白的太晚了。 “父亲不怪我自作主张吗?” 她指的不止是柳糖儿和苏氏的事情,不只是这些月来她闯的祸,其实还有上一世那些不可说的真相。 而柳阀否认得极快,并用不那么镇定的语气重复道。 “我自怕你怪我自作主张。” 怎么会呢。 父亲一直都是想要保护自己的,可只是因为苏氏和柳糖儿等人暗中使坏,才让事情改变了方向,要不然宴心也只会开开心心的做柳家的嫡出女儿,只会嫁给一个门当户对的商家之子,又怎么会有前世那么多的风云诡谲呢。 马车逐渐停了下来,宴心能听到管家疾步立即上前说话。 “老爷,罗公子正在前厅等您呢,说是要……亲自向您辞行。” 第一百九十章 君恩未和 辞行?他为什么要辞行? 难道是自己的肆意而为叫他失望了,还是最近这几日的波折让他太过于劳累了? 不,这不可能。罗云溪不是这样会与她计较这种小事的人,也不是会被这点计谋就撂倒的人。 听到这个消息后宴心是一刻也等不及了,她现在就要当面问问他,难道之前说的话都是假的,还是因为自己只做错了一件事他就要这样绝情? 她也顾不上管自己的伤,连滚带爬的就下了轿子,结果一时错力整个人从轿子里摔了出来,都没等站在门口的路芒冲过来伸手扶她,宴心就自己爬了起来,不管不顾的往大厅里冲去。 这样紧张无措的表现,宴心自己还没有察觉到失态,反而让还没来得及下马的柳阀也大为吃惊。 他一直以为宴心志向高远,没有看出来对什么人什么事比较上心,可今日一见这罗公子倒也是奇人一个,能让自己这位想来做事会考虑后果的女儿感到彷徨。 “罗云溪!你要干什么!” 她几步就跨到了前院中,凝视着已经收拾好行囊站着的罗云溪质问。 罗云溪这个时候穿得厚厚的浅灰色大氅,手上的纱布由在,整个发冠都梳的极高,隔着这一层层白雪,看上去就是个温润的玉人。 靖儿也在这院中站着,她快步上前来按住了宴心,“小姐你这是怎么了,你别激动!” 此时的宴心虽然语气坚定,但内心已经失了方寸,满脑子都是失去罗云溪之后自己应该怎么办。 她顾不上许多挣脱了靖儿的手,“罗云溪,任务还没有完成,你凭什么先走。” 破军山的试炼还没有结束,如果这次没有成功他就拿不到山河卷,这与他的初衷不符,又怎么能回去复命。 宴心企图用这样的威胁让他留下,但好像并没有用。 罗云溪就那样淡淡的望着她,见到她手上和脸上因为摔下轿子的擦伤也全然不为所动,只是笔直地站在那儿。 二人之间有数千片雪花落下,而这些落下的雪花就好像是能够筑起万里冰河的结界,让宴心无法再走近他。 他以前,明明不是这个样子的。 见她稍微冷静了下来,罗云溪才轻声提点:“我的任务从来都不是军机布防图,而是保证你安全,既然你不需要我,那我的任务也就不复存在了。” 什么叫不复存在,不过就是她使了小性子而已、不过就是没有听他的劝解而已啊。难道只是因为这么一件小事,他就要抹掉曾经所有的誓言和帮助么? 她立刻否认,踉踉跄跄的上前拉住罗云溪的衣袖,用细小的声音恳求他。 “我从来都没说过我不需要你!我……我现在不就是回来跟你道歉的吗?我知道错了,我不应该在答应你之后还自己行动,也不应该罔顾自己的安危让你担心,我改我全都改!” 宴心睁大了眼睛看着罗云溪的面容,试图在他的表情里揪出那么一丝一毫对自己的不忍。 “你不需要道歉,你只是做了你想要去做的事,而我不能因为自己的私心就阻拦你。” 同样的,罗云溪虽然没有扯开自己的衣袖,但言语已经把两人的关系拉回了原点。 宴心不觉得他们之间有多么严重的问题,况且她好不容易才接受了一个男子的爱,便不想这么快就失去。 她能感受到罗云溪对自己的真心,必定不是那么容易说断就断的! “这算是什么私心,我知道错了,现在所有的事都了了我可以和你一起回破军山复命,你想要知道山河卷里写了什么我便告诉,你想要破解百年前的诅咒我们两一起去解决……只要你这次,愿意原谅我。” 慢慢的,宴心的语气没有那么尖锐、整个人也不再紧绷着,她开始柔软下来,放下姿态,希望罗云溪能够给她一次机会。 然而这一切都是徒劳,罗云溪整个人都变得陌生起来,也再不会对她笑。“那件事我自有办法去完成,就不劳柳小姐费心了。” “你叫我什么?”宴心有一瞬间的错愕。 柳小姐。 他还想从来没有这样疏离的叫过宴心。 “之前的种种都是在下唐突了,还请柳小姐不要放在心上,可能从一开始我们的相遇就是错误的,你有自己的使命要去完成,而那使命中却不会有我的名字。” 他们两只间的种种过往,难倒用唐突两个字就能说清么? 宴心直视他的眸子,而在他那深邃的眼眸里根本就没有宴心的身影,反而那样的宁静祥和,宛如一滩明亮的水面,虽然表面上没有半点异常,可一旦长久注视便会被这水面所吞噬。 靖儿终于是忍不住了,不由分辨道:“罗公子,你这是在说什么呢?我们家小姐是真心喜欢你的,有什么事说清楚不就好了么?” “靖儿你别管这件事了,既然他执意要走我们就怎么可能拦得住呢。” 路芒姗姗赶来,拉了拉靖儿的手,示意这件事让当事人自己去解决。反正她对罗云溪早有防备,让他这样离开也是一件好事,这样圣女与就不会再有后顾之忧。 这会儿一直憋着一口气的柳亦辰也走上前来,蹙眉问道:“罗云溪,你当真是想好了?不后悔?” “感谢柳将军和柳公子这些日子以来的帮助,我罗云溪向来是一言既出驷马难追,说定了的事从不会更改。” 这句话的每一个字,他都是看着宴心的眼睛说的,好像他一定要让宴心记住这句话,记住这个结局是因她自己而起的。 柳亦辰定了定神,看了看宴心的表情,她的妹妹毕竟是柳家的大小姐、是澜州城的第一才女、是陛下指定宴请的座上宾,她不能让妹妹丢这个人。 深思结束,柳亦辰松开了紧握的手,望向宴心,想要询问她的意思。 既然罗云溪已经说得很清楚了,那宴心自己也就没有什么好挽留的了,她曾经试图去挽留过一个深爱的人,可那只会导致另外一场悲剧的发生。 “既然如此我们就及时止损,从今往后也不需要再见面了,你我大路朝天各走一边。” 宴心不理会靖儿的小动作,硬着头皮把这句话说完了,随着最后一个字的吐露,她也就像是一个被抽去精髓的木偶。 闹到现在,罗云溪总算是露出了笑意,满意的点头道,“若没有什么事我也该告辞了。” 接着他便昂首与宴心擦肩而过。 恐怕是天太冷了,冻得宴心的鼻子发红,她竟然没有嗅到罗云溪身上的味道。 眼看着罗云溪就要踏出门去了,靖儿也出了哭腔,“小姐怎么能让罗公子就这样离开啊,要是错过了你们可就是真的错过了呀!” “靖儿,算了,由他们去吧。”她用仅剩不多的力气拉回了靖儿,慢慢吐出了这句个字。 雪还在继续下,周围站着的人都盯着宴心的表情,越是这个时候,她就越不能表现出悲伤难过的情绪来。 此时此刻靖儿依旧是反应不过来,她擦看了眼角的泪水,问道:“小姐,我不明白,人人都看得出来您和罗公子之间是互相喜欢的,怎么会莫名其妙的走到现在这个地步啊!我去帮您求他,他一定会再考虑的。” “靖儿你记住,今天是我要和他断绝关系的,这和别人没有关系,就算要求,也只能是他来求我。” 宴心这句话说的大声,路芒和柳亦辰皆是一惊,他们没有想到宴心面对感情能够做到快速抽丝,但只要她不会因此而一蹶不振那就是好的。 看到宴心摇摇欲坠的样子,靖儿立即就扶住了她。“小姐……” “我累了,我们回去吧。”她整个人都靠在靖儿的身上,太久的的站立和连续的情绪激动让她力不从心,只能感受的全身冰冷而感受不到伤口的疼痛。 大门重重的关上,宴心的心好像也随着关门声一起落下了。 她回忆着和罗云溪的初遇到现在,宴心不禁问自己,难道没有罗云溪她就干不成自己想做的事了么,难道没有罗云溪她的生命就会失去色彩么? “小姐你快坐下,我去让人少点热水,你先暖暖身子吧。” 回到房内之后,靖儿先让她坐到了床边,一看屋子里的碳炉还没有烧,立即冲到了门口去教训底下的人,好像把方才怼罗云溪全部的不满都发泄了出来。 宴心不想看到靖儿这样,便找了个由头让她冷静下来。 “去做点吃的,我饿了。” 听到宴心想吃东西,靖儿的脸上有了些许喜色,“好好,我这就去。” “圣女,你没事吧。”趁着没别人在,路芒跟了进来。 “我没事,父亲呢?” 看到自己的情况,父亲应该应该也很难过吧,方才他就一直在门口等着罗云溪,好像还有些什么话要为自己说。 “也没说什么,只是让巡城队伍送他们出了城。” 路芒没发觉有什么不对的地方,自然也就简单解释了一下,随后忐忑的开了口,“只是圣女,您一定要照顾好自己。” “知道了。” 她当然要好好照顾自己,毕竟之后还要去破军山复命,解释她这次是怎么失去了所有…… 第一九一章 生辰快乐 入夜之后宴心睡意全无,也不知怎么的,今天柳家的夜晚别样安静。 除了外头树枝颤动的声音,她好像还能听到那些化开的雪水随着屋檐的斜边滴落在地上的声音。 屋里的碳盆烧的火热,给整个屋子里带来了唯一的光点,宴心一只凝视那一抹火红色的光,眼前都有一些模糊。她感觉自己的心里空落落的,她一早就将所有伺候的人都打发走了,也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些什么。 蜷缩在榻上,她反复思考着白天的时候罗云溪说的那些话,心里怎么都平静不下来,她一边劝自己放下,一边又心怀一丝疑虑,对自己说事情可能不会这样发展。 在两种想法的折磨之下,她终于因为腰上的刺痛感而放弃了思考倒在榻上。 直到“咯吱”一声响起,打乱了她所有的准备。 这是她最熟悉的——窗台被打开的声音,她一下坐了起来,虽然在夜里看不真切,但她依然紧紧盯着那个窗台的方向。 还没等她反应,罗云溪那窘迫又微弱的声音就响起了。 “十四!快托我一把,衣服勾住了!” 一阵窸窣以后,终于罗云溪不负众望的从窗台上摔了下来。 “哎哟,摔死小爷了。” 既然出了这么大的动静,他这会儿是藏也藏不住了,便破罐破摔的坐在地上捂着腚。 窗外的十四沉默了片刻,随即发表了自己的观点:“主子,你这是活该。” 紧接着树影晃动,预示着十四已经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 宴心压住了心里的惊喜,装作不在意的开口。 “来了?” 一开始宴心只是怀疑,毕竟罗云熙这个人说话从来不算话,又怎么会说出一言既出驷马难追的话来。 所以她就赌了一把,若是真如她所料,罗云溪只是别有所谋那还倒好,若不是她也能让自己勉强撑住,在众人面前赚回自己的面子。 不过现在看来,如她所料,这个男人不会轻易离开自己,她就知道自己没有信错人! “害,别提了,路上耽搁了,宴心心等久了吧。” 他好像全然忘了白天发生的事情,也忽略了宴心那时候的不舍,他故作轻松的拍了拍衣衫就爬了起来,不由分说就甩开外衫走到了床边,试图牵起宴心的手。 但宴心却在他差点碰到自己的时候收回了手,略显介意道:“你若是不回来我更开心。” “生气了?” 罗云溪察觉到了她的小情绪,认真问道。 可这还需要问么,肯定是生气了呀。他一声不吭的策划了这么大一件事,把宴心吓得不轻,还好意思腆着脸回来当做什么也没发生过的样子。 宴心别过了头不愿意正面看他,嘟囔道:“没有。” “那就是生气了。” 罗云溪得出这个结论后一下窜进了被子里,不管三七二十一伸手搂她入怀。 宴心正好整个人贴在罗云溪身上,感受着他从室外带回来的味道,竟然舍不得再让他离开。 其实罗云溪这人足够奇怪,他每一次来宴心这里都会把自己捯饬干净,看得出来外头还在下雪,看他的发间却连半点雨雪的痕迹都没有沾到。 宴心不想反抗仍有他抱着,有他在身边的时候,宴心可以安心闭上眼睛。 “你为什么要演这一出戏。” 良久之后,宴心才开口问他,她知道罗云溪这么做一定是有自己的原因,但是她却不知道究竟是出了什么要紧的事。 罗云溪没有对她隐瞒,说出了最近的发现:“你有没有注意到,自从我们到了澜州城以后就有一些人在秘密监视我们,他们既没有插手进来做任何事,也没有阻止我们做什么,只是暗中观察了一切,这才是最可疑的。” “秦玄琅的人?” 宴心不是没有察觉到那些可疑的线人,外加上皇上莫名其妙的国宴邀约,她不难猜到秦玄琅在澜州城埋下了眼线。 当然,她也敢肯定秦玄琅这么做肯定不是为了保护自己,他只是害怕宴心会爱上别人而毁约,毕竟自己当初确实是答应了秦玄琅要帮助他,现在又明目张胆的和罗云溪在一起,柳家的势力对于现在的秦玄琅太过于重要了。所以肯定会引起他的不满吧,罗云溪这么做也是为了引蛇出洞。 “看样子是从你们天榆京都来得,十四之前抓住了几个都在监视你的举动,所以我便假意出城看他们的意图。” “然后呢?” 宴心有些紧张,她不想这么快让秦玄琅察觉到罗云溪的身份,也不想罗云溪被拉进这一场复仇漩涡。 罗云溪笑了笑,抚摸着她的后背,柔声道:“你不生气我就告诉你。” “那我不听了。”宴心气他现在还有心思打趣,就不想再和他说话了。 没想到罗云溪还不以为意,“还说没生气。” 眼看宴心的拳头就要回上拉埃了,罗云溪抽开一只手握住了她的手腕,背后一只手拖住了她的后背将她压在了床上,好似是怕这样的动作会碰到她的伤口,所以才有这样出于保护的动作。 “你干什么?” 宴心能在黑暗中看见他那双明亮的眸子,虽然她看不真切罗云溪的眼里有没有自己,但至少他的怀里有自己。 他没有下一步的动作,好像这只是为了证明他对宴心还是初心一般。 “好啦,出了城之后我就发现他们一直尾随着,所以顺手就处理掉了,再然后就偷偷摸回来了。”罗云溪躺回了她的身边,紧紧握着她的手。 听到这样的解决方式,宴心更加不解了,“你这么做是为什么?” “我们相处到现在,我也知道你想要怎么对付秦玄琅这个人了,所以我觉得我们两的关系会影响到你的计划,便用了这样的方式让他解除怀疑,也好更好地保护你啊。” 从宴心开启复仇的第一步,罗云溪就开始在她身边了,她的一举一动最是瞒不过他的,可他一直不去说,未必不是在等待一个结果、一个肯定。 切,男人。 宴心在心里冷笑。 “我看不是这么简单。” 他分明即使想要测试自己的心里有没有他罢了,他不过是在用这件事气宴心前几日对他的不上心,他就是为了证明宴心对秦玄琅仅仅只是报复利用,但是对他却不一样。 罗云溪的手这个时候正好又按到了她的手腕处,正在慢慢的捞开他的衣袖摸到她手腕上的那个镯子。 因为他认为,只要宴心还留着这个镯子,就是说明了一切。 “真是什么都逃不过宴心心的眼睛啊,可是你都已经猜到了我的计划,当时为什么要那么难过呢?” 他的一句话,宴心能够感受到自己脸颊发烫,立即想要抽回手,“你……明知故问。” 罗云溪奸计得逞后立即转变了问题,关切道:“白天摔到哪儿了?还疼不疼啊。” “不疼,比你手上的那个差远了。”宴心这才会想起来罗云溪的手上还有伤,刚刚的那些动作也不知道磕道了没有。 按照宴心的话,基本上在澜州城的事情已毕,那就得尽快准备下一步了。 “那之后有什么打算?” “一个月的期限马上就要到了,若是在最后几天快马加鞭的赶回去,说不动还来得及在最后山门关闭之前回城。” 能够探查的真相她都已经尝试过了,可最终究竟是谁杀了母亲她仍旧不知情,看来也只有势力遍布三国的观砚才能解答她这个疑问,这破军山必须会,山河卷也定要拿! 平南王的势力几乎已经凋零,而阿善部也基本都被柳家的兵控制了,想来只要有父亲坐镇,有张遗的人配合,那澜州城就还能维持原本的样子。 “那完颜旧景的等人呢?准备怎么处置。” 罗云溪的这个问题也是宴心的心腹大患,她留着完颜旧景不只是为了两国邦交,也不只是单纯的不想开战,而是完颜旧景的姐姐完颜折木肯定知道一些另外的事情,并且宴心觉得能够借助外部的势力架空秦玄琅! 所以这一步棋至关重要,也是为什么宴心一定要保证完颜旧景安全抵达浔阳的原因。 “哥哥会和张遗一起押送他们去浔阳,顺带告诉陛下我被阿善部的刺客所伤,暂时不能前往,等我休养过后必定会亲自赶赴浔阳请罪。” 到那个时候她就可以和宣纸鸾儿见面,阔别已久的浔阳城,她终究是要回去的,而且还要拿回曾经在那里丢失的一切。 紧接着,她不忘了照顾罗云溪的感受,承诺道:“你放心,天榆的事情会尽快解决,到那时候我们面对的就将是三国的事了。” “不要给自己太过压力,我们的时间还长,不急于一时。”他的声音有一种其妙的能力,就是能够抚平宴心的紧张感。 可宴心不知道他那一句不急于一时指的是他们之间的关系,还是这三国的诅咒…… 外头的打更声响起,倒是提醒了宴心一件事。 她抿了抿嘴,又缩进了罗云溪的怀里一些,心中浮起了点滴期待。 “你可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 罗云溪未经脑子就回了这么一句,“难道是我们认识的第一百天?” 她扯了扯嘴角,安慰说自己从未提过这件事,罗云溪不知道也正常。 “今天是我生辰……” 抱着她的男子一下就愣住了,好似在思索着什么,快速应对道:“可惜我回来的太过匆忙没有准备什么贺礼,但我有另外一句话要对你说。” “是什么?” 罗云溪这个人总会给人太多的惊喜,宴心这么一个太久不正经过生辰的人竟然也有了点期待。 “每年你的生辰,我都会陪着你。” 罗云溪的下巴抵在了她的额头,含着笑意道:“生辰快乐,宴心。” 第一九二章 冰雪雕塑 昨夜宴心就那样在罗云溪的怀里睡着了,今早醒来的时候罗云溪已经离开了,只在他睡下的位置上留下了些许暖意。 为了不让人发现他的行踪,罗云溪又恢复了之前的神出鬼没。 “啊——” 宴心原本还没有睡醒,外头就有水盆倾倒和靖儿的尖叫声。 “刺客!有刺客!” 宴心还没来得及反应,靖儿就已经开始大喊了。她一下就爬了起来,连衣衫都只是抓了起来,都来不起披就赶到了门口。 “怎么了?” 宴心抬头望去,赫然发现一位身穿白衣的男子立在自己屋檐上,一样的动作一样位置。 他傲然站立在雪中,白色的衣衫在这样的天气里略显单薄,可他全无恶意,雪落满头也毫不在意,他没有多余动作,风雪再大也屹立不倒模样,证明他正在安安静静的等待着什么。 见宴心来了,他才好似有了目标般低头微笑,顷刻间这漫天飞雪都是暖洋洋的。 若不是这一抹笑意,宴心都要以为这样的男子是一座冰雪雕像,但转念又想,这样精致的五官聚在一起,恐怕世间技术最精湛的能工巧匠也刻不出千分之一。 “师兄?” 顾白修的突然出现让伏在门边的宴心惊讶,他不是有别的任务吗,怎么会来到澜州城呢? 随着宴心的一声呼喊,靖儿才敢好好看看这个“刺客”的容貌。 白衣白雪配玉箫,如果长成这样的男子也会被称之为刺客的话,那她宁可将自己的生死置之度外,以求柳家天天都有刺客来访。 接着顾白修衣袖一挥,足尖点地,发丝扬起的弧度都是高贵的,等衣袖衣摆与风摩擦后全垂下来,才算实打实的站在地上。 “路上折下的梅花,我觉得和你很配。” 他抽出一只背在身后的手,手里拿着的是两截红梅。 这个男人语气温柔嗓音好听,连靖儿都差点以为他是白鹤化身的俊俏少年,专程给自家小姐衔来一只雪梅祝寿。 宴心满心欢喜的接过,这两株梅花上又有雪片的痕迹,像个犹带泪痕的妙龄女郎,惹人恋爱。 “红梅胜雪,香气馥郁,师兄颇有诗情。” 她笑了笑转身道:“靖儿,去找个瓶子摆起来。” 这会儿靖儿的目光才从顾白修这张精雕细琢的脸上挪开,红着脸赶紧去办事了。 宴心侧过身子,意在请顾白修进门说话。顾白修也和往常一样的不善客套,也不顾不得抖一抖肩上的雪就直径走进了屋子。 “我进山门时看过你自己的文书,记得今日是你的生辰。”顾白修不紧不慢的说出了这一件事,也正好解释了这两截红梅的含义。 他千里迢迢赶来,就是为了给自己送两截红梅,道一句生辰好么? 师兄对自己还是一样的好,这般情谊宴心慢慢在心里消化,抬头道了句:“还是师兄有心,这礼我就收下了。” “心儿?这……这该不会又是你破军山的朋友吧。” 柳亦辰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门外,他瞅着顾白修这风尘仆仆的模样,再联系到靖儿刚才呼喊…… 不用多想了,既然不是走正门进来的那就只有翻墙了。 事过三巡,柳亦辰早就已经对破军山弟子的行事作风习以为常了。 宴心尴尬的笑了笑,立即解释道:“呃……确实是,这位是传闻里的玉面郎君顾白修。和我同门,是专程来祝我生辰快乐的。呐,这是我兄长柳亦辰。” 这才刚介绍完宴心就后悔了,这玉面郎君得称号是之后才慢慢流传出去的,宴心这么早就点破了天机,未免太不厚道。 “玉面郎君?” 顾白修和柳亦辰两人同时重复,又相视一眼,似乎都对这个称呼不太了解。。 宴心能猜得出来,顾白修心里肯定是什么也没想,而柳亦辰就不一样了,这刚走了两个又来了一个,而且出现的方式还这么别致,肯定怀疑顾白修也不是什么善类。 场面一度尴尬,柳亦辰好像也想起了重要的事,连忙关照道:“说到这个我差点就忘了,为了庆贺你的生辰,我和路芒特意定了一品斋的饭菜送上府来,你收拾收拾中午我们一家吃顿团圆饭。” 团圆饭,宴心有太久没有过过生辰,也有太久没有赶上一顿团圆饭了,这样其乐融融,家人相伴的场面,是她求而不得的。 “也好,师兄不急着走就一起吧。” 宴心连忙扯住顾白修的袖子,期望他也一块留下了。 顾白修点了点头,眼神却有些不自然,根据宴心和他在一起多年的经验,他肯定是有话要说。 “哥哥你先去忙吧,我们一会儿见,我和师兄还有些师门的事情要说呢。”宴心笑了笑,准备先支走了柳亦辰。 “也好。” 看到今天的宴心完全从悲伤中走了出来,柳亦辰觉得这个新男人的出现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况且这个男人不论是长相和姿态都比罗云溪要让自己满意,遂柳亦辰没有多想就离开了。 宴心急匆匆的掩上门窗,又给自己披上了两件衣裳,把眨着眼睛询问道:“师兄可是有什么话要和我说吗?” 顾白修点了点头,从袖子里拿出一个普普通通的厚信封,这个信封甚至没有被封口。 “其实我这次来是师尊的意思,他让我把这个交给你,说里面有你想要的东西。” 宴心第一时间内心就有了答案,但她还不敢确认,拿过来打开一看才发现里面躺着一张真真正正的羊皮卷。 这就是山河卷么! 宴心没有掩饰住自己的欣喜,赶紧抽了出来查看,这羊皮卷的顶端赫然写了山河卷这三个字。 可是观砚怎么可能突然把这么重要的东西就拿给自己呢?说好了完成任务之后才可以拿到的,其中是有什么变故? 她没有着急展开这张羊皮卷,而是率先抬起头询问道:“师兄你看过里面的内容了吗?” 观砚既然这么快就让顾白修送来了山河卷,说明他不是知道澜州城发生的事,就是有其他事情吩咐,到目前为止宴心最看不明白的就是观砚这个男人。 可顾白修摇了摇头,好似从来没有想过要去看看这里头到底是什么一般。 宴心也觉得是自己多想了,观砚这个人向来是用人不疑,疑人不用的。既然交给了顾白修肯定也是吃准了顾白修的品性,便连将信封口收紧这多此一举的行为也没有做。 她感叹观砚为人的同时,顾白修也道出了观砚的目的。 “师尊关照要给你增加一个任务,他说你看过这样东西就会明白,尽管的做你想做的事,如果过程中遇到任何问题,可以写信回破军山寻得帮助。” 他的眼神真诚,没有催促宴心看下去,也没有追问宴心的想法,只是默不作声的做着自己的任务。 “师兄你先坐。” 宴心将他安置在桌边,自己坐回了梳妆台边上仔仔细细的看山河卷。 这般重要的东西,不止关系到了上一世自己的悲惨命运,还关系到三国的机密,是太多人求而不得的东西,可现在宴心并没有那种从天而降的喜悦感,反而是紧张和不安取而代之。 她到现在为止手还是抖的,她怕自己即将看到的会是不能承担的大秘密。 但是宴心转念又想,观砚是个三国间最有威望和最负盛名的男子,起先这样东西由他来保管最安全。 既然现在观砚愿意把这样的“宝贝”转交给自己,就是说明需要自己来解决这件事,而宴心也应该尊重他的决策。 展开整张羊皮卷,它被保存的很好,连上面的字迹也都清晰可见,通篇大部分都在讲述百年前那场大战的过往,其中不少讯息宴心已经从传言中得知。 但最重要的一点就是……里面的诅咒。 罗云溪说得不错,对于西津的诅咒便是他朝的天子绝不可有男丁能够活过七岁,而天榆正好相反……所有天榆的皇族家中都不会有女孩降生,兄弟们之间也必定不睦。 纵观天榆这百年来的历史,竟然真的没有一位公主远嫁和亲,也没有关于公主的半点记载,原本宴心还以为天榆皇室重男轻女,没想到竟然还有这种内幕。 但如果山河卷上所说的肯定是真相,那么四公主秦淮的身份就变得扑朔迷离了,她不就是天榆唯一一位公主么? 难倒是陛下为了隐藏这件秘闻,而故意给自己设计了一位公主? 她没有细想继续往下看,里头确实记录了破解之法,解铃还需系铃人,楚国圣女的身份至关重要。 虽然指明不需要付出太具大的代价,只不过破解之法有天时地利人和的要求,而且还需要出国的长老配合,其余的就没有太多的记录了,不过其中重点表示出的就是需要配合圣女琳琅的手札一起阅读。 竟然就这么简单? 宴心甚至怀疑这山河卷不过就是一个障眼法而已,通篇下来竟然只有这么一丁点消息,那么到底是谁杀死了自己的母亲呢?观砚不是说过只要自己完成了任务就会告诉她真相的么? 她着急求证,便快步回到了顾白修身边。 “师兄,师尊可还说了些什么?或者还有没有其他信件要你转交给我呢?” 顾白修深思后摇了摇头,实在是想不到别的了。宴心无法,只能回忆之前的话,观砚说自己看了这个东西就知道应该做,难道只是想要让她先去破解这场诅咒?等破解了诅咒以后才会告诉自己当年真正发生了什么? “小姐,梅花插好了,你快看看。” 靖儿推门走了进来,连依旧还是红扑扑的,语气都有些不自然。宴心暂时没有心思去欣赏梅花,只是在房中踱步,随手指了个方向让靖儿放下。 第一九三章 山河密卷 结束了这一整日的行程,宴心躺回榻上时还是开心的,原来柳亦辰早就已经开始准备她的生辰了,还特意从别的城镇请来了几位民间腹语师父,只是因为苏氏的事才过几日,他们不能大行操办宴心的生辰,便就只能都闷在院子里悄悄热闹了。 不过在宴心看来,有今天这样的局面她已经心满意足了。 夜里她请来了顾白修回屋内叙话,并且撤走了院子内的侍女和家丁,连同靖儿也被她一早就赶去休息了。 既然宴心昨日已经跟罗云溪开诚布公的说了要共享山河卷,就绝不会食言,她觉得今天晚上罗云溪一定会来,到不如和顾白修在这等着。 至于为什么要拉来顾白修…… 上一世她不下心将他牵扯进了这个局里,又不由分说将他赶走,这重来一世他已经离真相这么近了,宴心在心里觉得应该要给他一个交代,至于最后的去留由他自己决定。 之前的事情错综复杂,她坐在桌前犹豫着如何开口才能更迅速的顾白修清楚其中巨细。 沉默了良久,她还是决定先从自己的身世说起。 “师兄,我想告诉你一件事,也想让你帮我想一想我应该怎么做。”她搓了搓手,将椅子挪到顾白修的身边,有意放低了声音。 顾白修一直都尊重宴心的每一个决定,也善于倾听她的所有消息,自然是回了一个“好”字。 宴心抿了唇,小心翼翼的开口道:“其实我的真实身份并不是天榆人,我的母亲是楚国人,但她在我出生不久就已经离世,所以我自小就被养在了柳家,就在前不久才知道这些消息。之后我一直暗中查明我母亲的死究竟是如何造成,我希望能够找到凶手替我母亲报仇。” 顾白修并未惊讶,只是做好了一个聆听者的身份,他这人办事从不会追溯缘由,只看眼前利弊,能够迅速捕捉到关键的信息并且提问。 “你的意思,所有的秘密就在师祖给你的信里?” “话是这么说,可这里头只有一半的秘密,最重要的部分我还是不知情,而且我和师尊也是约好了的,只有我完成了这次任务他才会将山河卷交给我看。最关键的是我昨天才拿到军机布防图,今天一早你就到了,我可不相信师尊也是为了给我祝贺生辰,才让你不远千里送来了这山河卷。” 对于观砚的智慧和破军山收集情报的方式宴心还是很有信心的,所以她不难猜到是观砚知道她受伤无法赶回破军山,才让顾白修跑了这一趟。但她不明白的是,观砚这大费周章给她送来的,难道紧紧就是这样简单的讯息么。 “我知道这份东西是百年前的,我母亲的死也不过十七年,按照道理山河卷上也不会有记载……但是……” 对于宴心的话顾白修深信不疑,同样他也不会质疑观砚的主张和决定。 “师尊也确实说过,所有你想要知道的都在这其中了,应该是没有别的了。而且他还叮嘱我一定要交到你的手上,因为这本来就是属于你的。” 属于自己的? 观砚好似不是第一回说这样的话了。 “哟,今儿还挺热闹的。” 他们二人都沉浸在思考中,谁也没有注意到罗云溪的一只脚已经跨过了窗台,那姿势是正要翻进来,可他见到屋内的宴心和顾白修时不由先开口打趣。 “你来了。” 宴心扶着额头,示意双方今天是她有意让两人见个面的,可让她想不明白的是屋里明明就点着灯,为什么罗云溪还要从窗户里爬进来,他到底和窗户有什么不解之缘。 等到罗云溪老老实实从正门跨了进来,宴心才想起来提醒顾白修道:“师兄,你们是见过的,就在苗浣银十六岁生辰的那一天。” 说完之后她觉得也是巧,初遇的时候是苗浣银的生辰,再遇的时候就到了自己的生辰。 顾白修知道他和宴心一同执行任务,所以并没有什么表现,反倒是罗云溪摆出了一副活久见的模样,重重拍着顾白修的后背打招呼。 “老实人,你怎么会在这啊。” 对于老实人这个称呼,宴心是赞同的。 顾白修没有太大的反应,如实回复,“师尊让我来送信。” 宴心一下就打断了罗云溪接下来的碎嘴,指了指桌上的山河卷道:“喏,你想要的东西就在那,只可惜并不全面。” 罗云溪带着疑问转了过去,看到的第一眼就震撼了,他拉扯着顾白修确认道。 “这就是山河卷,你就是来送这个的,未免也太不严谨了吧,我还以为至少要上三十道锁才能打开呢。” 翻来覆去看了三四遍,他终于也露出了和宴心之前一样的表情。 “不对吧,就这么简单,就没了?” 宴心点了点头,确认了他的疑惑,“确实就只有这一份,但我不相信这样的东西也能让百年来那么多人争相夺得。” “绝对不会!” 罗云溪手快,一下就拿到了碳火边上,借着火焰印下去,看能不能显出字来。 他这样鲁莽的动作让宴心心惊胆战,正怕他一不小心真给点着了,但之后还是恢复了理智提醒道。 “算了吧,这样拙劣的把戏还有谁会用啊。” “这你就不懂了,这可是百年前的东西,你要学会跟着那些老古董的思路走。”罗云溪不以为意,总有自己的一套说辞。 最可怕的是宴心竟然被他给说服了,鬼使神差的提议道:“那你放在这水里试试。” 很快这两种方法都失败了,宴心将湿漉漉的羊皮卷晾在了衣架上,发自内心的觉得自己暴殄天物的同时对先人不敬。 相视无言许久,宴心思索了全部在藏书阁看过的楚国书籍,硬是没有找出什么此类记载。 “我有一个大胆的想法……”罗云溪一下就从榻上弹了起来,故作神秘的绕到他们两人中间。 “刚才你们不是说观砚嘱咐这东西本就属于你吗?” 宴心不解,“有什么问题?” “你还记不记得,那个安如慕不是想要你的血么,说你们一族的血就是有这种神奇的用处,既然这明面上没有那么多的东西,观砚又敢明目张胆的送过来,是不是证明他能笃定没人能看得到最深层的信息?” 他这一次倒是没有开玩笑,真诚的提议,同样也是在询问宴心的意思。 “但愿是这样吧。”她没有迟疑,重新将山河卷泡入水中,咬破了自己的指尖将血滴入水盆。 一滴、两滴、三滴…… 罗云溪立马拽回她的手手指护在手心,急切道:“够了够了,我们又不是歃血为盟,你咬这么大口子干嘛。” 当着顾白修的面,宴心正要打他,却听其喊了一声。 “有了。” 三人立马趴到了水盆边上,罗云溪的姿势最是可笑,恨不得整个脸都埋进去了。 山河卷上隐藏的楚文记载一一在血水中显现,宴心看着这神奇的景象在心中默读。 数百年前楚,阿善,蚩尤三族共朝凤神以求庇护,百年后凤神独赐楚国神女血脉,得以辅佐楚之长久。自楚繁盛立国以来,阿善与蚩尤心怀不满继而挑唆天榆西津两国视楚为诡谲妖族、皇权反作,先后派遣使臣密查。阿善部暗中鬼祟定论楚为妖族,迫使西津天榆两国出兵平反。此举波及楚国大半领土,数百良田、族人尝遭虐杀。 圣女琳琅不惧危局,事事躬亲,与众族人齐力抗衡。阿善部兵行险招扰乱军心,楚王大败后圣女琳琅不忍族人屠尽,以全身之血返于凤神立下诅咒。 到这一段为止是一个人的笔迹,可下面的记载又是另一个人,若是宴心猜得不错,之后的字迹就出自观砚之手了。 阿善部野心不减,战局初平攻下蚩尤,主张将中原三国扩入版图。碍圣女琳琅诅咒犹在,阿善部若贪得无厌也必永困无边荒漠世代不得出,此咒引阿善部怨哉。 十七年前圣女晏明舟南行碧云岛,中途遭阿善部君主阻扰,碧云岛主出手相助,却仍毙命于返航途中,观晏明舟及其族人周身伤痕,系阿善部与修罗门共图之。 阿善部和修罗门共同图谋! “他们竟然做了这种丧尽天良的事?” 罗云溪猛锤了桌子,恨不得手刃了那些小人。 “难怪所有其他弟子的任务要么是传说要么是笑话,到了我这里就是紧迫的要求,原来这一切都在观砚的算计之中,他早就已经洞察了一切,叶菁和你都是我完成复仇的助力……” 宴心一下醍醐灌顶,明白了观砚和她相处到如今的步步指引,让她去寒潭看到母亲,让她入首徒行列寻找真相,他不止看透了自己,也看透了叶菁和罗云溪的心思。 意识到自己也在算计行列中的罗云溪更是暴跳如雷,他原本以为自己是个立于人上、主导一切的人,可没料到有另外一个人比他看的更远。 “好他个观砚,竟然这样算计我们。” 顾白修作为唯一一个不被这件事影响心性的人,在第一时间提醒了他们。 “看来这件事已经有了定论,杀死你母亲的就是阿善部和修罗门,而百年大战的始作俑者也是他们,在这件事中西津天榆损失惨重,他们也都是受害者。” 宴心收起了山河卷,将它的水渍一点点擦干,准备沥干后重新保存起来。手上已经攥住了这么大一个秘密,这就说明了观砚也想要让她动手。 “既然事情已经明了,这浔阳城我是不得不去了。”她立在窗边,语气不容置疑。 罗云溪跟了上去,目的清晰,“什么时候开始动手。” “明天就启程!” 第一九四章 又见浔阳 在宴心的强烈要求之下,柳亦辰总算是同意了她先行前往浔阳,而自己则负责沿途押送完颜旧景。 还好澜州城离浔阳也不算太远,路上宴心等人没有耽搁几天就赶到了。 隆冬时候的浔阳城也笼罩在一片素洁之中,整条街上不止有蒸笼的水雾,还有小贩的叫卖,一片繁荣之象,根本意识不到即将要来的风暴。 宴心站在玉带河边重新凝视着皇城,只觉得恍如隔世。当初她那么急切地想要迈进去,谁知道确实踏进了一场漩涡。 而上一世秦玄琅就是在这承德门前,射杀了她的数万将士,此刻站在这个地方,她甚至都能看到那一个一个曾经为天榆付出热忱的将士们当场血溅三尺…… “怎么了?” 顾白修注意到了宴心的魂不守舍,关切问道。 “没事……这是我对这座城有太多的失望了,所以我一定要来更改这个结局。”她摇了摇头,收起眼中的泪光,语气是坚定的。 在路上的时候她已经和顾白修解释过了,秦玄琅这个人野心勃勃意图弑父夺位,为了坐上皇位不惜抹杀忠臣良将。宴心一家势要守护天榆,也要保护自己,她不得不扶持三皇子、揭露秦玄琅的真面目。 但对于顾白修来说,他只知道遵从观砚的命令,做事少有自己的想法,便也就答应了要和宴心一起闯一闯。 玉带河是一条从来不会结冰的河,他们两人白衣白裘,都带着斗笠,站在岸边看着湖水中的倒影,像极了一对神仙眷侣。 “你的朋友呢?我们在哪里见面?” 顾白修说的肯定是罗云溪了,毕竟罗云溪身份特殊不好轻易露面,所以并没有跟他们一路来。 “不用担心他,他又那么多的暗卫帮忙,肯定比我们轻松多了。” 宴心就从不担心罗云溪会怎么出现,他那样的人宴心都算不准,旁人更是难猜了。 当然,观砚这个老妖精除外。 “我们第一步做什么?” 车夫只把他们送到这里就回头了,接下来的路就要他们自己去走了,这也正好遂了宴心的意,她就想边走边看看,重新感受浔阳的美。 “去找鸾儿,我之前和你说过的,她是白家的遗孤,我之前就让她先来这里收集一些情报,她平时就住在九龙客栈里头。离这不远。” 宴心指了指不远处的那座高楼,想到要和鸾儿重逢,之前对浔阳的抵触感也消了大半。 “你要吃点什么?” 顾白修总是贴心的,会在宴心想起之前就把一切问出口。 现在已经是午时了,街边的摊贩多了去,宴心之摇了摇头,她已经迫不及待的准备见见鸾儿了。 “你听说了么,太子被下了大狱了。” 这会儿有两个出门采办的妇人从他们面前走过,其中一位妇人口中的讯息让宴心一惊。 她立马悄悄跟了上去,与那两个妇人保持着安全的距离,心中暗暗思索这是什么时候事,太子竟然这么快就被扳倒了。 “不会吧,这未免也太快了,陛下不是说愿意给太子机会么?”另一位妇人也是十足的惊讶,小声打听道。 只见那稍微年长一些的妇人也蹙了眉,像是对这结果十分不满。 “是说要给太子机会,但是谁料太子非要贿赂那些官员给自己开脱。你都不知道,今早上朝上的官员清一色的给太子辩驳,这还不够明显么?” 朝堂的官员都替太子辩驳? 若是太子真有这种收买人心的能耐,又怎么可能会让自己下了大狱呢? 恐怕这一切都是秦玄琅授意的,就是要演戏给陛下看,好让陛下彻底对太子失望。 “这……太子本就不聪明,陛下就看中了他心无城府,也是看中他嫡长子的身份,没想到他就只会给自己刨坑,愧对陛下的期望。” “皇家的事谁也说不清楚,看来这太子之位怕是不保了。” 两个妇人惋惜着离开,留下宴心和顾白修两人面面相觑。 宴心有些疑惑,按照道理来说,秦玄琅不可能这么快动手的,难道是自己在潜移默化中改变了什么,才导致了他要这么迅速完成计划…… “连平民百姓都看出来风向要变,那陛下肯定不会那么容易原谅太子了。” 宴心自顾自的呢喃,心里总觉得七上八下的,好像还有什么她不知道的事情正在发生。但秦玄益这个人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吃点苦头也好让宁疏影看着这个渣男吃苦头。 她管不了那么多,只是先穿过人群挤到了另外一条街上。 “到了,就是这里。” 走了不多时,二人已经站在了九龙客栈的门口。 这地方来来往往的胡商和小贩络绎不绝,还有不少漂亮的部落舞女,鱼龙混杂,处于闹市,是个藏身的好地方。 “我没有跟鸾儿说我们这么快就会赶到,预备给她个惊喜。” 宴心笑着踏进了门,直奔掌柜那儿问道:“掌柜的,有一位姓白的姑娘是你们这儿的常客,不知道她住哪间房啊。” 正在翻阅账本的掌柜的立即停下来动作,他没有急着回答,只是从上到下的打量着宴心的装扮,沉吟道:“你们说的是哪位白姑娘啊。” 宴心一愣,想了想这浔阳城这么大姓白的女子又何止鸾儿一个呢,立马就怪自己太过激动忘了说仔细。 她立即手舞足蹈的比划起来,形容道:“就是个漂亮的女孩,和我差不多大,估计有这么高吧,气质斐然、过目不忘的那种。” 掌柜的会意,可脸色仍旧不怎么好看。“唉,你们就是她的朋友吧。” “掌柜的,可是出了什么事么?” 顾白修明白了过来,环顾四周后压住了声音小声问道。 这事似乎掌柜也不愿意声张,只是带着愁容嘀咕道:“这白小姐确实是在我们这儿落脚,可就在十天之前就消失了,连东西都没有收拾呢。” “怎么可能?” 宴心不敢相信,鸾儿却不会抛弃血海深仇离开,肯定是这过程中遇到了生命危险,让她不得不弃车保帅。 “千真万确啊,那她的那件上房我还替她保留着,就是甲三号啊,你们大可上去看看。” 掌柜的也急了,立马扔了钥匙出来,请他们自个上去瞧瞧,正逢多事之秋,他也不想趟这浑水。 “多谢掌柜了。” 顾白修接过钥匙,拉着宴心就跨上了楼梯,他认为这件事不像他们看到的这么简单。 宴心一边急切的一间间对着房间的号牌,一边心里不自觉的往坏处上想。 “会不会出什么事了呢……” 回忆曾经相处的种种,鸾儿不是那种不小心的人,她又立即自己否认了刚刚的话。 “不会的不会的,鸾儿那么聪明,而且宣纸也在浔阳城帮忙,怎么会让鸾儿有事呢。” 好不容易在三楼一排房间的末尾找到甲三号,宴心刚推开门就惊住了。 “你们来了。” 看着坐在案边的罗云溪和正在检查房间的十四,宴心不由纳闷。 “你们怎么会在这里?”她赶紧扯着顾白修的衣袖闪进了屋子,又把房门重新掩好。 “先你们一步。” 罗云溪先站起了身,解释道:“我们来的时候发现之前十四留在浔阳城的暗卫都被铲除了,十四第一个想到的就是鸾儿,没想到……” 他说完之后看向了十四,示意他继续。 “这里的所有东西都比人翻动过,虽然他们尽力维持了原样,但还是留下了痕迹。” 十四走了过来,分析了自己的看法,并且他脸上的担忧也是遮掩不住的。 宴心这会儿是不得不信了,“肯定是鸾儿被发现了,所以她们来寻找她通信的信件。” “往好处想,若是真发现了什么就不是这么简单了,他们肯定会大张旗鼓的处置,而不是将这一切恢复原样。现在唯一能够说明的就是他们没有查清,所以才要引蛇出洞。” 顾白修竟然还能再这种环境之下说出这么恐怖的话来,若他说的是真的,他们四个人不就是自己进了瓮中么等人来捉么? 宴心和罗云溪面面相觑,立即安排道:“事不宜迟,我们先离开这里,不到万一不要轻易会面。” “还有一件事。”罗云溪先一步拉住了她推门的手。 他舒了口气,还是决定先让宴心知道。 “三皇子秦玄明半个月前身染恶疾,陛下感念一品夫人花玉京的独女宣纸对三皇子一往情深,特许其入府侍疾。” 罗云溪所说的每一个字对宴心都是一次沉重的打击。这意思就是宣纸出事比鸾儿还要早一些,所以才没有人给她事先报信。 “太子入狱、鸾儿失踪、三皇子患病,看来这一切都不是巧合了。” 宴心顿时有点头疼,她本以为到了浔阳城以后一切都会更顺利,可没想到会到目前状况。 一目了然,这件事最大的受益人就是秦玄琅,他为了皇位紧密部署,不允许一丝一毫的差错,所以就先后解决了眼前的这些麻烦…… 那既然这样,他是不是也已经发现了宴心的目的呢?那国宴她到底是去还是不去? 宴心的背后也惊出了冷汗,万一秦玄琅真的洞悉了一切,自己又要怎么抽身怎么重新部署。 还是说秦玄琅虽然知道了真相,却还是准备最后利用一次自己,等到踏上皇位再行处置…… 第一九五章 秦淮公主 宴心出了客栈之后就回到了主路上,要想知道这些日子以来发生的事情就只能去问宣纸。但罗云溪刚刚刚别时也说过了,三皇子的府邸本就有重兵把守,而且连太医都诊断不出的病症,守卫们肯定更是严防死守不得让消息传出去了。 这下不止里面的人出不来,宴心等人更是进不去,秦玄琅还真是好手段,一箭双雕…… “吁——” 宴心的耳边闪过一声马吠,紧接着就看见鞭子落下,还好顾白修身形快,搂着她三段跳跃就避开了那横冲直撞的马车。 “不要命了!公主的座驾都敢阻拦!”那驾马的小厮厉声咒骂、狐假虎威。 公主? 秦淮! 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啊! 宴心顾不得多想,立即挣脱了顾白修,再一次真正的拦住了秦淮的马车。 “你们想干什么!” 小厮明显就被宴心不怕死的动作吓到了,反应过来后立即大喊大叫:“刺客!有刺客!” 秦淮的护卫队立即持刀上前,一下就把宴心和顾白修两人围住了。 宴心看着这些皇家军队并无丝毫胆怯,她上前一步对着马车喊道:“公主莫惊,我们不是刺客,我们是有事相求!” 很明显马车中坐着的人正是秦淮,她带着慵懒的语气,问驾车的小厮:“来福你在干什么。” 被唤作来福的小厮一惊,连忙避重就轻:“公主,有两个人拦住了我们的马车说有事相求,我们还是别管了吧。” 宴心没有放弃,坚持着对着那华贵的马车继续喊话。 “公主!我们不是坏人,我们可以帮您,想想那段小郎!您真的不愿意见我们吗?” 听到段小郎这三个字,秦淮突然就掀开了马车的帘子。 她还是如印象中那样,拥有一如既往地美貌和柔顺如瀑的长发,她那国色芳华中带着一丝媚态,唇红齿白烟波含情,虽是一国公主尊贵之身,可她的骨子里却有一股勾人的风尘气,像极了她的母亲莺贵嫔。 秦淮作为陛下唯一一个女儿,从小到大极尽荣宠,这也就养成了她那刁钻的性子,她敢冒着大不韪擅闯禁宫,当着陛下和一众妃嫔的面哭诉谁家的贵女抢了她的风头,也敢在祖先长巷中纵马玩乐,用欢笑盖住颂歌。 这样的一位不按常理、肆意妄为的公主,就是宴心当下的救星! 她探出马车时仔细看了看顾白修和宴心的脸,思衬了好一会儿才道:“一并带回公主府!” “这……公主?”小厮不敢置信,意图阻拦,却被秦淮瞪了一眼。 小厮也没有别的办法,只能让宴心和顾白修跟着队伍走。 路上顾白修用疑惑的目光盯着宴心,像极了之前他们在银城去找苗浣银的场景。 其实宴心提到段小郎是因为这位锦衣玉食的公主平常没什么爱好,就是喜欢收罗各色美男,而段小郎就是其中一个求而不得的另类。 算算上一世的时间,这会儿应该正好是秦淮想要与驸马李斩仙和离的时候,陛下一直不愿意松口,为此还难得的大发雷霆,秦淮更是个难哄的主,别人不让她得到的,她就偏要得到,但目前还没有找到方法。 所以宴心方才才会敢那么大胆冒犯公主,她是吃定了秦淮一定会为段小郎而饶恕自己。 公主府建在浔阳城的正中心,整个府邸的外观和结构都是按照秦淮的喜好建成的,上上下下花费了三年才完成,而且里里外外的仆从也是按照秦淮的标准选出来。 宴心是真的羡慕秦淮的一身宠爱,但是她一想到山河卷上的记载又开始隐隐不安。 他们被人引进了公主府的会客厅,秦淮穿着一身狐狸皮的大袄喝着浓香四溢的花茶,蜷着半边身子询问他们。 “你们是什么人?” 此时宴心只穿了一件白色的袄裙,而顾白修还带着一顶纱斗笠,将脸捂得严严实实。 宴心反应极快,给自己编了个容易接触宣纸的新身份。 “小女姓柳,这是我师兄顾白修,我们师兄妹二人出自药师谷,听闻三皇子感染无名病症,特意赶来救治。” “就这么简单?”秦淮挑眉,她的心思都写在了脸上。、 “公主别相信他们,他们肯定是江湖骗子打算捞上一笔。”那叫来福的小厮还跟在秦淮的身边,迟迟针对宴心。 不过要换成宴心她肯定也不信啊,但是越简单越有漏洞的瞎话,成功率也就越高。 她笑了笑,故作坦然的补充道:“当然若是我们师兄妹有幸救了三皇子,那高官厚禄肯定是不在话下,说不定还能进入太医署名留青史,所以我们为了权势地位搏一搏又有何不可?” 人都有七情六欲,加上这样的先决条件,秦淮的态度舒缓了几分,再一次逼问道:“本公主怎么知道你们不是别国派来的细作,想要蒙蔽本公主,意图谋害我三皇兄的性命?” 同时宴心也笑了,是那一种无所畏惧的笑意,“若我们真是细作定然不会选择谋害三皇子,也绝不会轻易蛊惑您。” “何出此言?” 秦淮放下手里的暖壶,来了些许兴致。 既然她想听,宴心倒也不介意扯给她听听。 “首先目前太子殿下正在狱中,若我们是奸细有足够的人手肯定会先选择解决太子,好让朝中人心涣散。而得了重症的三皇子,我们巴不得他无人问津好早点丢失权势。至于四公主您身份尊贵,不管翻了是没错都会安然无恙,若我们真的刺杀了三皇子再嫁祸给您,根本就达不到一石二鸟的结果。” 宴心当然不会说因为秦淮比较好骗这种话了,女人都喜欢听好听的,只有顺着她的意思才会有好的结果。 而且现在不管是杀了三皇子也好,陷害秦淮也好,根本就对目前浔阳城的局势毫无影响,这些事就算秦淮平日里再荒唐也想得明白。 想来这一番话秦淮是无比中意的,她总算是提了裙子一步一步走了下来,来到宴心的身边夸奖道:“有那么点意思。” 随后她话锋一转,直指顾白修。 “可若是诚心诊治,又为何不以真面目示人?” 宴心看情况不对离开阻拦,“我师兄容貌异于常人,若是看了……” 话语未完,秦淮就已经眼疾手快的撤下了顾白修头顶的帽子,顷刻间顾白修的绝世好容颜公之于众,别说秦淮,就连她身边的一众小厮也目瞪口呆。 宴心看到了秦淮眼中的惊艳,立即补了一句:“若是看了……怕您受不住。” 被强行拉下斗笠的顾白修也一愣,他确实是有办法避开的,但是在公主面前,在计划之中,他还是选择了站在原地,同样直视着秦淮。 过了好久秦淮也没有把眼睛从顾白修的脸上移开,只是暗自赞叹:“果然是异于常人,这样的容貌就连段小郎也不能匹敌啊。” 什么?秦淮该不会要移情别恋了吧? 宴心的心漏了一拍,随即就在心里考虑怎么让顾白修出卖色相…… “不过,就算再好看也不是段小郎。” 仔细思考了一会儿后,秦淮终于得出了一个让人放心的结论。“本公主与段小郎岁是始于容貌,但是忠于才华,合于品格。” 哟,这位秦淮公主还是个专情之人,宴心在心里为她鼓掌。 “对了,若是公主愿意给我们制造机会,那小女一定会帮助公主,让段小郎回心转意。” 宴心胸有成竹,不像是再谈条件的样子,倒像是姐妹之间相互给对方出主意。 秦淮也反应了过来,出于她身为一朝公主的尊贵身份,反问:“你这是在利诱本公主么?” “小女不敢,但是世间情爱不止讲究机缘,还讲究这付出的方式,公主是高傲之人,段小郎也一样是高傲之人。若是公主以人上人的身份出击争取,那段小郎一定会对您退避三舍,但若是您卸去高傲,就不愁得不到美男。” 这个方法并不是宴心自己想到的,而是在不久之后段小郎是真的遇到了以为让他魂牵梦萦的女人,而那个女人就是用了这种方法,所以宴心不过是总结了后人的经验罢了。 秦淮笑了笑,伸出手示意宴心击掌为盟。 “成交!” 宴心收回手,突然觉得秦淮这个女子也挺美的,就算她不是真的公主,但也依然鲜活,依然享受这个身份。 盟约刚成来福就急了,赶紧过来制止。 “公主!您怎么可以这冒然容易就答应了他们啊。” 秦淮没有搭理他,只是自顾自的感慨。 “曾经本公主问过很多人,包括段小郎自己,为什么不肯接受本公主,但他们都说不出所以然来,只是告诉本公主凡事莫要强求,还没有人提出过这种意见呢。她既然能知道段小郎的高傲,那必定是了解他的,所以本公主认为——此计可行!” 她看向宴心的时候眼睛里都有着必定成功的星光,这样吐露内心的女子谁会不喜欢呢? 宴心敢肯定段小郎不是不喜欢秦淮,只是因为他们之间隔着一条世俗的汹涌大江。 “说说你们的计划吧,想让我怎们帮忙?” 秦淮想起了最初的提议,不由确认道。 第一九六章 暗中囚禁 宴心和顾白修在公主府歇了一晚上,宴心还特意关照顾白修夜里要抵住门窗和衣而睡,怕的就是秦淮半夜改变了注意,又瞧上顾白修了。 还算好,整个晚上都没有什么动静,只是这一个大老早的宴心就被喊了起来,跟着秦淮的轿撵去了三皇子府邸。 由此得见,这秦淮对段小郎还真是一往情深呢。 “万一三皇子真的病了,你要怎么帮忙?” 顾白修忍不住担心,要知道这寻医问药的事他可不懂。 宴心装作用袖子擦脸,压低声音道:“行一步看一步吧,只要公主想要段小郎,我们就不会有事。” 就算有事,顾白修长得这么帅,稍微用用美男计也罪不至死啊。 一大路人轰轰烈烈的到了皇子府,这三皇子的府邸确实被包的密不透风,连看守的人都身穿盔甲整装待发,难道怕别人看不出来他们这是明摆着的囚禁么? 秦淮才刚下马车,就有个为首的兵迎了上来,恭恭敬敬道:“公主,没有二皇子的手令您不能进去。” “为何不能,我请了神医给皇兄医治,难道你要妨碍我?”秦淮瞪大了眼睛,反问他。 “二皇子已经请了御医诊断,目前三皇子已经有了起色,不劳公主费心了。” 那守卫冷这个脸,看着是正经样,但丝毫不敢抬头直视秦淮。 秦淮倒是大气,用手指抬起了他的头,直勾勾的盯着他冷笑道。 “一个多月才有些起色你这是糊弄本公主呢,还是你仗着自己有几分姿色,想勾引本公主?准备跟着回公主府做面首啊?” 说完之后她自顾自的仰天大笑,虽然猖狂但也露着妩媚,叫人无法拒绝。 那守卫里忙带着惊恐后退了两步,脸颊就红透了,一下改了口:“属下不敢造次,公主请!” “这才乖嘛,若是下次你得空我请你喝茶。”她摸了摸这守卫的脑袋,娇俏的很。 宴心在后头听得只觉五体投地,这位公主不按常理出牌,只做自己想做的事,倒是令人羡慕。 经过秦淮的一番调侃,两边的守卫都让了路,再也没有一个人敢跳出来,才得以使宴心他们名正言顺的混了进去。 不过还有个神奇的事,整个府里头的守卫比丫鬟小厮还要多,绕了这么久了都只看见了冰冷的盔甲和刀剑,按照道理不应该如此啊,难倒秦玄琅这是要架空自己皇弟的权利? 秦淮没看出什么特别的,只是拉着宴心在三皇子的房门前关照。 “你们两赶紧进去瞧,我就在外面等着你们,不会治就别乱动,万一我哥有个三长两短你们就完蛋了。” 她一下放下了身段,全然不顾她的公主身份,连自称都改了。 宴心点头如捣蒜,没想到这秦淮凶狠起来还真像是武将家的孩子,若是可以,宴心宁愿要这样的姐妹。 刚一推门,她就被一个女子挡在了门口,女主死死地抵住了门不让宴心再用力。 “你们是什么人!” 随着女子的厉声质问,宴心抬起头的一刹那就愣住了。 “宣纸!” “宴心?” 这才几个月不见,宣纸消瘦了不少,连头冠都带歪了,但这丝毫不能改变她这最上等的容貌,反而带了些柔弱更惹人怜惜。 “真的是你,你怎么来的?” 宣纸的欢喜溢于言表,拉着宴心的双手不知如何是好。 宴心也是一样的,看到宣纸安然无恙,心中的忐忑也放下了,“我是求四公主带我来的,究竟怎么了,三皇子真的病了么?” 一提到三皇子宣纸又换上了愁容,看来这是真爱了。 她咬着薄唇,垂眸时脸上的倦色显露,握着宴心的双手也加大了力道。 “不过是风寒而已,可二皇子非要说这是急症,还封锁了皇子府,就连我前来探望也未果,反倒被禁足于此。” 突然看见了门外的顾白修,宣纸一愣,随即警惕了起来,“这是谁?” 宴心只顾着和宣纸叙旧了,都忘了顾白修还在自己身后,连忙又把他扯了进来。“是我同门师兄,和我一起来的,都是自己人。” 宣纸对宴心也是深信不疑的,自然也就再一次腾开地方,让顾白修也进了门。 “二皇子并未把这消息告诉我爹娘,只是搪塞他们说是我请缨侍疾,还求了圣旨压制叫我不得不遵从。” 宣纸回顾之前的事,秦玄琅步步紧逼,所有的筹谋都落到了实处,若真是明面上对抗,估计讨不了什么好处。 “这秦玄琅也算有点本事了,他连鸾儿也扣住了,就是不知道如今状态如何。”宴心把之前的事情告知了宣纸,希望两人趁着现在赶紧拿个主意出来。 听到鸾儿也被殃及,宣纸一下就没了主意,不禁在心里责怪自己没用。 “这都怪我,要是我能说动父亲,那就绝不会有今天,鸾儿也不会出事,都是我的错。” 宴心立马拉住了她的手,安慰道:“秦玄琅这人本就心思歹毒,这并不是你的过失,你也别多想了,现在最重要的是解决眼前的困境,先让我见见三皇子。” “跟我来。” 房间里的窗户都被堵死了,火烛忽明忽暗,根本分不清是夜是昼,宴心让顾白修在门边守着,不要放任何人进来。 “宣宣,是什么人?” 一个略显疲惫的男声从隔间里传了出来。 “是我曾经跟你提起的朋友,澜州柳将军的嫡女柳宴心,她是特意来帮我们解决问题的。” 宣纸边往里走边应答,看着相处的模式,三皇子和宣纸也已经成为了知心人了。 这时候已经到了隔间,这里面空间狭小,仅容得下一张床一张桌椅,还有一些的书籍罢了,连榻上的被子都单薄得让人惊讶,完全不像是一位皇子该处的境地。 “竟然是柳小姐。” 榻上之人面色略白,长睫微卷,唇瓣也起了皮,可这容貌自然是讨喜的样子,笔尖上的一颗痣恰到好处,年纪也不比宴心大几岁,但他周身的气质是难以隐藏的,一眼看过去就是尊贵之人。 宴心赶紧上前行礼,单膝跪地,恭敬道:“见过三皇子殿下。” 三皇子秦玄明轻勾唇角,示意她赶紧起身,此时此刻正应了一句老话——斯是陋室,惟吾德馨。 “殿下您快躺下,看您的面色似乎并不好啊。”宴心起身,关切道。 “只是风寒而已,本无大碍,但若是断了木炭和药材肯定是不行的。”三皇子并没有端起他皇子的架子,只是苦笑自己是个失去了一切实权的人。 原来是这样,虽然秦玄琅和他不是一母所生,但好歹也都是陛下的血脉,竟然这样严苛…… 但想想他对待太子的手段,这个人的心里哪里还有亲情可言? 宴心昨夜已经把一切都想好了,她必须要抓紧时间表明态度,让三皇子相信她。 “三皇子受苦了,宴心此次前来就是想要和您共商大计,目前看来太子已失民心,难以重振往日威仪;而二皇子残暴不仁嗜杀成性,更不像是明主所谓,如今唯有您才是天榆太子之选!” 她字字句句的十分笃定,这倒是让宣纸心惊,她说出这样的话,就无异于心存谋逆,这可是大不敬的! 可是对于她的话秦玄明并没有表现出什么异样,反而无比平静的放下了原本手中拿着的书籍。 “难道在柳小姐看来,我秦玄明就是良主了么?还是说柳小姐是别无选择?” 秦玄明的话也不错,只是他从上一世开始就是个闲适皇子,不管是从才德和心性来看都不是帝王之选,怪就怪陛下实在是就只有三个儿子啊! 但三皇子不问权势明哲保身,但并不说明他就真的对皇权没有半点心动,特别是秦玄琅已经把他逼到了这个地步,如果他真的还能退让,就不算是陛下的儿子了! “宴心认为这个问题并没有意义,不管是出于什么原因,只要目标是一样的,那就足够了。如若三皇子您真的对那权力之位没有念想,又为何还在这般窘迫的环境之下还在看这些治国之道呢?” 她瞄了一眼桌上的大多书籍不卑不吭,一切都十分有道理,但宣纸仍然吊着一颗心,不知道这两人有什么目的。 秦玄明摇了摇头,目光如炬,“我怎么能确认你是真心想要助我,而不是我皇兄派来的细作?” 听了这话,宣纸立马攥着一颗心上前解释:“不,宴心一定不是细作。” 宴心对宣纸摇了摇头,让她退后,自己解释道:“您肯定听说过我和二皇子的故事,我堂堂将门嫡女为何要自降身份做细作,我为何不直接将柳家的军队都交给二皇子?又为何要费尽心思来到您的面前?” “因为你知道我皇兄并不是一个值得依靠信赖的人,你这是为了保命。” 秦玄明没有思考,话已经出了口。 听了这句话宴心笑了,既然他能说出这样的话,那就证明了宴心决不能够和秦玄琅合谋。 秦玄明无奈笑道:“你有什么计划?” “三皇子平日里虽然是个不理朝堂俗世的闲人,但不代表您没有私兵保护,宴心愿意为您传信私兵并且找到真正的时机。” 上一世的时候,秦玄明之所以能够冲破秦玄琅的出击,只是因为他的母妃暗中养了这一批精锐,而这一试他必须找到合理的时间运用! 秦玄明未曾说话,示意她继续往下说。 “另外我还想问问三皇子,对宣纸是否真心。” 宴心话锋一转,拉住了宣纸的手。 既然天榆第一美人都已经入了皇子府侍疾了,那这门亲事就肯定得定下来了,要不然宣纸的名声又要如何呢? 宴心此举就是明知故问! “这……”宣纸这时也觉得奇怪,明明说的都是军机大事,怎么又扯到了她的身上。 “自然是。”秦玄明抢先了一步,目光注视着宣纸答道。 宴心也露出了满意的微笑,说道:“那就好办了,宣纸你现在立即写信给家里,就说你非三皇子不嫁,请求陛下立刻下旨。我马上就替你去送信,这样的话就有空隙能让三皇子逃脱。” 第一九七章 唇亡齿寒 宴心将信件和信物藏在怀中,走到了门口和顾白修相视一眼,示意他可以出门了。 门被推开,冷风再一次灌入,宴心在门口都能听到三皇子的咳嗽声,宣纸带着感激的目光送宴心离开。 可他们还没有走出院子就被一行守卫给拦住了,看他们面目不善,手里攥紧了兵器,因为长期在冰冷的室外站立,导致他们清一色的两颊通红。 宴心就知道,这些人不会让自己和顾白修这么容易的离开。 “不知三皇子状况如何?” 其中为首的守卫上前一步,目前语气里还没有多大的敌意。 “三皇子风寒眼中确实不可见风,我们回去之后会让人开好药方并且熬好送来的。” 宴心蹙眉,此时言多必失,这些人未必不是在试探她的身份,她必须要赶紧带着顾白修和秦淮会和。 她们刚往门口移动了两步,那些守卫又逼上前了两步,迫使他们退回原地。 “既然这么麻烦,倒不如请神医留在皇子府内,也好更好地照顾三皇子。” 听他的语气并不希望是在挽留而是威胁,也不是真的关心三皇子的病情而是怕他们出去之后会通风报信,倒不如留下来好好监视。 宴心也不惧,直接反问道:“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我们若是不肯呢?” 皇子府内别说是药材了,就连伺候的人都没有,就算宴心真的对诊断,又从何熬药呢? “既然如此就别怪我们不客气了。”守卫没有废话,准备直接拿下他们。 “放肆!” 秦淮匆匆赶来,见了这场面脸上都挂不住了。 她怒形于色,挡在了宴心的面前,“你们这是在干什么,难不成还想要在我面前扣下我带来的人?就不怕我跟二哥告状吗?” 这种话并没有起到什么作用,那些守卫也没有显露出害怕的模样,反而道:“四公主,我们这也是奉命办事,您别为难我们了,您赶紧离开吧。” 这么说来,这些事他们就承认是二皇子所授意的了。 秦淮的权威遭遇挑战,她怎么可能就此罢手。 “我可是公主,你们敢对我不尊就不怕殃及全家吗?” 她的态度已经说明了一切,怒不可遏的盯着那几个人,要不是方才守卫没有让她的护卫们进来,说不定这些人早已经人头落地了。 那些守卫不再答话,但他们既然敢这样跟秦淮说话身后必定是有所支持的,看样子只是想拖延些时间,想必他们已经通知了秦玄琅赶来。 不行,现在还不是能和秦玄琅产生正面冲突的时候! 她赶紧拉住了顾白修关照道:“师兄,我们一定要离开!速战速决!” 宴心此时没有办法相助,毕竟腰伤还没有好全,现在也不能暴露身份,只能硬来了。反正他们现在都隶属秦淮,就算闯出来什么岔子,也有秦淮一力承担,况且秦玄琅未必就会愿意闹出这么大的动静。 终于轮到了顾白修出手,他没有多想,抽出一支别在腰间的玉箫,他两步跨了出去,一个回身挥手,整个衣袖都掠了起来。 秦淮都没看明白,那些守卫就都已经倒下了。 “公主快走。” 宴心拉着秦淮就跨出了门外,直奔大门口,只要到了外头,任凭他们怎么人多势众也没有办法搞出大热闹来。 还好跟在宴心身边的人是顾白修,要是换成罗云溪,恐怕今天就没有这么顺利了。 好不容易突出重围,外头秦淮的守卫也听到了风声,顷刻就赶到了,与那些守卫对立。 秦淮放下了心,松开了一直和宴心互相牵着的手,放下狠话。 “你们今天的所作所为最好给本公主记牢了,等本公主回禀父皇之后,看你们的脑袋还能不能在脖子上留着!” 说罢之后宴心和顾白修便跟着她一起出了门。 路上秦淮一直沉默着,宴心也知道她如今正在想什么。 皇室的生活哪有那么简单,秦玄琅这是明摆着要针对所有人,就打算她只是一个公主,但若是明着和和他对立,肯定也会被殃及,特别是今天在她一气之下的种种作为,日后都会成为秦玄琅针对她的借口。 城门失火殃及池鱼的道理她也明白,若真让秦玄琅独掌大权,那她这么一个常年败坏皇家名声的公主又会有什么下场呢? 秦淮心中想的是如何自处,而宴心心中想的是怎么拉拢秦淮这颗大树。 毕竟整个浔阳城,再安全不过公主府了,在兄长没有赶来之前,在她没有摸清时局之前,她绝不能暴露身份。 回到公主府之后,秦淮果然第一时间传了宴心叙话。 公主的寝室内烧着瑞脑香,整个室内的摆件都是明艳的红色,这倒不像公主该有的规格。 秦淮端坐在桌前,手指一下一下的轻敲桌面,像是在揣摩着什么。 “我三哥究竟得了什么重病?” 这是她的第一个问题,也是一个最好的切入点。 宴心并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反而试探道:“想来公主心中已经有了答案。” 秦淮失笑,转过脸来看着宴心的容貌,断言道。 “恐怕你们也并不是什么游方神医吧,特意混进我公主府,有意接触我皇兄,顺带推我挡灾,不就是为了利用我达成你们的目的么?” 一路上的深思,倒是让秦淮把一切都看明白了。 宴心赶紧跪下,不敢抬头:“草民惶恐,公主何出此言啊?” “一个医者怎么会关心皇室八卦,怎么会知道段小郎的兴趣喜好,又怎么会有这样惊世的武功?你们费尽心思拉我入局,还不能让我知道真相么?” 这会儿的秦淮并没有发怒,而是好言好语的分析,试图让宴心供出她真正的目的。 与此同时,宴心也在斟酌,她其实没有十足的把握说服这一位公主,若是秦淮临阵倒戈,直接把自己和顾白修交出去向秦玄琅投诚,那又将如何呢? 可宴心总想着要尝试,秦淮不是那种甘居人下的女子,如今两便已经有了嫌隙,如果现在宴心告知她真正的身份,结果会不会又有所改变呢? 不…… 山河卷的秘密越少人知道越好,若真的戳破真相,恐怕只会有更大的风险。 宴心再一次低头叩首,语气真切:“草民这也是为了保护公主,若公主一直看不清局势恐怕会被卷入更大的漩涡,到了那个时候为时已晚。” “那你倒是用心良苦了。”秦淮冷笑,看不清她真正的表情。 “唇亡齿寒,现在是非常时期,一步错步步错,想来公主肯定也不愿意在今后的日子里如履薄冰。” 宴心这话的意思是在告诉秦淮,虽然伴君如伴虎,但秦玄琅就是一头真正的豺狼,他才不会管和秦淮之间那微薄而表面的兄妹情谊。他只知道所有挡路的人,终究只会有一个下场。 “所以你就替本公主做了决定?” 秦淮也是聪明人,她今天既然大闹了皇子府,这就说明了要和秦玄琅划清界限。 “草民认为,这也是公主自己的决定,但不管公主如何抉择,草民都会让公主达成所愿!” 不是宴心替她选择,而是秦淮根本就没得选,上一世秦玄琅称帝之后,三皇子被调遣出京,秦淮也被所在公主府内,宴心虽然没有看见她的结局,但也能猜到一二。 而那所愿,便是关于段小郎的那一个愿。 秦淮还没有表态,门就一下被撞开了。 来福急急忙忙的走进来,没留神踩到了自己的衣摆,在地上滚了两个轱辘才勉强爬了起来,又匆匆奔到秦淮面前。 “公主!公主!大事不好了!” 秦淮面露嫌弃,轻踹了他一脚,暗示他别给自己丢脸。“慌慌张张的干什么,我不是吩咐过不许进来么!” “不是啊公主!太子殿下……太子他……” 随着来福的话,宴心也紧张起来了,太子才下大狱没有两天,这么快秦玄琅就按耐不住要置他于死地了么? 秦淮倒是耿直,率先发问:“他死了?” “还……还没有。”这下倒换成了来福哽住。 他咽了口唾沫,把刚刚听到的消息当着宴心的面陈述。“地牢中阴冷非常,太子又是千金之躯,自然是受不住那样的变故和处境……一下怒火攻心,去了不久便中风了!” 中风? 难道这也是秦玄琅的计划之一么? 宴心凝神思索,如今国宴将至,实在是不适合再有什么变故,若太子真的死了倒是会影响国宴,就连普通的宣召喜事也会被推迟,再者真那么做的话最容易被怀疑的人就是他了,他不会那么笨。 就目前看来,中风是最好的选择,既无从查起还符合太子一贯的作风,陛下知道了只会怪太子无用,一点小事就吓成这样,肯定是更加厌恶…… 哼,真是高明。 宴心在内心钦佩,之后用余光扫了一眼秦淮的表情,这个消息无异于是加深了秦淮的恐惧,也是推动了秦淮额选择。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第一九九章 朗君若白 在一楼的一间宽敞雅阁内,秦淮和宴心并排而坐,鼓乐之声能从回廊里传来,时远时近勾人心魄。 宴心好奇的抬头才发现,这一楼的雅阁虽然都用屏障隔开了,但是顶上还是相通的,抬头稍微斜视就能看到二楼回廊上的光景,所以也才能让二楼所演奏的鼓乐更好地传递出来。 “看到了吗,那一间就是段小郎的厢房了。” 秦淮虽然坐在了一楼的雅阁里,可她的目光却有意无意的向二楼飘去,并且悄然无声的指了指二楼的某个角落,示意她看。 宴心跟着她所指的方向望去,只匆匆一瞥,就瞧见了一间与众不同的厢房。 “我倒要看看他今天会的客,究竟是什么来头。” 言下之意就是,放眼整个浔阳城,到底是谁敢跟她堂堂一品公主抢男人! 宴心摇了摇头,掰正了她的脑洞,意有所指:“公主,您今日就放心的和一会儿来的郎君谈诗词歌赋和浔阳八卦就是了,千万不要抬头看二楼,知道吗?” 秦淮虽然点了点头,但心中还是纳闷,“这是什么道理?欲迎还拒?欲擒故纵?抛砖引玉?” “您照做就是,其他的我来办。” 对于这三个词语,宴心笑而不答,并且让明月彩霞备了笔墨纸砚过来,接着就放她们自己去玩了。 又过了一小会儿,雅阁的们才应声敞开,一位身穿烟灰色长衫的男子赤着脚走了进来。 这男子身上的熏香味道及淡,却不是那种清新淡雅的香味,似乎有玫瑰的香气夹杂着玉兰花的味道,与普通人喜欢用的熏香并不一样,但却能叫人难以忘怀,若再一次闻到绝对能够记起这位郎君。 再说他的长相也算是上乘,浓眉微挑,唇薄有度,眼睛里没有一丝谄媚,倒像是以文人自处的贤士。 纵使是见多了罗云溪、顾白修和安如慕这样美男子的宴心,也会忍不住多看他几眼。 男子先冲着秦淮轻笑,随后鞠了一躬,淡淡道:“闻人一笑阁玉兰君——若白,见过公主。” “不必多礼,玉兰君请坐。”秦淮也笑着瞧他,好像并没有拒绝他的容貌。 光是凭借方才这男子的动作神态,宴心就已经在心中判断了一二,就在若白一边整理衣衫一边在秦淮面前就坐的时候,宴心恰好佯装摆弄衣衫的同时侧身附耳。 “公主大可抛去身份与其畅谈浔阳琐事。” 秦淮听完后与她相视一眼算是会意,随即亲手斟茶奉于玉兰君面前。“玉兰君请。” 如此动作到让若白惊讶异常,连忙起身道谢,直言不妥:“公主太客套了,这样的琐事交给他人去做就好了,另外唤我若白便好。” 他人? 整个雅阁里就他们三个人,既然不让秦淮做,他又不自己动手,难道是叫宴心来么? 秦淮微微勾唇,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笑言:“既然我唤你若白,你是不是也就不应该继续称我为公主了?” 之前秦淮也是这闻人一笑阁的常客,若白虽然从未有幸接待,但也是听说过她的脾气的,今日一见确实和传闻里差的太多了。 “秦……秦淮。” 他双唇微微张合,显得有些不好意思,这紧张的模样,也足够让秦淮满意了。 “既然已经到了这里,又何必在意那些外界的名头和身份呢,我只想与若白你煮一碗清茶,谈一谈这浔阳风月。” 秦淮乘胜追击,一下就拉近了两个人的距离,轻而易举就把他们之前原本间隔着的悬殊身份所淡化了。 而眼前的这位玉兰君也是笑着颔首,表示应允,惊叹之色毕露。 宴心满意的点了点头,实际上秦淮对付男人也有些手段,只不过在段小郎身上用错了方式而已。 世间男人千千万,有些喜欢柔情蜜意的,而另外一些则喜欢娇媚霸道的,还有喜欢古灵精怪的,但只要找准了相处方法就成功了一半。 之前秦淮的种种行为已经让段小郎了解了她的基本品性,所以觉得两个人不合,而从今天开始,宴心就要让段小郎自己找机会对秦淮改观。 虽然这也不是一朝一夕能做成的事,同样也是在考验秦淮对段小郎的热爱有多少。 毕竟上一世段小郎钟情的不是别人,正是天榆第一女官沐莞卿,但最后沐莞卿还是选择了商届鼎富濮辰明作为夫君,这也是足够让人唏嘘的一场大戏了。 对,就是药师谷老谷主流落在外的儿子——濮辰明。 与其让段小郎到时候伤心难过,倒不如让撮合他与秦淮,也好共拟一段佳话。 宴心笑着开口,打破了那两人之间的沉默:“我们公主在府中良久,鲜少出去走动,不知道最近浔阳有什么趣闻,我们也好一起去凑凑热闹。” 一般来这里的女子,不是朝中大臣的后院,就是京中官员的千金,最是容易说出些许不为人知的秘事的。 而如今要听八卦的人是秦淮,若白身为一个小倌哪里敢怠慢呢? “趣闻倒是没有,只是听说原本驻守边塞的雷霆将军今日未时就要过城门了,同时竟然还压来了阿善部郎主完颜折木的亲妹妹觐见,这可是朝中一等一的大事,浔阳城里有不少达官显贵都约好了出城迎接。” 巧了,这头一件就是宴心想要听的事。 她也故作不解的样子,央求若白继续,“迎接?他不是被调遣回京吗,又不是打了胜仗,怎么能够引起这么大的动静呢?” 见秦淮和她的侍女有兴趣,若白便也愿意稍稍“卖弄”,笑着解释道。 “这倒是有三个原因,第一是因为这雷霆公子的名号响亮,又是三品大将柳阀将军的嫡子,前途肯定是一片光明。且听说到现在都尚未婚配,若是京城那些贵女能攀上这一门亲事也是能惊动全国了。” 原来哥哥的名号已经在京城这般响亮了,看来秦玄琅当时也没少花力气宣扬。不过京城的这些贵女们恐怕要伤心了,这位雷霆公子早已心有所属了。 宴心没有多大的表现,再一次开口问道:“那第二呢?” “众所周知当初二皇子寻常边塞的时候,钟情于这位雷霆公子的亲妹妹,所以……” 若白思虑再三还是把话给吞下去了,毕竟当这秦淮的面呢,私自议论她的兄长和朝中的局面必是不好的,所以就这样沉了声。 “所以,大家就觉得这位柳家的少将军必然是支持我二皇兄的,若是能够找机会结交也就是攀附上了我二皇兄。” 秦淮倒是坦然,自己帮若白将下面的话补全了,脸上丝毫看不见介意的神情。 “公主……” 若白心惊,连忙俯首,为自己的口无遮拦请罪。 秦淮并没有责怪他,还亲自起身将他扶起,好言安抚。 “这算得了什么呢?反正我只是个女子,在朝政面前也说不上话,能够得到父皇关爱已经是求来的福分了。我与你不过都是皇权的局外人,我们自己随便说一说图个开心而已,你又何必如此介怀?” 宴心听完在心底竖起了大拇指,高,实在是高。 这一招自降身份又惹人怜惜的诉说,简直是深入人心啊。 还未等若白的眼中泛起什么神色,她又摸准了时间道:“说说第三条吧。” 有了秦淮的鼓励,若白的态度也缓和了不少,而更多的是带着对秦淮的赞赏。 “第三条便是这完颜旧景了……之前传言阿善部屡次扰乱边关,柳少将军不费一兵一卒就平定了动.乱,并且擒获了阿善部的数十名细作,还顺藤摸瓜揪出了背后的主谋。” 这传言到底还是传言,这些事明明都是她柳宴心做的,到了京城之后功劳就都变成了柳亦辰的。 她实在是有些不服气,但仍旧需要隐瞒自己的身份,便夸奖道:“那这么看来,这位柳少将军必定是今后朝中炙手可热的人才了。” 若白浅笑算是默认。 “那还有什么吗?除了朝中的事情,还有什么是民间的热闹事呢?”宴心转移了话题,同时也是再给他们两人制造相互了解的机会。 若白托腮思衬,偶有光亮照在他的脸颊,竟然有些惹眼。 “这还真有一件。”他突然想到了什么,猛地抬起头道:“晴川舫的柳絮絮姑娘连续七个晚上抛绣球觅良人,那玉带河边不仅有花舞乐团,更有青年才俊吟诗作赋,确实是个凑热闹的好地方。” “柳絮絮?” 宴心下意识的重复,这不就是刚才那个醉汉口中叫错的名字吗? 秦淮也注意到了这个名字,不禁微微蹙眉。 “是啊,柳絮絮从一个月前开始名声大噪,挤下了浔阳城原本的三维花魁独占鳌头,一直持续到今日。” 搜索上一世里的记忆,好像并没有这么一个名声大噪的花魁,这倒让宴心不禁打听,“花魁抛绣,那她准备从良了?” 若白摇头,知无不言:“倒也不是,抛绣球不过是个噱头,实则还是选个良人一度春宵,引得人人为她一掷千金罢了。” 风月场的事情宴心不关心,也没有太在意刚才的那一场乌龙,便抓住了话尾道。 “从前只见过段小郎就已经觉得惊为天人了,如今瞧见若白公子才发现是我狭隘了,这闻人一笑阁根本就没有凡品。” 说完后她瞧了一眼秦淮,暗示她顺着自己的话往下说。 秦淮立即续上,“是啊,若白公子器宇轩昂俊美无双,谈吐言语都是一等一的,真是叫我惊叹。” “公主谬赞了,您也不像传闻里那样,倒是叫若白自愧不如。” “哦?也不知道传闻里我是什么模样呢?” “这……” 看着他们两渐入佳境,宴心自己推门离开,直接将时间留给了他们两人。 与此同时她也在推门后有意无意的抬起了头,正好看见了二楼的回廊上有一抹亮眼的身影。 这么快就上钩了? 第二百章 代兄投诚 随着秦淮走出闻人一笑阁后,宴心并没有急着回公主府,而是借口采买错开了人群,寻到了柳亦辰即将歇脚的驿馆门口等待。 她坐在距离驿馆大门口不远处的茶馆里,盯着周围的动静,始终觉得这之中有问题。 先不说门口的那两个侍卫诚惶诚恐的表情,平时的驿馆中多多少少也应该有喧闹声,今天却安静得出奇,再看周围这些徘徊在摊贩周围的采买百姓,衣着干净且捂着袖口,眼神也总是若有若无的往驿馆瞟去。 这种欲盖弥彰的行事方式,也只有秦玄琅能做的出来了。 看来兄长在朝中还是备受瞩目的,否则秦玄琅也不会这么急切的暗中会面,好像生怕哪个阵营把他抢走一样。 说来也好笑,如今皇子们倒得倒病得病,真不知道还有谁能和他分庭抗礼,又何必这样急不可耐的邀功呢。 看着前方大队人马慢慢悠悠的靠近,宴心也在搜索时机混进人群里。之前离开澜州城时她嘱咐路芒穿上她的衣服与柳亦辰同行,也好让自己躲避秦玄琅的视线。 但看柳亦辰周围簇拥着的人群,已经把这队伍围的密不透风,要想混进去绝对会被那些贵女们按在地上猛揍,如此还不如明目张胆的走进去。 她站在茶馆门口,稍微整理了自己的仪容,朗声大喊:“哥哥!方才我不过在玉带河边转了转,你怎么也不等等我就进城了,让我好追呢!” 她这一声成功的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也让那些贵女们一惊,就在直视宴心的一刹那,估计她们都已经想好了从今天起怎么和宴心这位小姑子相处了。 “宴心?” 柳亦辰有一瞬间的错愕,随意恢复了常态,冲她招了招手。 宴心也未说太多,不顾那些女人审视的目光,侧了身子挤进了人群绕到了后面的马车旁,稍微掀开了一部门的帘子钻了进去。 “圣女?” 原本在马车里头坐着的路芒一愣,赶紧侧过了身子让她坐到自己身边,并且赶紧遮上了帘子。 宴心压下声音,并不想惹人注目,问道:“这一路上怎么样了?完颜旧景呢?” 方才她张望的时候并没有看见完颜旧景的马车,隐隐有些担心。 “一路上倒还算是顺利,虽然总是有阿善部的死侍偷袭,但都被挡了回去,方才押解的车辆到城门口的时候就被刑部带走了。” 路芒知道目前的处境,言简意赅的说明了从澜州到浔阳一路上的突发情况,宴心点头表示了解。 几日不见路芒气色不错,换上自己的装扮之后更像是个天榆的富贵小姐,实在是和兄长极为般配。 现在还是安全的,想到一会儿要秦玄琅见面心中到底还是不快,便收起了思绪笑着打趣她。 “你听听外头那些女人的声音,知道我哥哥有多抢手了吧,你就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她这话本是调侃的意思,可是路芒却听岔了,有些答不上来,只能述说自己的立场。 “路芒身为圣女的守卫,自然是先国后家,从出生之日就被注定了一生的使命是遵从圣女的命令,这些私人的情分只能求个朝夕。” 见到她眼中的为难,宴心突然有不明白了,之前不是重归就好了么,怎么还是老样子呢? “你不是已经和我兄长说明白了吗?难倒还有什么是我不清楚的你们没告诉我?” 路芒摇了摇头,无奈表述:“我虽然表示会留在阿辰身边,但若是楚国有需要,或者圣女您有需要,我也必将义无反顾,这就是我们血脉间的羁绊!” 血脉的羁绊…… 这是多么古老的词汇啊,宴心微微有些头疼,真不知道这样的血脉究竟能带来些什么。 不过眼前的情况十分胶着,确实不是适合谈情说爱的好时机,宴心明白了她的意思,深思了片刻就发现了这话中的漏洞。 “我明白了,若是楚国或者我一直不传唤你,那就意味着你就能过上常人的生活?” 她眼中满是希翼,像一个急切等待夫子肯定的孩子。 路芒看着她的变化,不知所措的点了点头,猜不到宴心的想法到底是怎样的。 而宴心得到她的确认之后立即紧握住了她的手,郑重的表示。 “虽然我现在没有办法承诺你什么,但是只要浔阳城的事情了解,我母亲得仇报完之后你就去做你该做的事,剩下的由我来解决!” 她这话倒是换成路芒揪心了,没等她说完就拒绝了。 “这可不行,您若是想要破解百年前的诅咒,没有人助力又要怎么完成?况且这条路无比坎坷,实在不是明智的选择!” 她自小生长在楚国,看过了太多阻组织和势力为了争抢楚国血脉而发生的灾祸,她好不容易寻找到圣女,决不能再一次失去将她带回楚国的机会! 宴心叹了口气,安抚道:“你也别想太多了,解除诅咒的事情我已经有了眉目,除了观砚的指引以外当然有人会帮我。” 关于罗云溪和她的小秘密,宴心还没有来得及告诉路芒,但是她终究还是猜到了。 “难道是罗……” 路芒的话还没说完,马车就已经停了下来,看样子已经到了驿馆内了。 宴心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猜测周围已经不满了秦玄琅的心腹,便迅速关照道。 “一会儿我自己下去,你等马车安排好之后再偷偷出来,别人问起就说是我同行的侍女。” 路芒点头答应,缩进了马车的角落里,看着宴心只身下车。 这才刚跨下马车,宴心就瞧见了周围几个穿着便衣的男子拦住了柳亦辰的去路,似乎另有旨意。 她赶紧迎了上去,扯了扯柳亦辰的衣角笑言:“哥哥,看样子恐怕有贵人要见你。” 柳亦辰也清楚等待着他的人是谁,便侧目询问宴心是否需要回避。 “一路奔波你也辛苦了,不如先去休息吧。” 既然宴心赶来现身,那必定是要见见秦玄琅,好让他那一颗多疑的心平静下来的。 “还是不了,说不定这位贵人也想见见我呢?” 她这话同样是说给这拦路之人听的,既然是秦玄琅的侍卫,就应该知道她和秦玄琅的关系。 果然那侍卫没有多说,直接转身带了路。 值得肯定的是,驿馆在前几日大规模的翻新了一遍,花坛中所有的鲜花都是之前才换上去的,就连回廊中的扶手也被擦拭的一尘不染,似乎就是为了替柳亦辰接风洗尘。 这也足以见得,秦玄琅有多么重视这一次的见面。 来到一处别院前时,侍卫先上去敲了敲门,通禀道:“主子,柳少将军与柳家小姐已经到了。” “快请进来。” 秦玄琅的声音她这辈子都也不会忘记,可是在如今,宴心一想到即将要来的风雨,她反倒更加平静。 这侍卫推开了门,恭恭敬敬道:“二位里边请。” 抬头的第一眼,秦玄琅一身玄色的衣袍立于门口,发冠上盘着一只玉蛟,袍子上还有国花图绘,几个月不见却是雄姿英发,更胜从前。 “见过二皇子。” 宴心与柳亦辰双双行礼。 “都是自家兄弟何必客气。”秦玄琅先一步扶起了柳亦辰,随后直接拉过了宴心的手,将她带到桌边殷勤道:“心儿快来,我知道你肯定回来,所以一早就命人准备了浔阳城的时兴水果和甜点。” 现在的秦玄琅有多么温柔关切,就说明他的城府有多么的严密深沉。 吃过了一回的亏,宴心自然是要在这一回严防死守了。 “数月不见,难为您还记得我爱吃甜瓜。”她先一步含笑答话,巧妙的让三人之间从君臣变成了友人。 接着他见柳亦辰愣在原地,又一次上来恭维,“少将军也别客气,快坐快坐,早闻雷霆公子的大名今日一见果然是不同朝中之人,难怪让我父皇记忆犹新,也让不少朝中肱股赞赏啊。” 说得比唱的好听,宴心在心中翻了个白眼,接续赔笑。 “二皇子言重了,这样的夸奖微臣实在是愧不敢当。” 这是柳亦辰第一次见秦玄琅,难免有些不自然。 上一世贬官的过往大家心里都心知肚明,又怎么会有那么多人在朝中支持他呢,还不是看了秦玄琅的面子么。 “莫要谦虚了,您可毕竟是柳大将军的嫡长子,心儿的嫡亲兄长,当日我已经在了澜州城见识过令妹风采,现下看少将军也是人中龙凤,若是在朝中寻得良主必定前途无量啊。” 这么快就已经说到正题了,什么良主,分明就是给自己拉来兵权。 “这是自然,微臣一定会遵循父亲教诲,尽忠职守,势必为我天榆竭尽所能!” 这样模棱两可的话成功堵住了秦玄琅之后准备的寒暄,既不是急于投诚,又不是严词拒绝,这叫人怎么应付? 自家兄长的脾气秉性朝中人尽皆知,再加上有一位规矩森严的父亲,柳亦辰做词回答谁也不惊讶。 这就轮到宴心上来调解气氛了。 她拉着柳亦辰坐了下来,为两人都倒了茶,这才娓娓道来。 “想来让我赴国宴也是二皇子您的推举吧,只是宴心前不久被阿善部细作所伤,恐怕国宴的舞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了,倒是辜负了二皇子您的一番好意,宴心此次也是特意来赔罪的。” 根据宴心刻意传出去的消息,秦玄琅肯定是一早就知道了,只见他不以为意的起身道。 “其实急着让蔡公公传话,也是因为我想要借着国宴当日求陛下赐婚,为了赶这个及时罢了。” 求婚陛下赐婚! 这么仓促? 第二百零一章 仓促求亲 宴心从他的话中勉强分辨了如今的时局,第一女官沐莞卿为了躲避这场夺嫡之战早已请命查看荆州的灾情去了,而宣纸的父亲宣文昭一直碍于女儿和三皇子的关系并未表态。 剩下的就是太子的旧部和三皇子的母家了,虽然人数不多,但实权和政见却足以和秦玄琅抗衡。 那么此时此刻,他们柳家的兵权在这场无声的战场中就显得至关重要了。 秦玄琅这么迫不及待的跟自己求亲,目的就是想要将柳亦辰和他拴在一起,只要宴心答应了他,就算父亲向来不参与朝中党派、哥哥想要全身而退,可柳家也会因此被迫站队。 “为何这般仓促?” 宴心没急着拒绝,想到之前秦玄琅在澜州围猎期间曾许诺自己皇后之位,还说将京城的事情了结后会寻找合适的时机求亲,可宴心怎么看目前都不是合适的机会。 急切如柳亦辰,他一听到这个消息就如遭雷击,赶紧上来阻拦道:“这件事如此重要还需要容微臣通禀给父亲知晓才能决定,国宴距今没有几日,未免太过匆忙了吧?” 秦玄琅是铁了心了,自然不是柳亦辰三言两语就能阻挠的,他大手一挥无所顾忌。 “其实选在国宴,我也是有了一番打算,这举国欢庆的日子若是宣布这样的好消息,也算得上是喜上加喜,说不定父皇一高兴还有诸多赏赐呢。” 宴心在心中嗤之以鼻,举国欢庆的日子若真是宣布了这样的消息,恐怕是有太多人会寝食难安。 国宴当日尤为重要,陛下宴请文武百官听曲看舞把酒助兴,这样牵扯到天榆盛举的场合宣布一个次子的婚讯,未免太兴师动众了。 或者说,是秦玄琅有意要兴师动众,就是为了让天下百姓看见,他的地位比太子更尊贵。 “二皇子,陛下派人传来口谕,请柳少将军立即进宫觐见。” 门外的侍卫低声通传,秦玄琅似乎早就料到了,朝着柳亦辰笑了笑,并且抬手拍了他的肩膀,就像是认识了多年的兄弟一般亲昵。 “既如此我就不留少将军了,这婚期的事情等你回来再说。” 柳亦辰巴不得赶紧离开这个是非之地,这样的话秦玄琅没有办法征求他的意见,也就不能这么快作出决定。 他微微拱手,嘱咐道:“宴心,替为兄好好招待二皇子。” “哥哥慢走。” 宴心送了两步,看着厢房的门开了又合,这才转过身去面对秦玄琅。 果然,秦玄琅确实是憋了一肚子的疑问要问她,但就是不知道什么才是他最关心的问题,宴心低着头在心里猜测。 “不知心儿是什么时候进城的?” 他的语气又温柔了三分,对待宴心倒真像是久别重逢的青梅竹马,眼中的情谊都快要溢出来了。 宴心不假思索,“就在今日啊。” “那可曾见过什么人?” 秦玄琅再一次试探,倒是让宴心起了疑心,但她不可明说,只能继续否认。 “这倒也未曾见过什么人,二皇子何出此言啊?”宴心抿了抿唇,摆出小女子的态度来。 “你头上这一只红顶霜花步摇从何而来?” 闻言她下一惊,这步摇是刚刚她和秦淮在一起时相互交换的,之前离府走的匆忙,还未曾换回来,难不成秦玄琅是认出来了? “这是一位小姐赠予的。”宴心坦言,既然这件事瞒不过去,不如就由宴心亲自说出来,倒也好打消了他的顾虑。 “赠予?” 秦玄琅重复了一遍,语气中满是不信任。 “我好不容易才来到浔阳,自然是要好好见见京都盛景了。所以在玉带河边就溜下了马车独自进城,期间路过一间名叫闻人一笑阁的地方时,便被那绚烂巍峨的高台给吸引住了。可没过多久就有个醉汉跌跌撞撞的把我认错了,死活都拉着我不肯走开,是一位小姐恰巧路过时帮了我。” 宴心这话半真半假,若是秦玄琅要找人打听估摸着也是所差无几,所以宴心并不担心这件事被捅出去,相反若是秦玄琅告知这步摇的来历,她正好之后名正言顺的和秦淮往来。 “然后她就送了一支步摇?” 女子之间的友谊秦玄琅是猜不透的,便细眯了眼睛盯着那步摇出神,若是步摇会说话的话,估计也要被秦玄琅盯得发毛,亲自说出实情了。 “与其说送倒不如说是交换,她说她今天为了一个男子才来到那里,但那个男子喜欢的正好是我头上的款式,便自己拿了珠钗与我交换,我当然不好拒绝。” 秦淮的性子众人皆知,用这样的借口搪塞秦玄琅必定无话可说。 “原来如此。” 秦玄琅将信将疑,眼里始终都有一丝疑色。但宴心并没有因此而慌张,世间无巧不成书,越是有漏洞的事情越容易让人相信。 她故作娇俏的扭开身子,直言不讳:“难道二皇子认识那位小姐,还是说那位小姐根本就是您的相好,所以连她头上戴的珠钗您都记得?” 果然,这么一来秦玄琅感受到了他的在意,立刻就解释道:“是哪儿的话呀,那是我皇妹四公主秦淮。” “秦淮公主?那她怎么会……”宴心摆出不可置信的模样,装作万全不明白其中的道理。 “她虽然是公主,但是从小到大恃宠而骄,根本没有半分公主的样子,做事也不按常理像极了市井粗人,恐怕今日她又是为了那些小倌才会出现在那儿。” 一连串说了秦淮的这么多坏话,看来秦玄琅果然是认为这个妹妹丢了皇室的颜面,所以上一世他刚夺帝位就要忍不住处置秦淮。 她暗自嘀咕,“可今日她还帮了我呢。” 对于没有意义的事情,秦玄琅不准备多费口舌,便继续打听,“也罢,我们不提她了,不知道你在破军山这些日子如何了?” 秦玄琅的心思就是在山河卷上,既然他想要得到,那宴心就卖些希望给他,也好趁此机会拖延婚期。 “还算顺利,这次也是成功通过了试炼,看来首徒之位是势在必得了。” 她胸有成竹,观砚已经有所许诺了,并且山河卷也已经送到,这首徒的位置其实也不那么重要了。 “真的?”秦玄琅一下就眉开眼笑,好似多少年都没有听过这么好的消息了。 宴心见一击得逞,立马又摆出了为难的样子,斟酌道:“不过既然要做皇子妃,恐怕破军山就回不去了,我正打算委托我的师兄弟们……” 她还没说完,秦玄琅就已经出口 “这怎么行呢?这两者又没有冲突,我们只是求旨赐婚而已,毕竟还没有定下婚期又如何回不去破军山?” 宴心一愣,装作不明白他的意思一般睁着大眼睛盯着他。 意识到自己事态,秦玄琅立马换了说辞,“呃……我的意思是破军山的首徒之位难能可贵,多少天下枭雄都没能成功斩获,既然你有机会不妨一试啊。” “这倒是有理,就是不知道陛下答应这门亲事之后是否应允我再回去了。”宴心提起这件事,就是等着秦玄琅改口,同样也是想要知道这山河卷和太子之位他更看重哪一个。 可他却就是不上套,握紧了宴心的手回道:“不妨事,父皇那儿我自然回去通禀的。” 如此宴心便只能一笑了之了。 未等这屋子安静片刻,随即秦玄琅便又提出了要求。 “另外还有一件事我想请心儿帮忙。” 只要秦玄琅有求于她,那么她的胜算就更多,计划执行起来也就越顺利。就怕秦玄琅不需要她帮忙,到时候也不知道用什么方式牵制住他了。 她吟吟浅笑,把柔媚之态展现的淋漓尽致。 “二皇子和我之间和是这样生分了,有什么但说无妨。” 见宴心如此,他一直以来的担忧好歹是放下了一些,便毫无顾忌的吐露所愿。 “我早些年听闻破军山有一部宝典,记载了百年前的风物古迹,名为山河卷,若是你在破军山有幸看见必定要带来给我一观……若是实在带不出来,誊写复刻也可啊。” 结合上一世关于山河卷的种种线索,宴心觉得秦玄琅其实也并不知道山河卷上记载了一些什么,他的那些所以的都只是其他书上的记载和猜测而已。 “恩好,之后我一定帮二皇子寻觅。”宴心应下,但唯恐秦玄琅对自己之前的所做的事情起疑,便再一次开口道。 “不知二皇子在猎场所说的话还是否记得,承诺是不是都还算数。” 她突然抽开了被握紧的手,瞬间改变了语气,倒是让秦玄琅也摸不着套路了,连忙哄道。 “这是自然了,否则我又怎么会大招旗鼓的请你兄长来京城,又要和你定亲呢?心儿莫不是疑心我对你的感情?” 宴心撅了噘嘴,意有所指。 “如此宴心便放心了,之前我曾委托我的同门多次为我传递您在京城的消息,若不是今日您的一席话我还真是要吃心你和京城里的那几位小姐了。” 其实宴心根本就没有听过他和哪家小姐之间的琐事,这么说只是为了打消他对罗云溪的顾虑,给自己营造了一个忧心其安危的假相罢了。 再说了,他现在的地位如日中天,有官员准备将女儿许配也是正常啊。 “那些不过都是朝中的局势压迫,我对你才是一颗真心,若你还要怀疑就真是让我寒心了。” 秦玄琅又上前来环住了她,这深情的样子宴心看了都作呕,以前她可真傻,就被这个男人白白骗了那么多年。 宴心不再作声,侧身倚在他的胸前,一副郎情妾意的模样。 第二百零二章 自有始终 秦玄琅走后宴心终于沾了凳子,她之前在驿站门口就已经倍感不适了,还和秦玄琅站着说了这么久的话,现在伤口那儿有一种撕裂般的疼痛,她只能有手掌伸进一件衣服里头捂住了腰间,勉强喘了几口气。 目前伤口虽然已经愈合,可还总是时不时地痛上一阵子,想来今天站立的时间总归是太长了,路途上也走得着急,这才牵动了伤处。 恰好此时路芒见人都散了闪进屋子,见宴心不适连忙上前搀扶,问道:“怎么样了,是不是伤口又痛了,之前的药呢,有没有按时更换啊。” 宴心不想让她担忧,只是推脱:“偶尔会来那么一下,恐怕是我刚刚太紧张了,或者太冷了,也分不清到底是不是真的伤口疼。” 路芒环顾了四周,才发觉这个屋子里连个暖炉都没有,便赶紧往手心呼了口气,抱住了宴心的手。 她对秦玄琅的态度并没有太敌对,也并不那么了解宴心的计划,只是询问:“那二皇子说了什么,你的那位侍女是不是被他抓走了?” 方才在路上宴心提起了白鸾儿的事,本想借这个机会看看秦玄琅的表现,可他今天却对这件事绝口不提,恐怕就是等宴心上钩,所以她才一定要沉住气。 她摇了摇头,自有一番思量,“这件事我不可明说,但他也没有问,想来就算是她抓了鸾儿也未必就知道是我主使,这件事我们没有证据还需要悄悄去办。” 虽然鸾儿现在情况危急,可是越没有风声就说明她越安全,为了完成她的意志,现在也只能叫她先吃些苦了…… 见宴心神色不对,路芒主张道:“我先扶你回房休息。” 宴心点了点头,走出这一间雅阁环顾周围,那些秦玄琅的人手早已经撤走,整个驿馆里又恢复了往日的热闹,看着来来往往的皇家客商和别国人士,宴心倒是觉得这儿比皇宫更好。 到了指定的居室前,路芒才刚把门推开,就对上了室内两个男子的眼睛。 “你怎么进来的?” 她赶紧携宴心走了进去,把门堵得死死的问道。 同样吃惊的还有宴心,她倒是不惊讶罗云溪和十四会出现在驿馆,只是震惊于他们两的这一身稀奇古怪的装扮。 这衣服的板式滑稽的很,虽然从上到下所采用的的是洒金料子,可上装做得极为宽大,恨不得直接覆盖到了膝盖处,袖子倒还好,不像天榆的宽袖,而下装只是条裤装,交管口收紧,中间平白鼓除了两截,让人看不明白。 不止如此,他们两人竟然还都黏上了胡须,看着要比实际年龄大上不少,要不是罗云溪长得好看,要不然这身衣服相衬托也不知道是什么鬼样子。 “羌族的使节特意前来为天榆国宴献计,自然是要住在驿馆的。” 罗云溪回答的坦然,举手投足间都是异国风味,好像此时此刻他就是从羌族赶来的一般。 “那原本的羌族使节去哪儿了?”宴心跟着就提出质疑。 罗云溪早就猜到她会有此一问,耸了耸肩,摆出一副烂好人的姿态来,语气里满是对自己机智的炫耀。 “那几个人不过就是硬拉上来凑数的而已,紧紧带了几条花斑蛇就准备表演驯蛇了,恐怕他们还没进皇宫就被当成刺客带走了。本公子也是好心,替他们领了这份苦差。” 宴心惊叹于他的速度,和他的想法,不惜赞赏:“不错,这倒是个藏身的好办法。” “小姐……”看着他们一人一句无比默契的样子,路芒忍不住提醒。 知道路芒还对罗云溪有所介怀,宴心不多作解释,只是吩咐:“我自有分寸,你做好分内的事就行了。” 见她一意孤行,路芒明白自己再劝下去也不会有结过,便只是轻叹了一口气,终归还是放弃了。 “少夫人,不知可有鸾儿的消息?”十四总算是忍不住了,连忙问道。 “难倒你们也没有找到?”宴心眉头紧锁,不禁追问。 “还真是不曾,就连一丁点蛛丝马迹都没有,这个人就好像是凭空消失了一样。” 这回轮到罗云溪摊手了,既然他会这么说,那就说明他们真的已经试过了太多种方式,可就是没有结过。 如此宴心就有些紧张了,鸾儿失踪的太过于蹊跷,甚至连可疑的人都没有。 “秦玄琅今日也没有跟我提起这件事,像他这么多疑的人若是抓住一点苗头都会追查到底,按理说不可能做得这样密不透风啊。” 四人都陷入了沉默,每个人都在心里搜索着可能会参与这件事的人才的名单。 “对了,还有另外一件事。完颜旧景入城前后有不少来自阿善部的密探隐秘潜藏于京,完颜折木的人没有那么容易会放弃,也许这件事情和阿善部会有关系。” 罗云溪大胆的提出了自己的猜测,虽然他们的敌人不少,但是会对一个弱女子出手的人可就不多了。 “完颜折木就只有这么一个妹妹,依然是疼爱了些,所以自然是不忍她妹妹受苦的。不过这和鸾儿又有什么关系?他们的手也不至于伸的这么长吧,连我身边的人都能擒获?” 宴心这件事还是深有怀疑,阿善部没有必要抓一个对整个局面无关痛痒的人,并且他们的头等大事并不是让宴心恐慌,而是挑起天榆内部的不合。 罗云溪定了定神,仔细一想确实是这个道理。 “可能是我多虑了,不过你还是留个心眼比较好,毕竟完颜旧景被捕也是因你而起,说不定他们恼羞成怒先拿你开刀。” 他说的没错阿善部和楚国积怨已久,特别是自己还身负圣女血脉,有之前被刺伤的经历之后,她就必须要小心谨慎,堤防一切危险。 “毕竟驿馆还是安全的,就算完颜旧景再急不可耐,也不可能在这么多国使节面前动手杀人,这无异于告诉三国十二部,他们就是想谋反!” 现在的时机不够成熟,完颜折木也不够有自信,这种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事情,正常人都不会轻易尝试。 “那秦淮那里呢,你总不可能无故消失吧?” 罗云溪一连串问题都是根据宴心最近的行程来决定的,由此可见他对宴心真的是重视有加。 秦淮的身份和性格还有大作用,她必须合理的把握他们之间的关系。 反正她之前已经嘱咐过秦淮了,每三日一去闻人一笑阁,只要安心等待就不愁遇不到。 “我已经说服他帮助三皇子了,况且师兄还在公主府,若真有什么事,我们里应外合也好,保住一切周全。” 她简要解释未有隐瞒,只是之后的所有事情还需要推动,原本布好的棋局已经散乱,秦玄琅谋害皇家血脉、勾结朝臣的证据恐怕要重新拿捏了。 “你们俩先出去吧,我有些事要单独和宴心说。” 罗云溪突然神情淡然,情深关照,恐有什么要是要和宴心商议。这一次路芒也不阻拦了,与十四退出去的同时安静的带上了门。 宴心走近了他,几日不见他脸上也出现了倦色,眼下还有淡淡的青色,想来也没睡几个安稳觉。 她直面抱了抱罗云溪,小声询问,“怎么了,是有什么重要的事么?” “国宴还有三日,真的要答应秦玄琅的要求吗?” 沉吟须臾,罗云溪干脆利落的问她的意思,看着是对这件事无比介怀,而宴心倒是笑了,原来他屏退左右就是为了问宴心这个。 她不急着回答,也没松开环在他腰间的手,只是再问,“你刚刚都听到了?” “一字不差。” 见她不答,罗云溪脸色铁青,像是猜到了宴心试图如何说服他,所以提前先亮明了自己的态度。 宴心明白他的傲娇是什么剧意思,便现为了一颗定心丸给他。 “我不会答应,国宴当日我会尽力拖延,且不过就是赐个婚而已,并没有定下来,我自然能有别的方式让陛下不点头。” “这是什么意思?”罗云溪唯恐她做出什么伤害自身的事情,一下又紧张了起来。 这下宴心才缓缓收回手,从她的胸口离开,缓缓言:“国宴是天榆最重要的节日,如果当天有丧事或者恶事发生,大家又如何心安理得接受赐婚这种大事呢。” “你……” 在国宴当日策划大事件已经很难了,若是再有什么大动静出现,恐怕秦玄琅再那么都会怀疑到她身上,一时间罗云溪自己都有些后悔为什么要提及这件事了。 “具体怎么做我还没有想好,恐怕还需要不少人配合。”宴心露出了笑意,拍了拍他的手背道。 既然这件事还没有决定,那就说明还有回旋的余地,而且宴心也说了会和自己商量,罗云溪顿时也就没有那么忧心了。 “好,我知晓了,你一切小心,我就住在你的斜对面,有什么事尽管来找我吧。” 他没有多做逗留,直接走到了门口,就在他推门的一刹那,宴心才语速极快的小声关照。 “你也要……好好休息。” 第二百零三章 陛下圣裁 直到用过晚膳之后柳亦辰披着星光才从宫中回来,等了大半日的宴心早已经在房中急得踱步,就算是召见旧臣也不至于要寒暄这么久吧。 柳亦辰刚到驿馆门口就看到了翘首以待的路芒,连忙走上前去,带出笑意问道:“这么冷的天你怎么出来了,是不是让你担心了?” 路芒摇了摇头,如是道:“是宴心妹妹担心你了,可她旧疾发作不便走动我才出来看看。” “复发?” 听到伤口复发的消息后柳亦辰心下一急,表情黯然,立马就不淡定了,路芒这才赶紧解释道。 “没什么大碍,估计是二皇子来的时候只顾着说话冻着了,现下已经歇下了,我们进去看看吧。” 柳亦辰没有耽搁,直接携着路芒往里走去,他怎么也想不明白宴心的伤在离开澜州之前大夫已经诊断过了,分明就不可能复发,怎么今天见了秦玄琅之后就这样了。 门口的几个守卫听着这番对话,心里只觉得这位新来的少将军不止受人爱戴,还真是个好兄长,这般牵挂着妹妹的安危。 急匆匆的走到院子门口,柳亦辰推开门后却变了变神色,脚步一顿还是跨了进去,路芒紧跟其后掩上了门。 此时宴心一袭黑袍端坐于桌边饮茶,不管是面色神态还是眼神动作都不像是旧疾复发的样子。 “心儿你不是……” 他带着疑惑开口询问,不知道宴心有了什么新的计划。 宴心站起了身,率先解释道:“整个驿馆说不定都是秦玄琅的眼线,想要出去自然是要避人耳目的。” 柳亦辰想了想觉得她说的有道理,随即问道:“出去?天已经暗了,你准备去哪儿?” 宴心上前一步,没有着急回答,只是再次询问,“陛下宣哥哥入宫说了些什么?” 如今陛下的态度对局面大有益处,如果能够知道陛下如今的偏向,这就能够平衡局面,也不至于让秦玄琅兴风作浪。 宴心心中一直都觉得,陛下这般圣明,肯定不会看不出自己这两个儿子之间的明争暗斗,可他迟迟都不肯表态,也不肯改立太子,这就更加奇怪了。 “起先只不过是问了问边塞的情况,并且向父亲为好,只是后来询问起对于太子犯错有什么看法。” 柳亦辰回忆着方才在殿上和陛下单独会面的情况,他数年前在朝堂上因为一言之失得罪了陛下,所以才被调离京城。 他憋着一口气一直不肯认错,父亲这般正直自然也不会替他求情,所以就一直在边塞带了这么些年,而如今看来陛下早已经释怀,也并未提起那件小事来,反而话语中还有提携之意。 “单单提起了太子?”宴心眉头深锁才不通透。 按照表面的现象来看,太子之前的那几件事惹得陛下龙颜大怒,如今看来已经完全失势,况且在地牢受惊损害了皇家颜面,陛下这般好面子的人又怎么可能故意提起呢? “是的,可陛下不是不清楚我是被二皇子举荐回京的,却只字不提二皇子的名字,只是问起了太子,就连阿善部的事情也全权交给了刑部处置。”柳亦辰如实回答。 路芒终于是抓住了话茬,插了进来道:“这就奇怪了,按理说陛下应该猜到了二皇子准备将你收为麾下,并且对宴心妹妹也有别的意思,又怎么会这样呢。” 陛下恩威难测,柳亦辰只能凭空猜想道:“恐怕是陛下知道父亲家教森严,知道我们不会随意投靠?” 宴心不置可否的摇了摇头。“那哥哥当时怎么回答?” “我只说太子毕竟是皇家嫡子,是先皇后唯一的血脉,若是先皇后还在必定会好好管教一番。” 如此说来柳亦辰并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但只要不是落井下石,就说明他并无意投靠二皇子,圣上也应该听得明白。 “那陛下可让你官复原职了?”还有一个问题是宴心关心的。 之前的圣旨上只是让兄长回京赴任,可终究没有说清楚是官拜何职,今日一见也应该有了定论才是。 柳亦辰仍旧摇了摇头,脸色也不怎么好看,似乎并没有达到他心里的预期。 “这……在殿上时陛下并没有说明,只是让我在下头喝茶,一直喝了五盅茶才放我回来,期间并未有什么交谈。” 只是喝茶并没有交谈? 宴心在屋内一边思考一边转圈,她觉得陛下借机让兄长入宫如果只是问了询问柳亦辰更加倾向于哪一个阵营的话并不需要走这么多步骤,而现下悄悄扣人又并未施压,这是什么道理呢,难道是要做戏给旁人看? 如今朝中真正关心这场戏的人不就只有二皇子一个么,陛下这么做又有什么深意呢…… 突然外头传来脚步声,三人面面相觑,柳亦辰第一个打开门去看情况,宴心好路芒趴在窗台上悄悄盯着外头的情景。 从来者的宫服来看应该是皇宫中的人,身后还有大批侍卫,想来是传旨的公公。 只见秦玄琅见到来人后俯身行礼,随即打了个招呼,“蔡公公您怎么来了?” “这回儿咱家是来宣旨的,方才少将军走后陛下思虑再三,还是决定让您试试这个职位。” 话闭,柳亦辰正欲下跪接旨,可蔡公公却先一步拦住了他,笑道:“咱家就不念了,您自个看吧,陛下对您和柳家给予厚望,还希望少将军您好好为陛下分忧。” 柳亦辰慌忙地打开圣旨,匆匆两眼之后便露出了克制不住的喜悦,他连忙跪下行了大礼。 “谢陛下隆恩,微臣一定不负厚望,为陛下效力!” 见兄长行此大礼又露出了这种深情,那必然是颇高的恩典,难道也是五品以上的将军之位? 见状蔡公公赶紧挥了拂尘,弯腰将柳亦辰扶起,仔细关照道:“柳都尉快快请起,这寒冬里头可禁不住这样跪拜,从明日起你便可以进宫当值了,年纪轻轻便领了如此职务,今后的路可要走得扎实些啊。” “亦辰多谢蔡公公提点之恩,日后一定小心谨慎!” 蔡公公满意的点了头,不愿多做停留,“那咱家这就回宫复命去了。” 见到柳亦辰送那位蔡公公离开,宴心才重新和尚窗户回到桌边,等着柳亦辰回来。 方才她听得清楚明白,蔡公公喊的是都尉,这都尉的官职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可却并不是那种跨上铁骑征战四方的武将,而是维护京都皇城的御前武官…… “圣女,陛下这是什么意思,都尉又是什么官职?” 路芒见宴心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便有些怀疑柳亦辰的官职会对他不利,连忙焦急打听。 “都尉在我朝分好几种,有些掌管京畿布防,有些保卫宫中安危,还有些……奉命洞察百官所为。” 这三个官职一个比一个危险,这不只是这责任重大,也是得罪了京城中的不少官员,曾经都是从陛下的亲信中选择,可如今竟然落到了柳亦辰这么一个年轻人的身上,这让宴心实在是想不明白。 柳亦辰带着笑意回来,一进门就朗声宣布了这个好消息,“心儿你刚刚听到了么!陛下封我为骁骑都尉了,这可是掌管宫中大部分禁军的要职啊,父亲知道了一定也会欣慰的!” 此时的柳亦辰只顾着开心,他万全就没有想到这份官职背后有着陛下怎样的心意。 “哥哥,我觉得陛下应该是在帮你。” 沉默了良久之后,宴心给出了一个答案。 “为何这样说?” 路芒有些不解,她听了这么久实在是没听出来这天榆陛下有什么深意,又为何要保一个并不熟络的臣子。 “陛下留你在宫中那么久的时间,而且没有当场赐下官职,只是令蔡公公亲自跑了一趟。这就说明陛下想让二皇子知道,这是因为你表现出了皇上无比的忠心,陛下虽对你青睐有加,但却没有百分之百的信赖你,给你这样高阶的官职只是在考验你和柳家而已。” 宴心说的仔细但里面仍有问题,让柳亦辰听不懂。“考验,这是什么考验啊。” “如果这个时候二皇子不管不顾的和你明面上联系,这就说明他有异心,你若是同意了则官职不保,二皇子偷鸡不成也讨不到好处,若你不同意并且直接告知陛下那二皇子照样没有办法达成目的,所以必然不会轻举妄动,只能缓缓图之。” 宴心一边说一遍在心中分析,她想要尽可能的站在更多人的角度上看浔阳城这一张棋盘。 秦玄琅是个聪明人,必定不会在柳亦辰刚刚高升的情况下博取关注,否则无疑是证明了自己狼子野心、急功近利,这样便和太子是一丘之貉。 所以他就算在想要拉拢柳家和兄长,就只能慢慢的从宴心这边入手…… 不对! 蓦地,宴心突然得到了一个可怕的想法,她晃晃悠悠的从桌前站起了身,目光空洞。 “恐怕柳家应该是皇上为数不多的倚靠了。” “怎会如此?”柳亦辰没有想到那么后面,只是看到了眼前的局势,所以才问宴心。 当年秦玄琅弑兄夺位之前就已经掌握了陛下的诸多权势,那么算到如今,陛下没有对秦玄琅的诸多恶行给予制止不是不想,而是还不是时候。 “哥哥,我现在就要去一趟公主府。” 离国宴还有三天,宴心必须在这三天内要么救太子一命,要么帮三皇子脱离禁锢! 路芒平白无故的担忧了起来,正色道:“去公主府做什么?” 毕竟和兄长刚刚会面,浔阳城的事情还没有告诉他多少,宴心只能长话短说:“我之前在浔阳的时候一直住在公主府,秦淮待我不错也同意帮我们,这次的事情还需要她来安排。” “好,我送你出去。” 柳亦辰会意转身就要出去,却被宴心拉住。 “不可,这一次我要一个潜出去,路芒和我换衣服替我躺下。” 第二百零四章 啮齿痛心 第二日柳亦辰从宫中当值回来,第一件事就是问起宴心昨夜到底去和秦淮说了什么。 “我听人说昨个秦淮连夜入宫,在陛下的宫中大闹了一场,吓得几位贵人娘娘都不敢造次,而今天上朝的时候几个太子旧部不过才提了几句陛下就改变了主意,下朝之后独留下了二皇子说道了几句,陛下就亲自去瞧了太子。” 这会儿柳亦辰还穿着琥珀色圆领朝服,一定管帽压住了他的前额,实际上他是适合这样的打扮的,也是向往在朝为官的时日的,这意气奋发准备一展宏图的模样宛若当年。 宴心收回自己的视线,笑着反问:“这不是好事么?” 见宴心不以为然的样子,柳亦辰愈发的激动,从而强调。 “更可疑的是陛下还责怪了二皇子保护不力,才让三皇子的病到现在还只是微微好转,好点名一定要让三皇子参加国宴,要不然以欺君之罪论处。” 宴心大致上已经猜到了今天的朝堂会发生些什么,柳亦辰的转述更是让他肯定了自己的想法。 她放下手中拿着的画本子,不仅深思道:“看来我们的计划有作用了,二皇子的地位已经动摇了。” “快说来与我听听,你让秦淮跟陛下说了什么,才让陛下这么快改变了主意。要知道皇后娘娘日日以泪洗面,都没有换回皇上的一句恩典啊!” 柳亦辰迫不及待的拉开了桌边的椅子,眸子里满是期待。 “我不过告诉了秦淮公主啮齿痛心的典故,让其一定要变着法子告诉陛下听,而且这动静闹得越大越好,所以她才闯进了陛下的宫殿,惊扰了侍、寝妃子。” 宴心本想让秦淮闯进御书房或者是后花园之类的,可没想到秦淮性子急躁,做事又雷厉风行,竟然直接闯进了后宫之中。 不过这也是歪打正着,成效不比其他方法差。 柳亦辰迅速搜索了他脑海中为数不多的古学典籍,可完全没有找到一星半点的印象。 他不禁发问,“这……啮齿痛心又是什么典故?” 宴心笑了,这个故事出自《孝道》像柳亦辰这样整天和兵书武典打交道的人肯定是不屑于读这些书的,所以他才不知道这个故事。 “古时候曾有一名孝子叫曾参,他侍奉母亲极其孝顺。有一次他入山打柴,家里正好来了客人,母亲不知如何招待就用牙咬自己的手指。此时曾参在外忽然觉得心疼,背起木柴迅速返回家中问其缘故。母亲便说是有客人忽然到来,所以才咬手指让儿子知道。” 宴心缓缓解释了这个典故的由来,也说明了为何一定要用在这个时候,但柳亦辰依旧摸着下巴,盯着宴心的下文。 “这个故事说的是母子连心的亲情,秦淮偶感不适遂哭着入宫中求见,这是极大的孝顺,陛下知道了只会欣慰,在这个时候若是提及她的两位兄长还在受苦,那陛下必定会于心不忍。”宴心只能继续,预估了当时秦淮的做法,以及这种做法会引起的结果。 “就这么简单?” 说完之后柳亦辰还是不大愿意相信,这朝中的事情什么时候轮到一朝公主、一介女流来解决了。 宴心摇了摇头,站起来身子来到窗边,将窗户打开了一般,让阳光照射了竟然,直白说道。 “这可不简单,若是单单这么说连哥哥你都不一定会动容,但若是公主这么说,再加上她的哭诉和为难央求,陛下就一定会动心。” 柳亦辰想了昨天夜里宴心说过的话,和她认真思考的态度,不禁提了一嘴:“所以你昨天才说,这件事只能交给秦淮公主来做?” “对,这不止是因为他是陛下最宠爱的女儿,也是因为她平日里骄纵惯了,只知道索取,鲜少露出对陛下这样的孝心和关心,所以陛下一定会大有感触。” 人就是这样,一旦习惯了一个人的好,那这种“好”就会变成应该,若是习惯了一个人的不好,那之后的“好”就会引起欣喜和感激。 宴心深谙此地,也是算到了陛下如今对秦玄琅势力的忌惮,必然会挑出一位皇子来维持这平衡局面,这……才是制衡之道。 听了这么多,柳亦辰得出了一个结论,“你竟然对皇家的事这么了解?” 这所有事情的成功都建立在宴心对天榆皇室的了解,若是没有了这份了解,那再多的计谋也就没有用了。 而得了这个问题的宴心也终于哽住了。 她当年为了秦玄琅不惜花费半年学习宫中规矩,背熟各家大臣名单,还苦读史书了解天榆皇室曾经的故事,就是为了能做一名好皇后。 可是呢……就算她学得再多懂得再多,也逃不出夫君的背叛。 如今这些曾经为秦玄琅学会的东西已经成为了她复仇的助力,秦玄琅怎么也想不到,当年为了他所达成的成就,今日都会报复在他的身上。 宴心侧目抛开了那些想法,指了指手边的话本子搪塞道:“不过是多看了些画本子而已,你们男儿家志在四方,自然不会深入了解这些野史轶闻。” “那你现在看的又是什么呢?”柳亦辰也来了兴趣,拿起了这话本子随手翻阅。 宴心看了看身后那些淘来的本子,直言不讳:“这是三皇子之母叶寒霜的故事。” “叶寒霜?”对于这个名字柳亦辰并不陌生。 三皇子的母亲叶寒霜因为当年参与谋害皇后一事被贬为庶民,叶家曾经深受皇恩也因为这件事而被牵连,才在朝中处于一个尴尬的位置。 这件事当年闹得人尽皆知,而三皇子也因此一蹶不振,为了自保只能变现得无所作为不问皇权,以此躲避皇后的视线。 “那这和你接下来的计划又有什么关联呢?” 叶寒霜当年的所作所为都是败笔,况且叶家已经和这个女儿断绝了所有关系,柳亦辰不明白此时提及这件事,难道不会引起叶家和皇上的不满么? 可宴心的想法却恰恰相反,若是想要让陛下重视这个儿子,就一定要解开所有人的人心结,不管叶寒霜当年是否真心陷害,宴心都会将这件事重新编撰,让陛下觉得自己对秦玄明有所亏欠。 太子虽然不成事,但身后毕竟还有皇后把持;三皇子被看守,好在表象上无心权势。秦玄琅还是聪明的,暂时没有要了哪一方的性命,否则那一方背后的势力与他拼个鱼死网破,他也讨不到好处。 “我们的目的是扶持三皇子,所以势必要解开当年事情的真相,还叶寒霜一个清白,也好借此将皇后一军,向秦玄琅投诚。” 宴心点名了他们的最终目的,只有朝着这个目的才能够找到最好的机会反杀对手。 之前的事情,宴心不知道秦玄琅的心里是否还有芥蒂,反正太子不过是宴心分散秦玄琅注意的棋子,利用太子获得秦玄琅信任的同时暗中保护了三皇子,也未尝不可。 柳亦辰终于是会意了一回,觉得这个方法确实可行。“太子重新得势必定会厚积薄发,这下二皇子必定手足无措,若是此时你能献计拉下皇后,二皇子绝对会答应。” “一旦有了秦玄琅的帮助,这件事就绝对会成功。” 宴心不是很相信自己扭转乾坤的手段,但是她却信任秦玄琅为求高位的野心。 看来国宴当日的献舞,宴心是躲不过去了。 她舒了口气,抽出一早夹在画本子里的信件塞到了柳亦辰的怀中,关照道。 “哥哥,明日上朝时帮我把这信暗中交给二皇子,他看过之后自然明白我的心思,也知应该如何配合。” “好,你放心我一定办到。” 柳亦辰点完头就准备赶回去看看路芒正在做什么,可恰好宴心又再一次的开口,他之后收回已经卖出去的脚继续听着。 “另外你要说明,自己所在不会在朝中偏向任何一方,但是我的心意你一定会遵从,这样的话二皇子就不会刁难你,也会尽量避免和你交锋。” 宴心此举是想让兄长在朝中的职务当得更方便一些,第一不至于落人口舌,第二不至于引陛下不满,第三不至被秦玄琅要求。 柳亦辰答应之后刚走到门口,正欲出门时却发现宴心跟着她,便问道:“你这是要干嘛去?” “整天闷在驿馆里又不能四处走动,我当然要去隔壁看看羌族使团有什么新鲜玩意儿了。”在国宴当日策划大事拉下皇后不是那么容易的,她必须要得到秦玄琅的配合才行。 当然,这也就是她之所所说的那一件能够避免皇上赐婚的坏事了,试问皇后娘娘有难,做儿臣的又怎么能够心安理得的要求赐婚呢? 她笑着眨了眨眼,柳亦辰立马就想明白了,之前路芒曾提起过罗云溪悄悄混进来的事,而他也明白自己妹妹的心意,自然没有阻拦。 “二皇子的眼线颇多,虽然我已经让亲兵守在四周但你的一言一行还需注意。” “升任了都尉就是不一样,宴心都听哥哥的!” 第二百零五章 国宴疑云 这是贞荣三十三年最后一个月的最后一天,也是国宴当日,天榆举国欢庆的重要日子。 宴心乘坐的马车一路行驶到了北宫门前,街道四周已被肃清,除了戍守的护卫以外就只有一排官家的马车整整齐齐的停靠在一边。 路芒与宴心同行,坐在这辆马的另一侧,最后帮宴心调整着发钗的角度。 她已经有太久没有穿过这样正规华服了,这沉重的头饰和紧贴的衣裙竟然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其实这粉荷色她并不是很喜欢,但这衣裳却是秦玄琅答应她的计划后特意送来的,盛情难却她不能不穿。 宫中大殿上礼乐的钟鼓声悠悠扬扬的传来,似远似近,如同她登上皇后之位的那一天一样悠远。 今夜整个宫中都灯火通明,宫道上熙熙攘攘,路上携手同行的官家女眷么笑语嫣然,宴心倒是表现的沉寂,她正在一遍一遍顺着今晚宴会的流程,意在找到最好的时机。 “你?” 身后突然多出了一道人声。 宴心和路芒齐齐回头看去,才发现来者竟然是秦淮,她身后还带着明月彩霞。 今日她也算是盛装打扮过,一身赤彤色的广袖纱裙,外头还套了一件斗篷,红唇欲滴细眉微挑,好一个国色芳华。 秦淮几步追了上来,上上下下审视着她,语气里满是敌意。 “原来你就是澜州城的柳宴心、新任骁骑都尉的亲妹妹,你一直都说自己姓柳却从来没说过自己叫什么,这倒是我失算了,竟然引狼入室!” 引狼入室这种成语都用上了,可见秦淮已经非常努力表现自己的愤怒了,但宴心可并没有做任何不利于她的事啊。 “没有谁是失算的,聪明如公主您已经选择了自己的阵营,和我便是一路人。” 她轻轻松松的抛出了同一阵营的指示,暗示秦淮不应该在这个时候挑刺。 很明显秦淮的重点也不在这里,她不耐烦地将手往后一撤,示意明月彩霞走远些,她有话要单独和宴心说。 “可我二皇兄喜欢你,你还要支持我三皇兄?” 原来这才是她的重点啊,宴心在心中意会,在秦淮看来秦玄琅对自己一心一意,只要承袭大统,按照自己的家世也能当的上正宫皇后,何必扶持三皇子,对自己又有什么好处呢? “我的担忧其实和公主一样,飞鸟尽,良弓藏,并没有谁会永远处于高位。” 宴心言简意赅的表达了自己的想法,继续沿着宫道往里走去,但她却没有想到这一句话会在不久之后应验在秦淮身上。 既然秦淮都会害怕自己的兄长对自己不利,难倒宴心就不会害怕吗? 她说完后就看到秦淮狐疑的眼神,宴心不禁笑了笑,宽慰道:“公主今天是国宴,举家团聚的日子,好好欣赏歌舞吧,之后还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你打起精神呢。” 秦淮从她做的种种事件来看,已经认定了宴心是个心机颇深的女人,不屑道:“你又想干什么?” 宴心也没有直面她的问题,只是暗自询问:“不知道最近公主和玉兰君聊到哪一步了?” 一听到这些风花雪月的舞馆话题,秦淮顿时又放下了戒备,宛如适合闺中密友迫不及待的分享自己最近和男子们交流的心得一般。 “明日约了同游,不过段小郎竟然也给我送了他新写的词,不知是什么道理。” 最近秦淮天天去探望玉兰君,必定是危及到了段小郎这京城第一郎君的名号,既然段小郎愿意给她欣赏最近所作的诗词,这就证明他还是希望秦淮能对他再有一些关注的。 这个段小郎还真是有意思,送上门的他不喜欢,人家走了又急急来追。 “念来听听?”宴心勾起了嘴角,有了而些兴致。 秦淮拍了拍自己的脑袋,很快就搜索到了其中的一字半句,念给宴心听。 “大概就是西风消素裹,海晏还东君……今早刚送来的我只匆匆看了一眼就被催促入宫了。” 她面带愧疚,一时半会儿想不起来之后还有些什么。 但这已经足够了。 东君则为春神,是春日到来的象征,海晏一词足够明了,估计是河清海晏的意思。不过,难倒只能在春天才会有河清海晏四海升平的景象么? 到底是倌馆出生,对着诗词用句毫不避讳,他这两句话本意是希望冬天赶紧过去,可万一被有心人加以揣测,给他按一个谋反的名头倒也合理。 “一首期许春日的绝句?”宴心象征性的问秦淮。 秦淮倒是没看出什么不对的,只是又贴上了宴心两分,问道:“我该怎么回?” 宴心想也没想,只觉得是应该提醒提醒这位段小郎写诗的风格了,便淡然开口道:“整首诗都是描景的味道,倒是没有什么新意,倒不如换换口味回他一首冬日赞,劝劝他别这么悲观消极。” “我可不会作诗啊。”秦淮面色不悦凝眉深思,转念她又想到了什么,急切的抓住了宴心的手道:“你不是澜州才女么,赶紧帮帮我啊。” 宴心被她揪得一愣,随即便答应了下来,“你容我想想。” 只要宴心答应了,那么这件事也算是成了一半了儿,秦淮这才喘了口气,安静了一会儿。 秦淮在京城向来是我行我素,京城这些贵女们不喜她的放浪形骸又不敢得罪她,所以便只能敬而远之,而宴心初到京都作为活在传言里“柳亦辰的妹妹”也没有一个敢率先来搭话的。 所以这宫道上能避的都避开了,只有偶尔几个经过的稍稍行礼后就快步走远,直到现在是剩下她们二人。 对于这样的情况秦淮见怪不怪,宴心也习以为常,只是凝望着那碧瓦朱甍,听着两个路过洒扫宫女的对话。 “按照往年京城早就该下雪了,不知为何今年却不同。” “是啊,梅花都已经开了好一阵子了,到现在也不见半片雪花,实在是匪夷所思。” 她们说的不错,今年浔阳城的雪确实来得稍晚了些…… 想着想着,宴心猛然得到了灵感,出口道:“虬枝攀碧瓦,傲骨送轩台。昂首风姿展,凌霜未肯来。” “一首五言绝句,把今年冬天的情况写的这般文雅,实在是妙哉!”秦淮被她的速度惊叹到了,第一时间给予肯定,正暗自默念,指望着把这首绝句回头誊写下来。 但宴心知道她没有理解这绝句中的深意,别看表面是写了今年的梅花在等雪来,可实际上描绘的却是——秦淮一直展现自己的同时在等段小郎一顾。 想来段小郎如此聪慧,应该能从这首绝句中明白秦淮的意思。 走着走着已经到了宫中榆园殿前,这就是陛下安排的国宴歌舞举行的大殿了,差不多那些随性的官员和贵人们都已经纷纷入座,只有他们两人姗姗来迟。 蔡公公眼尖,第一时间从殿内迎了上来低身行礼。 “咱家见过公主,见过柳家小姐。公主不愧为我天榆皇室中的璀璨明珠,隔日不见又是光彩照人,咱家隔了老远都能瞧见您身上的金光。” 秦淮露出不好意的笑容来,打趣道:“蔡公公惯会说话哄我开心。” “咱家不过是实话实说罢了,公主您往那边走前排第二个位置就是,柳小姐跟咱家来。”蔡公公的客套话也是点到为止,接着就安排了柳宴心的位置。 宴心和秦淮互看一眼算是暂时道别,接着宴心便跟在蔡公公后头往第二排的位置走去。 “蔡公公见过我?”她想了想终究是开了口。 蔡公公不曾回头,边走边答:“不曾见过。” “那您是怎么认出我的?” 宴心入宫的时候陛下已经薨逝,作为陛下身边的老人蔡公公就在宫中不见了踪影,所以宴心上一世和这位公公也并不相熟。 大概到了宴心该坐的位置,蔡公公这才回过身来,十分诚恳的解释道。 “宫中关于柳小姐的传闻甚多,这听久了自然是知道了一二,况且公主身份尊贵,从不轻易与京城闺女来往,既然能得公主同行,必然是位不一般的女子了。想来想去,恐怕也只会有柳大将军的嫡女有这等风采了。” 这位蔡公公的语气中没有任何谄媚,他既衬托了秦淮的高洁,又褒奖了宴心的超凡脱俗,说得让人心里高兴,果然是深谙处世之道。 “看来公主说得不错,蔡公公您真是惯会哄人。” 宴心笑着俯身,目送蔡公公离去。 她坐下之后环顾四周,赫然发现了坐在离她不远处的花玉京,这便是宣纸的母亲,曾经天榆一等一的美人儿了。 宣纸和她真是生的太像了,都是薄唇杏眼,柔弱无双之态。 她看上去并不是多么的高兴,紧紧握着身边男人的手,这男人必然就是宣纸的父亲,他们似乎在交谈些什么。 毕竟花玉京是诰命夫人的身份,仪容也算十分大方得体,想到一会儿她恐怕要找机会向陛下提起宣纸和三皇子的婚事,宴心都在心里为她鼓劲。 这会儿陛下和三位皇子都没有入席,唯独皇后娘娘着百鸟迎凰朝服、带东珠流彩凤冠,一步一步迈上了大殿之上,众人纷纷跪拜行礼,只有宴心混在人群里匆匆瞥了一眼她的面容。 想来是因为太子最近的遭遇,皇后的面上有几分脂粉无法隐藏的劳累,可她身为一国之后不能在百官面前显出倦态,必须迎难而上代为寒暄。 就在宴心俯身偷偷窥视的瞬间,皇后好像注意到了她这一抹不一样的目光,也回望过来。 只一眼宴心就猛地低下了头,不敢再造次,跟着人群齐声高呼皇后娘娘千岁。 “诸位卿家快快平身,今日乃是国宴,举国欢腾哪儿还有这么多虚礼,快快就坐吧。” 众人谢恩之后纷纷起身入席,间隔中宴心又一次察觉到了皇后的目光。 而这一次,皇后却没有打算轻易放过她。 “这位便是柳大将军的嫡女、澜州城的才女、破军山的首徒柳宴心柳小姐了吧。” 宴心丝毫没有料到,皇后竟然会在众人面前第一个点她的名字,也没有料到自己的破军山首徒的名号连皇后都已经知晓了。 此时皇子们都不在,柳亦辰肯定跟在陛下身边,既然皇后挑了这个时机点名叫出来,若不给她几分难堪,就不算是宫中宴会的正经流程了。 第二百零六章 乱点鸳鸯 宴心小心翼翼的走到了众人面前,低着头俯身行了个大礼,朗声言:“怀化大将军之女柳宴心参见皇后娘娘,愿皇后娘娘意乐无忧,凤体无疾,所感所念皆可成真。” 单独被叫出来准没好事,众人都装作不在意的相互点头微笑,其实内心都在屏息听着宴心的对皇后娘娘的祝福。 直到看到宴心神态自若,又纷纷在心里敬佩这个女儿家过人的反应力。 顿了良久,皇后并未让她起身,只是笑语盈盈地直接褒奖道:“不愧是澜州城的才女啊,不止是舌灿莲花这么简单,还生得靡颜腻理,果然不俗。” 宴心顺着皇后的赞扬接着俯身又一拜,“谢皇后娘娘赞赏。” 受了赵姑姑那么久的栽培,宴心如此也算得上是礼数周全,就算皇后要挑她言语礼仪方面的刺,也必定挑不出任何一点。 同样,皇后还是没有让她平身,别说是文武百官了,就连秦淮都察觉到了皇后今天的异样。 皇后清了清嗓子,不再拐弯,问道:“听说你已过了及笄之年还未婚配,可是澜州城的官家子弟没有一个你看得上的?” 难道皇后也要给她说亲事?还是说皇后早已经洞悉了秦玄琅对她的心意,所以打算从中破坏? 宴心没有防备太多,想着若是皇后真的有心破坏,反而是帮了她一把,便婉转作答。 “澜州城不管是官家子弟还是商贾之后都十分优异,只可惜基本上都已经成家立室,是宴心没赶上好时候。” 她轻轻巧巧的把所有的问题都推到了生不逢时上,皇后的一掌宛若打在了棉花上,不痛不痒。 可皇后总是有下文,故作恍然大悟的样子,再次开口。 “原来如此,堂堂将军之女若是没有一桩好亲事做配怎么能行呢,若是传言出去中人还只当是怀化大将军的女儿有了才女之名后就眼高手低,看不上其他同僚之子呢。” 这帽子可就扣得够大,宴心当然是要解释的,不然不就是替父亲得罪了这满朝文武吗,宴心真不知道皇后娘娘唱得是哪出,可还没等她开口,皇后的下一句话就又接上了。 “说什么没赶上好时候,如今本宫看你喜欢得紧,只是本宫福薄没能有你这样乖巧懂事的女儿,不过正好的太子如今尚未有正妃,倒不如……” 不会吧,皇后竟然有意给自己和太子说亲?难道没有听闻之间在澜州时候自己和太子之间的摩擦争执么? 不只是宴心,其余在场的官员们也是一愣。 想想之前太子有负皇恩,今儿好不容易出了大牢,皇后就开始迫不及待给太子拉拢柳家做后盾,做母后做到这个份上也是不容易。 “皇后娘娘说得哪里话,秦淮公主仪态万方、倾国倾城,不也是您的女儿么?” 宴心也不傻,趁着皇后停顿的时候立马回话,把秦淮推出来当盾牌。 皇后是一国之母,秦淮也照样是她的女儿,要是这么说的话,皇后的意思不就等同于在说秦淮不乖巧不懂事,心中对她颇有微词么? 被点了名的秦淮一下就转移了本盯在宴心身上的大半目光,成为了第二个众矢之的。 皇后面子上有些挂不住了,赶紧绕开秦淮重新暗示,好像今天铁了心要将宴心的婚事定下来一般。 “你这丫头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啊,淮儿是会让本宫开心,可她毕竟已经嫁人住在宫外,见面的日子是少之又少,本宫身边有没几个聪明的丫头作伴,平日里自然俺也觉得烦闷无趣。” 太子住在东宫,和皇后的住处并不远,若让宴心嫁给了太子,那么就能常常陪伴皇后左右,这圈子绕得够妙,布局也算精心。 此时此刻宴心不敢抬头,正在心中思考着如何找个由头拒绝,可就在这时,大殿之上多了一道人声。 “若母后平日真的这么烦闷,请皇妹回宫小住不就好了,要身边是在没有聪明的丫头,儿臣过几日就从府中调遣一批伶俐的送到母后宫中。” 众人齐齐的向殿门口看去,正好瞧见了秦玄琅站得笔直,身后还跟着三皇子和宣纸。 不等皇后做出反应,秦玄琅就已经踏了进来,俯身行了大礼,接着宣纸和三皇子也同步行礼。 “儿臣方才去接了三皇弟,所以才来迟了些,请母后见谅。” 见到秦玄琅后,皇后的脸色瞬间暗了下来,语气都冷了几分,她不以为意的抬了抬手,让秦玄琅等人起身,并道。 “不妨事,琅儿待弟弟真是和善有加,但厚此薄彼可就不好了,你们父皇有许久没见到过你们兄弟三人了,今日总算是要聚齐了。” 厚此薄彼? 皇后的意思是秦玄琅对待太子过于恶毒,才让太子有了牢狱之灾,当着文武百官的面说是要他害臊,可这原本训诫的话在宴心看来实在是讽刺。 秦玄琅不止没有厚此薄彼,还将所有的手段都用在了他这一兄一弟上,可谓是感天动地啊。 “这是自然了。”秦玄琅站起了身,余光一瞥假装才看见跪在地上的宴心,便开了个口准备求一个恩典。 “哟,柳家千金怎么还在地上跪着呀,不是说之前为了逮捕阿善部潜入天榆的细作头脑完颜旧景,弄得还有重伤在身么?” 他轻描淡写的暗示了宴心有伤在身不宜久跪,语气还算客气,也不算是当众护短。 听了这消息百官一片唏嘘,他们只听说是柳少将军将完颜旧景押解回京,却没想到抓住这细作的人竟然是面前这位弱不禁风的女子。 此时宴心的腿已经麻了,这大殿的地面是用了西部大理石所造,一年四季都冰冰凉的,就算宴心今日穿得不少,跪久了也是会觉得刺骨。 秦玄琅此时为她求恩典倒还算是有些客气了,宴心已经准备好了谢恩起身,不料事情远远没那么简单。 “逮捕细作?柳家的儿女还真是了不起呢,父亲戍守一方、兄长做了御前都尉,妹妹为国捉凶,虎父无犬子啊!不过本宫听说你还有个庶妹,今在何处啊?” 这话让所有人都一惊,她说的庶女便是柳糖儿了。 几乎京城所有的人都知道柳糖儿犯了事已经伏法,可是在国宴当日提起又是几个意思啊。 宴心暗叫不好,准备搪塞过去,可皇后身边侍女倒是个“可心人”,忙不迭的上前解释。 “娘娘忘了,之前平南王妃曾经入宫请旨回家,为的就是那两件事啊……” “哪两件事,本宫怎么记不得了?” 皇后当着众人的面和自己的贴身侍女一唱一和。 看来宴心的婉拒和秦玄琅的帮腔,成功激怒了这位皇后娘娘,所以她便有意挑出旧事兴师问罪! “平南王今年不曾来参加国宴,是因为府上又有新丧,平南王妃不久前就赶回去了。” 那侍女明明是附耳与皇后说话,可这声音大得能让整个大殿的人都听到,这般刻意倒是折煞了宴心。 “又有新丧,何为又有啊。” 皇后像得了失魂症一般,好像什么事都不记得了,非要按着自己的侍女在国宴当日说八卦。 “之前平南王的独女惨死于柳大将军庶女之手,柳小姐大义灭亲将那庶女按律处置,当日二位皇子正好都在澜州;另一件就是不久前平南王世子死于阿善部细作手中,就连柳小姐的后母也没能幸免。” 仔仔细细带着满朝文武及其家室回顾完两件事,宴心已经认命没了脾气,皇后却最终得出了一个结论来。 她蹙了蹙眉,觉得事情并不简单,“这么说两件事,竟然都和柳小姐有关?” 皇后突然询问,让宴心心都漏了一拍,这是什么意思,准备秋后问罪么? “树欲静而风不止,我们柳家兢兢业业辅佐陛下保卫天榆,可天榆如今已然成为参天大树遭人眼红,所以才有如此风波祸及平南王。” 宴心以为皇后娘娘准备治他们柳家一个保卫不利的罪名,所以立马就表了忠心。 但皇后棋高一招,摇了摇头显出难过的丫鬟宁公子道:“这件事确实是听者落泪闻者伤怀,没想到柳家小姐还是戴孝之身啊。” 戴孝之身? 天榆律法规定,反得遇亲丧,需为亲人戴孝三月。 原来皇后娘娘扯了这么多,就是为了告诉所有人柳宴心是戴孝之身无法在近期婚配么? 皇后的意思明确,既然太子得不到这样的后盾,那么秦玄琅也休想得到。 “不是有伤在身么?柳家小姐怎么还不起来,冬日跪久了对身子可不好。”皇后把自己的责任摘得一干二净,好像让宴心跪了这么久的人并不是皇后似的。 宴心吸了口气用手撑地,慢慢自己起了身,路芒这会儿站得够远,不好跨过众人过来搀扶,也是心惊却只能看着。 可因为实在跪的太久脚下无力,又跌了下去,还好秦玄琅速度够快,赶上前来扶了一把。 这倒引起了众人和皇后的注意,为了解释这一动作,皇后第一时间笑道。 “还说呢,我们二皇子殿下平日里最是怜香惜玉了,见到哪家姑娘不高兴都愿意哄个两句,不知道的还以为琅儿对柳家小姐有意思呢。” 高,实在是高! 宴心在心里为皇后的计谋赞叹不已,她这话就等于告诉所有人,秦玄琅自己万全没有意思,就算有宴心戴孝之身也无法回应。 这时宴心能够明显察觉到,秦玄琅扶着自己的同时身子一僵,好像皇后的话已经勾起了他的怒火。 “都在说什么呢?怎么笑的这般开心啊,说出来让朕也乐乐。” 屏风的后面突然传来一声有力的中年男子之声,所有大臣们都又一次跪了下来,也包括了刚起身不久的宴心。 她在心中诽谤,过了这么久陛下才肯露面,她有证据怀疑这一切都是陛下的试探。 第二百零七章 百鸟朝凤 陛下如今已经年近五十了,可除了两鬓的华发以外,面容姿态都显得比同龄人年轻不少。所以上一世宴心才会一直怀疑是秦玄琅对陛下动了手,否则按照陛下如今的健朗,怎么可能那么早薨逝。 跟在身后的除了自己的兄长余钱独卫都尉柳亦辰外,还有目光涣散的太子,宴心将目光都放在了太子的身上,他今天衣着虽然华丽,但比上一次见面瘦了好多,连同走路都需要三四个人搀扶着,宴心都差点没认出来这窘迫出场的人是太子。 可是传言不是说太子中风么,怎么这么快就能走动了,难道真的只是受了惊吓导致? 宴心观察结束后又垂下了眸子暗自思索,虽然说是国宴,但所有的臣子贵人们都还是礼数周全,低头叩首山呼万岁。 同样宴心也咬着嘴唇,没顾上自己麻木的膝盖又跪了下去,她能感受到此时身边秦玄琅的目光,她不敢回望恭恭敬敬。 “大过节的就不必行礼了,快起来吧。” 陛下还算是开明,坐到龙坐上之后没有多说什么就让众人起身就座,蔡公公同时拍了拍手,暗示继续奏乐。 这一次秦玄琅的动作倒是快,先一步站起了身随后搀扶宴心,直到将宴心送到了座位上才离开。 宴心唯恐旁人多想,便福了身子行了个礼才肯坐下。 而陛下则开始了属于他的流程,在宴会之前说那么几句。 “每一年朕都跟各位爱卿在此殿中共庆新年,因为过了今天后就是崭新的一年,每年看着诸位的面容,朕都会心生感激,我天榆鼎盛至今都离不开各位的帮助,从前的那些就全都揭过,更好地天榆从今夜起。” 陛下顿了顿,扫过底下的众人,显得他所有人都兼顾到了。 可宴心明白,实际上陛下今日带着太子出现,还说出“就此揭过”的话,是为了让那些太子旧部看到太子没事,也没有失去圣心,指望他们重新接纳太子,继续谨慎扶持。 陛下稍微停顿,举起桌上的酒爵,朗声道:“众卿家今夜都别客气,该赏歌舞的就赏歌舞,该吃酒肉就吃酒肉。来,让我们举杯共饮这屠苏酒,愿我天榆兴胜不衰!” “愿天榆兴盛不衰。” 底下坐着的所有人都拿起了桌上的杯盏高举,齐声应和。 就在饮酒的同时,宴心终于能找到时机,乘着秦玄琅不注意时转头悄悄望向宣纸和三皇子,三皇子穿的是檀色宫服,气色好了许多,估计是挺过来了。 而宣纸则穿戴素颜,比起旁的京城闺女们要淡雅许多,看着依旧也有新憔悴的模样,不过这容貌却是一等一的绝色。 紧接着舞姬们穿着甚少鱼贯而入,个个都粉妆敷面,细腰翘臀。 见基本的寒暄完了,诸位大臣们也都相互聊起了天,看着歌舞动了筷子。 就在此时花玉京站了起来,高举酒盏,笑言:“臣妇祝愿陛下与皇后娘娘福泽绵长、万寿无疆,愿我天榆国运昌隆,永得庇护!” 说完后花玉京微微仰头,酒杯中一滴不剩,她这饮酒姿态身段令众人惊艳,美人就是这样,不会被年华所侵,举手投足都是美好的。 “宣夫人真是客气了,这份心意本宫领下了,快快请坐。” 世人都知道陛下对花玉京一往情深,还破例赐她一品夫人的头衔,而今日花玉京第一个起身祝酒,皇后唯恐他人闲话,便自己应了过来。 此时宴心已经知道花玉京接下来会说什么了,她这会儿看了三皇子和宣纸,发现宣纸紧张得不得了,目不转睛的盯着自己的母亲,生怕陛下会拒绝一般。 再看看三皇子也都是一样的,但他毕竟是皇子,喜怒不好太过张扬,只是不自觉的侧目看宣纸,再收回目光摆弄杯盏。 “多谢皇后娘娘,只是臣妇还有一个问题。” 花玉京虽然谢恩,但仍旧不肯就坐,吸引了周边人的注目。 陛下一听到花玉京有问题,便来了兴致,也露出笑意来,竖耳倾听。“玉京但问无妨。” 这玉京二字叫得倒是亲热,宴心都能看到皇后差点惊得咬到舌头,可人家毕竟是陛下,坐拥天下,连宣大人都不曾吃惊,旁人又有什么身份来管这档子事呢? 但唯恐天下不乱的多半都是女人,这些命妇们交头接耳,你一言我一语的,似乎都在对陛下的称呼感到惊讶万分,嘀嘀咕咕编排了个遍。 “既然过了今天就是新的一年,万事重新来过,那在这一年里立功之人是否也该论功行赏?” 花玉京说得坦荡,并没有因为刚才陛下的亲昵称呼而感到不适应,反而又端正了姿态,给了所有准备看热闹的命妇们一记漂亮的耳光。 “这是自然。” “多年前陛下曾经许诺过要与宣家定一门亲事,可当时臣妇的爱女尚在腹中这件事也就推迟了。如今过去了十多年,没想到上天竟然还记得陛下的这个许诺,让臣妇的女儿与三皇子殿下一见倾心互生爱慕,还在关键的日子不顾自己的清誉请命为三皇子侍疾,如今三皇子已经痊愈,是否……” 多年许诺、一见钟情? 或许一见钟情是真的,但多年许诺肯定是花玉京编造出来的,毕竟气氛已经烘托到这儿了,若是陛下说不记得,那就是违抗了上天的意思,自己打自己的脸,再者他对花玉京尚有情分,未必就会拒绝。 听完这话,陛下立马放下了酒爵恍然大悟的看着蔡公公。 “原来是这件事啊,朕早就立了文书准备册封宣大人之女纸为三皇子正妃,只不过最近宫里事务繁多,蔡公公怎么也不知道提醒朕一声呢?” 陛下不怒自威,好像确有其事一般替花玉京圆了谎,还将这件事说得冠冕堂皇,让人无法找到漏洞,宴心也替宣纸捏了把汗。 此时她瞥了一眼坐在自己身边不远处的秦玄琅,只见他褐眉微促,正在心中思索着什么,看上去对花玉京的这个请求十分头疼。 他之前只是想让宣纸和秦玄明闭上嘴巴安心待着,可没想到忽略了这位不好惹的一品诰命夫人,真给他们做了嫁衣! 如此得不偿失令他头疼。 这边蔡公公被点了名,自然也要演一场戏,替陛下遮掩一番。 他立马从高台上走了下来,道花玉京面前俯身不起,愧疚道:“都是老奴办事不利,一直不得空去府里头宣旨,平白将这件事拖延至今,还请宣夫人赎罪!” 花玉京这身份地位就是不一样,不只能够得到陛下的点头,还能让蔡公公屈身,实在是羡煞旁人。 宣纸和秦玄明刹那间喜笑颜开,好像得了天大的好运气。 花玉京呵呵笑了两声,赶紧请蔡公公起身道:“这大过节的哪有罪不罪的,蔡公公为陛下奔波难免有疏漏,既然陛下还记得这桩事那就好办了,今日就请蔡公公把旨宣了,咱们喜上加喜,把国宴热热闹闹的办下去。” 好一个喜上加喜,皇后和秦玄琅都盼着这个日子求一门好亲事,不料却被花玉京抢了个先。 陛下还未等蔡公公作答,便大手一挥,缓解了这个局面道:“何必这么麻烦,趁着众亲家都在,朕金口玉言,不仅仅要赐婚,朕还要亲自当证婚。蔡公公即刻传令礼部尽快挑个良辰吉日奉上来。” 得了这样的旨意,众人不禁在心里佩服起这个敢于向陛下索要婚事的女子来,而蔡公公也低着头退了下去。 “奴才这就去办。” 宴心的余光不经意间带到了皇后身上,只见她的手正在暗暗用力,似乎是心中十分不服气,毕竟今日她亲自为太子求娶宴心遭拒,没想到花玉京却为自己的女儿攀上了一门皇亲! 这个花玉京在十几年前就跟她斗得不可开交,是十几年后还要用儿女的荣辱叫她吃瘪,实在是可恶至极。 蔡公公都还没有退出殿去,这会儿秦玄明好宣纸就同时起身谢礼,而宣大人和花玉京也跟着谢恩就坐,旁边的官员们看准时机纷纷敬酒道喜。 这会儿宴会已经换了两支舞曲了,秦玄琅还是没有什么大动静,宴心在心里算了算时辰,差不多也该到罗云溪作为羌族使团上去表演的时机了。 方才皇后这般刁难与她,马上这报应就要到了。 宴心本来想着只是为三皇子的生母叶寒霜脱罪就好,没想着要多么刁难皇后,可今日看来皇后并不是省油的灯,恐怕单单脱罪并不能将三皇子捧上去。 如此一来,宴心便只能得罪了。 “羌族使团为贺我朝国宴特意献上百鸟朝凤舞,请陛下皇后娘娘欣赏。” 殿门口的少监报出了接下来一出舞乐的名字,同时宴心也就做好了准备。 很快随着舞曲的悠悠扬扬、跌宕起伏,数以百计的鲜艳雀鸟从大殿之外回旋飞来,正在大殿之上绕圈盘旋,整个雀鸟的队伍十分整齐,没有一只鸟儿掉队。 这群鸟的出现让不少贵女们心惊,这会儿已经是冬日,上哪儿找这么多毛色鲜艳的鸟儿呢? 与此同时身着异装的罗云溪和十四也走上了大殿,他们身着夸张的服饰,跳着怪异的舞蹈,让宴心不忍直视。 在他们的指挥之下,鸟儿们分为三簇,分别环绕了大殿中的龙柱,鸟鸣啾啾似乎在迎合这乐曲声。 众人都被这番景致给吸引了,之间几只鸟儿不知从何处衔上来两个精美的娃娃,一下抓住了所有人的目光。 恐怕这会儿官员们都还没有看清楚这娃娃的模样,秦玄琅就已经站起身子来高呼了。 “大胆,竟敢在国宴之上行此巫蛊之术!” 第二百零八章 羌族贡礼 秦玄琅的斥责声响彻了整个大殿,所有人都停下了手头的动作望向了他,而乐曲也就在这个时候猛然间断。 没有了乐曲的循诱,鸟儿们立即丧失了方向感,一时间四转乱撞,引起了好一会儿的骚乱。 为了不让这些鸟雀冲撞了贵人们,柳亦辰立即携宫人挥舞衣袖将雀鸟们往外头驱散,与此同时罗云溪和十四两人也装作在慌忙的挽救场面,拖着宽大的衣袍四处乱蹦,想着将这些雀鸟收回。 这会儿一只鲜红色羽毛的鸟儿不知从哪儿飞了过来,横冲直撞地像宴心的方向掠过,秦玄琅眼疾手快,抽出桌案上的一只筷子徒手扔去,筷子穿过这只鸟儿的翅膀,直接让它被钉在了一旁的柱子上。 带着这红色鸟儿的尖锐啼鸣之声,四周的雀鸟也机会都被赶了出去。 四下乱悠悠的散作一团,百官都整理着自己的衣袍,贵人们也都相扶搀扶着起身。 慌乱之中秦玄琅第一时间慰问宴心:“怎么样,没事吧?” “我……我没事。”宴心故作受到惊吓站不稳的样子,勉力开口。 她看了看柱子边已经没了生气的红色鸟儿,一时间觉得毛骨悚然,不自觉地往后退了两步。她原本只想着稍稍因为一袭骚动,可没有想着要让这些鸟儿也惨死啊…… 秦玄琅看到了她的慌张,立即让身边的护卫去清理遗留在大殿之上或受伤或误死的鸟儿,自己则跨上前去厉声命道:“快,将这二人拿下!” 突然护卫就上了前,一下压住了罗云溪和十四,宴心从来没见过罗云溪下跪,看他这畏畏缩缩演戏的样子,不免觉得委屈了他。 百官没缓过神来,静静的看着二皇子的后手,陛下也对秦玄琅的做法有些诧异,忙问道:“琅儿,你这是做什么?” “羌族地处偏僻曾经也臣于楚国,后来和阿善部交好,恐怕这一次来贺我天榆国宴就是受了阿善部的指使,存了异心!”秦玄琅目光有变,先把结论给下了。 此言一出满座哗然,所有人都盯住了这两个羌族使臣。 随即,秦玄琅弯腰拿起方才散去后掉在地上的娃娃之一,举起亮在众人面前,“父皇您看,这个娃娃是否眼熟?” 随着秦玄琅的举动,百官也擦亮了眼睛,争先恐后的探头观察着这个恐有玄机的娃娃,柳亦辰身为殿前都尉,先一步上前从秦玄琅的手里接过了娃娃,递到了陛下面前。 大殿之上众人都在低声细语,似在猜测秦玄琅的意图,和羌族此次进京的目的。 陛下看了半响,皇后也看了半响,两人相视之后终究摇了摇头。 如此,秦玄琅更加激动,指着被人压制在大殿之上的罗云溪和十四,横眉冷对。 “我曾听说楚国之人善布诅咒,百年前阿善部也与其一脉相承,这两个娃娃就是厌胜之术的证据,羌族分明就是准备在大殿之上意图对父皇和母后不利!” 经过了他的提点,一旁年长些的宫人们突然想起来了些什么,纷纷应和,就连坐在身后的某些嫔妃们也都坐不住了,大殿上突然就乱成一片。 “冤枉啊!陛下明鉴,这不过是两个用我族特有的玉帛所缝纫的祈福金童玉女,代表羌族愿意为陛下皇后祈福之意啊!” 趁此机会,罗云溪趴在地上不断的抖动双肩,用浓厚的异域口音撕心裂肺地辩驳,好像这会儿他受了天大的委屈一般,要让全天下的人都听到他的嚎啕。 十四倒是还好,跪在一旁看着自家主子发挥所长。 “还在说谎,这玩意儿本王早就见过了,你们休想混淆视听妄图遮掩罪行!”秦玄琅言之凿凿,好像已经有了十足的把握。 罗云溪也不甘示弱,今日他代表的可是羌族,自然是不顾脖子上的刀刃也要据理力争。 “此贡品只有羌族特有,敢问二皇子殿下在何处见过!” “十年前宫中有一件事,某位嫔妃就曾用过这样的厌胜之术谋害皇后,可惜早就被识破。” 这话说完,百官和命妇们面面相觑,谁也不敢言语,毕竟当年叶寒霜那一件事陛下已经勒令宫人们不准再提,况且今日叶氏一族和三皇子都在席间,如此尴尬的状况谁也不敢妄议。 很快,宴心察觉到了皇后的眸子一黯,恐怕聪明的皇后娘娘已经知道了这件事是冲着她来的,此刻正在心中思考如何应对。 “琅儿,你在胡说些什么?”陛下也被震怒了,立即想要在群臣面前遮掩。 可既然秦玄琅抓住了话柄,就绝不会轻易松口,“父皇莫非忘了十年前有关叶寒霜一案的始末了,分明和这一模一样!” 此时三皇子秦玄明也受到了提点,不解的望向了宴心,似乎在询问她这件事是否和她有关。宴心的眼神一瞥,用不易被人察觉的小动作默认。 秦玄明立刻就会意了,此时毕竟和他的母妃有关,也正是因为他的母妃当年做错了事情才会连带着家族没落,如果抓住这个机会重新判定当年的事情,恐怕能一朝翻身! 与此同时,皇后看事态不对,笑着出来帮腔,直言不讳道:“琅儿今日怎么如此奇怪,不过是两个娃娃而已,就能联想到十年前的那件事未免太草木皆兵了。” 她不搭话还好,一搭话正好给了秦玄琅倒打一耙的机会。 “母后也是当年事件的受害者,今日有人故技重施,您理应站出来指认,怎么唯唯诺诺竟然要为羌族说话?” 突然被泼了一身脏水,皇后也不淡定了,出言反斥。 “玄琅!十年前你不过是个十二岁的孩子,如何能够记得如此牢固?还是说你早有准备,所以才会第一个站起身来,把这风马牛不相及的事情混为一谈?” “好了!这件事不许再提了!”陛下冷冷的出言打断了两人的争执,可是碍于今日是国宴,又有百官在场不好发作。 就当大殿上的人声纷纷落下之时,秦玄明悄无声息的站了起来,默默开口:“父皇,儿臣有话要说!” “你又想说什么?”陛下此时已经彻底失去了耐心,用眼神警告着秦玄明不要随意开口。 可秦玄明不管不顾,瞪着一双眼睛看着陛下,支着他那摇摇欲坠的病体,掷地有声。 “当年事发儿臣尚小,不明其中真相就被胡美人带走,可是之后儿臣怎么也想不明白,为何向来纯良恭敬的母亲会害皇后娘娘,既然今日重提此事,儿臣也想要一个答案。” 他的话音落下后,不只是陛下,连同皇后也慌了神,不由提醒:“你……你们一个个的,可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 很快又到了罗云溪表现的时候了,他再一次抬起头来。 “陛下娘娘息怒,看来这件事不止牵扯到了天榆和羌族邦交,还涉及了陛下家事,在下斗胆请陛下明察,给羌族一个自证清白的机会,也给其他诸国一份前来朝见的信心!” 话说到此处,这件事已经不单单只是关于后宫纷乱这么简单了,还涉及到了天榆在其他部落之间的声望,陛下不得不作出决定。 “好,既然这件事是玄琅发现的,那就交给玄琅去办,半个时辰内必须查清楚。” 半个时辰?未免也太短了。 陛下金口玉言,说出去的话肯定无法更改,但这件事本就是秦玄琅和宴心策划的,半个时辰一场戏绰绰有余。 “是,儿臣领命!”秦玄琅含着一抹淡淡的笑意迅速接旨,后转向诸位大臣恭敬道:“本王这是第一次主审事件,必定认真谨慎,若是有什么不对之处还请各位大人提出。” 事到如今,他都不忘了表现一番,在众人面前显示出自己的才能。见没有人反对,便对一旁的蔡公公道:“蔡公公,请您传话当年和此事有关的老人。” 蔡公公看了一眼陛下,见陛下未曾阻拦后便按照秦玄琅的吩咐退了下去。 这会儿听了良久的十四猛然意识到现在已经是自己的缓解了,瞬间抬起了头,佯装想到了什么道:“二皇子殿下,在下有话要说!” 秦玄琅挑眉,一副面对阶下囚的态度对十四道:“哦?使臣大人是有自证清白的证据了?” “确实,数十年前我羌族曾经分别进贡过一对金童玉女给天榆和西津两国,当年通过礼物品鉴后才送入宫中。如陛下和娘娘不信,大可去查阅当年的贺礼名册,自然会有根据。” 十四发挥得倒还不错,像个无端被卷入这场棋局的无辜人士,一字一句都中肯万分。 “若是这礼品真的暗藏厌胜之术,为何当年西津没有反应?为何天榆礼部没有察觉?还是说这本身就是礼部监管不力所致?” 他三言两句就把这口黑锅甩到了礼部身上,这意思就像是橘生淮南则为橘,生于淮北则为枳,为什么西津不觉得有问题,到了天榆这娃娃就有问题了呢? “礼部尚书可在?”十四刚刚说完,秦玄琅就紧跟着唤来了礼部尚书。 今天毕竟是国宴,日子选的正好,所有的官员们都在席间,想找哪个就找哪个。 “臣在!”一位胡子斑白的老臣立即走上前来恭敬俯身见礼。 秦玄琅摆了摆手,问道:“邢尚书可记得有这件事?” “回二皇子的话,羌族地处偏僻,因为地势问题难以产生粮食作物,所以当年先皇有令准许羌族每间隔五年向我朝来贺一次,所以每隔五年都会收到羌族的供奉,下官可以去拿来记录以供查阅。不过之后的那些贡品中会按照规格转交给尚宫局,若真有这一样应该转交给了司设房。” 礼部尚书回答的滴水不漏,既没说自己有疏漏,也没有认下十年前有这一桩事。 秦玄琅点了点头让他去调来典籍,有转头吩咐自己人把司设房的陆司设叫来问话。 宴心见计划正在按照流程往下走,便开始无聊的观察着殿上的人,特别是皇后娘娘,今天这一劫她是逃不过去了,可她毕竟有凤冠在身,不管之后会发生什么,或者心下多么紧张,她也要在席间默不作声的忍耐。 再看太子现下心有余而力不足的模样,宴心算是完全放心了,就在她准备收回思绪的刹那间,突然有一抹冷冽的目光射向了她。 她抬头望去,发现这目光的主人竟然是秦淮。 第二百零九章 厌胜之术 恐怕是秦淮想起了在宫道上和宴心的对话,知道了这一出戏是宴心安排好的,所以此刻她的眸子里有对宴心的怀疑、不解和怨怼。 此刻席上人多眼杂,宴心无从解释,只能低下了头。 这会儿被请上殿的陆司设已经缓步走了进来,她身着单色宫装跪下行礼,先朝着在座的陛下皇后行了大礼。 秦玄琅不敢耽误时间,拿着娃娃递到她眼前问:“不知道陆司设可曾见过这个东西?” 陆司设恐怕来的时候已经猜到了一二,神情还算淡定,跪着回话道:“回二皇子话,确实有些眼熟。” 见陆司设有些印象,秦玄琅没有放过这个机会,再一次提醒道:“你好好回忆回忆,这个娃娃十年前羌族是否进贡过一对。” 回忆了好一会儿,陆司设抬眸望了一眼席上的皇后,抿唇小声吐露:“确有此事,可奴婢……不敢说。” 她欲说还休的模样让所有在座的人都提起了精神,事关皇家的内部,这些人就更想要知道当年事情的真相了。 既然事情有了些许眉目,秦玄琅便恰如其分给她喂了一颗定心丸。 “你若是知道什么便大胆的说,本皇子保你安然无恙!” 有了这样一句话陆司设也不得而不开口了,她低下了头如是说道。 “当年的叶贵妃,如今的庶民叶寒霜……曾用类似的东西诅咒皇后娘娘,自那之后宫中就在用没有出现过娃娃之类的物件,而仓库中的那些也一并销毁了,陛下勒令供人们不许再提……” 这话说的在理,既没有撒谎的嫌疑,也说明白了当年的事情所用的娃娃确实相似,而且事情还闹得沸沸扬扬。 就因为是这样,便有人生出了不同意见。 “这分明是羌族进贡的珍品,事关羌族的诚意,你们怎么能说这是厌胜之术的蛊物呢!这莫不是你们天榆为了挑起两方争端而设下的诡计吧?” 罗云溪的愤怒拿捏得十分到位,像是一个被敌国嫁祸的忠臣良将,带上了整个羌族的荣辱在天榆朝堂上抗衡,谁能想到这样的人物竟然会是西津世子呢。 他这激烈的反应引起了不少朝臣们的反感纷纷指责,还有些倒是有了共鸣,产生了不一样的想法。 “奴婢不敢,奴婢只是实话实说。” 陆司设没见过这样的场面,她面对这样的指责,赶紧不断地磕头,央求秦玄琅救她性命。 陛下抿唇不语,似乎不愿意见到这样的局面,正想着让秦玄琅自己挽回,可他却不动声色的将事情闹大了。 而就在皇后意识到不对,准备开口主持大局之际,蔡公公已然带了个人年迈的嬷嬷走了进来。 “回禀二皇子,当年这件事是太后亲自审理处置的,不过太后薨逝已久,只有这位曾嬷嬷从前近身伺候过,还记得当年的事情。” 曾嬷嬷? 以前宴心在宫中的时候从没见过这号人物,也不知是蔡公公才哪儿找来的。 只见这位约莫有六七十岁的老宫人,穿着还是比较老旧的衣服料子,整个头发盘得是一丝不苟,虽然年纪大了,但是举手投足还是有宫中的礼仪尺度的。 面对这样的老人家,秦玄琅的声音也柔和了几分,询问道:“劳烦曾嬷嬷来看看,当年叶氏所施的厌胜之术,是否就是用了这样的娃娃。” 曾嬷嬷毕竟是老人家了,见过的大场面太多了,她也没有问缘由,只是接过来看了看,不多时就有了结论。 “奴婢伺候太后时间长了,当年的这件事情也是从旁协助太后审查,自然是认得出那个娃娃和如今这个没什么不同,都是差不多大大小重量,只不过现在手上这个做工更加细致。” 罗云溪这会儿就怕火烧的不够旺盛,便添了一把柴火,囔囔道:“单凭一个老宫人的几句话不可妄下定论,敢问这位嬷嬷,咱还记得那个娃娃上有什么特别之处?” “那个娃娃得制作物件非常繁多,单看样式的话做的还算不错,最重要的是娃娃的脚下的鞋履款式并不常见,可与这个如出一辙。当年皇后滑胎之后发现那样东西不像民间和前朝那些厌胜之术的俗品,便把这个送到太后的宫里来请太后定夺。” 曾嬷嬷的话不像是假的,说的一板一眼还能够对照,宴心越发的想不明白了。 当时宴心只不过是提出了一个计划,表示自己会在宫外找人配合主导这件事,而秦玄琅就负责在宫内接应。 但今日这种种发挥,一会儿是尚宫局的司设,一会儿又是太后的旧人,都是秦玄琅一手安排的,他怎么会有这么大的人脉,不止手伸到了后宫之中,还能调遣太后旧人? 故事发展到这儿,宴心都感觉自己随意主导的事件跟真的一样了。 当然这事情的真假也只有当事人,也就是皇后自己清楚。看皇后现在的表情,就知道这件事就算不像宴心猜测的这样,也应该相差无几了。 一直寻找机会让所有人相信这件事的罗云溪看情况发展到现在,立即站出来证明了这个结论。 “我羌族地势陡峭,这样的鞋履是我族为了便于行走所以先人们自己设计的,但这绝不会是厌胜之术!肯定是你们宫中的人搞错了!” 这算是认了那娃娃是羌族进贡的了? 到了这里已经足够说明这件事和叶寒霜没有关系了,一个用来祈福的娃娃平白无故变成了伤人的利器。 有了这么些人的证明,陛下也露出了疑惑之色,他从来没有想到,十年前的一桩事今天竟然会有新的进展。 而一直站在一旁一言不发的秦玄明终于开了口,这件事是他在心中衙役了十年的疑惑,如今必须要小心核对,还自己母亲一个清白! “敢问嬷嬷如何知道这东西就是我母亲做的?而不去怀疑是司设房送来的?” 对啊,这才是问题所在! 宴心也有些不自然了,毕竟是追溯当年的事情,很多解释都没有办法证实,她想知道秦玄琅是怎么安排这个环节的。 这嬷嬷见身边又有皇子开口,便转过头去,上上下下看了二看秦玄明,终于舒了口气,似乎也不愿意提及当年的事情,只是怕露馅一般匆匆解释了一二。 “是你母亲身边的侍女告发,这件事让皇后娘娘失去腹中女婴,太后自然是严惩不怠以儆效尤了。” 女婴? 宴心一下就连想到了山河卷上的诅咒记载,皇后保不住女婴恐怕并不是因为这厌胜之术,但如果这一胎一早就出了问题,她未必不会用这个孩子来搬到当时深受盛宠的叶氏啊。 这么说来宴心也算是歪打正着? “就是说我母亲当年并未认罪,太后娘娘也不过是凭借了一个侍女的三言两语就认定这件事是我母亲所为?” 三皇子的话音刚落,曾嬷嬷便厉声呵斥让其住嘴:“放肆,三皇子这是对太后娘娘不敬!” 看了片刻热闹的秦玄琅见事情已经有了眉目,便走出来充好人。 他拍了拍秦玄益的肩膀,替他说了两句好话,“嬷嬷息怒,毕竟这件事涉及到三弟的生母和叶氏一族的荣辱,三弟如此激动也是合乎常理的。” 这副善解人意的模样还真是像极了一位关怀弟弟的好兄长了。 “看来这件事已经明了了,就是有人蓄意加害,不止是害了母后的胎儿,更是借机陷嫁祸给了三皇弟的母亲!” 秦玄琅说这话的时候,目光一动不动的盯住了殿上的皇后,意有所指,群臣皆明。 既然如此,皇后也就不得不发话了,直言道:“玄琅你还是太年轻,涉世未深,仅仅这样几个人的证词就能推翻当年太后的定夺么?谁知道是否真的只是诬陷?” “这事好办,所有进出司设房的物件都会有存档记录,之后这个娃娃的去向找人查出来就是了,这就要辛苦陆司设了。”秦玄琅笑了笑,大概算了算时间,觉得这件事还来得及。 不过陆司设听了命令后并未动弹,只是周旋道:“这……当年的存档繁多,恐怕不好找寻。” “没关系,若是司设房人手不足,本王那派遣全部护卫帮您一起找寻。” 秦玄琅还真是乐善好施,哪里的人手不够都能从他这儿调遣。 正当陆司设犹犹豫豫没有同意之时,皇后又再一次的用不合规矩的理由拒绝了。 “玄琅,尚宫局毕竟在后宫,让你的侍卫闯入恐怕多有不妥吧,不如让本宫帮你找吧。奉月,你去找几个手脚麻利的宫人,跟着陆司设一块找,无比要给众人一个交代。” 奉月便是皇后的哪位贴身侍婢了,她福了福身正欲走下来,却被秦玄琅制止了。 “母后不可,这件事毕竟是父皇交由我办的,若是假手于人,难免让这些大人们看了笑话,还是由儿臣自己办吧。” 两方势力当仁不让,朝臣们也不敢参与陛下的家世,自然都装作不经意的喝酒,可是心底里都清楚者未必不是二皇子的计谋,趁着太子失利拉下皇后,那么这之后的路就是平平坦坦了。 “二皇子,奴婢方才想起来,前几年尚宫局偶然走水,不少堆在库房的旧账都被烧了,恐怕里头就有这一册子。” 也不知陆司设是怎么想的,竟然编造了一个这样的理由出来,让人贻笑大方。 “烧了?天底下有这么巧的事么,恐怕是有人怕奸计败露,所以事先毁掉了证据吧。” 秦玄琅放声大笑,这笑容莫名让人心里发毛。 “三皇子慎言!”这会儿皇后真的坐不住了,站起了身后发制人。 如此秦玄琅便有了更加完善的理由要追查,便反问道:“难倒母后就不想知道当年事情的真相,不想知道害得皇妹夭折的真相是谁么?” 第二百一十章 红艳织雀 真相? 说到这个词时,皇后突然就抓住了关键,跌坐在席上开始默默流泪,恍惚说道:“这件事已经过去了十年,十年间本宫也深受其扰,可本宫的女儿已经去了,便不想用这旧事让她的魂魄不得安宁!也不想因为这样的事让天榆受到诟病!” 哟,还挺会为大局着想的,皇后就是皇后,能够坐在这个位置上这么多年,谁说没有点手段呢? “好了,这件事情到此为止了,朕已经了然于心了。” 事情发展到现在,半个时辰也已经过了,陛下没有耽误国宴的进程,准备潦草完事。 但秦玄明依旧耿耿于怀,非要一个说法。 他不管身后叶氏一族的阻拦,直言不讳:“父皇,我母亲一定是受人诬陷,还请您一定要给母亲一个说法!” 皇后也着急的望向陛下,心里有自己的算盘。这件事本就相关与十年前,就算再怎么有人证物证也没法子查得透彻,当年是太后主审不易推翻定论,如今牵连到羌族只为要个说法,陛下未必会因为这么一件小事而处置自己,平白搭上皇室颜面…… 再者叶寒霜平反又如何,秦玄明虽是皇子却没有根基,就算叶氏一族发力也未必就后来居上,倒不如现在卖个面子给众臣。 “陛下,这件事已经过去了十年,臣妾也早就不恨了,若当真是有人用了一石二鸟之计,选在今日揭过去也是一桩好事,权做为臣妾那没有福气的积福吧。” 她泪眼朦胧的说着好听的话,可言辞间不忘撇清自己的嫌疑,一口咬定自己也是受害人之一,但是她愿意以德报怨,多么有母仪天下的风范啊。 闻言,陛下将手背于身后,重重的叹了口气,还是决定今年的最后一天给一个说法。 “传朕旨意,这件事的真凶另有其人,可事情过去已久仍旧要交给大理寺重新审理,既然叶氏寒霜并非厌胜之术的主谋,又逢明儿婚事,便还其封号接入宫中赡养吧。” 赡养,意思是让叶寒霜领着个封号安享晚年咯?这件事竟然没有牵扯皇后,只说要交给大理寺审理。 宴心对这个结果并不满意,可秦玄明却已知足,他又一次跪倒在地,重重叩首。 “谢父皇恩典。” 陛下又一次抬眸看了两位还跪在殿中的使臣,不免觉得这事闹得头疼,但还是要彰显大国风范,只好起身赔罪。 “今天的事情是我朝怠慢,因为一些皇家旧事误会了两位,还请两位使节多多包涵,快快入座,朕敬二位一杯。” “真是抱歉,是本王唐突了,这就像二位赔罪。”秦玄琅见这事情过去的差不多了,便立马上前搀扶罗云溪和十四,态度诚恳。 罗云溪和十四也没有太给陛下面子,只是起身绕过了前边的半边柱子前面,拾起了地上的一只被误伤而死红羽雀鸟,悲痛感叹。 “陛下,这件事我们羌族本不该深究,这可是我族最珍贵稀有的红艳织雀啊,此鸟极难培养,为我羌族特有,今日本想着带给陛下一观……竟然……” 罗云溪突然一下就掩面痛哭起来,好像这死在怀中的并不是什么红艳织雀,而是他养育了多年的孩子一般。 天榆是以武闻名天下,陛下见过了太多金戈铁骑,却没见过一个大男人为只雀鸟痛哭流涕,顿时觉得这肯定是什么宝罕见的宝贝鸟儿,一下没了主意,用目光向群臣求个意见,同时也慰问了罗云溪准备如何处事。 “这……那使节觉得应该如何才能表示我天榆邦交的诚意呢?” 罗云溪不买账,也没有直面这个问题,耍起无赖把这件事说的更加严重。 “在下不知,但若是就此返回族中,必定无法与族人交代!” 完了,罗云溪借题发挥,所有的朝臣都以为羌族准备坐地起价,借这件事狠狠的讹上一笔,这会儿谁也不敢先上前拿主意,第一是怕亵渎了这羌族的红艳织雀,第二是怕说错了一句话引起双发开战。 看着众人都不敢轻举妄动,宴心却是笑着起身,环顾四周而道:“回禀陛下,臣女有一计策,保准让两位使节满意。” 突然有人毛遂自荐,还是一个贵女,陛下自然是喜出望外。 反正一个女子而已,说错了也就当给群臣提个醒,看看羌族使节反应再说。 陛下连忙侧目询问:“你说说看。” 宴心在罗云溪假扮羌族使节的那一天,就翻阅了所有她在浔阳城能够找到的书籍,自然对着羌族的风土人情还是有些了解的。 “众人皆知羌族在苦寒之地,粮食作物难以生长,所以冬日里大多缺衣少食。不如陛下赐给羌族一些各类粮食作物的种子,准许他们在与天榆相交处开启农田,这样既能够让羌族的臣民们得以有粮食度过寒冬,也能向更多的部落证明我们天榆对待盟友的诚意。” 宴心说话的同时笑着望了望惊魂未定的皇后,意在告诉她如今的局面并不是她说了算。 听了宴心的意见,群臣们纷纷又看了看羌族使节的反应,见他们不在因为悲伤而闹腾,便都点头觉得不错。 这个赔偿中没有割地没有赔款,一举两得,便也没有一个朝臣跳出来阻挠的。 陛下沉吟了片刻,觉得宴心说的不错,便顺水推舟。“这倒是可行,不过朕还准备备一份恩厚礼献给羌族郎主,不知道二位使节意下如何啊?” 媳妇说的话自然都是好的,这会儿罗云溪才满意站起身来,用羌族的礼仪表示感谢。 “多谢这位小姐,多谢陛下,如此在下也好回去复命。” “好了,既然都是一场误会那就快坐吧,蔡公公歌舞继续。” 闻言蔡公公刚刚准备让人清理殿中,意在舞姬们继续进场,可这个时候宴心又一次开口了。 “启禀陛下,家父怀化大将军戍守一方身居要职,无法来赴国宴。但父亲在臣女启程之前曾嘱咐一定要让陛下在国宴开怀,所以今日臣女准备了一出剑舞,还望陛下应允。” 她上前了两步,恭敬的颔首求个恩典。 既然是柳阀的意思,陛下也不愿意推了,再说方才宴心解围有功,现在又愿意吸引众人目光,岂不妙哉? 陛下呵呵一笑,摆手问群臣:“剑舞?这倒是稀奇,看多了贵女们的才艺,显少闻过剑舞,今日爱卿们可愿一观?” 这会儿秦淮投去了好奇的目光,秦玄琅也很满意,宣纸知道大体,总得来说都比较期待。 “柳将军劳苦功高,远在澜州城惦记着陛下您的欢喜,实在是用心良苦啊。” “柳将军功夫卓绝,爱女也是声名在外,今日臣也想见识见识。” 接下来便是一群拍马屁的,争先恐后的称赞自己的父亲,宴心听着也觉得有意思。 见这烘托的差不多了,陛下也就欣然答应了,“那便允了。” “是!” 宴心起身关照了那奏乐者几句,便借了侍卫的一把剑开始了自己的表演。 她随着这流水一般的曲子加了几个功夫上的动作,一招一式还算轻柔有度。当然这些不过都是简单的,并没有什么大难度,大概一盏茶的功夫,宴心见时辰差不多了,一个回身脚下一滑。 “哎——” 宴心一下站不稳倒在了地上,捂着腰间面容痛苦,同时也牵扯了好几个人的心神。 群臣皆是一惊,周边好几个宫人一同来搀扶。陛下也没想到,赶紧问道:“这、这是怎么了?” 宴心艰难的扶着几个宫人站了起来,勉强告罪。 “臣女有罪!之前在澜州城陪着兄长张捉拿完颜旧景归案,可不小心遭他们暗探所伤,虽已愈合却损了根基,到目前也无法行动自如,有医者诊断恐怕还需要休养一年半载才有好转的可能。” 陛下脸色有变,好像正在心下思索这话的含义,便又问道:“既然有伤为何还要舞剑?” “回陛下父命难为,为了博您一笑只可惜弄巧成拙了,还望回去之后父亲不会怪罪。”宴心苦笑,把所有的问题都放在了自己爹身上。 陛下接不住话,正准备安慰个一两句就算罢了,可宴心并没有给他这个机会,反而继续说了下去,自己把这罪过给揭了过去。 “再说这一处剑舞选自《鸿门宴》项庄舞剑意在沛公,只可惜项羽乃人中龙凤,就是太顾念这往日结交的情分才痛失了称帝的机遇,平白将半壁江山交给了敌人,宴心从小就敬佩项羽才略,便想把这最喜欢的也让陛下看看。” 宴心的意思再明了不过了,又是剑舞又是重伤,把天榆比作项羽,将阿善部称为刘邦,警示陛下不要因为眼前的不针对而丢失良机、追悔莫及。 如此……不就是硬逼着陛下讨伐阿善部,给柳家一个说法吗。 这会儿就有人看明白了,完颜旧景伤了怀化大将军的女儿,这柳宴心到现在还记着仇呢,所以父女两合起伙来演了一出戏,要陛下下令出兵整顿么? “这阿善部确实是欺人太甚,这几年来屡次绕我淮南川禾地界,好在有都尉大人从中转圜,若不给点颜色,恐怕他们未必会就此罢休。” “陛下,臣附议!此次既然擒了完颜家的人,就应该让他们郎主拿出诚意来。” 既然宴心表现得这么明显,那些想要追随柳阀的文臣武将当然要抢先表态,以此证明自己对家国的关心了。 皇后好不容易缓过劲去,又被宴心的行为给震撼了,这是准备干什么,满朝威武威逼陛下吗? 不过宴心也只是影射,就算要治罪也不知道要从哪里切入,皇后只能睁眼看着,心里十分不满。 陛下突然觉着,今日举办国宴实在是因为没看黄历。 不过人家既然来了,就得给个解释,陛下象征性的询问。 “既然人是在澜州城捉拿的,不知柳将军有什么高见?” 这会儿可是陛下自己问的,宴心只不过是奉旨回答,她整了整衣裙,让那些搀扶的宫人让开,学着朝臣觐见的样子。 “回禀陛下,臣女以为天榆乃是大国,若一味谦让退避恐遭人构陷,失了大国威仪,唯有刚柔并济才能永固江山。” 宴心轻笑,不卑不亢,生怕有人听不清楚,估计放大了自己的声音。 “所以,臣女主战!” 第二一一章 臣女主战 宴心的话刚刚说完,不止陛下露出疑惑之色,就连秦淮和秦玄琅也都觉得奇怪,她一个女子就算因为自己受伤的事情记恨阿善部,又为何要这样慷慨激昂呢? 很快,她的意见就遭到了文臣的反对。 一个文官站了起来,率先反驳,“柳小姐可知道自己在说什么,这可是牵扯两方邦交的事宜,我们还不知道阿善部的态度,怎么能说战就战呢?” 紧接着又有三三两两的人小声斥责,说宴心不懂国事。 宴心看了看这些过久了安生日子的官员,不慌不忙、张弛有度。 这一次与阿善部的战役,她说什么也一定要攻下,就算是亲自领兵也要为母亲报仇。 “阿善部屡次作乱,奏报上写的很清楚了,他们的态度没有人比身在澜州的柳家更清楚,既然是牵扯邦交,臣女自然也是经过慎重考虑才开口的。” 但是这一次与之前不同,不少人都站在了宴心的对立面,三国与部落之间好不容易才有这几十年的和平,他们自然不愿意做这先打破平静的人。 “不过是边塞的小动罢了,恐怕只是小部分人作祟,并不代表完颜折木的意见,若是我们冒然出兵镇压,如何跟十二部交代?” “这位大人恐怕是没有看清楚奏报的内容吧,要么就是官衔太小,还没有资格翻阅奏报。在澜州城的刺杀和、平南王世子的性命,再加上完颜旧景蓄意挑起澜州三方势力争端、威胁臣女听其指使。若这背后没有人把持,又怎么能够谋划的如此细致?” 宴心瞥了他的八品朝服冷笑,言辞激烈。若是不让这些人知道她柳宴心的厉害,他们必定不会同意出兵。 当然,宴心也不傻,方才那件事情没能够动摇到皇后的地方,那么她就要用别的方法来阻止秦玄琅请求赐婚的事。 如果在百官和皇后面前,宴心表现的不识大体,那么就算秦玄琅坚持,陛下和皇后也不会让自己做二皇子的正妃。 那文官被宴心的话气的不轻,身边的同僚赶紧上来为他顺气,这才不至于让其气晕过去。 之后又有一位武将开口,直言自己的担忧:“这只能说明完颜旧景有不臣之心,万一阿善部的郎主推脱干系又如何?” “要是阿善部的郎主连自己的妹妹都无法管教,又怎么管教部族,她这个郎主不做也罢。我们天榆出手替阿善部选择新的郎主,也是关心他们的部族的发展,好让他们有能力立于十二部族之中。” 宴心说得有理有据,连开战的文书内容都已经想好了。 “这是阿善部自己的事,岂容我们插手!” “可因为他们部落的小事而挑战我天榆的威仪,这就是大事!” 几番攻守过后,宴心几乎已经把群臣们找到的理由全部驳回了。 听了良久的陛下稍稍点了点头,不由觉得这位传说中的才女脾气也不小,和她的父亲柳阀根本不是一个性子的,估计也没办法随意打发。 而身边刚刚被柳宴心唬住的皇后正愁找不到机会反击,如此一来就会错了意,打断了众人的话。 “放肆,你一个女子怎敢随意议论国事,竟然还在百官面前诡辩!” 见皇后借机训斥,柳宴心更加开心,眼见计谋成真便直言顶撞:“诡辩?皇后娘娘可知道诡辩的意思是歪曲事实,边塞的困难是真、澜州城的骚乱是真、臣女受伤是真,平南王世子的死亦是真!” 她越说越激动,越说越失望,好像皇后已经把国家的尊严都摔在了地方一般。 “难道皇后娘娘认为这些都是凭空捏造的么?还是在皇后娘娘您看来,边塞百姓的安危、忠臣后代的死伤,乃至天榆的权威都不重要?” 皇后被堵的哑口无言,她不敢相信柳宴心一个小小贵女,竟然敢在大殿之上如此行事。 “你!柳宴心,陛下只是问你的想法,并不是让你妄议国事!” 看这情况焦灼,秦玄琅也不明白宴心为何如此激动,他迅速地在心里思考利弊,终于还是决定站在了宴心这一方。 “父皇母后,儿臣觉得柳小姐说的不无道理,我们天榆就是安静了太久,这边让那些部落生出了不臣之心,从而变本加厉的试探,心中毫无不臣之心!” 秦玄琅说完之后,秦玄明也不甘示弱,上前附议道。 “儿臣也觉得这件事不可姑息,但凡事讲究方法,毕竟完颜旧景还在京中,我们不妨先看看阿善部的态度再做定夺。” 有了两位皇子加持,朝臣们愈发紧张起来,就连同站在陛下边上的柳亦辰也察觉到了陛下的不悦,连忙上前请缨。 “陛下,若是阿善部真的有不臣之心,臣愿做先锋,替陛下讨伐!” 陛下没有急于回复这件事,只是兀自斟满酒杯,将这一杯酒吞下肚后才来主持大局。 “好啦,朕知道你们都是为了天榆的基业着想,朕前不久已经让人暗中给阿善部的完颜折木送去了文书告知这件事,如今就看他们的反应了。” 既然已经探听到了大概的情况,也知道陛下已经动摇,宴心的目的就达到了。她立马再次跪地请罪,端正道:“是臣女一时忧心边塞百姓,从而言语过激了,臣女愿意领罪。” “朕都说了今天是国宴,哪有这么多罪不罪的,赶紧都坐下吧。” 众人的面色在陛下的回答中渐渐地缓和过来,但方才参与对话的人心里都揣着不痛快,也算是各有所思。 酒过三巡,已经接近了国宴尾声,看到秦玄琅现在都还没有要求陛下赐婚的意思之后柳宴心总算是放下了心中的巨石,她以为今天的戏码也就到此为止,可没想到还有人是冲着她来的。 “陛下,臣从进来大殿之后就被一件怪事困扰,想要让柳小姐为臣解惑。” 一个脸生的官员站了出来,言语中直指宴心。 “说来听听。”陛下吃着盘中的炙烤鳗鱼,随口应付。 “不知柳宴心柳小姐和京中晴川舫的花魁柳絮絮是什么关系?” 柳絮絮,又是这个名字! 这个女人究竟是谁,为什么素未蒙面还一直缠绕着宴心。 “并无关系。”她起身作答,丝毫没有遮掩。 秦玄琅笑着插话道:“费大人该不会是要说她们都姓柳吧。” 很显然他的这个笑话是失败的,并没有人买账。 那位官员并没有就此作罢,反而拉扯着不肯松口,坚定道:“自然不是,若是没有关系柳小姐又为何与那柳絮絮长得一模一样?” “一模一样?天下相似之人甚多,有什么奇怪的。”宴心只当他是喝醉了,将在晴川舫的见闻都放到了醉话当中。 “可怎么会有连说话语气和动作神态都毫无不同的两个人?” 毫无不同? 宴心对这个词的感觉极其敏锐,按照道理他一个官职不大的朝臣怎么会一而再再而三的针对自己,毕竟自己还是将军之女,连花魁这样放肆的比喻都说的出口,他身后肯定有故事。 见宴心不答,秦淮竟然替她解了围,她说话一直没轻没重的,所以怼起人来也不留情面。 “大人知道那位花魁的说话语气和动作神态?是不是连同她的身体特征您也一清二楚?” 这样的话也就只有秦淮敢说了。 此言一出,原本压抑的大殿之上突然多了几声轻笑,渐渐地笑声愈发响亮。 被戳穿了痛处的费大人一时语塞,连忙遮掩:“实在是因为晴川舫弄的声势浩大,臣耳目极佳,不过是在玉带河边见过几次!” 不对,他肯定是在说谎。 这位费大人并没有喝醉,如果这件事不是巧合,那就对他一点好处都没有,不止落了笑柄,还会让陛下觉得他轻挑,之后前途堪忧。 放眼整个大殿之上,怎么会有这样不知轻重的人呢? 她观察着整个席上的人,但是没有一个人能和这件事和他串联上,浓墨重彩大费周章就为了让自己丢脸?给自己策划一个花魁的身份又能做什么? 除了说书先生的话本子里多了个魔幻故事的题材以外,有没有人会从中受益吧…… 围绕着这两个问题,宴心始终觉得这件事不是巧合,但若说是有人刻意安排柳絮絮这么一个角色要让宴心尴尬的话未免也太周到了。 从闻人一笑阁门口,再到玉兰君的转述,最后今天的大殿之上……怎么可能会有人这么清楚宴心的行踪,并且保证宴心能够听到这个消息呢? 她深思的同时还有人抓着这个话题在打趣这位费大人,可宴心关心的已经不是明面上的这些问题。她突然又觉得,策划这件事的人并不一定要摸清楚宴心的行踪。 仔细想想之前那些人说过的话,柳絮絮成为花魁一来似乎都弄得风风火火,其实只要大肆宣扬就会人尽皆知,而宴心进京以来接触的人都非富即贵、分布各行各业,既然身在京都怎么都会听到些风声,传到宴心耳朵里也就很正常了。 毕竟是国宴,虽然陛下希望大家抛去往日的严肃,但也不可没有个规矩,只是提点道。 “好啦,一桩趣闻大家乐呵乐呵也就过去了,休要再提,休要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