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锋戾》 正文 第一卷 江湖·春秋 楔子 ? 一只蝴蝶翩翩落在他掌心间,是一只紫色的花蝴蝶。 一柄刀深深地嵌在他身旁,刀本该是耀眼的银白;白刀子进,红刀子出,也不知进进出出多少次,最终刀被染成了腥红之色。 刀那么光滑,无论是血或泪,轻轻一弹便会顺势滑落。 染红一柄刀实在不容易。 这要杀很多人。 蝴蝶抖擞着触角,在他掌心里蹦跶两下,眨了眨眼睛,像是在撒娇,扇了扇翅膀,像是在索要拥抱。 他呆愣地望着手中的蝴蝶,良久,露出一抹千年未现的笑容,似乎他那颗满载杀戮的心也有了尘封的迹象。 他欢喜得像个孩子,捧起蝴蝶嘟着嘴,想轻轻地吻吻这只美丽的蝴蝶,可就这时,蝴蝶颤了颤身子,再也屹立不住,闭眼,倒下,生命消逝…… 江湖如梦,岁月如歌,美人如玉,刀剑如虹。 这红尘是可笑的,杀尽天下,血染白发,换来的是一缕残魂,换来的是一场梦! 人总是在失去的时候才会摸一摸自己头上的紧箍咒,告诉自己是迫不得已。 鲜花开满大地,是一个女人生前所种下的枯种。她生前未开,死后却开得这么烂漫。 他曾笑着说:“傻瓜,太阳之上怎能种得活花草?” 她却笑:“花有重开日,人再得意时。有朝一日,花香满世间,一定会有蝴蝶前来造访的。” 他点了点她的鼻子:“你怎么知道蝴蝶一定会来?” “因为我就是那只蝴蝶。” …… 他猛然睁开眼。 手中的蝴蝶早已消失不见,一个美丽的女人躺在花丛之中,真阳为她开花,蝴蝶为她扑火,时光为她停留,岁月为她永恒。 一滴晶莹的泪花儿从她眼角滑落,泪过,油尽灯枯,香消玉损,伊人已逝…… 她之所以化蝶是为了感化一颗杀戮之心,她之所以流泪,是因为她再也无法拥有来世。 蝴蝶是会眨眼睛的。 蝴蝶每眨一次眼睛,天上就会多出一颗星星。 蝴蝶生命消逝,星星便会化作流星所陨落。 蝴蝶用眨眼的方式憧憬爱情,流星则用陨落的结局见证爱情。 恋人会一眼不眨地对着流星许愿,祈愿来世化蝶,比翼双飞。 蝴蝶用展翅的数量来计算它的生命时间,人则用责任来衡量她生命的意义。 一些人的生命如蝴蝶般短暂,但却如流星般璀璨,转瞬即逝,刹那永恒。 狄云枫实在太爱这个女人了,所以拔出了身旁那一柄刀。 其实,这种地方,这种世界,他真的已经不在乎了…… 正文 第一卷 江湖·春秋 第一章 漫漫黄沙,星河璀璨 ? 月溅星河,是眸中的颜色。 四下起风沙了,北疆每至六月都要吹起风沙。风与沙是一对炽热的恋人,所以在夜晚它们缠绵得愈加激烈。 这里除了荒凉黄沙之外还有一群荒唐的闲人。 狄云枫可以是荒唐的人,但绝不会是个闲人,因为他手里边儿紧握着一把刀,刀似扶桑引来的倭刀,长有三尺半,两指宽。 这是吃饭的家伙,能要人命,也能保护自己的命。 狄云枫坐在狼烟风沙口,尽管他带着斗笠并用厚实的粗布裹着脸皮肉,但风沙还是拼了命地往眼缝里钻去。即使如此他也不好闭眼,因为这是他的任务,与他握着这把刀有接连的关系,为了生存,为了银子,最后才是保护一方水土。 嗤,这年头好人活不长,多管闲事的人也死得快。 狄云枫取下腰间糙羊皮袋子,里头装的是酒,辣到流眼水的生酒。这种酒够劲儿又便宜,最大作用还是提神醒脑。他扯开围巾,露出那张两片干裂的嘴唇,趁着还未染上黄沙赶紧灌下两口酒,甚至还未吞下便又将围巾重新裹上。 “咕噜咕噜”酒被他咽下肚子——相安无事,没扯酒嗝儿,没上红脸,没冲酒劲儿,也没流眼泪。 一月前狄云枫刚到北疆时,喝了三口这样的生酒,前半夜大哭,后半夜跑肚子,连续三天三夜都不自在。不过现在……现在他习惯了这种味道,甚至觉得这苦烈之酒索然无味。 人总会去习惯,随之去适应,无非时间长久。 狄云枫是个江湖杀手,刀口上舔血的人,这卖命的职业不得不让他去适应周围环境,这劈头盖脸地黄沙,这烈如毒药的生酒。 这时,一个裹着粗布青衣之人迎着风沙走来,他与狄云枫一模一样,刀,酒袋,斗笠,围巾……他也不是个闲人。他走到狄云枫身边道:“我提前来不是换班,来陪你坐坐。” 他是狄云枫的朋友。 甚至算不上朋友。 狄云枫也没打算交朋友。 杀手没有朋友。 所以他只能算是狄云枫的老乡,西南来的,川人,叫谢立,今年二十一,要比狄云枫还要大上一岁。狄云枫未瞧他,自顾将眼睛闭上,此处关口只需要一双眼睛亮着就够了。 谢立也不老实,他躲在狄云枫身后挡着风沙,然后取出自己的酒袋仰头畅饮,他喝得可不是生酒,而是镇上“康家酒坊”里卖的,二两银子一斤的青果酒。 他们来黄沙镇卖命,一个月的工钱有二十两,换算起来就是十斤青果酒。还不够他喝上两天的。 谢立终于笑道:“狄老弟,哥跟你商量个事儿撒,要不要得?” 要不得。狄云枫摇了摇头却没说话。 谢立依旧笑:“狄老弟,你莫这么抠门呀,谁都晓得你银子吃得紧,你说你屋里没有爹娘又没有婆娘,留着钱干啥子?做咱们这一行的,啥时候遭死都不晓得,反正银子又带不进土里,干嘛不拿出来耍得欢快些?” 他说了一大片话,才搡着狄云枫讨要道:“借哥儿几两银子买酒吃呗?” 这才是谢立的目的。 狄云枫依旧摇了摇头,并站起身,将围巾裹得更严实,一言不发地往镇口走去。 到点儿了,该他休息了。 谢立没讨着好处,即刻漏出一副恶狠嘴脸,嘴里细念叨:“不看是个短命鬼,还是个铁公鸡,该要遭妖怪吃!” 尽管风沙呼啸,但狄云枫还是听到了咒骂,且听得一清二楚,以他的刀法可以在瞬息间将谢立的嘴巴割下。可实在没必要,因为他习惯了不说话,习惯了寂寞,也习惯了别人的冷言冷语。 干这一行儿的,本就没有什么好口碑。 狄云枫的确没有亲人在世,但他就是要存钱,他认为拿这些钱去拯救一只流浪狗也要比给谢立买酒喝来得有意义。 狄云枫依稀记得在小时候一位老学究教过他几天书,说人不仅要诚实善良,还要懂得感恩,勤劳节俭乃为人良品。 可世道与理想总有偏差,乱世之中少有良品人。狄云枫更算不上,因为他撒过很多慌,杀过很多人,所以他现在除了勤劳节俭之外就再也没有其他可拥有的品质了。 狄云枫顺风慢行,不知不觉中就来到黄沙镇口,镇口左右延伸出一面砖瓦围墙,有五丈那么高,但不是用来抵御六月飞沙的,而是用来抵御沙漠里跑出的妖怪。 镇口更有人严加看守,他们是原先镇守北疆边关的士兵,闻说是吃了妖怪的败仗,十万大军埋尸沙场,惨烈到现这副落魄的场景,不足一千人。 狄云枫取下自己的腰牌亮出身份,进出的人必须示意身份,这是规矩。可他才刚走进镇口,便听门口的守将调侃道: “恭喜兄弟又多活了一天。” 这句话听在耳里并不像是祝贺,是深深的不屑。若是整日都计算他人生死的话,难不成将他们当成死士了? 狄云枫步子一番顿挫,又自顾地走了。 杀手本就是死士,没什么大不了的,只要有钱。 狄云枫有钱,还有命,毕竟他才二十出头,风华正茂,青春大好。而且黄沙镇里花钱的地方也不少。譬如街口处的赌摊儿,人们再穷也乐此不疲。街尾的土嫖馆,几文大钱便能风流快活一晚上。 去镇上最好的饭店也吃不到一两银子,一碗面羊肉面甚至只要一文钱,就算是打磨得十分精致的轻钢长刀也仅收五两银子一把! 狄云枫扯下自己的围巾露出一张与漫天黄沙不太搭调的白皙脸蛋儿,他算不上俊俏,但他一定是坚毅的,他有赤子之心,有钢铁般的意志! 他嘴角微微一翘,稍微标志了那么一丢丢。 他之所以会笑是因为他们这些卖命的人在这座贫穷的小镇上是富贵人! 富贵人,城里头做生意的小商人若是回到了乡下,那他便是乡里头的富贵人。 贫民窟里的富贵人绝对过得比皇帝老儿还滋润。 狄云枫走在大街上,就有人喊:“侠士,来玩儿两把?” “公子,奴家白送你嫖!” “侠士,一天十二个时辰酒都是给你温好的!” …… 感受着街坊领居的热情,狄云枫缓缓紧握住手里的刀,心不知为何炽热。一开始,他觉得自己来是为了讨活路,为了钱,最后才是为了保护这些老百姓,现在他竟有想法将保护一事放在第二位!也就是说,先让自己活下去,然后再扛起保护这些百姓的重任,最后才是那让人欲罢不能的孔方兄。 这样,在小姐们的招呼声中,狄云枫走过整整一条街,最后在一家面摊前坐了下来,吃面,勤俭持家,将钱存起来去帮助那些该帮助的人,这样到了地狱,阎王爷也许会对他从轻发落。 他正想喊一碗羊肉面来医肚饿,这时,一声应急的哨声传荡在小镇——这是召唤集合的哨子声。 狄云枫握起刀,身如一阵疾风寻着哨声奔去,还不仅是他,小镇上四面八方都是江湖客的聚集影子。 …… …… 吹哨是个身穿黄褂道袍的牛鼻子道士,他姓苟,自称天师,所以大家都喊他“苟天师”。闻说天师是真有两下子的,奇门遁甲,开山填海,人家就管着叫两下子。 狄云枫以及这八方聚拢的三十七位江湖人士,便是在苟天师的手头接活儿。 苟天师五十有余,说不上仙风道骨却精气神十足,一双小眼竟蓄着一字眉,下巴青须蓄了一尺半长。他见人到齐了便大袖扶摇,力也不使便跃上一处屋檐。屋下站着的人该信则信了,不该信也全当看热闹。苟天师清了清嗓子,先起架势道:“安静。” “苟老道,起啥架子啊,大家都是明白人儿,是不是又有新活儿了?” 大家都心知肚明,一月二十两,有活儿另算! 苟天师开门见山:“不错,是大活儿,”抚了抚青须,才细讲道:“三月前北疆遇妖屠军,迫使大燕十万将士全军覆灭,燕王请本道出山降妖,可无奈国力有限只请诸位江湖豪杰相助。在前日,本道恳求天上仙人下凡相助,今日得法令仙旨,明日便会有几位仙人下凡助我大燕降妖除魔,固要求诸位豪杰鼎力相助,事后加付二十两白银当做酬劳。” …… …… 任务交代完后,大家伙也各自散去。 狄云枫又回到面摊儿,赶上了打烊前的最后一碗羊肉面,他才刚一坐下下,老远便听见一嗓子喊:“老板,给我也整一碗羊肉面,要大碗的!” 声先到,人后到。是个高九尺的莽汉子,黑不溜秋的,要不是面摊儿上点了油灯,还真怕在夜里找不到他。 “老板,肉放少点,面多些都要得,我肚子饿得紧呐!” 黑汉子不仅腰宽屁股大,还非得挤着狄云枫一方坐下!他龇牙,大白牙,黑夜中的黑人的大白牙,笑对狄云枫道:“兄弟这么巧,方才见你也在,咱都是来黄沙镇讨活的!” 狄云枫晓得汉子是同行,他这么个“移动的肉墙”谁不注意?但不知晓名字,也不想知晓。 汉子的热情未减,反倒笑得更憨厚,道:“兄弟与我都是节俭之人,我见你自打来黄沙镇,也无赌也无嫖,吃饭也固定这个摊儿。我也是。一直想来找你说说话,可轮班不同,也就蹉跎了。” 狄云枫从未受过他人热情,他下意识地挪了挪屁股往另一方坐去。 “哈哈哈,我看是兄弟没打开话匣子!” 汉子大笑着从腰间摘下自己的酒袋子,扒开瓶塞“咕噜咕噜”仰头鲸吞,这几口豪饮了大半袋子! 狄云枫少有惊目,是不得不佩服这汉子的毅力,若是他没闻错的话这酒是生酒,也就是那种辣到能杀人的生酒。一口气闷下半袋子生酒……不是能人非得是自杀! 汉子才打了个酒嗝,酒劲儿才下肚头便冲上眉头,整张黝黑的脸被冲得红彤彤,黑里透红,可见一斑,他醉了。他又将酒袋丢给狄云枫,醉言道:“兄弟,干咱这行的心头的确苦闷,现在咱都不当值,这酒喝得,喝嘛……” 狄云枫皱眉瞧着桌上的酒,这二十年来他从未喝过别人的敬酒,罚酒倒是喝的不少。 敬酒是朋友,罚酒是敌人。朋友没有,敌人倒是一箩筐。 “好。” 狄云枫终于舍得开口说话,这一个字,更是他来黄沙镇说得第一个字,他抄起酒袋灌下生酒几口,浅面儿是交下了汉子这个朋友。这时候热腾腾的羊肉面也端了上来,二人就这一袋糙酒,一碗文钱粗面,畅聊起来。 得知,汉子姓海,名生。听名字便晓得是海边出生的汉子,听取名儿的水平便晓得是个穷苦人家。呃……他狄云枫也是穷苦人家,只是自己爷爷学过几片书文,据什么“苍山不老松,桑海出云枫”取的。 海生八代渔民,他吹自己捕鱼的功夫是天下一绝!也怪不得他那么黑,终日下还打渔海风吹的。他打渔到十八岁时,家里筹钱换了艘大海船,能到远海捕那一斤两罐大钱的“石头鱼”,家里人本乐呵着,但好景不长,第一次出海便遇上了贼盗,一家三代汉子就活他一个人……形势所逼,生活所迫,他傍着自己一身腱子肉,操刀干起了杀人来钱的买卖。这一干便是十年,今年他二十八。 “嘿嘿,多亏了苟仙长出的买卖,只要讨好仙人便能得二十两银子,”海生将汤都喝完,放下碗筷便扒起手指点算起来:“得了二十两,这个月工钱再添二十两,加上蓄有的六十两便是一百两……一百两,一百两,二妹出嫁要二十两,三弟这混小子真要八十两才娶得到媳妇儿,”他一拍大腿,惊喜道:“回去的路上再讨些营生买卖,一百两管够了,做完这一个月我就辞家回去,喝两趟喜酒!” 高兴了好一阵子他才问狄云枫:“狄老弟,你去不闽越喝喜酒?” 狄云枫浅笑着摇了摇头,心里却怎么也不是滋味儿。兴许只有海生这番向往纯洁的人才会觉得陪陪仙人这二十两那么好得。 这个月,会不会把命搭上? 自己命搭上,也不能让海生将命搭上,朋友的命要比自己的命值钱。 “明日咱就不用在外围日晒风吹了,跟着仙人不仅长见识,还能捞钱,”海生起身摆下两文大钱,打个酒嗝:“狄老弟,哥有些困了,明日再叙哈……”说完,便摇晃着大身躯离开了面摊儿。 轻风撵尘,推云遮月,云却穿了件红衣裳,掩了星辉芒,占了夜光。 “为何今夜的月呈腥红之色?” 狄云枫仰头望天,喃喃自语。面摊儿老板却道:“客官,月上中天了,明亮得很,哪儿是什么红色的?” 狄云枫赶忙揉了揉眼睛,定睛一瞧,月出乌云明亮又皎洁,难道真看走眼了? “客官,怕是三更天儿了,您看……”面摊老板打着呵欠。 “不好意思。”狄云枫丢下两枚大钱转身离去。但面摊老板却赶忙喊道:“客官,方才那黑汉子已经替你给过面钱了。” “他替我给,我替他给,有何不对么?” “您这么说起来到也对,不过——不对不对……”面摊老板想通了要追来,但狄云枫却故意轻功上房,几下凌空抄水便没去了身影。 他认为打烊后占了人家的时间,面钱算双倍也并不奇怪,自己也是按时间给人卖命赚钱的。 …… …… 狄云枫进了屋便一头倒在床上,事实上分配的房屋也只有一张床,桌椅没有,枕头没有,甚至连草席都没有。但他并不会去在乎这些——他不会去在乎自己穿着好坏,只要遮体便是;不会在乎饭菜是否好吃,只要能填饱肚子即可;也不会在乎房,床,被褥,陪.睡美人儿,他闭眼便能睡得香甜,不打呼,不磨牙,甚至从未做过梦。 但!该醒来之时他绝不会含糊,哪怕是一片树叶落地的声音。 一丝寒意袭来,狄云枫猛然睁开眼,握起刀,鲤鱼打挺,跃窗而出,一气呵成!二十年饮血告诉他,月出腥红,今夜有变! “嗷呜……” 一声狼嚎划破夜空,群狼呼嚎,琉璃血月! 狄云枫抱着刀矗立在屋顶,六月的风只有凌晨才会这么寒,可凌晨亦是黑夜,月同血色般泛红。他能清晰地嗅到空气中的浑浊气息,那绝不是杀气,那比杀气还要叫人恐惧。他不禁皱眉想:这世上真的有妖怪? 世人本就如此,信仙不信妖,信好不信坏。 “救命……救命!啊……”忽而一声叫喊,接着便是撕心裂肺的惨呼,那是从镇东头传来的,就在狄云枫右侧不远,甚至能瞧见那人被扯去的脑袋。 杀人凶手比海生都还要高壮些,篷面散发,长嘴狼腮,一双绿瞳极为应夜,它走站立起是人的模样,但它绝不是人!人可不会硬生生扯人的脑袋! 狄云枫只手握住刀柄,管它是人是妖,若一刀下去能见红那都一个样杀!但他的刀才刚露出寒芒,一声传唤的哨响便从镇中心传来,他眉头微皱,犹豫过片刻,放弃了杀戮念头,收刀寻着哨声赶去。 ------------- 狄云枫是第一个来到苟天师面前的,海生第二个到,许久后才等来第三个,然后才是陆陆续续的人,他们大多睡眼朦胧、袒胸露乳地边跑边穿衣,就连昨夜销魂的痕迹还历历在目,颇为不堪。 “就你们这样还妄想斗妖?”苟天师吹胡子瞪眼,他自己也后知后觉,连道袍穿反都未曾发现。他挥着拂尘呵道:“狼嚎起便是大敌当前,齐将军必在镇口顽强抵抗,我等该速速前去支援!杀妖一口十两白银,怯战者分文不给——赏罚分明,行动!” “等等!”狄云枫喊话,并提醒一句:“妖怪已在镇上杀人!” 此言一出人心惶惶! 狄云枫无言多说,转身朝镇口走去,他不在乎这些人是否相信,也不会去多管他们的生死,他只知晓自己收了苟天师的钱就得出力,这是买卖,也是责任。 “狄老弟你等等我!”海生一咬牙,跟了上来。 正文 第一卷 江湖·春秋 第二章 仙羽绝姿,九天下凡 ? 镇口才所谓是真正的狼烟风沙口,争斗早已在此处无声打响,敌人无声的来,守军无声的死。 狄云枫与海生赶到镇口时,该人都已经死透,浓郁的血腥味儿不禁叫人作呕,地上耷满残肢断臂、五脏六腑,不是受刀砍的,而是被硬生生地扯撕开! 杀人手法极端血腥残忍! “唔,他娘的晦气!”海生捂着口鼻直骂道。 狄云枫紧皱着眉、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四下里的浮动的波澜尽收眼底,地上的血还是热乎的,那证明杀人凶手并未远走。他提醒道:“小心了。” “嗷呜!” 狼嚎三声重叠,肃杀血腥的夜。 狄云枫猛然抬头,见那腥红月下三双碧悠狼眼正挂高墙之上,看魁梧身形是狼妖不假了。“敌人来了。”他沉声告诫一旁的海生,自己的手也轻轻搭上刀柄。 海生抽出腰间的大砍刀,紧声道:“这些人是哪路货色?” 狄云枫摇了摇头:“它们不是人。” “管它是不是人,我只晓得他值十两银子!” 海生眼前一亮,砍刀也随之一亮!他一马当先提刀出击,莫瞧他身形壮硕,行动却相当敏捷,凭力气攀登五丈砖墙只要三步! 狄云枫欲阻止已来不及。 “妖怪,看刀!”海生一声助吼猛然挥刀朝狼妖的脖颈砍去!狼妖不挪一步,摇起双掌凌空一拍,竟将威风袭来的大砍刀夹在了双手之间! 妖怪若那么容易被杀便也不会骇人听闻,地上死去的将士们哪个不是沙场百战的杀人老手?他们却死得惨烈。 海生大惊,妄想抽刀再砍,可夹住的刀像是嵌死一般怎用力也抽不动,他欲弃刀撤退,可手还未松一只绒毛大脚猛踹在他胸口——“噗!”一口鲜血自他口中呛出,壮硕的身子竟被踹出三十丈开外! 此距离非摔死不可,眼见海生就要落地,狄云枫却似一阵风刮来,以双肩抗住海生高大身躯,重沉落地,马步稳扎落得妥当,只是屈膝、双脚也入地三分! “狄老弟,别管我,你快逃!”海生终于晓得妖怪恐怖,大喊道。 狄云枫却咬牙将海生抗至墙角,轻轻搁下,不曾留一声嘱咐便往墙顶攀登而去。 逃岂又逃得掉?屠杀酝酿勃发,整座小镇的人都无所幸免,往哪儿逃? 总有人得站出来。 城墙上的狼妖似也想速战速决,它们同天一啸便形如三道青光一柄朝着狄云枫狂袭。狄云枫临危不乱,神色如刀,刀却未出鞘,他知晓这不是时候,他心头很清楚什么时候该出鞘! 眼见狼妖将至! 三丈! 一丈! 三尺! 恰好是刀杀的距离! “呛”的一声龙吟!长刀出鞘,刀光亮过夜光,瞬斩出一击白色月牙! “唰唰唰!”钢刀斩过狼妖身体竟抨出一道火花! 狄云枫大惊,二十年来没有谁能挨过他第二刀,刀出鞘人必死!但……狼妖并不是人,它们的身体犹如精钢般无坚不摧,它们的利爪与獠牙无坚不破,它们挥抓朝着狄云枫挠去,任意一击便可将其撕成粉碎! 狄云枫惊却不慌,一击不成便绝不恋战,他还未等狼妖出手反击身形便已退至三十丈开外。经验告诉他,倘若一击落空那么下次出手则就更难,他只能双眼紧盯着狼妖的举动,伺机而起,杀机再起。 这时,所见三只狼妖亦有别样变化,见它们双手撑地弓背扬首,背脊突兀而出,身形猛然膨胀,但绿眸依旧狠得骇人,仅仅不过喘息间它们已化作三只巨狼! 它们扑向狄云枫就像是扑向猎物! 但狄云枫的心头倒是少了些恐惧,原先狼头人身的是妖,变化原形后则是畜生,他怕妖但绝不会害怕畜生。 他挥刀直上,嘴角还多了一抹自信的微笑。 狄云枫在十二岁那年就曾在深林里打死过两只老虎与三只大灰熊,当时的畜生比当下的狼还要骇人,它们的皮毛同样坚不可摧,利爪也锋利如刀。但最后他还是活着走出深林,吃了熊掌、吮.了虎骨,并从战斗中获得了制敌的方法—— 再皮糙肉厚畜生,眼睛最脆弱,还直通脑髓,一刀捅进去,再搅两下子,连着红白脑髓扯出……必死无疑! 狄云枫不再直面与巨狼交锋,而是迈着凌波微步在城墙上来回奔袭,三狼虽也迅捷,但身形巨大,不及狄云枫娇小灵活,一时间被耍得团团打转。 狄云枫见三狼乱了方向,趁机凌空一跃,胯坐于一只巨狼背上,举拳对着狼首乱砸,挥刀乱砍! 豺狼虎豹四肢撑地,后背皆是弊缺所在,巨狼只得跑跳挣扎,妄想将狄云枫从背上甩脱,而另外两头巨狼使得是交叉飞跃的法子,血盆大口朝着狄云枫咬去! 狄云枫当即佝偻并侧下身子,借巨大狼身夺过这致命一击,可口实在太大,虽没咬下他半边身子,但其内狼牙却毫不留情地在他背上划过一道血痕,皮开肉绽! 狄云枫咬着牙,痛觉直刺脑干神经,叫他勃然大怒。他红了眼,用刀刃掐住胯下巨浪的咽喉,空出一只手,成龙爪之状,对准巨狼铜铃般的大绿眼儿猛掏去—— “噗呲”一声,狼血溅出三丈开外,巨狼惨叫连地打滚儿,他又用刀锁住狼头,手顺着眼洞深插!在里头胡搅了几下,将狼眼极脑髓一把掏出,红白之物溅了满脸! 巨狼则抽搐了几下,一命呜呼! 狄云枫喘着粗气,正要甩去手上污秽,忽然一颗珠子却从狼脑髓内溜滑出来,这珠子有拇指般大小,黝黑发亮,似能聚光,绝不是俗物,他眼中泛光,这么大颗珍珠玛瑙,怕是值个上百两银子! 他舔了舔嘴唇,赶忙将“珍珠”揣入怀中,接着又提起刀,胸有成竹地朝着另外两头巨狼走去,杀人越货的勾当他不做,可杀畜生取“珍珠”的事情他乐此不彼。 一颗珍珠一百两,三颗便是三百两。三百两……狄云枫这辈子都未曾想过能拥有这么多钱,人都是贪婪的,贪婪到能将生死抛之脑后,海生不也一样么? 另两头巨狼霎时竟被狄云枫身上的杀气所威慑,仅因为一颗“珍珠”它们从狩猎者变成了猎物! 狄云枫取下酒袋一口饮尽其内生酒,霎时间热气与酒气一同上头,他撒手将酒袋一抛,嘴角微微翘,直刀冲向巨狼。 血月下的猎杀就此开始! …… …… 黎明边缘,一抹曙光破晓,黄沙镇哪儿都龌蹉,唯有朝阳最美又醉人,风沙也愿俯首贴地耳,臣服于希望脚下。 大漠孤烟直,长河升日圆! 狄云枫身上新添了几处血淋淋的抓痕,不过他福大命大,伤口虽疼得很但都不致命。他废了好大番力气将另两头巨狼屠去,并从其脑内取出“黑珍珠”藏进自己怀中。 他割下狼头搁在海生身旁。自己吃肉,海生喝汤。 海生命也不错,挨了一脚不至于死,眼下他睡得很沉,甚至打起了呼噜,狄云枫本想叫醒他,但想想还是算了。并不是每个人都和自己一样喜欢欣赏朝阳的。 他小心翼翼地将海生腰间酒袋取下,独自坐上在城墙上,细口漫酌,醉眼看夕阳。 狄云枫喜欢朝阳黎明,喜欢到哪怕浑身疼痛难忍也能忘记,他坚信朝阳能让今天变得更美好,他相信朝阳能给他一天都带来好运气;反之他讨厌夕阳,他觉得面见夕阳时总会有一种悲伤的落幕感,且夕阳落幕后便是黑夜,他更不喜欢黑夜。 黑夜很孤独,很无助,他白天就已经很孤独,更莫说这寂寞的黑夜。 很快,光明透过烧火的云倾泻在大地上,尽管大地污浊血腥,但它同样温柔地轻抚着,安慰着……狄云枫缓缓闭上眼,轻轻仰起头,嘴角一抹微微露出一抹笑,他贪婪地享受着清晨第一缕暖阳的洗礼。 但就在这时,一股异样的杀机骇得他猛然睁开眼! 还有敌人! 敌人正面来袭! 狄云枫反应足够快,凭刀一横挡在胸前,而他刚想抬头瞧清敌人,一只打得空气都分流的重拳却狠狠朝他胸口砸来! “啪!”刀竟被一拳打断!“噗!”他喷出一口血,身子被抨出一里开外,狠狠地砸在镇子中央的灯塔上,“咚!”灯塔上的洪钟被振幅荡出了声,可见此击力道强劲! 狄云枫口内不停淌着血,即使心头不甘却也无可奈何,以往都是他一刀杀人,而今却没想到被人一拳打得五脏具碎! 这便是人与妖之差别?为什么?又凭什么! 他好不甘! 可他的眼皮却不听使唤地耷拉下,气术将近,心头也明自己是活不成了,此刻他开始后悔自己没将积蓄赠给海生,海生若是拿了这些钱丁可以将弟妹的喜庆事儿做得更风光一些…… 就在狄云枫将要咽下最后一口气之时,三屡仙光从天而降,恰好是落在他身旁。 “这帮凡人早该敲钟指引了,害我等寻了半天。” “咿?师尊您看,这里趟这了个人,他是死去了么?” “他魂魄摇摇欲坠,但却还没死呢。师尊,要不咱救救他?瞧他也是遭妖迫害的遗憾人。” 狄云枫大致是没听清楚说什么,不过他却瞧见一位白衣仙子凑近他来,眼里朦胧迷糊,也瞧不清这仙子的容貌,但感知的是仙羽绝姿,九天出尘,心想这必定是个绝色美人。 为了多瞧这美人两眼,他还能多活两口气。 见灵光微闪。 他心头随之一暖,疼痛似乎不再那么疼痛,但着实好困好困…… 正文 第一卷 江湖·春秋 第三章 生如蝴蝶般短暂,逝如流星般璀璨 ? 何时的月,何时的夜? 月色入户,是琉璃色的,清晰可闻窗外的蝈蝈私语,甚至能听见风吹沙粒儿打青瓦的声音。 夜深。 人静。 狄云枫猛然睁开眼,掀开被子,握刀,鲤鱼打挺,又是一气呵成的功夫! 他赶忙来到窗边,关住虫鸣,关住月色,关住窗外的一切动与静。 狄云枫自八岁开始颠沛于世道江湖,历经不知多少风霜雪雨,至此他已能将一些细节拿捏得无微不至: 刀要摆在一伸手就能摸得到的地方,这样若有人潜入来袭才能瞬时应对;门窗一定要关,这样才不会暴露床铺的位置,给敌人趁机发射暗器的机会;睡觉一定要清,潇潇落雨,片片落叶,风吹草动皆要收于耳廓之中,用脑子与感应,用心去听…… 不论是刺客杀手,亦或者刺杀的目标,十有八九是死在床上的。 做完这一切,狄云枫长吁一口气,紧绷的神情随之放松,他淡着眼眸平静地瞧着四周的一切,心头不经自问:难道一切都是个梦? “这一定是个梦。” 他苦涩一笑,自己可真是越来越迟钝了,不仅睡觉来得死,就连窗户也未忘记关……他回到床上,将刀搁在床边,枕了枕头,拉过被子想要睡个回笼觉——但他才刚闭上眼便猛然睁开眼,握起刀,拽着被子,鲤鱼打挺! 他惊愕地瞪着自己手中的被子,呆愣了许久才悄悄地坐在床边,心头明白:事情发生过,且绝不是梦。 他这才想起数夜前的血月杀夜,狼妖,负伤濒死,天仙下凡…… “咵”的一声轻响,门突然被人推开。 一个九尺大汉立在门口,门框都快没他高,他堵住月色青光,眼里闪着晶莹泪光,他惊喜道:“狄老弟,你终于醒了!” 狄云枫知晓此人是海生,因为海生是他见过干杀手这行最纯洁的一个汉子。 他点了点头。 海生快步走进屋中,先挑灯点上,再去开大了窗,灯火逐变透亮,他便坐上床并放下手头的东西,是两包油污地油纸包,还有一坛青花瓷罐。 “狄老弟,那些仙人可真灵,她说你天亮前就要醒,你就真醒了!” 海生笑着打开两包油纸包,一包葱香白斩鸡,一包五香酱牛肉,他又打开那青花瓷罐,啧啧……一股酒香扑鼻而来,沁人心脾,青果清香青花瓷,青果酒,贵也贵得实在! 海生将酒肉全都推到狄云枫面前,催促道:“狄老弟,你大病刚好,我给你买了些酒肉填肚子,补补身子。” 狄云枫若有所思地瞧着这几盘酒肉,怕是少不了三两银子才拿得下来,三两银子可够海生吃得上两三年的小面。 但狄云枫晓得,这里头,情意无价。 “怎的了狄老弟?”海生疑惑地瞧着狄云枫,挠了挠脑壳下一个拍腿坏喊道:“他娘的!我竟忘了叫他小厮拿筷子了,狄老弟又不是我等粗人……你等着,哥这就替你再跑一趟!” 海生便要走,狄云枫却赶忙将他拽住,轻叹道:“海老哥,我大病初痊怎能喝酒?这白斩鸡还勉强吃得,酱牛肉可辣得很,吃了怕翻病。” 海生一阵肉疼:“啊?那不就白去几两银子?” 狄云枫苦涩一笑,扯下一只鸡腿啃食起来,佯装无奈:“我只能吃着只鸡,剩下的牛肉与酒只能请海老哥代劳。” 海生舔了舔嘴,吞了吞口水,矜持却不推迟,只道一句:“我本是吃过了,既然狄老弟吃不得,那就让它进我的五脏庙。” 狄云枫心里也暗笑,又边吃边问:“对了,黄沙镇外边儿如何了?” 海生吞下几口酒,解了馋才一拍大腿叹道:“哎呀,说起这两天的事真是玄之又玄,玄之又玄呐……” 据海生说,在狄云枫昏迷后,真有九天仙子下凡来救,那仙子神通广大,化天地为力量给己用,只挥挥水袖便叫黄沙镇狼妖夹着尾巴逃进大漠里头。 狄云枫杀那三头狼的活儿与功劳全都被苟老道偷揽去,拿到仙人面前献殷勤,因此还受仙人夸赞,并赏下一件斩妖除魔的照妖镜!如今那苟老道就将镜子拴了根铁链,挂在脖颈上,可把他给威风坏了。 “哼!我与苟老道说了,那三头狼是狄老弟宰的,谁知那老匹夫却满口赖账,真不叫人羞,真是让人厌!”海生替狄云枫不平道。 狄云枫微微摇头,狼妖是小钱……他迟疑着将手伸进胸膛,探了探胸膛内的三颗“黑珍珠”想到:自己总是要死的人,这次能被仙人救下下一次就说不定了,留着这些宝贝也没用。便毅然决然地拿出来,手把手塞到海生的手里,轻声道:“海老哥,你住海边儿,该知晓这东西价值,且收准了。” 海生颔首一瞧,瞠目结舌道:“黑……黑珍珠?狄老弟你——” “嘘!”狄云枫做噤声模样,海生也懂,紧憋着脸细声为难道:“狄老弟,这东西太贵重了,我不能收。” 狄云枫将千言万语化作五个字:“情义的价格。” 若海生拿狄云枫当朋友,这五个字他绝不会反驳,东西也不会再推迟。 “好了,我瞌睡来了。海老哥走时记得帮我把窗户和门带上。” 狄云枫态度坚决,倒头扯过被子,闭上眼佯装入眠。 海生欲言又止,欲言,欲言,休止矣。他轻声一叹,大老爷们儿的眼角已有了丝丝泪花儿,尽显铁汉柔情。 海生紧握着“三颗”黑珍珠,也不敢打扰狄云枫休息,起身来至窗户边,可就在他要关窗时一道不见其形却闻其声的“杀气”袭窗而来,杀杀手的本能反应是要逃,但他才想闪身却见一道赤光透过窗! “噗呲!”赤光在海生的胸前开了个血淋淋的大窟窿! 狄云枫猛然睁开眼,连刀都未拿便闪至窗边,就在海生将要落地的刹那接住了他的身子,一种悔恨的痛楚充斥全身! 奄奄一息的海生瞪着双眼,鲜血随着喘息从他口中呛出,他紧握着狄云枫的手,用尽全身最后一丝意志,迫切托付道:“狄老弟,在……在闽金水镇,虎头……虎头村——” 话还未完,海生的生命就此消逝,可见他走得有多么不甘,心头又有多么遗憾,竟死不瞑目…… 蝴蝶用展翅的数量来计算它的生命时间,人则用责任来衡量他生命的意义。海生的生命如蝴蝶般短暂,但却如流星般璀璨。 “吧嗒吧嗒”三颗“黑珍珠”从海生手里滚落在地。 这时一道黑影破窗而入,夜太黑,瞧不清其模样,惨淡月光下只能瞧见其高大于常人的身形,他伸手,甚至连腰都不用弯便将地上的黑珍珠全都拾在手中,把玩了片刻后,才听它言语一声不屑:“哼,果真在这儿。” 狄云枫心头一怔,霎时双眼怒得血红,也不管眼前之人是妖是鬼,扬起拳头便朝眼前此人砸去,但他的拳头与之坚如顽石的身体相比实在太过脆弱,纵使他将拳头砸得血肉模糊黑影却连吭都不吭一声。 黑影并不是人,是妖,是狼妖,是不同于先前狄云枫所杀的狼妖! 这时,天边又浩瀚过三道灵光,仙人总是缥缈无踪,总神秘莫测,总是要晚来那么一步! “师尊,它果然回来复仇了。” “这个凡人倒是有些用处,竟引来了只玄品狼妖,错不了。” “收了他。” 有这么一席对话,随后则是几道强得足以将梁瓦掀飞的气流,神仙打架,见风不见影,见招不见效。 “嗤!你们来得可真够快的。”狼妖冷哼一声,化身为赤光破空而去。 “师尊,它要逃。” “追上去。” 天又起三道青光,眨眼间便随着赤光追了上去…… 结束了,在短短几个呼吸不到的时间里,有人来,有人去,有人活,有人死……届时,夜又恢复了死寂,连蝉鸣与风沙都停止,似在对亡者的默哀。 狄云枫将海生搬上床,用被子盖好,千言万语化作一句承诺:“我会为你报仇的。”转念目怒狠色,抄起刀跃窗而出,趁着天边乍现的青光还未消散,追了上去。 狄云枫的轻功即使再快也无法快过仙人遁空飞天,当他才跑过镇中央时天边就已发生起青赤碰撞,每一击都震天动地,他咬着牙:这就是神仙打架么? 狄云枫即使知晓赴死,也没有选择退宿。 莫说什么因果天运,这这义薄云天之人眼中狗屁不是,管他是妖是仙是鬼,老子杀人天也无道遮拦! …… …… 正文 第一卷 江湖·春秋 第四章 真正的天仙美人儿 ? 斗争并未等狄云枫到来便已经结束,神仙打架,凡人也掺和不了。 月朗清风,并未留下一丝硝烟和杀气,三位仙人立于墙头,白衣飘飘,仙姿缈缈,光瞧背影都便叫人心生敬仰。 狄云枫爬上城墙,却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咿?怎么跟来一个凡人?” 说话之人是个小仙女儿,依身段儿容貌来瞧年龄,刚好不过十六,一双大眼机灵动人,瞧起来十分可爱讨喜。 “哼!他是偷妖丹那汉子的朋友,灰头土脸,浑身脏兮兮,估计也是个粗鄙龌蹉之人。”跟话者是个英气的青年,看似十八九岁,下巴翘着就好似从未落下过,他睥睨着狄云枫,眼里有说不出的厌恶。他看不起凡人。 小仙女儿又辩道:“他好像很生气,肯定是因为朋友被杀而生气的。” 青年道:“我瞧他没准儿是眼红那三颗妖丹,凡人都将那些妖丹当成‘珍珠玛瑙’,贪心着呢。” “我觉得不是。” “我觉得就是。” “不是不是不是!” “就是就是就是!” 二人仅因一个凡人的好坏便吵得面红耳赤。最后他们都得不出结论,只得一齐问站在中央的那人:“师尊,您认为呢?” 师尊则乃真正的天仙美人儿,她长袖随如风,绫衫衣角微摆,青丝扰耳柔,耳穿小珠帘,面上挂有一张玲珑面纱。这天仙应当是个保守的姑娘,衣衫裹得紧,只能瞧见其颈下一点儿玉中透粉的肌肤。 很可惜她一直背着身子,只能望其项背浮想翩翩,仙子之美,即使如此也足以让人沉醉销魂。 狄云枫头一次对一个女人这般心动,她盯着仙子恍若出了魂,丢了魄。 仙子斜目瞥过狄云枫一眼便也懒得瞧他,只是冷声问:“你来做甚么?” 仙子的声音都如银铃儿般清脆悦耳,但言语中的寒意却叫人望而生畏。 狄云枫深知“般配”二字怎么写,也知晓不自量力为何意。他曾记得以前有个妓.女曾指着他的鼻子说:我就是做一辈子的妓.女也不会嫁给你这个穷光蛋! 凡间的女子都喜欢钱,有钱便能得到。仙子似乎不受钱财欲望支配,也就是说他有钱也娶不到,更何况他穷得叮当响。 这不叫自卑,这叫做自知之明。 “呵……”狄云枫自嘲一笑,自己本是来为海生报仇的,怎胡扯到娶仙子的份儿上了?……光是瞧个背影都能让人浮想联翩,真他娘的是个红颜祸水,妖精! “喂!粗鄙的凡人,我师尊问你话呢,你在那嘲笑什么呢?”青年人先替他师尊不耐烦道。 狄云枫收起笑,沉声问道:“先前那个两尺般高的人呢?” 青年人与小仙女儿相视片刻,再瞧了瞧一脸认真的狄云枫,“哈哈哈……”青年捂着肚子肆意大笑!笑了好一会儿后他才抹去眼角的泪花儿问道:“你这凡人可真是有趣,敢问,你问这问题有何意义?再说了那人是妖不是人。” 狄云枫沉下脸色,眉头紧蹙,他举起锋利的刀,略带锋芒的口吻,再问道:“那狼妖呢?” 青年人想说,但瞧了眼身旁的师尊,只能将到口的话咽回肚子里。 仙子却冷声道:“逃了。” “逃去哪儿了?”狄云枫追问。 “沙漠。”仙子道语气更寒。 狄云枫不再多问,只道一句:“多谢”便要踏上墙沿往下跳。 仙子少有动容,拂袖一阵轻风将狄云枫赶下墙头,实在疑惑:“你要做什么?” “替我朋友报仇。”狄云枫说得十分轻巧。 一旁的小仙女儿与青年皆捂着嘴不敢笑出声。 仙子稍稍扬起下巴,打算多看狄云枫两眼,像是在瞧一个傻子,冷声,直言道:“那是狼王,是妖,你杀不了,还会死。” 狄云枫则坚定道:“杀不杀得了是一回事,去不去又是一回事,我并非我行我素,而是去还命的,我认为情义要比我这条命更值钱。” 狄云枫纵身一跃跨过墙头跳了下去,风萧兮黄沙倦,壮士一去何时还? 仙子美眸中泛起一丝涟漪,一念转身,随狄云枫跳下城墙,几袖扶摇,亲自将狄云枫带上城墙,微风半掀面纱,却只瞧见美人半张容颜,面如玉,肌如雪,唇如血! 狄云枫心头莫名燃气一股火气,若她不是个仙子,哪个男人都会霸王硬上弓,求一夜春宵,死而无碍……他看呆了。 仙子以流袖遮面,抚平了自己的面纱,朱唇轻启道:“黑夜是狼王的天下,此去不妥,待夜尽天明之时,汝等凡人自会组织进发漠地除妖,你当是其中之一吧?” 不知觉东方已渐显鱼肚白,夜将尽,天要明。 狄云枫回过神,深邃望着浅浅红晕的地平线,他又沉醉在朝阳美景中,许久他才点头回答道:“嗯,与仙人一同赴北疆漠地,这是我要讨的活路,也是我的责任。” “你可真是个有趣的凡人。” 仙子之言不是夸赞,但她忍不住又多瞧了狄云枫两眼。 狄云枫的侧颜与眼眸在朝阳下显得格外坚毅和明亮,他比不上青年人的绣眉俊逸,但这的的确确是他的男儿本色。他缓缓道:“仙子和我一样是为了活路和责任么?” “什么?”仙子稍稍一惊。 狄云枫淡然道:“仙子有贯穿凡人的慧眼,若不是自己心中也有忧愁,该体会不到在下心里的滋味,更不会觉得我有趣了。” 仙子凝眉,神色复杂。 一旁青年人却踏前来,指着狄云枫的鼻子,斥声道:“放肆!你这灰头土脸的卖命人竟敢叫说看透师尊的心?好不要脸,好不自量力!” 狄云枫冷冷的瞥了青年一眼:“你我的心皆为肉做的,为何你能看懂我,我却不能看懂你?” 青年人撸起袖子就想动手,仙子却一声呵道:“够了,人间江湖要比仙界羽林复杂很多,他们的文明落后愚昧,无需与之计较。” 仙子冷若冰霜,庄严神圣不容侵犯,更莫说还是个灰头土脸的凡人。她挥袖,离去。小仙女儿嘟了嘟嘴喊了声师尊也跟了上去。 青年人则立身与狄云枫照面,抬起手指轻戳着狄云枫的胸膛,狠声告诫道:“凡人你且跟我听好了,入了沙漠临近妖域,若无有师尊与我们的保护,不止是你,你们尽数人将必死无疑!”言毕,他卷若清风,也消失无仙踪。 狄云枫至始至终都未曾眨眼,明尘的话也未放在心上,他的眼中只有那初生柔和的朝阳。他心里头感慨:若是朝阳能来得早一些,若是自己能睡得晚一些,也许海生便不会死了…… 恍然,一滴眼泪至他眼角滑落。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处,这是他生来二十年第一次落泪,仅为一个才认识几天的朋友,一份无价的情义。 …… …… 良久,狄云枫轻声一叹转身跳下砖墙,身后是一条熟悉又忽而变得冷清的街道,尽管朝阳照亮了整个小镇,却不见了从镇口叫卖甜汤到街尾的阿婆,一向天未亮就开张的王瘸子的包子铺今日也没了动静……他想去吃些东西,虽然不饿,但一会会儿就得赴死沙漠,怎么都要将肚子填饱才是,就算是死也要做个饱死鬼才对。 好像所有人都和狄云枫想到了同一点子上去。不过这些人要做饱死鬼,还要做个风流鬼——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成群结队的江湖客从嫖馆里走了出来,他们各个面色红润,容光繁华,脖颈上少不了乌黑唑印儿,脚杆子打着晃闪,显得不是那么中用了,走起路来有些蹒跚。 至少他们脸上笑得很满意。 “嘿!狄老弟,怎么,你也耐不住寂寞要去耍几炮?”狄云枫刚走至嫖馆门口便被人扯住胳膊,他抬头一瞧,发现出来人正是西南老乡,谢立。 谢立又是那副坑人不浅、油腔滑调的坏笑,他道:“我说狄老弟,刀光血影咱见过,魑魅魍魉咱现在也见过了,且马上要去收拾它们了,可说不好能活下来几个人,所以咱现在要耍够吃好喝好!”他说了半天,才想拽着狄云枫往街对面的酒馆里走,并大义凛然道:“狄老弟,反正现在时候还早,不如你请我吃顿酒肉,我保证!要是有妖怪要伤你,我飞身替你挡刀,义不容辞!” “不。” 狄云枫单言一字,甩开谢立的手便朝着街尾走去。但谢立又赶紧随了上来,搓着自己那干瘪的肚皮可怜巴巴道:“狄老弟,昨夜我将所有的钱砸了才将小红花儿捧上床,我就好她这一个婆娘,能和她鸳鸯戏水一晚上,啧啧,死在妖怪手里也无有遗憾了……” 狄云枫眯了眯眼,这谢立虽是个赖皮,但也是个性情中人,不论怎么说也是西南来的老乡,这马上就远赴沙漠死地了,自己便心软一回。他点头道:“我请你吃面。” “吃面?去哪儿吃面?”谢立咽了咽口水,他可没得挑了。 狄云枫则指向街尾,偌大的黄沙镇他只会在一个地方吃面。 谢立却惊问道:“你指的是街尾张麻子开的羊肉面摊儿?” “是,”狄云枫点头,皱眉又问:“如何了?” “他死了。”谢立直言道。 狄云枫猛然一怔,心里好不是滋味儿。 谢立轻叹道:“张麻子前夜被妖怪杀的,还不仅是他,黄沙镇里那夜拢共死了两百单八个可怜人,咱这些江湖来的也而死去十七八个。” 狄云枫将刀握得紧,难怪寻常喧闹的大街上变得如此冷清,自己睡上一觉竟死了这么多人……他又问道:“那这些人的尸体又是怎处理的?” 谢立耸了耸肩:“还能咋办?王木匠死了,买棺材的孙老汉也死了。尸体又那么多,领走的就领走咯,领不走的就摆在义庄里头,将义庄门窗都打开,没多久就会烂完的。” 狄云枫皱眉道:“刨个坑都没人愿意?” “刨坑?放把火都没人拾柴,嗤!”谢立拍了拍狄云枫的肩又道:“狄老弟啊,这些人虽没能入土为安,但至少落叶归根,有人替他们收尸,哪像咱们哟……死了暴尸荒野,运气好还能留个全是,运气不好便被野狼碎骨吸髓,最后变成一坨屎……嘿嘿,不过变成一坨屎也不错,至少还能滋润大地咧!” 这就是杀手的命运,卖命的人其实不配有命运。不得善终,故土难归。 狄云枫掏出一两银子丢给谢立,转身朝着自家走去,自己可以死无葬身之地,海生必定不行,街上已没了寿材卖他便去买了几困干柴,就此一把火将海生烧成了一坛骨灰。 不知不觉,烈日当空,苟老道的口哨也在镇口响起了集合的命令。 狄云枫最后在海生的坟包前叩了三叩,立下君子约定:“海老哥,若狄云枫不死必定回来接你,带你回家。” 言毕,他裹上围巾带好雕花斗笠,将文秀长刀绑在背上,大步方正地朝着镇口走去。 正文 第一卷 江湖·春秋 第五章 麻衣布衫,远赴大漠 ? 苟老道今日换了件金丝绸布的大黄道袍,胸前顶着个五彩照妖镜,身后是太极八卦墨针纹绣,臂弯揽着一把青丝拂尘,脚下一双牛皮官靴亮得刺眼。他的模样不像是去斩妖除魔,更像是随着神仙去祭天用的。 可不仅是他,各路江湖的野路子皆穿得光鲜亮丽,他们站在镇口闲等着仙子的到来,各自将手头的兵器擦得雪亮,时不时有人摆弄自己的大刀:“这柄大刀可是我花八两银子从李铁匠那儿买的,重三十六斤呢!虽说有斤两有点儿轻,但也将就趁手吧。” 又有人举着自己的红缨长枪道:“我这把长枪可不得了,还是苟天师亲自与我开过光的!今后杀妖,更得心应手呀!” 却又有人取笑道:“开过光有个屁用啊!没开过.苞,没流过血,趁手个啥啊?” . “去你娘的!老子杀妖便是破.处,老子就要用那妖血炼我这杆热血长枪!” 这时,一道青光从天而降,光影乍现后落下三席胜雪白衣。小仙女儿与仙子师尊皆蒙了一张面纱,可这面纱就好比是女人胸前的肚兜儿,若真要办事儿,脱不脱都不打紧的。 四下闹腾的江湖客羡慕得合不拢嘴,眼睛不敢在仙子身上打转,只能揩揩小仙女儿的嫩油,小仙女儿模样最单纯,她竟被这一群男人瞧得有些羞,她俏脸儿凭添一抹女儿腮红,轻扯着仙子的衣襟问道:“仙尊,他们说的开.苞是什么意思啊?” 仙子冰清玉洁,自然守身如玉,她就算知晓也不好说这龌蹉臊话,便轻咳了一声道:“芊儿莫问,凡间脏话会叫道心不稳,严重者甚至万劫不复。” 这叫芊儿的小仙女儿赶紧闭嘴不敢乱言。 苟老道倒是真像只狗,哈着舌头屁颠儿屁颠儿地跑到仙子面前,奉承道:“仙子,这帮人都是江湖中各路杀手,虽说比起你连个屁都不是,但好歹也能帮你带带路不是?” 仙子瞧了众人一眼,未发现狄云枫的影子,便问道:“怎么?你这帮人中没到齐么?” 苟老道无奈道:“本说是有三十余人的,但夜袭那晚死了十七八个,现在就剩这么些人了。” “我是说——” “我来了。”狄云枫从墙头跃下,也算得上一道别样的风景,并不是说他的姿势潇洒,而是其穿着十分土挫,模样活脱脱像个沙匪,与这帮光鲜的江湖客相比,格格不入。 当然,他的坚毅也与他们格格不入。 “呀?这还是先前那个冷面杀手么?怎将自己包得跟个粽子一样?”芊儿指着狄云枫惊呼道。 狄云枫扯下围巾将脸给漏了出来,瞧着光鲜明丽的其他人,心头多多少少有些自卑,便牵强解释道:“北疆的沙暴很强,皮肉经不起吹,这已是我备下的完全之策。” 那唤作明尘的青年在故意挑狄云枫的茬儿,出言不屑:“所以凡人中就你最差,难道你当我师尊是摆设不成?小小人间沙暴抵得过师尊的一袖清风么?” 经此一言,一干江湖客纷纷与狄云枫化了条儿界限,生怕与之挨着沾了愚昧之气。 狄云枫轻哼一声将围巾重新裹上,他不会将自己的命交给别人来掌握,面对别人的冷嘲热讽自然不动声色,便走至队伍最后站好队,闭眼静静地等着发号施令。 这时,见芊儿走至众人面前,双手本无物,但随之一个眼见的翻转,两叠不同的符纸出现在手中,比变戏法儿还要神通,她清了清嗓子道:“诸位听好了喔,接下来的安排十分重要!” “嘿嘿,小仙子的话乃金玉良言,我们听着呢……” “对头对头,没准儿小仙子的洗澡水都是甜的……” …… 一番调侃儿不免让芊儿俏脸多了几分羞,她挺起那对不太够味儿的胸脯,露出一分还不太熟练的骄傲,高声讲道: “我手中这两种符咒作用分别为通信与救命,大漠中恐生变故,若你们迷失方向便可撕碎这张黑色的通信符,我们感知见便会即刻来救你们,倘若情况实在紧急,那你们则要用到这张红色的救命符,”说到这儿,她改为郑重口气道:“救命符中储藏了师尊的符印,打开符印的方法则是以你们自身的精血——记住哟,不到万不得已千万莫要用救命符,凡人少一滴精血便会少去十年寿命,所以慎重慎重再慎重!” 苟老道赶忙来接过符咒,当着大家伙的面儿往怀里揣了一把“救命符”,之后才喊大家上来领。 “苟老道,你揣那么多救命符作甚?你没听仙子说了?一滴精血十年阳寿,我瞧你也是半截身子入土的人,莫是用上两张敌人没制服,自己先四脚朝天一命呜呼了啊?哈哈哈……” 无人不笑这老道的开心,苟道人红着脖子瞪眼道:“你们这帮矮骡子冲什么劲儿?本道长可是长命五百岁的,哪儿那么容易死?” 狄云枫也分到两张符咒,将信将疑,想想那狼妖一记重拳便能将自己打得五脏具碎,倘若真是倒霉再相逢,哪儿还有机会喊救命? 芊儿见大家都领了符纸,又拂袖化出一只玉牙模样的仙舟,舟由小逐大渐渐成船,又生出双翼凌空漂浮,她们师徒三人先踏空上船,过后便招呼众人道:“大漠还有些脚程,我们先载你们一程,等感知妖气后咱们会下船与你们同行,避免打草惊蛇。” 凡人哪儿见过所谓的仙舟神器?便各个使出轻功绝活儿跳上船去,左看看右瞧瞧,很足的新鲜劲儿。 仙舟上有一间船屋,芊儿扶着仙子走进去,留下明尘一人在前操控仙舟,见他变出一块奇光异彩的石头,搁在舟首的凹槽中,待石头填满后整个仙舟似被赋予了魔力,拔地起大风,扶摇上青天,驰骋白云中,只手摸太阳! 江湖客们纷纷称奇,皆围着舟头的明尘夸张奉承,千穿万穿马屁不穿,明尘摇头自傲,开始鼓吹起自己的光辉事迹。 狄云枫则静静地坐在舟尾,不屑地笑着,心里暗道:本以为仙凡天壤之别,没想到臭虫还是臭虫,都是放臭屁的人。他摸了摸麻衣下腰间挂着的四只羊皮袋子,其中三袋子是水一袋子是酒。他先是忘了到底哪袋里头装的是酒,只好挨个儿地取下闻闻,直至取到第三袋时才将酒袋找来。 他举着酒望向青天罡阳,出嫁祭红双,出殡祭土地,出海祭龙王。自己赴不知生死之途,就祭一祭苍天吧! 老天爷,这不是好酒,但却是敬酒,只求您多看着点儿,让我捡条命回去给海老哥送终! 狄云枫将酒往天外洒去半袋,又豪迈地放声大笑起来,他见过浪花儿朵朵的大海,见过黄沙漫漫得沙海,如今还见着了赤阳之下霞光异彩的云海! 此生不留遗憾,也不虚此行! …… …… 狄云枫笑过一阵子,才将酒袋高举对青天,正当他要豪饮为快之时却听“轰隆”一声巨响,整只仙舟猛地一颤! 他手头的酒袋拿得轻巧、给震得掉出了仙舟! 这可不得行!仅仅半袋子酒了,漫漫黄沙路,无有杜康,何意解忧愁?他赶忙要弯腰去抓,可他脑壳才刚一支出去,一梭亮光竟从云层中钻上,直打他脑壳! “轰隆!”亮光在距舟三丈外被一道无形屏障挡住,屏障本是无形的,而今被抨击得现了形,还动荡着,摇摇欲坠的模样! 狄云枫吓得惊魂未定,却见云层下又射出片片亮光,像是暴雨梨花般砸在仙舟上!这是一只手扒着他的肩将其拽回夹板,怒斥道:“你寻死不成?喊你入船舱听不见么?” 狄云枫回过神来才发现甲板上竟独剩他一人,拽他之人正是先前操舟的明尘,他道声:“谢谢”便赶紧下船舱去躲避。 这时,芊儿与仙子也从船屋中走出,听芊儿急道:“师尊,这片沙漠早就已沦为妖地,我们是不是腹背受敌了?” “哼!蝼蚁小妖也敢偷袭本尊的仙舟,简直找死!” 仙子大怒,又冲明尘与芊儿嘱咐一句:“你们二人留下保持结界,我下去斩妖除魔!” 她化身一道惊芒钻下云层。 正文 第一卷 江湖·春秋 第六章 就要一壶琼浆玉露 ? 狄云枫甚至还未走踏进船舱,仙子又化作青光返回仙舟,地上的“狂轰滥炸”渐无声响。 芊儿欣喜迎接道:“师尊可真是厉害,才下去不到三息的功夫便将那群妖怪解决了!” 仙子紧着绣眉,摇了摇头道:“非也,那帮妖怪并无击落我们的意义,我下去之时它们全都遁地逃窜,也无处寻匿。” 明尘担忧道:“师尊,这帮怪物行为十分诡异,它们会不会有什么阴谋?” 仙子沉思了片刻,决定道:“不论它们有何阴谋,当下已没了飞天的必要,免得无故要了这些凡人的命。” 明尘瞥着一旁一动不动的狄云枫,眼中好生厌恶,他愤愤不平道:“师尊也真是,非得带着些凡人一起,就是包袱,就是拖油瓶!”他边说边趾高气扬地朝舟头走去,仰头凭空瞪着狄云枫,眼嘴里碎念:“哼,看你们谁能活到最后……” 仙子要领着芊儿步入船屋,狄云枫竟伸手将其拦下来,他心中有疑惑要说,可他还未开口,仙子却先一声呵道: “你敢拦我?” 狄云枫面不改色,也未撤开手,只平静道:“仙子方才说‘免得故意要了凡人的命’,此话何意?难不成有意要我们死?” “放肆!” 仙子仅一声呵便将狄云枫吓退三步,她虽不同明尘那般轻蔑,但美目中的对狄云枫的杂糅着实不少,她冷声道:“难不成你真以为能揣测本尊的心思?” 狄云枫捂着胸口,一股怒血直冲喉咙!方才仙子的一声威慑害他受了内伤!他红着脸,只能眼睁睁地瞧着仙子走入船屋,当下,仙凡之距一目了然。 “哎呀,大侠你快走,快走啦,等师尊真生了气,你会死的。”芊儿好意相劝,“咵”的一声掩上船屋的门。 …… …… 不过多久,仙舟已驱使至沙海中央,它收起双翼竟行驶于沙海之上,仙家之物果真不同凡响,航空,下海,沙里游! 云巅之上五彩斑斓,下了云层瞧见的便是漫天黄沙,风卷着的沙粒儿并不比寻常的暗器要差,若是身子骨弱点儿的,皮薄一点儿的,不过半个时辰都要给沙尘给吹死。 狄云枫盘膝坐在原地,废了好一阵子才将方才涌上来的血气压制心间,他苦涩干笑了几声,正准备下船舱躲避风沙,却听舟头的明尘叫道: “喂!那个谁,你过来一下!” 狄云枫听若不见,他不是哪个谁,也绝不会过去受刁难,便不去理会。 明尘咬牙忍怒,走去拽过狄云枫道:“我说你别装那番清高,我喊你帮我看着仙舟。” “我不会开。”狄云枫道,他的确不会开,这可是一车子人的命,出了车祸他可担当不起,他又提议道:“不妨你将苟老道喊出来,他一定很乐意帮忙。”说完他又要走下船舱,明尘却赶忙拉住他,话里少了几分尖锐道:“帮帮忙,少不了你的好处。” 好处?狄云枫神色微闪,顿下脚步,犹豫了片刻才开口道:“说说看。” “哼,果真是个贪婪之人,”明尘暗讽一句,拍了拍腰间的一个金丝纹绣的小布袋子,大度道:“随你说,本仙人的储物袋里什么都有。” 狄云枫眼睛一亮,想也未想便问道:“有酒么?” “嗤!我还以为你要我给你变几锭金元宝叻,”明尘虽说如此,却取下腰间乾坤袋,闭眼搜寻了片刻,竟真从手中变出一个红罐子,丢给狄云枫道:“喏!省着点儿喝,琼浆玉露,你这辈子估计就喝得到这一坛。” 狄云枫咽了咽口水,酒这种东西他从来不挑,便抱着酒坛一言不发地朝舟头走去。买卖就这么达成了。 “你可别喝醉了,看好路,若是有异样就及时敲门来报。”明尘嘱咐完,推门进了船屋。 狄云枫抱着酒坛坐在舟头,艰难抉择了很久很久才从腰间取下一个羊皮水袋,仰头一口气将里头的水喝光,再小心翼翼地将手中这“琼浆玉露”倒进酒袋子里封存好,生怕洒出一滴半滴,羊皮袋刚好吞下一壶酒,他还不舍得喝,理应“此酒只因天上有,人间难得几回饮”。这酒该留到受伤之时或要死之时喝才能体现价值。 …… …… 仙舟在沙里游,比脚杆子走得快,但比骆驼还要慢上一些,大半天过去了,嫣然已至找不到北的地界,四周除了漫无边际的沙海之外就再也见不着有其它的东西。 好在北疆沙漠有个尿性,太阳落山之时,风沙会停一会儿。 这些该死的风沙必然是个害人精,否则为何太阳一出来就祸害人,夕阳已落下便收工休息? 风沙停歇后,前方的路要看得更广更远些,落日余晖还在,狄云枫从怀里掏出一只望远镜,这玩意儿是先前与一个西域人做买卖得来的,说是用这个看大姑娘洗澡很方便,虽然他从未去尝试过看大姑娘洗澡。 狄云枫举着望远镜瞅了一眼,下一刻皱起眉头,又看了好一会儿他才放下望远镜并转身来到船屋前,犹豫了一阵子才扣响房门。 “咵——”房门打开,明尘一见是狄云枫,当即冷下脸,沉声问道:“有事?” “三里开外有一个镇子。”狄云枫一指前方,如实道。 明尘挑了挑眉,不信道:“你一个凡人怎能瞧见三里开外的事情?莫不是你看眼花了?” 狄云枫未理明尘的质疑,眼光打量着船屋中盘膝打坐的仙子道:“长河落日,大漠孤烟,我们凡人不为仙,日升而作日落而息,但恰好在这个时候出现一座镇子,多少有些蹊跷。” 明尘见自己被无视,更来气道:“蹊不蹊跷岂有你一个凡人说了算?难道你有仙眼?你有神识?” 狄云枫依旧不理明尘,反之步入船屋,郑重道:“不论是否危险,我提议绕开那座镇子,否则——” “起开!你做什么?你也配进我们的船屋!”明尘揪起狄云枫的领口将之推出船屋。 狄云枫踉跄几步,心生怒意,所受委屈已不少,对方是仙又奈何?他欲拔刀,但仙子却闪身而来,轻轻地按住他冲动了的手,冷声道:“你莫要得寸进尺。” 狄云枫扬着坚毅的脸庞,正气道:“那你可知凡人的骨气?你可知我狄云枫的骨气?” 仙子淡然:“骨气还得看能力。” “可没有人能永远凌驾别人。”后边儿一句话则是“别得意,老子一定会凌驾于你。” 当然这句话狄云枫是憋在肚子里不敢说的。他与仙子对视了片刻,断然收起刀,将怒气赶下眉头藏在心里,他也不屑与这些膨胀仙人生气。他只道:“还是那句话,我提议绕开那座镇子,那里有蹊跷。” 仙子轻哼一回首,遗憾道:“可惜你还是个凡人,你的感觉子虚乌有,反之我的灵识仙眼能洞察方圆千里动向。前方那座镇子不过是荒废依旧的破落地带,我一丝妖气也未曾察觉到。” 这时苟老道也领着一众江湖客从船舱下走了上来,一个个打着呵欠揉着眼,瞧模样他们这下午睡得十分安逸。 仙舟也缓降下速度,在日落的最后余晖下,果然一个古朴又破败的小镇子出现在人们面前。又听一个江湖客道: “这里我几年前来过,是北疆沙漠中唯一小镇,原先这里本有绿洲青水,但随着沙暴的肆虐,绿地光秃之后镇上的人也就迁徙了,黄沙镇上大部分人都是来自这口小镇。” 言语的汉子操着一口极为标准的西北腔,他认地方,该不会有错的。 苟老道也拍手叫好:“那敢情好,北疆沙漠早穿棉袄午穿纱,晚上围着火炉吃西瓜。太阳已经落山,刚好有个地方落屋,御寒。” 一行人下了船,迫不及待地朝着镇子里走去,大漠入夜,天寒地冻。 狄云枫却站在村口犹豫了很久,他还是相信自己的直觉,即使天气极寒,他也绝不放心将自己的命交给别人。 于是他在镇口旁寻一处大石头,背靠坐下。 夕阳彻底落入地平线,寒气沁透了整个夜,即使他找了处背风的地儿,寒气依旧入肉刺骨。 狄云枫取下酒袋赶紧灌上几口,这酒果真是琼浆玉露,吞下肚中酒气热量竟不上眉头,而是朝着四肢百骸分散去。喝了叫人热血沸腾,欲.火中烧! 这酒比春.药还要容易让人上头!但不得不说,的确好酒,非凡品能比拟也! 有美酒作伴,又岂怕长夜漫漫? 狄云枫干脆爬上大石头,仰躺着边饮边瞧着夜空中的星。此刻,平静下来的他才起了个荒唐的念头:我若是也能羽化成仙多好? 不过转念又想起明尘那副饱含七情六欲的嘴脸,却觉得仙人不再那么受人向往。 仙人与凡人只不过是不同品种的人罢了,就像是土狗与狼狗,都是狗。 何必人欺人,何必狗咬狗? 正文 第一卷 江湖·春秋 第七章 被仙人摆了一道 ? 仙酒的后劲儿来得后知后觉,在半醉半醒时狄云枫只觉得浑身发烫,恨不得将自己脱个精光,再找个女人狠狠地发泄一番! 此刻,他脑中仅浮现出一个女人的身影,便是那九天下凡的仙子……她叫什么名字?她的腰有多细?她的胴.体又能有多甜? 他舔了舔唇,赶忙取出一袋清水,喝下几口又倒了些洗脸,那心头的欲.火才稍稍好平了些,这才明白些——仙子是天鹅,自己虽不能说是癞蛤蟆但也莫要想去吃天鹅肉……可是谁不想吃天鹅肉? 想入非非后又回归现实,狄云枫心头有说不出的“空虚寂寞又怀春”,他唯有苦涩一笑,欠了欠身子,闭眼睡去。 睡觉是一件美好的事,做梦是一件更美好的事,做春梦的快感更加无法用言语形容。 …… …… 三更,寒风如厉鬼哀嚎,同时那不间断的魅影也穿梭在黑夜之中,月下瞧不清它们的模样,就连杀气也被寒风所掩盖。 这一次,狄云枫并没有醒来之意,此时他面容陶醉,好像真的在梦中与仙子有了一场“别样”的邂逅。 难说他是幸运的,那些穿梭的黑影并未瞧见大石头上还躺着一个人,它们手头的砍刀闪闪发亮,虽不戮仙,但砍凡人的脑壳必然绰绰有余! 夜很静。 “有人夜袭!” 夜很闹! 一声呐喊后便是一声集合哨,张扬凄厉,划破夜空! 狄云枫猛然睁开眼,握起刀,鲤鱼打挺,撂下麻衣几步抄水踏沙朝着镇子里头赶去! “叮铃砰砰!” 刀剑相接一片嘈杂。 苟老道从容不破地举着照妖镜,大喊道:“你们这些邪祟,本道有仙家至宝护体,谁敢侵我身旁?!”可他话音才刚落,一柄大刀便朝他脖颈间削来,他也不闪躲,只举着照妖镜振振有词。可他念叨了一套词,刀的速度不紧不慢,反之更快更狠!就在他脑袋即将搬家之时,一道刀光从天儿降——“锵!”双刀想撞,砰出一道火花! “你还愣着作甚?还不赶快逃去请仙人来帮忙?!”狄云枫呵斥道。 苟老道吓得腿脚发软,没退两步便摔倒在地,哆嗦着再也爬不起来,口中还支吾道:“妖……妖怪,救……救命!” 狄云枫只恨这老道不中用,开口骂道:“老不死的,你给老子起来!这些人是沙匪不是妖怪!” 若是妖怪他们还有活头? 忽明忽暗的灯火下,可瞧见这帮人身着兽皮绒衣,眼窝深邃,鼻梁高耸,活脱脱的突厥蛮子形象。倒是他们双眼生出异变,眼白其多,瞳孔则小如芝麻,这显然不是一个正常人该有的眼睛。 这些人若不是妖,那也和狼妖脱不了干系。 苟老道哪儿还有精力思绪是人是妖?他怕死,怕得没喊几声便吓晕了过去。一干江湖客也少有好下场,武功稍稍高些的陷入苦战,武功差些的直接被一刀削断脑袋,这突如其来的夜袭已叫他们陷入深深的被动之中。 狄云枫咬着牙与身前突厥人比刀对峙,他已拼近全力却还是经不住力量的差距,脚印深陷足足一尺,刀也被压迫成弯月,塑性与气力已达极限,只听“啪”的一声!刀被硬生生崩断,人也被反震之力弹出三十丈开外! “你们就眼睁睁地看着我们受死么!”狄云枫抹去嘴角的一丝鲜血,对天高声怒喊,是说与藏在暗处的仙人听。 仙人不应,身形不现。这个时候一干人才知晓,什么狗屁仙人会保护他们,无非是将他们当做一个诱饵罢了! “这不是普通的沙匪,他们练了邪术,你们快各自逃命去!” 狄云枫朝众人呼喊,自己则挥舞残剑欲与这帮妖人决一死战,但就在这时,一缕大风从天上袭来,先卷起一阵黄沙混淆视听,随后再发一股力量将他拽离地面直上夜空! 若不是仙人,谁又有这腾云驾雾,拂袖狂风的本事? …… …… 狄云枫回过神来,踏实之后才发现自己已站在仙舟甲板上,未曾多想他赶忙抻着船舷往下瞧——小镇已变得越来越小,刀剑相交与呐喊也已渐渐远去…… “为什么!”他转身冲着身后那所谓的仙人咆哮道。 明尘手头聚起一道灵光,怒指他骂道:“好个不知好歹之徒,师尊救你却遭你反吠一声,今日我就要你的命!” 仙子则拦下明尘,瞥了一眼狄云枫,冷声道:“我只救你一次,也只救你一个。”言毕,随明尘与芊儿头也不回地走进船屋。 直至当下,狄云枫才明白,当初仙人口中所说的那具句“故意要了凡人的命”所为何意。“呵……”他不屑一笑,好死不如赖活着,便走至船尾静坐,取下酒袋慢酌。 消愁。 月上是璀璨的星河,月下是清幽的云海,不同白日的五彩斑斓,它更凉,凉凉,凄凄,惨惨,戚戚。 狄云枫不曾有过朋友,但也绝不是个无情之人,即使给他再多钱他也不会滥杀无辜,因为没有几个好人会去买.凶杀人。海生也许与他又一样的初衷,所以他们才这么穷,穷到来这西北喝风吃土,穷到来西北送命。 当然,谢立这类人又是另一种情况,他们能力不足,安于现状,以为执勤守岗便能混到不错的报酬,可谁知这世上真的有妖怪存在?结果他们客死异乡,连尸骸都找求不见。 “唉……”狄云枫长吁一口气,还未吐尽,便听一人问道:“嘿,大侠客,此生何用声声叹?”来人轻拍他的肩,闻声如黄鹂儿般清脆,是芊儿这小姑娘没错了。 是啊,人生苦短,此生何用声声叹?英雄何用声声叹! 狄云枫瞥了芊儿一眼,呆愣了小一会儿,才轻吐道:“天若有情天亦老,人间正道是沧桑。” 芊儿褶起裙摆,扫了扫船尾的灰尘才随狄云枫身旁坐下,张着一双灵动又单纯的眼睛,盯着狄云枫瞧上好一阵子才问道:“你的模样看起来最多不过三十出头,为何却总感觉活了几百上千年?” 狄云枫摸了摸自己的脸,自己哪儿看是像三十岁的人?他淡然道:“智慧不分仙凡,同样也不分岁月。” 芊儿疑惑道:“那在于什么?” “立场。” “立场?” “一个立场可以改变一个人,一个名族,乃至一个世界,”狄云枫说着,又问道:“芊儿姑娘所见的人间是否世道太乱?” 芊儿点头“嗯”道:“这正是我一直想来问你的话,我听尽仙界道友说人间,三月春风,六月飞花,九月落叶,冬月飘雪。凡间的男人会为功名利禄而寒窗苦读,女人则会在花样年华的时候打扮自己,小孩会害怕责任而不想成长,老人则因迟暮而放慢脚步……凡人的生命短暂有限,所以会异常珍惜生命与时间,”她却失望地摇头道:“可我眼见的人间却并非如此,他们一点也不珍惜时间,一点也不珍惜自己的生命。” 狄云枫若有所思地瞧着芊儿,无关玩笑,就芊儿这般纯洁的小姑娘,到人间来,不出三日便会被人骗进窑子里去,没准儿伺候了男人还得帮老鸨数钱。 “你看我什么呀?!”芊儿撇过头,眼眸闪闪入水,似见君又怕见的模样,她脸上竟多了一丝腮红。 狄云枫眨了眨眼,扭过头去展望星海,淡然道:“你要知道凡人不仅寿命短缺还该有七情六欲的。他们为了权利女人与金钱不择手段,所以开始打造兵器并发动战争,一面是为了剥夺,一面是为了保护。这就是人间的现状,俗称乱世。” 芊儿挠了挠头,似懂非懂,她忽而又问:“那你呢?你是为了什么?” “我么?”狄云枫苦涩一笑,却问:“在你们的那个世界中可有一些人,没有门派庇佑,颠沛流离着,以天为被以地为席,在世道的夹缝中生存?” 芊儿惊呼:“还真有,我们称那些人为‘散修’!” 狄云枫点头道:“那我便是人间界里的‘散人’,不过我们这儿称呼是,浪子,亡命徒,江湖人士……” 芊儿赶忙摇头,否定道:“不是不是,那些散修不堪得很,你绝不会是他们那样的。” 狄云枫淡然一笑道:“无论散修还是散人,都被一个叫做‘身份’的东西所左右,所以是平庸者还是佼佼者都已不再那么重要了。” “为什么呀?” “因为乱世无处不在。” “为什么乱世无处不在?” “因为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立场,立场不同就会发生分歧和矛盾,矛盾愈演愈烈便会爆发争斗。” 芊儿歪着脑袋,似懂非懂,其实不懂。 狄云枫苦涩一笑:“简而言之,这个世上,只有立场,没有好坏。” 后边儿还有一句未说:“这个世上,强者为尊,笑到最后之人方可定时间的规则。” 狄云枫不说这后一句话,是因为他还不够资格,说出来别人也会觉得他不自量力。 正文 第一卷 江湖·春秋 第八章 蝴蝶问花花映蝶,蝴蝶飞花蝶恋花 ? “但乱世中不仅有平凡者与佼佼者,反之还有幸运儿,譬如你。” 此话冷得像寒冬腊月里的一缕风,像是在警告狄云枫一般别不自量力。仙子话与人同至,她冷冷地站在狄云枫跟前,又讽道:“一个幸运儿并没有资格来传授他人处世道理,运气不能拿来说教。” 狄云枫紧着眉头,跳下船舷看都不看我这娘们儿一眼便往船舱走去,那里头江湖客待过,全是讨厌的男人味儿,他想这娘们儿一定受不住里头的污浊,自然也不会来扰他。但他还未跨步,仙子招手将他拦下,命令道:“你跟我来船屋一趟。” 狄云枫轻嗤一声,摇头道:“我不去,那里不是我这种粗鄙的凡人能进的地方。” 仙子眉宇间隐有怒意。 狄云枫神情坚定。 仙子冷哼一声便不再为难,只叫一旁的芊儿道:“芊儿,你先回避,我就与他在此交代。” “师尊,你何必为难——”芊儿本意求情,可仙子斜眼一瞪,她只能灰溜溜儿地颔首离去。 狄云枫轻倚在船尾,摆出一副要杀要剐悉听尊便的模样,他也求仙拜佛,但拜的是那种普渡救人的仙佛,并不是这类心高气傲瞧不起人的仙佛。 他瞧也不瞧仙子便问:“找我何事?” 仙子直言道:“我找你并不是来踏屑你的。” 狄云枫撇了撇嘴,笑道:“仙子言语的字里行间,神情,目光,乃至吐露的芬芳,无一不证明你就是在踏屑我,因为我不如苟道人那样冲你摇尾巴,把你尊为上等仙人。” “你这狂徒的肤浅之理我若计较便枉费千年道行,”仙子果真收那睥睨的眼神与唆人的口气,她摊开手心,见金光一闪,一把三尺半长,绣有花纹蝴蝶的刀鞘,暗金中又透红的刀柄,未出鞘便叫人想见它出鞘,而出鞘后又是驾驭不住的澜沧猛兽…… 狄云枫眼前一亮,他是刀客,自然分得出什么叫做绝世好刀! “喜欢么?”仙子微微扬首,眨了眨美目轻声问道。 “喜欢。”喜欢就是喜欢,狄云枫从不遮遮掩掩。 仙子也爽快地将刀丢给狄云枫:“送给你的。” 喜欢的东西狄云枫从来不客气,他接过刀,抚了抚刀鞘,爱不释手,他难掩心头的激动问:“它可有芳名?” 仙子瞳孔微张,稍稍有些惊讶:“芳名?你认为她是女孩儿?” 狄云枫却反问道:“你没拿它杀过生?” 仙子更惊讶:“这你也知晓?” 狄云枫欣然一笑,又用鼻子在刀身上深嗅了一番,坚定道:“我感受得到,这把刀上并没有杀人后的戾气。” 仙子小赞:“你果真不是一般的凡人……” 狄云枫轻柔地来回抚摸着刀鞘,敢保证比日后摸他媳妇儿还要来得柔情似水,他淡淡道:“这是一柄十分玲珑的宝刀,你舍不得拿它去杀人。在我们凡人刀客的眼中,一柄未开封饮血的刀就像是一个守身如玉的姑娘,恬静,美丽,单纯,大方。” “这二者能有关系?” “有,”狄云枫头一次这么饥渴地在她身上打转,并道:“女人第一次会流血,宝刀开锋也要流血!” “呛!”一声龙吟刀出鞘!刀光与月色平分,刀气使云海分流,刀意迫星空发颤! 狄云枫跳动着黑眸,这是二十年来他第一次这般激动,不由握着刀浑身发颤,昂然道:“落红鸳鸯被,流血淬刀身,好刀,好刀,好刀!” “龌蹉!下流!肮脏!”仙子翻着白眼,尊贵的容颜上生起一丝厌恶之情,大骂三声还不够,甚想将狄云枫给推下仙舟去 狄云枫不觉为然,反之再问道:“说到底你还未告诉我它的名字是什么?” 仙子伸出手,斥声索要道:“将刀还我,原本认为你是个内心干净的人,没想到也是这般肮脏,早知晓如此我连刀都不让你碰!” “哎,那可不行,送出去的刀便如嫁出去的女人泼出去的水,哪儿还有还给你的道理?”狄云枫见着好宝贝连性格都变得俏皮了些,他赶忙将刀裹在麻衣下,连刀把儿都不漏出一点儿,他顺势又哀求道:“你就将它托付给我,我一定会善待她,天涯海角,海枯石烂,不离不弃!” 仙子哪儿真能与个凡间小子较劲儿?便摆了摆手道:“罢了,刀是戾器我也不用,就送给你当做赔偿。只希望你以后别记住我的坏,” 她拂袖背过身去,怎能让一个凡人瞧见她眉间无奈?她又叹道:“其实让你们去送死也非我所愿,况且临走前我已给予过救命符,你们若是用了,对付那些妖人是绰绰有余的。” 狄云枫得了刀,心念也有所改变,他赞同道:“若你将他们做诱饵是为了引出妖怪,便是细声小群人拯救大群人,情有可原,情有可原。” 仙子撇过头,偷偷地打量了狄云枫一眼,稍有些遗憾道:“你是个有脑子的凡人,我本想收你为徒,可是你体内不得灵缘也修不了仙,所以我送你这把仙器,”她顿了顿,才道:“先前你问我这刀的名字,现在我告诉你,它名唤作‘蝴蝶’。” 蝴蝶问花,花映蝶,蝴蝶飞花,蝶恋花。除却蝴蝶所存在的永恒意义,这柄“蝴蝶”刀更像是定情信物。 狄云枫内心泛起一丝波澜,他炽热地望着为何这么美的蝴蝶.刀,一句心里话在喉咙来来回回地徘徊着,难以启齿,但终究是说了出来: “我们其实可以做朋友。” 仙子却挑了挑秀气得眉梢,这句话怕是她活过千年,从凡人口中听过的最荒唐的一句话。 狄云枫又道:“在凡间曾流传过很多神话传说,其中不乏有仙凡之恋。我们只是做个朋友,你又何必拘束?” 仙子背对着狄云枫,声声寒道:“可真是开够玩笑了,你不要以为与我嬉笑几句便能攀关系,你终究是个凡人。我不与法术抨压你,仅拿寿元来算你也比不了。百年后你化作一具白骨,而我却青春永驻。天差地别的友情乃至爱情只存在于幻想和传说中,”言语至此,她又回首打量了狄云枫一眼,尽管眼中没了不屑,但那种真挚又遗憾的眼神却还要叫人心伤,她留下一句:“你自己都觉得荒唐。”扶摇随风,不见踪影。 狄云枫望着仙子的离去的背影,扪着心口,难受不知因何而起。 友情是他倍感珍惜的东西。 他认为朋友不分贵贱高低,可以是一壶酒也可以是一条狗。 可仙子一言却将这种至高的情怀所颠覆——友情最终还是要败给命运。 海生的死就是命中注定,他注定只能活到二十八岁,多活一个呼吸都行不通,逃也逃不掉这命运。 狄云枫开始望着天空静静思考,何为天道命运?天命可逆否?突发奇想,他要攀登日月,他要只手摘星辰,他要成仙,他要逆天! 狄云枫从来不会去浪费时间空幻想,他要喝一百坛酒,哪怕是吐了再来也会如期喝完,二十年来他要杀的人没有一个人能苟活下去,即使是天下第一剑客“卫言”亲自保护的人也活不成。 狄云枫想到的不一定会去认定,但认定他就必定会去践行。逆天成仙并不是什么天方夜谭,对于他来说,仅是个目标而已。 …… …… 不知不觉仙舟缓停在沙海之上,芊儿在狄云枫身旁站了许久,要不是见狄云枫眼中的希望之光闪耀不忍打扰她早就开口呼喊,但现在她已没耐心等待,便拍了拍狄云枫的肩,试唤:“狄云枫?” 狄云枫却猛然回过神,下意识握住芊儿的纤纤玉手,激动道:“芊儿姑娘,你来得正好,在下正有问题请教!” 芊儿赶忙抽出手,羞得脸上一抹红晕,宛如一个刚受春风吹的小女儿,有些娇也有些喜。她轻声问:“你……想问什么?” 狄云枫直接问道:“不知芊儿姑娘今年几岁了?” 芊儿轻咬小嘴,看面容是有些为难的,但她还是道:“我倒不是不愿告诉你,只是我若说出了年龄,你也许就不舍不得叫我姑娘了……” “哦?此话怎讲?”狄云枫疑惑道。 芊儿撩了撩青发丝,浅声道:“你不知道嘛,我们仙界的姑娘习得仙术可驻颜美容,别瞧我只有十六七岁,实则……实则我已经两百多岁了,”她有些难以启齿,但立马又解释道:“我两百多岁在仙修中可算是最年轻的了!” 狄云枫抿了抿嘴,倒也不吃惊,而是再问:“那你师尊呢?她有多少个年岁了?” “师尊……”芊儿左顾右盼了一阵,确认不见仙子身影才凑近狄云枫耳旁,蚊声道:“师尊莫看二十出头,其实可是活了一千多年的老女人了。” “芊儿!所嘱之事是叫你闲谈?!”仙子凭空一语叫人心头悸动,倒真像是老妖婆在发牢骚!不过也难怪她会动怒,哪个女人不在意自己的年龄、相貌和体重? “糟了糟了……给师尊听见了!”芊儿急得直跺脚,她骇得赶忙取出几张符纸塞给狄云枫,一股溜儿吐出所有要交代的事情:“前半夜妖人夜袭师尊已寻到聚妖地,你不能随同一起,所以送你这三道风火水符咒,必要是掐碎即可……你快些走吧,祝你一路顺风!”她将狄云枫往仙舟下推去。 狄云枫心中疑惑却还未解,便快语再问:“那你们可真的算是长生不老了?” “哎呀,哪儿有什么长生不老的事?不过是活得久罢了。” “那世上就没长生不老之人?” “仙帝!仙帝长生不老!” “那——” “哎呀你好啰嗦啊!” 芊儿一脚将狄云枫踹下仙舟,招呼着:“既然如此那么后会有期……哦不,后会无期……呃,也不对,不会再有后会了……”她话还未完,仙舟拔地而起,瞬时犹如一颗繁星融入星辰大海,眨了眨眼睛,消失不见。 狄云枫不敢高声呼喊,更追不上来去无影仙人踪迹,只能握着刀跋涉在沙海上,夜间凉沙冻脚得很,周围也不见栖息地。他苦笑自己竟真的成了大漠浪子,天地弃子。也抱怨仙人为何不化一道风将自己送回黄沙镇…… 走去大半个时辰,除开喝了大半袋子水之外,山丘还是那么几座,月夜依旧寒得叫人发颤。索性他再也不走,便寻一处高地静静躺下等黎明。 “蝴蝶,蝴蝶……”他抱着刀有两种感慨,一种是获得宝贝的欣喜感,另一种则是来自宝刀上的香味,女子香,仙子的女子香。但可惜的是还不知晓她的容颜,名字也不晓得便就此后会无期……哦不,不会再后会,仙凡有别嘛。 可就在这时!蝴蝶竟迸出一道紫芒,刀颤鞘发得“哗哗”作响!它欲从的狄云枫手头飞出!狄云枫哪儿肯让,可这刀好大的气力,他不放手就只能被刀拉起来—— “蝴蝶姑娘,你……你往哪儿去?!”他惊呼着干脆悬吊在刀身上! 霎时间!蝴蝶盛大的紫光透破整个黑夜,其不断倍化,长至三丈长三尺宽,又一翻挑将狄云枫给颠上刀身,在一声轰鸣后,婉如紫焰流星破天而去! 正文 第一卷 江湖·春秋 第九章 妖眼 ? 月如钩,今照无眠人,有美人儿倚栏听风。清风撩青丝梢头,回忆拨心弦。一双明眸中是万里繁星,寒如秋水点心头涟漪,其中七八分是无奈,三两处是闲愁。 她的名字叫慕雪依。 仙子不仅身段儿气质好,就连名字也听了叫人浮想联翩,她立于船头静若处子,跳动的眼眸装满了整片星海,若不是女儿家都有一颗琉璃心与玲珑心思,她绝不会在此听风消愁,毕竟是个活了千年的女人,正如芊儿与狄云枫耳畔细语的那句话:师尊她老人家已有一千多岁,是个老女人了。 她欲提气,可想方去责谁时又不知如何开口,芊儿说得完全无错,她的的确确是个老女人了。对于一个女人来说,仙途本就是孤单寂寞的,修为越高,年岁越久,想要做到洁身自好就更难,不说美貌如何,就说女人最重要的本体元阴也处处有人惦记着。 每每想如此她就有一声叹,时下她将自己的面纱轻轻摘下,果真是肌如雪,面里如玉透粉,唇如血不点也别样丹红。说不出她的美,也无法用任何辞藻形容。 她若穿着衣服,淡然一笑便会使人陶醉;她若脱去衣服,妩媚秋波,也许……也许真的会有人为了她与全世界为敌。 此女可为江山美人儿,亦属红颜祸水。 美丽的女人即使犯错也很容易被疼爱原谅,而包容错事本就是一种荒唐的错,男人错,女人更错的离谱。 女人太美,会不会真的是一种错? 慕雪依抬起玉手轻轻地抚了抚自己的容颜,又扪心自言:你不沾仙界污浊,你悉听高层命令,你洁身自好,你守身如玉……应该没有人会找你麻烦的。 “师尊。”一声轻唤,芊儿不知何时已来到她身旁,见其走神才不忍打扰,芊儿鬼灵精,狡黠着目光又问:“师尊,你心思不纯喔?” 慕雪依眨去了眼中的哀愁,若是在徒儿面前展现愁容,又怎为其师?这时明尘也含笑走来道:“芊儿你可真不懂事,师尊倚栏听风,定是在幻想日后得如意道侣,你非去打扰作甚?” 芊儿吐了吐舌头一声“哦”字拉得老长,她又瞧着慕雪依,嬉笑着问道:“师尊,你是在想哪家的前辈?是灵秀山的许前辈?还是烽火台的青阳掌门?……” 明尘也戏言搭腔道:“那些人哪儿配得上师傅?要我说以师傅的容貌,非得是仙界三十六门世家之一,要是门中翘楚,嫡儿孙之流,还得是未娶过妻妾的。” 芊儿翻了个白眼:“你就想把咱师尊嫁那么惨,那些来示好的男人哪个不是大宗族世家的?都是些花花公子,师尊若是嫁去准得吃苦!” 明尘反驳道:“你懂什么!宁在世家中哭,也不愿冷宫里笑,咱仙门若是能与世家搭上亲戚,出去说话腰板儿都能挺直些。小丫头片子,等你再长个几百岁就该懂得这世道多乱了。” 芊儿轻哼道:“你以为我与你一样势力熏心?我就不嫁,我要陪着师尊到天荒地老!” “啧啧……” 慕雪依性格沉稳内敛,脸上涂添几番变化,这些言论她看似不在意,可心头实则却已思绪了千百回。等这两个徒儿拌嘴完才冷声问道: “你们可说够了?又可知下方便是聚妖之地?” 经这么一提,两个徒弟才发现四周的妖气已浓郁至极——熏天的妖气使月色隐见腥芒,即使仙舟被结界保护却依旧有着受压迫的迹象。 明尘失色惊呼道:“师尊,我们好像被发现了。” “是我们发现了它们!”慕雪依一句轻呵,协明尘与芊儿主动出击,三人化作一道青光冲云而下! 一片沙海随着月色泛红,黄沙渐成赤沙,清风变做腥风……在耸立的沙丘上矗立着成百上千头嗜血狼妖,目露凶光,厉齿毕露,正以猎杀者的眼神定锁着凭空而立三人。 狼王负手从远方走来,红眼在黑夜中格外明亮,他已有人身人面,若非是脸上暴戾之气太重,他必是个完美的男人。“三位上仙从天而降,入我大漠怎也不通知一声?你们莫看我狼族粗糙鲁莽,待客之道一样行得来。”狼王大笑,从容不迫,更未将慕雪依三人放在眼中。 慕雪依轻蔑道:“哦?不速之客你也待见?” “敬酒罚酒都是酒,不速之客也是客,三位仙人若上座,我必——” 狼王话未说完,慕雪依抬手一道灵光先叫它闭上狼嘴!她又对身旁徒儿道:“芊儿明尘,狂妄狼妖交给我,你们杀尽它的喽啰!” 言毕,她一声怒喝,身若一道青芒重染皓月光辉,霎时修为透体,风起沧澜大卷黄沙,凭着一把紫青宝剑瞬斩狼王去! 狼王跋扈的姿容却被惊得动容,深知以自己玄品的修为不是此合体仙子对手,可他既然来了又怎无备上上良策?见他邪戾一笑,摇身一变化作一头昊天银狼先转身逃窜。 慕雪依执剑去追,明尘与芊儿双方则在后头为辅,抨开袭来的各头饿狼,混战即在沙尘中彻底爆发!狼有恶齿,天生铜墙铁壁,它们将野蛮与绝对力量混合唯一,明尘经验丰富对付也得心应手,倒是芊儿却被这些狼妖逼得措手不及,很快便被狼群牵制不前。 “明尘,你持宝镜去帮芊儿,自顾脱身即可,其余的全全交给我。”慕雪依甩出一面赤金色的铜镜,有半人那般大小,明尘操在空中,灵力微注后铜镜射出一道七彩霞光,狼妖见光纷纷避而远之! 慕雪依见两个徒儿安全得以保证,自己也可全心应战,她瞧着地下疯跑的狼王,不屑道:“果然是狼狈之流,玄品又如何?待取你妖丹回去交差!”话毕,她将手中仙剑凭空一抛,紫芒大盛,乾坤纵横气流皆灌注与剑中,剑身不断倍化且剑锋直指奔袭的狼王! 元气剑!她仙人一指,剑身发于天地,唯留一道残影于空中! 狼王大惊,张口一道灵光欲抵消斩空仙剑,可灵光宛如螳臂当车,甚至还未临近剑身便被迫得四分五裂!他见此刻已是危难,摇身一变又化作人身,并从怀中掏出一道纯黑色的符印,他咬牙呼喊一声: “荒夜大人助我!”便猛然掐碎符印! 符印碎,一股惊天的妖力充斥天地,风飞沙已走石,腥红月染为墨玉色!仅仅一股妖作气流便将锐不可当的元气剑抨开,而仙剑崩,剑主自然受损,慕雪依一口精血从口中喷出,身子也被妖力推出十里开外! 妖气宛如一种杀机,仙人触碰则殇,授以妖怪大盛,各方狼妖如沐浴圣光,变得异常的凶狠残暴!明尘手头宝镜不再起作用,唯与芊儿背靠背、诚惶诚恐地瞧着步步紧逼的狼妖,一时间所占的优势彻底沦为下风! 慕雪依咬着牙,万般不安地望着天上这尊墨玉妖月,此乃妖术,大神通之术,非妖王之流不可发!这狼王不过区区玄品小妖,它又从何得来此术的? 难道有妖王临世?她随即将自己的念头打消,决然不信:“小小人间怎会出现妖王?这绝不可能,绝不可能……” 狼王得意冷笑:“仙子这般美人儿道陨实在可惜,但这也怪不得别人,要怪就怪你自己倒霉。荒夜大人候此千年,终于要重见天日了!哈哈哈……” 随着狼王暴戾大笑,千万头妖狼仰天长啸!群狼啸月!月却猛涨十倍不止,那柔和的月忽而变得狰狞可怕,犹如一只巨大的眼睛笼罩在天空! 精神妖术! “师尊救命!” 芊儿与明尘不抵这妖力压迫,捧着脑袋痛苦呐喊着,没几句便倾倒在地,一动不动,不知生死! “芊儿!” 慕雪依惊呼,刚想抽身去救,但猛然间一种无法抵挡的禁忌钻入她脑中,支配着她的神经与念想……她瞠目结舌,除保留一丝思想外,手脚身体都不再听自己使唤! 黑月演化出眼眸,它的瞳就宛如蛇眼般金黄竖直,嫣然一只妖眼正借月亮之躯笼罩在永夜中。 狼王大笑:“可惜仙子,可惜仙子,若不是荒夜大人的妖术太强,我真想瞧你痛苦至死,此刻,你独自慢慢享受吧,哈哈哈……” 狼王领着群狼淡出大漠,很快地,黑夜中仅剩慕雪依一人,痛苦无助,精神饱受折磨。 妖眼并不是直接的杀招,它能将人心深处那最不敢面对的恐惧挖出,加以扩大延伸,致使终极恐惧支配神经,逃不开,抹不去,唯有自陨方可解脱! 慕雪依蜷缩在地痛苦地抽搐着,口中呐喊:“不要……不要……”她脑中幻梦,梦见七八个邪淫的男人正不断地羞辱自己,有铁家的恶少铁义宽,九阳门的李长老,合欢门的谷氏兄弟……这些无一不是在仙界叱咤风云、荒淫无道的大家修士! 她最恐的无疑是太美丽所犯下的错,沦为胯下万物…… 慕雪依知晓这不过是幻术所衍生的梦,但这梦实在太真实,一次次的痛楚一次次的羞辱皆在身体上呈现。她的内心渐渐崩溃,且不断地告诫自己,瓦解自己的内心:即使这不是梦,日后你也逃不出这些淫魔的羞辱! 谁要你来人间?还不是为了躲避的铁家上门提亲? 她渐渐想:若生不如死的折磨往后重现,那何不一死了之?一个女人修什么长生千年,老无所依,备受凌辱,惹尽了世间是非尘埃…… 崩溃的念想下,慕雪依摸索过身旁的紫青宝剑,颤抖着手,却对准自己的脖颈,但就在她要自刎之时,天空中裂开一条缝隙,“蝴蝶”振翅而来,它屁股一甩将狄云枫从刀身上丢下,恰巧落在慕雪依身前。 狄云枫着陆太急促,被摔得龇牙咧嘴,可他抬手一见眼前将要自刎的慕雪依,疼痛全然忘记,失声惊呼:“你做什么!”一拳将其手中的紫青宝剑打飞! 慕雪依一声哀嚎缩进其怀里,像是个小女儿般紧抱着他不撒手,口中还念念有词:“救……救我……” 正文 第一卷 江湖·春秋 第十章 差一点儿得手 ? 蝴蝶.刀蓄力一斩,紫芒刀气破空云烟,眼睛无疑是人身最脆弱之处,天上的妖眼并无实质杀招,若遇见有人不受精神控制轻易便可破之。 妖眼被一刀风切,消散如烟,明亮的月光恢复了那真实又美丽的面容。蝴蝶.刀亦失去光芒静静地回躺在狄云枫身旁。 恰巧,狄云枫便是那个不受精神控制的人,不知该说他是幸运还是可怜,幸运的是他没有烦恼,活得潇洒自在,但可怜……若一个人连害怕的东西都没有,大致也叫做可怜吧? 幻术破之,慕雪依心中余悸仍在,被羞辱的女人并非肉.体折磨消失后便能随之安然,更痛苦的是心理与精神所摧残的创伤,无论多少岁月也难以磨灭…… …… …… 慕雪依的弱态持续到天明,天才破晓,她竟在抽泣里、狄云枫的怀中“嘤咛”了两句安心睡去,哪儿还见什么千年仙子的威严,与寻常柔弱的女子又有何差别? 狄云枫搂着美人儿细腰,一夜种口水不知咽了几百道,他可从来不是什么正人君子,他也是个男人,如此美丽的女人投怀送抱,还矜持个什么劲儿? 不行不行! 狄云枫绝不是个只在乎一时爽快的男人,他深知,此女不过受伤懦弱,若是自己趁虚而入将她半了,待她清醒过来发现自己失身于自己,那自己一万次也不够她杀…… 他忍耐着,但慕雪依温热的吐.息一次又一次地撞在他心头,透入心怀,口干舌燥,饥渴难耐!他取下腰间清水解渴,可仰头吞下几大口后才发现竟拿成了那一壶欲更上心头的仙酒! 此酒可喝不得,至少这种情况下喝不得,但喝下的酒岂有吐出来的道理?况且酒入肚肠已没了后悔的余地! 欲望本就在燃烧,再加之烈酒助燃,若是个正常的男人就该起些生理反应了。 狄云枫不再管那么多,张口便亲在慕雪依柔唇上。这突如其来的温热更让慕雪依有了丝丝兴奋,一抹千年不见的娇羞爬上她的脸颊,身子还微微地迎合着狄云枫的每一个动作。 发.情的男人便宛若一只失去理智的野兽,哪儿管什么温柔似水?但自古云心急吃不了热豆腐,狄云枫实在不懂细水长流,许是他“袭.胸”动作太猛,还未得逞便惊醒了沉睡的慕雪依。 慕雪依猛然睁开眼,有愣三息,瞧着眼前不得体的姿势俏脸霎时红到了耳根!清醒后她羞怒至极,执起巴掌——“啪”的一声!将狄云枫扇出不止三丈外! “衣冠禽兽,我杀了你!” 慕雪依羞愤交加,召回紫青宝剑便要使出飞剑杀人!这时蝴蝶.刀轰鸣而起,一记瞬斩恰好抵住了破空的飞剑! “你这魔刀果然匿有刀魂,当初就该将你炼去,不然今日还能叫你弑主不成?”慕雪依勃然大怒,手中聚起一道灵光,再要杀人之时,蝴蝶.刀凭空一抹,昨日所发生的事情如投影般,一幕幕重现在慕雪依眼前,包括她在狄云枫怀中撒娇的可怜模样。 狄云枫可被那一巴掌扇得不轻,半张脸肿得像个猪头一样,他抚着脸从地上爬起,大义长叹道:“只要你没事就好,这巴掌我该遭。”但他内心却是大欢喜的:放眼天下凡人,王侯将相都没他这个本事,亲了天仙美人的嘴,还吃了她的豆腐……这波不亏。 慕雪依咬着唇,内心一番挣扎后才将手头的灵光涣散,她压制住怒焰,却怒瞪狄云枫道:“你虽是个衣冠禽兽,但本尊看在你救我的份上不与你计较,但你倘若敢出去乱说,亦或者再有非分之想,我定叫你生不如死!”说完,她懊恼着流袖一甩,腾空而起正要离开这羞耻之地。 狄云枫却上前来一把将其拽住,紧声问道:“你还要去作甚?” “放肆!” 慕雪依抽手退却几步,怒意又上心头,呵斥道:“你这痴汉,真当我杀不得你?” 狄云枫横眉冷声:“你还要深入北疆做甚?去送死不成?” 慕雪依寒声不屑:“你区区一个凡人也有资格说我去送死?实属天大的笑话!” “的确,我虽为凡人不懂你们仙妖神通,但处世经验告诉我,若执意面对强大的敌人,就是去蠢,就是自不量力,就得去送死!” 狄云枫说着又拾起身旁的蝴蝶,刀,大义且真诚地望着慕雪依又道:“但我说过,情义比生命重要,我说过要杀了狼王替海生报仇,言出必行!” 慕雪依直截了当地骂道:“恕我直言,不仅是个傻子还是个疯子。” 狄云枫摇头问道:“那你呢?你为了什么,为了钱么?” 慕雪依轻哼道:“我可没你那么庸俗。” 狄云枫叹道:“你既没有情义也不为了钱,却还要去做送命的事情,你是不是比我更傻更疯?” “你——” “我们一起去。”狄云枫一语打断她的话,眼中意志坚如钢铁,他又道:“既然你非要去,我们就一起去。” 慕雪依欲怒无言,苦笑又不得,只是轻“嗤”一声呢喃道:“我若是和你一个二愣子争辩岂不是显得我也是个傻子?” “我可以——” “滚!” 滚字出口,慕雪依也不愿再多费口舌,转身化作一道光朝东方朝阳长奔而去。 狄云枫赶忙拔出蝴蝶.刀,拍了拍刀身命令道:“快,跟上去,就像先前那样!” 刀不动。 狄云枫又连续试喊了几次,可刀依旧纹丝不动,无奈之下他摇了摇了头,唯有叹一声不甘,将刀回鞘,迈开步子用脚杆子追逐起慕雪依那即将消失的踪迹。 可仙人的步伐岂是双脚可比?在追逐半个时辰后他便累得眼冒金星,此时大漠的太阳已徐徐高挂,沙海过不了多久便会被烧得冒起青烟…… 狄云枫一口气喝下大半袋子水,缓去了口干才抹过一把汗,对着艳阳天长叹一声,下时灵光一闪,从怀中掏出三张泛着灵光的符咒,这些灵符是芊儿交给他的归途时用,说是只要掐碎便可御风御火。 他将水火符咒放回,仅留风符咒握在手头,短时刻他的手心便冒出了一丝冷汗。这是他第一次催动仙人符咒,若不出意外便能像鹰隼般御风而行,但若是出了意外……只能给摔得稀巴烂! 他咬着牙,告问自己男儿勇气何在,当机立断就将符咒掐碎! 只听“刺啦”一声!大风起兮云飞扬,威加海内兮寻远方!天地间卷起一道风,风是纯净的风,不带一点儿沙尘,其犹如大手一般将他从地上拖起。 他在空中踉跄了几下,很快便掌握了御风的要领,这不就是飞得高一些的大乘轻功么? 大风上不去云端,只能在云中遨游,他这才体验到腾云驾雾之感,也万般不敢耽搁,鬼晓得这一阵风能吹多远?于是他身体前倾,双臂伸展,像是个鹰隼般飞速翱翔在天际! 一刻钟后,风力渐渐消失,他的身子也从云端下缓缓落地。符咒内的灵力刚好将他带出了大漠。第一次飞天的体验就此结束。 大漠的尽头便是大燕的国界,毅是北疆的防线,此处虽无沙漠那般无情,但同为荒无人烟之地,加之战争的摧残,四处充满着凄凉之意。 狄云枫没当过兵,但也听黄沙镇的残兵摆过话,在北疆防线有几处绿洲,还有些古国留下的黄土堡。可他拿起望远镜四处张望时,却不曾发现什么绿洲,枯树枝丫倒是不少,黄土堡也不曾见过多少,坟包倒是有那么十几座……萧条,凄凉,破旧,无疑不是异样的美,此景若是配上夕阳西下,难叫人不伤心断肠。 但此地也并非全都是过去式,偶尔也有新鲜之在,譬如——“吧唧”一声,狄云枫脚下刚踩到一坨新鲜的粪便,狼的粪便。 仔细往地上一瞧,狼的脚印并未风蚀干劲,粪便也是新鲜的,而且空气四周也尽是些狼骚.味儿……这证明他离那些饿狼很近很近了! 他握紧蝴蝶.刀,开始小心翼翼地随着地上的狼脚印跟去,步步为营,步步惊心。 小半个时辰后,地上的狼脚印突变得杂乱,像是群狼踢踏一般,他抬头一观四周才发现自己竟在不知不觉中来到了一处黑山岗。 山岗乱石堆砌杂草丛生,有破幡折戟甚至还有皑皑白骨,不知何处凄凉,但此处昔年一定生过惨烈的战乱。 这时!一阵打斗碰撞声从山岗不远传来,他赶忙寻了块黑石隐匿,又探出头去瞧——外头灵光对抗,一道道振幅破得山崩地裂,是神仙打架矣!可人世间的仙人还能有谁? 果不其然,下一刻便听一女子怒喝:“小小狼妖,快说究竟是何邪物赠于你妖术咒印?否则剥皮剔肉放血夺丹!” 正是慕雪依的声音! 听那狼王冷笑道:“呵!竟叫你从妖眼里逃了出来,可见你本事不一般,不过你非要来送死,也不妨拿你的仙质以祭荒夜大人正声!” “哼!少与本尊装威力,若那邪祟真有实力何不亲自出来与我一战?狐假虎威,且看一剑收了你们!” “哼!有种你就跟来!”狼王似要逃。 “休逃!”慕雪依奋起直追。 狄云枫摇头轻叹:明知穷寇怀有阴谋却还要去追,仙人胸怀竟如此膨胀?他跳出黑石,放开视野后才发现在乱石岗下竟有一方山洞。山洞里死黑无光,邪魅之气连他一个凡人都感得一清二楚……到底还是个女人,无论多厉害活多久都一个样,胸大无脑,况且胸也并不是很大…… 狄云枫摇了摇头,此刻怎去想些乌七八糟的事情?于是咬紧牙关,也冲进洞里头。 正文 第一卷 江湖·春秋 第十一章 英雄救美十万火急 ? 初入洞口,邪戾之气心悸胆寒,再往里头走几步,一股滔天的恶臭竟熏得人直留眼泪!可见臭得不止一斑! 此臭乃尸臭,山洞两侧腐烂生蛆动物尸体能堆成小山,也怪不得里头的戾气这么重,竟有这么多死物。 不过好在狼鼻子敏嗅,闻不得这些臭气,所以狄云枫走一路都畅通无阻,可在没走过几道弯,戾气与气且又不是主流,取而代之的则一股滔天邪气,从暗黑深处散出,弥漫在狭隘无光的通道中,叫人后颈发冷直冒冷汗! “吧嗒吧嗒……”这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回荡在山洞内! 狄云枫刚想闪身躲避,一道身影与之擦身而过,身影速度太快,甚至将他也视如空气。待身影跑出一段距离后他才定睛瞧清楚其模样—— 两尺般高的身材,眼神凶戾充血,肌矫大块孔武有力,不是化为人形的狼王又是谁? 狼王为何要逃? 管他为何要逃!杀了他替海生报仇! 狄云枫就要转身追随,下一刻又想起慕雪依还在山洞里头,心想:狼王撇下仙子逃窜,里头必有蹊跷变故!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英雄救美十万火急! 狄云枫没再多想,握紧刀便朝着洞内深渊赶去,活人得比死人来得重要些,救人也要比复仇来得重要些。 …… …… 再说慕雪依,单枪匹马闯入黑山深渊,可饶过一圈后不仅丢了狼王的踪迹,反而还将自己困在迷局之中。 迷局被邪气彻底填满,四下混沌一片,找不着方向更散不开神识,就连灵能乍现后也会被邪气所冲散吞噬…… 惊恐中衍生出愤怒,慕雪依大喊道:“是何等邪祟在暗处作梗?可敢出来光明正大一战?” “呼!”有声动! 但不是说话,更像是喘气! 它喘一声气,慕雪依都险些站不稳脚跟! 后来便听一个岁月又古朴的声音响彻洞穴:“这位小友,我并非愿意受拘于地下,但你也配不上与我光明正大一战。” 慕雪依当即取出三道金印符咒,拂手点燃并顺着那声响打去,在混沌之中,听她大呵一声:“金刚印——碎!”便听“轰隆”一声巨响,霎时间,金光乍现,地动山摇! 硝烟弥漫后,邪气也被炸散一些,若隐若现中那藏匿之物的模样终于呈现在眼前——一颗龙头压在万斤黑石下,龙首无异,瘦骨棱棱,但其额上生有一只墨玉色的大眼,就像是昨夜的黑月一般! 慕雪依吓得花容失色,禁不住地往后退步,此邪祟的模样并不是蛇莽蚺蛟,而是一条真正的邪龙!若成真龙,寿元至少多过十万年,修为媲美大罗金仙之流。她与之实力相差不止是一点半点! “哦?小友竟还是位美人。”邪龙张目,龙鼻泣出一口妖气,竟又笑道:“老夫一概怜香惜玉,既是美人,老夫便给你一个活下去的机会如何?” 慕雪依紧着眉头渐退至墙角,手里紫青宝剑泛着阵阵灵光,她早已做好生死对抗的准备,根本就不指望什么机会! 邪龙似看穿了慕雪依的心思,张着龙口却笑道:“说是机会你可能不信,那我们就谈谈交易如何?” 慕雪依眼中忽而闪过一丝希望,心里暗道:邪龙会与之做交易,必定有所难处,何不与之周旋周旋一番,若真能找出其短处,再找机会脱身尚有希望! 她冷声问道:“那就说说看。” “哈哈哈……”邪龙仅几声大笑便迫使山体垮下几块碎石,它又道:“老夫被封印在此之时你或许还未出生,所以你那几两心思老夫一瞧不知。但你别去多想,在龙渊之中,你逃不掉;老夫虽被封印,你也杀不了。所以你还是乖乖地听老夫的交易为好。” 慕雪依熄去手头的灵光,不动神色道:“你是想让我帮你解开封印?” 邪龙赞许道:“聪明,不错。” “交易的筹码呢?”慕雪依沉声问。 邪龙道:“你若能顺利帮老夫冲破封印,我便饶你不死。且我瞧得出你修为已至瓶颈,若无人帮你,或许到死你都无法位列仙班。我可以帮你,甚至还能娶你为妾。” 慕雪依沉思了片刻,平静答道:“好,那你要我怎么帮你?” 邪龙伸出头,边爬向慕雪依边讲述道:“老夫受卑鄙小人偷袭才被封印在此,在过去五千年的岁月中无一不哀嚎怒谈,誓言要重返龙界夺尊成王!终于在百年前,一头银狼潜入此地,偶然被老夫点化并为之所用,百年之后狼群壮大,而这时愚蠢的凡人也在此地爆发战争,蛮族之人惨败,流落逃窜此洞,幸见老夫,以血誓达成交易。” 至此邪龙深吸一口气,将所有的隐雾都吞入腹中并露出四周骇人之景!——龙渊中人畜白骨堆积成上百座骨山,莹莹鬼光加以深深骸骨,死气迫得慕雪依无法喘息!这时又听邪龙道:“老夫与蛮族人达成交易,派遣狼妖替他们覆灭大燕十万兵卒,而尸体的血骨淬炼献祭,用助老夫冲破封印,可无奈之是,十万血骨还要差上一些,而这些蛇虫鼠蚁作用又十分微妙,”它爬至慕雪依身前,三目直勾勾地瞧着慕雪依,真挚道:“狼崽子已有策变之心,所以老夫想请仙子帮忙,替老夫再去人间骗十万凡人来吞噬淬炼。如此一来,最多不出十年老夫便能冲破封印!” 修仙者自踏入仙途开始便被天道所约束,弑杀凡人只会亏损仙德,来年渡劫飞升时就要多吃几道雷劫,不好者就此粉身碎骨,道途中陨。况且这种缺德的事情慕雪依必然不会去干,她会听邪龙废话这么多,只在为自己结道印争取时间罢,而眼下已是道印结成之时! 她紧目,千年修为凝于掌心,隔空打出一道金光,见金光破空而散,八方各点一缀并点面接连,仅刹时间一道赤金结界便将整个邪龙头封在其中。之后她又化出四道封印符咒,欲分贴在结界四方巩固封界,但就在这时,邪龙三目同开,瞪她一眼便叫其飞出十丈开外,撞在墙上乱石横飞,随后再听“吭”的一声震耳龙吟!——“啪!”金光结界碎成点点荧光漫撒而下。 邪龙淡然得出奇:“小姑娘,老夫说过你的心思早就看穿,为何执迷不悟?” 慕雪依低倚在墙角,嘴里不断地躺着精血,气力与灵力皆被那一声龙吟所撞散,可即使如此她依旧讽刺道:“你这类邪祟果真封印得有好,若是我将你放出去定会害了天下苍生,这种罪责我一个女人可背负不起!” 邪龙实在不屑:“呵,这世上哪儿还有邪祟一说?你们仙界之流更加污浊不堪,我所做的事情相比他们,简直是九牛一毛,”它说着,却又惋惜叹道:“既然你不愿合作,那我只能拿你来解除封印,唉……只可惜这么一个漂亮的女修,做不了胯下玩物矣。” “胯下玩物”又是“胯下万物”!四字深叫慕雪依厌恶,难道她生下来便是供男人万乐的女奴么?她大怒:“士可杀不可辱,我叫你再封五千年!”她将浑身灵力注于丹田,体内元神极不稳定! 她要自陨! 邪龙大惊,一个合体修士的自爆绝不容小觑,它吓得赶忙后退,如蛇蜿蜒缩进洞口。 慕雪依瞠着泪眼,不甘自己千年修为毁于一旦,更后悔自己踏入了这龌蹉仙途,她在心中告诫自己:下一辈子一定要做个普通又平凡女人,不,下辈子绝不再做女人!……但自陨后便是灰灰湮灭,没了魂魄如何投胎?又何来的下一辈子? 可就在她即将认命的那一刻,一道人影荡着藤蔓从天而降,人影一把将她捧入怀中,牢牢抱紧,接着荡漾之势逃出洞穴! …… …… 慕雪依不敢置信,抬头一瞧竟是那个意志如钢铁般坚毅的男人,这个男人算不上俊朗,仙界中八成男子都要比之俊朗。但她却只回想起这么一个名字:“狄云枫……” “别说话,那怪物耳朵灵着呢。”狄云枫大口喘着粗气,拼了命奔跑在通道中,邪龙的故事他大致听得清楚,既然被封印那就一定有个范围,他心头只有一个念头,逃!逃出这个范围,逃出这个山洞就安全了! 但事与愿违,就在狄云枫快要跑至洞口时,一个两尺般高的男人背光站在洞口,眼珠腥红如血,嘴间一抹坏笑凶戾无比! 竟是狼王! 狼王摆了摆手,只道一句:“你们就留在洞里好好伺候荒夜大人吧。”话毕,洞口石门从天儿降,关住了光明,关住了生机,也关住了希望。 “不怕,此处一定还有别的出口,我来时见着很多支道。”狄云枫安慰着怀中的慕雪依,同样也在安慰自己。他总是一个怀揣着希望的人。 慕雪依干脆就倒在狄云枫怀里,放下自己的身份与所谓的仙凡差别,眼前若是死不了,那温存这一小小会儿也不错。 最终,狄云枫跑尽了最后一丝力气,出口却迟迟不见,他轻轻倚着墙边坐下休息,张扬着明亮的眼眸,冲怀中的慕雪依道:“我们已经跑得够远,说不定那头邪龙跑不了这么远,它的脖子绝不可能那么长。” 慕雪依仰着脑袋,不言语,只用一双眼睛眨也不眨地望着狄云枫,耳朵也随时听着狄云枫的心跳与喘息,她已为这个男人着迷……虽这种事情说出来很荒唐,但她的的确确是被一个凡人救了两次命。 狄云枫喝了些水后又来了些力气,扶起慕雪依又要逃命,但慕雪依却轻轻将他按下,并道:“没用的,狼王一定将每个出口都封死了,我们逃不出去的。” 狄云枫否定地摇了摇头,这次则将慕雪依背在背上,边往前走走边道:“我徒手攀登过蜀山的顶峰,与十余条蟒蛇殴斗过,还在滚滚的黄河中洗过澡,还在‘天下第一剑客’卫言的手中逃生,我还杀过狼妖,”说到这儿,他撇头斜了背上的慕雪依一眼,淡笑道:“我还救过仙人。” 其实他里头想说的是:我还亲过下凡的仙子。这事儿若是传在江湖上,那简直……简直不可能有人信…… 举了这儿多英勇事迹,他终言道:“我总能在绝境中逢生,你放心,这一次也一定可以。” 正文 第一卷 江湖·春秋 第十二章 屠龙 ? “你为何还要回来救我?你明明可以自己逃的。”慕雪依在其耳旁轻声问道。 狄云枫想了许久才道:“算是对我先前的无礼道歉吧,我是个负责的男人。” 慕雪依暗感幸运,便轻叹道:“正因为你是男人,所以你的冲动很正常,我仙人不计凡人过,原谅你了。” 狄云枫闲问道:“难道你们仙界的男人都是彬彬有礼,见着美女入怀也不动声色?” 慕雪依沉吟一声“嗯”,撒了一个弥天大谎。 “可我从先前那邪龙的口中得知,仙界的男人还要坏上一些,我看你还是留在人间得了,找个爱你的男人嫁了,相夫教子,共享天伦。” “庸俗!” “这叫返璞归真,”狄云枫眼珠子一转,随即又道:“不过你们的岁数比较长,或许感悟的事情就比较多。但总而言之,等到大起大落的风景都看透时,你也许会更喜欢细水长流。” 慕雪依静静地瞧着眼前这个不过才二十出头的男人,不知不觉依偎的双手牢牢地扣住了狄云枫矫健的背膀。美人恍然之间心头甚有一丝感觉:自己这一千年来简直白活了,竟受教于一个平凡之人。 狄云枫见沉默,便又开口道:“其实我平时很少说话,这些话怕是够我一年说得数量了。” 此话中似有一丝落幕的悲伤感,宛如一个迟暮的英雄的墓志铭。 慕雪依想开口迎合狄云枫的话,可话到喉咙却又不知所言,这时,狄云枫忽然停下脚步并将她轻轻放至墙边,接着从怀中取出一封信递给她道:“这封信中记录着我朋友家人的住址,他们就托付你照顾了。” “呃……等一下,你……这又是什么意思?”慕雪依知解却不愿去相信眼前这个傻子。 狄云枫望着长通道处的黑暗,坚毅道:“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就是那条邪龙,我要去杀了它替海生报仇,同时也为了救你。” 慕雪依险些呛出一口血,只叹道:“你这人……唉,算了,你杀不了他的,必然杀不了,信你拿回去,”她将信递还给狄云枫,又道:“你先前那席话该我来对你说才是,我会尽全力去帮你的朋友报仇,我也是为了救你。” 狄云枫推还信封道:“不,此仇我一定要亲自去报。” “你不行的。” “我可以。” “你必然是不行的。” “我真的可以。” 慕雪依气得脸色微微发红:“它吼一声你就会稀巴烂,连骨头渣子都找不到——你真的会死的!” “我杀了邪龙会死,我不杀邪龙也会死。横竖都是死,早死晚死都得死,再怎么我也要去试试。” 狄云枫将信握紧在慕雪依手中,再言一句:“保重”便提刀要走,但就在这时,通道四周剧烈摇晃,似有崩塌之势头!一股邪魅之气自暗黑处汹涌袭来! “你们都将成为老夫的养料,何必分个先后?” 邪龙吐出一口龙息,狄云枫咬着牙,紧扣着石壁才没被吹走——“呛!”他毅然拔刀赴深渊,男儿一怒为红颜!虽有邪龙当道吾往矣! “狄云枫你别去!” 慕雪依欲起身去拦,可才一动便疼得摔倒在地,而当她再抬头时,狄云枫早已怒刀而往。 英雄何惧? 狄云枫这辈子都没有为谁拼过命,这是第一次,也许是最后一次,为了朋友,为了……不算是爱人的爱人。也正是有这份信念在,手中的蝴蝶.刀他握得更稳,而蝴蝶也似得到征战的号召,紫光绚烂轰鸣呼应! “哦?没想到竟是个凡人。” 邪龙蜿蜒爬来,虽瘦骨棱棱,但其巨大的肢干将整个通道填地严严实实,肢体摩擦石壁,不断发出“咯吱咯吱”的刺耳声响,先前在洞穴中只瞧见那硕大的龙头,现见龙出渊才发现除其头部外的龙身早已腐烂成皑皑白骨! 狄云枫举着刀,反声讽刺道:“枉你还称之为龙,竟让我在眼前将人救走,我看你不如称为一条毛毛虫算了!” “什么!臭小子你找死!”邪龙自然大怒,张开血盆大口便朝狄云枫咬去! 狄云枫转身先逃,他知晓此处通道狭隘而邪龙头部巨大,撞烂石块必定会使其速度减慢,自己得先将邪龙往外道引开,否则殃及负伤的仙子。 追逐一触即发后,果然如狄云枫所想,邪龙身躯巨大,穿梭在通道内百受阻拦,怒吼着也抓不着狄云枫。 狄云枫见此,心头暗喜,脚下步子更快,可欢愉地跑着却有些得意忘形,当他回首时,身后哪儿还有邪龙的影子?就连动静也没有一丝! 死寂往往是对恐怖的渲染,大事即将发生! 狄云枫正屏息疑惑时,大地竟猛烈摇晃,地表膨胀龟裂,似有何物要破土而出!他瞠目惊呼,反应也是极快,只脚蹬着石壁借力退出十丈远,而就在他腾空跃起的刹那,邪龙势如破竹露出龙头,张口便是一声龙吟! 龙吟化作一把把音刀,充斥于整个通道中,所走之处碎石成尘! 狄云枫无处遁逃,唯有横刀护住心脉与头手,要硬吃下这一击! 但在千钧一发时,蝴蝶.刀大肆轰鸣,瞬化出一道紫色结界笼罩其身,幸而避过一击! 龙吟之强开山裂石,狭隘的通道纷纷崩陨,眼见如此,狄云枫取回蝴蝶转身欲逃,但步子还未踏出,竟被地上生出的龙骨之刺生生逼回! 不仅是地上,四面八方皆有龙骨穿风袭来! 龙骨似剑,尽管狄云枫轻功独步天下,但一刀难敌八方客,几个回合下来他的力气已快用尽,身上也多有七八道血痕!他喘着粗气,自知不能与邪龙消耗。 正当狄云枫想方设法逃出僵局,邪龙似乎也没了再耍下去的性质,它钻出地面,龙目不看狄云枫,只瞧其手头那把刀如蝴蝶展翅一般的紫色仙刀,稍稍感叹: “一个凡人能拥有一柄带刀魂的仙刀已让老夫吃惊,却没想到此刀还真认你做了主人。真是万年难得一见,呵,这人间可真有趣。” 狄云枫听这一席话,心头也有所疑惑,神魔之事向来玄乎,若发生在自己身上也不是不可能,他试着对手头的蝴蝶.刀说道:“兄弟,说你是柄仙刀,那你可否屠龙看看?若你能救我一命,日后我便与你烧黄纸,拜把子做兄弟!” 他话音才落,手头的蝴蝶便有了响应,只听“咻”的一声!刀似流光脱手而出,化一只蝴蝶翩翩飞翔,仅仅一刀划过,断斩的气流便将所有龙骨之刺全都削去了尖儿! 狄云枫不敢再欣喜忘形,俗话说得好,打铁要趁热,屠龙要趁早!经过一番争斗,这邪龙的本事与弊端大致是摸了个透彻——邪龙封印万年,身体早已化烂,本事必然大打折扣,除了会瞎吼几声用些骨刺,还能有什么本事? “老子有仙刀护体,今日就要切了你这条臭虫!”他怒吼,掌握蝴蝶.刀毅然决然冲向邪龙! “哼!就凭一柄仙器与一个凡人就想战胜老夫?简直是异想天开!”邪龙狂怒,龙威透体而出,几声龙吟先吼,龙身骨刺亦如暴雨梨花后至! 邪龙修为尘封,但十万年龙威岂是虚设? 锐不可当的蝴蝶.刀亦被压制得止步不前,狄云枫也因强力对抗,七窍呛血,生命危矣! 此刻,邪龙眉心间第三只眼猛然睁开,巨眼如勾月般大透四方,霎时间又一股来自于天地的禁忌力量浑然降临! “嘭!”的一声巨响,蝴蝶.刀再抵不过禁忌之力,被一击抨出,倒插在墙角嗡嗡作响,消散了光芒。 狄云枫佝偻着身子,这股来自天地的力量似乎透穿他的身体,但奇怪的是……自己的生命并未流逝,反之一股清晰的,时而可见的恐惧盈上心头…… 幻术么?亦如那晚慕雪依所种得妖眼幻术。 邪龙扬首,高傲张狂地用自己那第三只邪目,冷冷地瞪着狄云枫,大声道:“老夫年少时因这第三只眼睛而被同族人唾弃,以至于我一度认为此眼害是害我龙途坎坷的罪魁祸首!直至五千年前,我遭人封印才参悟透彻,他们分明是在嫉妒我拥欲望之眼!哼!待我出去之后,便要让所有人都支配于我的恐惧之下,哈哈——” “你错了!” 狄云枫抬起头,拍了拍自己的脑壳,眼眸中却清明如水,他手中亦多了一道救命符咒,他咬破舌尖,一口精血吐在符咒上,符咒得以生机浇灌,霎时灵光大作! 狄云枫紧攥着符印用“抄水”轻功,两点脚步便攀上龙首! 邪龙大惊,再开第三只眼欲施恐惧,但狄云枫眼眸真挚,莫说恐惧,就连一丝的悲伤也不曾出现! “不可能!你为何能在我的妖眼下肆动!”邪龙震惊道! 狄云枫轻蔑一笑,单单吐出四字:“勇者无惧!”,随即动手掐碎“救命符”,符咒含有慕雪依修为的全力一击,不容小觑! 灵光直穿邪龙的第三只眼睛! 无论是豺狼虎豹,乃至的天上真龙,眼睛必定是最脆弱的地方! 邪龙眼睛受痛,狂怒咆哮,欲将狄云枫甩下龙首,狄云枫只手紧抓住其龙角,又大呵一声:“刀来!” 蝴蝶应主,翩翩起舞!唯见一道紫芒闪现,刀已出现在狄云枫手中! 狄云枫双手握刀对着邪龙的妖眼全力穿刺,使劲儿开凿一个窟窿,又飞身钻入龙眼中,不断地扭打着,刨扒着,啃咬着,将龙眼搅得天翻地覆! 狼妖的眼睛里会有“黑珍珠”,这龙的眼睛里会有些什么? 龙珠么? …… 慕雪依听闻邪龙狂怒咆哮,心头千万个担忧不止,她趁着力气恢复些勉强站起,扶着墙不断地朝着龙吟方向走去,可没走一会儿,龙吟戛然而止,地动山摇就此平稳,一切都消散于平静中…… 慕雪依心头空空,无力软倒在地,眼角一滴千年泪竟是为一个凡人而流。她哭喊一声:“狄云枫!” 若问何处为相思,自是流泪盼君归。她的呼喊荡漾在空旷沉寂的通道中,格外撕心裂肺。 “在。”一声回应,看似虚弱却铿锵有力! 慕雪依瞳孔猛睁,抬头张望,心以为自己幻听,可前方那身材不算魁梧、眼中总有希望之光的人,不是狄云枫又是谁? 狄云枫浑身沾满了红白血污,其手头还拽着一颗拳头般大小的金黄珠子,他笑得牵强,步态也有些蹒跚。 “你……你!你真的将邪龙杀了?!”慕雪依即使不信狄云枫有那个能力,但他手头那颗龙珠绝不会是虚假的! 狄云枫未走至慕雪依跟前便仰头倒了下去,龙珠从他手里滑落,眼睛不甘一闭,呼吸没了,心脏也停止跳动,就此死去…… 正文 第一卷 江湖·春秋 第十三章 霸王硬上弓 ? 救命符一滴精血便要十年阳寿,狄云枫吐了一大口,几辈子的命都不够抵,他知晓自己无论如何都难逃死劫,所以才早早交代了后事。 慕雪依捧着龙珠呆坐在狄云枫尸体前,事到如今邪龙已除,灾祸已拔,狼妖的小打小闹也无关紧要,也该回仙界交差了。 那……这颗龙珠呢? 龙珠被称之为无上机缘也不足为奇,其内蕴含着邪龙十几万年的修为,倘若能将其炼化,一举飞升大罗金仙也并不是不可能! 修仙修仙,不就是为了长生成仙、叱咤风云么? 此乃天大的诱惑! 慕雪依想,若是自己修为金仙,那放眼整个六界又有谁敢再打自己的主意? “可是,可是……” 她咬着柔唇,紧握着龙珠,瞧着狄云枫的尸体暗自泣泪,心有声音不断抉择:是自身的修为重要还是他的性命重要? 她不断地去试探着狄云枫的体温,已渐渐冰凉…… 慕雪依会做出这个举动就证明一开始便要拯救狄云枫,这是一个女儿家内心最深处的想法……毫无疑问她是感性的,感性的女人会因为爱放弃所有,更何况是修为? 用一颗龙珠拯救一个凡人的性命,无论哪个修仙者听了都会笑掉大牙。慕雪绝不会笑,因为她还听过更好笑的事:有个傻子,屠龙取珠,却是为了情义…… 她柔情似水,轻轻地抚摸着狄云枫脸颊,万千感触皆化作灵能,将龙珠托起,缓缓地送入狄云枫丹田。 龙珠入体后狄云枫的脸色瞬时变得红润,心跳复苏,呼吸顺畅,他一开眼,金光四射,一股龙象映在眉睫,模样也变得更加阳刚威严!龙珠给不了凡人通天的修为,但无论是寿命还是躯体都会得到大大的提升。 “我这是……”狄云枫能感受到体内的奇异变化,却无法用言语形容。 “狄云枫,你终于……醒了。”慕雪依本就带伤,当即又因救人透支了灵力,便再也坚持不住,身子一软轻轻地倒在狄云枫胸口,微弱地喘息着。 狄云枫只身坐起身,只感神清气爽,耳听千里外风声,眼看黑暗中尘埃,他疑惑:“难道我杀了一条龙便成仙了?” 慕雪依摇头弱声道:“你没有灵缘,修不了仙的,不过你体内有一颗十几万年的龙珠,也许你可以去真武国看一看,那里是修武者的故乡。” 狄云枫挑了挑眉,若说当前他最满意的东西,还要属怀中这吐息着芬芳的女人。他可不管什么真武假武,自身更上一分阳刚之气,那分按耐不住的血气与欲望也涌上眉头,恰好又是这个女人投怀送抱,岂不是乘虚而入的好时机么? 这次可不能让她给跑了,当然她也跑不掉。 狄云枫不再那么老实,一把搂住慕雪依细腰,暧昧问道:“你呢?你去哪儿?” “你……放肆!拿开你的手!”慕雪依娇呵,想搡开狄云枫却使不出一丝力,她身体打了个机灵,要拒却无能为力。 狄云枫低头枕着发香,又在其耳旁温柔一声:“你先告诉我今后的打算,我便会放开你。” 慕雪依浑身酥麻,羞得颔下首去,听话道:“我当然是要回仙界去了。” “回去作甚?不如留下。”狄云枫边说着,边一件一件地将自己衣服脱去。 “你脱衣服做什么!你要干甚么!”慕雪依又惊又恐。 狄云枫却道:“我衣服上全是污秽,要脱。”说着,他又开始替慕雪依宽衣解带,并一本正经:“你衣服上也染了些污秽,我替你脱去。” 意图已明显得不用言语,醉翁之意根本就不在酒!慕雪依闪着眼眸哀求道:“你放过我,我不能——”还未等她说完,却“刺啦”一声,其胸前衣襟已被狄云枫扯烂! “衣冠禽兽,你……不要……” 有美人入怀,岂有不上之理?当女人说出“不要”二字或许她们真的不想要,而当男人听到女人说“不要”时他们必定会要。得不到不仅要要,还要要得服服帖帖的。 …… …… 也不知多久,二人双双喘着粗气摊在地上,狄云枫只手枕着头,只手搂着美人儿腰,三番五次的感觉告知他,这是春宵而绝不是春梦! “对了,你叫什么名字?”他忽而想起自己还不晓得仙子的名字。 狄云枫二十年的积蓄,外加邪龙十万年的阳刚之息,怎叫一个女人了得? 慕雪依蜷缩着身子,眼角的泪痕还未拭干,她没好气地问:“你都要走了一切,还在乎我的名字么?” 狄云枫又轻轻地咬了咬慕雪依耳朵,笑道:“那你也得告诉我名字,好让我对你负责,我是个负责人的男人。” 慕雪依用胳膊肘狠狠地耸了耸狄云枫胸膛,话里埋怨道:“你根本就没有资格对我负责,你不过是个趁虚而入的淫贼罢了!” 狄云枫忍不住发笑:“方才你不也挺卖力的么?到现在还不老实?” 慕雪依又羞出几滴泪儿,不由抽泣道:“你这禽兽,莫等我修为恢复,要不然——” 未等她说完,狄云枫又扯过其腰,放下狠话:“再滚几次,你准儿个老实!” “不了,不要……” 若等霸王硬上了勾,女人再说出“不要”之时,为时晚矣,生米早已煮成熟饭! …… …… 又过了个把时辰,慕雪依红着脸卧在狄云枫胸前,服服帖帖道:“我……我叫慕雪依,我叫慕雪依……” 狄云枫的胸口跌宕起伏,并伴有一阵细微的鼾声,其体内的龙珠正在被一种奇妙的力量所支配,在几轮翻云覆雨之后,精力也需之补给,便缓缓沉睡了过去。 慕雪依抻地而起,发伤势痊愈,体内的灵力也已充斥饱满。她揉了揉眼睛,凭神识一瞧,竟在狄云枫体内发现一股灵动! “灵缘?”她不由惊呼道! 狄云枫怎突然拾得灵缘? 她又瞧了一眼各自身上的羞耻痕迹,心中暗自猜测道:难道是因为阴阳双修所筑下的基? 那这究竟是好事还是坏事?她在狄云枫体内种下一丝灵缘,尽管微不足道,但也可踏上修仙之途,若能与之结为道侣—— 不可能! 她坚决驳回自己的奇想,紧咬着贝齿,心里告诫自己道:“慕雪依,这不过是一场风花雪月的邂逅,何来长久一说?” 她越想就越疯狂,甚至拾起一旁的蝴蝶.刀欲将狄云枫给捅死!可刀尖却在狄云枫喉咙前不到一厘的位置停住,若这是缘,尽管是孽缘,也不该一刀两断…… 她呜咽一声,咬唇骂出一句“混蛋”,落下两行泪水,穿上衣服,不辞而别…… …… 狄云枫也不知睡了几日,一个梦也未做,真实有美人儿相伴谁还去做春梦?他含笑,翻个身想将美人儿再搂入怀,却扑了个空,他这才猛然睁开眼……人呢? “仙子?”他呼喊着并四处寻找。 半个时辰后他回到墙角坐下,这才肯相信自己的仙子走了…… “莫不是她不相信我不会对她负责?”狄云枫苦涩一笑,其实心里明白得很,负责仅是自己的借口,她会离开,八成是认为自己与她不般配,心空空,他唯有长叹一声,更加苦涩:“呵,她能留我一条命已算是意料之外了……” 狄云枫要找出衣物中的那一壶酒,这个寂寞又失落的时候,怎么能没有酒?但在他翻找衣物时,一块赤红色的令牌从衣堆里掉了出来。 令牌泛着灵光,材质一瞧便不是凡品,上头刻着“青月”二字。 狄云枫将青月令举于鼻尖嗅了嗅,闻其香更错不了,就是属于慕雪依的。他紧握青云令,信心满满道一声:“好!”,并暗自发誓:不管你是刻意还是无意留下信息,天涯海角我都要将你找回来! 狄云枫将腰牌视如珍宝,小心翼翼地揣进胸膛,胡乱穿起旧衣,晃了晃手头的“仙酒”,边饮边朝着山洞入口寻去。 …… …… 山洞出口并不难寻,只要顺着枯腐的臭味儿便能找到,狄云枫没走多久,一袭轻柔的月光似引路的使者出现在洞口,没想到绝境逢生后依旧是月夜。 山岗外一片宁静,人畜尸骸冒着莹莹鬼火,清风掠过此凄凉地也得化作阴风,万籁俱寂总叫人感寒,狄云枫打了个冷颤,赶忙离开了这邪乎的万尸坑。 寻找黄沙的踪迹,只要跟着浑浊的西风即可,而等到寻至黄沙边缘,黎明边缘的曙光也渐渐有了初芒。 狄云枫这次可没有闲情好好欣赏,反之踏入大漠中,仰头一口酒,好让自己更明白更精神些,他背着黎明走去,去完成他的承诺与复仇——杀狼王! 他有了仙刀,武功也比先前要高上许多,鼻子更灵敏数倍不止,大漠中的狼骚.味儿一闻便能捕捉! “海老哥,我必叫那狼王血溅三尺,祭你的在天之灵!” 正文 第一卷 江湖·春秋 第十四章 他乡遇故人 ? 大漠以西便不再是黄沙,而是万里荒芜的黄土高原,此地流淌着凡人的起源河流,大燕的母亲黄河,据典司地理勘察,黄河之水之所以那么浑浊,里头便是掺了此地的黄泥。 每个地方都有每个地方的活法,譬如狄云枫的老家蜀地那点儿,开门便是山,赶集就得上飞梁爬蜀道,不是一般人的脚力还真不行。 黄土高坡的走势自然也高,不过少去乱岗怪石走起来也还方便,莫看此地荒芜,人烟却不少,老乡们面朝黄土背朝天,生活虽苦却乐在其中。 泱泱乱世,朝政不顺,江湖不稳。哪儿的百姓不受苦? 狄云枫今儿换了身行头,内穿布溜白马褂,外披一件玄青素衣,绑腿束腰。脚下一双旧靴子,牛皮造的耐磨又不破。西北的刀客大致都是这身行头,他管这叫入乡随俗。 可旁人看狄云枫却怎么也不认他是西北的“乡俗”人,他戴斗笠,裹围巾,最显眼的还是他背着的刀。在人们的眼中,他这类人有许多称呼,好听些的就叫“侠客”“浪子”,难听些便叫的“跑江湖”“矮骡子”甚至叫“乞丐”也有人。 西北是个民俗民风十分浓郁的地方,这里见山就有山匪,平原则有马帮,不论镇上乃至乡里村里,多多少少都有几个恶霸。这里官匪一家,当官的只要不捅出什么大娄子,上边儿眼睁一只闭一只,也不会来追究。 总而言之,言而总之。此地要比西部其他地方更黑暗更荒唐,连朝廷都给此处赐了个“响当当的名号”——叫做它“无法地带”。 无法地带,杀人不犯法,抢劫也不犯法,实属于江湖人士的天堂。会来这里的“矮骡子”多是中原犯了人命逃来的。 贼匪骗盗,龙蛇混杂。 狄云枫一路追踪狼王至此,历时一月之久,途中还手刃了不少狼崽喽啰,但狼王十分精明,在邪龙死后不停地迁徙,从北疆沙漠到黄土高坡,混迹于人群市井间,还在青楼里寻花问柳。它想用人气掩盖自身的妖气,却忽略了最重要的一点,那就是它身上的狼骚.味儿!并且来找他的不是慕雪依,而是狄云枫这个凡人。 狄云枫在一处风蚀残年的木梆下站着,抬头打量着破烂门后头的地界,就是这个镇子,名曰:“金鸡镇” 金鸡镇上多是养鸡大户,大致是因此得名。 狼是喜欢吃鸡的,就是变作妖也改不了天生的习性,就好比狄云枫喜欢喝酒。 狄云枫终于敢在一家馆子消遣酒肉,酒再贵他也要喝,而肉则是一桌子鸡,烧鸡,烤鸡,酱鸡柳,剁椒鸡杂……这里的鸡肉就好比其他地方的白菜,他干嘛吃不起? 一大桌酒菜竟被他吃得一干二净,结算之时也才要了一两银子。他满意地拍了拍肚子,正要离去,可这时却有人拉过他,行话道:“兄弟,做不做生意?” 出来跑江湖的自然晓得所谓“生意”何意,狄云枫想:苟老道还不知死活,上个月工钱也没结,自己手头的银子也不多,来年还得替海生补贴家人……若是有生意上门,再怎么也要听听看不是? 拉人喊话的是个篷面老头儿,大布褂子酒糟鼻,倒是笑容随和又真切。这类人在江湖中俗称“猎头”,就像是青楼里的“鸡公”一样,拉人入伙儿,介绍买卖从中捞油水的。 生意人就是生意人,老头儿观其颜色便笑得狄云枫有兴趣,便拉过一旁坐下,轻声道:“好活儿,办好了五十两银子,包食宿!” 五十两是高价,行里人都晓得这个价的意义,不仅是好活儿,还是大活儿,卖命的活儿!狄云枫现在自我感觉良好,妖他都能杀,还有别怕的事儿?便道:“说说看。” 原来在镇尾有个姓金的养鸡大户,人称“金三爷”,家里三代都以养鸡为生。生意是越做越大,但近期却不知招惹了那路神仙,鸡场里的鸡一夜就要舍上十几只,开始认为是黄鼠狼作怪,只差一伙工人守夜,不料工人夜没守住,丢了三条命,还疯了一个。那疯子便喊是妖怪,是妖怪。流言传开后镇子上的人都说是黄大仙偷的鸡,金三爷也只能暂停养殖,这不,请仙长又请杀手的,帮忙除妖呢。 方才那老头儿姓胡,当“猎头”自称三十年,十里八乡都叫他“胡老大”,临走是他还拍着胸膛抛下十两银子说:“我这人就是靠诚信吃饭,兄弟愿意来卖命,我自然要好生招待,这些钱五两是定金,另外五两便送老弟找婆娘消遣!” 酒馆里都叫说“胡老头你仗义呀。”“胡老头真大方呀。”,狄云枫一声冷笑,将钱收好后便走出了酒馆儿,但步子才踏出门便叫人给拽了过去,听一人道:“兄弟,我有话要和你说。” 闻声是个年轻人,一见果真十五六岁,油头篷面衣衫褴褛,是个小乞丐? 这里人人称兄道弟,但真正将之当兄弟的又有几人?狄云枫撒开他的手,冷声道:“有事说事。” 那小乞丐却先问:“兄弟,瞧你模样不像是西北人吧?你从哪儿来的?” 狄云枫再瞥了小乞丐一眼便转身离去,他没打算和别人拉家常。 小乞丐却赶忙跑来将他拦下,冲他笑道:“兄弟你别误会,我是来劝你莫上当的,方才那胡老头儿又说胡话骗人了,我怕你被骗去了命!” 这倒不奇怪,干胡老头儿那一行的基本三句话中一句真,还是添油加醋的真。就好比鸡头与你说:我家小姐肌肤如玉,前.凸.后.翘,结果见了面儿,才知人老珠黄,一马平川,活儿还不好。 其实杀手不会在乎真话假话,只要银子能捞到手就行,当然也不会去在乎小姐多漂亮。干他们这行的,连生死都已置之度外,还讲究这么多干啥? 那小乞丐左右顾看了一阵子,发现没了人才轻声道:“你方才去的那家客栈,里头的常客都是胡老头儿的托儿,专门哄骗你们这些外乡人去卖命!”他咽了咽口水,再将声音压低了些道:“兄弟你不知,金三爷家可不止死了三个人这么多,连着去的老道士和跑江湖的,拢共死了不下十个!他们都叫人硬生生拧了脖子,肠穿肚烂,血溅一地!” 狄云枫不动声色,眯了眯眼睛反而露出一抹笑,若真如小乞丐说这般,那偷鸡的妖怪非狼妖莫属。顺着狼妖找到狼王,杀之还能得五十两银子,好买卖,好买卖! “喂,兄弟,你不是被吓傻了吧!唉……你也算倒霉,收了胡老头儿的定金便没有反悔的余地。我看不如这样,你顺几两银子给我,在死后我替你找最好的二皮匠缝头,还喊我师傅给你做法事,并叫寿材铺老板做一口好棺……算起来拢共要十两银子。” 原来这小乞丐也是个赚外乡人钱的生意人。 狄云枫暂时还没打算死,回一句:“不用了。”随之朝着镇尾走去。 小乞丐又紧着脚步跟上来,奉承道:“兄弟初来乍到,我可以做你的向导,我知晓哪家赌坊不黑,也晓得哪家窑子的姑娘漂亮……”他见狄云枫的还不理会,哀叹一声,似要拿出“杀手锏”,见其往怀里捣鼓了几下,拽住一张符咒在狄云枫面前晃了晃,并扬起下巴道: “兄弟,这玩意儿可是我师傅亲自开过光的,镇妖驱鬼诛仙屠魔,那是无所不能!你要是带上,方可保你今夜平安!” 瞧符咒,狄云枫顿下脚步,眼中闪过一丝惊疑,这符咒他必然忘不了,这不就是芊儿临走时给每人发的救命符?他也正是用这张符咒将邪龙眼睛戳瞎的! 小乞丐见狄云枫来了兴趣,赶忙道:“哟?兄弟总算是识货了,喏,二十两银子我亏本卖给你了。” 狄云枫试问:“小兄弟,这张符咒真是出自你师傅之手?” 小乞丐挺起胸膛鼓吹道:“那可不是?家师乃天仙下凡,龙虎山第一百六十八代弟子,本为大燕国师,后云游四海,以斩妖除魔为己任,誓言拯救天下苍生!” 狄云枫挑了挑眉:“哦?那你师傅是不是姓苟?” 小乞丐张目惊呼:“兄弟,你怎么知道家师的姓氏?!” 狄云枫轻蔑一笑,心头却暗喜:还以为上个月工钱打水漂了,没想到竟还给安排上还上,那苟老道这几月来该坑蒙拐骗不少钱,不会差我这二十两吧? 正文 第一卷 江湖·春秋 第十五章 夕阳无限好,来日在黄昏 ? 镇外三里有座桃花亭,里头本该是供人亵玩赏花之地,但不知何时开始桃花不开,桃树也枯,这间亭子便也和着荒废了。 桃花旧梦该是许久前的事了,此处若真存在桃花林,想来以前的金鸡镇也是个水土富饶之地,只可惜眼下一片黄土,寸草不生。 小乞丐名叫张小二,土生土长的西北人,从小吃着苦头长大,手上也有些三脚猫的功夫,也正是如此,苟老道才收他做了徒弟,说是传承他衣钵。 苟老道能有啥衣钵?坑蒙拐骗不成?其实偷骗之道亦是道,苟老道能够骗到大燕国师一职,想必骗术也是相当了得的。 小二领着狄云枫来到桃花亭时苟老道正张嘴扯着呼噜,石桌上倒歪着几只空酒壶,一把散乱的花生壳儿,一些被啃得干干净净的鸡骨头…… “嘘,师傅他最讨厌的便是睡觉被人打扰,兄弟你先到外头坐一坐。”小二轻声提醒着,自顾开始收拾起桌上的残渣。 狄云枫莫名一笑,心头感慨道:这苟老道寻了处遮风挡雨的屋檐,并收了个勤快伺候他的徒弟,形如乞丐般模样却过着神仙般的生活,此番若说是养老,岂会差尓? “兄弟,里头我收拾好了,你先进去坐。”小二招呼道。 狄云枫则偷偷拾起一粒石子儿走进小亭,坐下时弹指一发,刚好打在苟老道的大鼻头上,只听“哎哟!”一声惨叫,苟老道从木椅上翻起,揉着鼻子四处张望,并骂道:“谁呀!哪个龟儿子偷袭我!” “师傅您怎么了?”小二赶忙跑进小亭询问情况,狄云枫却笑着答道:“看来你师傅是做噩梦了。”他这么一说才叫苟老道盯向他。 苟老道定然是认得狄云枫的,他睁大眼睛,嘴里不知叨叨叭叭着什么,他从木椅上翻下来,绕着狄云枫瞧了几圈才坐下握着狄云枫的手道:“那个你……你叫啥名字来着?” “姓狄,名云枫,西南渝州人,三月七号找你报的道,到此已过去四月零三天,”狄云枫顿了顿才伸出手,索要道:“一个月二十两,四个月就是八十两,苟道长是不是该给我算工钱了?” 当狄云枫说完这一席话时苟老道已哭得老泪纵横,嘴里头还不停支吾道:“果……果真是见着个活人了……” “呃……”狄云枫嘴角一抽,挣开自己的手,这苟老道莫不是在打感情牌?想赖账!于是他清了清嗓子道:“苟道长,咱们一码归一码,就算是亲兄弟也要明算账,这——”还未等他说完,苟老道便唤道:“小二,去我包袱里取张一百两的银票来,拿到镇上买两坛十年陈香的花雕,再带些下酒菜来,我要款待贵客!” 狄云枫惊讶不小,苟老道这只铁公鸡怎突然变得这么大方了?他摇了摇头本想拒绝款待,可才要开口小二却已往镇子上跑去,真是够听话勤快的。他笑道:“苟老道,你得这么个孝敬的徒儿也是上天对你的照顾不是?” 苟老道抹去一把辛酸泪,悲叹道:“历经磨难才得来的日子最叫人珍惜,我已年过花甲,对所谓的钱势已不下心,只想则一方净土,安享晚年罢。” 酒还未送来,苟老道便将那些酒后该吐的感慨全都吐了出来: 原来当时他被妖人吓晕,醒来之时地上遍布了江湖客的尸体,他受不小惊吓,还曾试过掐碎通信符,但仙人若真愿意来救又何必当夜不出手呢?他心灰意冷,将所有江湖客身上的钱财与符咒都收了去。可大漠无疆,路只能是在脚下,但他不失幸运,没走上两天便遇见一只去西北做买卖的骆驼队。他就这样随着商队辗转到了西北。 到了西北后他凭着自己那两手吃饭的本领,四处帮人抓鬼做法,且手头还有仙人亲画的救命符,日子过得很是充裕。渐渐地他便心生了隐退之心,于是找了个勤劳的孩子做徒弟,授其本领也好给自己养老。 “往些天我老做噩梦,都是那些江湖客来找我索命的,我心头实惭愧得很呐,”苟道人哭得老泪纵横,他又捧着狄云枫肩膀道:“狄少侠,你可不要怪我,谁敢知竟真有妖怪在世?谁敢知那些仙人会见死不救?” 狄云枫心子软,况且这苟老道也一把年纪了,老来泪不能算做搪塞,于是出言安慰道:“苟道长莫要伤悲,做咱这行的本就在刀山火海里闯,死人也该自己背时。不如这样,他们的尸骨还在镇子上,你蓄点儿钱将他们的尸骨找回,就当是给他们发工钱了,这人死总要入土为安嘛。” 苟老道听完这话眼睛一亮,当即便起身拍板儿道:“那好!我们现在就去,我将手里头的几千两银子都拿去替他们办丧事,保证风风光光的!” “呃……现在怕是不行。”狄云枫摇头道。 “是为何?”苟老道先是疑惑,但随后又慢慢坐了下来,他这才想起问道:“对了,说起狄少侠,先前我还以为你也死了,你是怎生还的?又为何辗转到了西北来?” 狄云枫掠挑眉梢,若是自己讲出自己所历经的事迹,苟老道必然不信。于是就随便编了个凭运气脱身的理由,至于为何辗转到西北,他也挑了些有的没的说于苟道人听。 谁知苟道人听完,却大惊道:“狄少侠,你还要去替金三爷除妖?!”他又赶忙劝道;“狄少侠,不可去,不可去!那地方邪乎得很,恐怕真的是有妖怪出没,你还是别去送命了。” 狄云枫笑着,摆手道:“收人钱财替人消灾,我既然拿了别人的定金,再怎么也得去走一遭不成?再说了,这世上哪儿有那么多妖怪?” “可是——” “苟道长勿要担心,今夜我就去走个过场,要是真有妖我一股溜儿就给逃了,哪儿能留在里头送死不是?” 狄云枫说着,见夕阳已西下之意,也起身告辞道:“这太阳也快落山,我也该镇尾报到。还请苟道人今夜就将行李快马收拾好,明儿一早我便来找你,咱携程走一遭。” “可咱这酒肉都还未吃呢,吃个饭也不着急……”苟道长口头挽留,但心头却知晓是留不住狄云枫了,便从怀里拽出一把“救命符”,尽数递给狄云枫道:“狄少侠不妨这些玩意儿带上,没准儿派得上用场……我呸!岂能派上用场?派不上的,派不上的!” “哈哈,老道人就放心好了,这东西发动一次可要十年阳寿,我可耍不起这个。” 狄云枫执意离去,苟老道也只能亲自相送,待到镇口时苟老道终叹一句:“狄少侠珍重。”便摇头离去。 狄云枫回首瞧向苟老道,其背影既消瘦又佝偻,而恰巧这时日落西山,流云似火烧,万山夕阳红,苟老道沧桑孤老的背影时实应景,如夕阳般孤独,如夕阳般迟暮。 这正是狄云枫怕见夕阳的缘故,沧海一粟,风火尘埃,岁月可曾绕过谁? 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 “师傅,师傅,酒给您买来啦!那酒馆老板没见过银票,起先还不敢收呢,这才耽搁了时间嘛……” 小二提着酒肉赶上去,嬉笑着,亲昵着,苟老道也出手抚了抚小二的头,宠溺着,疼爱着,在夕阳下,似映出了一抹说不出的美,永恒的爱。 蝴蝶是会眨眼睛的,每眨一下便会留住一次永恒。 狄云枫嘴角微微一笑,取下腰间酒袋,边饮边享受着落日余晖所带来的无限温柔。 他知道自己变了,却说不出具体为何而变、变在哪里。但他心头明白,自己以后一定会多说些话,也不会再去讨厌夕阳了。 因为。 夕阳无限好,来日再黄昏。 正文 第一卷 江湖·春秋 第十六章 今夜杀狼王 ? 一声狼嚎带走最后一抹余晖,当然小镇上的人们听不见,他们可没有狄云枫这样的顺风耳。 近几日来金三爷家闹妖怪的事情搞得全镇上下鸡犬不宁,县上还下达了宵禁的文书,所以一到晚上,金鸡镇便冷清得很。 夜才刚刚来临,归家绝不逗留,关门也当机立断。狄云枫走着走着,便发现整条大街上仅他自己一人,街旁的灯笼昏黄,街尾却连灯也未点一盏。 “是胡老头儿介绍来的大侠嘛?”忽然有人挥手招呼道,隔着老远。 狄云枫快步走了去,点头道:“是我。” 招待的是个中年人,留着小山羊胡,瞧穿着模样不像是穷人,他提着个灯笼先冲狄云枫笑道:“大侠您好,我是金家的管家,我信谢。” 狄云枫点点头,四处瞧了一遍,又对四周的波动探索了一番,当即皱眉道:“谢管家,今夜就我们二人守夜?” 谢管家咽了咽口水,先道:“近段时间的事儿邪乎得很,金家鸡圈晚上已没人敢靠近,”说着他便将灯笼塞到了狄云枫手头,又快语道:“我可没那个胆子来守夜,只是来接应大侠的,大……大侠好自为之,时候不早了,我得赶紧回去了。”他说完便快步地朝镇东头走去,边走还边摆神仙:“冤有头债有主,妖魔鬼怪莫找我,莫找我……” 狄云枫摇了摇头,举着灯笼走进宅子,宅子分为两部分,一边儿是给人住的,另一边儿则是鸡圈。他先绕着鸡圈巡查了一遍,确保没有动静后才走进值班室。 金家人倒是懂得作细,值班室里摆满了一桌子酒菜,虽说不上玉盘珍馐,但十三道也不见重样儿的菜色。 一般死囚犯在死前都会吃上一顿可口的“断头饭”,这一桌子酒菜大致也是这么个意思。 狄云枫可不想去触这霉头,毕竟屠龙一事大部分是靠运气,真正意义上的斩妖除魔其实心头也没多少底气。他只抱过一坛酒与一叠牛肉干,坐上屋顶去边赏月色边饮酒。 几月来,每当夜深人静之时他都会将那块“青月令”拿出来摸摸瞧瞧又嗅嗅。 女子香如故,思念绕心间,温柔共枕眠,难忘春宵时。 他不仅对月长叹:“我心中的仙子,你究竟在哪儿?” 不知不觉一坛美酒被他饮尽,酒入愁肠化作相思,他醉得有些深了,同时夜也深了去……这时,仅听“嗷呜”一声狼嚎划破寂静的夜!鸡圈里的鸡也开始焦躁不安! 妖终于来了。 狄云枫一个鲤鱼打挺腾空跃起,其脸上何来醉意?他睁大眼睛,眺望三里外狂奔而来的几头狼妖,紧着眉,执起刀,飞身跃下屋顶,又到鸡圈里寻了处隐匿之地,守株待兔。 狼妖有三,肆无忌惮地冲进鸡圈里捕捞,抓着便往嘴里塞,一口一只,鸡毛都不吐。若说畜生还可以理解生饿,但偏偏是妖,落魄到偷鸡吃,也太磕碜了吧? 鸡飞喧闹正好替狄云枫做了掩护,他蹲至狼妖渐近,看准时机,跃起一刀便削断了一只狼妖的脑袋。 仙刀就是仙刀,手起刀落,见血封喉,绝不拖泥带水! 另两头狼妖见同伴被杀,动怒之余张牙舞爪就要袭来,狄云枫则先发治人,刀脱手而出,听一声斩空,一道寒芒,蝴蝶.刀准确无误地刺进一头狼妖的胸膛! 瞬杀两头狼,已叫那第三头狼心生畏惧,它断不敢往前,只能呜咽一声变化出狼型,灰溜溜地往山外镇子外逃去。 狄云枫拔刀回鞘,先让那逃狼跑上一段距离,之后才寻着气味儿紧跟上去。 …… …… 狄云枫跟去大致十里路,他来到一片荒芜的黄沙岗,此刻狼的气味已浓郁到极致,在山岗中亦有狼的踪影,甚至在山顶还能瞧见一只银狼啸月! 那就是狼王,错不了。 狄云枫怒瞪着狼王,手头的刀握得发颤!今夜,已是报仇雪恨时刻!身为江湖人,快意恩仇绝不含糊! 他刻意绕过山岗与狼群,凭着信念从陡峭的后山壁一点一点地往山顶爬去,历时半个时辰后,大汗淋漓,手上的厚茧都已磨破。好在功夫不负有心人,登顶之时狼王依旧未走。 他小心翼翼地匍匐在草地上,狼在捕捉猎物时便是这种姿态,潜入敌人身后,寻找无暇盲点,最后飞扑而上,一口咬在猎物咽喉! 随着距离不断地靠近,背后的蝴蝶.刀也一点儿一点儿地抽出,刀光对月寒气逼人!待临近狼王不到十丈之后,他猛然一拍地,从地上飞起,“呛!”的一声蝴蝶出鞘,十丈!十丈是他必杀距离! 见他腾空跃起,刀光如银龙般直冲狼王的咽喉! 他不是个合格的杀手,但他绝对是江湖中排名前三的刺客! 正当他信心满满地以为自己刀能刺穿狼王的喉咙,狼王却斜身一闪,轻而易举便躲过了他这一杀招!他瞠目结舌,先不去想为何失误,再咬紧牙关想刺出第二刀,但他甚至还未起势,一只狼掌劈头盖脸朝他砸来!他只能用刀做防,可这一巴掌的力道实在足劲,竟一击便将他拍出了三十丈开外! 狼王化身人形,对月睥睨着狄云枫,出言不屑道:“能一刀杀我两个族人,我还以为你是天上来的修士,却没想到仅是个凡人。” 这时,群狼也亮着萤眸步步紧迫,通通上了山岗,没一会儿一会儿上百头狼妖已将狄云枫团团包围。 狄云枫咬牙喘着粗气,右手上虎口已被先前那一击震裂,提刀都微微发颤,但尽是如此他心头那份必杀狼王的信念却从未消逝! “我连邪龙都能屠,何惧你这区区狼妖?!”他怒吼一声,右手刀换左手,蝴蝶紫芒惊现!刀魂护主,一道紫色屏障使群狼望而却步,狄云枫腾空跃起,更不管狼妖如何飞扑,一步跨出三十丈,蓄满了力道朝狼王砍去! 狼王不敢硬吃这一击,往后一跃退出三十丈开外,狄云枫乘胜追击连砍八刀,但狼王却一一避让不予反击。此时他已气喘如牛,一副气力用尽的模样。 “我想起来了,你才是那夜杀我族人的臭小子,”狼王说过,又纳闷道:“不过我清晰记得分明一拳就将你打死了,你怎还能活到现在?” 狄云枫不屑与之扯皮,恢复了些力气后又提刀朝狼王砍去。狼王不再躲避,大声呼啸,凶戾尽显!其周身透出一股惊天妖气,拳头化如狼掌,对准狄云枫隔空打出一拳脉冲! 蝴蝶.刀刃只与脉冲僵持不到半息便败下阵来,狄云枫受挫,又被这一击打出三十丈开外! 狼王赢势,还加以嘲讽道:“勇气可嘉,武器精良,速度也够快。但可惜终究只是个凡人,你碰都碰不到我。” 狄云枫抻着刀从地上爬起,左右手都已麻得没了知觉,胸膛也像似塞了什么东西,经不住就一口鲜血喷了出来。若不是蝴蝶.刀帮他抵去方才那一拳的大部分威力,只怕他的五脏又得被一拳震碎。他咳出几口血,苦涩发笑: 果真现实与想象是存有差距的…… 狼王信步走至狄云枫跟前,只手掐住狄云枫脖颈,又猛地往其肚子上揍了两拳,轻哼一声:“蝼蚁!”就要将狄云枫尸体抛去喂狼,但这时狄云枫却用双脚死命地缠住他的腰,不论如何甩都甩不脱。 “还没死透么?!”狼王怒呵一声,扬起拳头又猛然轰砸在狄云枫胸口,拳拳到肉,拳拳碎骨,他直至将狄云枫身体都打变形才松开拳头! 但狄云枫却没有松脚,反之勒得更紧,更紧! “你究竟是人是鬼?!”狼王惊呼,狄云枫的执念已让他感到骇然! 狄云枫微微仰起头,信念与杀气交融在双目之中,褐瞳若染赤金之色,脑海中尽是海生憨厚的笑容,那样一个汉子,为了自己家人不受一辈子苦的汉子,却落得个客死异乡…… 狄云枫怒火滔天,张扬着血口一字一句道:“我要为海生报仇!”话出,一道隐秘又强大的气息透体而出,他隔空召回蝴蝶.刀,聚生命的力量,以生命的意义,挥刀落下,化出一道亮过天边流星的紫芒,瞬斩狼首! “吧嗒吧嗒!”狼王的人头从脖颈跌落在地,睁大双眸,死不瞑目,他到死都不相信自己竟被一个凡人斩首。 狄云枫自空跌落在地,死又何惧?他淡然一笑,男人说话就该算话,海生,我替你报仇了…… 正文 第一卷 江湖·春秋 第十七章 今日黄花落幕,明日沧海桑田 ? 黑夜散尽,朝阳初生,一抹曙光从地平线下头四外张扬,刚好与狄云枫打了个照面,一只蝴蝶悄悄落在狄云枫鼻头,散了些花粉,抖擞着翅膀追逐夕阳而去。 狄云枫揉了揉发痒的鼻子,翻过身去想继续瞌睡,可人既已醒,怎不觉四周异样?他猛然睁开眼,鲤鱼打挺站起身来,下时一阵凉爽的山风扑面而来,他一阵哆嗦,醒了神他才想起了昨晚的一切,他摸了摸周身,若是没记错自己该被狼王打烂了才对……可如今一摸,身体完好无损,人也精神抖擞、生龙活虎。 “看来阎王爷都不敢收我了……”狄云枫苦涩一笑,虽不知死而复生的奥秘如何,但能活着已是大幸。 山顶不远处躺着一具断头狼尸,毛发灰银,是狼王死后化作的原形错不了。狄云枫找到狼头,将里头的玄黄色妖丹扣出,又将狼皮扒了去,心想:这两件都是宝贝,待以后路过大城市再转手卖出去,又是一笔不小的收入。 随后便往镇尾的金家鸡圈里走去,那里能领个五十两工钱。 日出东方,雄鸡报晓,金鸡镇一到清晨便能吵死个人,不仅是鸡鸣,人声也鼎沸得很,大致是他们晚上出不了门儿,想趁着白天多出几趟。所以老早便能听见菜农、小贩的叫卖声…… 狄云枫回到鸡圈后将两头狼妖的妖丹纷纷挖了出来,狼尸就摆在大门口,一来二去的,观赏看热闹的人还真不少。 “咿?还说是黄鼠狼偷鸡,分明是大灰狼嘛……” “这狼怕是也太大了,该不会真是狼妖变的吧?” “快看,谢管家和胡老头儿来了,快让让,快让让,也好听个玄乎明白。” 大伙儿纷纭着便让开一条道儿,谢管家与胡老头儿急忙赶来,身后还随着几个虎背熊腰的壮汉,谢管家一见地上的狼尸,惊得话都吞吐: “对……对对!就……就他娘的是这些妖怪!” 狄云枫早已在门口等候金主多时,他走来,伸出手,也不多说,便冲谢管家与胡老头儿索要道:“除去五两押金,还有四十五两工钱,你们二人谁给?” “哎呀!真壮士,真大侠呀!” 谢管家高兴得先是忘了结钱一事,他拽过狄云枫,热情道:“大侠快随我去府上一叙,三爷他必定要倒酒敬英雄的!” 狄云枫哪儿能和他耽搁?直接便拒绝道:“不去了,把那四十五两银子给我这桩买卖就算达成了。” “这……”谢管家犹豫不决,胡老头儿则掏出个钱袋搭在狄云枫手头,豪迈道:“这里头有一百两银子,四十五两做你的工钱,五十五两就代表咱金鸡镇民对你除妖的感谢!” 狄云枫掂了掂手中钱袋儿的分量,倒实称!便满意地点了点头,在众人的欢呼下慢步离去,待走远后他才趾高气扬地、会心地大笑出声。 做好事的感觉实在不赖。 他毕竟也才二十出头,又不一定是个深沉的人。 “兄弟!兄弟……” 才走至村口,一阵叫喊从枯树下的路口传来,狄云枫定睛一瞧,发现是小二与苟老道,这师徒俩同坐一辆马车,在马车旁还拴着一匹赤色大胡马! 狄云枫直走至马儿跟前,抚了抚其顺手的鬃毛,问道:“胡马大宛名,此良驹是给我用的?” 他发问时已解开栓绳并翻身跳上马背,屁股垫实后又十分满意地点了点头,大赞道:“不错,不错,这马和老子很配!” “自然不错了,这可是我连夜赶去落日马场挑得,还费了五十两银子呢!”小二又揉了揉鼻子,冲着狄云枫龇牙笑道:“昨日我还担忧你今早回不来呢,看来咱这五十两银子没白花,宝马配英雄!” 狄云枫爽朗一笑,吁马踏出步子,去过了黄沙镇还要去沧海,长路漫漫,怎少得了千里良驹? “对了,狄兄弟你——”小二才要发问,苟老道便赏了他一记脑壳钻,并斥责道:“兄弟兄弟,兄弟也是你叫的?狄少侠若是你兄弟了,那不就小我一辈了?你是要为难师傅不成?” 小二挠了挠头,赶忙改口道:“狄大哥……我该叫狄大哥才对!”他便冲狄云枫笑道:“狄大哥,你快来说说你昨日是怎降住那妖怪的?” 狄云枫抽了抽鼻子,豪迈地望着前方践行之路,仰头吞下一口酒,开始添油加醋地讲道:“昨夜月黑风高,北斗七星移位,我夜观天象便知……” 长路漫漫,又怎少得了故事? 故事很长,君若有酒,都该来听我娓娓道来! …… …… 三月后,九月末,至深秋。 黄沙镇乃至整个北疆,一年四季不开花儿,都该是那个鸟样,凄凉,凄凉,凄凉。 不过好在秋天是不吹沙暴的,所以空气要清晰得多,有蓝天白云晴空万里,也算是对这凄凉地的一种莫名安慰了。 狄云枫与苟老道在三日前就已抵达黄沙镇。 江湖客们死去的荒镇距离不算太近,先前是乘仙舟去的,要是用脚杆子跋涉的话来回起码也要一个半月,所以这几日苟老道正忙着招纳工人,车马,酒水,食宿都得考虑周全。 今日黄昏,夕阳西下时,狄云枫捧着一坛生酒在海生坟前坐了下来,陪故人。他先仰头灌下三大口,冲得肚子里火辣辣,呛得眼泪水直流,却皱着脸笑道:“看来还是这生酒来劲儿!” 他又将酒洒地敬土下的海生,举坛同天敬黄昏夕阳,再仰头鲸吞敬自己,最后将酒坛随手一扬,“啪!”的一声酒坛迸裂,是敬远方未来! …… …… 昨日黄昏,今日黎明。狄云枫总能准时的在朝阳升起的那一刻睁开眼。还是这间什么也没有的屋子,还是这张连枕头都没有的床……这次他没有鲤鱼打挺做一气呵成的动作,而是慢慢下床,穿衣穿鞋,一番洗漱后才背起蝴蝶.刀,捧起海生的骨灰坛推门而出。 苟老道仅喊到八个工人,其中三个还是体态宽裕的中年妇女。自从狄云枫等人走后,黄沙镇上的窑子与赌坊再也没人光顾,小姐们只好远走他乡另某“生路”。 小姐随着走了,汉子自然也待不住,久而久之黄沙镇上除了几个情怀户就再也没人愿意留下来。只怕过不了多久,黄沙镇也得荒了。 今日黄花落幕,明日沧海桑田,最是人间留不住,朱颜辞镜花辞树。 岁月转变得太快太快了…… “狄少侠,你来得正好,要不你再随我走一遭?有你在我才放心呐……” 还未走至村口,苟老道便高声招呼着,他屁颠屁颠儿跑来,扬起手比出三根手指道:“我给你三倍的价钱如何?” 狄云枫摇了摇头,并拍了拍怀中的骨灰,笑道:“我是想帮你来着,可我也正急着带人回家,来来回回的多走冤枉路?再说了,都过去几个月了,沙漠里干燥,那些尸体早就剩白骨,你们几个搬得动的。” 苟老道知晓狄云枫心意已决的事情自己劝不动,便也不多说,只是独自将狄云枫拉至一旁,神神秘秘道:“狄少侠,我有一些宝贝要给你。” 狄云枫挑着眉,挺想看看苟老道口中的宝贝是何物,苟老道虽人抠门,但长年累月坑蒙拐骗,得来的宝贝应该不错。 苟老道在自己挎袋里捣鼓了好一阵子才取出个金丝绒的小袋子,递给狄云枫,如托付大任道:“苟老儿我一辈子都想寻仙问道,但这事儿也得分人和机缘。我不行,但我看得出狄少侠,你得行。” 狄云枫诧异地望着手中的小袋子,见过,芊儿与明尘的腰间都挂着这么个储物的小袋子,他问:“这是修仙之人所用的袋子,老道人可曾打开过?” 苟老道抚须长叹道:“这个储物袋乃我四方游历时偶在一座山间里寻得,当时袋子旁还有一具白骨,应该是哪位仙人在凡间陨落时留下的,”说时,他遗憾地摇了摇头:“可惜我生不出灵力,所以一直都未将这袋子打开过,也算是毕生的遗憾了。” 狄云枫能感到这袋子里头的灵能波动,但想要触摸打开的门路,怕是要后续了。他将储物袋收好,苟老道也差不多该出发,双方在各辞“珍重”后,就此分道扬镳。 沧海又是个怎样的景儿? 正文 第一卷 江湖·春秋 第十八章 何处惹相思,涟漪月满楼 ? 沧海月明珠有泪,蓝田日暖玉生烟。 若问何处惹相思,莫叫涟漪月满楼。 月满楼乃沧海之上的一颗明珠,每至月夜它便会摇摇上海,过一夜笙歌载舞,求一世男欢女爱。它修筑在一座巨船上,巨船吃水太深,所以从不靠岸,想要上船的人就还得从岸边儿泛三里舟程才行。 它不是海市蜃楼,但寻常百姓便看它为海市蜃楼,因为对于百姓来说,想登上那条富丽堂皇的大船恍如海市蜃楼一般缥缈,遥不可及。 仙途遥遥无期,乐途遥遥无距。 今夜是满月,秋水共长天一色,莫看大船行驶在海平面上,摇奖却仅泛出点点涟漪,月满楼中四平八稳,丝毫不见摇曳之像。楼中玉盘珍馐,金樽美酒,琵琶箫铃下,见的是才貌双绝的风尘歌舞姬。达官贵人们就坐在舞榭歌台下,品酒,赏美人,谈笑风生。 这种消金库的确非常人所不及,为求美人一支舞,一首歌,一掷千金也不足为奇。 今夜,月满楼内歌舞升平,楼外却守得比皇宫还要严实,从大楼门至前后甲板,内仓外仓,无一不是带刀的壮汉保镖守护着,且个个目不转睛、敬职敬业。 今夜有贵人上楼? …… …… “咻!”忽而一道黑影闪过,又听“啪啪!”两下,守候在侧前的两个汉字被人从后颈切晕,黑影又将二人拖下暗仓,收拾干净了才拍拍身上的尘土,若无其事地走出来。 果真是人靠衣装马靠鞍,狄云枫多了八分俊朗,他身穿一件绫罗披紫衫,束发露银簪露天堂,脚下是玲珑宝靴,腰带也是鎏金镶边儿的麒麟绣。他又将蝴蝶.刀改用手持,这刀本就绣美不俗,而他吞龙珠后的模样也显得刚毅威严,乍得一看还真有几分笑傲江湖的大侠风范。 英雄风流,所以江湖中不少成名的剑客、大侠都会来月满楼把酒言欢。多他一个狄云枫谁都没意见吧? “唉……找到海琴便算将海老哥的夙愿全都完成了……” 狄云枫轻叹一声,努力让自己像是个豪气万丈的侠客,昂首挺胸,大步流星地朝着月满楼里走去。 时间零落稀碎,世道无常变迁,春去秋来花开花落,从西北来沧海,狄云枫算是徒步走遍了整个大燕,从去年的秋末直至今年的夏末秋初,历时整整一年才来到海滨。 这一年来,走过路过便接一些斩妖除魔的奇闻差事,说到底凡间还是有些小妖小鬼作祟,而且人们迷行封建,诈唬下都愿意出高价银两消灾解难,所以一路走下来他捞到的油水可真不能算少,有一千多两银子。 到了沧海后,他又沿途遇见个卖身葬父的可怜女子,施舍去五十两叫其安葬了父亲,那女子执意要以身相许,他心中只有那销魂夜后的九天仙子,又怎会多添情愫?于是他无奈之下只能带着女子一路前往海生故里,正好海生有个弟弟,便叫着女子跟了海弟,还赠了三百两做彩礼钱。 海弟与女子成亲后不久,他又整整花了一百两银子给海生办了场十里八乡最风光的葬礼,算是尽了该有的义务。 后来他又从海弟口中得知,海生的妹妹海琴已卖身去月满楼做丫鬟,也不知道伺候哪家歌舞小姐。 若说月满楼里的歌舞姬是枝头凤凰,那她们的贴身丫鬟就是金喜鹊。想要替海琴赎身的话还得花大价钱。 海弟热热闹闹娶亲,海生风风光光地入藏,那赎走海琴也得光明正大!于是他咬牙花去三百两银子,添置一身儿有排面的行头,欲上月满楼,可谁知登船还要船票?他唯有狠心花五十两依了张船票,待他拿着船票欲登船之时,又被看门太保告知,需月满楼主的邀请函才能上船…… 早知如此,还不如动点手脚,枉费了老子五十两船票钱! …… …… “咵——”狄云枫推开大门,一股酒香混杂着女子香扑鼻而来,却不是窑子门口那种刺鼻的风尘气味儿,而是淡雅脱俗的出尘气息。毫无疑问,这种地方才是真正的男人天堂——有钱的男人的天堂。 狄云枫至少瞧起来就是个富贵名流,所以他才进门便被个仆人笑脸迎去。这仆人生得白净,穿得干净,就算是下人的服饰也是用最好的丝绸料子做的……果真有钱人家的狗都要比穷人穿得讲究一些。 仆人笑迎道:“客官真面生,您贵姓呀?” “姓狄。”狄云枫如实道。 “狄?”仆人脸色有些不对,思绪了会儿又问:“狄公子有受楼主之邀么?” 狄云枫倒是被这个问题刁难住了,他点了点头可又摇了摇,询问道:“难道不你们楼主受邀就没有资格上楼来喝酒么?我又不是没钱。” 仆人忽然就沉下了脸色,并开始不客气地将狄云枫往门外推去,边道:“公子往日来咱们楼主还很乐意交朋友,但从今夜开始,船不上客,客不进楼。我不追究你是如何登船的,现在请你出去下了船,这事儿我就当没发生过,若不然——” “若不然如何?一个下人竟口气这么刁钻?”狄云枫未等仆人说完便反手扣住那仆人肘腕,想压着仆人去见见那月满楼在,可谁知那仆人竟大喊道: “来人呐,有刺客,有刺客!” 仆人的话倒是不错,狄云枫从十三岁开始便开始干起了刺客的勾当……可谁也没说过刺客就一定要杀人不是? 仆人这一嗓子才出,天纵八人!各个手持刀剑身穿黑色劲装,只瞧杀气便知乃江湖中一等一的高手,狄云枫赶忙松手后退,可他才刚跨出门槛儿,却见外头已立下十三太保,二十三保镖,以及若干兵甲守卫! 此处怎会有官兵? 这时,听一声冷哼:“哼!商大人早知今夜会来刺客,竟没想到你能如此大胆!” 人声到,人也到,手头的利刃也已到狄云枫眼前! 是一把剑!好快的剑! …… 正文 第一卷 江湖·春秋 第十九章 此女只因天上有 ? 狄云枫惊目,倒首下腰撑地,才勉强躲过这夺命一剑,他心里发毛:自己若不是长了武功,这一剑还躲不躲得开? 天下横纵剑术,如此登峰造极者非当“第一剑客卫言”莫属,见那人持一柄青锋,四十不到的年纪,须发黑白相间,衣襟随风轻扬,真似剑仙遗世独立。 狄云枫黑着脸,他与卫言交过锋,曾差点死在其剑下,所以他蝴蝶.刀却并未出鞘,在这样一名剑客面前最好不要动刀子……这仅是场误会。 “你是谁,幕后主使是谁?还有多少同党?”卫言一连三问。 狄云枫皱眉,却如实答道:“你莫要误会,我并不是刺客,我不过是来找人的。” 卫言面有不屑,异常自信地驳回狄云枫道:“我一柄梅花剑纵横江湖十五年,刺客,杀手,他们的握刀方式,以及他们说话的态度与口气,我一眼便能分辨而出,在我眼中你必然是个杀手!且武功极高!” 狄云枫瞥了一眼周围已蠢蠢欲动的护卫,话已至此,自知难免一战,便握紧蝴蝶.刀柄,不屑道:“卫大侠纵横江湖数十年,又为何要做朝廷的走狗?” “狂妄之徒,你也配揣测我?!”卫言怒喝,飞身一剑快如疾风,直刺狄云枫! 其他护卫也四面出击,架势要围殴狄云枫! 狄云枫一顾往后闪躲却不战,双拳难敌四手,更何况还有个卫言?好汉不作匹夫之勇,赎人之事又并非一时紧要的大事,以后再寻机会也不是不可……于是他只在脚下蓄力,一飞冲天,后仰跳下大海! “噗通!”一声水溅三丈,浪里白花后仅剩一点儿涟漪,待众人凭栏下望时,哪里还有狄云枫的影子? “卫大人,我们下不下水去追?” 卫言瞧了一阵水中涟漪,紧言道:“深追倒不必,大人在坐也不好惊扰,不过此人武功很高,为提防其还会再现,今夜谁都不准换班!” “是!”众人应声,很快便各自散开。 狄云枫并未真落水,而是借大船弧度隐匿在船桨下,待甲板上没了动静,他才慢慢悄悄地从船底往上爬去。 船桨随机关轴动,每摇曳一次便会敞开一条缝隙,过人并不难,狄云枫看准时机一股溜儿地钻了进去。他本以为里头会是众人划桨开大船的景象,却不然,里头一个人影也没瞧见……轴,齿,伦条,机关传动,就犹如人的手臂般精准无误地摇曳着几百只船桨。 这不由让狄云枫想起乘坐过的仙舟,难不成这座船上也与仙术相结合过?……念头才刚闪过便被他晃脑打断,管他什么仙术机关,当下还有更要紧的事情要做。 船桨乃至驱动都安置在船舱最底,往上是囤积杂物的货仓,再往上则是员工杂役的住处,舱顶是厨房,而舱上则是矗立的月满楼。海琴是歌舞小姐的丫鬟,必定活在月满楼中。想去找到她,终究还得在富贵名流中再走一遭月满楼。 想要混入月满楼,从厨舱进入不失为好法子。 狄云枫将步子放得很轻,此刻虽为晚宴忙碌时分,但也不排除会有人来船舱巡查——果不其然,他才刚入货仓之时,竟听见一阵…… 淫.声艳语? “小翠妹妹,你可让我想死了,半个月都未碰着了,我心头痒痒儿得很呐……” “哎呀你猴急作甚?今夜上头忙得不可开交,不会差咱俩的。” “好好好,今夜咱慢慢儿来。” “哎呀……你轻点儿……” 啧啧,有人在偷情。 若是达官贵人,月满楼有上好的客房,鸳鸯被绣花枕,翻云覆雨纵欢情。显然这对男女并不是,否则也不会来货仓办事儿了。 狄云枫脚步放得更轻,并侧身隐匿在折角墙后,支出头去瞧了一眼——不远处的货柜架子上,两个赤.身.裸.体之人,打架正欢。再瞧他们一旁褪去的衣物,有件白大褂,有些绫罗衣,若猜得不错,这男人该是个厨子,这女人嘛多半是侍女,二人随着主子太寂寞,等空闲时便出来偷腥…… 狄云枫苦涩一笑,心头由衷祝福这对缠绵的璧人,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在乎何时何地?……不过今夜自己有要事在身,得借厨子的衣物用一用。 狄云枫闪身而过,脚下如蝶步回游,连变两个身法儿便将那厨子的白大褂给捎在了手里,这对男女真缠绵正欢,哪能察觉他的到来? 狄云枫穿上百褂并戴上厨帽,顺楼梯上厨舱后又趁机取了个围腰裹上,厨舱里忙得不可开交,也没人会在意他的到来。 这时,忽听有人唤道:“喂,那个小子,过来帮忙传个菜,这里忙活不过来了……看什么看,就是你了!”话音落,一盘清蒸穿山甲送在了狄云枫手头。那厨子过来拍了拍他的肩嘱咐道:“小庖子,当心了,这可是蜀地来的山珍,可不比海味便宜。商大人点名要的菜肴,赶紧送上去。” 狄云枫挑了挑眉,瞧着手头的清蒸穿山甲,心里惊喜道:竟没想到这你还是我西南老乡……老乡来得正好,恰助我上楼去走一遭! …… …… 月满楼中宾客众多,歌舞升平,眼花缭乱,没人会去在乎一个传菜小厨。 狄云枫不曾知晓商大人坐在那儿,但富贵人家高处坐,那商大人必然是在楼上包厢,等楼上后,再找一处守卫最多的房间,十有八九他就在里头。 月满楼拢共三楼,二楼专为贵宾所设,墨绿色的地毯,雕花精美的凭栏,大红灯笼高高挂,一寸楠木一寸金。 光是二楼便这般富贵,那三楼又是怎样的景色? 狄云枫头一次身临富贵之地,连他这个不好物欲之人都忍不住赞叹四周奢华,渐渐,他瞧得发神,在不知不觉也已走至二楼尽头。 这时,有人按着他的胸口将其拦下,并冷声告之道:“小厨子,你该留步了。” 二楼尽头有一处镶金的大门,门外一排排带刀侍卫,狄云枫便是被这些人拦下的。 狄云枫端着菜,冲侍卫笑道:“我是来传菜的。” 侍卫接过菜:“我自会呈进去,你且回。” 狄云枫点了点头,如实奉上,并转身离去。这个商大人是谁,今夜有何目的,似乎一概都不管他的事儿。只要他的目的达成即可,可他还未走上两步,又听“哗”的一声,镶金大门被人拉开。 见是个美人儿走了出来,她眉间一点儿朱砂,娇容略施粉黛,青霓裳白广袖,身披彩绘披帛,嗯……风花雪月却不沦落风尘,此女只因天上有,人间难得几回闻。 一干凶神恶煞的侍卫在瞧了美人儿容颜后也不禁露出爱慕之色。 狄云枫若不是见过更出尘的慕雪依,只怕也会被这女子迷住。 人间绝色,国色天香。 美人儿紧着绣眉,美目中带有稍许愤怒,神色中甚是夹杂着丝丝委屈。她直直地朝着三楼走去,谁也不看,谁也不值得她看。 恰有美人从身旁闪过,狄云枫抿了抿嘴,忍不住瞧向美人肩背,不是单单看她的粉颈玉肩,心里还猜测道:先前还纳闷三楼是何地方,现在大致是知晓了,月满楼里的歌舞姬身份最高,三楼当是她们的闺房。 丫鬟都随主子住,好伺候,那海琴也应该住在三楼才是。 狄云枫暗自点了点头,下决定去三楼探一探,可直上三楼又有所不妥,他便想了个方儿,先佯装下楼,待走至楼梯转角后猛瞪把手,借自己一手好轻功直上三楼。 他又抽了抽鼻子,没稍会儿便闻见空气中特有的女子香,他咧嘴一笑,暗赞自己这‘闻香识女’的功夫了得,同时欲想随香跟上,可这时却听见一声呼喊从闺房中传出:“琴儿,快去替我烧水,那狗官动手动脚的,脏死个人了!” 随后便有姑娘劝:“楼主您可要小声些,商大人可就在下头呢。” “此地乃我的地盘,他却目中无人,可真是气死老娘了,狗官!王八羔子!” 房外的狄云枫倒意外不小,原来美人儿不仅好看还是匹烈性情的野马……还是满楼楼主?而她口中所唤的“琴儿”会不会就是海琴? 这时,见一个妙龄婢女从闺房里走出,十七八岁的模样,生得乖巧可人,仔细一瞧,模子还真和海生有几分相似。 狄云枫双颊生笑,摸了摸怀中那二百两银子与袖中藏着的蝴蝶.刀——先好生找这楼主赎人,若是她敢叫敢吵,那就只能动刀子,辣手摧花……一想到这儿,他也不想墨迹,可他才想迈步,美人却快一步从闺房里走了出来。 美人在门前犹豫了片刻,又朝四周打望几眼,最后拂袖一挥,转身朝三楼尽头走去,她步子迈得很轻,动作神色尽显鬼祟。 有蹊跷。 狄云枫故意稍等了片刻才慢步跟上。 美人很快便在尽头停下脚步,三楼尽头一张墙,空空如也。 狄云枫见势赶忙闪身躲至一旁。 美人回首,再三留意四周,直至确认无碍后才伸手在眼前空墙一阵推敲摸索。墙里应设有机关,她轻按触发,墙体便从左右自行敞开。 届时,一只大手伸出,抓住美人手臂一把将之吞入其中,再后墙体愈合,不见一丝缝隙。 好巧,好精,好隐秘的机关! 私设暗门,必然藏着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狄云枫揉了揉鼻子,心里来了兴趣,并生出一计——他转身透窗而出,攀登至房顶,大致估摸着暗房的位置,揭开琉璃瓦,下去房梁,顺着梁柱边爬边寻。 没一会儿,美人的女子香已清晰传进鼻子里。 对于男人而言,世上无非两种香最过诱人,一是陈列的酒香,二是销魂的女子香,前者烈,后者柔,二者合二为一,青楼便就此诞生了。 闻香识女人,一定得是男人必备招式之一。 正文 第一卷 江湖·春秋 第二十章 下药 ? 美人就是美人,不仅气质出尘,就连香料也搭得别致。 狄云枫在这股诱人的女子香指引下,很快便通过房梁确认密室所在,此刻他正伏在房梁上,静静地瞧着身下的一切。开先他还认为美人是在密室里藏了小白脸,可一见其身旁丑陋的男人,瞬时便打消了心中这个强差的念头。 好白菜绝不可能让猪给拱了。 密室中仅有一盏油灯,昏暗的灯光下,可瞧见美人身旁正坐着个五尺般高的男人,男人丑陋扁平,像是没有鼻子,披头散发,满脸油污,也不是亏损他,但他的的确确像是只丑陋的癞蛤蟆。 “师兄,你传唤我何事?”美人开口轻声问。 “师兄”脸上有怒,他猛地一拍桌,力道竟让木桌开龟裂千痕!他怒气道:“方才船外的动静你可听见了?难道是你的手下露了马脚不成?” 美人一把抓住“师兄”的手,悉心劝道:“大师兄你稍安勿躁,方才听人说那‘刺客’是个紫衣刀客,而且是男人,想必与我们不是同路人。” 师兄撒开手,冷哼道:“出了刺客,卫言必定加强守卫和巡逻,我们刺杀那狗官的行动也会变得愈加艰难!” 美人悠悠一叹:“可意外总是发生了,咱们现在又该如何?” 师兄拳头攥得“咯咯”发响,他愤恨道:“距离狗官远航的日子已不远,等大船出了内海,再动手血洗这帮朝廷走狗!” …… …… 经这师兄妹二人的一席对话,梁上的狄云枫大致知晓了这里头的恩怨,当今世道与江湖都很乱,而乱的根本便是“恩怨”二字,爱恨情仇,个人,世家,种族,门派……这师兄妹二人便是江湖与朝廷恩怨的典范。 莫看狄云枫是个刺客,这大燕国的恩怨他还真知道不少。今江湖豪杰四起,各大门派、世家、宗族里头的门客成千上万,其武力早已威胁到庙堂之威,所以朝廷不论明里暗里都差人打压——明面儿上定个罪,抄他满门,暗地里则是收买狄云枫这些游荡在江湖中的杀手,操刀血洗。 如此看来,出现这种恩怨也怪不得朝廷,师兄妹二人的门派若不是摸了老虎屁股,老虎岂会大发雷霆赐下余罪? 这个世上,只有立场,没有好坏。 不过这商大人沉溺于花天酒地,必定不会是什么清官,杀了他也算是为名除害。 美人与师兄商议得差不多,再受几句嘱咐后便退出了暗房,狄云枫也顺着房梁往后缩去,直至缩到那美人的闺房才停下,隐匿在梁上等着美人回屋一叙。 先听门外一阵简短交谈: “楼主,水我已经替您烧好了,趁热。” “好,我换身衣服便来,你将火烧大些,我近来怕寒。” “哦……那我叫人替你煮红糖姜茶哈。” “滑头!” “咵”的一声,房门被人推开,美人进屋,边走还边宽衣解带,那衣襟丝滑如水,才退至双肩便一股溜儿地全落了下来,狄云枫想闭眼勿视也来之不及……他咽了咽口水,其过程他可舍不得眨眼睛,不过他苦笑着心想:待会儿若是相见,怕是要被误会成淫贼了…… 美人换上一件薄丝纱衣后便走出了门。 狄云枫深吸一口气,暂压心头欲.火,恰好又见房中桌上搁着一壶青花酿,眼睛一转心想道:楼主房中的酒必定是琼浆玉露,正好去喝上两杯,解解馋,止止渴! 他想着便要跃梁而下,但这时却听“咯吱”一声细响,房门竟被人悄然顶开,见一个瘦小的黑衣人从门缝里钻了进来,贼眉鼠眼,定是不法之徒。 狄云枫又缩回房梁,饶有兴趣地瞧着底下的一切—— 见黑衣人快步走至桌前,从怀中取出一包面面药,尽数倾倒在酒壶中,再摇了摇,最后淫笑一声麻溜儿地退出了房门,其过程一气呵成,看来亦是入室采花的老手了。 狄云枫含笑摇头,女人太美果然是一种错,天下淫贼都闯一家了,就是不知这酒里头下的是蒙汗药,还是春.药? 黑衣人走后不久,美人出浴,推门而入,她盘起了秀发,穿回的薄纱紧贴出浴的肌肤,身材凹凸得十分恰当,她撩了撩耳旁青丝,坐在桌前许是渴了,便倒下一杯酒就要解渴——狄云枫赶忙从梁上跃下,一巴掌拍掉了这其手中的酒杯,并告之:“姑娘,此酒被人下了药,不能喝。” 房梁上突然落下个男人,口头还说着莫名其妙的一席话,哪个女人见了不惊?哪个女人见了不怒?更何况她还是个有功夫的女人! 美人毫不犹豫,反手一掌带着内力,直打狄云枫胸膛! 狄云枫赶忙后侧两步,拉开架势后又好言解释道:“姑娘勿要冲动,我不是坏人。” 美人呵斥:“猥琐在房梁上,不是坏人便是淫贼!” 狄云枫缓缓将头扬起,不知何时他双眼前竟绑了一块黑布。他指着自己的眼睛,一本正经地扯谎道:“姑娘不要担忧,我是个瞎子,我什么也未看见。” “信你是个瞎子,我便是个傻子!” 美人儿那里肯信?一把抓起墙上挂着的宝剑,瞬间变幻十余招,招招夺命刺向狄云枫! 狄云枫负着手,动了动耳廓,将剑招尽收耳中,从容不迫地躲过刺来的每一招每一式。 “姑娘,你若不信在下,不妨在床上躺着,我敢保证,半个时辰不到便会有人来捞你!” “无耻之徒,那也要先杀了你再说!” 美人似真的怒了,一套剑招像是要拼命,砍得房中七零八碎。 狄云枫终是皱起眉头,要是动静太大迟早会把卫言惊动,可不能让这小美人儿将自己拉入火坑。无奈之下他只好出手,听准那斩空的风声,伸出两只轻轻一夹! 剑身像是嵌了钉子一般,任由美人儿如何抽动也无济于事! 他冷声道:“姑娘,方才比试想必你也见识到我的厉害,既然如此,我若诚心非礼你,还需要下药这种卑劣的手段么?”他说完,双指一松,放过了美人儿的剑,这叫欲情故纵。 美人倒不是愚昧之人,晓得狄云枫身手不凡,便收起气势不再出手,可她心中怒气却丝毫不减,她呵斥:“纵使你武功高强,月满楼乃我的地盘,底下又有达官贵人坐镇,你还敢撒野不成?” 狄云枫耸了耸肩,一声轻叹正想说明自己的来意,可这时仅听门外响起一阵轻微的脚步。 美人动了动耳根,瞧着狄云枫将信将疑。 狄云枫只指了指床上,轻声道:“真正的淫贼来了,不信你可以演一演。”说完,他轻轻一跃跳上房梁继续隐匿。 美人不假思索,咬了咬唇,便赶忙将剑收于袖中,倒在床上佯装昏睡,这时屋外人已来到门前,却未进屋,而是用手指戳破油纸窗户,凑近一只眼睛仔细瞧着屋中概况,在确认美人躺床后,为再保险,他竟取出一只迷香伸入房中。 迷香吹出浓烟,很快便弥漫在整间屋中,美人抽了抽鼻子,刚意识到不对,可眼皮子已不听使唤耷拉下来,身子也软得无力,半梦半醒,半癫半迷,漏出一尊任人宰割的状态。 “咯吱……”门叫人推开,方才下药的黑衣人撵步至床边,瞧着床上娇艳欲滴的美人,叹道:“唉,可惜商大人要的是一手货,若不然我也尝尝鲜……” 黑衣人抹了一把口水,用铺盖将美人裹上,欲捞起离开。 狄云枫却从天而降,执掌成刀“咔”的一声将其给拍晕过去。 正文 第一卷 江湖·春秋 第二十一章 十步一杀人,千里不留行。 ? 狄云枫拉起美人,在其眉间轻轻一点,霎时,美人便从混沌中惊醒,她张望了狄云枫片刻,透出袖中剑还要刺杀。狄云枫赶忙按住她袖里青锋,并用脚踢了踢床下躺着的黑衣人,试问道:“难道你还认为我是坏人?” “万一你们是一伙儿的呢?!”美人还有戒心。 狄云枫摇了摇头,先取过桌上的酒壶,再从黑衣人怀中取出一根迷香,将两样东西摆在美人儿面前道:“销魂香与蒙汗药,显然是有人想打你身体的注意。我若是坏人,又何必将你救醒呢?” 美人裹紧衣衫,戒心与怒气这才有稍稍缓和,但依旧与狄云枫保持着态度与距离,只道:“刀剑乱世,本就没有绝对的好人和坏人,你会隐匿在我房间——居心叵测。” 狄云枫退回桌前坐下,十分淡然地索要道:“你既是这里的楼主,我便找你要一个人,一个名叫海琴的姑娘。她即是我此来的目的。” 美人惊道:“你找海琴做什么?” “看样子她就在楼中,”狄云枫颇为满意,才讲明道:“赎人,我托故人夙愿将她赎回,”之后他又从怀中取下三百两银子丢给美人道:“三百两,赎一个婢女,已是天价,可不要拒绝。” 狄云枫口气势在必夺,美人绣眉紧蹙,贝齿紧咬,犹豫着却未接过三百两银子,并疑惑问道:“琴儿是我贴身侍女,随着我哪儿点委屈了她?况且我还不晓得你的来路,”言语至此,她又仔细打量了一番狄云枫,下一刻便握紧宝剑,保持警戒并惊呼:“你就是先前那个紫衣刺客?!” 狄云枫轻叹,摇了摇头道:“我不过是来赎人,根本不在乎你们与朝廷的恩怨,本来一件小事,为何要将其复杂化?” 美人却更加疑惑:“你怎知晓我们与朝廷的恩怨,难道——” “实属复杂,莫问为何,方可保命!” 狄云枫历声打断其言,同时袖中蝴蝶振翅而出,刀还未出鞘,美人儿便已受心伤!他站起身,深知再多说已无意义,便走至门前,留一句:“人我带走了,钱你留下,还是那句话,我并不在乎你们与朝廷的纷争,我是个言而有信的人。”言毕,他就要推门而出,谁知美人却赶忙叫住他道:“公子且慢!” “公子”二字十分悦耳,欲罢不能,里头还带有尊重认可之意。狄云枫顿住脚步,嘴角微微上扬,美人有求,君子必应,他也是个通情达理之人,他回首问:“楼主还有何事?” 美人上前来,先略施一礼,才问:“不知公子尊姓大名?” “狄云枫。” “小女子姓娄,名心月,”娄心月凑近狄云枫,眸中有万般真诚,却又为难道:“狄公子武艺高强,正是我喜爱结交的江湖豪客,不如——”未等她说完,狄云枫却直言道:“你是想叫我帮你杀人?” 娄心月半咬柔唇,点了点头接着道:“当然我们也绝不会亏待狄公子,倘若那些狗官尽死,狄公子想要任何酬劳,只要力所能及,我等义不容辞!” 狄云枫摇了摇头,轻吐道:“诺不轻许,言不轻信。也很遗憾,我不感兴趣,因为……”因为人间已经没有他想要的东西了,他又要走,娄心月却又拦住他,这次娄心月一改楚楚可怜的模样,她的眼中似泛着涟漪的秋水,一滴美人泪其顺眼角滑落…… 美人计? 娄心月不知真假心伤,淡然道:“自古英雄爱美人,若狄公子做得了英雄,我便许你个美人如何?” 狄云枫遗憾地摇了摇头:“我已有爱妻,所以没得商量。”正如他对慕雪依承诺的那样,他是个负责人的男人,也是个一心一意的男人。他态度坚决,轻轻搡开娄心月,还无情留下一句伤心话:“你若真愿意牺牲色相委曲求全,为何不与那些大人都睡上一遍,将他们榨干后再下手杀了他们?枕边人乃杀手之最。” 这句话看似很对,却实属伤了美人儿心,尽管狄云枫无意。 娄心月苦笑,不屑道:“所以狄公子是在讽刺我是个放荡的女人?” 狄云枫否认道:“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后.庭花。自甘堕落放荡的女人,她们心头哪儿会有仇恨?你见过哪个妓.女会嚷着报仇?她们只会想着吃好喝好玩儿好。” 一席话叫娄心月崇拜不已,却又颔首低吟:“狄公子说得是……” “那我将海琴带走,你别有怨言,跟着你她也会受牵连。”狄云枫要走,却又让娄心月叫住:“你等等!”她赶忙去房中翻找了片刻,一会儿后她捧着个箱子递给狄云枫道:“你说得很对,琴儿是个好姑娘,她不该和我这江湖人受罪。这里头是我为她嫁人备好金钗玉镯,你捎给她。” 狄云枫欣慰地点了点头,重情义之人他一向佩服尊重,可他才接过箱子,便听门外传来一阵呼喊:“楼主不好了不好了,商大人在下头撒酒疯,指名道姓要您下去陪同才肯作罢!” 房门被人撞开,琴儿跑得太匆忙,一头栽进狄云枫怀中,疼得“哎哟”直唤,她就要摔倒,狄云枫眼疾手快将她拦腰抱住,闻其香,听其声,是海琴应该错不了。 狄云枫正想摘下眼罩好生认认故人之妹,谁知娄心月却一掌将琴儿拍晕又从狄云枫怀中夺了过去:“琴儿心细,你莫要吓着她了。”随后她又将琴儿捧上床,取下几件厚实的衣服穿上,并在袖口中藏上一柄短刀,待衣裳着装整理好后她才匆忙往外赶去,并对狄云枫道:“狄公子,你就在房中静候,待我摆平了商恒你才好送你下船。” 这次,倒是狄云枫将她拦在了门前,观其神色与袖中匕首,浅笑道:“你在袖中藏刀,我大致便猜到了目的,卫言与一众保镖都在,他们可不会和我一样怜香惜玉。” 娄心月美目里边竟闪着精光,期待道:“公子何意?” 狄云枫将小箱子重新塞给娄心月,道:“我去替你杀了商恒,但三日后我要你将琴儿送来码头客栈。” 娄心月却犹豫:“你若揽下了罪名,那还有机会脱身么……” “有。” 狄云枫仅一字回应,倍显自信,又让人莫名的放心。他摆了摆手提刀离去,他深知,凭自己现在的功力,杀一个人再全身而退并不算难。 …… …… 商恒就是个贪官,肥头大耳尽显油腻,他是活生生的一只猪,此时他正在楼梯口蛮横无理地撒着酒疯,口里头恶言道:“快叫娄美人儿下来陪本官,否则通通将你们拉去砍头!” 几个仆人横在楼梯口,推也不是送也不是,正为难地很。 狄云枫来到三楼梯口,取下眼罩,目光冰冷地瞧着身下犯浑的商恒。娄心月在其身旁,咬着唇虽愤恨,却不仅替狄云枫担忧:“狄公子,这狗官的随从至少有一百余人,你下去便会暴露,又怎杀得了他?” 狄云枫轻声道:“借楼主发丝一用。” “什么?” 娄心月惊呼间狄云枫已不客气地扯下她一根发丝,又见其蕴于掌中,弯曲的秀发成直如针,并对准商恒眉心“咻”的一声! 发丝成针,发于手心之间! 发丝一根封喉,一根索命! 商恒眼球暴突,上喘下呼了几声便倒在地上,抽搐了几下,死透了。 杀人仅在一念之间。 “现在你该下去处理后事了,记住你答应我的事。” “公子……” 娄心月美眸闪烁,感言还未说,狄云枫已飞身窜出月满楼,再听“噗通”一声落水,就此离开大船。 十步一杀人,千千里不留行,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 正文 第一卷 江湖·春秋 第二十二章 烟沙沧海 ? 往后几日沧海一带开始变得不太平. 商恒是朝廷一品大官,奉命来时就携有三千精兵,他的死讯一传出,军队开始慌张,于是副官举兵入市,大肆搜捕,就短短几日便闹得满城风雨、民不聊生。 那些凡是带刀剑的江湖客更是重点捕抓的对象,他们为了躲避风声纷纷退出沧海一带,少见有人敢露头。 …… …… 五日后,正午。 虽是正午却阴沉得像是傍晚,乌云遮日,像是暴风雨前夕。 狄云枫坐在码头一家客栈,在二楼靠窗的位置,边把玩着手中的空酒杯边望着码头外的一切,对于吃海的渔民来说,在这种恶劣的天气下,再结实的渔船也得找个避风港,故码头已绑满了归港的大小船只。 月满楼的大船也被强行拖上了岸,甚至可以说是搁浅。 朝廷官兵占领了整艘船并严形控制了船上的所有人,狄云枫的心事就属此事,那娄心月怎么将的琴儿带出来? “呼呼呼……”起风了。 沿海地区的风一旦刮起绝不会太小,且还会带着丝丝湿润腥秽的气息。 码头上停靠的船左右摇晃着,像是在翩翩起舞。 “哗啦啦……”下雨了。 倾盆大雨狠狠砸在地上,激荡起一阵雾气,再由大风吹向四面八方,没一会儿整个海岸便沉浸在惬意的烟雨朦胧之中…… 狄云枫是很舍不得眼前美景的,他记得在他西南老家那边儿一年三百六十五日,起码有三百日都会起雾,但不同的是,此处是烟雨朦胧的海岸,那边儿是云雾缭绕的山巅。 飘摇的风雨打进了窗头,湿了衣衫,狄云枫轻声一叹正要关窗,但这时,在大雨滂沱中,竟现出了两个瘦弱的人影,她们正从码头那边儿走来,裹着雨衣,尽管手头有伞也不便撑开。 狄云枫虽瞧不出她们的模样,但心头却知晓这二人便是自己要等来的人。 “这鬼天气,都入秋了还刮台风呢……” 娄心月进了客栈门便是一同抱怨,狄云枫就站在门后,脸上露着一个十分勉强的微笑,娄心月撇了撇嘴,她晓得为何,是自己逾约两天了。 “先进来吧,外头风大。”狄云枫说着,自顾朝楼上走去。 娄心月领着琴儿随之,身旁的琴儿还不知道狄云枫是谁,便轻声问道:“楼主,这不讨喜的男人是谁呀?” “我也不知。”娄心月摇了摇头,又眉眼含笑瞧着琴儿道:“但我八成是猜着他看上你了,执意要找我赎走你呢,我可告诉你,这人虽生得不讨喜,但却是个不错的男家。” “啊?这可要不得,这可要不得,楼主你带我出来便是要嫁我的,我不干,我不干……”琴儿撒开手,真被吓得往后撤去,狄云枫轻叹一声,反手拽住她的手腕,如实告知道:“是你哥哥海生叫我来找你的,他是我兄弟,你是他亲妹妹,那你就是我的亲妹妹。” “哥哥?你有我哥哥的消息!”琴儿反拽住狄云枫的衣袖,瞧模样她已思念海生许久了。 狄云枫沉默片刻,又叹:“随我坐下再说吧……” …… …… 之后的人情世故多为遗憾的,海生的死犹如晴天霹雳打在琴儿心头,她流的泪水不比窗外雨下,哭了好一阵后终于因伤心过度“呜咽”一声昏了过去。 狄云枫将海琴安置在客房,自己则下楼继续喝酒解闷,虽说海生的夙愿已经全部完成,但这他心里头还是空空的,还得让海生这一家子过上好日子才行…… 娄心月安实地替狄云枫倒酒,见酒过三巡,狄云枫喝得尽兴之后,她才从怀中取出几张银票递给狄云枫:“不管怎么说还是要多谢你帮忙杀了那狗官,这里有五千两银票,各大钱庄都能通汇,这也是我与师兄的一点心意。” 狄云枫没醉,因为他看了钱眼睛还能放光,便毫不客气接过银票,也不谢,该得的东西他从来不会去谢,只赞道:“看来月满楼所捞的油水不少,五千两都被你称之‘一点心意’” 娄心月得意地笑了笑,摆了摆手慷慨道:“小意思小意思,我承诺过,只要狗官一死,你哪怕是要月满楼我都双手奉上。” 狄云枫眨了眨眼,伸出手去,依旧不客气:“那就把月满楼的房契拿来。” “这……” 娄心月一时语塞,但她却并未惊讶,只是她苦笑道:“山门覆灭,月满楼早就不该存在的,我并非吝,只是从商恒狗官死在月满楼后,朝廷便借口扣住了大船与月满楼的一切使用权,说是等下一任提督大人重掌……说来惭愧,我现在已算不上月满楼主了。” “那他们为何不将你们赶下船去?”狄云枫随口一问。 娄心月却皱起眉头,反问道:“狄公子你真的想听?” “难不成里头还有什么不可告人的阴谋?”狄云枫再饮一杯酒,可未等娄心月开口说,便自顾摇头道:“算了算了,你还是勿要告诉我这些尔虞我诈的阴谋,我不想听也懒得听,”说完,他便要起身告辞,可这时他忽而又想到了什么,便极认真地盯着娄心月,一字一句问道: “楼主,您常年活在水上,可有听过‘真武国’这么一说?” 真武国! 娄心月一听到这三个字,娇容不由一沉,不解道:“你问这个作甚?” 狄云枫道:“我从西北一路来,走街串巷去寻那些算命先生,爬山涉水去找那些世外高人,虽众说纷纭,但却指明了一条路:真武国与沧海有着必然的联系,”他又极真诚地瞧着娄心月,如实道:“我想去那里修武。” 娄心月摇了摇头,美目中尽显遗憾之色,她叹道:“你武功虽高,但真武与武功完全不是一个概念,你不行的,凡人都不行。” 狄云枫却眼前一亮:“看来你懂得还不少,那可否与我说说这里头的故事?我想听。” “你若是当个故事,那我当乐趣讲也无妨。”娄心月顿了顿,接着便讲述起沧海一带的奇妙见闻…… 正文 第一卷 江湖·春秋 第二十三章 离别前夕 ? 渐渐。 客栈外风雨停歇,天色迅速暗下,这并非是云开雾散的预兆而是狂风暴雨前的宁静。 娄心月一杯接过一杯,喝得俏脸红扑扑。在酒后她又吐了些真言,譬如她是掌门的亲生女儿,譬如大师兄如何被大火烧毁,譬如偷偷爱慕的二师兄遭难死去……红颜不甘悲苦,最后伤心过度,饮酒过度,一声“呜咽”倒在桌上呼呼大睡而去。 狄云枫摇了摇头,将娄心月抗在肩上,朝海琴的客房走去。 他将娄心月放于海琴同床,临走时还不忘替她们将被子盖好。他若是个男人,也许该扑上去以一敌二,大战个三天三夜。可他会将女人照顾的无微不至,这也同样是男人该做的事。 他到底是不是个男人? 他在隔壁开了一间客房。 他枕着头,才刚刚躺在床上不久狂风暴雨便随夜将至,屋外大风似厉鬼咆哮,大雨敲击着房梁青瓦“噼里啪啦”嘈嘈切切错杂弹! 他闭上眼,将屋外的狂风骤雨当做悦耳动听的安眠曲,不打鼾,不磨牙,甚至不做梦…… …… …… 次日清晨,云海日光透户,直至阳光洒在狄云枫脸上他才猛然睁开眼,握起刀,鲤鱼打挺,紧着眉环顾客房四周。 窗怎会是开着的?他睡觉从来不开窗! 但客房就只有这般大小,无论是房梁还是床下都藏不住人,他摇头走至窗边,吮吸一口大海的芬芳,这才缓缓地让自己放松起来。 秋日温柔正好,洗去了码头上大部分的雨迹,船老大与海员正忙碌地收拾着昨夜狂风所致的一片狼藉。狂风将许多海产带回了岸上,但大部分肥美的、有价值的都被早起的渔民搜刮去,所以老百姓只能光着脚丫“捡漏”,若是运气好,没准能拾到几粒金沙。 故岸滩上游荡着诸多“拾荒”之人,他们哄抢海产,会为了一条小鱼而叉腰吵架,也会因拾得宝贝而开怀大笑……总而言之,今儿上午的码头十分热闹。 狄云枫一直都认为热闹是一种生活态度,这也是他所向往的。他笑了笑掩上窗户,转身却在桌上发现一封信,上头并没落款是谁,他先拿起信封在鼻尖闻了闻——这味道是娄美人的,错不了。 信上说:“真武之途遥遥无期,还望三思而后行。” 像是临别谏言,中看不中用。 狄云枫摇了摇头,将信纸揉成一坨,随手一丢,转身走出客房来至琴儿所居客房前,他正想开口喊人,谁知身后却传来小二的招呼:“这位客官,这间客房刚清扫过,里头的姑娘大清早便退房了。” “退房?”狄云枫皱了皱眉,又问:“那你可晓得她往哪儿个方向去了?” 小二挠了挠头:“像是去了虎头村的方向,”随后又道:“那姑娘出门时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该不会是家里是有人丧吧?” “你可管不着。”狄云枫说一句便要走,但那小二却笑着将他拦下,伸出手索要道:“客官,我是管不着,但那姑娘的房钱和昨日的饭钱你还没给嘞。” “几两钱?”狄云枫问道。小二道:“拢共十三两银子。” “十三两!可真是家黑店……”狄云枫嘀咕了好半天,才肉痛地从怀中取出三锭银元宝,丢给小二道:“喏,这里是十五两。” “嘿!多谢客官!”小二掂了掂银子,乐开了花儿。 狄云枫却莫名其妙道:“谢我作甚?十三两为开销,还有二两银子要叫你给我打酒,路上喝的。” 小二听这话,挤眉弄眼,打量了狄云枫一番,眼中尽是不屑,嘴里又细叨叨:“还以为是个大爷,没想到竟是个一毛不拔的铁公鸡……” 小二的碎碎念,在狄云枫耳朵里却像是夸赞,给小费是一种形势,抠门儿也是一种情怀,毕竟勤俭才能持家嘛。 没一会儿,小二没好气地将酒打来搁在狄云枫手头,白了狄云枫一眼便要离开。 狄云枫微微扬起嘴角,拉住小二,从怀中取出一两碎银子,丢给小二,便打听道:“小哥,你可知晓附近哪儿有租船的舶厂?靠谱点儿的?” 小二抓过银子,挑了挑眉,这次却是喜上眉梢,便改一副尊敬的嘴脸,先是问道:“客官租船作甚?是下海捞鱼,还是出海淘沙?” “这二者还有区别?”狄云枫抚了抚下巴,“那就出还淘沙吧,可有路子?” “那就是要出远海了,得要大船啊,啧……嘶,以现在的行情,渔船倒好弄,大船就是有钱人家也不租卖,”小二稍稍思索片刻,忽而眼前一亮,道:“今早我出去买菜的时候,意外看见告栏上贴着皇榜,可真的是皇榜,有皇帝玺印的!当时人太多了我也没瞧清楚上头说啥,不过听人念叨的是:招水手,远洋东渡,酬劳还能给足……客官你想,那可是皇家饭,银子肯定少不了,不过招人可能会严格些。” 狄云枫撇了撇嘴,内行人其实都懂,皇家饭才最难吃,干不好要掉脑袋,干得好油水肯定少,若再背时些,碰上什么些国家机密,以防泄露,那可是要被杀人灭口的! 这事,还得亲自去看了才保险。 狄云枫与小二道了声些,再跟小二打听了一番虎头村的去向,便提着酒告辞离去。 …… …… 虎头村十分贫瘠,昨夜的大风刮翻了不少屋顶,此时十有八户村民正忙活着修房补漏。 海弟不同海生那般壮实,但气力也大,也能干,成亲之后便拿着狄云枫给的钱在村头盖了一栋楼房。楼房做工好,抗吹抗打,所以整个村子里也就海弟家没“秃顶”了。 狄云枫本想与海生一家做最后临别,可他来得似乎很不巧,海弟家大门紧锁着,不见有人。他略有些失望,从怀中取出怀中那五千两银票,心想道:自己注定要去远方走一遭,不论有幸到达还是不幸死在海上,钱财都对自己没了用处——除非真武国也用银票当货币……但想想那也是不现实的。 于是他将银票顺着门缝便塞了进去,转身离开。 狄云枫又想去海生坟前拜一拜,告诉海生,他的家人已安顿好。但他还未走近便听见海琴撕心裂肺的哭喊声。 原来他们一家子都在海生坟前陪着,海生魂归故里,一定不会感到寂寞孤单。 狄云枫笑得更加苦涩,自己本可去打声招呼,却觉得有些多余,也不再必要。 注定离去的人,多留牵挂不就是涂添伤悲么? “我应该还会回来的,希望不要物是人非。” 狄云枫凭空挥了挥手,潇洒离去。 …… …… 沧海城有说不尽的繁华,条条江河入海流,顺便就将商机与银子带了过来。活在这里的人衣服料子绝不会太差,相貌也绝不会丑,他们走路都带风。 狄云枫褪去紫衫穿上一介布衣,故意将头发散乱,模样少去了几分威严却多了几分精明,行为举止则少了几分正直多了几分痞气。因为码头的老水手都是这副德行,但显然他这副穷酸模样不受城里人待见,人们都当他是码头来的二流子。 城外张贴的皇榜已没多少人看,正好能让他瞧得一清二楚: “天子受启,仙人托梦,于沧海之巅有仙子一位,仙羹数碗,仙丹若干。娶得仙子可保国泰平安,吃下仙羹方可延年益寿,倘若能食用仙丹,可保长生不老、与天同寿!皇帝因此茶饭不思,日渐消瘦,为保皇帝陛下龙体安康固遣商恒领兵出海……” 皇榜三百余字,狗屁不通,天理不算,但君令如山,荒唐可笑,他娘的,着实可悲。 皇榜旁还有一张招人帖,其云:“现招水手若干,老练不少于十载者优先。混者勿扰,否则以乱法乱纪严惩不怠!” “嗤!仙子是谁都可以睡的?你以为是我么?”狄云枫一声不屑,所以说他从不会在意别个狗眼看人低。 莫说皇粮好吃,一旁记册的官差正闲得打瞌睡,其桌上的花名册上也不过寥寥三人姓名。就此看来,水手们对寻丹问仙一点儿都不感冒。 狄云枫坐下,敲了敲桌子,轻声道:“官爷,还收人不?” 正文 第一卷 江湖·春秋 第二十四章 带乌纱帽的竟是个落魄王爷 ? 官差仰起头,一把抹去嘴角涎水,瞪了狄云枫两眼才抄起毛笔,沾了沾墨水问:“叫啥名儿?” “海生。” “哪里人?” “虎头村的。” “哦?你是本地人?”官差瞥了狄云枫一眼,眼中稍疑。 狄云枫挠头憨厚笑道:“地地道道的本地人,不然也不配来应招的不是?” 官差倒也精明,狐疑道:“可听你口音不像是闽越人。” 狄云枫眯了眯眼,便学着闽腔道:“哦系闽南郎,家里十代都是在海边打鱼的,伊要系不信吼,阔以去虎头村问一问我海生呐……” 听官差口音是北方人,他那儿听得懂闽地土话?便作罢,又提醒道:“小子,我可告诉你,此去远海凶险万分,一不留神就会丢了性命,你还要报名?” “报名!”狄云枫回答得斩钉截铁道。 “好小子,那我便替你记下了,”官差将狄云枫大名记下,又赶紧拉过狄云枫的手强行沾墨盖了个手印,生怕狄云枫给跑了。 待文书手印全都办妥之后,官差则从怀中掏出十两金元宝丢给狄云枫:“喏,这个拿去,还有两天咱便出海了,吃好喝好玩儿好,别留遗憾啊。” 狄云枫接过金子,装得惊呼:“官爷,真要去送命啊?!” 官差大拍案桌,尽显恶相道:“先前我可警告过你的,现在签字画押,你甭想反悔,否则拉你去砍头!”说着,他又丢了块“水”字令牌给狄云枫,并嘱道:“两日后早晨,你凭着这块令牌自行登船,”他指了指海滩上摇曳的月满楼道:“喏,现在那艘大船归官家所有了,你造业的地方便是那条船……小子,你别嫌不乐意,以往那上头可不是谁都能去得,现在带着你出海游玩一番,死而无憾嘛。”言毕,他又趴下瞌睡,不再搭理狄云枫。 狄云枫抚着令牌暗自欣喜,对自己而言,这岂不就是通往真武国的船票?他将令牌好生收起,掂了掂足称的金元宝,正想去城里添置些生活需品,但这时一匹快马奔出城门—— “吁!”又听一声赶马,一人落在了官差跟前。 下马之人乃一位青衫男子,相貌堂堂,威武挺拔,年龄也不大,二十来岁,更显眼的是他头上那顶嵌了绿翡翠的乌纱帽,由此可见,是官,大官,年少有为的大官。 “咳咳咳!小差役为何在打瞌睡呀?”男子虽来得焦急,但语气中却丝毫不见官架子,他本想用干咳喊醒官差,可并不起作用,这才拍了拍桌子稍加威严道:“玩忽职守,该当何罪!” 官差也许是常听这八个字,浑身一哆嗦,立起头来,他一见青衫男子头上的乌纱帽,吓得“噗通”一声双膝跪地,直顾叩首道:“小人该死,小人该死,八王爷饶命,八王爷饶命!” 一旁的狄云枫稍有一惊,八王爷李世仁?都说是个病弱之人,今日瞧见实在不像。 李世仁颇有不爽,勉强摆起官架子,背过身去冷呵道:“商大人无故横死,本王……哦不,本官暂代总提督一职,是临危受命之衔,要与你们说几遍?是官,是官!” 官差识相,赶忙改口道:“是是是……李大人饶命,李大人饶命……” “免了免了,十个跪地九个说自己该死,既然如此还叫我饶命作甚?快滚起来!” 李世仁又抓过桌上花名册,单单瞥了一眼便大怒道:“皇榜贴出去五日,仅招来四个水手!我养你这差役又有何用?!” 刚站起的官差又给这一声吓得跪在地上,只顾求饶道:“小人该死,小人该死,李大人饶命,李大人饶命……” 李世仁气急了,回身取下马上宝剑,“呛”的一声剑出鞘,抵着那官差的脖子道:“今日你若不给本官一个交代,非不饶你命,必会让你死!” 官差吓得哆嗦,却再也不敢多说半个“饶命”“该死”的话,而是委屈巴巴道:“李大人有所不知,皇榜虽发已久,但大家一听要出远海寻仙,稍懂海性之人都晓得去了九死一生,谁还赶来报名?小人,小人也心有余而力不足呀!” “哼!世上哪有什么妖仙?皇上不过一场梦便要大费周章出海远洋,这些愚民也是,随着本官一同出海游历,不仅看了风景长了见识,还有丰厚的酬劳,何乐而不为?” 李世仁将花名册扔了去,又将宝剑回鞘,在上马前又嘱咐一句:“等不及了,今日刚好借水利将大船带出海面,也省去了往后动工的麻烦。传令下去,将名册上那四位水手找来,夜前我便要开船!” 官差急忙拦下李世仁,出声劝道:“可原先商大人定的是三十名水手,这……差得实在太多了,要是害得王爷有个什么三长两短,咱这一代人都跑不了砍头的罪责……还请王爷三思,延迟几天再出海吧,况且这大船出海,怎么也得找仙长做法事,请示了龙王爷才敢收锚……” 李世仁“切”过一声道:“我早已说过不信什么神仙鬼怪,又请示什么龙王爷?再说了,皇上巴不得我客死海上,要说赏你们都来不及,又怎会让你们掉脑袋?”他推开官差一举跃上马背,才要走,一旁久未吭声的狄云枫又拽住了缰绳,并问: “李大人,在下正是名册上刚报名的海生,可否随大人一路?” 李世仁仅打量了狄云枫一眼,点头赞赏道:“哦?你倒是个勇气可嘉之人,来!我载你一程!” 狄云枫不客气,一骑上马背。 “好一个不拘小节之人,我欣赏,哈哈哈……”李世仁大笑着又豪情一句:“那你可要坐稳了,我的马儿跑得比风都要快,被别甩下马背了!”话音才落,他当即扬鞭策马,良驹狂奔,真似与风赛跑! 狄云枫不是个政客,但看人绝不会走眼,虽说不出这李世仁多好,单论一个忠心的刺客而言,李世仁这种人很适合去做主子。 不过有些人的命运似乎从一出生就注定是可悲的,特别是所谓的皇亲贵族。 李世仁注定要要比当今皇帝晚生几年,故皇位也轮不到他来坐,随之,皇帝忌惮亲王谋反,从三皇子杀到七皇子,独留个体弱多病的老八当王爷,而今老八大病好转,品格谦优,深受百姓爱戴,皇帝再坐不住,就编造个什么仙人托梦的借口,并扣个提督官衔让李世仁赴海送死。 狄云枫很想问李世仁:为何不造反?但他若是问出了这个问题,他便成了那造反之人。事不关己高高挂起,这才是最真实的狄云枫。 快马加鞭,一会儿便来到码头尽头。 昨夜涨水阉去码头大半,月满楼的大船刚好吃水深,悬浮在水面上,静若处子却随风摇曳着。 李世仁先下马,告知狄云枫一句:“我使武功登船,你自己泛舟上船。”说完,他撩起衣衫,三两步踏水无痕直上月满楼,不失有一手巧妙的轻功。 狄云枫笑了笑,跳入码头旁轻舟,凭他现在的功夫一步便能跃上大船,但真人不露相,不必一时显摆,要知道,日后出了海,危难少不了一箩筐。 正文 第一卷 江湖·春秋 第二十五章 海盗 ? 傍晚黄昏时,站山看夕阳与坐观沧海有完全不同的两个意境,一个萧条迟暮,一个浪漫柔情。 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 娄心月静静地站在船头欣赏夕阳,今日她裹了腰并竖起发冠,还换上了一件中性的白长衫,是少了些女儿的娇美,多了几分男儿的柔情。 狄云枫倚靠在不远处的栏杆上,看夕阳的同时还将赏景的美人看在眼中,海日残夜,一个人看叫孤独,两个人赏才叫真正的浪漫,他们都孤独,他们都在等待着两个人的浪漫。 这时,李世仁走向船头,二话不说便将娄美人拦腰捧在了怀中,美人挣扎了一番,也不知是因为身份还是气力不够,最终还是妥协在了李世仁怀中。 见此景,远处的狄云枫并未觉得荒唐,反之还露出一抹缅怀的微笑,强迫美人这种事情他也干过,无非存有两种结局:美人不从也许会是一场悲剧;美人若从必定是场完美邂逅。 为博美人芳心,男人也不吃亏,何不去搏一搏?没准儿就抱得美人归了呢? 夕阳红了一会儿后,夜幕降临,海水开始涨潮,大船吃水,摇曳得愈加猛烈,见是时候了,娄心月走下船舱去,李世仁也扯着嗓子招呼道:“我夫人说了,准备出发!” 狄云枫与一干水手将锚从海底捞起,很快,大船顺着涨潮的势头漾出海滩,随即又听一声轰鸣,百只船桨转轴摇动,刨着海水将大船送离了码头。 “当当当!”三道钟声警示起航,没有祭天也没给龙王爷烧纸上香。 大船,渐行渐远。 海岸,越来越小。 故乡,若即若离。 游子,何去何从? 不仅是狄云枫,李世仁人也同样目含泪光,他们一个是游子,一个是被放逐之人。今日一别,何时才能再归故里?或者说,还有没有命再回家乡? …… …… 狄云枫与一行水手被安排在船舱二层,三人一间房,除了宽敞些外,便再也没有什么可讲究的东西。 月满楼里的厨子乃至仆人都被遣下岸去,故整个船舱底下静悄悄,空旷得打个喷嚏都能余音缭绕许久。 水手拢共有八个人,五个是原本船上的老伙计,都单个有自己的房间,除狄云枫外剩余二人人皆是从城中招来的倒霉蛋。三人被分配至一间房中,倒也不赖,至少热闹。 这年头,明知会送命还要去卖命之人,要么是生死看淡,无家可归,要么家境贫穷,生活所迫,恰好在这间房中便能找出这两种人—— 靠窗一张床,床上躺个二十七八岁的男人,正扯着鼾声,睡得很香。依稀记得官差将他送上船时酒都还未醒,其名字叫做张大,便是第一种所说的无家可归的闲人,那官差给的一锭金子他估计是花得光光剩剩! 人生在世须尽欢嘛,流浪也是一种生活态度,褒贬不说。 另一人坐在油灯下,三十岁出头,名叫陈山,他很黑很瘦,但瞧其态度便知是个老实人,他的衣服缝缝补补了好几个吧,他家里也许不富裕,当应该有个心灵手巧的媳妇儿。 陈山也不知从哪儿弄来的笔墨纸砚,借着灯光、操着笔正舞弄着什么。 陈山一定是舞弄不出什么东西,因为他握笔的姿势都不正确。 狄云枫一人在床,闲来无事做,便凑过去看,发现纸上正歪歪扭扭地横着几笔墨水,像画却不像,字也说不上……陈山发现狄云枫在看,便不好意思地放下笔,挠了挠头憨笑道:“人老了果真不中用,我娃儿教我的几个字全都给忘了,昨天还记得的。” “什么字?”狄云枫笑问道。 陈山笑道:“我老婆与娃儿的名字,叫杨金花,叫陈水启。” 狄云枫武能握刀纹眉,文能妙笔生花,并不是瞎吹的。于是他拾过陈山手中的笔,沾了沾墨,在纸上将陈山、陈水启、杨金花三个名字一笔一划地写下来,写得慢,又写得工工整整。 “对对,就是这么写的,就是这么写的!”陈山见字,万般惊喜,便握住狄云枫的手声声道谢。狄云枫摇了摇头,却指着桌上的纸墨笔砚道:“谢倒不用,只是我想借你笔墨纸砚用一用,可不可以?” “当然可以!”陈山端起刻有自己妻儿姓名的纸张,坐到一旁用手指一笔一划地学习起来。 狄云枫坐下后,沾沾墨,举起笔,几番下笔都忍不住提起。几次纠结后他索性又放下笔,托着腮,在脑中仔细构思起赖。 足足半个时辰后,他才毅然决然地提笔执画。 每一笔都有思念,每一笔都有回忆,也不知过了多久,灯芯都烧去大半,一旁的陈山也睡着扯起鼾声。 狄云枫画得很慢很慢,他将慕雪依的每一个细节都推敲得十分仔细,生怕画不好,生怕画不美。 不知觉,夜已经很深很深了。狄云枫的思念就想夜一样深沉。 终于,狄云枫伸了个懒腰,放下笔,满意地端起历时几个时辰细心的画作——纸非宣纸,笔墨也不佳,他也不是个专业的画师,况且仙子并非画中仙,她的仙气怎是凡人能临摹来的? “嗯嗯嗯……四五分像就已足够了。”狄云枫欣慰浅笑,将画像折叠起并藏在心口堂。 既不修仙,那便修武,总会修到与你般配的那一刻! “呼……”狄云枫轻吹熄油灯,带着满满的信心与昂扬的斗志躺床睡去,今夜好梦,她入梦来。 …… …… 往后一个月的日子就如大海一般,风平浪静。 大船全靠机关运作,不用掌舵也不用扬帆,水手便成了这船上最闲之人,侍卫都要站岗。 狄云枫和往常一样,倚栏,喝着小酒,吹着海风,思念家乡,思念女人,而与他有相同兴趣的还有李世仁,不过李世仁除了吹风喝酒之外,心头可能还装着他那得不到的天下吧? 李世仁与那些流浪之人其实差不多,他被朝廷放逐并安排去送死,也许……甚至还不如那些流浪汉。真是个可怜人…… 这时,见娄心月从船舱走上甲板,她踌蹴着来到李世仁跟前,道一句:“出公海了,小心倭,寇。”便要急忙离去,像是逃离。 李世仁却不客气地搂过她的细腰,十分暧昧道:“夫人为何要怕我?” “臭流氓,你再乱喊试试?莫认为我好欺负不成?”娄心月扬起巴掌就要打! 李世仁依旧含笑不躲不亢,只是愈加暧昧道:“打是亲,骂是爱,不打不相爱,你我相遇便是缘分。” “下流!”娄心月咬着唇,挣脱出李世仁怀抱,怒瞪其一眼,却灰溜溜地往船舱内跑去。美人终究抵不过君子好逑。 “跑什么?本官英俊潇洒,年少有为,能做我夫人是你的福分,嗤!你逃不出我的五指山……”李世仁叉着腰扬天大笑,若说他是个傻子倒也没什么不对,一个堂堂大燕王爷,该说他是风流还是下流? “李大人何必去为难一个女人?”狄云枫走去船头,他是含着笑的,一句话也是开足了玩笑。 李世仁揉了揉鼻子道:“这不是为难,这叫做调戏。” 狄云枫道:“调戏似乎比为难还要严重些。” 李世仁瞥了狄云枫一眼:“难道你想跟我抢女人?” 狄云枫摇了摇头。 李世仁不会因为他人身份卑微而摆弄官架子,在与狄云枫倚栏听风一月后,发现“臭味相投”更是做了无话不谈的好朋友。 李世仁算是狄云枫成蝶后的第二个朋友。 李世仁转身望向碧海蓝天,露出一副心怀天下的壮志雄心,但言语却沧桑道:“现在我只剩下这一艘船和这一位美人儿,你可不能抢过去。” 狄云枫轻轻背靠在船舷,淡然道:“这艘船天下无双,美人也风华绝代。如此看来你皇兄对你并不薄,”他不知为何一笑,又问:“此生何用声声叹?” 李世仁苦笑道:“自从船离码头的那一刻起,我便再也没有踏上故土的资格,我可想死了京城红花楼里的那几个俏姑娘了。” 狄云枫道:“但是你有船,又有美人,择一处清闲地,生几个儿子,平平淡淡走完这一生。” 李世仁似乎不屑这种平淡无奇的生活,便反问:“那你呢?为何还要为了去真武国而送命?” “你怎么知道我会送命?”狄云枫又指了指天上道:“我的美人在天上,为了她送命也值得。我找到她,便会带她去清闲地,生几个孩子,平平淡淡地过完这一生。”他又拍了拍李世仁的肩膀,憋了好久才叹道:“也许我们都没有波澜壮阔的命。” 李世仁咬牙切齿:“我从没想过有波澜壮阔的命!我从未参与过朝中政事,我老实巴交地却还要惨遭驱逐——老子不服!” 李世仁一拳砸得船舷木屑横飞,眼中是怒是悲是无奈。 世上大多数事情都不如意,不如意的事情中又有大多数人是被逼的。 狄云枫问:“现在你打算怎么办?” 李世仁瞪着发红的眼睛,乖张又贪婪道:“我现在想做皇帝了。” “实不相瞒,我也想做皇帝。”狄云枫说得是大实话,没人不想做皇帝,但他又道:“天下亿万人,皇帝仅有一位,不得不说,有点儿难。” 李世仁仰头灌下几口酒,压制心头怒火,冷静了几分后才颓然苦涩道:“我能活着都是难事,还谈什么做皇帝。皇兄虽残暴,但从来都不是傻子。” “什么意思?”狄云枫皱眉,一股不祥油然而生。 “喏,他们来了。”李世仁用下巴指了指碧海蓝天下。 海平线上先冒出了三个可疑的黑点儿,狄云枫赶忙取出望远镜打望。下一刻,沉声道:“黑帆船,是海盗。” …… …… 正文 第一卷 江湖·春秋 第二十六章 天下第一剑客 ? “管他是什么,总之目的就是来杀我的。”李世仁将手中美酒一饮而尽,再见一柄三尺青锋从其袖口中滑出,没一会儿,酒气上了头,他放声张狂道:“要杀要剐便来,老子若死,也要拉几个垫背的!” 出了公海便安排海盗,很难让人相信是意外,兴许什么皇帝受启寻仙宗只是个杀人的幌子,要杀这个落魄的王爷才是皇帝最主要的目的。 古往今来,谋权篡位,手足相残,似成了传承。多可笑的传承…… 李世仁若死在公海,大可字报一张,说八王爷已为国捐躯,死后还给个英雄荣耀,如此看来皇帝还做得不太绝情…… 狄云枫的刀并未随身携带,他得回船舱去拿,可他才刚转身便碰见了匆忙赶来的娄心月,这一月来狄云枫将身份隐匿的很好,娄心月也未对他一个水手留意,可这次相撞,迫使二人相见如故, 娄心月惊呼:“是你!” 狄云枫不愿叙旧,只是点了点头,便走下船舱取回刀,又喊醒一众水手上甲板御敌。 待一行人走至甲板时,海外的贼船已渐行渐近。 贼船何止三艘?四面八方足足二十有余!己方算上水手也才百来个兵卒。贼船上的海盗凶神恶煞,挥刀霍霍吓得一干兵卒颤颤巍巍! “怕什么?争做一时英雄也不做一辈子懦夫!死又何惧?” 李世仁欲鼓舞士气,可话音还未落下,一颗炮弹便重重地砸在大船上! “轰隆”一声巨响!就此,狂轰滥炸拉开序幕! 海盗船竟还配有火炮! “快找地方隐蔽!”娄心月大声呼喊道。 炮弹炸得大船木屑横飞,御敌的兵卒与水手亦被炮声炸开了锅,纷纷抱头鼠窜,往船舱里逃,李世仁见状,挥剑拦在船舱前,呵斥道:“一群懦夫,仅仅炮声便将你们吓住了?全给我滚回去准备迎战!” 然而海盗的火炮仅仅只是开路先锋,穷凶极恶的海盗才是真正的屠夫,大船摇摇欲坠后火炮便停止了轰炸,这时,二十只黑帆船已将大船围得水泄不通,海盗掷出飞钩,搬来过墙梯,刀含在口头,贪婪又敏捷地从四面八方侵入大船! 兵卒被海盗攻势吓得魂飞魄散,各个退守甲板不做丝毫抵抗,故不过一会儿,千余海盗无阻登船,狄云枫等人则被驱赶在船头,退无可退。 这时,海盗中走出个蒙面黑衣人,眼神犀利如刀,他盯着李世仁看了好一阵子,像是老鹰锁定猎物! 狄云枫知晓其眼神之意,因为他要杀人时也是这种坚定如鹰的目光,于是他下意思地往前靠了一步,将娄心月与李世仁护在身后。 黑衣人冲着受困兵卒,扬声相告:“今日来不劫财也不劫色,只杀人,杀那些该杀之人,杀那些顽抗之人。” 此言外之意已很明显,故只听“哗啦啦”的一阵缴械声,一众兵卒跪地投降,纷纷策反步入敌营。 “你……你们!你们这群吃里扒外的东西,堂堂大燕将士,何屈膝于贼盗?”李世仁怒发冲冠,挥剑便要上前砍杀! 谁知黑衣人却快他一手!发出一柄飞刀直杀李世仁的咽喉!没有征兆,没有迟疑,甚至瞧不清动作! 好厉害的一道暗器,好老练的一个杀手! “小心!”娄心月花容失色,她欲上前挡刀,但步子还未踏出,只听“锵”的一声!狄云枫骤然出刀,看准时机,看准距离,在飞刀临近时准确无误地挡下了这夺命暗器! 狄云枫冷声对李世仁道:“忍性不够,日后怎称帝王?” 话语间,黑衣人眼露凶光,挥手再发三只红巾飞刀妄想趁其不备! 狄云枫又看准时机,挥刀瞬斩——“唰唰唰!”连着三声刃断之音,“哗啦啦”飞刀碎成半截散落在地! “我就知道兄弟你绝不是个普通的打渔的,没想到你的武功竟这么高!”李世仁如鱼得水般欣喜。 狄云枫冷哼一声,横刀挡在一干人身前,他可没空打趣。便冷声道:“你们借机夺一艘海盗船逃走,我来拦住他们。” “今日你们谁也走不了!” 黑衣人大手一挥,数千海盗蜂拥而至,争斗即刻爆发。 狄云枫抗在最前,凭一己之力敌数百海盗不退,娄心月则拉着李世仁寻找逃走的机会,李世仁则大义不退,誓言要与狄云枫同赴生死。 “你快走,莫要拖我后腿!”狄云枫大喝道。一人之力终有衰退枯竭之时,眼下他已有些力不从心,被海盗逼得连连后退。但就在这时,一阵呼喊突然从大船下传来:“李大人,狄老弟,你们快打紧下来!” 只见海面飘来一艘海盗船,帆已挂好,舵打满,船头也调转了方向,陈山与张大站在船上拼命地冲着他们招手。 三个外来的水手竟还在关键时刻起了作用! “还等什么?快点下去,我自有脱身的法子!”狄云枫赶忙催促道。 李世仁妄作优柔,十分舍不得留下狄云枫一人抵抗,娄心月则飞身一脚将他踹下船头,随后自己也跳了下去。 黑衣人见李世仁要逃,急了眼,他长剑出鞘便要追去。狄云枫一声呵,蝴蝶.刀脱手而出,凭空便将黑衣人阻截! “卫大侠在江湖中一向富有美誉称赞,而今入了朝廷做走狗,还妄想擒杀当朝八王爷!哼……若事迹传出江湖,难道不恐天下人耻笑么?”狄云枫独立在船头,只手持着刀,恍若杀神般,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黑衣人紧眉,望着渐行渐远的李世仁,眼中怒意滔天。他手里剑握得发颤,散出的剑意让人不寒而栗。 “卫大侠可是在纳闷儿我为何看出了你的身份么?”狄云枫冷笑着,仰起头好让卫言看得更清楚些,又道:“卫大侠的确见过我两次——最近一次在月满楼中,你当我是刺客,我本不是刺客,但杀了商恒便成了刺客。” 黑衣人瞧出了狄云枫模样,面容抽搐了几下,沉声问道:“还有一次呢?” 正文 第一卷 江湖·春秋 第二十七章 辞别 ? 狄云枫得意道:“一年前,西南白云城,鹿家店,卫大侠护金钱镖总镖把子陆通反京,途中遇十二杀手取其命。结果十一人死在你手头,还有一人却杀了陆通逃之夭夭。” “那人就是你?”黑衣人终于扯下面罩,果然是‘天下第一剑客’青须梅花剑,卫言!他此刻的脸色已难看到了极致。 “不错,那人就是我,但已是今非昔比的我!”狄云枫刀指卫言,高声宣战道:“‘天下第一剑’卫言实则是个勾结朝廷的利欲熏心之徒,我要杀了你为民除害!” “嗤……小子,莫以为你长了本事就敢在我面前叫嚣,我一剑你都接不下!” 卫言怒气爆发,杀气大起,剑气也透青锋浑然天成,一阵青光聚集于剑身,吓退了风,吓开了云!这绝不是凡人所能支配的剑意! 狄云枫瞠目大惊,只因他在卫言身上感受到了一丝与自己相同的气息! “你是武修!”狄云枫惊呼! “你也知晓武修?”卫言稍有惊讶。 “你与真武国又有何干系?”狄云枫惊问道。 “哦?竟想不到这片大地上还能有知晓我故乡的凡人,着实让我惊讶不小,”卫言并没惊讶,反之脸上的戾气倍增,他摇了摇头:“在故乡与其为刍狗,不如来人间当人上人。” 他提剑怒指狄云枫,冷冷道:“小子,你很有趣,但必须得死!” 话音落,其挥剑一斩,发出一道次元剑气,切割着空气直杀狄云枫! 狄云枫也从未想过要逃,当然也逃不了这必杀的剑气。当然,他也不可能白白等死—— 就在卫言出招的刹那,狄云枫也掐碎了手中事先备好的“水”符咒!霎时!灵光勃发,海水受符咒召唤猛然高涨,卷起千层浪花,似如一张血盆大口毫不留情地将整艘大船侵吞下去! 以仙术对抗武力,谁更胜一筹? 卫言大惊失色,直至巨浪劈头盖脸那一刻他才回过神来,高声嘶喊道:“不可能!你怎会使用仙法!” 狄云枫只留一抹桀骜的笑,转身跳下大船! …… …… 惊涛骇浪将大船连同黑帆一齐嚼碎,海水抽空后,张力形成了一道巨大的漩涡,似要将所有杂糅都吞进大海肚子里。 狄云枫并不知会出现这种情况,他跳入海中后抱过一块残木支撑,腿脚不停地划动着,可即使如此漩涡也丝毫不讲究情面,张开大口要将他拽入深渊! 狄云枫为了求生挣扎得精疲力竭,心里头有说不出的苦涩,没想到竟是个同归于尽的结局。 正当狄云枫欲放弃生机之时,一条救命的麻绳突然落在他眼前,随后便听一声呼喊:“狄老弟,你快抓住绳子,我们将你带上来!” 狄云枫抬起头,不远处的黑帆历历在目,陈山与张大站在船尾,正拼命地招呼着自己。不曾多想,他反手抓紧麻绳,并在手腕上搅了几圈,差不多昏死过去。 陈山与张大才是真正的干练水手,他们一人将风帆转向,一人调转船头,借着漩涡卷起的巨大海风,将帆船从漩涡的边缘驶上正途。 狄云枫被救上船时,神志还有几分清醒,就是海水胀肚子,喘不过气,话也卡在喉咙说不出来。陈山将狄云枫倒立,张大则顺着其肚子往下挤出水——“噗噗噗……”几大口海水从狄云枫肚肺里呛出。 狄云枫才恢复力气,便赶忙吐出心里担忧:“快走,那卫言并不凡人,莫叫他追上来了。”随后他又走至船尾,用望远镜仔细地打量着漩涡方向。 风符咒的威力逐渐变弱,漩涡也愈来愈小,直至窝口被海水填平,也未曾瞧见卫言的身影。 仙武之争,看来仙力还是要略胜一筹。 “卫言?我好像记得先前商恒的亲卫便叫这个名字……难道是他?”娄心月走至狄云枫身旁,下一刻又拽过李世仁质问道:“你与商恒都是此次出海的提督官,为何他的亲卫要杀你?” 李世仁耸了耸肩:“斩首示众还得有监斩官不是?商恒是监斩官,而卫言便是刽子手。” 娄心月又瞪着李世仁,心思单纯道:“既然你知晓他们会设计杀你,那你还要上贼船来送死?” 李世仁淡然一笑,从身后轻轻搂住娄心月,暧昧却不失温柔道:“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娄心月这次却没有反感,更没有拒绝,算是默认了这个暧昧。只是她遗憾地望着狄云枫,轻声问道:“狄公子,你真的还想去真武国?” 李世仁先实诚劝道:“去寻仙问道作甚?狄兄武艺高强,不如回大燕辅佐我,待我日后做了皇帝,许你一生荣华富贵!” 狄云枫当是没听见李世仁的话,只回娄心月道:“是,我一定要去真武国。” 娄心月见势无转,也不再多劝,她轻叹一声,从怀里取出一张泛黄的羊皮纸卷,递给狄云枫道:“喏,你若执意要去真武国,也许这个会对你有帮助。” 狄云枫疑惑地接过羊皮纸卷,张开瞥了一眼,欣然道:“这是一张地图。”也是一张看不懂的地图,他收好,日后再做深究也不迟。他又瞥了身旁这对十分般配的情侣,心里还是祝福的。他问:“你们呢?今后打算如何?” “做皇帝。”李世仁顺口答道,又替娄心月道:“我若是做了皇帝,便封她为皇后。” 娄心月却急了:“谁要做你的皇后?真武门就是因得罪了朝廷被满门抄斩,你们这些皇族便是我一辈子的仇人。” 狄云枫笑道:“做一辈子仇人也不赖,至少他能让你记住一辈子。有时候爱人都无法叫人记住一辈子。” 听这一席话,李世仁与娄心月依偎得更加亲密。 狄云枫不好意思打扰这对璧人,则借口自己有些累了,转身离去,看别人成双成对,自己却与她天人两隔,生死疲劳。 …… …… 三日后,船只在东瀛的一处港湾停靠。 东瀛与大燕有非常亲密的贸易往来,随着商船回国便能得到政府的保护。 东瀛是个很美丽的国度,这里的樱花一年四季开,飘飘时如粉色的雪花儿,浪漫又迷人。 东瀛人都不高,最高也才与狄云枫同肩,他们十分尊敬大燕来的每一个人,特别是佩刀带剑的武士。狄云枫走在大街上,总会被人拉去比试决斗,莫看东瀛武士不高,斗起来相当生猛,其中不乏厉害角色。 东瀛的女人都很温柔,走路从来不迈大步子,瞧见英俊的男人脸总是红彤彤的。特别是东瀛的艺伎,她们穿和服,涂浓妆,挺像是大燕神话传说里的女鬼,却十分有才气,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她们大多卖艺不卖身。 娄心月十分中意此处,非便赖着李世仁留下不可,说是要等到来年四月樱花开,赏一次再走。 狄云枫心中自有明月在,这些浪漫美丽的东西着实不够吸引他,就算有够美丽,孤芳自赏又有何意义? 便找了个机会,辞别了。 狄云枫买了一艘十分精致的帆船,高望台铁壳子,乘风破浪济沧海。他还给它取了个东瀛名字,唤作“出云丸”,他没有再招水手,所以船上只有他一个人,生也是他一个人,死也不会连累别人。 …… …… 九月末,在深秋,在海风的吹拂下,沧海提前进入了冬季。 狄云枫早已裹上一件厚实的袄子,盘膝坐在船头,左手拿着羊皮地图,右手举着望远镜打探,跟前搁着一壶酒,一尊司南。 待一切照旧后,他收好地图与望远镜,举着酒灌下几口驱寒,过后则捧起司南比对方向。若方向确定后他则要抽一抽风帆,矫正航行的位置。 做完这一切,就只剩下闲情时光,除了喝酒便是睡觉,荒度光阴一天又一天…… 时间流逝如梭,一晃眼,已是半年之后。 风帆有些泛黄,船身也有些生锈,狄云枫的胡子长满了脸,人也变得黝黑了许多。 船上的酒是最充足的,还能管他慢慢喝上一年半载。 海中的物产十分丰富,凭他的武功就算抓几条鲨鱼来吃也不是难事儿,所以他只要备好油盐,食物也从来不会缺。只是这半年来沧海之上未曾下过一场暴风雨,说是好事也是好事,可船上的淡水已所剩无几,不下雨的话只能搜寻岛礁补给。 茫茫大海,岛礁何其难寻?就算寻到了,上边儿也不一定会有能饮的淡水…… —————— 狄云枫按照地图上的位置,转西南舵,行了三日,如期寻到了一座小岛。 小岛上除金黄的沙滩外便是一片绿油油的深林,无论花草树木都生长得十分茂盛,近看只是参天大树,远观则见生长之灵。 狄云枫将船推上沙滩,绑结实后才从船上取下两只尖底木桶。出了远海,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情都会发生,这荒无人烟的小岛十分危险,指不定会遇上什么奇异怪兽。 取了水便立即离开,这是求生的基本法则。 “沙沙沙……”滩上的海沙十分地吃脚,一不下去能嵌到脚跟,就像是过滤过的细纱一般,柔软,干净,舒适。 蓝天白云,冬日暖阳,起浪却不起风,若不是狄云枫还在脚踏实地地行走,他还真认为时间就此静止了,总而言之,这个地方幽静得吓人! 渐入深林,脚下的枯叶比细纱还要吃脚,“歘歘歘……”每走一步堆积的枯叶便能淹至小腿。 狄云枫拾起一根木棍,边打边走,要知一些毒蛇最喜钻到树叶堆里取暖,这种荒岛上的毒蛇,怕是比中原的五步蛇还要毒上一些,若被咬上一口,啥事儿都甭想了。 越往森林里走,参天大树枝繁叶茂,宛如一把遮天大伞,隐天蔽日。随着光线越阴暗,四周便越阴凉,脚下的枯叶也开始变得潮湿,地上终于瞧见石头的影子,狄云枫赶忙上道,踩在石头上总比踏在枯叶堆上实在一些。 乱石堆越来越多、越来越大,狄云枫用轻功点踏,跑了没一会儿便听见“哗啦啦”的水流声。 正文 第一卷 江湖·春秋 第二十八章 老子成仙了? ? 有山有水有树林,应该是个不错的地方。 幽暗映衬的、带着光明的出口格外明显,狄云枫迫不及待地飞身钻出,明媚的阳光迫使他先掩眉避了几息,等稍稍适应了才睁开眼—— 好一个良辰美景! 碧幽源泉,天生小石潭,正阳映水波光粼粼,波光映日生七彩仙烟,树木,流水,黑土,三者的腾腾生机浮游于天地之间,灵气竟肉眼可查! 这已不是美景,而是灵气逼人的仙境! 狄云枫丢去手头的木桶,盘膝坐下,即使他不懂修仙,但大燕道教盛行,也知晓万物中有灵,道法自然,衍生之息便是生命的本源。他闭上眼,修身养性般吐纳起山水灵息。 山间的灵气似将狄云枫的身体当做了容纳之所,天灵,胸乳,双腋,肚堂,双股,背脊,胯下,丹田,四面八方融汇入体,又游走于四肢百骸,打通任督二脉、天玄二关,最后在其丹田凝聚成一颗“金丹”的初芒。 渐渐地,四周的灵气殆尽,可狄云枫的身体却并未停止吸收,他开始汲取地上一切活物的生机——溪水干涸,花草枯萎,树木凋零……由此,他体内的金丹也愈渐成长,大小已增至三倍,成色通体透金,上头的灵力更达到了饱和的状态。 狄云枫猛然睁开眼,双目赤金直射天际,但仅仅刹那他便显露疲态,再后眼睛一闭,倒在地上呼呼大睡。 ———— 待狄云枫再次睁开眼时,冬月早已高高挂在夜空,他恍惚了一阵,才想起自己的目的是出来打水,“糟了!海边是会涨潮的,我的船!”他猛然一个鲤鱼打挺,抽出刀,先谨慎地望着四周。 四周的确变了,白日里的美景已如过往云烟,只剩下乱石枯树与死水,在幽怨的月光下显得十分凄凉…… “见鬼了?”狄云枫拍了拍自己的头,但身旁的木桶明明还在……他咽了咽口水,提起桶便想离开这“是非之地”,但他仅迈出一步便发觉自己的身体与先前有了截然不同的变化! 他不觉冷暖,也不觉口渴,精力旺盛动力十足,眼眸清澈入水,心有灵犀,无论是四周的风动还是落叶,乃至洋洋洒洒的月华之光他都能感受得一清二楚—— 在左下方十步开外,大石下有一条蛇!他走去,一脚将石头踹开,果然见一条菜花蛇蜷缩在沙土下冬眠! 半里外的岩洞中正有一头十尺半高的大棕熊,去瞅瞅?他一步踏风便来到洞口,在地上拾起一块石头便朝洞口里扔去——“啪!” “嗷呜!”一声熊吼自岩洞里传来,吓得他赶忙逃回原地。 他开始坐下独立思考,用意识将方圆十里所村在的生机都感应了一遍,最终,他欣然得出一个道理: “老子成仙了?” 为了考证自己所想,狄云枫将苟老道临别时所赠的储物袋取出,用意识侵入袋中,他好惊!这袋子不过巴掌大小,却别有洞天,没想到里头竟装有半人高的杂物! 他将储物袋中所有东西都抖了出来,有绿莹莹的发光石,有几柄轻钢小刀,几大叠符咒,几摞古朴的书籍,几瓶各式各样的丹药瓶。 他托着腮,望着眼前成堆的“杂物”颇有些无奈,此刻他才意识到一个问题:自己虽然成仙,但不知该如何使用仙术,没有师傅领进门,修行怎么靠个人? 他取过刀掂了掂,这玩意儿太小,拿着也不趁手,便捌在腰间当做暗器。 他又在符咒堆里抓过一把,除认得风火水三种符咒外其余的一概不知,不过这东西用起来十分方便,只要掐碎即可,威力不俗……但唯一的危险性便是符咒的性质,若用一次要十年寿命,这哪儿得行?于是他只将风火水三种符咒挑出,揣进怀中,其余的便又丢回储物袋中。 仙人的书籍大致和江湖中的武功秘籍一般,但这些都是无字天书,需用意识侵入来看,狄云枫瞧了瞧,有什么《大衍真经》,《三阳神功》,《清心咒》,《四象阵法》,《符咒全书》,《四相五行通法》,《双修宝典》,《御女心经》…… 都是好书! 但书籍还得花时间去好好研习,他只取了《四相五行通法》,剩余的则丢进储物袋中。 只剩下最后一堆丹药。 丹药瓶上并未标注名称,就算知晓此是仙丹狄云枫也不能乱吃。再说了,先前这储物袋的主人必定是个下流货色,他会将“御女心经”随身携带,那壮阳的大补丸、一干春.药之流绝对混杂在这堆丹药之中。 狄云枫赶忙摇了摇头,心里直念叨:要不得要不得,若是吃到了春.药,那可怎么办?……于是他将所有的丹药都丢进了储物袋中。 --------- 规划好一切后,狄云枫用火符咒烧起一堆火,虽说现在冷暖无感看书也不需眼睛,但燃烧的火焰总能让人感到安全些,他拿起《四相五行通法》开始细细地研读起来。 五行,顾名思义,金,木,水,火,土,乃创世之本源,命理之根本,妒世之念,载物之躯,天之痕,道之子。 天意四相,完全却不包括风,雨,雷,电。与五行相辅相成,分裂衍生,为天道所向,其中最显著,也是最骇人听闻的,便是那金色雷劫! 纵使仙修大能,无一不受金雷轰顶! 四相五行虽为天纵,却是灵修固基之根本,诸多灵法皆围绕此九种元素衍生分裂,最低阶的便是先前所用的“咒印”,刻灵能于符咒之上,加持五行念力,呼风唤雨,腾云驾雾。 狄云枫不敢去想将四相五行融会贯通,现在他只想习得御风术,能像仙子那般腾云驾雾便心满意足。 “哼,若是老子会飞了,那今后还走什么路,乘什么船?” 狄云枫想到这儿,兴奋得打起了十二分精神,结合书中所授方法,先临风,再把风,待生风后,操纵风向托起自身,最终以灵力御风,以念力改变走向。若做到如此,那腾云驾雾之术便算是学会了! 狄云枫腹中的金丹是不俗之物,若金丹修士连乘奔御风都不会,着实……是有些不堪了。 与慕雪依嗯嗯后,通过阴阳元气狄云枫体内已有筑基灵气,又经先前歪打正着晋升金丹,更莫说他体内还有一颗龙珠至宝……即使无人指引,却有此扎实的基础,修习这么一个小小的御风术,实在不难。 狄云枫不失聪明,他反复练习了半夜便已能舞空而起,虽说只离地面半尺,但怎也是成果不是? 有了成效之后,他一鼓作气练习得更加频繁,当黎明破晓后,其身体已能拔地一丈! …… …… 接下来的三日狄云枫不眠不休地练习、熟悉、尝试,从一尺、一丈、半空,最后冲出云端! 皇天不负有心人,仅仅三日后的夜,他已能御风自由翱翔! 此刻,他静静地坐在一片棉花云上,抬头仰望着星河璀璨的夜空,终于那个不自量力地想法从心头爬上口头:“我要去找她。” 飞到天上,穿越星空,即使爱隔山海,也要去找到她! 狄云枫信心满满,眼中的希望比星星还要闪亮,敢想就敢做,他是个雷厉风行之人! 他拼尽全身的灵力朝着星空冲了过去! 是为爱痴狂?或是飞蛾扑火? 正文 第一卷 江湖·春秋 第二十九章 神仙打架 ? 狄云枫化作一缕金光直冲星空,是带着无尽的希望与思念与爱的。 不过很可惜,他并没能冲破一切艰难险阻,仅在临近月亮之时他身上的衣物已被高温灼燃,他咬紧牙关还在往上飞,以为万事只要熬一熬便能变得美好……可坚强在天道面前一文不值,高温不断地灼烧着他的皮肤,一股斥力将他的希望与爱都挡在了一层封界之下。 在狄云枫还清醒的那一刻,心中有说不出的苦涩与失落……他终于知晓这“封界”的含义:就好比富人住的是亭台楼阁,穷人则只能住在茅草小屋,有时候一道墙便能划分出贫与富,主与仆,生与死,仙与凡! “是我不够强,还是天人终有别?” 狄云枫在脑中回想起慕雪依的一切,那也许不是情,但一定是会是缘。慕雪依的离开,不是无情,而是无缘。 无缘?无缘…… 狄云枫已累得精疲力竭,实在没有力气在往上冲,只能双眼一闭,昏死过去。 没了灵力支撑,狄云枫犹如陨落,似一道流星划过天际……最终狠狠地砸在地上,将地面都给摔了个大坑!尘土飞扬,五脏具碎,粉身碎骨! 金丹不灭,肉体重生。 狄云枫体内的金丹完好无伤,龙珠也安详地躺在丹田之中。 故此。 龙珠负责修复肉体与筋骨,金丹则吸收岛上生机补充灵力。 如此。 日复日,年复年,不知历经多少风雨,更不知转换过多少季节……事实上,对于这座小岛而言,从狄云枫昏睡的那一刻起,一年四季便只存在于秋,参天大树尽成枯木,落叶满地殇,白骨皑皑,尸横遍野,总之,岛上的生机被吸收得一干二净。 …… …… 夜。 月夜。 没有星星作伴的月夜。 月。 孤月。 亮得很孤独,很孤独。 受日月精气的熏陶,狄云枫睁开了眼睛,发现自己身体半截都埋在枯夜下,他挣扎跳出坑,揉了揉犯浑的脑壳,愣了大半日后才将所有事情的经过全都屡明白。 他苦涩地望着天上的月亮,想再试试御风而行,可双脚才离开地面他又摇了摇头,想想还是算了。 人的脚杆子生下来便是为了走路的,做人,做凡人,还是得脚踏实地。 狄云枫的衣物已被封界撕烂,赤条条的无一块遮羞布。想着回船赶紧换身衣服,于是步子迈得稍快,但一个不留神险些被绊倒,他低头去瞧,竟发现是自己先前带来的水桶。 水桶已枯腐得只剩半只…… “我到底睡了多久?” 狄云枫心头苦涩,身心亦十分疲惫,当他走至滩头发现自己的船也不见之时,心头的那份失落已无法用言语形容,他倾颓地觉得那所谓的修仙习武已毫无作用。 “仙凡有别……”狄云枫念叨着,索性躺在沙滩上,双手枕着头静静地思考着日后的打算:真武国长路漫漫,仙界则更加遥遥无期,总是凭着执念不失为莽撞,怎么也要摸清楚这几大界限的路子才行,况且他体内还有一道无尽的力量未释放…… 人不可一步登天,就算羽化登仙、武神天下也总得循序渐进不是? 我还是得去真武国闯一闯! 狄云枫是个十分果敢的人,他会对女人负责,也会对自己负责—— 封界与隔阂只是用来权衡与维护规则的尺码,它绝不是制定与更改规则的铁锤。穷人通过努力赢得富贵,幼虫通过挣扎破茧成蝶。世道对立且平行,仙人下凡,凡人成仙,理所当然且必然 一想到这儿,狄云枫的斗志重燃,回看这荒岛上的枯树那么多,船丢了那便就地取材再造一艘,即便是日后航海遇见大风浪,自己也能飞天,还是不死之身,且还算半个龙王爷,指不定就遇水化龙呢? 狄云枫自我打趣着,挥刀就欲砍树造船,可就在这时——三道流星自天边划过!一红两百,一前一后,似在生死追逐! 流星划破夜空,浩瀚之气将天硬生生分成了四份! “轰隆!”一阵巨响,石破天惊!眼见那三道流星狠狠地砸在距狄云枫不远的海面上,霎时间海面上竟被砸了个窟窿! 海浪惊起万丈之高,将天上的月亮都给吞进了腹中! 狄云枫大惊失色,手忙脚乱下腾空而起,等冲上云端,再附身下看,竟瞧见三个人正在凌空打架! 神仙打架!天崩地裂! 一红两白似宿命之敌,他们每碰撞一击都撼得星空震荡,天地发颤! 狄云枫用望眼镜瞧了许久才看清楚这两路神仙的模样。 红光护体之人是个高九尺的魁梧大汉,身着银色战甲,手持赤红长枪,一双血目满是杀气! 白光护体的却是二位老者,丹青流袖,白须白眉,一人黑衣,一人白衣,皆有仙人的风姿,他们一人持宝镜,一人持仙鼎,正前后夹击着魁梧大汉! 狄云枫却觉得这二位仙人要卑鄙得多,并不是因为他们以一敌二,只是观其脸上轻蔑的神情颇为不爽,这神情就像是当初明尘瞧自己一样,偏见,傲慢,狗眼看人低。 但那魁梧大汉,虽杀气滔天,但至少是一身正气! “呸!两个老匹夫!形式败露便想杀人灭口,总算让老子看清楚仙魔之流的龌蹉一面!”魁梧大汉破口大骂,正气凌然! 听白衣仙人冷笑道:“魏将军言出此话不觉发笑么?真武界若不龌蹉又何必派你来潜伏调查?” “放你娘的狗臭屁!老子何时潜伏龟缩过?老子光明正大!你们这帮仙魔杂碎,满口仁义道德、奉承天道,实则就是些自私自利的卑鄙小人。还妄称六界尊首!老子就要叫你们老不死!” 魁梧汉子骂爽后持枪又战!他竟不使法术,而是凭拳脚长枪打出一道道威震八方的真空气流!这般,即使以一敌二也完全不落下风! “白恒长老,此地已临近真武边境,若再与他鏖战下去必定会惊动武修,不如就此将他拿下!”黑衣仙人见势不妙,招呼白衣仙人道。 白衣仙人却犹豫道:“此地为凡间,若我等结印恐要伤及无辜,毁了道心是小,若坏了六界平衡,那你我怎担当得起?” 黑衣仙人则执意道:“你我若不结印必定会败于这武蛮子枪下,你可要想清楚了!” 魁梧汉子一枪荡八方,飞身一脚将白衣仙人手中的宝镜踢碎,再隔空一拳将黑衣仙人手头的宝鼎踢飞,他如凌天尊者般藐视着眼前落魄的两个仙人,讽刺道:“若非真武界内乱巨变,六界怎由你们这帮弱鸡主宰?亏你们还妄称大罗金仙,二打一都赢不了,老脸就难道不红?” 黑白仙人果真是脸红,却不是羞红,而是怒红!故此,他们也没了再矜持的理由,二人张望一眼,金仙修为透体而出,以各自手头掐诀,引一道寂灭之威,迫使得地下沧海狂哮,天上斗转星移! 仙术! 魁梧大汉终于露出一丝忌惮之色,他欲将护体红光泛大些,却无奈被天地间那股毁灭气息压迫,不增反之变得越来越小……他怒喝道:“你们这两个老匹夫,竟真敢毁了人间?!” “凡人生如蝼蚁,死又如何?”黑衣言,伸出一掌,白衣亦出一掌,呈飞天对接之势,并齐声道一句: “仙魔印!” 正文 第一卷 江湖·春秋 第三十章 将军,去也! ? 仙魔印出,山崩地裂,沧海逆流,世道的规则皆为逆变,毁灭将生机取而代之,渐山石成沙,海水蒸发,云雾散尽,生命流逝…… 狄云枫吓得赶忙逃远了一些,他咽了咽口水,被这一番打斗惊得瞠目结舌——此大神通之术若真发于人间,那岂不是世界末日? 规则的逆改迫使空间扭曲,毁灭之力犹如从天而降的掌印,落在魁梧大汉头顶,妄想将之一掌拍死! 魁梧大汉咬牙极怒,双手擎天竟托起这降下的天劫! 黑白仙人同呵,另一只手又结印一道印记,毁灭之气凭地再启一道,以上下之势挤压抨击着魁梧大汉。显然此击威力十足,魁梧大汉竟坚持不到三息便有了力竭之样——“老匹夫!今日我若崩,尔等也必陨!” 魁梧大汉冲天怒号,身如蛮牛一般朝着黑白仙人冲撞,其周身的护体红光被毁灭吞噬,接着便开始吞噬他的皮肉,但他却未停下脚步,反之疼痛让其杀意更浓,奔跑得更快! 银色战甲融作铁水,毛发皮肉亦被烧焦,露出一副纯金色的骸骨! “真武神体!你……你竟已步入武巅?!”黑白仙人皆骇得面容扭曲! “哼!没点儿本事怎敢叱咤仙魔界?你们真以为我等武修便是莽夫了?”金色骷髅一闪至黑白仙人面前,双手各掐住二者脖颈,怒斥道:“快给老子将那什么狗屁印记解了,否则我要你们十万年道陨!” 白衣仙人出言不屑:“莫以为你有神体便能赢过我等,仙魔印出,非你死不休,非天下崩不休!” “白恒长老,又与他费什么话?我等留有精血在仙界,即使道陨亦能重生,不过少了十万年的修为!只要能将这武蛮子杀之,又怎恐代价?!”黑衣仙人突生暴戾,一股魔气在充体膨胀,他瞪着金色骷髅轻蔑一笑,轻呵一声:“爆!” 爆体! “魏将军,不出五千年,真武界必沦陷于仙界脚下!哈哈哈……”白衣仙人张狂大笑,一道金色元神自其天灵化出,五躯伸张,不稳定地颤抖、膨胀、碎裂! 又爆体! 不见金色骷髅神情,只见他张口将黑白仙人之元神吞入口中,再将毁灭气息吸入腹中!霎时间,雨散云归,抽干的海水不断蔓延,沙土也渐渐堆积化作山丘。一切从毁灭中得以重生,时间顺时走动,规则得以平衡…… 狄云枫已不晓得该怎去理解这些东西,但他明白自己现在若不走,小命必会搁在这儿——可他才踏出半步,那悬在空中的金色骷髅却将其喊道:“小子!你过来一下!” 被发现了?他怎会发现?也许以他的修为早已发现。 狄云枫脚步顿了顿,脑子也顿了顿,下一刻便使出浑身气力往天外逃窜而去。过去?过去送死还是怎的? “臭小子!给老子滚过来!怎这么孬呢?”金色骷髅之怒喝化作一道风,扶摇一吹便将狄云枫卷至其跟前,他又怒:“你跑什么跑!怕老子吃了你不成?” 狄云枫捂着胸口膛,莫说是被吃了,就是这几句话也害得他嗓子眼儿发甜,已受内伤! 金色骷髅又道:“你必定不是个懦夫,否则你怎敢在两位金仙与一位武巅面前偷窥。所以我叫你立正,像个无畏的勇士一样昂首挺胸!” 狄云枫昂首挺胸,肃然起敬,悉听尊便。 “这才有个谈话的样子,”金色骷髅颇为满意,随即便问:“名字叫甚?” “狄云枫。”狄云枫如实道。 “凡人修仙?” “才刚上道儿。” “龙珠哪儿来的?” 狄云枫略惊,但想想也觉不足为奇,便如实答道:“偶然而得。” 金色骷髅点头赞道:“不错,你本该是个平凡得不能再平凡的凡人,但有了这龙珠且你今日被我叫住,那就证明你这辈子也不可能再平凡。” 狄云枫又认真道:“平凡的生活我过得,波澜壮阔的生活我也能接受。但我必须要活着,结局也一定要善终。” “有能力者,改变天地规则,生死由己而定,善恶自然也由己而终,”金色骷髅拽过狄云枫的手臂,自指间挤出一滴至金色的血液,那血液才落入狄云枫肉掌便钻入其身体消失不见。 狄云枫赶忙抽出手,瞪眼道:“你给下了什么蛊?!” “蛊?哈哈哈……”金色骷髅大笑,“小子有趣,得了无上机缘还觉得不满意?此乃老子最后一滴精血——里头有我加持的信念,它起的是督促的作用,你若替我把事办好这滴精血的好处以后你自会知晓,可你若是办不好,它便会穿破你的五脏六腑,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说到这儿,他又补充一句:“你还可放心,词虽是我的精血,不会影响到你日后生娃儿的。” “但你这是强人所难!” 狄云枫寻着周身妄想将那滴精血找出……根本就找不到! “小子,差强人意地说,我最多还能再言三句话,过后我便会飞灰湮灭了,你也看到了,那两个老匹夫还是有几两本事的……”骷髅的语气中全是真诚。他这样正直的豪爽人,生前一定不愿意说谎,死前肯定也不会。 狄云枫终究是冷静下来,逝者最大,且还是个为救天下苍生的逝者,无论如何他都会给予尊重。 “咳咳!”金色骷髅干咳两声,骸体的金已有流逝消散之意。见他变出两个物件,一是鎏金色的册子,另外则是一本古朴的书籍,他双双递给狄云枫道:“这册子是我拼死得来的‘仙魔令’,我要你亲手送至真武大帝手里,你可记住了,千万莫要尝试着去打开,里头有禁法,一碰便死!而这本书,也算是老子毕生所学,虽说武修不讲究捷径与功法,但老子还是不希望死后没了传承,里头还夹了些杂七杂八的东西,日后你到了真武国也许会有用……咳咳,这他娘第一句话可说得够长的。” 狄云枫默默接过物件,将之好生收入储物袋中,金色骷髅满意地点了点头,听一声叹,言语中稍显遗憾:“男儿战死沙场乃毕生荣耀,唯一不甘地便是心头牵挂。我有个婆娘,还有个十四岁的女儿,我也不嘱托你照顾,当然凭你的本事也照顾不了,只要将真相带回,叫她们莫要伤心,叫她们要以我为傲!” “其实——” “第三句话!”一口金元从骷髅口头呛出,他颤着骸体一字一句道: “告诉将士们!将军,去也!” 他果真是去了,化作一道极光将天都给撞破一个窟窿,天还在愈合,但狄云枫却瞧见了他与仙魔二老同归于尽的模样,虚空都发颤…… 长这么大狄云枫从来没敬佩过谁,魏将军是头一个,不单单是因为他拯救了苍生。 魏将军临死前的三句话分别代表着:国家,爱人,友情。 这便是一个英雄的责任,这便是一个男儿的本色。 正文 第一卷 江湖·春秋 第三十一章 潮夜 ? 往后半月,狄云枫利用岛上的资源建造了一艘木船,船有舱有舵还有兽皮制的风帆,瞧起来有模有样的,一点儿也不像是出自外行人之手。 狄云枫便凭着这只木船再踏征途! ------- 入夜,深秋,乍暖还寒,今夜又是月儿高挂,星河璀璨。 狄云枫静静地躺在甲板上看着星星,不得不说,这是他唯一能消遣的乐子了。 幸好星空是美的,幸好月亮也不会变心,星星瞧着他,月儿陪着他,却还是很孤独。 “阿嚏!”他打了个喷嚏。他对冷暖并不太敏感,所以这声喷嚏只归根结底于一个暗示:她也在想我了。 “她必然是想我的,那一夜至少能让她刻骨铭心,不论是痛楚还是柔情亦或者快感……” 狄云枫会心一笑,几乎每次寂寞的时候都要去想一想与慕雪依的邂逅。他并不是个沉沦于爱情中的男人,只是在这世上他无父无母,唯一的朋友海生也已死去。 不论是亲情还是友情都与他无关,他只剩下爱情可以憧憬了。 月朗清风,浪花儿低鸣歌唱,船儿如摇篮一般轻摇慢晃,让人泛起困意也叫人泛起思念。便这样,在月夜的温柔下,他怀着思念进入梦乡。 …… …… 时间过得很快,冬去春来,春过迎夏,半载的时间恍若流梭,上蹿下蹿便来到了炎炎夏季。 狄云枫挽着袖子,扒着船杆豪迈地望着烈日下波光粼粼的海平面,他胡茬起了一大把,脸又黑了一圈儿,袒胸露乳的模样像个活生生的打渔汉子。 半年来,狄云枫并没有闲着,他将先前的古籍皆浅读了一番,现在他已能将清心咒倒背如流,大衍决融会贯通,一百单八种符咒的画法全刻在脑子里。还有些什么御女之术,双修之道也自认为修炼得有一定火候,不过这玩意儿若没有女人对练只怕难成大器…… 不过这些古籍只适合修仙者研习,对武修而言一丁点儿帮助也没有。 魏将军临终前托付的传承秘籍狄云枫也瞧了好几遍,许是里头的武功太深奥,凭他一个连武修门槛儿都没迈进的凡人又怎能参悟得透彻? 狄云枫每每回想起那夜的仙武大战都不由义愤填膺,武功若练好哪儿会比仙术要差? 凡人所习的武艺只能算是低阶,仅在刀剑与肢体上,就算是凡间那些内力浑厚的高手也算不上武修,甚至连武修门槛儿都未曾踏过。 魏将军的心得上有过这么一句话:“武者,炼骨为主,炼力其次,炼气则为辅,总而言之,两字儿:吃苦!” 魏将军生前一口一个“老子”,且脏话连篇,就连写书都是通俗易懂的。但他说得极对,天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指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 想想孟子老前辈,或许也是个武修。(没有抹黑的意思,纯属玩笑。) 由此可见,真武的定律与凡间亚圣的智慧几近相同,唯一不同处便是地理与环境,凡人的体质只能习得低武,而真武人天生铁骨,在本质上就要高于凡人一大截,研习的武道自然而然就要比凡人要高上许多。 总之,仙人御灵,武人习武,各追求的造诣不同,不分主次也不分高低。 狄云枫本身就有武功底子,仙术自认为还不入流,当下又受魏将军嘱托,正好去真武国走一遭顺便修习武道,他无时不想:若是能有魏将军的本领,一拳便将虚空打碎,还怕什么封界? 至于仙道,局限性实在太多太多,不仅天生要灵缘,修习的场地也灵脉纵横才行。狄云枫还未到过真武国,但听人叫“魏将军”便猜得出,那里一定也有朝廷江湖,想来地界应该与人间大相径庭。真武国必然是没有什么灵脉供他修炼的。 仙术嘛,日后有幸去了仙界再深刻研习也不迟。现在就拿来跑跑路,变变戏法儿,生火做饭也是挺方便的。 --------- 不知不觉,太阳已从天边儿落下。 海上落日本就美不胜收,再加之是夏日的夕阳,不仅是天边烧得通红,就连整片海域都无法幸免。 狄云枫轻声一叹跳上船头,日复一日又过一日,虽说时间他消磨得起,但这荒唐又寂寞的日子何时才是头啊? 他例行取出望远镜,在残夜之前他要最后打望一次航线。夏日的夜不知为何格外的黑,就算是有明月也黑得离谱。 他举着望远镜瞧了会儿远方,依旧是空无一物。他摇了摇头正准备转身离去,却听“噗通”一声,一物从船前海面钻出,速度奇快,眨眼将要落入甲板! 狄云枫紧皱了皱眉头,抽出腰间短刀,反手一击捅在那物身躯上——“哗啦啦!”一股污秽洒落在甲板上,腥臭无比! 刀上此物不知何物,有两尺般大小,生有鱼鳃却没有鱼鳍,呈墨绿色,身体滑溜溜儿的,一张血盆大口生在肚子上,嘴口里的尖牙利齿少不去三百颗。 怪物重重地跌落在地,抽出几下没了生机。 狄云枫拔出短刀并一脚将此怪物踹下海面。 这些稀奇古怪的东西实在不少,每每太阳落山它们便会开始活跃,怪物似对活物与十分地敏感,若是往海水里滴上一滴鲜血,方圆百里的怪物都会蜂拥而至,其癫狂程度,可怖至极! 渐渐,日落带走最后一丝余晖。 狄云枫见状赶忙钻进船舱内,不敢点灯,连呼吸都得放缓一些。从羊皮纸地图来瞧,行到此处,也有个地名。这片海域被称之为玄海,过了它就算是挨着真武界的边儿了。 羊皮地图上对玄海的描述十分简单,直接在这片区域画了个大叉,示意此处为禁区,可见其危险程度不止一般。 玄海的存在并不奇怪,人间与仙界、妖域都存有封界,那和真武界一定也有所隔阂,玄海便是这道隔阂,往通俗来说就是一道门槛儿,想进屋,怎么都得跨过去才行。 “嘎吱嘎吱……”船开始大幅摇晃起来,船外也传来各种各样的啼鸣,狄云枫轻轻地撩开窗帘,借着月色将外头的情形大致瞧清——数不尽的海兽浮出水面,似在乘凉,嬉戏打闹,它们的大小不同,动静自然也不同,船之所以会摇曳,便是那身躯如山的海兽兴风作浪! 狄云枫又恐又怒,若是那海兽不留神一屁股将自己的木船坐烂该怎么办? 他脑中的想法才刚刚闪过,即刻便听“哐当”一声巨响!随之天翻地覆,冰凉的海水疯狂涌入船屋。门窗被这一道猛浪打得稀巴烂…… 还真让他给说中了! 正文 第一卷 江湖·春秋 第三十二章 蛟龙生焉? ? 突来的冲击实在太过猛烈,狄云枫不好闪躲,以至细碎的木屑不少扎在他身上,扎得生疼——疼又是一件小事,更糟糕的是他流血了。 血腥味儿就像是火药的导火索,一旦点燃必定引发爆炸! 当然,果然,必然!一滴血便让整片海域都沸腾起来,不论海兽大小皆嗅着血液的芬芳,贪婪赶来。 不过美味佳肴仅有一道,弱小的海兽直接被大海怪掀起的巨浪挤出,大海怪争先恐后,却又因体型巨大拥塞在外围。 拥塞架空了不小空间,同时也给狄云枫争取了些逃跑的时间,他先挥刀走砍出一片空气,趁机化出一道青光结界,妄想变成一颗气泡浮出海面。 可溢出的血污已侵红一大片海域,海兽只增不减,个头也一个比一个大,蒙蔽了视线又如何寻找出口? 狄云枫已深陷入一个血污世界,而这一切的诱因,仅是他的一滴血……这些海兽得多没出息? 数以万计的海兽一同游荡在海中,其威力要将整个玄海都翻转了一遍,狄云枫所化的青光结界亦如气泡,浮不上去也沉不下来,只能随波逐流听天由命,他咬着牙,人在翻滚胃也在翻滚,一股难以用言语形容的呕意充斥全身,难受至极! 这时,忽听几阵“咕噜咕噜……”作响!像是在大口喝酒一般——霎时,不见海水涌动翻滚,四周静得出奇,黑得彻底! 被海兽吞了? 当下情形,被海兽吞入腹中也不失为一件好事,要知道有些海兽甚至比小岛还要高大。 狄云枫裹着结界,随着吞入的海水,天旋地转了不知多少圈,最后才听“啪嗒”一声!青光结界如玉碎破裂,他也重重地撞在一堵墙上,脊骨起码是断了。 就算是被海兽吞进肚子里又怎会出现硬墙?莫非这海兽是石头做的? 狄云枫苦涩一笑,断脊与的腹绞的滋味儿实在不好受,他咬着牙扶墙爬起,能发现后背的脊骨正在不断滋生重组,他用神识在自己体内寻了一遍,惊奇地发现,帮忙修复身体的不再是龙珠,而是魏将军赠与的那滴纯金血液。 金血的修复速度甚至比龙珠还快,才没一会儿,断裂错位的脊骨被修复摆正,腹中的呕意也随之淡然,气力,精神,就连心情也变得开朗了许多。 感觉不错。狄云枫满意地点了点头,下时便用灵力手中点燃一团火,光亮瞬时驱散黑暗,四周一切也映入眼帘—— 这里好似个古老的岩洞,四处都是耸立的珊瑚礁,洞口下流淌着一条汹涌的小河,不知从何而来,也不知流向哪儿去,在小河岸边搁浅着各种模样、大小不一的海兽,海兽纵然庞大凶猛,但离去了水一样难以存活。它们有的已死去腐烂,有的则在岸边打摆子,快要死去。 狄云枫打算先按原路返回,可走不过多久,越往上则越陡峭,石壁被水常年冲刷,已变得十分光滑,根本无从落脚,无奈他只好试试腾空术,但他脚才刚刚离地——“噗呲!”一股蛮荒的水冲竟从上游灌下! 狄云枫大惊,反应倒快,散出灵力以成结界抵挡,这次他的手法娴熟得多,灵力加持得更足,尽是洪流汹涌,也抵御得尚好。 以口吞洪流之势,可知海兽必然是个庞然大物,想顺着它喉咙逃出去,此方已变得不切实际。 海兽体内铜墙铁壁,坚不可催,想破体而出绝不可能。那当下仅存最后一种办法——海兽与人一样,吃喝拉撒,新陈代谢,既然无法被吐出去,只能顺其自然被拉出去了…… 那老子岂不成粪便粑粑了?狄云枫心里横竖都不是滋味儿,他虽没有一世英名,但也算得上是个不可一世之人,变成排泄物求生,连‘大丈夫能屈能伸’这句话都配不上。 再说了,这怪兽吞了那么多海兽,必定会有专门消化的肠胃,万一被胃酸溶解了怎办? 没想到就连被拉出去也存在巨大危险…… 狄云枫抠了抠脑壳,正苦恼着求生之路,忽然间一记庞然大物顺着洪流劈头盖脸朝他砸来,当他脑子转回来之时,庞然大物已重重地砸在青光结界上! 此撞击犹如穿风之刺,结界挤压变形,中庸之力被破,失去了定力,只能被卷进洪流冲入下游。 接着,又是一阵猛烈的翻滚,更不知随波逐流多久,狄云枫已被洪流压迫得没了知觉,最终他如那些搁浅的海兽一样被冲上浅滩。 海水涨得狄云枫肚子圆圆鼓鼓,腹中的呕意翻搅,脑壳天旋地转,他动弹不得,哭诉不得,想吐也吐不出……此感,生不如死,人生瓶颈矣! “嘶嘶嘶……”这时,忽听一阵吐信声从黑暗中传来——“歘歘歘!”像是蛇鳞摩擦在地面的声音,刺耳得让人头皮发麻! 山洞里总会栖息些毒物,蛇自然最常见。它们该不会是来浅滩捡漏儿的吧? 玄海之下的蛇,必然被称之为兽,而蛇若成兽便成名为蟒,蟒再大上一些则为蚺,蚺若生四足并长角则被称作蛟。蛟生得有脚,常腾空而行,不会吐信也绝不会爬行。 此物会吐信,又在地上爬行,那它最大也不过是一只蚺。 蚺最长可达八九丈,一口能吞下一头水牛!于常人而言已是庞然巨兽!而此地又是玄海,百兽生长奇特,也不知这里的蟒蚺能生得多大! 狄云枫沉着脸色,将呼吸抑得十分平缓,若这畜生不来找他麻烦,那么大家就和气生财,可若是这畜生非得来纠缠,他肚子刚好已饿得紧,今夜正好吃上一碗蛇羹! “嘶嘶嘶……”吐信的声音已离狄云枫越来越近,甚至那温热的信子已触碰狄云枫的脸颊! 黑暗中只能瞧见大蚺的眼睛,竟像鸡蛋一样大!——光是双眼便这般大,其身形可想而知,狄云枫够不够它一口吞的? 蛇眼中闪着阵阵荧光,冷血动物,既骇人又贪婪。 狄云枫知晓,来者不善。 但他并不惊恐,他瞪大眼睛,冷冷与巨蚺对视! 对视渐渐变成对峙,双方谁也没有让步的意思! 狄云枫紧握着蝴蝶.刀柄,敌不动,他也不动,但他可以肯定,这畜生,一定会有动作。 那就看谁动作快! “嘶嘶嘶!”巨蚺又吐着信子在狄云枫脸颊上挠了挠,其涎水粘稠至极,恶臭至极—— “老子忍你很久了!”狄云枫大喝,拍地而起,“呛”的一声龙吟,刀光一闪!“噗呲!”刀斩空与刀切肉的感觉完全不同,他顺势翻滚了几圈并连退十几步拉开距离,之后赶忙点燃一道火光,驱散黑暗,看向那被斩的巨蚺—— 蚺果真大的出奇,估摸来看起码不下十丈,腰围二十尺打底!狄云枫一刀将之脑袋削去了一半,脑中的红白腥秽散落在地,它却并未死透,它的身子在地上搅如绳结,蚺头还挣扎着再朝狄云枫袭来咬来! 狄云枫不动,抬手打出一道不灭烈火,烈火瞬时包裹蚺身,巨蚺疼得四处翻搅,横冲直撞!狄云枫见势,又以灵力助燃将烈火烧得更大更猛! 才没过一会儿,巨蚺停止抽搐,被烧得“噼里啪啦”皮开肉裂,同时还伴着阵阵的肉香……狄云枫又赶忙将烈火抽散,若是将蛇肉烧焦,岂不浪费了美味佳肴? 巨蚺的皮正好起着隔火的作用,蛇皮虽烧得焦黑,但里头的蛇肉粉粉嫩嫩,油滋滋、香喷喷引人发馋,狄云枫剃下几大块蛇肉,又从储物袋中取出几样作料添上,大快朵颐起来。 巨蚺本将狄云枫视作盘中餐,却没想到竟被狄云枫当做了美味佳肴。 …… …… 酒足肉饱后狄云枫又将蛇胆剜出——好家伙!寻常蛇胆仅大拇指般粗细,此胆却有半个巴掌大小,实乃真正的大补之物!他张口便将蛇胆整只咽下,差点儿没给噎死,蛇胆极苦,咬破绝不行,若吃补只能打鲲吞。 蛇胆才刚刚入腹,一股血气便直冲脑门!若不是狄云枫身强体壮,非得血管爆裂七窍流血而亡! 为了能快些将降下血气,狄云枫决定顺着下游一路狂奔,当做发泄,于是他将刀回鞘,可就在他将迈开步子出发时,忽听“吭”的一声怪吟!霎时间礁石崩塌!耳朵亦被震得嗡嗡作响! 难道洞中真有蛟龙生焉? 正文 第一卷 江湖·春秋 第三十三章 到来全不费功夫 ? 狄云枫心惊,赶忙将火光撑到最大,并寻着那“龙吟”方向亮去——声音来至岩洞顶,见顶部倒长的钟乳上正盘旋着一条奇大无比的“蛟龙”? “蛟龙”生有强壮的四足,鳞片亦有巴掌般大小,它依旧吐信,头上也未生出角来……它绝不可能是龙,连蛟都算不上,充其只能算是一条四脚蛇! 四脚蛇并不止一条! 它们似对火光异常敏感,“哗哗哗……”七八条擎巨的四脚蛇绕着岩顶追寻光亮,它们吐着信贪婪又憎恨地望着狄云枫,八条蛇各从八方的岩壁爬下,欲施加天罗地网将狄云枫困猎杀范围之中。 很显然,方才杀死的巨蚺与这些四脚蛇属于同一种类,狄云心里暗悔,早知这些畜生是成群结队来打架,吃了它们族人,哪儿还能放过自己?下一刻,他熄灭了手中的火光,化以结界护体,趁着这八条四脚蛇还未围拢,撒腿便顺着下游腾空逃去! 四脚蛇身化八道魅影紧随在后,一场生死角逐就此展开! 狄云枫的腾空术瞬息百丈,四脚蛇则借岩顶乱石边弹跃边爬动,其速度竟比狄云枫还要快上几分!仅一刻钟都不到的功夫,蚺蛇已逼近狄云枫! 眼见四脚蛇不距半丈,狄云枫紧咬牙关,将结界撑到最大,心一横!一头栽入湍急澎湃的河流之中!他宁愿变成海兽的粪便,也不想变成四脚蛇的粪便! 四脚蛇似乎很忌惮这条河流,纷纷倒悬在的岩顶不再往前,只眼睁睁地看着猎物随波逐流,随之消失无踪。 倾泻的河流越来越汹涌,河道两旁也不在有浅滩,河水又似浪淘沙般将整个岩洞中的尸体污秽全都带走。 狄云枫早已放弃无谓挣扎,鬼知晓这河流通往何处,反正自己也死不了,顶多就是胃里不舒服些罢,青光结界也只坚持过半个时辰,中就我还是抵不住水流的压力,青光消散,人也就此晕死了过去。 …… …… “咕噜咕噜……” 不知何时,不知何地,也不知过了多久,一股排斥的力量泛滥在海中,大批腐烂的海兽尸体从一记黑洞中排出,瞬时间海水十里变得浑浊污秽。这时,海水里又涌来一大群尺长的小海兽,它们的嘴就像是剃刀,成群结队掠过海水,不论是污秽尘埃还是腐尸骨肉,皆被吃食得一干二净。 于是又过一瞬间,海水变得清澈明了。 原来大海之中也有清道夫。 这时,又见一道紫芒发于深海,一柄刀护着一个人,形如气泡徐徐攀升。 紫芒自然是蝴蝶.刀护主之光,狄云枫安然上浮,等透出海平后,一抹暖暖的日光率先打在他的脸庞,随之清新的空气涌入肺叶,“呼……咳咳……”他先深吸一口气,又禁不住干咳两声。 蝴蝶见主子已有了苏醒的迹象,便不在护主,见紫芒一消而散,随即搭在狄云枫胸前没了动静。随着蝴蝶支撑消失,狄云枫再次跌入海里,冰凉的海水与突如其来的窒息让他猛然睁开眼!呛了几口水,他才挣扎着自行游上海面。 海面风平浪静,天空万里无云,一切都是那么随和与自然。 “这里是哪儿?” 狄云枫欲散开神识打量四周,可自身灵力像是枯竭了一般,金丹也沉睡在丹田没有动静,他又尝试了几次,依旧无果,知晓灵气暂时用不了,便轻声一叹,放弃了。 可放眼这无边无际的海面,若不用灵,也不见船,拿什么去渡? “但至少我重见天日了。” 活着,自由,劫后余生,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狄云枫总是个乐观向上的人,他索性仰躺在海面上,任凭身体漂浮,边等灵力恢复,边享受着日光带来的惬意。 夏季的日光将海面烧得很暖很暖,海风吹得更惹人疲乏,没一会儿他便枕着头睡在了这碧海南天之下。 …… …… “爷爷你快瞧,那里竟浮着个人!” “把船开过去看看。” “我看还是不要了,若是撞见死人了多晦气呀……” 船还是开了过来。 在船临近时狄云枫也睁开了眼,随后一缕麻绳也丢在他跟前,他仰头顺势瞧去——只见两个人站在船舷上,二人背着日光也瞧不清楚模样。 “年轻人,上来吧,今个算你运气好。”一人道,听语气是个老人。 狄云枫挑了挑眉,一觉醒来便有人来救,此乃天意不成?他想也未想抓紧绳索,不等船上人拉自己便轻点海水跳上了船。 “哟,年轻人还有几手功夫嘛。”老人施以称赞道。 狄云枫这才瞧清船上二人,一个六旬老人,一个豆蔻少女。老人面容黝黑,须发粗糙得很,神情坚毅且抖擞,袒胸露乳的模样十分洒脱。少女则十四五岁,许是常年出还吹风,皮肤稍黑,面容倒是生得俊俏可人,特别一双杏仁眼,又大又纯洁。少女见狄云枫打量她,微微颔首,露出点点儿娇羞,闪至老人身后,拉着衣襟小声道:“爷爷,他万一是坏人呢……” 狄云枫抓着自己一把耷拉的胡茬儿,模样瞧起来着实有些不堪,他苦涩道:“谢谢二位搭救,我在海上漂了有些日子了……” 少女又扯着老人的衣襟道:“爷爷你听见了么,他准是个猎兽的亡命徒!” 老人却笑道:“亡命徒又怎么了?爷爷年轻的时候为了生计也常常出远海碰运气,没少被人搭救过。做人要懂得报恩。” “咱又不欠他恩情,报什么恩……”少女嘟着嘴便往船屋里跑去,老人赶忙吩咐道:“西西,记得将桌上的馒头热一热。” “知道了!” “这孩子……”老人摇头苦笑,又回船舱拿了件旧衣服给狄云枫换上。 狄云枫便在甲板上换衣,老者则坐在船头,点了根旱烟,点头又赞道:“年轻人瞧起来身子羸弱,没想到浑身的肌肉竟这般结实……” “中看不中用那等于白用,跑江湖的身子骨哪儿能弱?”狄云枫笑道,他瞧得出,这老人必定是个老江湖了。 老人抽了两口旱烟,笑道:“年轻人血气方刚,是该出去跑一跑江湖,呵呵……咱年轻的也将的五湖四海都给跑了个遍,但最后还是落在小户里靠打鱼为生。” 狄云枫淡笑道:“呵呵,这叫返璞归真,细水长流,没准儿我年迈时也会这么干。” 老人摇头,苦涩道:“若我真在安详晚安,也不至于和你一样跑来远海亡命咯。” 狄云枫换好衣裳,又用小刀将胡须简单剃了剃,待到自我满意后,又趁老人不注意,从储物袋中取出两袋子酒,晃了晃并冲老人问道:“老伯可喝酒?” 老人见酒,眼里闪着光,他瞟了瞟船屋,犹豫了一阵才点头轻声招呼道:“孙女不在,喝点儿喝点儿……” 狄云枫“哈哈”大笑,老江湖的若是断了酒是怎活过来的?他将酒丢一袋给老人,自己也倚在船头边上边饮。 老人接过酒,像是馋了好久,他迫不及待地灌下几大口,瞬时便来了精气神,又惊讶问道:“这美酒出自何方?” “我自己酿的,算不上美酒,甘甜可口倒是真的。”狄云枫如实道。 老人目露敬佩之色,又问:“年轻人是哪儿的人?叫什么名字?” “狄云枫,西南人,渝州,白云城人士。”狄云枫顺口便答道。 “西南……渝州?”老人却大感疑惑,下意识低头喃语道:“西南不是异兽国度么,你怎会出生那儿?” “异兽?”狄云枫同感疑惑,但下一刻又不免惊喜,不同地界自然有不同的国度,难不成自己是到了真武界? 他眼睛一转,先套话道:“就是魏将军的故乡,老伯……你该知道魏将军吧?” 老人一听“魏将军”三字,肃然起敬!他惊呼道:“魏将军谁人不知?真武国的守护神!我懂了我懂了!年轻人你一定是魏将军的部下,曾随他征战过西南的异兽部落对不对?” 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想这一路大起大落、奇遇不断,蓦然回首,自己竟一觉睡到了真武界! 狄云枫强压着心头的喜悦,点头道:“对的,对的,我们当兵,何处都是家。” 老人紧握住狄云枫之手,佩服之意已变做恭敬,他感慨道:“若不是你们抛头洒血阻挡异兽突袭,真武国早就危矣!你们是大英雄啊!” 但下一刻他又凝眉,疑惑道:“那你为何不留在军中?我听说最近北方的蛮族蠢蠢欲动,怕是又要打仗了。” “呃,这个么,我……”狄云枫支支吾吾,心里想不出该怎去圆谎,便重叹一声,佯装无奈道:“唉,我犯了些军规,被赶出了军中,一言难尽,一言难尽……” 正文 第一卷 江湖·春秋 第三十四章 这年头,好人难活 ? 老人并没有多问其由,反倒是狄云枫变着方地打探着此地的消息,老人是个易醉之人,半袋子酒下肚,醉意便爬上脸颊,酒后快言快语,他对狄云枫也是有问必答。 据了解,此片海域被唤作“辞海”,是真武国可控的海域,尽头与玄海所对接,故此海域的边界常常伴有海兽出没,先前那小姑娘口中的“亡命徒”一称便是指那些在两海域之间猎捕海兽的狩猎者。 海兽属妖却不能化作人形,多增其体态,兽性不改,智力却在线。就好比先前狄云枫所见的四脚蛇,蚺若生四足便能进化成得更高阶,顾名思义,海域中的海兽也一样。 但能在体内孕育出内丹的海兽起码也从低阶排头,而低阶海兽常常生在海底,极少出海面走动,且低阶海兽已通灵性,若狩猎者伸手不足极容易被其反噬。 高风险就等于高回报,这便是亡命徒所看重的活路。 江湖杀手也是亡命徒,胆大,心细,习惯杀戮。 其实小姑娘说得一点儿也没错,狄云枫从十三岁开始便已算得上亡命徒。 老人名字叫做李忠,年轻时也是跑江湖的好手,他谈起往事只觉惋惜,说自己年轻时候杀了太多人,所以遭老天惩罚。三娶三丧,至今膝下无儿无女。那叫做西西的姑娘还是他从海边儿捡回来的。 会出现在远海十有八九都是亡命徒,李忠已年过六旬,按理说不该来掺和这些年轻人干的事儿。 人拼命是为了能在乱世之中活下去,而人老了还拼命,已然是没了活路,不得不这么做——这几年来辞海的鱼像是灭种了一样,一网下去要么是几条零星小鱼,要么便是些骨头渣子。对于他们这些打鱼谋生之人来说,简直就是天灾。 老天爷不肯赏饭吃,人情也还来刁难,李忠脚下的渔船都是给村头“船老大”租借的。打不到鱼自然就没有钱交租,不仅如此那“船老大”还瞧上了西西这刚长大的嫩丫头。 “船老大”欺李忠老无力,挑起各种事情来刁难。李忠本身就老无所依,如今捡个好孙女儿又怎舍得让她嫁去恶人家?无奈之下她只能开船出远海,一是为了逃避“船老大”的刁难,再者便是来远海碰碰运气,若能打上一颗内丹,那今后的活路也有了着落。 “唉,出海已有半年之久,却未见着一只海兽的痕迹,难咯,难咯……”李忠长叹一声捧着酒袋陷入沉默。 狄云枫也替身旁这个老人感到无奈,天灾人祸一同降下,一个六旬老人与个十几岁的小女孩儿怎扛得住这种压力?他轻声一叹,从储物袋中取出两颗黑色妖丹,这是在北疆屠杀狼妖所得。 狄云枫本想亲手交给李忠,下一刻却犹豫了。依稀记得几年前的夜,他手把手地将妖丹赠于海生,可后来却叫海生引来了杀身之祸……血的教训让他不得不将拿出的妖丹又放回了储物袋。 价值越高的东西就会有越多人窥探,他的腰包里还有好几颗这样的妖丹,心想等到了真武国再拿去全部换成货币,留一些自用再赠一些给李忠。 狄云枫道:“李老伯,我看咱就此返航吧,我被遣还时补偿了一大笔军饷,这些年跑江湖做买卖也存了些积蓄,拿给你暂时先救救急。” 李忠赶忙摇了摇头,拒绝道:“狄少侠你这是什么话,我怎能要你卖命的钱?” 狄云枫拍了拍李忠的肩膀道:“李老伯和我客气什么?今日你若不救我这条命我哪儿还有命去卖命?”他生怕李忠拒绝,又赶忙道:“我杀的人也不少,正做做善事抵消些恶报,我可不想和你老人家一样打一辈子光棍……” 李忠破声大笑,揽着狄云枫便朝船屋里走去:“知恩图报之士才称作真正‘侠义’,狄少侠年轻有为实在叫老朽佩服,今夜我就叫西西多煮几个菜,咱再喝几壶!” …… 所谓的“多煮几个菜”无碍乎便是清蒸鱼,红烧鱼,水煮鱼……这不由让狄云枫想起来了金鸡镇上的“全鸡盛宴”。 西西这姑娘的手艺着实不错,他也是头一次吃这真武国的海鱼,总之今夜一顿吃喝得他直呼爽快! 李忠今儿个十分高兴,这人一高兴嘛就更容易醉了,狄云枫还未喝开他就已趴在桌上呼呼大睡。西西则在一旁小声嘀咕着,时不时还怨恨地瞟向狄云枫,八成是在怪罪狄云枫灌醉她爷爷,而当狄云枫看她时她又赶忙低下头,一副欲见却不敢见的模样。 狄云枫笑着走出船舱,十四五岁的姑娘正是憧憬爱情的年纪,幻想与懵懂,傲慢与偏见。 他来到船头,把酒临风相邀明月,敬自己历经几年的风雨磨难。今后的征程会有多少艰难险阻?真武界中又会发生多少可歌可泣的故事? …… 三月后,正值八月,明月当空越来越圆也越来越亮,狄云枫问过李忠,原来真武国也有八月十五中秋节。 八月十四夜,月已圆得似银盘,李忠故意等到夜深才将船驶入码头,并小心翼翼地叫下狄云枫与西西,还特意嘱咐三人脚步放轻,因为“船老大”就住在码头上,怕惊了他。 码头很小很小,仅仅用几根木桩搭一块板子,长不过十丈,宽不过两丈,高度也才刚好吃水。这样的码头只要海风起大一些便会被掀得支离破碎。 码头上还靠着两三搜渔船,李忠说这些渔船都是“船老大”的,就算是有钱也不卖,只打租借。 “那若是自己买的船呢?”狄云枫问。 李忠道:“这年头打鱼生意不景气,买船会给亏死,而就算买船了这码头也要交了租金才能用。” 原来“船老大”便是用这样的手段垄断附近村子打渔生意。 李忠所居住的村子距离码头不远,十几户人家坐落在一个小港湾内,此刻夜已深,左邻右舍都因省油而早早眠去。 西西迫不及待地走在前头,在海上漂泊了大半年,她早就想家了。但她才踏进村口便惊得顿下脚步,她回首,泪流满面地冲着李忠道:“爷爷,我们的家呢?” 家不见了,连瓦片与房梁都给拆去,只剩下一围破旧的篱笆。 “祸不及家土!王远成这个王八羔子!”李忠气得发混,急得抄起一根木棍便要往码头跑去:“我去找他算账!” “爷爷你不能去!”西西赶忙上前拖住李忠,哭诉道:“王远成本领了得,爷爷你打不过的!” 狄云枫皱眉也将李忠拦下,先劝道:“李老伯你勿要冲动,人善被人欺,就算你的家没被拆走,就算你付了租金,那恶霸还是会想法设法来刁难。” 李忠顿觉力不从心,脸上的精气神消失无踪,尽显一副颓然迟暮之态。若那恶霸真能用武力制服他又何必带着西西逃去远海? 这年头,好人难活。 正文 第一卷 江湖·春秋 第三十五章 一日暴富 ? 狄云枫暂将李忠与西西安置在渔船上,并嘱咐他们先在海上漂流几天,等自己解决了这叫做王远成的恶霸再将他们接回来。 真武国与大燕又有何差别呢? 乱世果然无处不在,哪怕是高武的江湖同样存在着剥削与欺诈。 狄云枫在码头上挑了处空地,今夜他就睡在这里。 次日清晨,码头静悄悄,近海无鱼的现状让“船老大”的生意也不景气,他的船已根本就没有人再来租用。 狄云枫冲着朝阳伸了个懒腰,今日是八月十五,也是他造访真武国的第一天,俗话说得好,开门红,万年穷,今日最好不要见红,这样才能让自己以后在真武国混得风生水起! 几月来狄云枫体内的灵力也渐渐恢复,他展开神识,先把方圆三十里内瞧了个大概——以码头为中心,除了左右两个村子外就再也瞧不见人烟,顺着码头往里走,二十七八里路的距离就有个镇子,因临近神识边缘的缘故他并未能将镇子瞧仔细,但既然是开在海边的镇子,那一定与海边的买卖有联系,他正好要出手一批内丹,应该有买家做生意吧? “也不知真武国的集市又是怎样一番景色……” …… …… 码头有一条土干道直通集镇,干道许是好久无人打理,路旁高耸的杂草已蔓延至中央,狄云枫每走几步便要扒上几株……这时,听一阵急切的轱辘声从后方传来,随之又听一声高喊: “散开!散开!不闪开撞死你!” 何其之恶的言语!大道同方还分主次不成?这道路本就狭窄得很,又让哪儿去? 狄云枫偏偏不让道,迫得后头赶来的马车不得不急停下来。马夫带着斗笠,是个黝黑结实的汉子,他指着狄云枫便骂:“你他娘是哪儿来的聋子?闲活得不耐烦敢当王老大的路?!” 若真被当做聋子那就做一回聋子,狄云枫像是没听见他的骂,大步朝前走去。 “嗤!还是个找茬儿的!” 马夫动怒,撸起袖子就要下马挑事,这时马车帘儿忽被一人掀开,见一个蓄着须髯的黄脸汉子伸出头,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马夫指着狄云枫道:“老大,有个不知死活的聋子拦在路前,喊他让开的还不听,我现在就下去给他点颜色瞧瞧!”说完,他便要下车去,但那黄脸汉子却摇头制止道:“今日例外些,孙大人召集得紧,甭理他,绕过去。” 马夫不甘地瞪了狄云枫一眼:“算他小子走运!”便赶马绕过狄云枫,扬起几层黄土朝着前方赶去。 狄云枫嘴角微微一翘,顺着车辙奔去,若是有急事的话,那一定少不了热闹吧? 真武国会有何样的热闹? …… …… 三十里外的镇子唤作“白沙镇”,光是镇上的入口都气派得很,牌匾起码挂在三十丈高的大理石柱上!进了镇子就更不得了,两排排的房屋多由大理石建筑,莫看是石头造,却雕刻得十分地精美,且楼房最低都是三楼起,清一色的高楼大厦! 镇口正巧有人施工,帮工的工人都是八尺高的魁梧汉子,他们赤裸着上身,身上的肌肉硬如石块,他们一人就能扛起一丈方的大石头! 狄云枫叹为观止,也难怪这些大石头轻而易举就能堆积三层楼,原来真武国的劳工各个都是大力士! 狄云枫这身板儿,在人间已不算羸弱,但若放至真武国,实在有些不够看。不过娄心月先前曾说过,真武国人天生筋骨强硬,力大无穷,今日一见果然不假。 —————— 镇子有好几条街,每条街都操.弄着不同的生意,菜市场,酒馆,茶楼,兵器铺,赌坊,青楼……人间该有的这里都有。 这里的行人手里多多少少都带有兵器,最常见的便是大刀,长枪,方锤,双钩……用剑者却一位也瞧不见。要知道在人间绝大部分人都以用剑为荣,认为有身份的人才配用剑,而像狄云枫这类用刀的,一般都是亡命徒,江湖客,甚至还会被当成土匪……真武国恰恰相反,武器越粗狂越亮相便越受人欢迎。 狄云枫带着好奇将几条街的新鲜都瞧了个遍,最后则止步于一间名叫“珍宝斋”的门铺前。 一听这名字就该晓得里边是倒腾宝贝的。 狄云枫不苟言笑地走了进去,这可是他第一次做生意,还是与真武国的人做生意。 无奸不商这四个字哪儿都适应,自己是顾客,怎么也得有顾客的架势不是? “稀客稀客!”每个人都是稀客,店铺老板一见顾客上门,赶忙来迎接。 狄云枫点了点头,背负着手,先将店铺里的物件儿都打量了一番,不得不说,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店里头从身上穿的金银宝甲,再到手头用的斧钺钩叉,女人用的胭脂水粉,男人用的“大补丸”……在人间,管这叫做杂货铺。 “客官您中意那些物件儿?小店不论是吃的喝的穿的用的玩儿的皆有,那些大的小的多的少的有的没的只要您想要的,天上星星我都想办法给您摘下来!” “哦?星星也能摘?”狄云枫吃惊道。 店老板拍了拍胸膛道:“十里八乡谁人不知我王老五最诚信?那位英雄豪杰不是有求必应?”他又“嘿嘿”一笑,搓了搓手补充一句道:“你只要肯给钱,啥事儿都好办。” 武修连虚空都能一拳打破,摘个星星又能有多难?狄云枫笑自己都跳出井口了目光还那么短浅,他摇了摇头道:“我不是来买东西的,我是来卖东西的,不知道贵店收不收内丹?” “哦?少侠有货?”王老板眼睛一亮。 狄云枫眼睛也随之一亮,看样子这内丹还是抢手货,也故作神秘道:“近半年刚出远海掏的,可是拼了命搞来的。老板你开个价?”说完他摊开双手,六颗晶莹剔透的墨色妖丹出现在眼前! “呀!下阶中的极品呀!” 王老板瞪直了眼,口水喇子都差点儿流了出来,他赶忙将店铺门关上半边,拉着狄云枫走进后堂,才笑问道:“少侠,这玩意儿你真要出手?” 狄云枫微笑道:“换酒吃,换女人,我这人就这追求。” 王老板拍手道:“好!见少侠是性情爽快之人,那咱也不买关子了!一口价,六千两银子!” 狄云枫暂掩心头欣喜,金银元宝,六千两真的不少,但他也不知内丹的市价,边试探道:“王老板,这些可是我卖命搞来的,您这价……” 王老板未等狄云枫说完便咬着牙又道:“好!见少侠出手得多!那我再加一千两!不过少侠你可千万别抬了,现在市场上内丹虽少,但叫价太高也没人敢收的。我敢说这镇子上就我敢一口拿下这么多,因为我王老五有路子!” 狄云枫这才将妖丹尽数塞到王老板手头,咧嘴一笑:“成交!” 正文 第一卷 江湖·春秋 第三十六章 先还债 ? 狄云枫捧着一大口箱子乐呵呵地走出珍宝斋,想不到真武国的人也喜欢金银珠宝,而且真武国的金银都纯得很,七千两估摸起来当人间的一万两……并不是他狄云枫没见过世面,只是初来乍到便成了小财主,嘻嘻,谁人不乐? “让开,让开!”狄云枫才出门不到两步便老远听见有人在肃街。 真武国的人似乎很喜欢横行霸道。 是街尾赶来的人,官家车马在前头引路,后边儿则跟着七八个骑马的年轻人,一行人浩浩荡荡,走得很慢却还要叫人让道。 走得快叫让道的是恶霸,而走得慢还叫让道的多半就是身份高贵了。 人们自主分开两道,纷纷带着恭敬与向往,他们绝不是在畏惧官家,更像是在迎接官家后头那些骑马的年轻人。 狄云枫挤在前头一脸好奇,见众人议论纷纷,便随口一句:“街坊们,这些人都是谁呀?气派这么大?” 一人道:“年轻人是外乡来的吧?这是咱瀛洲崂山上修武的大山门‘阳门’中的弟子,是皇帝陛下专程下旨请来的能人!” “‘阳门’都出山了,那北滩一带横行的瘟疫也该有个结果了,不然还真叫人心慌慌的。” “指不定今年不产鱼也和那瘟疫有关……” “谁知道呢。” 听众人议论纷纷时,一行人也临近眼前—— 走在最前的是个魁梧汉子,后背一只狼牙棒,凶神恶煞。其次则是十来个尾随的衙役,随后便是官家老爷的马车。马车后才是一概高头大马的阳门弟子。 阳门弟子拢共有六人,四男两女,走在最前头的要稍稍老成些,二十七八岁,握着一柄刀,神情十分尖锐。后头五人则都是些二十出头的年轻人,意气风发,风华正茂。 阳门来的不论是气质还是容貌都远超于常人,唯一让人不悦的则是他们的态度,似乎身份高贵一定要与高冷的神情才够搭配,老成的男子稍稍好一些,那些年轻人就要心高气傲得多。 狄云枫头一次见着武修,不仅没看够,还想去了解个够,便一路跟着走,可没走一会儿一行人便走进了镇上衙门,衙门他当然没资格进去,他又在外头等了好久,几欲想靠灵法混进去,可转念一想自己还不了解武修,万一被逮着了岂不麻烦? 时下,正午已到,时候也不早了,他心头另有打算,便作罢准备返回白沙村。 狄云枫回村之时恰好遇见几个先前在镇口干苦力的汉子,经了解他们都是白沙村的渔民,海里不产鱼他们只能出来靠卖力气活糊口。一路上他又趁机问了些关于“船老大”的事,汉子们说起“船老大”也是恨得咬牙切齿—— 原来先前在管家面前领路的手持狼牙棒的恶狠汉子便是“船老大”王远成。原先孙大人还是孙员外时王远成便在其手下做打手,因心狠手辣所以很受重用,等孙员外做了县令,一人得道鸡犬也升天,王远成讨到了权利的好处,孙大人将白沙镇的唯一码头交其打理。自那以后王远成便以“船老大”的身份垄断白沙镇所有渔业,提高船租,增加地税,甚至打来的鱼都要按他的价格去卖,村民们辛辛苦苦几个季度,到手的除了贴补家用外其他全被榨干。 倒是个该死的人。 狄云枫辞别一众汉子后,趁着四下无人,以灵法腾空而起,李忠爷孙还在海上漂泊,正好寻来,再借着他们与船老大的矛盾为民除害! 狄云枫运用腾空术很快便瞧见大海中漂泊的渔船,李忠与西西分别站在船头,在盼在等,他化作一缕青光落下,还得意笑道:“李老伯,西西,我回来了。” 西西见狄云枫是飞天而来的,惊讶得合不拢嘴! 李忠是见过大世面儿的人,倒不惊讶,只是沉着脸色将狄云枫拉进船屋,开口第一句便问道:“狄少侠是修仙之人?” 狄云枫挑眉,纳闷道:“如何?算得上半个。” 李忠轻叹一声,又问道:“狄少侠,你不是真武国人士吧?” 狄云枫这才皱眉,沉声道:“我是哪儿的人并不重要,但李老伯你该相信我是个好人。” 李忠赶忙摇头解释道:“狄少侠你莫要误会,我只是担心你在真武国碰壁,唉……” 原来真武与仙魔一向互看不顺眼,久而久之便从阶级矛盾演化成根本矛盾。真武国将修仙者视为死敌,哪怕是会一点儿灵术的,经发现捕获去,轻则打断手脚,重者直接索命! 经这么一说,狄云枫赶忙将自己腰间的储物袋揣进怀中,他倒不反感真武的做法,先前魏将军与仙魔二老的大战中便能提现矛盾,自己储物袋中的仙魔令也与仙魔矛盾有着巨大的关系……老子仙武同修,岂不是注定叱咤风云?! “李老伯你勿用担心,来到什么地方就该遵守什么地方的规矩,我武功也不赖,行走江湖也没什么差。” 李忠有意再提醒几句,但话到嗓子却又憋了回去。 狄云枫却执意劝李忠将船开回码头,并让他放一百个心,现在自己腰缠万贯也不怕说话没底气,一点儿船租能有多少? …… …… 正午刚过,渔船便缓缓靠拢码头,李忠爷两纠结了好一阵子才唯唯诺诺地随狄云枫走下船。但三人才刚一下船,船老大王远成便自己先找了上来,他身旁还随着两名打手。 要账倒是雷厉风行。 “哼,李老头儿,我还以为你死在海外了。” 王远成瞪目鼓腮,凶神恶煞的模样吓得西西浑身打颤,李忠安抚西西,提起勇气欲想上前对话,但狄云枫却将之拦下自顾上前道:“这个事情交给年轻人来做,我比他还要血气方刚。” “狄少侠当心……” 狄云枫摆了摆手,冷着脸走至王远成跟前,目不转睛与之对视,凭一身魄力深深打压着王远成的嚣张气焰。 在对峙了好一阵子,王远成最终败下阵来,偏过头,冷声问:“小子,我认得你,今早那条拦路狗便是你吧?” “我不是狗,狗眼看人低才是狗。”狄云枫平静道。 “臭小子你找死!”王远成身旁汉子一声怒骂,撸起袖子便要上!王远成紧眉,先将二人拦下,自己则用手指戳着狄云枫的胸口膛,狠道:“小子,你很有种嘛!” 狄云枫冷声道:“应该没种,那一夜我注意得很。” “没种就不要学人做拦路狗、做出头鸟,我真的会打死你的!”王远成轻轻一搡便让狄云枫后退了十几步,他身上竟隐隐散出一道类似于灵能的气流! 狄云枫沉下脸,已万分肯定王远成的武修出身,若在大白天就与之动用灵难免会打草惊蛇,他并不急躁,只冷笑一声:“动刀动枪多伤和气?我可不想被你打死,我是来帮李老伯他们还钱的。王老大不会跟钱过不去吧。” “哦?”王远成上下打量狄云枫一番,麻衣布衫,全身上下也就背上的一柄刀能看,哪儿像是个有钱人?他轻蔑:“李老头欠我半年租金,一月十两便是六十两,地税鱼税各二十两,当然还有高额利息,七七八八拢共算起来要二百两银子。小子,我看你身上可没这么鼓的地方!” 李忠在后头忍不住骂道:“你这丧天良的恶霸,我没要你的地何来地税?我李忠打了三十年的鱼还是头一次听说要交鱼税!你……你坐地起价,还拆我祖屋,我今日便与你拼了!” 李忠越说越偏激,西西也拦不住他,这时,狄云枫突然摊开双手,两锭金灿灿的大元宝出现在他掌心,金光曜日闪得人眼睛疼! 李忠惊得停下脚步,王远成也睁大双目,显尽了贪婪之色。 “拿去。” 狄云枫不屑一笑,将两锭金子随手一丢,招呼过身后的李忠与西西,登上船去,头也不回地驶离了码头。 …… …… 正文 第一卷 江湖·春秋 第三十七章 再杀人 ? 三更半夜,今夜无月,八月十五竟无圆月! 月黑风高,注定是杀人夜! 狄云枫静静地坐在船头,用布轻轻地擦拭着手里的蝴蝶.刀刃,不得不说这柄刀要比第一次接刀时锋利了许多。刀其实也和人一样,特别是这类有灵性的刀,它也会成长,杀的人越多,饮血越足,便成长得越快。 “狄少侠。”李忠轻唤,领着西西走来船头。 狄云枫并未回头,而是继续漫不经心地擦拭着手头的蝴蝶.刀。天总会黑,人总会离别,他淡然一笑,自己那次离开不留下些英雄事迹? “狄少侠,你为了我们与王远成结仇,又慷慨黄金百两,老朽实在不知如何报答,西西这姑娘虽姿色平庸,但生得乖巧懂事,不如就将这妮子许配给狄少侠,让其服饰少侠一生……” 一席话惊得狄云枫差点儿摔进海里头,他赶忙拒绝道:“我已有心爱之人,况且我仅将西西当做妹妹,不敢有非分之想,还请李老伯收回此话。” 西西脸上本是女儿红,可不知为何竟哭出了声:“爷爷,我不嫁!”她抹着泪跑进船屋,“西西!”李忠生怕出事便也赶忙跟了上去。 十四五岁的少女,六七十岁的老人,一个思想单纯,一个心思稠密,这算不算人情世故? 狄云枫又从怀里取出两锭金元宝并搁在船头,再望一眼船屋里的爷孙,拂手刮起一阵轻风,眨眼间便消失于黑夜中,不辞而别,是最好的离别。 …… …… 白沙村,码头,四更天,夜更黑,风更高。 武修不同于仙人,仙人可以辟谷不眠,但武修却必定要保持十足的精气神,他们得睡觉休息。 狄云枫轻轻落在王远成的居室上,夜很静,静得房里鼾声也能听得一清二楚,王远成该睡得很死了。 睡梦中的人最好送命! 狄云枫用神识先将床铺位置锁定,再由上揭开几片青瓦,借着夜光,房中王远成熟睡的面容瞧得一清二楚,王远成怀中还躺着个赤条条的女人,想必昨夜云雨耗费了他们不少精力,二人皆睡得很死! 狄云枫冷静地取出一柄短刀,对准王远成的咽喉,力道十足,瞬发于手!他用这招杀过很多人! “咻!”一声破空——若问飞刀有何不足,那便是这破空声坏了事! 仅在飞刀临近王远成咽喉半寸不到,其猛然睁开眼,一把拉过身旁的女人横在身前,只听“噗呲!”一声,刀嵌在女人胸口,女人瞠目,当场毙命! 以女人做盾挡刀,果真是个心狠手辣之徒! 狄云枫见一击不成赶忙闪出屋顶,但他脚才离地不到三尺,王远成已持狼牙棒冲破屋顶,好快的速度!他紧眉,凌空一翻迫降在屋顶,后退十丈拉开距离。 “哼,你小子果然够种,我没去找你,你却亲自跑来送死。”王远成拍了拍肩上的灰,不穿衣才瞧其结实发达的肌肉,狄云枫与之相比起来,身子骨显得实在单薄。 此番动静叫整座宅子里的打手都醒了过来,没一会儿七八个赤裸的汉子便将狄云枫围困在屋顶上。 “看来你养的恶狗还不少。”狄云枫轻哼一声,蝴蝶.刀缓缓出鞘,他今日来的目的,便是杀戮,杀尽天下恶狗! “你们莫上,让我来会会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 王远成大喝,光是脚下蹬力便将房梁生生踩断,其挥舞着狼牙棒,一跃三十丈,带着势不可挡的威力朝着狄云枫砸来! 狄云枫单手刀改用双手握,他就要试试武修的力量到底有多惊人! “锵!”狼牙棒与蝴蝶.刀第一次碰撞,斥力掀开房屋众瓦,八根房梁尽数断裂!狄云枫扛着狼牙棒从房顶落至地上,大理石地板也被抨出了龟裂! “哦?到还有几分本事!”王远成再施力,欲用狼牙刺将狄云枫钉死! 狄云枫咬着牙,这武修的力道他是领教过了,自己无论如何也无法在力道上取胜,他又以蝴蝶.刀锋顺着狼牙刺齿痕向前后左右八方卸力,此招正是太极奥义,四两拨千斤,寸劲卸八方。 力量决定战斗的快慢,技巧则决定战斗的胜利,狄云枫从来都是依靠技巧取胜的,当然他的力量也绝不会差!他见力道卸得差不多,只手松开刀柄,挥手一拳冲着王远成的面部砸去! 王远成腾出一只手作挡,但谁知的狄云枫攻出的招式竟在一瞬间变换八道,晃得他眼花缭乱!最终狄云枫一拳越过,且在临近其面容时拳瞬时化一阳指,重重地插进他的眼窝里! 眼睛还是人身上最脆弱的地方! “啊!”王远成痛苦哀嚎,人也失去重心,狄云枫趁势收回蝴蝶.刀,蓄上内力回腰一斩,本以为就此能砍下王远成的头颅,可刀刃遇其脖颈却像是砍在一根精钢上,“哐当”一声,震得他手臂发麻! “我要杀了你!”王远成痛得咆哮,浑身暴涨一道浅白真气,光是爆发的气势便将狄云枫震出三十丈开外! 狄云枫才刚站稳脚跟,一击铁拳带着狂风朝他心窝砸来,他一记空翻躲过,但还未落地便又是一击铁拳,他只好以刀抻地荡空十丈再躲一击,而此刻的王远成因惯力往前踉跄几步,正好露出天灵宝盖!他见机会到来,上手下握蝴蝶.刀,蓄足全身力道并再借下落之势,妄想一刀捅他个透心凉!可刀尖却在距王远成举头三尺处被一物生生地挡在外头,仔细一瞧,那竟是一道淡白色的念气罩! “结界?”狄云枫惊呼,预感大事不妙,他想抽刀离去,但念气却将刀身吃得死死,这时,王远成仰起头,眼珠子半耷着,嘴角却露出一抹微笑,说不出的狰狞模样! “小子,你要我一只眼,我便掏光你的五脏六腑!”王远成将狄云枫整身反按在地,丢去狼牙棒并空手做鹰爪状,他竟真要掏心挖肚! 狄云枫一声长叹,这次拼武力他算是完败,关键时刻还得靠仙法来救命。就在王远成要掏他心脏之时,他周身化灵形成一道结界,并以聚灵之力将王远成抨开,随即他腾空而起飞上夜空。 “你是修仙之人!”不仅是王远成,宅子里的所有人皆失色大惊! “王远成,你的死期到了。”狄云枫睥睨着脚下的一干人,也难怪每个修仙者都如此高傲,他们总是居高临下。 “呵,仙界的杂碎也敢来真武国撒野,难不成你认为我等会怕你?”王远成大手一挥,八个打手皆持着兵器跃上屋檐。 狄云枫不敢大意,虽说低阶的武修不会飞,但他们必定有对空的法子,自己还得速战速决,否则用了灵法惊动了镇子上的那群阳门弟子,后果不堪设想。 他再往天空飞高了一些,又从储物袋中掏出一堆符咒,这是他头一次用仙术杀人,真实施起来倒还真有些应付不暇,地下王远成一干人却只能仰头瞧着他,武修的一概弊端便是无法腾空飞行,他们除了谩骂激将狄云枫外便再也无可奈何。 “我呸!什么狗屁修仙之人,分明就是缩头乌龟!” “小杂碎,滚下来吃爷爷一记碎骨锤!” “嘿,这飞天的搓鸟,竟不敢下来了,哈哈哈……” 一干人将真武国对仙界的偏见体现得淋漓尽致,他们反倒将谩骂狄云枫当成了调侃的乐趣。狄云枫从不是个会在意别人言论之人,况且他也不是仙界来的,他是土生土长的凡人! 在整理了老半天,狄云枫终于从一堆符咒中挑选出五张用以杀人。他先取出一道土符咒掐碎,刹时黏土从天而降倒灌在整座宅子。地下嬉笑的一干人被的这突如其来的黏土浇了个满身,而正当他们疑惑时一注水又劈头盖脸地灌下……这时王远成才觉得大事不妙,他呼喊道: “快,快散开,他要施法了!” 七八个汉子正要哄散逃窜,但天上却突然降下十几尊巨岩,瞬间封盖四周,此刻他们身陷泥浆中越动便越陷越深! 狄云枫站在天口,手里还捏着最后一张火符咒,这时王远成终于感到了死亡的恐惧,他张口求饶道:“小人一时不知天高地厚挑战仙威,恳请大仙人放过,恳请大仙人饶命……” 狄云枫摇了摇头:“下辈子多做好事吧。”言毕,他掐碎火符咒,熊熊烈火从天儿降,混合着泥浆,伴随着惨叫,掺杂着罪恶,烧起来格外的振奋人心! 没一会儿火势渐熄,为了带来不必要的麻烦,狄云枫又用御风术将整座烧焦的遗迹托起,搬运大海上空丢弃,从此以后,白沙村再无恶霸一说! …… …… 正文 第一卷 江湖·春秋 第三十八章 计划赶上了变化 ? 次日清晨,听海潮沉声低鸣,轻风窃窃私语,本以为白露未晞,却不想是夜尽时所飘起的淅沥小雨。 了去了人情世故,解决了乡村恶霸,狄云枫终于有了一颗踏上真武征途的自由心。真武路茫茫,最起码得让他找个栖息之地,等对真武国了解个大概后,再决定征途的方向。 狄云枫总是个有计划的人,虽说计划赶不上变化。 阳门应该是不错的地方,至少那里的声誉不错。 一大早,狄云枫冒着雨赶往镇子,本想说一路跟着阳门弟子赴北滩,但听消息说阳门弟子天未亮就已经出发,早已寻不到他们的踪迹。这时雨也下得更大,他只能找家酒馆,边填肚子边等雨停。 “兄弟,大清早便喝酒,寒胃呀。”有人愁了上来,三十岁左右的男子,心宽体胖,眼睛弯弯笑月牙,是个很喜庆的胖子。他与狄云枫同桌,问道:“兄弟,不介意我坐这儿吧?” 酒馆在清早并没有多少顾客,所以诸多桌位也是空着的,这胖子会主动贴上来找他,必然是有事的。狄云枫点了点头,将酒壶推到胖子面前,开口问道:“有事?” 胖子倒了碗酒,吞下肚中才笑道:“兄弟,做不做生意?” 果真处处都有猎头在,狄云枫却摇了摇头,他现在是有钱人,谁有钱了还替人卖命? 胖子又笑道:“兄弟先别急着回答,听我把话说完再考虑不迟呀?” 狄云枫眯了眯眼,犹豫了小会儿,饶有兴趣道:“那你就说说看。” 胖子先问道:“不知兄弟昨天瞧没瞧见那些阳门弟子?” 狄云枫点了点头:“然后呢?” 胖子又道:“任务就是他们所委托,所以酬劳绝对少不了,任务量便是去北滩逛一圈,你想想,有阳门弟子护法,岂会有何危险?” 狄云枫眼前一亮,这不就是天赐的机会么?不过这胖子口若悬河,话中三分唬七分骗,为拉人头良心都不要了,依稀记得在黄沙镇,苟老道也说得这么轻松,但远赴北疆不到两天便遭妖怪屠得片甲不留。 那些所谓的名门弟子又怎会管你这些喽啰的生死? 胖子见狄云枫有了中意的态度,赶忙跑出最诱人的利益道:“此去二百两银子,一口价不含糊,而且是去了就给!” 钱谁都可以拿,但钱却不是谁都有命花,给再多钱又有何用?狄云枫一拍桌子,坚定道:“再三百两,我就接了这生意!” “这……兄弟你可为难我了……”胖子有些动容。 “既然是做生意,讲价很合乎常理嘛,你若不愿做,我相信还有很多人愿意。”狄云枫起身便要告辞,但那胖子却赶忙喊住他:“成了成了,三百两就三百两!” —————— 胖子不仅结去酒钱,还特地冒雨买了两把雨伞,便拉着狄云枫朝县衙门走去,生怕狄云枫给跑了。 县衙门口摆着一张案桌,桌前坐着个五十来岁的青须老者,其身旁站着两个带刀侍卫,而在衙门屋檐下还倚着两个避雨的江湖客——两人都是三十来岁的汉子,一人提着扣环大刀,另一人则背着一杆精钢长枪,杀气腾腾,想必他们手头上沾过不少人的血。 狄云枫瞥了二人一眼,敢接这种活儿的人一般本事都不会太小,都是老江湖。 “张师爷,我又找到位侠士,你赶紧地登名儿呀。”胖子还未临近衙门便高声招呼道。那张师爷也赶忙提起笔,沾了沾墨,等狄云枫走至桌前,亲切地问道:“这位侠士尊姓大名?我这好做个登记。” 狄云枫瞥了一眼桌上的名册,却并不是一张册纸那么简单,更像是一张文案,上头密密麻麻地写满了文字。还不如叫做卖身契。但他还是答道:“我叫狄云楓。” 张师爷一笔便将他名字勾上,并推了推一旁的印泥笑道:“少侠不妨按个手印儿?” “还要按手印?”狄云枫的挑着眉头,还真怕自己吃了亏。胖子则在一旁劝道:“少侠你放心,咱都是按流程按规矩办事,你按了手印我才会付你三百两银子。” 狄云枫将信将疑,一种将上贼船的感觉涌上心头,但转念又想:老子这么大个人,难不成还能把老子卖了?他沾了些朱砂将手印给按下,果然那胖子爽快如约地往他手里塞了一带银子,道一句:“合作愉快,这是三百两银子,少侠收好。”说完,便匆忙转身离去。 师爷也收起他那奉承的笑,将文案丢至一旁,神色中颇有些不屑,他指着衙门后头那两个江湖客道:“狄云枫,你与他们一样在后头等着,晌午一过便有人会来接你们。” 可真是人前一套人后一套的阴险小人,狄云枫摇了摇头走至屋檐下,找了处空地正准备坐下,这时,那背枪的汉子冲他问道:“喂,那胖子给你算了多少酬劳?” “三百两。”狄云枫掂了掂手头的钱袋问道:”如何?” 那提刀的汉子却冷笑道:“三百两你就替他们卖命?果真是个不经世面的年轻人。” 狄云枫皱眉问:“你们也是胖子介绍来的?” 背枪汉子摇头道:“并不是,现在整个镇子上十余个猎头在招人头卖命,我们找的是价钱给的最高的。” “给多少?” “一千两。” 狄云枫即刻黑下脸,若说差个一二百两也无碍,毕竟自己目的不是为了赚钱,可这一差竟少了一位数!明里暗里都说不通了吧?分明是把自己当成瓜脑壳了!他隐隐含怒,就要去找那胖子评理,但提刀汉子却叫住他道:“年轻人勿要冲动,生意敲定,板儿上钉钉,就算你只拿了一两银子也得认栽。” 狄云枫转向欲去找师爷说理,背枪的汉子也笑道:“没用的,这里的猎头与衙门狼狈为奸,你少的那几百两银子,其中八成都会落入官府手中。别说我没提醒你,白字黑字,签字画押,签了文契去撒野,绝对没有好果子吃。” “喏,快看,又有个倒霉蛋被忽悠过来了来,还是李三那王八蛋骗来的,开的价怕是比王胖子更低吧?啧啧……” 后来的也是个年轻人,二十岁不到的年纪,一百五十两便揽下了这卖命的活儿。再后来猎头们陆陆续续又带来几人,普遍都是些二十来岁的年轻人。年轻气盛,不仅要喝美酒还要会美人儿,所以腰包里的银子往往都是最缺的。 …… …… 正文 第一卷 江湖·春秋 第三十九章 瘟疫之源(一) ? 晌午刚过,师爷也按时收了摊儿,这时天边忽然刮过一道飓风,接着便瞧见一只大鹏展翅而来,大鹏臂展起码有三十来丈,掠过屋檐瓦片都惊得发颤! 大鹏收起羽翼落在衙门前,随后一个白衣男子从其背上跃下,师爷又露出奉承的笑脸赶忙迎上去,将手头的名册全都递给白衣男子道:“白堂主,拢共六人,这是他们压的手印儿,您点点?” “不用了,当下正值稀缺人手之时,日后还请张师爷为我多留意留意,”白堂主接过册子,单单瞟了众人一眼,发现没有缺胳膊少腿儿的,便招呼道:“诸位随我上鹏背,即刻出发!” 仙人御舟,武人御兽,若问那种最让人快哉,毫无疑问会是后者,正如马车与骑马,车轮子跑起来虽平稳安逸,但永远也比不上脚杆子颠簸真实。 狄云枫兴奋不已,其余五人则见怪不怪,待他们都登上鹏背,白堂主仅拍了拍手,大鹏开展双翼轻轻振翅便拔地百丈,再听一声长啼,扶摇直上青天! 大鹏很快便钻出云层,云层上不结雨滴,甚至还能瞧见当空的明日。白堂主站在鹏头上,也不管众人如何,开口便招呼道:“诸位收了阳门的银子,就得替阳门办好事情,在下白秀安,此后你们就得听命于我。高酬劳必然有高危险,诸位混迹江湖也该知晓这其中的规矩,我便不这里多言,具体任务到了北滩再由我亲自于诸位下达,”说着他又取出那一本厚厚的册子又道:“接下来就让在下认一认诸位,以后也好传唤。” “狄云楓。”他第一个念的便是狄云枫的名字。狄云枫点了点头,示意自己。 “向问天。”白秀安再点。那背枪大汉沉着脸迈出一步,示意是自己。 “李雷。”那提着扣环刀的汉子摇了摇手头的刀,示意自己。 “李平安。”“祝阴山。”“温子羽。”余下三人皆有答道。 白秀安点完后收起册子,扫视六人一眼,开口道:“诸位名字我都记住了。可还有疑问?”但他话音才刚一落下,背枪大汉向问天与扣环刀李雷竟竟一同跳下鹏背,妄想做逃兵? 余下四人都十分平静,更或者说是早就能预料到的事。能空手套白狼又为何要去卖命? 白秀安嘴角微微一翘,并未指使大鹏去追,见他从手头抽出向问天与李雷的名册,“刺啦”一声将名册撕毁,霎时间跳下去的二人凭空爆裂,血肉横飞…… “阳门的钱岂是这么好骗的?”白秀安不屑一笑,又冷冷地望着鹏背上余下的四人,扬着手头的名册道:“我已杀鸡儆猴,诸位勿要以身犯法。” 余下的都是些年轻人,皆被无故爆体所威慑,可见生命在门派面前是多么渺小。狄云枫最不喜将自己的性命交由他人之手,便伸手索要道:“将名册还给我。” 白秀安却摇了摇头,安抚众人道:“诸位放心,只要你们协助阳门解决事宜,册子自会还给你们。” 李平安不服:“那你事先怎不交代这册子里的死咒?堂堂阳门也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哄人不成!” 白秀安直言道:“张师爷在册子里将所有的条条框框、白字黑字写得清清楚楚,是你们自己贪婪利益又怪得了谁?”他拂袖背过身去,再道:“你们已经按了手印,生死已交于我手头,不论是官家还是私家我阳门都能做出解释。再说了,难道阳门给的酬劳少了不成?生路一条道,随你们怎么挑!”言毕他便止住了声,任由几人吵闹也绝口不谈。 几人虽皆有怒意,但万般不敢动粗去抢,无可奈何下只能忍气吞声地接受现实。 狄云枫沉稳坐下,时不时地打量着鹏首遗世独立之人,不用猜,这个名叫白秀安的人很强很强。 …… …… 一刻钟不到大鹏冲下云端,北滩大致就在下头,一片汪洋深蓝偏黑,海湾上连一艘破船都瞧不见,零星坐落的村子残破不堪,除了悲意便是凄凉。 瘟疫人间也有,大燕每隔几年都会爆发一场旱灾或洪涝,天灾过后则有人祸,疟疾瘟疫横行,大饥荒降临,受苦的永远都是贫民百姓。 大鹏又低空滑行了片刻,最终盘旋在一处瞧起来稍稍体面些的村子上空,白秀安嘱咐一句:“大家自行着陆。”便率先从鹏背上跳下。 脚下的村子之所以瞧起来体面些,是因村中央有一处三层楼高的小宅子,亭台楼阁修得有模有样,在一片破败中显得独树一帜。 阳门弟子皆在屋檐下等候着白秀安等人到来。 北滩的雨要比白沙镇滂沱许多,白秀安下落时隔空一掌暂时驱散了水气,并招呼身后众人道:“大家莫要让雨淋着了,我还真怕这雨里头都带着病原呢。” 一行人落地后纷纷闪进屋檐下,这时一个如黄鹂般的少女蹦跶至白秀安面前,欣喜道:“大师兄,你可算回来了,我们都盼你好久了。” 白秀安摇头苦笑:“掌门让我带你们下山历练,目的就是锻炼你们独当一面的能力,哪儿能总盼着我?” 少女嘟了嘟嘴,笑容乖张,但性格却乖巧可爱。 “大师兄你都带了些什么人回来?”一个青衣男子忽然问道。 “对呀,你瞧他们落魄的模样,和屋里头的难民有何区别?是来帮忙的还是来添乱的?”又见一个略胖的男子搭腔道。 几个江湖中人皆在一旁备受指点嘲讽,除了李平安与祝阴山愤愤不平之外,狄云枫和温子羽的态度却十分随和,干他们这一行的,莫说穿得朴素,就算气质尚佳也要遭人白眼,没人喜欢亡命徒。 “好了好了,莫做争端,以后我身后这四位便是你们的搭档,不分高低贵贱,你们要一起行动,确保解决灾祸才是关键。” 白秀安说着又招呼众人朝堂屋里走去:“现在你们都随我进屋来,情势严峻,今晚便要展开行动!” —————— 白秀安成熟稳重,不论是召来的帮手还是门中弟子皆一视同仁,在下达任务前他还刻意让众人自我介绍一番,弘扬的是团队合作精神,即使阳门弟子争议颇大,但也没有人不听话。 林子方,除白秀安外一行人中年龄最大的弟子,二十二岁,生得十分俊俏挺拔,一身绫罗青衫,为人桀骜不驯,手持一柄纹龙长枪,跺枪立马,威风堂堂! 黄聪,先前出言不逊的小胖子,二十一岁,长相十分猥琐,脸有雀斑,奉林子方为党羽大哥,对狄云枫这些外来人十分有偏见,武器是一对精钢铁拳。 霍达,为人十分低调内敛,很高,颇瘦,自我介绍时并未吐露自己的年龄,背上背着两把骇人的鹰爪钩。 秦英兰,眉宇穿英气,妙曼铁木兰,二十岁,英气十足的女子,与狄云枫一样后背一把光是刀鞘都是分好看的绣春刀。她性格冷漠,不仅瞧不起外来人,似乎连其他同门都不太待见,唯与小师妹关系要好。 左思思,弟子中的小师妹,芳龄十八,生得娇小可人,对白秀安十分依赖,对秦英兰十分敬畏,对外来人十分好奇,腰间一堆金银铁环是她的武器。 李平安,外来四位江湖客之一,二十岁刚出头,性格洒脱自在,说自己本是青州李家的传人,家道中落才出来跑江湖为生,身后背着一根长棍,棍子用布套遮着,属传家宝之流不轻易见世。 祝阴山,二十四岁,人高马大,十五岁出来混迹江湖,杀过三十九个人,睡过数不清的女人,典型是活在当下的亡命徒,武器乃是双板斧。 温子羽,容貌妖艳如姬,很可惜却是男人,话不多,也未透露年龄,他的武器竟然是一把剑!这倒让狄云枫对他刮目相看。 等众人都自我介绍完毕后,白秀安才领着他们来到宅子后院,后院为避雨搭建了一道棚户,棚户下躺满男女老少,形色个个油头篷面,双眼无神。 “他们都是北滩瘟疫中流离失所的难民,思思对他们一一排查过,索性没有染上瘟疫。”白秀安轻声叹着,又领着众人往后院的几间屋子里走去。 越往里走,甚未临近堂屋,一股难寻的枯腐气味儿扑鼻而来。各房屋的门都敞着,里头同样睡满男女老少,一股将死之气绕梁不散。这些人也许还活着,但命不久矣。 “房屋中隔离的都是受瘟疫感染的村民,然而还坚持活着的仅有这一部分。”白秀安长叹一声,除了感伤无可奈何。 “他们可还有机会救活?”狄云枫也不由惋惜道。 左思思摇头道:“这瘟疫十分古怪,若是染上一时半会儿死不了,身子会如死鱼一般腐烂,但腐烂却不会长蛆虫,也没有任何感染的迹象。这种病就算医治好了,那些无故坏死的地方也不长回来的。” 小胖子黄聪捂着口鼻,厌恶道:“就是说这些人必死无疑咯?那大师兄你还将他们留在此处作甚?不如赶紧扔了,免得传染上我们。” 左思思斥声反驳道:“黄胖子你可真没良心,他们还没死呢!再说了,这么多尸体,正好让我用药研究,哪怕有一线生机,活过来一个人我也能顺藤摸瓜找着治病的法子。” 黄聪歪了歪嘴,担忧道:“哎呀小师妹,你管他们死活作甚?你常与他们接触万一也染上瘟疫了咋办……” “你才会染上瘟疫,闭上你的乌鸦嘴!”左思思怒呵道! 白秀安也斥责黄聪道:“解决瘟疫并不止门中历练这么简单,更是朝廷交于阳门的重任!北滩地域广阔,辞海四通八方,若是有一点儿疏忽让瘟疫传播出去,整片海滩乃至整个瀛洲都要遭殃……这办事不利的罪责你们来抗么?” 经这一席话众人皆觉得肩上负担沉重,特别是那黄聪,其面容上渐有了打退堂鼓之意。 白秀安见众人未战先惊,失望地摇了摇头,一改严厉的神色,极认真道:“我知晓以往几次下山历练你们都当乐山乐水去游玩,但这次却截然不同,说些不好听的话,也许我们当中会有人就此死去。” “大师兄,没这么严重吧……” 能在阳门修习的弟子哪个不是大富大贵的人家?对于“会死”这二字,谁人不忌惮?狄云枫也皱眉望着天外的倾盆大雨,心中隐隐不详…… “所以我才花重金招贤纳士,为的就是填补人手空缺。” 白秀安又劝抚众人道:“不过你们放心,这次任务的危险性已远超你们的执行能力,今早我已发出书信请求门中增援,在增援赶来的这几日你们便负责对北滩的十二个村子进行排查、搜寻并带回那些还留有生机之人。” “那大师兄,搜寻受害者不也会感染瘟疫么……”黄聪衡心动摇,退堂鼓之意渐浓。 “我觉得我们不该去担忧是否会染上瘟疫,而是该担忧那些制造瘟疫的病原。”狄云枫挑明道。 瘟疫之源乃祸地千里之根,绝不是那么容易对付的。 狄云枫的一席话让阳门弟子的恐惧更上一层,这些阳门弟子身在富贵名门,甚至连鸡都未曾杀过,当下要他们去斩妖除魔,的确是为难他们了。 这时,一旁久不吭声的林子方提枪上前,傲视众人道:“你们若是贪图安逸又为何要上阳门修武?难道仅为光耀门楣么?既然来都来了又何惧生死?”他抱着枪又冲白秀安道:“大师兄,既然情况紧急就赶紧下达任务,谁若是敢打退堂鼓,我第一个不饶他!” 高傲是一种洒脱的气质,高傲又懦弱才是真正的伪君子。 白秀安十分欣慰地点了点头,又从怀中取出四只口哨分别交除左思思外其余四个阳门弟子,他道:“其实你们不用太担心,我只是叫你们探查并非让你们去拼死斗争。大鹏鸟会一直盘旋于北滩上空,你们若有难便吹响这个哨子,它会及时赶来救你们,”说到这儿,他又将狄云枫等四个外来人拉拢,并对他们道:“诸位是跑江湖的老手,能活到现在想必对于杀伐也有自己独特的见解,所以我要你们尽心辅助并保护阳门弟子,但千万记住,打不过必定要逃,必定要逃!”他又拍拍狄云枫的肩膀,深意笑道:“但是你们不能往外逃,否则我会撕票的。” 狄云枫还之微笑,淡然道:“白堂主言重了,我们不拖各位后腿已是不幸中的万幸。” 黄聪瞪了狄云枫一眼:“哼!就你最有自知之明。”林子方也不服道:“大师兄,这帮人除了会杀人外,既没有门派传承更没有上品武器,带着他们我也觉得会是个累赘。” 白秀安摇道:“你们八人不会在一起行动,我要你们各自错开挑选,两人一组相辅相成。” 他先冲黄聪道:“黄聪,你先选,别墨迹,否则我要生气了。” 不知为何,白秀安一提及“生气”二字便让众弟子浑身哆嗦。黄聪咽了咽口水,只能老实地来到狄云枫等四人跟前,挨个儿打量了一眼,最后挑走了最强壮的祝阴山:“他瞧起来力拔山兮,我就选他了。” 白秀安点了点头,接着喊道:“霍达,到你选了。” 霍达直径走去将温子羽牵走,直言一句:“我要他。” “子方。”白秀安喊道。 “我选谁都一样,只要别拖我后腿。”林子方轻哼一声,指了指李平安。 白秀安满意地点了点头:“那小兰你就——” “我不要他。”秦英兰还未等白秀安说完便出言否定,她不要最后剩下的狄云枫。 狄云枫虽嘴角一抽,他虽不在乎别人的言语,可这赤裸裸的嫌弃的确让人脸面没地儿搁。他也大气道:“既然这位女侠嫌弃我,那我独自行动即可。” 秦英兰瞧着狄云枫冷声道:“他的年龄与我差不多,又能授些怎样的江湖经验?” 白秀安为难道:“两人一组这是规矩,那要不给你调一调?将子方的搭档换给你?” 秦英兰一口回绝道:“我都不要!我讨厌他们这些卖命的家伙!恨之入骨!” 狄云枫沉声道:“秦女侠是不是对我们存有些偏见?” 秦英兰已懒得多言,轻哼一声后便转身离去。左思思呼喊着忙随上劝慰,白秀安也不好再因一人耽搁大家的时间,他趁着天还未黑,将计划详细地制定了一番: 林子方与李平安负责东头最远的三家村子,黄聪与祝阴山负责西边儿,霍达与温子羽则负责北边儿,白秀安与左思思留在宅子里观察幸存者。 任务下达后三小组的人皆刻不容缓冒着大雨出发,白秀安则单独叫住了狄云枫,像是谈心一般说起了秦英兰的一些往事。 原来秦英兰也是个命苦的女子,年幼时仇家买通江湖杀手,一夜之间将其满门屠尽,从那之后她变得沉默寡言,对江湖杀手亦恨之入骨。 白秀安又拍了拍狄云枫的肩膀,嘱托道:“见你背上这把宝刀我便知晓你绝非等闲,那么小兰她的安危就拜托你了。” “我收了你的银子,自然会帮你办事,只不过,”狄云枫顿了顿,伸出手索要道:“还请白堂主将我的卖身契还给我,我若是知晓自己的性命在他人手上,做什么事情都不会太专心。” 白秀安愣了片刻,淡然一笑将契约交还给狄云枫:“我相信你。” “这玩意儿怎么解除?”狄云枫问道。 “哈哈,我又不是修仙之人,哪儿会下什么生死咒印?这些卖身契都是骗人的,不过先前那两个叛徒着实倒霉,”白秀安收起笑,变得十分严肃,他再道:“玩笑归玩笑,但实话实说,敢背叛我阳门之人,我能有一万种方法让他死。” 狄云枫咧嘴一笑,随手将“卖身契”撕去,留一句:“再会”转身离去。 正文 第一卷 江湖·春秋 第四十章 瘟疫之源(二) ? 入夜前半个时辰,老天爷终于停下喘了口气。 雨过后的乡道十分泥泞湿滑,不易赶路。可即使如此,亦有两匹快马正一前一后地奔驰在乡间小道上,踢踏的泥水起码溅有三尺之高! 走在前头的马想甩开后边头的马,而后头的马则想跟紧前头的马。这么一场拉扯的追逐整整持续了半个时辰…… 侵夜余晖,白日垂暮,一个破败的小村子出现在不远前。 小村子的到来同时也结束了这段追逐,秦英兰在村口找了处屋檐将马栓好。狄云枫则在村口三十丈外找了棵枯树将马栓好,英兰会让狄云枫保持距离,也就证明她的底线并未被戳破。 “红燕村”的规模不算小也不能算大,三十余户人家,屋舍皆用的是泥石青瓦建筑,挡雨尚可,若用来抵御大风则稍稍有些吃力。 狄云枫进村时夜幕已完全降临,这个时候,麻麻小雨又从天而降,风也开始刮得越来越大。他并未点火,因为让秦英兰独亮于夜中才能将之瞧得更清楚。 秦英兰手里握着一块光明石,不惧风吹雨打,在夜空中像星星一样明亮。不得不说这娘们儿是真的胆大,竟趁着夜挨家挨户地搜寻排查。 “轰隆!”天空一声惊雷,麻麻小雨终于化作滂沱大雨,大风骤然刮起,卷得屋上青瓦“哗哗”作响! 秦英兰只能停下搜寻的脚步,并找了间结实房子,走进去后,“啪!”的一声将门重重掩上。这一动作仿佛似在告诉不远处的狄云枫:闲人勿扰! 狄云枫穿紧了蓑衣并拉低了斗笠,就站在秦英兰所居的房屋顶,任由雨打风吹,站如苍松一般丝毫也不动摇,他受过很多苦,甚至在黄河里洗过澡,所以这点儿风雨实在算不上什么。 “轰隆隆!”疾雷连续奔走黑夜,划过的闪电就像是天之痕,大雨如天河倾倒,狂风将砖瓦重重拖起又狠狠地摔上个稀巴烂! “咵——”房门被人打开,一抹火光先出,随后才是抻伞而出秦英兰,她瞪了一眼房顶笔直如松的狄云枫,大喊道:“你进不进来?” 狄云枫嘴角微微上扬,秦英兰可以是个高冷的姑娘,但绝不会是个坏姑娘。他摇了摇头道:“进来要遭你厌,我不打算进来。” “那你去死吧!”秦英兰咒骂一句,气冲冲地跑回屋中,可没等半个时辰她又推门走了出来,这次她的语气要稍稍客气些,冲狄云枫问道:“你真不打算进来?” “你若不认我做搭档,我是不会进来的。”狄云枫道。 “让你进屋还能耐你了不是?我就看你今夜能坚持多久!”秦英兰又摔门进屋。 两个时辰后,二更天,雨在咆哮,风在尖叫,期间秦英兰拢共出来了八次,越到后头越频繁……这次,她轻轻推开门,长叹一声走出屋子,冲房顶上的狄云枫招了招手,妥协道:“呆子,你赢了,快下来吧,我认你做搭档。” 毅力决定方向,忍力改变结果。 狄云枫嘴角微翘,这才舍得从房顶上跳下,毫不客气地走进屋中,还趁着秦英兰不注意从储物袋里取出一坛子酒,架在烤炉上温起酒来。 夜,风雨,暖炉,烧酒……美人,这个夜并不赖。 “你从哪儿找来的酒?”秦英兰随着烤炉坐下,狄云枫的毅力似乎已将她深深折服,其说话的语气都要温柔许多。 狄云枫随口道:“方才脚站麻了,出去活动时看见便捎回来了。” 秦英兰忍不住捂嘴笑道:“我还以为你脚上长了钉子呢。” 酒温好,上等飘香,盈满了整间屋子。秦英兰却快狄云枫取下酒坛,她正要抱着坛子饮酒,狄云枫却一把将酒坛子夺过,摇头道:“这玩意儿你可不能喝。” “为什么?”秦英兰绣眉微蹙。 “这酒烈。”狄云枫喝了一口,又道:“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至少有一方喝不得酒。” “温过的酒哪儿还有什么度数?当茶水喝罢了。”秦英兰又抢过酒坛,一举吞下几大口,如此豪饮之势却面不改色心不跳,一瞧便是善饮之人!“好美妙的酒,狄少侠你是哪儿的人?”她将酒坛归还,不贪杯。 “似乎每个人喝了酒都会问我是哪儿的人,”狄云枫小酌一口温酒,随之淡然道:“天涯浪子,四海为家。” “那你也总有个出生地不是?”秦英兰问道。 狄云枫笑傲道:“在红尘中出生,我乃天降之子。” “切,还以为你是个稳重之人,没想到也这么轻浮。” “你与我相识不到半日,你怎么知晓我的为人?” “我猜的。” “猜是这世界上最愚蠢的一种想法,特别是你这种才和我相处了半日不到的猜,毫无根据,毫无意义。” 秦英兰轻轻一叹:“其余三人都不选你,我还以为你最差劲儿,没想到你竟是个有大智慧的人。” 狄云枫摆了摆手道:“有大智慧的人不会替人卖命。” “哦?你不是来替阳门卖命,你的目的又是什么?”秦英兰狡黠地望着狄云枫。 好聪明的女人! 狄云枫目光暂避,捧着酒坛往一旁挪了挪,这女人好像看透了他的心思,这不是一个好消息。 秦英兰却大笑道:“哈哈,果真是个有趣的人。罢了,不与你打趣,咱们还是来讨论讨论接下来的计划,你别忘记咱们已经深入险地了。” 狄云枫道:“我不过是个辅助之人,决策权在你,一切悉听尊便。” “好,那我便说说我的看法,”秦英兰顿了顿才讲道:“南边有三个村子,我们所在红燕村,再往上走则是白石村,最后则是南阳村,其中南阳村最大,起码两百户人家,白石村最小,十几户小口,所以说我们主要的经历还是放在南阳村。至于救人,实在是一件渺茫的事情,我方才有在红燕村里寻过几乎人家,里头都空荡荡的,连死亡的痕迹都未留下。” 狄云枫抿了抿嘴,自行分析道:“据我所知,在沿海地区人若无故横死,不得留在家中,必须安置祠堂请和尚超度法事,所以——” “和尚?超度法事?”秦英兰一头雾水地望着狄云枫。 狄云枫挑了挑眉,才想起此处是异国他乡,似乎还真没在真武大帝上见过剃头的和尚。便赶忙改口道:“呃,以前我一个朋友和我说的,他家就住在海边……但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事明日我们可以去村里的祠堂看一看。” 秦英兰边凑近狄云枫脸庞边狐疑道:“狄少侠如此冷静的一个人怎会经一个莫名的问题焦得慌慌张张?难道这其中有什么不可告人的事情?” “秦女侠若是非要逼问,我看我还是去外头淋雨得好……”狄云枫的欲起身,秦英兰“噗呲”一笑将他喊住:“狄少侠真是个可爱的人——好吧,明日就依你 正文 第一卷 江湖·春秋 第四十一章 瘟疫之源 (三) ? 当地的风俗果然和人间一样,不仅祠堂要修在北边,还得用青石板铺地,白灰刷墙,祭司只能烧黄纸点白烛。祠堂一般设有两个堂口,一是专门用来停放尸体的善堂,另外则是用来供奉先祖的香堂。 香堂在左,守堂人在右,而摆在最正气也是最大的地段儿便是善堂的位置所在。 狄云枫入堂前早已用神识将这里边的情况大致扫了一遍,里头没有活物。 神识只能洞察世间有灵力流动之物,并没有透视穿墙的本领,否则……狄云枫瞥了一眼身旁的秦英兰,否则这些姑娘岂不是穿再多都一丝不挂了? “狄少侠,你是不是在动什么歪脑子。?”秦英兰凝眉,被狄云枫这赤裸裸的眼神瞧得十分不自在。 女人的感觉往往比神识还要准确。 狄云枫赶忙收回目光,干咳了两声率先走进祠堂内,并道:“晨曦破晓,可以进去了。” 秦英兰赶紧随上却问:“为何天亮了才能进这种地方?” 狄云枫道:“因为这里头都放着横死之人,半夜三更后至鸡鸣破晓前阴气最重,天亮之后阳气大过阴气,方可进去。” “那如果在子夜是来这种地方会怎么样?会不会撞见……鬼?”秦英兰似乎对神鬼之流十分敏感,才踏进祠堂她便浑身打了个冷颤。 狄云枫道:“鬼么?我长这么大,睡过不知多少乱葬岗,除了偶尔阴风鬼火外,还真少见到过。不过常年来这种阴气逼人的地方,会折寿的。” 秦英兰下意识地躲在狄云枫身后,继续追问道:“乱葬岗是什么?也是你老家那边的习俗么?” 狄云枫挑了挑眉,难道真武国就没有乱葬岗?他道:“乱葬岗,顾名思义乱葬的坟岗,譬如这些横死的村民,若是无人领取送终,要么一把火烧了,要么就丢入乱葬岗刨个坑埋了。当然,若是寻常百姓,平时心善,死后就会有善堂接纳,添一口木棺入土为安。乱葬岗里头大多数都葬得那些犯法被砍头的死刑犯。” “你们老家到底在哪儿……为何犯了死罪却是用砍头的?”秦英兰不解道。 狄云枫纳闷道:“怎么?难道你们这儿犯了死罪不砍头的么?” 秦英兰道:“我们这儿倘若修为达到天脉之后,只要头不被破坏都能缓慢生长回来,所以法律不让砍头,死刑犯都是挫骨扬灰的。” “挫骨扬灰……”狄云枫倒吸一口凉气,看来这真武国的律法是相当之严厉啊。 “狄少侠,你再给我讲讲你们老家的奇闻异事,我听得好欢喜!”秦英兰兴奋道。狄云枫却轻叹:“秦女侠难道我忘了我们此行的目的了?喏,善堂就在前头,我们该进去看看。” 村子再穷也会将善堂修得最大最好,毕竟先祖为敬,死者为尊,这点儿倒和人间大致相同。 善堂就在前头不远,还未临近便能闻到一股腐烂的恶臭味,里头必定是有尸体的,且还不少。 “算了吧,我看我们还是别进去了,里头必然一片狼藉。”秦英兰捂着口鼻,厌恶道。 “既然来都来了,再怎么也要进去看看不是么?”狄云枫朝善堂走去,这里头没活物就不回有危险。 秦英兰抱肩留在原地,厌恶道:“这里头太臭了,进去一遭要被染上一身臭气,我可不去。” “那你就在外头等着,若是有事就大声喊我。”狄云枫嘱咐道。 “是你在里头小心些,若有事就大声喊我才对。”秦英兰反驳道。 “没差!”狄云枫说着,一脚将善堂们踹开,一股如死鱼腐烂般的滔天恶气扑面而来,熏得人眼睛水儿直流,他憋着气在门口停了一小会儿,待里头通了风才皱眉走了进去。 善堂里没几口棺材,多是用白布裹尸整齐地排放在地面,数点一番有六十三具尸体。狄云枫抽出蝴蝶.刀,随意找了具尸体拨开白布,漏出那如咸鱼般干瘪的躯体,他又用刀拨开尸体肚膛,一股粘稠如的油膏般的腥秽从刀口溢出,他迟疑了片刻,蹲下身子忍着恶臭竟只手伸入尸体胸膛,在用力一扯“哗啦啦……”一股溜儿地将五脏六腑都被拽了出来…… “狄云枫,你在干什么?……呕!”秦英兰才进门便瞧见这般污秽的场景,禁不住在门口大肆干呕起来。 “这些尸体的内脏都连到一块儿去了。”狄云枫道。为考证,他又连续扒开三具尸体,掏出的内脏皆为漆黑粘稠且一体相连。他这才甩了甩手上的腥秽道:“我先前在玄海行船时,每至日落后都会有海兽自主跳上我的船,划开它们的肚膛,其内脏也如这些尸体般相连粘稠,就连臭味也一模一样。” “你的意思是说他们都是被海兽所感染的?”秦英兰忍着呕意上前问道。 狄云枫又用刀随意割开一具尸体的喉咙,可见喉咙的软骨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则是一类腥红色的气鼓鼓的东西,像是鱼鳃? 狄云枫又分析:“据这几年辞海鱼类消减的情况来看,很有可能是大海受到了什么东西的污染。” “白沙镇,三角村皆是沿海地区,他们哪儿的渔业也不景气,那为何只有北滩村名遭受瘟疫?”秦英兰问道。 狄云枫道:“也许是有什么污秽的东西跑上了北滩,从而导致瘟疫爆发。若真是应了我的猜测,那东西应该就是白堂主口中所说的瘟疫之源。” 秦英兰惊慌道:“那还等什么?赶紧回去禀告大师兄,以我等的能力又怎对付得了那些瘟疫之源?” “不急不急,这一切只不过是我的猜测罢了,是否真正存在瘟疫之源还待考察,也许我们可以直奔南阳村看一看,那里的灾祸最大,应该还有人活着,而只要有人活着,瘟疫之源应该也会逗留。”狄云枫说完便又挑了一具完整的尸体,抗在肩上走出善堂。 秦英兰惊呼:“你扛着这污秽东西作甚?他可是受瘟疫的尸体!” “你放心好了,这瘟疫不会通过死尸传播的。”走出善堂后,狄云枫又从香堂找来了些灯油,尽洒在的善堂门窗,最后一把火将整善堂化为灰烬。 尘归尘,土归土。既然无法入土为安,那便火葬升天! …… …… “狄云枫,我们不是要去南阳村么?你怎么往北方走?”秦英兰跟在后头又不敢靠近狄云枫,她捂着口鼻厌恶道:“还有,你扛着这恶臭之物到底要做什么?” 狄云枫概不多说,只回忆道:“我记得来时经过一个水塘,就离红燕村不远,你在忍忍,我们就快到了。” “你去水塘做什么?”秦英兰不解道。 “如果我猜的没错,把这些感染瘟疫的尸体放进水里,它们应该能活过来。”狄云枫言语中有七八分自信,秦英兰却仿佛听到个惊世骇俗的大笑话,她哭笑不得道:“你脑子没糊涂吧?它们都死得发烂了怎么还可能活过来?” 狄云枫沉默了片刻,才道:“可是他们长了腮,也许会变成鱼。” 正文 第一卷 江湖·春秋 第四十二章 瘟疫之源(四) ? 很快,二人便随记忆来到水塘前,狄云枫拨去裹尸布并将尸体抛入塘中,尸体落入水,沉寂了片刻便又浮出水面,丝毫也没有要活过来的迹象。 观其结果,秦英兰细声取笑道:“事实证明,人就是人,鱼就是鱼,人绝不可能会——”还未等她说完狄云枫突然嘘声道:“嘘……别说话话,快看!” “咕噜咕噜……”见尸体旁正不断地鼓动着气泡,尸体的双臂亦如鱼鳍般细微地刨动着,双脚并拢作鱼尾状左右摇摆,由缓至快,泛起一阵阵水花儿——最后!尸体竟一头栽进水中消失不见! 秦英兰惊得合不拢嘴:“这……这怎么可能……” 大千世界无奇不有,石头都能成精,鱼化人形又有个奇怪? “看来我猜测得一点儿也没错,这并非是一种瘟疫,而是一种能改变人体构造的寄生虫,它们将人体当做宿主。” 狄云枫拾起一块石子随手丢进池塘中,除“扑通”声后的点点涟漪,池塘再不见其他动静。 “是有人故意种下的么?”秦英兰问道。 狄云枫摇了摇头:“应该不是,寄生虫将宿主的器官变得和鱼一样,鱼若是离开水只会枯竭而亡,故这些受感染的村民会散发出和死鱼一样的臭味。种下这种寄生虫,毫无意义。” “那这些村民在水中活过来,是算鱼还是算人?” “半鱼半人。” “它们会不会很危险?” “方才我用石子故意激水,那潜水的鱼人却没有动静,现在再试试看这个。” “哪个?” 亲英兰才刚问出声,狄云枫一把拽过她玉手,张嘴在其手指上咬破一道小口,再用力地挤出一滴血滴入池塘内——血滴甚至还未滴入水塘尸鱼便寻着血腥味儿钻出水面! 它张着大口,牙齿生的如锯齿般尖锐锋利。秦英兰惊呼正欲拔刀痛宰,却听“呛!”的一声,狄云枫快她一步出刀!刀光一闪,尸鱼被一分为削断在空中! 秦英兰惊魂未定,直顾喘着粗气,狄云枫则悉心地撕下她身上一溜儿纱布,边替她包扎伤口边道:“这些东西对血十分铭感,我若猜得不错,‘瘟疫之源’会被引上北滩也是出于血腥的味道。” “我才不管它凶不凶猛,倒是你,为何刚刚要咬破我的手指!”秦英兰抽回玉手,睁大眼睛要向狄云枫讨个说法! 女人若是执拗起一件事,就算马上世界末日了她也不会去在乎。 狄云枫伸出他满是刀茧的双手,苦涩道:“我手上全是老茧,咬不开。” “那你为何不用刀割开?”秦英兰不饶道。 “我刀上涂了毒的。” “那你也可以向我借刀,我身上七八把小刀,吹毛断发。” “我血里有毒,它不会上钩的。” “你血有毒,那你口水也有毒,你咬破我的手指,我岂非也中了毒?” “……” “你分明就是怕疼!” “……” “你真不是个男人!” “……” …… 昨日狂风暴雨,今日阳光明媚,大雨洗涤过的北滩变得焕然一新。 南阳村有自己的码头也有自己的集市,就连入村的道路也是用碎花石打平的,它是北滩以南最繁华的村镇,闻说瀛洲一半的水产都出自于这里,渔业十分发达。 当然,这一切的美好都是说的以往。 狄云枫与秦英兰抵达南阳渡口时已过晌午。渡口码头上尽是归港的渔船,这些年渔业不景气,渔船也慢慢淡出了用途。 “狄云枫,你再给我讲讲那画皮的故事呗……”秦英兰拗着狄云枫道。 “还讲?我都饿得前胸贴后背了。”狄云枫抚着自己干瘪的肚子,若是不用灵力填肚饿,他就得和凡人一样饿肚子。 秦英兰疑惑道:“你什么修为?竟才一两天就饿肚子了?” 修为?修仙有分金丹元神,修武划分等级也不奇怪。不过这种东西应该是常识,魏将军送的那本古籍上也没有介绍。他随口道:“今朝有酒今朝醉,今夜美人今夜睡!咱们这些刀口上舔血的俗人哪儿去在乎那些?” 秦英兰稍稍一惊,断然不信道:“难道江湖人士就不注重修为的么?那你们怎知晓敌我差距?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我真怀疑你你是怎么活到现在的。” 狄云枫撇了撇嘴,巧言道:“我与你的修为大致差不多,甚至还可能比你高一些。” 秦英兰当即反驳:“不可能!你这么容易肚子饿,怎么可能与我人脉的修为旗鼓相当?”她顿了顿,又道:“人脉一品方可一月不食,人脉二品可三月不食,若到了人脉三品,一年不吃喝也不会有事!” 狄云枫暗道,原来这就是武修研习的生理周期,果然和修仙有所不同。修仙管这叫做辟谷,完全以灵力填充饥饿,再加上修仙之人修身养性,一般灵力不枯萎永远不吃喝都行。 他便问:“那秦女侠修为如何?” 秦英兰傲然道:“我已修到人脉一品圆满,若此次任务完成,回去领奖一瓶筋骨丹,可立马直上二品!” 狄云枫眼睛一转,抱拳谦虚道:“那在下的确要比秦女侠高那么一点点,在下恰好前几日刚刚冲破人脉二品!” “不可能!你无门无派,又没有丹药丹药辅助,凭自己的悟性怎可能这么年轻就冲破人脉二品!”秦英兰的好强性子体现得淋漓尽致,她一把握住背上的刀,冲着狄云枫叫嚣道:“谁知道你的修为真假,不如我们两来切磋切磋如何?” “呃……这……”狄云枫犹豫不定,说实在他还真不一定是这娘们儿的对手。 “怎么?不敢接招了?我便看你是吹牛!”秦英兰轻哼道。 “不是……只是这几日我……我——” “呼咻!”凭空飞来一只箭羽直射秦英兰! “小心!”狄云枫惊呼,当即搡开秦英兰,那一箭就从秦英兰青丝间呼啸而过! 狄云枫正要散开神识探明敌人方位,下一刻却又见三只箭羽袭面而来! “呛!”秦英兰猛然出刀,看准飞羽线路一刀刃断!她急忙道:“快走,我们中埋伏了!” “先去渔船上暂避!”狄云枫先将秦英兰甩上就近渔船,自己又挡下几只飞箭,随后一踏马背跟了上去。 正文 第一卷 江湖·春秋 第四十三章 瘟疫之源(五) ? 连弩瞬发百只飞箭,铺天盖地砸向刚上渔船的狄云枫与秦英兰。 “你躲进船舱去,莫躲进船屋!” 狄云枫边挡着飞箭边护送秦英兰退至舱口。 秦英兰哪儿肯独自避难?她挥刀上前欲与狄云枫并肩作战,但狄云枫却一把将其搡进船舱,以独自一刀抵御着漫天袭来的箭羽!“你疯了,快下来!”秦英兰在船舱内呼喊着,但话音才落狄云枫竟将舱门重重掩上! 狄云枫又从储物袋中取出一张“风”符咒,一把掐碎,大风骤起,风云变色,卷浪千层形如一道水墙将箭雨一口吞没!他赶忙散开神识一探究竟——神识中间码头以左,一冲天灯塔中潜藏了三十余箭士! 是人!是活人! “狄云枫,你——”秦英兰一刀劈开舱门,瞪着美目气冲冲地便要问罪,狄云枫却则扯着嗓子呐喊道:“诸位老乡,我们是阳门弟子!”他这一嗓子可透遍整道港湾,那群人一定听得见,但回应他的却又是几弩飞箭。 秦英兰大惊,拽住狄云枫的脚便将他脱下船舱,呵斥道:“你呈什么能?你不要命了?!” “唰唰唰……”箭雨将船舱都给射成了马蜂窝,若是射在人身上,再是精钢铁骨也得给射个大窟窿! “这些人是听不懂话怎的?”狄云枫愤恨道。 秦英兰先以真气结界,将狄云枫与自己呵护其中,为保险起见又连退至角落。待箭雨收了些她才冲着狄云枫斥责道:“我真怀疑你是如何活至今日的,这些大村子里都有自己护村民兵,各个装备精良训练有素,就算我等名门子弟去了也得按规矩打声招呼,哪儿像你这样喊两嗓子就完事儿的?” 狄云枫沉默无言,心里暗暗记下这一规矩。秦英兰以为他羞愧得无言,一时半会儿也不好再多摆脸色,毕竟狄云枫也曾救过自己,便轻叹道:“罢了,说你脑子聪明却往往不通事理,你且等着,我用我阳门的法子去通晓他们。”说完,她从怀里取出一只纸鸢,摸索着打开船舱,探手放出纸鸢。 纸鸢遇空振翅,悠悠寻着灯塔飞去。 不一会儿,弩箭消失之淡然。 秦英兰这才安心地拉着狄云枫走出船舱,当他们才上甲板,码头上已站着七八个身背弩箭的精壮汉,站在最前头的汉子更有青龙纹臂,身材魁梧高大,如鹰的眼睛,狮鼻方口! “狄云枫,待会儿见着那男人说话客气点儿,此人修为起码在人脉三品,该是这些民兵的队长了。”秦英兰扯着狄云枫轻声道。 狄云枫对那汉子打量一番,瞧其表情似乎并不欢迎他这两个外来者,便沉稳一声“嗯”算是应了话。 “二位都是阳门弟子?”汉子向前三步,算是相迎,说起阳门他言语中是带有尊敬的。但说完“阳门弟子”四字后表情十分坚硬,而在打量完狄云枫与秦英兰的修为后便沉下了脸色。 “在下秦英兰,师傅为南桥苑洪秀珍,”秦英兰先自报家门,再拉过狄云枫又介绍道:“这位叫狄云枫,是此次特意请来的江湖帮手,最后还从腰间取下一块青色“阳”字令牌递给那汉子道:“这是阳门认证的令牌,首领可查。” 首领瞥了一眼令牌,却未接过令牌,只是问道:“阳门就来了你们两位?” 秦英兰也看出了首领的顾忌心思,便道:“阳门来了六位弟子,由景堂堂主白秀安领队,本以下山历练为目的,谁知深入险地后才知晓事态严重,白堂主昨日一早便传信阳门,五日之内阳门即会出动高层前来应援,我们的任务只是来各村调查并收集情报,以好制做应对事态的方针。” 一席话既消去了汉子心中的顾虑又体现了自身行动必不可少的价值,秦英兰的口才着实让人佩服。汉子也点了点头,招呼着:“二位请随我来吧,”便自顾转身离去,边走还边对南阳村的情况粗略地介绍了一番。 汉子唤作张雄,乃南阳村护卫队首领,周围几个小村子瘟疫事变后他不乏先见之明,深感大事不妙,便组织护卫队欲将村民疏散。可人意始终不如意,村民未感大难领头死活都不肯搬走。 瘟疫蔓延的速度很快,从三月初发现第一例瘟疫患者再到六月中旬,仅仅三月不到,整个北滩皆陷之其中!南阳村民这才晓得大水淹颈,极度恐慌之下村子里发生了暴动,张雄为了不让瘟疫继续蔓延,便在村口码头设下关卡,不放一人出村! 灯塔内有三十七名民兵以及二十来位村民,村民乃第一批撤出小镇的村民,大多数为民兵的家属,他们精神涣散,活着却像是死了。阳门弟子的到来多少给了他们些希望,纷纷凑上来问外头的情况如何了。秦英兰只能巧言回答:“一切尽在我们的掌控中……” 这时,一个面色苍白的妇人递过来两个干瘪的粉面粑粑,叹道:“两位侠客别嫌弃,我们也没有别的食物招待二位了……” 狄云枫饿了,两个粑粑都接过,不客气地啃食着,秦英兰则观周身惨状,叹之又叹,她不禁问张雄:“张首领,全村子五六百人,就只幸存你们了么?你可有再进村子搜寻过?” 张雄面色凝重,眉宇间道不尽的悲哀之色,他沉默了片刻才开口道:“我每隔半月都会组织民兵进村搜查一次,但每次进村走不到两里路都被无奈逼回。民兵队本有七十余位弟兄,现在只剩三十七人,那四十几人便是死在了搜寻中,”说到这儿,他偏头瞧着秦英兰,郑重劝道:“先前秦女侠说要来探查南阳村的情况,我并不主张,但也不会去阻挠,不过我要告诉你,现在南阳村里有怪物。” “怪物!”秦英兰惊呼,狄云枫也皱起眉头,问道:“怎样的怪物?” 张雄形容道:“形如人鱼,高不过三尺,行动十分敏捷,口头还能喷出致命的毒物,凡是吸食者便会感染瘟疫!” 秦英兰敬佩地瞧向狄云枫,沉声道:“你猜得果然没错,瘟疫之源就藏在南阳村里。” 狄云枫点了点头,又问张雄:“据张首领几次勘察的经验,那怪物的数量有如何?” 张雄回忆道:“我们进村勘察过三次,每一次数量都在增加。且还不止一类,有的甚至已达到妖兽阶段,一阶我曾见过一两回,二阶不确定却也不肯定没有,”说到这儿,他无奈一叹:“以二位的修为即便能进南阳村也走不长久,所以我奉劝二位就此作罢,待阳门高层到来后再做定夺。” 秦英兰绣眉微蹙,稍有片刻思绪后拉着狄云枫往塔顶上走去,边问道:“狄云枫,你怎么看?” 狄云枫正干啃着粑粑,一脸无畏道:“你怎么看,我就怎么干,我听你的。” 秦英兰踌躇不安道:“一阶妖兽来个十只八只的也不在话下,怕就怕在有二阶妖兽存在。二阶妖兽无论手段,妖术,乃至心智都大幅度提升,若真遇上了,以我二人合力也只能对付个勉强。” 秦英兰越说越担忧,不由轻咬柔唇,终于肯露出那一丝柔弱的女儿态。 一身英气的姑娘若变得柔情似水,反差之美,沉鱼落雁,闭月羞花。她见狄云枫一副漠不关心的样子,掐着他的手臂急切道:“哎呀,你快出个招儿啊,大师兄请你来又不是让你做打手的,你的江湖经验呢?生死之事哪儿能勉强!” 狄云枫叫秦英兰掐得龇牙咧嘴,真武国女人的力道可真不容小觑!他苦涩地拍开秦英兰,抿嘴分析道:“既然来都来了,也无空手而归之理,想要全面调查南阳村不太现实,不如就近瞧瞧,捕上一只会喷毒物的‘瘟疫之源’拿回去交差,这也算是立了大功一件,没准儿白堂主还多赏我几百两银子嘞。” “哼!江湖人果真改不了贪财的本质!” 狄云枫耸了耸肩道:“我贪财,也不偷不抢不骗,况且这钱是我拿命换的,君子爱财取之有道,我觉得你们该尊重我们这些江湖人,而不是刻意看低我们。” 不知不觉,二人已爬上塔顶,这座灯塔从渔业不兴那日开始便失去了光明,独留一口锈迹斑斑的青铜大钟。 秋日暖阳,海风送波澜,潮浪漫沙滩,偶尔鸥鸟点缀下一抹忧郁的白,除了这些固景外就再也找不出其他装饰这天地的东西了。 秦英兰静静地倚在墙沿,望着远方屋舍俨然的南阳村,思绪万千。狄云枫就站在他身后不远,若他有着李世仁风流不羁的性格,应该走上去从身后搂住这女子的细腰,在其耳边说一些情话,她若是脸红了,那她八成就是你的了。 狄云枫并不风流,即使可以学,风流并不难学。 秦英兰悠悠女儿心,浅浅一叹:“若是南阳村会出现妖兽,师兄弟们也难免会碰上。我们还好,幸遇有先见之明的张首领,若是他们不好,误入了怪物险地,我真怕他们会出个意外……” 再有英气的女人都是感性的,表面冷漠坚强的女人其实心思最琉璃。 正文 第一卷 江湖·春秋 第四十四章 瘟疫之源(六) ? 狄云枫背靠着墙沿,一笑淡然道:“生死不过一条命,阎王要你三更死,你活不到五更天。” “阎王是什么?”秦英兰好奇道。 狄云枫道:“我们老家那边的神话故事里的人物,是掌管人生死的人物,闻说他手头有一本册子名叫‘生死簿’人们生辰与死期都在这册簿子上记载着,死后的人就会在册子上除名。” “世上还有人能左右他人的生死?!”秦英兰震惊道。 狄云枫浅声一笑:“我都说了那是神话里的人物,不过这世上很多人都想成为神话里的人物,从而主宰别人的生死,于是他们开始修仙,修武,修妖,修鬼……”说到这儿,他又瞧着秦英兰道:“当然,对于你来说,修行是为了报仇。” 秦英兰回首时眼中已闪烁着敬畏的光芒,她瞧着狄云枫,欲言又止,欲言又止…… 狄云枫则又道:“当然光让自己变强还远远不够,你还得学会利用慧眼看世界,学会拿捏自身的情感,磨练明辨是非的能力,锻炼生存下去意志,”他边说着边往塔下走去,待走至梯口却又补充道:“我说的这一席话不过是我老家那边儿的生存经验,若不受用,一笑了之便是。” 秦英兰若觉得此话是耳旁风也不会愣得出神,她赶忙追上狄云枫,征求道:“狄云枫,如果你有时间,能带我去你老家那边看一看吗?” 狄云枫顿下脚步,忽而一种难以理解的情愫涌入脑海中:为何自己费尽心思来到真武国,而真武国度的人却向往凡间的生活?仅仅是因为兴趣么? 他点了点头,承诺道:“好,有空就带你去看一看所谓的正道沧桑。” “嘻嘻……”秦英兰咧嘴一笑,小嘴弯成了月牙。她从高冷转变至柔情,再到此时露出童真。 一个女人若不喜欢你她总会很高冷,而当她开始喜欢你之时则会为你变得柔情似水,当她完完全全爱上你之时,她便会像个小女孩子一般在你肩膀上哭泣,在你怀中撒娇。 有的男人穷极一生都无法让女人转变这三种态度,可狄云枫却只用了两日,他若是个风流的男人,应当会后宫佳丽三千人,三千宠爱于一身。 午时三刻,是阳气最浓郁之时,在人间问斩死刑犯便要借此时煞气,狄云枫将背上的蝴蝶.刀改作手持,与秦英兰一同站在村口前,为的就是借极盛阳气,触个彩头,他们下决定,不论村里有多危险还得进去闯一闯。 而正当二人欲进村之时,一声“且慢”喊住了他们。 张雄手持一柄大关刀从后头赶来,意气风发:“我也随你们一起去!” 秦英兰瞧了一眼狄云枫,狄云枫点了点头:“张首领肯来自然最好,出发吧。” 狄云枫在前头引路,秦英兰在左,张雄在右,三人以三角阵型向前推进,一路畅通无阻,近一个时辰也并未发现一丝动静。 安静得有些奇怪了。 张雄抬头望了望天色,疑惑道:“狄少侠,你先前可曾到过南阳村来?若不然你怎会对南阳村的各村道,邑店这般熟悉?” 狄云枫挑了挑眉收回神识,整座南阳村尽在其掌握中,还怕迷路不成?神识中村里幸存者有三十七人,奇怪的是却并非发现海兽的踪迹,难不成这些海兽都有隐匿生机的法子?亦或者说它们本就是死物? 秦英兰也质问道:“狄云枫,你究竟会不会带路?走了半天连丝妖气也未闻见。” 这声问候恰好解了狄云枫的难言之隐,他故作无奈,叹道:“进屋搜寻太危险,在街上瞎转便显得漫无目的,我也没办法,谁叫此地步步惊心?”说着,他又将看向张雄,深意问道:“按理说南阳村的路该张首领来引,可张首领至进村开始便一言不发,仍由在下带路瞎转,是有何目的呢?” 张雄皱眉,言语隐隐含怒:“什么叫做‘有何目的’!你们要察我便亲自陪你们来察!难不成还认为我张雄会坑害你们么?!” 狄云枫则冷声道:“我们不仅要来察,还要来捕捉瘟疫之源!张首领可还愿意陪?” “你们疯了!”张雄呵斥道! 狄云枫冷哼道:“我们若不疯,这瘟疫就无法休止,张首领若不愿分享情报那我也不强求,毕竟这是你的家又不是我的家。”说完他便拉着秦英兰离去。 张雄咬着牙口,赶忙唤一声:“且慢!”并闪身将二位拦下拱手赔礼道:“我本以为二位执意探察村子是为了完成任务好回去交差,却没想到二位竟有如此大义,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实在对不住!” “张首领言重了,”秦英兰赶忙把张雄扶起,又轻叹道:“可四周的情况张首领也瞧见,瘟疫横生,百姓流离失所,不仅仅是南阳村,甚至整个北滩都已沦陷为死地,若是在由瘟疫发展下去后果不堪设想。” 张雄深吸一口气,望着日渐西斜的太阳,缓缓道:“每当夜幕降临,明月当空之时,那些海兽便会出来搜捕幸存的村民,越往南走,海兽的数量便会越多,等阶也会越来越高……” “南方?”狄云枫顺势一望,夕阳之下正有一处八层高的楼阁矗立于村子中央,它与灯塔比肩傲视着整片北滩。近日正值八月中秋前后,月亮又大又圆,月之精华必然浓郁至极,海兽通灵性,一定会站在距离月亮最近的地方吸收日月精气…… “狄云枫,听张首领说怪物只有明月当空时才会尽数出动,可黑夜容易混淆视听,对我们的行动也有一定限制,你怎么看?”秦英兰斜着俏脸儿,一言一行无不对狄云枫产生依赖。 “怎么?秦女侠怕了?”狄云枫眯了眯眼睛道。 秦英兰挺起那对比馒头大不了多少的胸脯,自豪道:“你可把我乐到了,本女侠怎么怕这些龌蹉的东西?” “那便留下,静静等待入夜升明月。”狄云枫又瞥了一眼身旁犹豫不觉得张雄,轻声道:“张首领,不强求。” 张雄却羞愧道:“狄少侠,秦女侠,并非我张雄贪生怕死,只是钟楼里还有一帮兄弟,我——”狄云枫还未等他说完,便轻吐“责任”二字将其打断,不错,每个人的责任不同,若凭道义强行相谋一路,绝非明智之举。 张雄拱手作揖,道一句“二位保重”便提刀追逐夕阳离去。 …… …… 涨潮了,起风了,天就要黑了。 狄云枫又散开神识,这一次除感知活人外,一些从黑暗中复苏的东西也渐渐出现在视线之中,且那些东西正在不断地朝着村中央的八角高楼聚拢而去。 “狄云枫,你是不是能看见什么?”秦英兰见狄云锋眸中变光,用手在狄云枫眼前晃了几下道。 狄云枫则抬起手,遥指村中八角楼,只道:“你看。” 八角楼下众妖夜行,夕阳的余晖每收一点儿,它们便踩着夜的影子往楼上攀爬一些…… 秦英兰一瞧此景,惊得合不拢嘴,赶忙扯着狄云枫去追寻夕阳的脚步,并焦急:“光我看有什么用,夕阳的余晖就快要消失了,你怎么看?你怎么应对?” “光明已到了它退却的时候,夜至,我们跑不掉的。”狄云枫反将秦英兰拽住,一记踏空跃至屋顶,匍匐隐匿下并嘘声道:“小心,它们要出来了。” 秦英兰乖巧地捂住自己的嘴,眼睛睁得齐大! 黑暗带走最后一丝余晖,明月上星空,圆如银盘亮如火,日落之精华,月升之精气,浩瀚星河之魄力,三者同天而盛,怎不叫妖陶醉? “沙沙沙……”一头头半人高的海兽从各大屋舍中钻出,身上湿漉漉,身体臭烘烘,霎时间一股子鱼腥味儿熏得人直顾作呕。 狄云枫捏着自己的鼻子,这股味道他再熟悉不过,尤其是在四脚蛇所居的地下溶洞内,闻上一丝儿气息胃里便翻江倒海般难受。 “你怎么了?”秦英兰细声问道。 “我闻不惯这味道。” 狄云枫憋得脸色铁青,心头慌慌。这时,一个小香囊塞到他鼻息前,此香绝然,天下独一无二,并不是那种浓郁的香,是清新的,是独特的,能迫使鼻子也挑剔的! 秦英兰扬起下巴,柔唇似抹了油膏,亮过三分月色,她轻声道:“女儿家的香囊可从不外借的,等这罡腥味儿过去后就得还给我。” 狄云枫只露一抹微笑,下一刻又将香囊塞回秦英兰手里,简单明了道:“收好,行动了,抓单!” 海兽从四面八方,依次顺序地朝着八角楼爬去,像是一个个被洗脑的信徒,痴迷,任人宰割! 狄云枫看准一只落单海兽,从腰间取下一柄飞刀,运足力道脱手而出!刀很快便将那落单的海兽钉死在地上,狄云枫又等到其余海兽走远才随秦英兰翻下屋檐去。 不走近瞧还无法发现,这海兽竟生了一张人的面孔!眼睛鼻子嘴巴……人脸上的五官它尽有!狄云枫紧着眉头,一种不祥萦绕心头,秦英兰却忽然惊呼道:“狄云枫你快瞧,它的眼睛竟在晃动!” 海兽的眼睛只有两颗血淋淋眼球,与其说它在晃动,不如说它正在打量着狄云枫与秦英兰,可飞刀的的确确已将它钉死在地上……“叽叽叽!”海兽竟张嘴发出三生厉笑,瞬时让人汗毛竖起,随后其光滑的肉体不断膨胀,一道道乌黑色污水从其表皮溢出,恶臭滔天! “快散开,它要爆!” 正文 第一卷 江湖·春秋 第四十五章 瘟疫之源(七) ? “轰隆!”一声脆响,像是压榨爆米花儿的声音,只可惜老机器爆出的是米花儿,它爆出的则是一块块令人作呕的烂肉腐水。 秦英兰将狄云枫护在身后,自己则化出一道气罩抵挡污秽扩散,她又惊又不甘,刚要到手的目标就这么消亡,再得花费精力去重新捕捉,谈何容易? “暂避片刻,这怪物体内的黑血便是引发瘟疫的病因,小心莫要吸食了!”狄云枫暗使灵力唤来一阵轻风,风很快便将弥漫的血雾吹散,可当血雾消逝后,四下又传来连绵不绝的“沙沙沙……”声响! 乍得一看,竟是一头头折返而来的海兽! 秦英兰脸色铁青,头一次面对妖兽便是如此多的数量,她握刀都有些发颤。狄云枫则冷静地拔出蝴蝶.刀,边护着秦英兰后退边用神识寻找着离去的路。 “狄云枫,怎……怎么办?”秦英兰颤声道。 狄云枫道:“若不幸陷入重围,当先使自己冷静,再以最快的时间寻找脱身的出口,若出口被堵死便寻找突破口,最脆弱同时也是最有把握突破的突破口!”他忽而露出一抹笑,低头问秦英兰道:“现在出口已叫海兽堵死行不通,你尝试着找找突破口在哪儿?” “我找不着!别浪费时间了!你自己找!”秦英兰急得眼角已有了泪花儿,她本以为自己是个杀伐果敢之人,可一旦遇见真正的杀戮,却连刀都提不稳! 狄云枫轻叹一声,举着蝴蝶。刀指向东西南三方道:“寻找最佳突破口,首先要快速分析局势,我所指着的东西南三方想皆有绿眼海兽,数品阶妖兽,而北方则不见品阶妖兽,故突破口就在北方!”说完他挥刀斩出一道气流,霎时间北方众兽皆被一分为二! 刀斩兽身所引爆的血气让其余海兽热血沸腾,皆拼命贪婪地涌向两个大活人! 秦英兰咬紧牙关,运用所习的“闪刀”之术瞬息便将退北的道路清扫,手中刀砍在兽身上,那种撕裂和嗜血感让她越杀越有感觉,渐渐她就已适应屠杀的快感! 从茹毛饮血的时代.开始,杀戮乃人之本性。 狄云枫深怕秦英兰杀气攻心,拽过她便往北方一处小土丘退去,边道:“若遇敌众我寡之时,不要一味抵抗,双拳难敌四手你该懂得。若被人咬住不放,首要任务便是占据制高点,以易守难攻的地势与敌人周旋!” 海兽依靠身体爬行本就十分吃力,一旦遇见陡坡速度则更缓,狄云枫与秦英兰背靠背,各以刀斩阻挡攀爬的海兽,但海兽数量庞大,没一会儿它们的尸体已堆积有半山高,其余海兽借助“尸梯”攀爬得更加疯狂,一时间二人已有了应付不暇之势。 “狄云枫,现在我们真的已是孤立无援,又该怎么办?”秦英兰万般焦急道。 狄云枫则绕过山头,以一人之力边替秦英兰分担杀戮,边道:“谁说我们孤立无援?白堂主临走时不是给了你一口哨子么?” 秦英兰眼前一亮:“咦!我差点忘了还有这一杀手锏!”她赶忙从腰间扯下口哨,憋足劲儿含在口头张吹——“咕咕咕!”哨声尖锐得刺破整个黑夜! 下一刻,大风起兮云飞扬,一展雄翅下青天!大鹏鸟俯冲直下,振翅而来的飓风将不少枯树房屋连根拔起! “狄云枫,我们该走了!”秦英兰欣喜呼喊着一跃上鹏背。 海兽见猎物要逃,愈加疯狂地涌入山丘,狄云枫四面迎敌陷入被动,他喊道:“秦女侠你先走,我自己再找机会脱身!” “你说什么傻话?要走一起走!”秦英兰惊呼,但就在这时,一阵似暴雨梨花的弩箭从远处呼啸而来! “狄少侠,秦女侠,我们来帮你们了!”张雄带着三十余位民兵及时赶到,他们的攻击吸引并转移大批海兽的进攻,弩箭也延缓了海兽攀爬的速度! 狄云枫终于能喘下一口气,他蓄起全身内力瞬然一斩,一刀便将整个山坡削去大半!山石滚落的刹那他腾空而起,秦英兰也伸出手欲将他拽上,可就在二人双手仅差一寸之时——“唰!”的一声,一根“肉鞭”勒住狄云枫的腰,凭然将其拽下空中! “狄云枫!”秦英兰嘶声惊喊,一种内心空空的失去感麻痹全身! 狄云枫也瞠目地望着秦英兰,形势来得太突然,他还未反应过来便已落入海兽堆中,接着一股极为浓郁的紫色毒气骤然迸发,仅一瞬之间整片区域似入幻境般,既神秘又致命! “秦女侠快走!那是瘟疫毒气!”远方张雄呼边呼喊提醒着,边带着民兵赶忙往后撤。 秦英兰半咬柔唇半泣泪,没犹豫片刻,她心中一横,握紧手里的刀:“狄云枫我来救你了!”她欲往矣,但大鹏鸟却身子一抖将其摊至背中央,随即重翅一展,风起间已出现在天边的那头。 “狄云枫!”秦英兰凄厉的呐喊荡漾在夜空…… …… …… 紫色浓雾中亮着一双淡红色的眸子,它似如王者般,前进时众海兽都要为其让道。它低鸣一声,张开血盆大口将雾气尽数吞进肚中,待雾境消失后,明亮的月光重归大地——月光下,有八尺高怪物,人身立足,一只手长一只手短,头似鱼,双眼呈淡红色,鼻子仅有两个孔,嘴无唇,獠牙清晰可见。 这就是一个未进化完全的丑八怪! 丑八怪走至堆积成山的海兽尸堆前,用爪子疯狂地刨弄起碎尸,它能感知得到,狄云枫就埋在下边儿。但它并未刨动多久,尸堆下隐隐泛起一道斥力,成山的尸堆亦有了松动的迹象——“嘭!”一声爆裂炸得尸体血肉横飞! 狄云枫泛着青芒从尸堆中腾空而起,手里的蝴蝶。刀紫芒大作,形如杀神般冷冷地望着那丑八怪,轻哼道:“哼,我还没去找你,你却自己找上门来了。” 丑八怪震惊,显然不知狄云枫这么有能耐,它张口吐出一阵浓雾妄想在朦胧中作战,但雾出不过片刻,狄云枫掐碎一道“风”符咒,大风卷起紫雾冲天而去,片刻间连同一些喽啰海兽被清理得一干二净。 丑八怪惊骇,但红眸中显然无恐,它脚跟扎地,一口气深呼迫使身体膨胀百倍,再听其大喝一声,张开大口竟吐出一波惊涛骇浪! 凭空生水,已为妖术之流,它果然是一只二阶海兽! 正文 第一卷 江湖·春秋 第四十六章 凯旋 ? 狄云枫眯了眯眼,将青光结界三倍化,持着蝴蝶.刀如一只箭羽般钻入水中,神识下那二阶海兽无处遁逃,可一干喽啰却自行组成一道肉墙拦住他的去路,任由怎杀也杀不尽,反之还越来越多…… 先前与秦英兰屠了不少,张雄也用箭弩射死不少,南阳村的海兽怎可能还有这么多? 狄云枫被肉墙堵得进退不是,结界也整整缩小了一圈,无奈之下他只能被迫钻出水面,之后再看整片水域,吃惊不小! “鱼人”从四面八方涌来,水面被它们挤得翻涌滚滚。原来那二阶海兽将此地化作水域,目的就是为了让感染唯一的“鱼人”苏醒! 好妙的一个法子! 但狄云枫却有更妙的法子! “老子来煮一锅死鱼汤!” 狄云枫咧嘴,显几分玩味之意,他先取出十张“土”符咒一齐掐碎,土壁拔地而起将海兽所存在的水域圈入其中,又取出十丈“金”符咒掐碎,八方玄铁从天而降,宛如一口大铁锅将妖兽连水舀起并支架于土壁之上!他玩味一笑,又在锅底变出一堆木材,随即大火引燃,再加以大风助燃……一个简易的火灶浑然天成! 大火的熬煮下水很快便沸腾翻滚,未成阶的海兽早在水开之前便被烫死,十来只一阶妖兽相形坚持着,若大火再煮一会儿应该也能熟。倒是那二阶妖兽仍在水里生龙活虎的,它时不时露出水面恶狠狠地望着狄云枫,心里不知打着怎样的算盘。 狄云枫捂着口鼻坐在土壁上,开水煮腐尸的味道实在太丑,他冷冷地望着水里游荡的二阶海兽,轻哼道:“做不成水煮鱼,我还能清蒸,红烧,干煸……今日老子吃定你了!” 小半个时辰不到,铁锅被烧得通红,水也被蒸发得所剩无几,二阶妖兽终于矜持不住,它一口将锅里的开水吞尽,又吐出一道紫色毒雾,趁迷乱之时撞开土壁往大海的方向逃去,可他尚未跑出几步,狄云枫则化作一道青光拦在了他面前。 “绕……饶命……”丑八怪竟的开口求饶,即使话语生涩难听。 狄云枫颇有惊讶,它不懂妖怪的进化论,但这丑八怪连嘴皮子都没有,说起话来真叫人头皮发麻! 他摇了摇头,道一句:“不饶。”随即蝴蝶.刀出手,紫芒一闪而过,瞬杀之! 他走至海兽跟前,将其脑颅内的妖丹掏了出来,妖丹非黑,呈褐色,成品应该比先前售卖的低阶妖丹要好上一些。起码值个一千五百两吧? 他咧嘴一笑,将妖丹收入储物袋,又扛起海兽尸身,把这玩意儿拿回去交差,没准儿白堂主还另外加赏钱,一举两得,一箭双雕! …… …… 半夜三更,宅子静得出奇,灯火却敞亮着,客堂中央烧起了一堆火,祝阴山与黄聪分别躺在火堆旁,脸色苍白,毫无生机。李平安与林子方颓然坐在不远处烤火,他们头手皆缠有绷带,看样子受伤不轻。 白秀安站在尸体前黯然神伤,眼中一半是悲哀一半是愧疚。 温子羽与霍达的抱着肩倚在门口,霍达眉眼含笑地望着温子羽,温子羽则一厢情愿地望着天上的明月。 “你从月亮升起便一直看到现在,不觉得无聊么?”霍达许是见夜太静,打趣道。 “你从我看月亮起便一直看着我,你不觉得无聊?”温子羽瞥了霍达一眼反问道。 “我在猜你在想什么,所以并不无聊。” “我在看月亮,没什么好猜的。” “你将月亮看在眼里,我将你看在眼里,间接地我也将月亮看在眼里。我也在看月亮。” 温子羽眨了眨眼,他的睫毛弯弯卷卷,眸子里装满了璀璨的星河,鼻子很巧,嘴巴很小,脸很白,人很美。 “你知道我为什么会选你做搭档?”霍达又问道。 “因为你有断袖之癖。”温子羽厌恶道。 霍达嘴角微翘:“看来你还知道自己生得美丽动人。” “荒唐!”温子羽闭上眼,不认也不驳。 “看来——”霍达才刚吐出两个字,左思思便从宅子跑紧忙跑来,并焦急道:“大师兄,秦师姐他回来了!” 温子羽睁开眼将思思拦在门口,问道:“一个人回来还是两个人回来?” “一个人。”思思道。 温子羽眼中略有些遗憾,撤开手放她离去,但这时霍达却伸手又将她拦下,紧眉道:“是活着回来的还是死了回来的?” 思思一把推开霍达,气骂道:“你是猪啊,死了怎么回来!” 话语间,鹏鸟掠过宅子上空,秦英兰从天而降,左思思一见她毫发无损,赶忙飞身一个满怀欢喜道:“秦师姐你可吓死我了!去了这么久,我们都商量着明早去寻你呢!” 秦英兰并没有劫后余生的喜悦,勉强挤出一个微笑朝客堂内走去。 “狄云枫死了?”温子羽睁开眼,只手拦住了秦英兰的去路。 “死了。”秦英兰看似无情,内心却已在哭泣,她抬头瞧了一眼屋中死伤的几人,心如刀绞般疼痛,她对白秀安道:“大师兄,我累了,明日再向你汇报。”言毕,她转身踉跄离去,像是丢了魂。 “秦师姐……”左思思随上去搀扶着秦英兰:“师姐你节哀嘛……” 霍达却不屑一笑:“我本意为那个刀客是个厉害的角色,没想到这么不中用——” 霍达话音才刚一落下,秦英兰的刀便已横在他的脖颈上,只要她想动手,随时都能要了霍达的性命! “你要做什么?!”霍达惊大了瞳孔。 秦英兰恨着泪眼,一字一句尖锐道:“他是为了救我而死的,不许你污蔑他!” 霍达轻“嗤”一声:“为了替一个江湖死侍正名,你还能杀我这个同门师兄不成?!”言毕,他挥起铁拳毫不犹豫地朝着秦英兰砸去,这时温子羽骤然出剑,以剑锋之势压制住霍达的铁拳,寒声道:“即使江湖人为死士,请你也给予起码的尊重!” “够了!”白秀安一声呵斥,飞身而来,仅出一掌之力将相持不下的三方纷纷震开,他寒声又道:“都何时了还在窝里斗,还嫌麻烦事不够多么!” 温子羽则一声“切”,转头离去:“替你们卖命还要遭人白眼,这种买卖不做也罢。”李平安也从屋内走出,沉着脸色瞥了秦英兰一眼,冷声道:“救你们这些名门弟子,我真替狄老弟感到不值!”说完,便随着温子羽一同离去。 百秀安沉着脸色并未阻拦,秦英兰更愧疚地低下了头。 可李平安与子羽才恰好走至门口,便听——“咵”的一声,大门被人一脚踹开! 月色银白,如冰晶霜华倾洒在这人身上,他有一双深邃的眼眸,一种独特的气质,让人瞧了屏住呼吸,在心里喝彩,在心里鼓掌! 他恍若一个凯旋而归的战神! 狄云枫扛着二阶妖兽站在门口,淡然道:“我回来了。” 温子羽美目中闪过一丝别致的闪烁,他笑了笑:“你果然没死。” “我不仅没死,我还带回了些重要的情报,这玩意儿值多少赏钱?” 狄云枫将海兽的尸体丢至白秀安面前,只要不是瞎子都能瞧得出来,这是一具二阶海兽的尸体! 林子方惊得没了傲气,他不敢置信:“怎么可能……你一个江湖人士怎可能杀得了二阶海兽!” 左思思却为狄云枫辩证,轻哼道:“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少拿你的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这位大哥哥平时内敛,单从他舍身救我秦师姐这件事来看,就是个当之无愧的英雄!” 狄云枫则捧着刀倚靠在墙上,静静地望着白秀安,谈起条件:“这妖兽的内丹我收下了,如果你想知道这尸体上的信息还得格外收钱。” 白秀安稍稍一愣,随之满意道:“钱并不是问题,但我并不想知道信息。”他顿了顿,接着道:“我只想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做。” 这是一句很有分量的话。 “听我的?”狄云枫问,但又摇了摇头:“我一个江湖人你应该不愿意听我的。” 白秀安则环指一众阳门弟子,故作高声语:“在阳门高层到来前,不仅是我,他们一样会对你言听计从。” 最不服的还要属林子方,他咬着牙却不敢反驳白秀安的话。狄云枫将这一切都看在眼中,他笑了笑,摆手道:“我这人天生不是当官儿的命,阳门弟子我不敢指使,不过白堂主应当与我心照不宣。” 白秀安道:“悉听尊便。” “明早用大鹏鸟带我一起去趟远海,相信瘟疫灾祸的原因很快就能浮出水面。” 话了之后,狄云枫再无多言,几步轻功踏着青瓦离开了宅子,真像该留给明天。 …… …… 狄云枫挑了处干净的屋顶,悠然坐下,取出小酒细品慢酌,瞌睡他便不奢侈了,只想静静地在此等待日出。 “咻!”一个人影落下,毫不客气地坐在狄云枫身旁,夺过他的酒“咕噜咕噜”灌下几大口,这酒并没有用火温煮,女人喝,易醉。 秦英兰脸上果然泛起了一阵女儿娇红,她起码是醉了六成,她将酒袋塞还给狄云枫,直截了当道:“你的实力起码有人脉三品,你老家一定不是你老家,是你所成长磨练的地方,我想你肯定是某个被迫害的世家子弟,近几十年来本就有很多大世家无故灭门,就譬如我家。若真是如此,咱们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又相识……” 酒劲儿上头后秦英兰的话滔滔不绝,她将自己从小的遭遇,乃至如何上得阳门,甚至阳门中窥探她美色的几位长辈名字都说了出来,甚至对空大骂:“什么狗屁瀛洲第一大山门,里头不是色欲滔天的老匹夫便是利欲熏心之徒,讲什么道德,不就是权贵之所么,该要遭天谴,该要遭天谴!” 狄云枫静静地倾听着秦英兰的苦水,这些肮脏的事情他五岁之时就已深深了解,八岁前便全部通晓,十岁后便能察颜观人,十三岁大彻大悟后他开始为了自己而活,开始做起杀人的勾当。 不论是在人间,或是真武,乃至以后要前往的仙界,大山门永远都是升华阶级权贵的地方,真正修习之人太少,真正能出头的人屈指可数。 秦英兰愤怒过后又轻轻地依靠在狄云枫肩上,悲伤道:“狄云枫你不知道,就那黄聪,他死有余辜,他少年时就已祸害了好几家姑娘,他爹乃京城大官,凭着关系将他送上阳门,终日在门内拈花惹草,杀了人却过得逍遥自在……” 狄云枫欠了欠身子,可他每挪开一些秦英兰就更随上一些。他皱了皱眉,知晓这是一种不该有的暧昧情愫,至少不应该发生在他们之间。 他轻叹,是不一样的,慕雪依同样投怀送抱,但感觉就是不一样,或许是他太过专一,或许是慕雪依在他心里扎得根太深…… 他对天感慨,欲想说给慕雪依听:我心中的仙子啊,你到底在哪儿!能有个如此痴心的男人在寻你,夫复何求? 这个男人,怀里有个女人,却不动声色地想着另一个女人,他到底是蠢,还是痴? 人生本痴,不疯不成魔! 狄云枫狠下心,他觉得自己中毒了,对慕雪依无尽思念已左右了他全身每一滴血液!他这算不算走火入魔? 女人都很美丽,却始终只有一个最动人。 狄云枫摇了摇头,已决议想制住秦英兰萌发的感情,可他还未开口一阵细微的鼾声传入耳中…… 她睡着了。 秦英兰“嘤咛”一声倒在狄云枫怀中,搂着他的腰紧贴在他胸膛,下意识地蹭了蹭余温……这个避风的港湾十分恬静,足以让她今夜睡得香甜。 狄云枫终究还是心软,拒绝一个女人的依靠又怎是君子所为?他苦涩一笑,不禁扪心自问,难道我一个登徒浪子就有这么大的魅力不 狄云枫摸了摸自己的老脸,想着上一次照镜子还是在人间的江南,路过西湖时发觉太美,捧水洗脸时不经意照的,容貌倒说得过去,气质却赶不上富家公子哥,举止并不文明风雅,性格更不温不火,以往妓.女口中都不会嫁的那个穷光蛋…… 狄云枫又从怀中取出那块“青月令”,老样子,在鼻尖嗅了嗅,一种念想突发奇想:若是她瞧见自己抱着别的女人会不会吃醋?还是她……早已经忘了我? 她绝不可能忘了我,前段时间我才打过喷嚏,她一定是无时不刻在想我的。 “啊……阿嚏!” …… …… 几缕清风过,带走夜的最后一丝倔强。 黎明晨曦终于从海平线升起,有美人,又有美景,再配上一壶美酒!也许世上真的没有比这还美妙的事情了。 但美好总会遭人嫉妒,遭老天爷嫉妒也不一定——“呼咻!”一阵大风吹得青瓦颤颤,一席巨大的身影遮住了天边的晨曦,白秀安站在大鹏鸟背,似笑非笑地瞧着屋顶上依偎的二人,轻声问道:“是患难见真情,还是酒后乱性?会不会打搅你们了?” 狄云枫苦笑,秦英兰也被大风惊醒,她揉了揉眼,人醒酒也醒的差不多,她见自己依偎着一个男人,双颊红过朝阳,道一声“讨厌!”便头也不回地逃走了。 “有美人投怀送抱,我总不能谢绝好意不是?”狄云枫一个鲤鱼打挺从屋檐站起,再脚尖轻点青瓦,跃上大鹏鸟背,指着远方的海平线豪迈道:“走吧,追逐朝阳” 正文 第一卷 江湖·春秋 第四十七章 北冥有鱼其名为鲲 ? 海天相连,真阳出海,朝气蓬勃,狄云枫不容错过这番机缘,盘膝坐在鸟背上,静心吐纳起日出的精气。 白秀安在一旁疑惑地瞧着狄云枫,许久,还是忍不住问道:“狄少侠,你这是在做什么?” “吐纳气息。”狄云枫心平气和道。 “你修武又不修仙为吐纳气息有什么用?”白秀安疑惑道。 狄云枫微微摇头道:“我修的是道,武道,仙道,妖道,鬼道都是道,吐纳日月精气,讲究道法自然,不论是六道何修皆有帮助。” 白秀安挤了挤眉头,犹豫了片刻,深吸一口气,将信将疑地学着狄云枫的模样坐下,闭上眼静静地感受起晨曦之光,可武修天生动骨,静坐不动堪比无形用刑!他未坚持片刻便坐不住,睁开眼,望着身旁自然平静的狄云枫无奈道:“为何我感受不到你口中所说的晨曦精气?” 狄云枫悄然睁开眼,满怀憧憬地望着已爬出海面的红日,淡然道:“自然精气哪儿有那么容易感受得出?就是我也感受不到。” “白搭。”白秀安站起,觉得索然无味。 狄云枫却笑着问百秀安:“白堂主方才闭上眼时,感受的温度是从凉到暖,那是因为朝阳慢慢重现所散发的光和热。精气感受不到,时间所变迁从而产生的温热你却能感受得明白。道有万千,岁月的变迁亦是道。” 白秀安听完一席话,木讷地点了点头,回过神来后狄云枫也已站起身,他指着朝阳道:“朝阳所带来的希望同样也是道!” “受教了!”白秀安抱拳相礼!眼中满是敬佩,随后又疑问:“狄少侠能有如此感悟,不知先前师从何人?哪门哪派?” 狄云枫挑了挑眉,轻叹:“为何你们都要问我的门派背景,我是一个自由人难道说不通么?” 白秀安笑道:“门派这个东西就好比招牌,挂在身上没坏处。” “是么?”狄云枫将神识探入储物袋中,在魏将军的遗书中还夹了些杂七杂八的东西,当时他并未在意,此刻说起招牌……依稀记得是有一块成色十分普通的木质令牌。他取出,亮相在白秀安面前,试问道:“如何,这个算不算身份?!” “这……这……这……这……这是……是……是——将令!”白秀安吓得险些摔下鹏背! “将令?也就是虎符咯?是不是持有此物一挥手便可号令百万雄狮?”狄云枫假意持着令牌挥了挥,他可没有当将军的本事,拿来把玩一番也碍事,反正魏将军已经驾鹤西去。 白秀安沉了沉气息,极认真地问:“狄少侠,你……你与我说实话,你这块将令是在哪儿搞的?” 狄云枫将令牌收回,打消了这一玩笑,他解释道:“将令这种东西我怎可能有?只是咱们行走江湖,多令在手,遇事也好脱身不是?我这腰包里头还有圣上玉玺你看不看?” 白秀安抹去额间的汗珠,不论这个解释是否合理他都只能去相信这令牌是假的……魏将军,那是将脖子扭个百八十转都无法仰望之人,他的亲令怎可能流落世间呢? 狄云枫见白秀安“惊魂未定”,便又圆谎道:“好了,我与你实话实说,我先前在魏将军麾下当了个小前锋,后因伤濒死而被勒令退军,这才在江湖里厮混谋生。” 这个背景横竖都说得通,白秀安恍然道:“怪不得狄少侠本领这么好,原来以前是吃官家饭的,能在魏将军麾下做前锋官,必定是千万人吾往矣的勇士!” “嗤,一样是送命的活儿,只不过一个是为了国家,一个是为了自己。” 白秀安悠悠一叹:“真武国就没有太平过,北方狼族蠢蠢欲动,战事将起咯。” 狄云枫皱着眉,佯装不知情,问道:“我听说魏将军好像已不在军中,若群龙无首,事态该如何?” 白秀安摇头道:“魏将军不知归期暂且不提,整个真武国的兵甲都不充足,若战争真的来临,全国各地都要招兵买马,”他又瞧着狄云枫道:“特别是像你我这类年轻力壮的男人,倘若不从,哼……” 狄云枫挑眉道:“也就是说……抓壮丁?” 白秀安摆了摆手,道:“倒没有这个说法,只是朝廷若要统战兵卒,会按各大山门的规模下达指令,譬如阳门这类大山门,门中必须填名百人,且还必须是人脉二品以上的门客。” “也就是说林子方,霍达这些弟子将来都要被抓去征兵?”狄云枫问。 白秀安摇头笑道:“哪儿轮得到他们这些公子哥?阳门中早就制定有应付名单,都是些没有世家背景的弟子,若是名额不够,便花重金召集你们这些江湖客冒名顶替,倘若实在不行,耍些肮脏的手段也能应付。” 狄云枫渐渐开始佩服起白秀安,他能与自己一个江湖人畅所欲言,定是君子之流。 “事后我有个要求,不知白堂主答不答应。”狄云枫忽然道。 “怎么?”白秀安问道。 “白堂主举荐我入阳门如何?”狄云枫道。 白秀安眯了眯眼睛,稠密了几番心思,展颜道:“可以是可以,你是想飞黄腾达还是想潜龙在渊?” 狄云枫道:“潜龙在渊,低调行事,不干预山门琐事,却能按时领些俸禄,清净,自然,无人相扰,当然最终要的是,不能被抓去充军。” 白秀安抚了抚下巴,思绪了片刻才道:“听你这么说,阳门后山还缺个守山人,十分合适你。” 狄云枫咧嘴一笑道:“白堂主竟这么爽快就答应我,难道你不怕我捅出什么篓子来?” 白秀安耸了耸肩:“阳门本就是个巨大的篓子,你想捅都没地方捅,再说了,你若帮忙解决瘟疫灾祸,此乃大功一件,记下了。” 狄云枫道:“瘟疫还未解决呢,谈记功为时尚早了些。” 白秀安枕着鹏鸟的羽毛安逸躺下,他道:“玄海路程并不近,以大鹏鸟的速度也要飞上个把时辰,就趁着这段空暇你给我好好讲讲你对此次瘟疫的见解。” 狄云枫丢给白秀安一袋酒,与之边饮边谈。 不难发现,南阳村内的海兽与玄海中的饕餮大致相同,似鱼,有腮,滑溜溜儿,淌黑血,器官相连,腥臭无比……若正常海兽定不是这个个模样,所以得出结论——这些海兽通过某种东西产生了异变! 辞海渔业不兴,十有八九与之异变有所关联,而正因渔业不兴,渔民没了活路,便驾着渔船赴远海“淘金”,而恰巧异变的海兽极为嗜血,生人归航也将海兽引进了内海,再经过一些不为人知的变故,海兽最终爬上了岸,瘟疫就此降临人间! “狄少侠的意思是说,只要找出海水感染的原因便能切断灾祸的输送?”白秀安恍然大悟道。 狄云枫点头道:“我先前赴远海‘淘金’之时,曾不幸被卷入海中一处‘溶洞’,那洞里的腐烂的海兽乌七八糟,气味与形态与感染瘟疫的海兽颇为相像,就是不知那里头与水源的感染是否存在着关联。” 白秀安也点头道:“狄少侠分析得没错,会感染海水的东西只有一种,那便是海兽,而会将整片海域都感染的且只有一种海兽——鲲!” “鲲?”狄云枫倍感疑惑,他还是头一次听此生物。 白秀安道:“北海有鱼,其名为鲲,鲲之大不知几千里!鲲若游动,海水上下千里成道壑,它若翻滚必起惊涛骇浪!因为鲲太过巨大,又存活悠久,所以它体内久成石壁,就像是天然溶洞一般。” 狄云枫算是明了,自己在玄海被鲲吞进肚子里,又在辞海被拉了出来……他又问:“那这鲲岂不是祸害之物么?” 白秀安摇头道:“鲲本游荡在玄海之中,以各类海兽为食,但鲲侵吞万物,难免会吞噬些无法消化之物,再加之其体内的尸体堆积,腐烂到无法清理,一些外来的生物种族便寄生其体内。‘寄生虫’吸食鲲的血肉,残害它的生命,久而久之鲲便会转化为尸。” “尸鲲?”狄云枫惊奇,“经你这么一说,我被鲲吞进腹中后,不幸遇见一些外来的四脚蛇,想必它们便是鲲转尸鲲的祸因。再后来我为了躲避它们的追捕跳入湍流之中,最后与那些腐烂污秽一齐被派放到辞海之中。那些污秽很讨鱼儿的喜欢,片刻间便被吃得一干二净。” “那没错了,尸鲲在玄海吃吞噬万物,万物尸体在其体内被四脚蛇转变成带有瘟疫的粪便,最后粪便被排泄到辞海,辞海的鱼儿吃食了它的粪便产生变异,致使整片辞海的渔业不兴,而感染的海兽也变得嗜血,渔民来远海打鱼,不小心带回了瘟疫……这样一来一切都说得通了!” 狄云枫却道:“分析上是毫无瑕疵,但我叫你出远海的目的就是为了亲自考证说法,你可有什么好法子去探一探咱们脚底下的尸鲲?” 白秀安轻轻地抚着大鹏鸟柔软的毛发,傲然道:“与鲲其名的上古庞然大物,正好是我们身下的大鹏鸟!” 狄云枫稍稍一惊:“哦?这鹏鸟虽大,但比之方圆千里的鲲来说,有点儿小。” 白秀安道:“大鹏鸟乃鹏的后裔,大小自然无法比拟。古语有运:‘鲲化而为鸟,其名为鹏’由此可见鲲才是鹏鸟的先祖……我相信即使大鹏鸟与他祖宗隔了好几十代,但认一认应该不算难事儿。” 正文 第一卷 江湖·春秋 第四十八章 尸鲲 ? “狄少侠,我们准备入水了!”白秀安只手搭在狄云枫肩膀,霎时一股念气环绕周身,比之秦英兰的护罩要精纯得多得多! 大鹏鸟一声长鸣钻入海底,莫看它为飞鸟,水遁之术丝毫也不比遁空来得慢。 海底很深,大鹏鸟全力下潜了一刻钟也并未见底,海水中早已不见光明,即使隔着念气结界也能感到一股压迫感,越深则就越强烈! 狄云枫捂着自己的心脏,水中无形的压力甚至迫使心脏跳动生生延缓了一半! “狄少侠你坚持会儿,我们就快到了。”白秀安将念气罩撑得更大,看他模样竟一点儿未受深海压力的影响。 武修的体质果然强悍! “不知白堂主的修为的已到达怎样的一个高度了?”狄云枫问道。 白秀安单眉微挑,望着狄云枫疑惑道: “修为?已经很少有人将自身能力称之为修为,毕竟这里是真武又不是仙界,我们将一般都称之为武力。” “喔,武力……”狄云枫干咳了两声,佯装口误道:“武力,该是武力的,那白堂主的武力多高?” 白秀安也没有在意,道:“我?生脉三品了,一些原因渡不了衰劫,所以只能在原地踏步了。”他的语气十分随然,但言语中隐隐带有些苦涩…… “衰劫?我这荒野散人,不太懂……不知白堂主可与我说说?”狄云枫试问道。 白秀安苦笑道:“衰劫嘛,对于你们这些年轻人来说的确还很遥远,大致就是提升自己修为的一个门槛儿,跨过去就能突破生脉了。” “那……” 狄云枫本意再问,但在这时大鹏鸟已停止下潜,就浮游于海中,一动也不动。 “看样子我们到了。” 白秀安抬手轰击出一道念气球,球泛宏光将昏暗的海面映亮大片。光亮开阔,将眼前的场景映得一清二楚——见一道黑稠的肉壁矗立与海中,上无垠下无底,肉壁又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海底缓缓游动着…… 一股恶臭扑鼻而来! “这就是尸鲲么?”狄云枫捂着口鼻问道,错不了就是这种味道,与那些尸变的鱼人一模一样。 “若将尸鲲杀死,整片辞海都将受灾百年,只能将其应引入玄海自生自灭,我现在手头并没有能引开他的法宝,况且尸鲲的详细情况也无有了解,一切待回去阳门再做打算。” 白秀安拍了拍大鹏鸟。也不做犹豫,也没有犹豫的余地。 鹏鸟浮游而上,出海后按原路返回,在日落之前赶回了北滩。 一来一回也耽搁了整整一天。 白秀安从得知瘟疫源头后便心神不宁,他说:“尸鲲多存在一息都是祸害,我必须赶紧回去阳门禀告。”于是他在北滩落地后,仅交由了几件事情便连夜乘大鹏往阳门赶回。 因吹了一日海风,狄云枫也倍感疲乏,这次他再没有闲情去看夕阳,而是躺在床上闭目养神,他想:接下来几日就好好休息一番,等阳门高层赶来治了瘟疫,再由白秀安引荐去阳门呆上一阵子,现在他连真武国的版图,规矩,甚至修为等级都不了解。这一切都待入了阳门细细考究。 这次的计划也不关乎生死,应该不会出什么变化吧? 他心安,嘴角微微一翘,拉过被子便要进入梦乡,可这时一阵敲门声从屋外传来,过后便听人叫门:“狄云枫,可在?” 是个男人的声音,阴柔且暖耳的声音,这样的声音实在太特别,拥有这种声音的主人也很特别——温子羽。 “狄云枫想睡觉了。”狄云枫如实道。 温子羽笑道:“这才刚刚入夜,早睡后便会早醒,醒来时肯定是半夜三更,我现在来陪你说话,半夜三更可不会。” 狄云枫揉了揉脑壳,坐起身道:“那你进来吧。” 温子羽含笑推门而入,凤眼修鼻小嘴,温如梨花带雨,他哪儿点儿像男人了?世上的女人都找不出几个能比他漂亮的。 “我们甚至还未说过话吧?”温子羽坐至狄云枫身旁,眼睛眯成了一条线,微笑的模样十分讨喜。 狄云枫撇了撇嘴,下意识地挪了挪身子,他可没有特殊癖好,便直言道:“温少侠有话直说。” “好,那我就直说了,”温子羽睁开那双美丽凤眼,开口道:“你先前是属青衣楼哪堂的?” 青衣楼,是人间第一杀手组织。 狄云枫震惊,不敢置信地望着温子羽:“你……你怎会知道青衣楼?莫非……莫非——” “无是莫非,我也是人间来的,怎么不行?老乡。”温子羽凑近狄云枫,微微一笑,取下自己背上的宝剑,丢给狄云枫道:“喏,剑为长青,就与你手背上青衣楼的刺青一样,足以证明身份。” 狄云枫不仅不知是因兴奋或是其他原因,老脸上竟浅浅一抹红,他取过宝剑,出鞘一寸,观其剑首上‘青云’图形,心头不知是惊还是喜…… 青衣楼是江湖闻名的杀手组织,遭各大门派之唾弃。青云门是江湖名门正派,里头的弟子视青衣楼门客为仇恶,见之则杀之! 狄云枫叹道:“我十六岁便已脱离青衣楼,早不是楼中门客了。” 温子羽收起剑,轻声笑道:“哈哈,狄兄勿要担忧,上辈子的恩怨上辈子了,人间的是非人间算,你难道认为我会再与你为敌不是?” 他乡遇故人,也算是一种缘分,有缘分就该有酒喝。狄云枫下了床,趁温子羽不注意变出一壶酒,正要招待时却见温子羽赶忙摆手道:“酒就不必了,狄兄有所不知,我乃一杯倒,惭愧,惭愧……” 狄云枫挑了挑眉,行走江湖若不喝酒,就不是惭愧了,是窝囊!但他也不劝,毕竟人长得像娘们儿酒量也该如娘们儿,要是将其灌醉,万一弄出些见不得人的荒唐事情怎么办? “狄兄见谅,我今日在修道心,所以不沾酒,要不然必会陪你喝上一杯,”温子羽说着,走至桌前倒下一杯茶,笑道:“我以茶代酒,认你做朋友了!” 朋友?狄云枫眼神中闪过一丝迟疑,老乡和朋友必然是有差距的,但是全天下只剩下一个老乡,做朋友也不稀奇。他笑了笑,举起酒壶道:“那便与你做朋友。” 二人同饮,过后温子羽放下茶杯,平常道:“狄兄方才变酒的法子用的是灵法么?” 狄云枫吃惊不小,点了点头,抚着腰间的储物袋试问道:“你也认得灵法?” 温子羽凑近了些,轻声道:“我与你一样,仙武同修,但这里的人似乎很不待见修仙之人,所以我们提及此事时还得小心一些。” 狄云枫深吸了一口气,若有所思地瞧着凑近的温子羽,也细声道:“是不是人间来的人都是仙武同修?” 温子羽摇头道:“我踏入真武六十年,你是我唯一所见的凡人。不过有一点我可以肯定,咱凡人若有灵缘即可修仙,这些武人体内绝没有灵缘,他们修不得仙只能修武。” “哦?你都来真武六十年,所见所闻一定不少,与我说说?”狄云枫又翻身上床,拉开被子并招呼道:“以防有人偷听,来被窝里说?” “这我看还是算了吧……” “哎呀,大老爷们儿你怕什么?赶紧上来,这帮武修的耳朵可灵着呢!” 正文 第一卷 江湖·春秋 第四十九章 东窗事发 ? 温子羽迟疑了片刻,一股溜儿钻入被窝中:“好,那我便与你讲讲……” 温子羽,原是大燕江南人,生于富贵之家,五岁便上山习武强身,为青云门入室弟子。十三岁那年,青云门受天道仙人启发,偶得一卷无字卷轴,卷轴刀砍不烂,水火不侵,众弟子无辙便搁置在藏书阁中。 温子羽偶有一次去借阅经典,恰巧发现此书,误打误撞地看懂了其中所记载的修炼奥秘,一路修习超越常人,后来他才晓得自己是灵缘体质,也正因如此,这一本卷轴让他正式踏入仙途。 之后随着修为见长,他亦沉醉于长生修仙之中,不惜动用家族一切势力,搜寻大燕各路仙启。然而仙凡界限有别,自身的修为终于止步不前。为寻求突破,他开始游历天下,寻找突破瓶颈之道,最终走至沧海,当时大燕国力鼎盛,正筹建大船远发真武国,为往新地求道,他便顺道儿坐上了这一趟远航的大船…… 温子羽并没有狄云枫那么幸运,通往真武一路坎坷风霜,大船上原有五百人,起初兴致勃勃,日后精神涣散,直到最后陷入绝望,生还者仅剩下温子羽一个。 听到这儿,狄云枫沉思了片刻才开口道:“其实当年还有一个凡人活到了真武国,但他没有灵缘在身,体质也不行,所以只能学了一手机关术回到凡间。最终创立了‘真武门’。” “你怎么晓得?”温子羽倍感疑惑道。 狄云枫笑道:“这个世界可真小,那人的徒孙正是我一个在人间的朋友,名字叫做娄心月。” 温子羽轻叹道:“凡人踏上真武来之不易,但因体质的原因而受限,他实在是可惜了,要不然咱们又能多一个老乡了。” 狄云枫用神识看得到,温子羽的丹田中沉稳着一颗和自己一样的金丹,若论仙阶,温子羽该是个金丹修士。他又问:“对了,你可知晓灵修与武修的等阶?你修武的等阶又达到多高了?” 温子羽将头伸出被子,里头实在闷人,俏脸红扑扑,他长吁短叹道:“说来更惭愧……我来真武混迹六十年,虽说修灵至金丹,却因体质原因武修人脉三品,想突破天脉,遥遥无期。” “那你就没想过洗髓炼体的法子么?”狄云枫不免担忧起自己,虽说体内有龙珠这种机缘,但归根结底体质属于凡人,瓶颈与弊端一目了然。 温子羽道:“这些年我拼命地赚钱就是为了多买些辅助丹药,多进些武阁道所。可这些东西的价格实在太高,况且黑市上流动的丹药都是些次品,真正的炼体丹药都握在山门手头,是概不出售的。” “那你为何不寻个山门进修呢?”狄云枫又问道。 温子羽苦笑道:“我们这体质连真武国的普通人都比不上,算是残疾之流,再小的山门也不会要,况且你又没钱没势没人举荐,难呀,老乡!” ------------------ 回首故国,温子羽的思乡之情泛滥,缠着狄云枫问了大半夜大燕的变化。山河破碎,人间正道,凡间就像是真武国的映射一样,满路江湖神仙,满是荒唐心酸! “狄云枫!狄云枫!”两声急切的呼喊自屋外传来,房门被人一脚踹开,吓得床上二人衣衫不整,猝不及防! 秦英兰见此景,双眼生出一丝厌恶,“嗤”了一声道:“你们两个还在瞎糊弄什么?有海兽来袭!” “什么?!”温子羽惊呼道,狄云枫也一个鲤鱼打挺翻身下床,二人背上刀剑便携同秦英兰朝村口赶去,狄云枫问:“你见着了怎样的海兽?” 秦英兰摇头紧张道:“种类繁多,夜黑瞧不清楚,但四面八方皆有,密密麻麻地已将整个村子包围!” 温子羽皱眉道:“难不成我们将北滩的海兽都引了回来?” “去看看。”狄云枫一马当先虫向北方。 …… …… 当一行人来到村口时,林子方,李平安,霍达,左思思四人已将村口封死,海边的村子往往要针对海潮,故村子周围都修得有两丈多高的围墙,虽说面对饕餮大军作用并不显著,但多少能为黎明的到来争取些时间。 “思思,如何了?”秦英兰问道。 思思遥指远方,颤声道:“秦师姐,太多了,那些脏东西实在太多了……” 海兽大军犹如墨潮般垄断地平线,一时间妖气,杀气,臭气,三者相互交融,无论是从视觉上亦是感觉上都叫人心生胆怯。 “思思你放心,师姐会保护你。”秦英兰挡在左思思身前安慰道,狄云枫则拦在秦英兰面前,平静道:“你来自己都保护不了又谈什么保护别人?” 温子羽也一步向前道:“狄兄说得不错,几人中仅有你们两个女人,该受保护。” 霍达则来走至温子羽身旁,轻声道:“你就算不是女人,但我也舍不得你死。” 林子方轻哼一声也与李平安齐装上阵。五个男人各将武器擦得雪亮,横眉冷对,大有虽千万人吾往矣之势! 武修,没有一个人是懦夫! “秦女侠,你将左姑娘与一众幸存的村民看好,若有事情便传纸鸢相告,我会赶回救你的。”狄云枫沉声嘱咐道,多两个女人他还真不好放开手大干一场! “凭什么是女子就要被保护?你们瞧不起谁?”秦英兰与左思思皆有战心,二人瞪着身前的五个男人丝毫没有撤退之意。 狄云枫又冷声道:“白堂主领走前将指挥权交由我手里,你们不听令?” “狄云枫你——” 霍达也嫌二人啰嗦,直言道:“与她们废话那么多作甚?直接打晕带走不就完事儿了?真是变作女人不知福……” 温子羽轻叹,也柔声相劝道:“二位姑娘若执意留下,交战时我们还要留意你们的安危,若是分心难免会受伤,受伤则容易感染瘟疫,间接来说你们会害死我们的。” 温子羽人中性些,说的话也要中肯些。 “切!师姐我们走!一群狂妄自大的家伙,等大师兄回来我再告他们!”左思思嘟着嘴,拉拉扯扯终于是带走了秦英兰。 狄云枫摇了摇头,拔出蝴蝶.刀,这下总算没有后顾之忧了。 “狄兄弟,你是不是喜欢上这小妞儿了?眉目里都有她的影子。”李平安打趣道。 “这个玩笑并不好笑。” 狄云枫收回张望的目光,心思被看穿,人也已经走远。 温子羽大笑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男人都喜欢长的漂亮的姑娘,有什么毛病么?” 林子方却不屑道:“喜欢漂亮的女人也得看看自己的身份和本事,秦师妹早已有人预定,我劝你们还是少打她的注意,否则后果自负!” 温子羽皱眉道:“她又不是物品,谈何预定之说?” 霍达冷笑道:“如果你对一些东西志在必得,你也会将其看作物品,甚至不如。” 好现实的一句话! “我劝你们还是少说几句,海兽早晚都会攻进村口,不如趁其还未临近先作阻拦!”狄云枫一马当先,带头冲锋! “那么我也来了。”温子羽紧随其上。 “哼,岂能让你们拿一血?”林子方飞身而出,独留一点儿寒芒亮! “好,那今夜就来比比谁杀得最多!”李平安褪去棒子布套,一展金银乡间的刺棒浴火而出,身若残影跟了上去。 “切,今夜活不活得成还是个问题……”霍达取出鹰爪钩随上。 五人分成五路,大杀四方! 普通海兽敢死在最前,乃一刀百斩的垃圾之流(这么说会不会有点儿怪),阶级海兽则紧随其后,当海兽到达一阶,可喷水吐烟混淆视听,当海兽达到二阶,生出灵智且能倾吐致命毒气。 五人修为皆在人脉二品之上,对付起一阶海兽游刃有余,而一旦遇见二阶海兽,因战场朦胧,毒雾致命,视听都将混淆,纷纷陷入鏖战之中难以脱身。 一阶妖兽不下一百,二阶妖兽也有二十来头,五人应对得十分吃力,不得已越退越后,眼见就要临近村口,狄云枫终于忍不住,取出一张“风”符咒的进阶版“狂风”符咒,趁乱之中一把掐碎! “呼咻!”天地间凭空刮起一阵罡风!风如龙卷将村口的海兽洗劫去大半! “狄云枫,你竟施展施展灵修法门!”林子方好一双锐眼,竟将狄云枫的所作所为全都看在了眼中! 温子羽眼睛一转,为袒护狄云枫他也从从怀中取出一道灵符掐碎,顿时大火凭空而出,借助风力席卷海兽,硬生生地在村口划下一条火界限。 得两道仙法,一行人才有稍稍喘口气的机会,但林子方却咬牙质问道:“你们二人怎敢在真武大地上运用灵符!” 狄云枫沉下脸:“你难道没瞧见这两张符咒的作用么?” 温子羽轻哼道:“我们行走江湖的谁身上不备几张灵符防身?你以为我们像你们名门弟子一样,武器精良、身穿宝甲?” 李平安也从怀中取出两张刻着“杀”“雷”的符咒,一阵肉痛道:“虽说在真武国用灵术犯法,但不得不承认这玩意儿是真的好用,黑市上随便一张都上千两卖,若不是生死攸关之时我还真舍不得用!” 温子羽凤眼笑如月牙,也从怀中取出几张灵符道:“现在已到了生死攸关之时,这些符咒至少能起到阻挡的作用,何乐而不为。” “哼!鼠辈!”林子方轻哼一声也没了追究之意。 狄云枫感激地瞥了温子羽一眼,大方地从储物袋中取出一叠符咒,在手中耷了几下,冲着霍达与林子方道:“对抗灾祸要赢,则要不择手段,我们一齐用这些符咒,一定能将海兽压制到天明。” 林子方撇过头,口中轻蔑道:“我乃堂堂瀛洲第一宗阳门弟子,岂会用这些下贱的东西,我不要!” “你呢?霍达。”狄云枫扬了扬手头的符纸。 霍达抚着下巴矜持了片刻,随手抽了两张问道:“这玩意儿怎么用?” 狄云枫道:“捏碎即可。” “多少钱,回头找你算钱。”霍达其实也挺豁达。 “这玩意儿不便宜,我收你友情价,两张一千两即可。”狄云枫内心说不出的狂喜,在真武界竟能画灵符买给黑市?好他娘的一个赚钱的路子! “哼,霍达没想到你也是这种粗鄙之人,”林子方将众人都看矮一截,特别是对狄云枫,他鄙夷道:“我说你先前怎能击杀二阶妖兽,原来就是靠这些下三滥的手段,亏大师兄那么相信你。” 狄云枫将符咒揣回怀中,不怒反之笑道:“能力不够,灵符来凑。林兄若有需要可来找我,随时随地都有货!” “虚伪!” “注意,海兽更加疯狂了!”温子羽突然提醒道。 水火灵法作用消失,海兽卷土重来,这次竟由二阶海兽冲锋陷阵,一些张口吐雾,一些则张口吐风,一些更开口吐水! 风卷雾气弥漫至村口,狄云枫掐碎风符咒与之匹敌,但底下的水却越长越高,不经见都将要漫过三丈围墙!他提醒众人道:“大家注意了,海兽遇水实力被倍增,务必阻止海水溢入村子!”说完他又挑出几张“土”“木”灵符,召唤出土壁与木块将村口围墙又往上加固十丈。 围墙抵御洪波,但水位却极致上升,海兽得水后生龙活虎,张狂地拍打着水面,挑衅意味十足。 众人站在高墙上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水势越来越高,又不敢下海水与之搏斗,温子羽看想狄云枫,焦急道:“狄兄,你可有什么好法子?” 狄云枫取出五张四象“电”符咒,分发给众人道:“水域太广不然我就用老法子将它们给炖了,我们各自用‘电’试试看能否对它们造成伤害。”说完,他又补充了一句道:“‘电’符咒十分稀有,一千两一张。” 最不甘的还要属林子方,用了所谓“下贱”之物还要倒给一千两银子,可当下之急,情势所迫,他亦不是个唯唯诺诺之人,便咬紧牙关,接过“电”符咒,与众人一齐掐碎! 正文 第一卷 江湖·春秋 第五十章 四脚蛇来寻仇了 ? 天上引下五道闪电,尽数栽入水中,泛起的电光迫使整片汪洋扑所迷离!普通的海兽经不起闪电摧残,自爆于水中化作血沫,一介海兽有所迷离但也不见损伤,二阶海兽则更不用说,毫发无损! 狄云枫心一横,又取出五长“雷”符咒递给众人道:“疾雷非常不稳定,掐碎后我们便迅速离开战场!” “这一张又是多少钱?狄兄弟,我腰包里可没子儿了。”李平安接过雷符诉苦道。 狄云枫本想说此张不收费,但林子方却一口豪言道:“区区几两银子何必斤斤计较?今夜所花费的符咒钱我全包了!拿来,有多少赃物拿多少来!用都用了,一不做二不休!” 想不到林子方也是如此癫狂之人,狄云枫苦涩一笑,仅递给他一张雷符道:“我最厉害的也就这类符咒,若用了还不起作用,咱们就只能想想其他法子。” 当然还有威力更大的血禁符,献祭阳寿即可发动,但谁又愿意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 “那便试试这雷符之威!” 五人一齐掐碎符咒,只听“轰隆!”一声巨响,霎时间惊云撼月!天引五道青色奔雷,恍若雷劫般轰炸于天地各处! “小心!奔雷不可控!” 狄云枫呼喊一声拉着温子羽和李平安往后赶忙退去,霍达与林子方也见机闪下围墙! 奔雷就如一条咆哮的狂龙,将水中的海兽炸得粉身碎骨,污秽横飞!围墙上亦炸了一道大口子!海水如奔袭的猛牛横冲直撞,仅仅眨眼间大半个村子已化作一片汪洋! 狄云枫赶紧将手中所有的“土”符咒掐——方圆三里拔地而起一堵二十丈高的围墙! 疯涌的海水被老老实实挡在墙下,水里再不见海兽踪迹,天空收回雷劫,云开雾散,月朗风清…… “结束了?” 海面愈发平静,众人则越发惊愕。 狄云枫喘着粗气,即使符咒不耗本源,但身体一时发动这么多咒印同样吃不消,温子羽看准将他搀扶落地,暗中渡入一股灵力,并道:“应该是结束了。” 李平安轻叹道:“只可惜天打雷劈太生猛,那二阶海兽的内丹可是宝贝,可惜了,可惜了……” 林子方收起傲慢走至狄云枫跟前,丢过一个小瓶子道:“我晓得用这些玩意儿很伤身体,这是‘红丸’,一颗便能让你恢复力气。” 狄云枫愣了愣,接过小瓶,刚想吞下却犹豫道:“这东西要钱么?” “果真是钻钱眼儿里的卖命人,”林子方摇头:“这东西不比你那什么符咒便宜,不过都是小钱,也不抵你的灵符钱,你就放心吞吧。” 狄云枫笑了笑,将红丸吞入口中,味在舌尖微苦,到舌尾酸甜,烈如剧毒却想不到是大补丸,吃下去不但力气恢复,血气也跟着冲上眉头,涨红了脸。 这……是春,药? “呃,你是何体质?吃一颗红丸便‘怒发冲冠’?”林子方大感疑惑道。 李平安走来拍着狄云枫肩膀,淫笑道:“狄兄弟,这血气上涌可不能憋,等咱这买卖结束后,哥带你去万花楼里寻花问柳!” “带上我一个呗。”温子羽揉了揉鼻子,冒头欢喜道。 “你?温兄弟,我可告诉你,那万花楼里可什么人都有,你要是进了那万花楼里,万一叫人摸屁股了可别吵着杀人啊……” 霍达也搭腔道:“没准儿老鸨还相中了他,要他卖身做魁,带把子的魁……哈哈哈!” “哈哈哈……” 连狄云枫也忍不住笑出声。 “你们——哼!那我便阉了你,让你靶子也没得!”温子羽撸起袖子便纠缠霍达去打。 天边渐现晨曦,大水缓入海流,劫后余生的喜悦总是最难得。狄云枫深沉地望着天海一方,不知为何,他心头却隐隐有些不祥…… “狄云枫!”秦英兰携左思思老远便冲狄云枫呼喊着。 “喂,人家喊你,你好歹也回应一句嘛。”温子羽用胳膊肘顶了顶狄云枫道。 狄云枫剑眉紧锁,一言不发地望着远方,神识也扩散到最大,片刻留神。 “亏我还带了几粒‘白丸’来,看来大家都相安无事嘛,省下了,省下了,嘻嘻……”左思思咧嘴笑道。 “白丸可是好东西啊,小妹妹不介意赏我一颗呗?”李平安伸手索要道。 左思思噘着嘴,鼓着大眼睛瞪着李平安道:“哼!瞧你那淫.荡的嘴脸,给你一定不会去干什么好事,休想!” 李平安摇头正义道:“小妹妹这就不懂了吧?一颗白丸,可让你一夜步入武巅境,你信不信?” 左思思惊呼,却疑:“武巅?你当我是傻子么?怎么可能!” “莫说武巅,成仙都可以,但仅有一夜哦,欲仙欲死嘛……”李平安舔了舔嘴唇,笑得实在淫贱……温子羽这时却拉过左思思道:“左姑娘莫听他胡说,别理他。” 李平安自觉无趣,耸了耸肩也不做言论。 温子羽又问秦英兰:“秦女侠你们呢?宅子四周可有什么大的动静么?” 秦英兰至落地后眼睛就未从狄云枫的身上移开过,被温子羽这么一问她才恍然回过神来,赶忙道:“无碍,只有几只普通海兽,都被我和思思解决,”说着,她与狄云枫并肩看朝阳,郎才女貌,十分般配,她几欲言语,却又憋在心中,犹豫纠结了许久,最后提起勇气,挤出一个憧憬的笑容:“黎明破晓,黑暗结束,美好的一天即将开始……” “不!还没完!” 狄云枫一语震惊所有人! 众人已对狄云枫颇有依赖,他的话十足信任,于是纷纷操起武器不敢怠慢。 温子羽最懂狄云枫,他也散开神识感知远方——在退潮的海水中正有无限数量的妖兽正在逆水潜伏! “那是什么东西?”温子羽以神识传音问狄云枫。 狄云枫惊愕地瞧着温子羽,这突如其来的一道声音,他……不会神识传音啊!下一刻他瞥了一眼身后众人,又冲着温子羽眨了眨眼。温子羽是聪明的,仅猜疑了片刻便点头示意领会。 狄云枫转身拂袖,温子羽亦是如此,二人各化一道灵力将众人打晕了过去。 “呼……你我还真怕你不懂我的意识。”狄云枫长叹道。温子羽有些不信:“怎么?你连神识传音都不会么?”狄云枫苦涩道:“我才刚上道,日后还得跟你多学学才是。” 温子羽摇了摇头,指着水里愈加逼近的东西道:“这些东西能在阳光下行动,一定不是污秽海兽,是什么玩意儿?” 狄云枫点头道:“认识却不晓得它们到底是什么,我只知道它们是一种生了四只脚的蚺蛇。” “生脚的蚺蛇?莫非是……蛟?”温子羽吓退两步,略有色变。 “若真是蛟我也不可能活到现在,它们充其量是一种变异的蛇类罢了,”狄云枫渡一丝灵气淬如蝴蝶,刀,摆好架势招呼道:“详细故事以后在于你说,当下这些人已经弄晕过去,我们可以大大方方地施展灵力了。” “你连神识传音都不会,也不见得你能怎么着。” 温子羽透出修为,灵气结界至纯至刚,他手中的剑也凭空倍增,竟由三尺长到三丈! 狄云枫看得目瞪口呆,再瞧瞧手中的不到四尺的蝴蝶.刀,脸色微微红,惭愧,惭愧…… 温子羽大笑道:“我其实也是个半吊子,这些灵法都是自我摸索而出,修为金丹已能搬山倒海,我能使出的本领三层不到矣。” “你都三成不到了,那我岂不是还要打个对折?”狄云枫也遁空而起,武器没别人大,但好在也是柄仙刀,杀几条蛇该没多大问题吧? “速战速决,估计阳门的高层也该到了,若是被他们瞧见我们用灵,活不成的。”温子羽先发巨剑而出,所掠过之处,灵力开道,炸起千丈水花! “好家伙,蝴蝶兄弟,我们也上!”狄云枫也挥刀钻入水中。 四脚蛇乃尸鲲体内的寄生虫,不是海兽也算不上妖兽,但其皮糙肉厚凶猛成性、浑身充满剧毒,又是群体出动种族!若说实力,只怕还在二阶妖兽之上! 水中蚺蛇起码过千,它们一瞧见狄云枫便吐信发狠,那“嘶嘶”声,那尖锐的獠牙,憎恨地蛇眼……狄云枫受不住这番折磨,斩杀几只后便钻出水面,可他就算身在空中,蚺蛇也疯狂地弹跃起来咬。 “狄兄,你到底的和这些玩意儿有什么过节啊?值得它们这么恨你?”温子羽瞧着被蛇血染红的水域,终究是有些于心不忍。 狄云枫也十分懊恼,没准儿这些家伙昨日便已盯上自己,只是看着白秀安在才未动手,没先到它们的报复心竟这么重,远赴万里海域都要来寻仇……他挠了挠头无奈道:“我不过是吃了几口蛇肉,吞了一颗蛇胆罢了,还能有什么血海深仇?” 温子羽将长剑收起道:“依我看还是不要斩杀它们了,否则染红了海域,待真武高层来必定会产生怀疑的,反正我们身在空中它们也咬不着。” 狄云枫想了想,自己也不愿这无情杀戮,冤冤相报何时了?便收起蝴蝶.刀与温子羽一同飞上云端,一声长叹,坐在白云上歇息起来。温子羽则紧盯着远方并提醒道:“可莫要放松警惕了,用神识仔细盯着远方,稍有阳门武修的迹象咱就得下去装晕。” “我看着呢,”狄云枫揉捏着自己的腿脚,不常有地抱怨道:“我本以为修武要强于修仙,但就当下而言,修仙可要比修武轻松得多,至少一切都以御灵而作,不用武修那般亲力亲为伤身体。” 正文 第一卷 江湖·春秋 第五十一章 今后要做的事儿 ? 温子羽见远方没有动静,也坐下来轻轻地揉捏着自己的肩背,并缓缓道:“其实仙武二修各有弊端。武修也能飞,只不过得达到天脉以上才行,但他们更愿意脚踏实地,因为那样会让他们的腿部肌肉更矫健,他们将亲力亲为也当做一种修炼。所以武修的苦头吃得多。灵修不练武,自然不吃苦,但要将咒印、术、丹药、阵法、法器等融会贯通,必定是要花时间的,且灵修本身就如一个容器,吸收吐纳灵气提升修为,其中必定要岁月沉淀才行。” 说到这儿,他舔了舔嘴唇,双手并拢变出一抔清水,张着樱桃小嘴吮吸了两口,解了口渴后接着说道:“正如你所见,用力气打斗后武修是需要喝水吃东西来补充精力的,先前左姑娘口中的‘白丸’与林子安送你的‘红丸’都是补充精气神的丹药。而灵修除非是灵力枯竭时才会感到冷暖饥渴,寻常都是以辟谷状态所沉淀。” 狄云枫直顾点头,受益匪浅,心生喜悦,便走至温子羽背后想替其按摩,但他才碰其背脊,温子羽便缩过一旁,惊呼道:“你要作甚么?” 狄云枫想去撩温子羽青丝,并道:“你授我经验,我伺候你。要知道我这辈子可没有替谁捶过背,你可是第一个。还不乐意么?” 温子羽撇嘴摇了摇头,直言谢绝道:“不了,我可不做你第一个伺候的人。” 狄云枫耸了耸肩,坐回原地道:“那你接着讲。” “又讲什么?”温子羽躺在云朵上直视耀眼的太阳。 “讲讲你今后的打算。”狄云枫枕着头躺在温子羽身旁。 温子羽微微摇头:“不知道,没什么打算,走一步算一步,活几天是几天,能成仙成武自然最好,不行也不枉此生。我这人比较容易满足,所以成不了什么大气候,不过这世上九成九的人都没办法踏入仙武道,想起来我还是真不赖的。” 狄云枫笑话温子羽道:“呵呵,你不仅长得像女人,说话像女人,连思想也像是个小家碧玉的女人,但你偏偏就是个男人……你说你这样以后怎么娶媳妇儿?” 温子羽凤眼一转:“那就不娶。” 狄云枫欠了欠身子,轻叹一声:“人生在世,若总是凭着‘顺理成章’而活,那和咸鱼又有什么区别?” “可是人生若总是被自己安排得妥妥当当,那又有什么意思?” “世上哪有那么妥当的事情?总是会出意外的,”狄云枫望着烈阳,缓缓吐出几个字:“我说得是希望。” 温子羽翻了个身,冲着狄云枫纯真的眨了眨眼,问道:“这么看来你还是个怀揣着希望的男人了……嗯嗯嗯,介意和我说说么?” 狄云枫会心一笑,如实道:“说出来你也觉得俗不可耐,我做这一切都是为了一个女人。她在遥远的仙界,我要去仙界找她,来年花开,梅开二度。” 温子羽赞道:“爱是这世上最伟大的东西,你将爱当成心中唯一的信仰,啧啧……不得不说,真是个痴情的好男儿。” “得了吧,还不知道是不是孽缘呢……” “都想着梅开二度了,想必一度春宵了吧?百年修得同船渡,千年修得共枕眠。那还算啥孽缘,这叫做情缘。” …… 狄云枫与温子羽因缘分在异地相遇,又因老乡成为朋友,再共同进退成为无话不谈的羁绊……若说爱情伟大,那么友情则更加。 “他们来了!” 二人一齐钻下云端,神识中可见翱翔而来的大鹏鸟,鹏鸟背上站有三人,一个是白秀安,另外二人远见气场便已滔天。水域已渐渐退去,四脚蛇却四处徘徊在地上,它们一瞧狄云枫出现,又疯狂暴动起来。 狄云枫与温子羽随着林子方等人横竖倒在地上,佯装昏死。没过多久,阳门一行人便从鹏背上跳下,白秀安见着满地躺下的故人,吓得浑身发颤,但他最关心的莫过于左思思:“小师妹!” 阳门二人皆为中年,一人青衫,一人玄袍,一人阳刚,一人阴沉。 阴沉之人,深沉道:“他们身体流动的气息还在,死不了。” 阳刚之人则观四周概况,疑惑道:“无中生土水,难道有人用过灵法?” 阴沉之人轻哼道:“定是这些不中用的家伙坏了规矩,若外人得知阳门弟子尽用灵法御敌,那真武三十六宗门岂非皆要笑话我阳门。哼,这些人我要通通几下,回山门后决不轻饶!” 白秀安给每人喂了一颗“白丸”并替他们不平道:“鲜长老言语得是否太偏激了?这帮弟子历练的任务本就与危险不匹配,他们拦下了海兽乃大功一件,却还要受区区小事受罚,说出去不更让其余宗门笑话么?” 阴沉之人面皮抽了几下,看白秀安的眼神一样轻蔑不屑,他冷声道:“白堂主你太心慈手软了。” 白秀安瞥了他一眼出声更冷:“鲜长老与其想着如何惩罚他们,不如多想想该如何应对黄聪之死。故我也有责任,但此次历练是鲜长老一手安排,哼……黄聪乃黄大人膝下独苗儿,这娄子也叫做‘焦头烂额’!” “白堂主你——” “够了,二位少说两句,地下的蚺蛇都要爬顶了!”阳刚之人一语将二人争吵打断,并先跃下土壁又道:“鲜长老同我去将这些杂碎清理干净,白堂主将把伤人带到白沙镇上去好好疗伤,随便叫县令差派些差人来收拾残局。” 狄云枫被抬上鹏背后悄悄咪咪地睁开眼,想瞧一瞧那二位阳门高层的本事如何,可他还未来得及看清楚,一阵夹带着毁灭的罡风炸裂在蚺蛇堆中,接着便是一股子腥臭的血气,白秀安赶忙御鹏扶摇,几下展翅便边冲上了云端。 “好了,安全了,你们都可以醒来了。”白秀安端坐在前头轻声道。 狄云枫颇感意外,以为自己佯睡被识破,可他才睁开眼,竟发现左思思,李平安等人早已从鹏背上坐起。 “哼,什么狗屁鲜长老,贪婪好色又阴险!大师兄,门中那么多长老,你为啥把他给找来了?”左思思嘟着嘴,抱怨不平。就连林子方也不爽快道:“那个老东西,处处想着折磨人,这种人品真不知是如何当上长老的……” 原来众人在吃下“白丸”后都醒了过来,只是忌惮那鲜长老的淫威才装睡未醒。 狄云枫觉得好笑,抻着鹏背坐起身,第一眼照面的便是秦英兰,秦英兰见他醒来,关慰的眼神边做欣喜,当然还有那一丝杂糅不惨的喜欢。她轻声问候道:“你醒了?” 秦英兰暗生情愫迫使狄云枫微微皱起眉头,他无言,点了点头。 左思思扯着白秀安的衣衫道:“大师兄,这次大家能平安无事,多亏了狄少侠等江湖人士的帮忙,你得给他加工钱嘛,反正也是阳门金库里拨的。” 林子方却不屑道:“切,还不是用灵符求生,也不见得他们多厉害……” 白秀安微笑着从怀中取出两张纸案,分别递给温子羽和李平安道:“这是你们的‘卖身契’上头并没有什么咒术,不过还是得还给你们,这里头还夹了一张千两面值的银票,各大钱庄都有通汇,”说到这儿,他抱拳冲狄云枫,温子羽,李平安三人施礼道:“白秀安在此谢过三位侠士了!” “哪里哪里,拿人钱财替人消灾,这是规矩。”温子羽将纸案收回怀中回礼道,李平安则心急地翻开册子,瞧见里头果真夹着一张绿面银票,脸上笑开了花,他收起纸案,从背上众人施礼道:“既然买卖达成,那我便不与诸位同路,青山不改绿水长流,茫茫江湖咱们后会有期!”说完,纵身一跃跳下鹏背,辞别了众人。 江湖人只在江湖,陪伴他的是明月,脚下的路是天涯。 狄云枫与温子羽也从鹏背上站起,他们同为江湖浪子,也是时候该走了。 “狄云枫,你要走?”秦英兰伸出手,欲制止他,却发现自己并没有什么理由能挽留,便收回手,淡下眼眸,咬着柔唇依依不舍。 “狄少侠,何必这么急着走呢?不如留下来吃一顿庆功酒如何?”霍达也挽留道。 白秀安则瞧着狄云枫,只问:“我们何时再相见?” “有缘自会相见。”狄云枫的这一句话说给白秀安听,但他的眼睛却是落在秦英兰深身上的。 “走吧,这个世界很小的。”温子羽温尔一笑,携同狄云枫跳下鹏背。 …… 三日后,黄昏,夕阳西斜,海天与夜共参一半。 狄云枫与温子羽一同坐在海滩上看日落。 狄云枫喝一口酒,道:“我本以为世上只有情侣才会一起看日出日落。” 温子羽则捧着热腾腾的香茶,品酌道:“其实和朋友也很适合。” 狄云枫往绚烂夕阳,酒不醉人,夕阳醉人,他脸上泛起一丝红晕,问温子羽道:“你和不和我一起去阳门?” “去阳门?”温子羽小有一惊,但下一刻去笑道:“你想去找那小妞儿?” 狄云枫摇头笑道:“你瞎混了六十年也没摸索到真武的门道,原因不就是没入山门么?世界那么大,门派那么大,咱们该去看看。” 温子羽索性躺在柔软的沙滩上,瞧着夕阳轻叹道:“真武山门若没背景没权财没关系,且还是阳门,呵……人家才不要你呢。” 狄云枫却瞪着他直问道:“就一句话,你去不去?” 温子羽揉了揉鼻子,转了转大眼睛,点了点头笑道:“去,怎么不去?老乡就该同舟共济,而且我看得出,跟着你混绝对没坏处,以后我可就黏着你了!” 狄云枫一口酒,浅笑说三字:“不嫌弃。” “干杯。” “干杯。” …… 正文 第一卷 江湖·春秋 第五十二章 朝廷中的一品大官 ? 半个月后,北滩瘟疫的风声便不再那么紧,不论是客栈里的说书先生,还是市井中的三姑六婆,皆传开了一个故事: 阳门弟子力克海中妖兽,又以神功净化辞海,还引来鱼苗维持渔业平衡,并帮助北滩重建家园……现在各大镇子上都设有两处官家小摊儿,一家写着“招人”字样,招去北滩帮忙修补房屋复兴渔业,另一家则写着“募捐”二字,说是什么要众筹替阳门立个功德碑。 “切,真是无官不贪,‘募捐’明摆着就是借阳门功劳坑百姓钱财,没想到还真有人上当……”温子羽就站在‘募捐’摊儿不远,看着一帮争着捐款、挤破头的百姓直顾发笑。 “真武的阳门就相当于人间佛门。百姓受苦受难,百姓求神拜佛,百姓添香油钱……信仰可以磨练人们的意志,也能腐蚀人们的心理,用入正途功德无量,若用歪了,哼,天也不恕。” 狄云枫花大手笔购置了一件十分体面的衣裳,背上的刀也改作手持。果真人靠衣装马靠鞍,他就站在街道中央,身姿挺拔,坚毅阳刚,冷俊的模样是讨了不少过路小姐的芳心。 温子羽也穿着一身干净朴素的光秀轻衫,她的衣服似穿大了一码,瞧起来竟有些松垮。若是这件衣服穿在寻常男人身上会显邋遢,但裹在他身上却能呈现出一种娇小可人的美……女人爱看他,男人也爱看他…… 二人皆意气风发——就要去阳门了,再怎么也得穿得体面一些才对? 远见一座高峰直插天宫,云雾缭绕,百鸟畅游,峰下众山皆为绝顶,苍松生峭壁,水道与山走,此乃真真正正的人间仙境! 瀛洲地域十分广阔,狄云枫与温子羽云端飞行半月之久才来到崂山脚下,若是用寻常的教程,不走个一年半载还真难挨着边儿。但崂山距北滩的距离还不到瀛洲总长的十之一二。 阳门就在这仙气缭绕的崂山之上,在真武国并没有道教这么一说,所以大多数武修都不修道,这么一来灵气再盛之地对他们也没有用处。 对他们没用处,却对“他们”用处大大的。狄云枫与温子羽瞧着崂山仙境心头满是欢喜,在阳门修武,在仙境中秀灵,可谓是真真正正的事半功倍,仙武同修! “走吧,先去搞顿好的吃,吃好了好上山求学去。”狄云枫招呼了一声温子羽。 “唉,也不知你哪儿来那么多银子,这一路下来住的是精品阁楼,吃的是山珍海味,我都长了好几斤肉了……”温子羽抱怨着却不拒,笑咪咪地随在狄云枫身后,像是个小跟班。 “散开,散开!朝廷大官凌驾,快让道儿!”几声狗叫从镇头响彻镇尾。 人们惯性地分开排排站,惯性地叉腰捧肩看热闹。 来人果真是朝廷大官,光是护送的队伍就有两批,前后各五十人,各个身材魁梧、背刀拿锤,雄赳赳气昂昂的,别提多霸道威风。 队伍中央有一尊十六抬大轿子,轿子材料必定是最好的铁木,铁木上刻着精美的玄武花纹,有八尊!皇帝也才配九尊龙像,他竟有八尊玄武! 轿子上挂着金色丝幕,能瞧见其人却不能观其真容,看形态是个十分富态的中年人。 轿子周围配有三十六个保镖。三十二个立地太保挡在外围,四个背着金钩、开山斧、红缨长枪、斩首大刀的蒙面人各守四方,能为朝廷命官的亲卫,必然是高手! 这架势,好生气派! “子羽,你认不认得他?”狄云枫用下巴指着轿中之人问道。 温子羽摇了摇头,却道:“我虽不认得他,但瞧这人配八尊玄武,定是朝中一品大官,朝中一品大官只有六人,其中两人封侯,两人在朝,两人在野。封侯者配麒麟纹绣,在野的两位将军刻白虎印,在朝的官员才能刺玄武绣。当今真武王朝,除丞相贺知书为一品外,御史黄琛也属一品。” 说到这儿,轿子从他面前缓缓驶过,他冷笑一声道:“世人皆知丞相大人品性儒雅,作风谦和内敛,出门架势绝不可能如此高调夸张,所以我敢断定此人该是朝中御史,黄琛!” 黄琛带着打手亲卫,行路高傲又杀气腾腾,必定是来找麻烦的……狄云枫展望远方崂山,一股不详萦绕心间,若问此地有何值得朝廷大官亲自来找麻烦,非阳门莫属! “哎,黄大人竟亲自找上门来了,这下阳门可惨咯。” “你家里的独苗儿死了,你也恨人不是?大官有气没地方撒,就只有找门派了呗。” “唉,这算什么事儿嘛,阳门替百姓消灾解难,还得背黑锅,真是世道不公,世道不公!” “嘘……你小声点儿,大人一怒,草民皆枯。” 好一句大人一怒,草民皆枯! 众人的议论声顿时又小上几分。 “狄兄,原来这人就是那小胖子黄聪他爹。这些当官的最会给人套罪名,黄聪死于海兽之手便是上头考虑不周,黄聪的上头岂不是白秀安白堂主么?”温子羽摇头无奈,又随之一叹:“由此看来白堂主是凶多吉少了,唉……坏官当道,好人遭殃。怪不得这世上少见好人,都是被逼的。” 狄云枫阴沉着脸,眼中不乏担忧之色,白秀安可不能出事儿,否则谁引荐他入阳门去? “走!”狄云枫拉着温子羽便走! “去哪儿啊?”温子羽惊呼道。 “去阳门!” “你不吃大餐了?还是你想好点子了?” “少废话,找个没人的地方飞过去!” …… …… 崂山走势陡峭,山脊窄且长,是最难走也是最险的一段路,狄云枫与温子羽本想飞跃此地再爬一段山路,可谁知入了崂山地界,每隔十里都设有哨站,哨站里头有专门洞察群山概况的阳门弟子,他们为避免被发现,徒步爬过山脊,再绕之后山徒手攀登上峰顶。 这可真是为难两个凡人了。 温子羽爬至半山腰就已将气力殆尽,狄云枫也累得差不多,二人只能寻上一颗结实的玄松暂坐休息。 “唉,我为何要跟着你来吃苦?手上的老茧都磨掉了。”温子羽伸出双手,肖指如根葱,白白嫩嫩的,他手上哪儿有什么老茧? “真正有老茧的手才不会磨破。”狄云枫伸出手,修长且粗糙,老茧虽厚但也磨破了一层皮,他刻意从储物袋中取出一壶茶水递给温子羽道:“喝吧,这是我特意找老板要的毛尖儿,趁凉了喝,解渴。”自己则取出酒,自言自语道:“对于我来说嘛,何以解渴,唯有杜康!”便“咕噜咕噜”大口仰灌起来。 “一看你就是个粗糙的人,茶凉了是最苦最难喝的。”温子羽还是捧着茶壶大口畅饮起来,他总是口是心非。 狄云枫淡然一笑,不做任何言论。 温子羽抹了抹嘴上水迹,又道:“我说你粗糙,是对你自己粗糙,但你对别人却心细得很。” “平凡人为自己,伟大的人为别人,”狄云枫难得自傲一挥,他微微扬起嘴角道:“我狄云枫注定要成为一个波澜壮阔之人。” 温子羽细声嘀咕道:“你这么善良,在这个世道上绝不可能成为波澜壮阔之人。” 狄云枫听见了,便问:“为什么?” “我懒得和你解释,你自己以后会懂。”温子羽将茶壶收好,起身轻点苍松,借力先走一程。狄云枫挠了挠头,收起酒壶喊一声:“你等等我。”也借力跟了上去。 二人这次一鼓作气爬上顶峰,待回首时冬日已快要落下山去。 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 夕阳落入云海时美不胜收。这美景来日还会再有,但眼下若是耽搁了,阳门可就好景不长了。从峰顶往下看,黄琛的队伍已快要越过山脊,在正峰前有专门载客的升降台,再不过一个时辰黄琛就该登顶来讨了。 阳门一道门,崂山一脉有多长它便有多广,入了此门便是各山峰宫殿。阳门分内门与外门,外门弟子立足江湖,有外门弟子,分堂主,主堂主,副掌门,其中副掌门乃外门最高执法。内门弟子则虔心修武,有内门弟子,执事长老,峰主,掌门。其中掌门乃内门以及整个阳门的最高执法。 内门弟子每年都有下山历练的任务,会由执事长老安排,并交由江湖经验丰富的外门堂主带领。黄琛上山来找麻烦,必定会先定执事长老安排不周之罪,再问外门堂主照顾不周之责。也难怪白秀安会将鲜长老带去平定瘟疫,想必也是为了能将功赎罪吧? 狄云枫与温子羽暂避在山峰后,静静地观察着阳门中的举动。黄琛大张旗鼓来讨,阳门上下一片躁动,弟子们来往络绎不绝,似在为迎接大官而准备着。 “以白堂主敢做敢听的豪气,为不拖累阳门一定会沉默受罚。那你打算怎么做?”温子羽问道。 狄云枫瞧着阳门现状,十分懊恼道:“白堂主曾经答应过帮我在阳门找份差事做,如果他被抓去了,咱们想进阳门的希望十分渺茫……” “那当时你为何不直接与他上山来?”温子雨不解道。 狄云枫无奈道:“当时阳门诸多弟子都在,我怎能开口要求?潜入阳门这种事情本来就该悄无声息的,若秦女侠隔山差五地跑来找我,那岂不是要多添诸多麻烦事儿么?” 温子羽却责备道:“你可真不是个男人,枉人家秦女侠对你一片真心,你却处处躲着人家,还刻意避开。” 狄云枫白了温子羽一眼:“这个时候了你还和我议论儿女情长?” 温子羽靠在石头后,耸了耸肩苦笑道:“我们现在除了能聊些闲话之外其他事情都做不了。” “哼,还不知晓这黄琛怎么闹腾呢,见机行事即可!” 正文 第一卷 江湖·春秋 第五十三章 声讨阳门 ? 刚入夜。 阳门前悬挂的龙眼大灯笼被尽数点亮,他们甚至还担忧光亮不够,便刻意在山门前倒插了几十根火把。阳门中凡是有身份的堂主长老皆聚拢于山门前,白秀安也在其中。 内门长老战右边儿,外门堂主站左边儿,副掌门及掌门站中央,众人皆挂着一副恭敬地模样。 “掌门,失职之罪不当死,还请掌门在黄大人面前替我求情。”鲜长老心头早就憋着这一句话,叩首在“掌门”面前,不敢抬头。 掌门姓丰名华,花甲年纪,黑须白发,身着一件十分朴素的白袍,面容十分随和,神色异常冷静,他瞧了一眼地上双膝跪地的鲜长老,眼眸中闪过一丝失望,他不言又瞥了一眼昂首挺胸的白秀安,嘴角微翘,淡笑道:“你们放心,有我在,你们死不了。” 白秀安听此言,大步向前,冲着丰华恭敬一礼,大义道:“掌门,黄聪意外身死,我身为领队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若是黄大人要无礼捕拿,我甘愿受罚绝不连累山门!” 丰华轻抚须,道:“你若不连累山门,山门也不会辜负你。” “那我这就去负荆请罪!”白秀安当真要走,但丰华却一把将其拽住,劝道:“年轻人,老夫俸给皇帝的亲笔信都没用,你负荆请罪又有何用?退下去吧。” 白秀安咬着牙,只好规矩退回一旁。 这时,步辇声从山门千道阶梯下阵阵传来,闻第一声还很远,第二声却已清晰可闻,第三声时十六抬大娇的轿夫已露出人头。待上了阶梯后,娇子才摇摇晃晃徐徐缓缓地朝着阳门走来,四大高手在前引路,三十二个立地太保紧随其后。 轿子落下,黄琛却未出来,更不开口说一句话。官职有个大小阶级,身份也该有个鲜明尊卑,这些当大官的人甚至认为两人见面谁先开口说话都有顺序。 丰华携顾之山,徐童,二位副掌门上前,微微作揖:“恭迎黄大人。” “嗯。”黄琛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却还没有要出来相见之意。 丰华含笑问道:“老夫携阳门众堂主长老一齐出来恭迎黄大人,为何黄大人却足不出轿来?” 黄琛沉痛道:“掌门有所不知,半月前得知小儿惨死,我日渐消瘦人生憔悴。为祭奠小儿亡哀,我自发一年不食荤腥,一年不见世人,就连朝政也未曾干涉,”他顿了顿,又变作冷声道:“丰掌门体谅体谅?” 丰华叹道:“人死不能复生,黄大人节哀。” 黄琛冷声道:“节哀也难免心里梗塞。” 丰华从容不迫道:“所以黄大人才从京城远赴崂山,一路放宽心扉,再到阳门故地重游,此番了却思念之情,老夫深懂。” 丰华一语真叫黄琛想发飙都找不到理由,见轿中黄琛起身,走至轿前欲掀帘,但迟疑了片刻又放下帘布,狠声道:“我也不与你们卖关子,今夜我要抓你们阳门两个人!” 丰华面容依旧平静,仅轻吐四字:“说说为何?” “为何?”黄琛暴怒,大声斥责道:“就是因为他们办事不利,护人不周,所以才叫小儿惨死于北滩之上!他们该当何罪!” 丰华疑惑道:“黄聪协助北滩灭绝瘟疫,虽死犹荣,其功德与姓名早已刻在山门大碑上。光荣事迹何罪之有?” “你都已死,要这虚名光荣有何用?我送小儿上山习武是为了强身健体,你们却叫他们去送死!”黄琛越说越偏激,他独步跳下轿子,一落地,三十二太保与四大高手皆拔出兵刃,蓄势待发! 黄琛一身肥膘抖三抖,哪儿像的日渐憔悴之人? 他又藐视众人道:“哼,我管你们说什么仁义道德,今日阳门若不教人,那休怪我不客气!” 阳门弟子哪儿能容忍他人在门前亮兵器撒野,纷纷散开架势欲与黄琛抗衡,但丰华却一个眼神将他们叫退,自己却上前沉声道:“黄大人,阳门乃历任皇帝钦点的中流砥柱,要想在阳门拿人,一道圣旨必定少不了。你的圣旨呢?” 黄琛却指着丰华鼻子骂道:“老匹夫,休拿皇帝来压我,本官一品大员,权倾朝野,管你是什么中流砥柱的大山门,屠你灭你竟在挥手之间!” 好狂妄的口气! 黄琛果真高举一只手,手指比了个三字,脸上肥肉聚成一坨,无尽恶意道:“我现在,数三声,若三声之后阳门还不交人,休怪我无礼自取!” “三!” 众人亮刃,杀机四起! “二!” 天色异变,一触即发! “一!” 四大高手皆已迈开步子,丰华袖中也透出了一柄青锋—— “且慢!”白秀安最终还是跳了出来,他双手高举着佩刀,昂首挺胸、在众目睽睽下走了出来,他依旧不羁道:“我就是白秀安,是我的狂妄自大才导致黄聪身死,一切都是我一人过错,与鲜长老与阳门毫无干系!” “大师兄!”一旁内门的左思思急得泪花儿都出来了,霍达与秦英兰也各显怨色,这时,林子方却从人群中跳出,他咬着腮帮子来到黄琛跟前,直言问道:“黄大人,你要将我大师兄如何?” 黄琛瞧着林子方,眯了眯眼睛,冷笑道:“林家大少爷,此事你管不了,你爹也管不了。” 林子方轻“嗤”一声,蔑声道:“说吧,多少钱,你要多少钱才肯放过我大师兄!” 黄琛面皮一抽,险恶更加,竟扬起手一巴掌将林子方扇到在地,并瞪着怒目张狂道:“臭小子,你爹在我面前都不甘这番口气,你又算个什么东西?” 林子方嘴角竟溢出一丝鲜血,他本就是个好面子的年轻人,而今当着众人面遭扇了巴掌自然生怒,他爬起来便召出长枪,先道一句:“你这狗官!莫以为弄些权利便能只手遮天,难道我林家还怕你了不成?”说完,荡气回肠,血气上涌,他持着长枪就要大打出手!这时,白秀安却按着长枪将他拦下,摇了摇头道:“林师弟,莫让他们点燃导火索,你的心意我领了。” 白秀安说完,将佩刀扔在地上,高举着双手走至黄琛面前,平静道:“黄大人,拿下我吧。” 黄琛心中怒气未平,但人已自首他也再无理由滋事。他环看了一眼阳门众弟子,冷哼道:“你们别得意,再不久朝廷的召集令便要下发,此间我就驻在崂山之下,亲挑阳门弟子‘殉职报国’!”他又召人将白秀安拿下,钻回轿子里道一句:“我们走。”,轿夫起轿,杀手归位,没几息的功夫便退下山门没了踪影。 “师傅,你快救救大师兄吧,看那狗官的口气,我怕,我怕……”左思思紧着绣眉,轻扯着身旁一位中年女人,其名张凤仙,正是一干历练弟子的师傅。张凤仙唯有轻叹,她拨开左思思的手走至丰华跟前,咬唇道:“掌门,秀安他身怀山门大义,实在不该死!您怎么也得就他一条命!” 左思思却惊呼道:“不要!大师兄缺胳膊少腿也是一条命,我要的是完完整整的大师兄!” 霍达则冷冷地瞧着一旁畏缩的鲜长老,冷声道:“此事本就不怪大师兄,分明该怪某些人收了黄聪的钱财,害人害己!” 林子方最不服气,他直言不讳道:“怕那狗官作甚?不如今夜就召集弟子攻下山去将大师兄抢回来!什么狗屁朝廷命官,真武国外头四处逢战,国内还有恶官弄权,欺压百姓不说连江湖门派前都敢放肆!这样的真武国,我看离改朝换代也不久了!” “放肆!”丰华一声呵,骇得众弟子无人再敢发声,这慈祥的老人倒还是头一次露出怒容,他道:“诬蔑朝廷之事若再敢只言片语,通通按门规严惩!” 待众人皆平息了怨气后,他又轻声叹道:“老夫瞧得出,黄琛护卫绝非等闲,各个武力都不在老夫之下,光凭这四人实力便可敌大半阳门,你们若要去讨,不仅是送死还要惹怒朝廷!” 张凤仙隐隐不甘道:“那掌门,秀安的生死我们就不管了么?” 丰华摇头道:“暂且不管,也无需去管。” “掌门何意?” 丰华道:“黄琛此人在江湖上结下的仇恨多不胜数,若非丧子之痛他绝不会离开京城半步。他此次大张旗鼓声讨阳门,必定会引起江湖仇家的注意,所以他才会带这么多亲卫保镖,”他又叹道:“黄琛可以死,但绝不能死在崂山脚下,所以我们不但不能去救人,还得派人去保护他。” “什么!那狗官把大师兄抓走了,还要叫我们去保护他?老头儿,你怕是老糊涂了吧?”左思思惊着娇容,第一个站出来反驳道。 “思思,不得对掌门无礼!掌门这么做也是以大局为重。”张凤仙斥责道。 左思思撅起小嘴,扬起下巴,不服气道:“什么大局嘛,你们先前没听那个狗官说嘛?他要亲自来咱阳门抓壮丁,送到北上蛮荒送死呢!我看真正的大局就是让那狗官死球算了,”她又叉着腰,刁蛮得十分有底气道:“哼,要是明天大师兄不能平平安安地回来教我练功,我就去后山请爷爷出关!” 正文 第一卷 江湖·春秋 第五十四章 刺杀(一) ? “小丫头片子,打扰了你爷爷,非得害他走火入魔不成!”丰华显得有些神伤,揉着脑壳摆着手,边往山门里走去边道:“诸位师傅赶紧将这些年轻人遣走,吵得我脑壳疼——还有,凡是死脉以上的堂主和长老,二更天前都来我书房一叙……” 年轻人多多少少都有些怨言,但没过多久也都各自散去。狄云枫与温子羽从大石后悄悄咪咪地摸了出来,二人相视一眼,以灵结印,化身无形隐匿于天地之间。 “子羽,你的隐身术靠谱么?”狄云枫以神识传音道。 温子羽从储物袋中取出几块灵石丢给狄云枫,道:“隐身术十分吃灵力,只要灵能不枯竭就不会出岔子。这是灵石,你若是感觉灵力不支,用它来补充。” 狄云枫收好灵石,生趣道:“灵修能飞天遁地下海隐身,亦能隔空传音,在武修的世界里简直不要太方便。” 温子羽淡笑道:“呵呵,做些小偷小摸的事情还行,可待会儿咱们是去书房刺探情报,那里面可都是死脉以上的高手,咱呼气稍大一些都会被他们发现的,所以你可别仗着隐身就为所欲为、偷看大姑娘洗澡……” “对了,死脉又是怎样的存在?比之我们的金丹修为呢?” “金丹哪儿能比得上死脉武修?金丹修为顶多就算个生脉一品,至于死脉能换出多高,想都不敢想……” “没出息!” “哼,这叫安之若素,你是鸿鹄,我是小小麻雀儿……” …… …… 二人通过神识引路,以传音相互交谈,即便隐身也行得小心翼翼。 阳门经过方才一闹腾,各位弟子皆义愤填膺,他们集结在“同心殿”的广场上,等着里头议会的长老出来下达指令。 同心殿乃掌门所居,巍峨雄伟,拢共擎天十八层,最高一层亮着烛火,一众人影倒映在窗门上,由此可见书房的位置。 狄云枫与温子羽升空至顶层,各自落在殿顶一角,悉心地感听起书房众人的谈话。 书房中人声杂乱,有说黄琛罪恶的,有说江湖恩怨的,还有商议如何保护其安危的。狄云枫最关心的怎么救白秀安的方法却少有人提…… “狄兄,看样子这些人并不怎么在意白堂主的死活呀。”温子羽传音道。 狄云枫紧着眉头,当下最重要的便是如何白秀英给救出来,至于黄琛的是有与他何干? 温子羽见其不说话,又道:“我如实说,若白堂主的罪责无法开脱,就算救了他,他也不会再回山门,而白堂主的性格又十分耿直,为了阳门他宁愿死也不会让人去救的。” 狄云枫沉默了许久,开口一句:“不如我们去将黄琛做了如何?” “……” “反正都说黄琛的江湖恩怨多,他的横死江湖上也说得通,只可能朝廷那边儿会降罪于阳门……但这是唯一能救白堂主的法子。”狄云枫执意道。 温子羽却担忧道:“杀了那狗官也是为民除害,但你可曾想过,他有几百保镖护卫,三十多个太保看守,更骇人的是他那四个贴身亲卫。你可还记得阳门掌门说的话,那四个高手修为皆不低于他,掌门修为定在天脉以上,也就是说那是四个天脉高手……狄兄!天脉啊,天脉……就相比仙界的大乘修士,距离仙人,距离真武仅差一步之遥的存在。就算我们能隐身避过他们的视线,但气息,脚步,就是惊动一粒尘埃他们也能发现咱的!” 经这么一说,敌我差距太过明显,狄云枫的杀心也动摇了。 这时,两道偷偷摸摸地人影出现在同心殿下,狄云枫用神识一探,竟发现是左思思与秦英兰两人。 “她们来作甚?” “应该与咱们一样是来偷听的。咱们撤吧,莫让她们给连累了,再说我的灵力也用得差不多。” “等等,你且听她们二人谈话——” “思思,我看我们还是走吧,上边儿可是聚集了整个阳门的高手呢。”秦英兰似些胆怯道。 “哎呀,秦师姐你莫怕,我敢带你来自然不怕被发现了。” “你有爷爷撑着,被发现了也无碍,我可没人替我撑腰……” “我替你撑腰,嘿嘿,好了好了,喏,你拿着这个。” “这……这是什么东西?” “这个叫做凝神珠,十岁那年爷爷特地炼制给我玩耍的。咱们含着它,只要不出声,掌门都发现不了咱!” “真有这么神奇?那……这得多少人含过啊?” “嘿嘿,小时候我和我们家狗狗含过,不过我都洗净了的,不如这样,你喊我的,我喊我们家狗狗喊过的。” “这——” “哎呀,赶快了,师姐你还想不想救大师兄了?” …… 听了这一席对话,狄云枫与温子羽眼睛各自一亮,寻着秦英兰与左思思的身影找了过去。 …… ……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是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才对。” 同心殿底层,狄云枫与温子羽分别将昏迷的秦英兰与左思思搬上软塌。 “若是掌门下来瞧见二人正睡在此处,她们会不会受牵连?”狄云枫隐隐担忧道。 “呵呵,你放心好了,左思思这丫头好像后台很硬,即使被发现了也不会有啥大问题的。” 温子羽说着,掐开左思思的小嘴,将其嘴里的“凝神珠”给夹了出来。狄云枫也学着模样将秦英兰嘴里凝神珠取出,暗叹一声,希望这玩意儿管用。便在衣服上蹭了蹭,收入囊中。 “走吧,去做了那狗官。” …… …… 做掉一个人在乱世中看似的是十分普遍的事情,对于狄云枫这样一个刺客而言更像是家常便饭,他总能在老虎口中拔牙,不管目标多难杀,只要被他盯上就必死无疑。 丰华掌门赶在黄琛下山将将他留在了半山腰的一座“清风殿”中,清风殿闻说是阳门开山时所建筑的第一座宫殿,那时人力物力有限,故将山门开在半山腰,以清风殿为主殿。后来阳门声誉日渐壮大,各路富贵皆送子上山修行,伴随着一批批善款,阳门的二十几峰雕栏玉砌也渐渐出现。 清风殿作为阳门旧址,自然是个易守难攻之地,上下一条绝道,仅石梯像连接,宫殿仿佛苍松般悬挂于半山间,故将入口出口守住,进殿实在是一件不容易的事情。 黄琛要住在宫殿楼顶,楼顶四方分别守着四大高手,每一层楼都有两个立地太保守候,在殿底还有一百多个训练有素的保镖轮班站岗,在清风殿亦有阳门弟子周护监视……其严厉程度堪比京城皇宫! 温子羽才下到半山腰便有了打退堂鼓的心理,他担忧道:“狄兄,你看这守护得,一只苍蝇都飞不进去,要不咱们还是别去了……” 除非是在没把握的情况下,不然狄云枫绝不会半途而废。他从十三岁混迹江湖至今,执行的任务从来就未失败过。 “要去。” 狄云枫仅吐两字,便拽着温子羽继续往清风殿赶去。 “我自己能走!”温子羽撒开狄云枫的手,嘴里小声嘟囔道:“青衣楼出身的杀手,果真都是为达目的不则生死的狂徒……” “若青衣楼的人真不则生死那早就该灭绝,他们不则生死的前提下都会掂量任务的斤两,能做才接,不能做再多钱都不贪一分钱。其实卖命的人比谁的珍惜自己的生命。” 狄云枫说着,在清风殿入口不远停下步子,将左右探查了一番,最后携同温子羽起身一跃,落在悬间一颗苍松之上,步伐轻盈得仅抖落两片枯叶。 苍松所在的位置恰好能将清风殿尽收眼底,里头的守卫布置瞧得一清二楚。当然,换班的时间也能摸得透彻。 三个时辰后,三更已过半,夜很深,人也很疲乏,不论是在外监视的阳门弟子或是底下巡逻的保镖皆响应了几声呵欠。 狄云枫身旁也响了一声呵欠,温子羽困出几滴泪花儿道:“狄兄,看出什么了没?我都闲得快睡着了。” 狄云枫便和他说话,目的则是为了缓解无趣。他道:“你可不是个称职的杀手。杀手会为了目的勘察地形、摸清规律、渗透近身……其中每一步都需要推敲琢磨,方可保证最后见血封喉!” 温子羽来了兴趣,他亮着眸子问道:“你们这些江湖刺客规矩还挺能忍的嘛,那你与我说说在你刺杀之人中,那一次你潜伏得最久?” “杀张家庄的张保定用得最久,那时张家庄的守卫与当前的清风殿差不多,我无法进去打探消息收集情报,但有幸听一个上山砍材的樵夫走漏风声,说张保定在月中十五日时会上山觅猎,吃喝玩儿乐都在山上。于是我从次回月中在深林里潜伏到下个月中,在山林里打了几头老虎,将皮毛做成兽衣披在身上,最后故意让张保定射中,并引入深山,一道削掉了他的脑袋……” …… …… 温子羽连续听了几个故事,乏意都被狄云枫的亲身故事所消去,当他缠着狄云枫再与他讲几个故事时,清风殿内却有了异样的动静! 叮铃砰砰,刀光剑影! 并不是外来人在里头械斗,竟是清风殿内巡逻的保镖与的立地太保! 保镖分四路,东西南北直冲清风殿与太保展开厮杀! 守护在殿外的弟子纷纷上去应援,入口空无一人。 “看架势是早有预谋的围剿。”温子羽道。 “好机会,趁乱杀人,跟紧了!”狄云枫将“凝神珠”含在嘴里,似一只箭羽直上清风殿顶! 温子羽也将“凝神珠”含.入口中,不禁用神识提醒道:“狄兄,小心那四个家伙。” 殿顶的四大高手似木桩一般钉在原地,丝毫也未去在意脚下的大乱斗,而黄琛的屋内也显得十分平静,甚至连灯都未起来点……这么大的动静连看也不看一眼,他是否太过自信? 狄云枫与温子羽飞身钻进殿顶前一层,二人落地时心也“砰砰”跳得厉害,凝神珠果然是管用的,殿顶的四大高手丝毫也未察觉他们的潜入。 仅此,二人胆子终于放大了些,悄悄摸摸地爬上殿顶并蹲在扇门前。温子羽大口大口地穿着粗气,坦言道:“狄兄,实不相瞒,这是我第一次杀人……” “你之前不是在真武国接过活儿么?怎还会是雏儿?”狄云枫边问边从储物袋中取出一根拇指般大小的迷香,这东西管用得很! 温子羽惭愧道:“杀人有毁道心,我怕来日渡劫陨落,所以就不敢杀人了。” “呵,那照你这么说,老子不得陨落啊?” “你杀了这么多人,会成魔的……” 狄云枫想起了先前所遇的仙魔两大金仙,不屑轻哼道:“仙魔还不是一样,钻同一条裤裆的。” 温子羽轻悠一叹,不再做任何言论。 狄云枫用手指在舌尖沾了点口水,并对准纸窗轻轻一戳,再把迷香塞进小窟窿里,张口吹出几缕青烟,心头默念十个数,再吹一次……来来回回做了三次,才将迷香收入储物袋中。接着他取出短刀塞入门缝,往高提那么一些便将门栓吃死,再一点儿一点儿地、极为轻盈地往右边挪。 细腻活儿,起码用了小半个时辰,狄云枫竟溢得满头大汗,温子羽一旁看得也着急,汗水如黄豆般大小,抹了又抹,擦了又擦。 此刻,殿外的打斗声渐渐消匿,谁胜谁负并不知,在神识中一百五十个械斗之人,只活下来十二个…… “狄兄,阳门的应援弟子正往山下赶,有四五十个,我们得加快了。”温子羽刚提醒,便听狄云枫一声:“好了!”接着微听“咔”的一声,门打开了。 正文 第一卷 江湖·春秋 第五十五章 刺杀(二) ? 狄云枫一个翻地滚潜入黑漆漆的房屋中。温子羽也学着他的模样滚入房中。 房中一张床,床上两个人,除了黄琛之外还有个陪他睡觉的貌美女子。 “我呸!还说为他儿子奠祭一年荤腥呢,这油腻东西,真该死!”温子羽大骂,取出一柄短刀就要结果黄琛的性命,但狄云枫却事先拽住他的腕道:“且慢,现在还杀他不得。” “为何?”温子羽不解道。 狄云枫道:“这狗官的生机一旦流逝,外头那四个人一定能察觉得到,咱杀他之后,也得想个全身而退的法子。” 温子羽提议道:“下毒如何?毒得他肠穿肚烂!” 狄云枫摇头道:“要一刀毙命,人首分离,否则凭阳门的实力救得回来。” 这倒是个不太容易的事情,外边儿的高手如云,仅靠凝神珠与隐身术绝对逃不了。 这时,外头的嘈杂声愈演愈烈,阳门来了好几位大长老,在殿外嚷嚷着要求见黄琛。 留给他们杀人的时间并不多了。 “那不如就此将他做了,咱们就隐在这房中,反正他们也发现不了。”温子羽焦急提议道。 “若没有金蝉脱壳之法,等着咱们的将士瓮中捉鳖,你不要谎,我有法子,”狄云枫言语中似有些“背水一战”之意,他从怀中取出两道赤黄色符咒,递给温子羽道:“子羽,这是将瞬身术加持在符咒上的传送符。你先加持一滴精血在上边,等我一刀子结果了这狗官,咱一同掐碎符咒,将神识定位在原先待过的松树上。” 温子羽咽了咽口水,拿着符咒晃了晃,心里没底道:“狄兄,瞬身术乃高阶法术,咱用咒印发作,还要加持精血,靠谱不?” “不试试怎么知道?” 狄云枫见温子羽磨磨蹭蹭,先一刀将温子羽手指割破,不多不少滴下一滴精血,随后自己则咬破指间也抹上一滴血,温子羽赶忙抽回手,吮着手指,脸都给疼红了一片,他怨恨地望着狄云枫,欲为为何,但狄云枫却先一步解释道:“子羽,我晓得你心头疑惑,等咱顺利出去我再告诉你详情。” 此时,阳门的大长老不顾阻扰冲入清风殿,余下太保也一股溜儿往殿顶冲了上来。 狄云枫紧着眉眼,屏住气息,操刀高举正要干着熟悉得不能再熟悉得杀人勾当,可就在他刀刃落下那那一刻,黄琛突然睁开眼,面见刀光怕是要将眼珠子都给瞪出! “救——”黄琛欲喊,温子羽却飞身而起捂住其嘴,狄云枫狠扎其咽喉,“噗呲!”血溅三尺呛了一脸,他再将刀一横,一扭,熟练老辣,一刀便将黄琛的脑壳给剜了下来! “被他们发现了!子羽,快掐符!” 二人手挽手,一齐用神识标注与清风殿入口处的那颗悬松——“啪啪!”符咒掐碎,一股天地之力借符咒发作,法术催动,二人瞬身而走! 二人才走不到瞬息,四大高手冲破窗而入,阳门三位大长老也直接从地板下钻入殿顶!可他们终究的来晚了一步,黄琛之血染红大床,人首分离,死不瞑目。 …… …… “呼,方才可真他娘的险……”少见温子羽口头脏话,他坐在松树上,手心里攥着一块灵石,静静地吐纳着。 狄云枫则心系着清风殿里的闹景,黄琛再怎么也是个朝廷一品大员外,无辜横死在床上,相信很快阳门就会有动作了。 温子羽吸纳得差不多,手头的灵石也变得硬黑无光,似煤炭一般,他长叹道:“狄兄,我用了那瞬身之法,只觉得浑身灵力被掏空,那法术是不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弊端?” 狄云枫深吸一口气,站起身子,如实道:“会折寿。” “什么!”温子羽惊得险些摔下枝头,修仙为的不就是长生不老与天同寿么?人活得越久就越在意死亡,“折寿”二字岂不是晴天霹雳? 狄云枫耸了耸肩,无奈道:“修为不到,用高阶法术,代价就是折寿。” “那……折多少?”温子羽问道。 先前记得芊儿赠送的“救命符”用一次是减十年阳寿,这“瞬身符”等阶要比“救命符”差上许多,狄云枫抿了抿嘴道:“差不多五年的样子吧……” “啊!”温子羽一声惊呼,揪起狄云枫的领口就撒泼道:“你还我五年寿命,你还我五年寿命……” 狄云枫咧嘴苦笑道:“咱这不是杀了那狗官为民除害了么……” “你明明可以自己去,为何却还要带上我!” “我一个人也害怕,再说万一失败了,死也能拉个垫背的……” “你这魂淡——” “嘘……”狄云枫示意噤声,打住这场闹剧。 清风殿急忙跑出两个弟子,往山上走去,嘴里还念念有词道:“完了完了,一品大官死在咱崂山上,朝廷非得治大罪不可!” “咱赶紧去请老掌门吧,否则那四尊煞神就要大开杀戒了……” …… “狄兄,咱这样做真的对么?那黄琛虽为恶官,但他身居高职,死了,难免会卷起波澜的。”温子羽轻叹道。 狄云枫道:“这种事情,难说,我们又不是真武国的皇帝。” “我是说白堂主的安危。” 狄云枫莫名一笑道:“至少可以肯定一点。” “啥?” “现在整个阳门都和白堂主一样陷入泥泽中,阳门不灭,白堂主,死不了,”狄云枫又笑了笑,道:“走吧,咱该离开了,否则待会儿又得用瞬身术逃命。” 二人飞天,离去。 …… …… 后半夜,整个崂山都炸开了锅,阳门当即封锁了下山的去路,各大峰顶亮起光明顶,源源不断的阳门弟子从山门涌下,各个背着武器,从山门起,对整个崂山一脉进行搜查。 三日后,祸及崂山下十来个村镇,当地官差与崂山弟子一同出动,凡是看见带兵器的人便通通抓回牢房里严加拷问。风声很快便传了出去,黄琛之死,阳门之过,闹得沸沸扬扬。 正文 第一卷 江湖·春秋 第五十六章 萧萧落叶满伤城 ? 九月末,在深秋。 瀛洲寒得十分快,气肃而凝,露结为霜,晨曦千里沃野之上,一片银色冰晶熠熠闪光,小小落叶满殇城。 初冬未至便有了霜降的迹象。 真武人不同修仙之人可借灵力暖身,在他们修为还达不到冷暖不知的真武境界时,都得折服于大自然的变化下。所以你可瞧见家家户户都添了暖炭火炉,衣服也相当厚实了不少。 人们并不能像熊蛇那样能囤积“脂肪”冬眠,为了生计,哪怕天霜寒气也得早出晚归。入冬后就不再是收成的季节,农家的汉子大多都会被雇佣去采石、草料、筑房等,干的尽是些体力活。 干累活儿的汉子们,在收工后都要来酒馆,温一碗烈酒,叫一盘油炸花生米,吹吹牛,扯扯蛋,消除了疲劳后才会醉醺醺地往婆娘的被窝里钻。 青牛镇是个十分富饶的小镇,距崂山脚下三十里远,受崂山山势所影响,地势偏高,丹霞地貌,盛产特有的“红花石”,闻说京城皇宫内的真武殿上,那一尊二龙戏珠的雕像便是在此地取的石材雕刻。 瀛洲的几个石场老大都在镇上有生意,崂山下十里八乡凡是有力气的汉子,皆来此处干活。特别是冬季,放下农活的汉子也都加入帮工队列,石场的生意简直不能太火。 此刻,霜寒入夜,凉风伴随着夜黑,再点起许多家灯火,最让人馋的还是那一家家酒馆温煮美酒的香味儿,似乎整个青牛镇都沉浸在陈列的酒香之中…… 现在是收工的时候,自然也是该喝酒解乏之时,镇上不论大小酒馆,高朋满座,酒馆的生意简直不能太燥! “喝,喝,喝!” “李老二,你要是连这白面皮的小个子都喝不过,以后咋在青牛镇上混?” “是啊,加把劲儿,那小子看样子也快不行了!” “狄兄,够了够了,咱不比了……” “三花酒馆”不仅是镇上最大的客栈,亦是今夜镇上最燥的地儿,它半掩着门,里头挤满了看热闹的汉子。汉子们里里外外不知围了多少层,各个热情高涨好看热闹—— 在酒馆中央,正拼着四张大桌子,桌上竟搁了二十捧坛酒!桌子左右席位正站着两个鲸吞饮酒之人,上席则站着三位略有几分姿色的姐妹花。 姐妹花身前正摆着一大堆碎银子,她们正焦灼地瞧着左右两个“无可救药”的酒鬼。 狄云枫紧着眉头,气冲天庭饱满红光,这可是他人生中第一次喝醉,但执拗的性格绝不容许他败!他身旁已空出了九个酒坛子,还有最后一坛酒他便赢得这场比赛的胜利! 与狄云枫抗衡的必然不弱,人称李老二,五大三粗,浓眉大眼,典型的口吞斗碗的莽大汉,此刻他已上头,身子晃动得厉害,只能用手撑着桌面才勉强不倒!他抹了抹嘴唇,也放下了第九个空坛子。 二人若再这么喝下去,只怕真的会“无药可救”了。 “狄兄,你别再喝了……”温子羽欲上前拉扯,但狄云枫卯足了劲儿要赢下这场比试,便挥了挥手,咬牙抓过最后一坛酒,揭开坛封便往自己嘴里灌去! 一气“喝”成,一口长虹! “啪!”的一声响!李老二捧着酒坛醉倒子在地,彻底地醉昏了过去。 “啪!”的又一声响,狄云枫砸烂了手中的酒坛,竟一滴也不剩,且傲立在原地,叉着腰犹如王者般傲视众人! 众人一片叫好。 姐妹花儿皆投来钦佩暧昧的目光,她们一人推过银子,两人各缠着狄云枫的左膀右臂,一人轻吐芬芳,一人媚声媚气道: “这位年轻的公子虽瞧起来阴柔了些,但酒量着实让妾身刮目相看,今夜你赢了,今夜所有的赏赐都是你的,当然,包括咱们三姐妹。” 狄云枫嘴角微微一翘,捧过那一大捧银子,瞧着满堂羡慕不已的汉子,竟将银子冲天抛洒,边乐呵道:“今日我赢来的钱,全都请大家喝酒吃肉!” “哎,狄兄,唉,算了……”温子羽捂着胸口一阵肉痛,这些银子虽然碎小,但起码也得有个几百两呢。 狄云枫似看出温子羽的心思,他招呼过那三个姐妹花,指着温子羽道:“今夜你们就去伺候我这位朋友,不过我可警告你们,若明日他还能下床,今后你们的账我狄云枫可不买!” 一女笑痴痴:“呵呵呵,这位公子真是秀气得像是小糖人儿一般呢。” 一女乐哈哈:“哈哈哈,就是不晓得这糖人儿经得住几下舔,可莫要软得太快哟……” 一女色眯眯:“啧啧啧,我们三姐妹先前在醉花楼里坐.台之时,伺候的竟是些粗鄙的男人,老早便想尝尝小鲜肉,这位公子真可谓是嫩出水儿了……” 三个发情的女人各自抹了一把口水,犹如饿虎扑食般扑向温子羽…… 温子羽凌空一翻躲在狄云枫身后,并揪着狄云枫的手臂,佯怒道:“狄兄,你明知我不近女色,却叫三个烈女来伺候我,何意?” 狄云枫却当做未听见,更加暧昧地冲那三个姐妹花儿道:“听见没?我这朋友,还是个雏儿。” 一听温子羽还是个雏儿,不仅是那三个姐妹花儿,就连酒馆里的一帮汉子也投来一丝难以用言语形容的贪婪目光。 温子羽浑身一哆嗦,攥拳一击狄云枫后背,彻底生气道:“狄云枫,你倘若再戏弄我,我便不认你这个兄弟了!” 狄云枫揉了揉鼻子,醉言道:“事实证明,一个男人若美到了极致,就连汉子们也会“迎男而上”,你若想“进退两男”,只怕会“男上加男”,干脆你就“免为其男”的接受,做大家的男“性”朋友如何?” “这位兄弟说得十分在理啊,要是每个男人都像你这样漂亮,带把子老子也认了!” “那可不是,反正吹熄了灯都一个样嘛……” …… 满堂哄然,笑得温子羽无地自容,脸红得像是交了春的猴子屁股一样。不过也难怪,这偌大的酒馆里,就他一人不愿喝酒不愿醉。不合群,就得受惩罚! “好了好了,你们别再笑我兄弟了,他就算是当个小相公,也得做我的,哪儿轮得到你们的份儿?” 狄云枫连扯带拽将温子羽拉离窘境,寻了处角落并叫了一壶热茶,亲自替温子羽斟茶倒水,当做是赔礼,可当他将茶杯送至温子羽面前时,温子羽却一把推开,扬起下巴,歪着嘴巴,但眼中的怒意却少了八分。 狄云枫淡然一笑道:“你如此傲娇,别真让人以为你是我的小相公了。” 温子羽却不屑道:“切,这大半个月你整日在酒馆里与人赌酒,自己过得快乐自在,却把我晾在一旁,可真够兄弟的你。” 狄云枫自顾喝茶,并坏坏一笑:“哟?你吃醋了?” “他娘的,话不同不相为谋,告辞!” 温子羽起身就要走,当然他不是真的要走,再说狄云枫也不会让他走。狄云枫搭着他的肩将其轻轻按下,浑浊的眼神恢复清明,苦涩道:“谁叫你不喝酒的?再说了,咱们来这儿,不也是避避风头么?” 不错,黄琛死去已有二十来天,尽管阳门忙得不可开交,但排查依旧毫无头绪。闻说朝廷钦派来调查此案的御史官也要抵拢瀛洲,致使各大官员焦头烂额。 瀛洲的风声已然提前进入了严寒中,在此期间,凡是佩刀者,会武力者,甚至提起此事半字者皆要被抓去严刑拷问。闻说进去的人就没出来过,而侥幸放出来的人也像是没了脑子一般变成了行尸走肉! “唉,我就说那狗官杀——” “嘘……”狄云枫嘘声后,用传音又提醒道:“小心了,镇子上的人耳朵尖锐得很。” 温子羽又轻轻一叹,话里传音道:“我看这阳门此次是凶多吉少,咱也去阳门长见识的计划就此泡汤。” 狄云枫却未使传音术,他摇头晃脑,像是个念咒跳大神的江湖神棍,还起势喃喃道:“一切命术自由天定,一切命运可都说不准。”他又变成了一个酒疯子。 温子羽则枕着脑壳拖着腮,如个玲珑心思的女人般静悄悄地瞧着酒馆中的人生百态,其大多数是喝酒撒泼的人,开怀大笑,嚎啕大哭,称兄道弟,指爹骂娘…… 这时,客栈那半掩的大门被人缓缓打开,陈旧的木门发出一阵“嘎吱”的刺耳声响,不管客栈内酒客多么喧闹也纷纷回头瞧那将要进屋之人,或许是那人的气场太强,或许是那人别有花样。 开门者是个瘦高男子,二十五六岁,长着一张恰白的乌鸦脸,何为乌鸦脸?尖锐,死鱼目,隐隐邪戾,总之就像是乌鸦一样不讨人喜。 瘦高男子走进客栈,环视了满堂酒客一眼,回首轻声道了一句:“公子,客满了。” “公子”随后也迈进客栈,一袭白衣胜雪,不算太高,面容白皙,五官十分十分十分美妙,以“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相称也不足为其。 公子打扮得十分心细,气质独特不惹尘埃,唉……怕是众人都会感叹:老天可真会造人,怎就把他生成了男儿郎? “天色不早,此镇上也就这家客栈看得过去,将就一晚吧。” 公子道。 正文 第一卷 江湖·春秋 第五十七章 温如玉公子 ? 满堂酒客皆打住了闹声,客栈店小二也不敢上前来迎接着二位“贵客”或者说是“不速之客”。 不说公子与乌鸦脸多么气派,他们至少勇气可嘉,他们竟敢携带武器! 乌鸦脸腰间扣着一对儿闪闪发亮的金环,公子手头则持有一把兰花纹绣的细长闪刀。 这年头虽说有钱有权者可横行霸道,但时下正处于风口浪尖上,还有人敢出来挑战官威,难不成公子势头比朝廷一品官员还要大? 公子见一行人怀揣异样目光瞪着自己,不由微微皱眉,细声对身旁的乌鸦脸道:“我难道有何不妥?” 乌鸦脸摇了摇头,又寒下眼眸面对四方投来质疑眼光的酒客,双手掀开披风,缓缓地按在自己腰间的金环上,顿时蓄势待发的杀气充斥满堂。 这只是警告,否则他早该出手杀人。 满堂酒客被乌鸦脸的杀气所威慑,纷纷撤回目光,吃喝杂耍,日常造就。他们喜欢看热闹,但绝不会多管闲事,也管不起闲事。 乌鸦脸这才撩下衣袍,问一旁的公子道:“三公子,此处已无空位,不如您先上房,我为你备菜。” 公子该是个喜欢热闹的人,否则他也不会对满堂的喧闹那么上心,他摇头道:“我想听他们唠唠嗑儿,上楼太早我也睡不着。” 乌鸦脸点了点头,是明公子意,便问:“公子想坐哪一桌?” 言外之意便是,要赶人了。 公子轻叹道:“我们不是来找麻烦的,随便找处地儿坐下吧,先来后到,入乡随俗。”说完,他便量了四周酒客,最后将眼神定格在温子羽与狄云枫那一方,恰好那里还空了两个桌位,公子抬起手,指了指角落里的温子羽和狄云枫道:“咱们就坐哪儿。” 温子羽可时刻注意着公子与乌鸦脸的动向,这二人背着武器,坐到哪儿都是个定时.炸弹,这段日子本就抓得严,万一受了连坐罪怎么办? 眼见这二人就要走来,他赶忙搡着昏昏欲睡的狄云枫,焦急道:“狄兄,你快醒醒,咱有麻烦了!” 狄云枫的舔着嘴唇,梦里梦外都是慕雪依的身影,在酒精的后劲儿下他早已沉醉在昔日的幻想中,躺着口水还不仅叨扰道:“仙子,仙子……”他一时半会儿怕是醒不来了。 这时,公子与乌鸦脸已走至桌前,公子彬彬有礼,眉目含笑着实通情达理,他道:“二位,不知我能否来此借坐?” 温子羽竟瞧这个男人有些脸红,他心想,自己可不能被迷人的外表疑惑,美丽是致命的。于是他想开口拒绝,但突然一道阴冷之意直击后颈,他回首,瞧见的是乌鸦脸一张骇人惊悚的死鱼目……他欲笑不出,咽了咽口水道:“二位请便,不过我不喝酒。” “多谢。”公子笑得春暖花开,便挨着温子羽一席坐下,乌鸦脸则坐在其身边一席,恰好于温子羽对立,瞪得温子羽头也不敢抬。 温子羽一个劲儿地想将狄云枫掐醒,可狄云枫却趴在桌上睡如死猪,无论他多用力也不起一点儿波澜。当今他头也不敢抬,又不敢自己一个人走,可谓是进退两难乎! “姑娘与这位醉人是朋友么?”公子冲着温子羽问道。 温子羽被人叫“姑娘”,心中自然不喜,心里暗道:你怕是比我还像娘们儿吧?便笑着回答道:“这位姑娘猜得不错,我与他是好朋友。” 公子一愣,“哈哈”大笑道:“你误会了,我是男人。” 温子羽勉强回应一声笑:“我也是男人。” 气氛一度十分尴尬,两个生如女人模样的男人就这样四目相对着,各自好像都不输谁,各自都像是要揭穿对方的谎言。 这时,狄云枫捂着肚子挠了挠头,方才酒喝得太急,竟忘了填饱肚子,“咕咕咕……”肚子已饿得抗议。他抬起头,才说:“子羽,叫几盘——”话未完便被多出来的二人所止住了声! 狄云枫眯了眯眼,公子正坐在他对面,桌上还搁着一把看似很有分量,很有气派的秀春长刀,至于乌鸦脸,都是乌鸦了自然要遭人讨厌! 不速之客做不俗之事,所以才会惹来不必要的麻烦。狄云枫苦恼地挠了挠头,可人都已经坐下了,再怎么也是客,总不能赶走不是? 乌鸦脸依就瞪着死鱼目,公子则收回切磋的目光,瞧着刚起的狄云枫,展颜一笑道:“正好我们赶路也有些劳累,就叫一桌子酒菜补补。先来后到,先来后请,所以我请客。” 说完,招呼来小二,将客栈内最贵的菜肴与美酒全叫了个遍,又从怀中取出一锭金元宝递给小二,说不够再补,若够剩下的钱则做小费。 就算是客栈里所有的酒菜都叫上桌,那也不过二百两银子,他这锭金元宝起码值五百两,不就等于说是给了三百两的小费? 小二笑开了花儿,旁人羡煞了魂儿! “这他娘出手也太阔绰了吧?”温子羽传音狄云枫道。 狄云枫沉声道:“看来此人来头不小。” 温子羽提议道:“可他再来头不小,也是带着刀剑的,狄兄,我看咱还是找个借口开溜吧,否则等那帮番子查来了,非得被连累不可。” 狄云枫却转了个眼神,心思道:“这是个贵人,说不定有搞头。” 温子羽担忧道:“这公子瞧起来是个好说话之人,但他身旁的乌鸦脸,此人城府与武功皆高得下人,惹不起,惹不起的。” 二人虽说用心眼对话,但眉来眼去却少不了,公子见他们时而紧着,时而叹气,像是在眉目传情一般,便忍不住发问道:“你们二位是情侣么?” “噗!”温子羽到嘴的热茶一口喷出,恰好将对坐得乌鸦脸喷了个“满头大汗”,他吓得赶忙致歉:“对不住对不住,我一时没忍住……” 乌鸦脸还是那副要死不活的神情,他瞥了一眼右席的公子,轻声一叹,干脆不上眼不做任何言语。公子则含着一抹坏笑,目光来回穿梭在温子羽与狄云枫之间,又暧昧道:“这并非什么不正当关系,二位不必在意,放开了心说,我不愚昧。” 温子羽抹去额间汗水,内心不由暗叹道:果真权贵人士龌蹉得多,脑子里竟是些乱七八糟的思想,我瞧你这娘娘腔才有龙阳之癖。 但他表面还是真诚地解释道:“公子你别误会,我们二人是真心相爱……哦不,是真心朋友……”可谓是越描越黑,越解释越乱,狄云枫的却挺起胸膛,干脆一口承认道:“不错,子羽便是我的小相公,一生所爱,独一无二。” 公子拍桌叫好,大笑道:“哈哈哈,有趣有趣,我第一眼便瞧出二位非同一般,这才找来长长见识!” 狄云枫还不知羞,也笑成了桃花眼,大肆宣扬道:“不瞒你说,这酒馆儿里有趣的事情多着,子羽不仅是我的小棉袄,就连这酒馆里那三个姐妹花都是我的小情人……夜夜都是四个人伺候我,近来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哇。” “狄云枫,你怎是这么个恶心无耻之人?!”温子羽动了真怒,一拍桌子便起身离去! “哎,子羽你别走呀,害羞了不成是怎的……”狄云枫告辞也不说一声便追了上去。 二人一前一后,在满堂酒客的调侃儿中走出客栈。 …… …… 二人出客栈后又追逐了一段距离,直到了大街上温子羽才无情一拳砸在狄云枫胸膛,没好气道:“你能想出再恶心些的法子么?现在弄得满堂人都相信你我关系混乱了,以后咱还怎么在这儿住下去?” 狄云枫捂着胸口,浅声一笑,赔礼道:“我这不是为了咱们脱身么?你又不是女人,要什么清白?”说到这儿,他捂着下巴格外暧昧地打量起温子羽,喃喃问道:“今日一见那玉面公子,又将我心头疑惑添了几分,你说你们这些男生女相的,世上还能有多少?子羽,你究竟是公的还是母的?” 温子羽抱着肩,隐隐含怒道:“我又不是畜生,何来雌雄公母?我是人,我是男人!” 狄云枫又疑道:“那你说你们生了一副女儿相,为何不生胡茬儿,不出喉结?” 温子羽抚了抚自己的鼻息,又探了探自己的脖颈,一种难以形容的毕露姿态浮上面容,他背过身去,反辩道:“难道不生男人特征就不能算作男人了?” 狄云枫抿着嘴,若有所思道:“不过想想也对,寻常女人就算胸脯再小也该有一对儿馒头,而你……啧啧,一马平川,绝不可能是个女人,就算是女人,也一定是个不完整的女人。” “狄云枫。”温子羽忽然直唤道。 “如何?”狄云枫张目。 “后会无期!” 温子羽留下四字便气冲冲地往街头走去,狄云枫哪儿能让他走,便赶忙上去赔礼道歉,于是二人就这样拉拉扯扯在街道上,乍得一看还真像是一对儿闹家常的小情侣。 正文 第一卷 江湖·春秋 第五十八章 公子温如玉,有美人如瑾 ? 狄云枫软磨硬泡大半夜才算将温子羽给哄住,之后再也不敢提辨男女二字,他在真武可就这么一个老乡了。于是真切挽留道:“子羽,这真武国还有诸多深渊要踏,我们凡间来的人本就弱势得多,若你是男人,咱就得风雨同路,若你是女人扮的,相依为命也好,相濡以沫也行,我不嫌弃你平胸……” 这看似粗鄙龌蹉的话却说进了温子羽的心坎儿,就算他是女扮男装,那也是为了在乱世之中保护自己不受侵害。这样一个女人,或许是在等待一个能保护她到天荒地老的男人出现,那时她也许会青丝垂髫,做一个小家碧玉的女人。 温子羽“嗯。”了一声,算作回答,一切感情流露皆在不言之中。 二人走回客栈时,夜已上了二更天,时候不早了,酒客归家,旅客回房,客栈只留几个小伙计在收拾残迹,满堂热闹骤然不见,倒是那一抹混杂的酒气还萦绕在空中,这气味儿起码要散到明天日出。 “咦,二位回来了?” 玉面公子与乌鸦脸竟还未上楼休息,所坐的位置未有变动,桌上的菜肴也没动几筷子。公子又招呼道:“二位朋友,快快过来坐下,我正等着你们喝酒呢。” 狄云枫与温子羽皆惊讶不小,二人相视一眼十分为难,听温子羽传音道:“狄兄,这娘娘腔该不会黏上我们了吧?” 狄云枫瞧着那玉面公子,思索道:“他们酒菜未动,还等我们这么久,看起来挺够义气的,和他们交个朋友应该有搞头。” 温子羽惊讶道:“你还要和他们做朋友?他们可带着武器呢。” “臭味相投,酒肉朋友,没坏处。” 狄云枫笑着走去,温子羽也只好随上,那玉面公子见二人来,赶忙起身热情拉拢道:“哎呀,夫妻床头打架床尾和,这事儿都怪我挑得太明了,害子羽蒙羞,我……自罚三杯酒!” 公子话才落下,乌鸦脸便端过酒壶,亲自为其斟酒,好一个尽心尽力的下人! 温子羽翻了个白眼,那一声“子羽”唤得她浑身起鸡皮疙瘩,便拱手相告道:“在下姓温,名子羽。” “哦?温如娇子,如天仙羽,好诗情画意的名字!温.公子果真人如其名般美丽动人。” 公子三杯酒下肚,酒红已爬上脸颊,其眼神已稍有些浑浊,看来他也不是个善饮之人。他自报姓名道:“在下姓薛,单名一个瑾字!” 温子羽不甘示弱,暗讽道:“古人弄‘瑾’,则指弄玉,若为人名则比喻‘美人’,窈窕瑾美人,以薛公子的美貌,与这名字般配得很呢!” 薛瑾醉了,自然听不出的温子羽话中的讽刺,便也不在意,他又冲狄云枫道:“云海落枫,好磅礴大气的名字,狄公子俊朗挺拔,怪不得温.公子会与你死心塌地,哈哈哈……” 狄云枫则笑着谦虚道:“哪里那里,狄某不过一介武夫,你们口中的文墨诗词我如读天方夜谭,听不懂的。” 乌鸦脸这时却睁开眼,冷冷地瞧着狄云枫问道:“你是武夫?” 狄云枫皱起眉,乌鸦脸明显是薛瑾的保镖,他听见“武夫”二字便出声问探,且这二人都带有武器,敢明目张胆携带武器,除了日常抓捕的番子之外便是不知情的外乡人……可黄琛之死闹得举国上下沸沸扬扬这二人怎会不知? 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此二人可有点儿意思了。 狄云枫嘴角微翘,含蓄回答道:“会些三脚猫功夫。” “哦?那你可会用武器?”薛瑾跟着问道,在真武国,莫说会三脚猫功夫,就是一脚猫功夫也会给自己配上一把趁手的兵器。 狄云枫道:“我用刀。” 乌鸦脸瞪温子羽问:“你呢?” 温子羽沉声道:“我用剑。” 薛瑾深感疑惑,瞧着他们二人又问道:“那你们的刀和剑呢?!” “狄兄,看来这真是个外乡人。”温子羽传音道。 “他可不是个普通的外乡人。” 狄云枫轻声一叹,故作神情挣扎,在为难了好一阵子又长叹一声冲薛瑾诉苦道:“薛公子有所不知,我们也是被官府逼的……” 狄云枫不仅一五一十地将当地局势吐露,更添油加醋地把官府的罪恶数落了一番,薛瑾听后恨得直咬牙,三拍桌子四摔杯碗,就差把整张桌子给掀了,他破口大骂道:“这帮狗官,平日里无所作为,出事后栽赃嫁祸,哼!本公子就要提刀上官府,直取那狗官狗命!” “嘘!你小声点儿,那群狗官的耳朵可灵着呢,万一——”温子羽正紧眉提醒,但话才过一半,便听“啪”的一声,刚关上的客栈门板儿被人一脚踢烂! 倒是不赖的脚力! “方才是谁在高声谩骂官差无道?!” 话语厉如鬼豪,又尖酸又刻薄又嚣张,仅仅一句话便将“狗奴才”这三个字体现得淋漓尽致! 客栈门口立着一伙儿人,黑衣袍子青腰带,官帽官靴配官刀,其胸口那一律的“差”字格外醒目,是狗官差,错不了。 领头的官差是个九尺高的大汉,壮硕如一堵肉墙,相貌生得十分奇特,其脸上生有一大块青色胎记,双唇挡不住口中黑黄的龅牙。他娘的,活脱脱的青面獠牙、地狱恶鬼。 吃官家饭就得有官家的气度与姿态,官差们胸前那个“差”字便是他们的鸡毛令箭,就是名门弟子看了也得礼让三分,更何况混江湖的? 温子羽和狄云枫皆黑着脸色,现在撇开关系似乎有些太迟,于是麻烦就这么来了…… “方才就是你们扬言要提刀弑官?”差头莫看人高马大,说起话来竟像公鸭子叫,加之其嚣张的语气,叫人听起来十分不爽。 薛瑾鼓着腮帮子,看来气得不清,他操起长刀,凌空一脚便将身前的桌子踹了个稀巴烂。这一击力气身手拿捏得十分恰当,可见其武力火候非同一般。 这是个下马威! 正文 第一卷 江湖·春秋 第六十章 刑堂 ? “哼,先前有人举检三花客栈里有人聚众持刀,果真是如此!” 差头拔出刀,身后十来个差人也纷纷抽出白刃,差头又以刀指狄云枫等四人,劝告道:“违法乱世已是重罪,扬言弑官则是死罪!我劝你们乖乖束手就擒,否则就此打入死了,抹脖子!” “抹脖子?你说要抹老子的脖子?!”薛瑾极怒中含狂笑,玉容终于见着一丝阳刚之色——“呛”的一声龙吟!他抽出绣春刀,刀亮人眼,刀断明灯!好锋利的刀,好骇人的刀气! 他想要杀人! 温子羽大骇,赶忙搂住薛瑾细腰,惊声劝阻道:“薛公子,莫犯傻,莫犯罪,官府的人咱惹不起!” “有何惹不起?就是真武皇帝来了,老子一样不怕!”薛瑾怒声搡开温子羽,将刀凝出一道青芒,其爆发的内力堪比生脉武力,甚至比生脉还要高上一些! “你……你想造反不成?!” 差头言语发颤,一众官差也纷纷露出恐骇,摸索着客栈一点一点儿地往后挪去。虽说真武国的官差皆有人脉三品以上的武力,但与生脉高手相比却差得不止一点半点,若是硬拼无疑是送死! “今日老子就要砍你们这些狗差人的脑壳当凳子坐!” 薛瑾怒喝一声,提刀欲往,可这时,一旁的乌鸦脸却快如一阵疾风闪至他身旁,顺着其出刀的线路伸手一夹!……仅是微微抬手,仅用两根手指头,既不懂声色也不曾眨眼! 薛瑾的绣春刀牢牢嵌在乌鸦脸的双手之间,任他张拔也不动分毫。他呵道:“商囚,你敢拦我?” 原来乌鸦脸也有名字,商囚……却不如乌鸦脸来得好听,便一直叫他乌鸦脸吧。 乌鸦脸紧着眉头,沉声道:“我负责保护三公子的安危,必要时会出手阻拦公子犯浑。” “大胆!你敢说本……本公子犯浑!”薛瑾怒目一瞪,险些口误。 乌鸦脸那双死鱼目终于有了丝丝闪动,仿佛是一种乞求的目光,他摇了摇头,松开薛瑾的刀锋,叹道:“不论如何公子也不能与他们动武,否则会惹麻烦。先前是小人冒犯的三公子,事后小人甘愿受罚!” 薛瑾忍着怒,斥骂乌鸦脸一句:“没出息!”便将怒火压下去三分,只是刀却紧握在手头,一副不战不休,嫉恶如仇的模样。 这时温子羽也上前去,捂着薛瑾的手,一点一点儿地帮其将刀收好,并笑着好声劝道:“薛公子息怒,这帮走狗便是欺软怕硬之人,大家和气和气,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嗤!化个屁的了!”薛瑾怒意只增不减,不过这次他竟将绣春刀随手一丢,拍了拍手冲那群官差道:“来,老子束手就擒了,来抓老子,抓老子去用刑,抓老子去砍头!老子倒要看看你们到底用什么能耐去折磨人!” 这一连几个“老子”尽显霸道嚣张,硬生生地吓得一众官差不敢往前。 -------------- “薛公子,我的意思是咱井水不犯河水,今夜的闹剧就当未发生过,大家和气生财,和气生财……” 温子羽拉扯着狄云枫袖口,用传音催促道:“狄兄,我看这娘娘腔富贵病犯了,咱还是找个机会开溜儿吧?” 狄云枫早在一旁观察乌鸦脸与薛瑾的言行,良久思绪已让他心中有数,他抿了抿嘴,冲薛瑾道:“我认可薛公子的做法,以身试法,君子所为。” “狄兄,你脑子糊涂了!”温子羽不敢置信道。 狄云枫则胸有成竹道:“我脑子清晰得很,说了,跟着这两人,有搞头!” 温子羽却还是惊恐道:“这两人就算来头再大,可强龙不压地头蛇,我曾去监狱里走过一遭,其骇人程度根本无法用言语形容,是活生生的极刑炼狱!” “那我倒还真想去看看这真武国的监狱是何模样。” “事精!” “子羽你可不能反悔,当初我们可是立下海誓山盟的,风雨同路,相依为命。” 狄云枫真诚无邪暧昧地冲温子羽眨了眨眼。 既然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身为兄弟又岂能不双肋插刀?温子羽松下紧拽的衣袖,轻叹一声退至狄云枫身后,不再言语。 薛瑾大步流星地朝官差走去,要了一副手铐,自行将双手铐上,轻哼对那差头道:“还愣着作甚?老子什么都坐过,就是没坐过牢,今夜就来体验体验,麻溜儿的带路!” 差头虽惊奇不已,但多少也是见过风浪之人,他立马恢复了魄力,并放言道:“妈的,你们非得去受苦遭罪,那老子若不成全倒还要被你们说小气,”说着,他又指着狄云枫等人,并冲身后差人招呼一声:“去,将他们都给铐上,正好逮了去交差凑数!” 就连乌鸦脸都极其配合官差抓捕,狄云枫与温子羽又有何挣扎之意? 大半夜的,闹剧竟以犯人主动上铐而收场,这可看呆了一旁的三个姐妹花儿与伙计…… …… …… 差头名叫李童,听他吹嘘自己的所练的童子功已有六十年的火候,武力更破人脉达天脉一品。其实他就是在变着方儿证明自己毫不畏惧薛瑾一行人,也在官差们心中多争回了几分薄面儿,毕竟是差头子,临阵脱逃多不讲究? 从二更天到三更天,从青牛镇到崂山镇,一路押解谁也未歇息,官差虽然是执法人,但对犯人始终持有畏惧,甚至还有一丝丝尊重。薛瑾本来模样就不像普通人,更莫说他先前爆发的武力。 泱泱乱世,只有立场,没有好坏,强者总是受人尊敬的。 李童走至崂镇口,突然停下脚步,转身对薛瑾道:“这位公子,就要到崂山镇了,一路来我想了很久,觉得公子绝非常人,所以再重新问你一道:你真要进监狱?” 薛瑾挺起胸膛,冷声道:“如何?你有什么好劝?” 李童见薛瑾势头不减,只叹道:“是洲长老爷下的铁令,武力越高者,那杀人嫌疑就越大,故凡是武力在人脉二品之人,全部都得押进入崂山,由阳门亲自审问。” 江湖门派的审问手段大家都心知肚明,要比法律酷刑还要残忍得多,难怪说被抓去审问之人出来要么傻要么呆,定是阳门用了什么洗脑的肮脏手段! 李童又拍了拍腰间的那串钥匙道:“公子若觉得玩笑开够了,在下也网开一面,今日的事就当没有发生过,如何?” 薛瑾自己从容坚定,但瞧着身旁的狄云枫与温子羽,便有了些愧疚道:“我入监狱心意已决,只是连累了二位,现在差头答应放人,你们解开手铐离去吧。” 温子羽欣然欲言,但狄云枫却大义开口道:“既然来了又何有退缩之理?我们也想去监狱里看看这些名门正派到底会使什么手段!” 薛瑾大赞:“好!想不到江湖中还有狄兄这般豪杰,真是让我刮目相看!”说完,他又做了个“请”的姿势,携狄云枫与温子羽一同往崂山镇内走去。 “难道这个江湖变了?”李童挠了挠头,一脸无奈一脸懵。 …… …… 阳门与瀛洲府下派的捕快,共同在镇子尽头、崂山脚下设立了一处刑堂。经李童浅面介绍,刑堂分两部,一部为朝廷执法,另一部分则为阳门执法。 一般嫌疑犯都会先历经朝廷执法的拷问,若是招不出则会转交阳门。朝廷执法边是使用酷刑,残忍程度因力度而定,阳门执法便就不得而知。 李童只是青牛镇上的小捕头,所知所闻并不多,不过据他所了解,刑堂开设以来成效十分显著,那些本就蓄意谋杀黄琛的江湖杀手纷纷落网。 刑堂办事效率虽高,但抓捕审问的都是蓄意的嫌疑人,真正的凶手不曾听闻网获,甚至一个多月来连点儿消息都没传出过。所以瀛洲府才会急得焦头烂额,本下令抓携带兵器之人,现在凡是会些三脚猫功夫者,地痞流氓,有打架斗殴前科之人,通通往监狱里送…… “咱们呀就是狗奴才,我自己都承认。我的亲妹夫会使些拳脚,还不是给抓了进去?”李童苦涩道。 薛瑾愈听愈脸黑,拳头攥得梆硬,她咬牙切齿道:“你们这么做就不怕朝廷御史怪罪下来么?” 李童耸了耸肩,无畏道:“我当了十来年的捕快,深知官官相护这么个铁律,御史大人不就是来走个过场的么?咱们到处抓人也是为了应付一下御史大人的眼球,”说到这儿,他又叹道:“不是我这个小捕快说胆子大的题外话,黄大人本就在江湖中口碑不太好,昔年他的‘立门之治’残杀了多少江湖豪杰?现在,遭报应咯……” 薛瑾愤愤不平:“真是好人命不长,祸害遗千年!狗官死了还要引起轩然大波!” 狄云枫听得一头雾水,则传音温子羽道:“子羽,你来真武比我久,他们说的‘立门之治’是什么玩意儿?” 温子羽道:“立门,顾名思义建立门派,实则就是山门世家对我们这些江湖散客的打压政策。不论是政策前还是政策后,黄琛都不是个好官,在二十年前也不知是哪个江湖组织,一个月内刺杀了黄琛十四次,两次重伤,三次频死。至那以后黄琛便开始与百里、轩辕等大世家联手,以立山门为由,吸引各方江湖中人,再施以手段坑害抹杀。那一劫,害死了真武国大半的江湖客。” 狄云枫感叹:“水能载舟亦能覆舟,这黄琛难不成脑子有坑?竟敢与五湖四海的豪杰为敌?” 温子羽道:“你才脑子有坑,这狗官可精明得很,闻说他不论在朝在野皆是只手遮天的人物,连真武皇帝都管不住他!” 不论是凡间的大燕国还是真武国,只要有朝廷在,弄权者必会生生不息。诸多王朝步入末端的原因就是被这些权倾朝野的大臣所架空,王侯将相,拉帮结派,除了皇帝之外大臣们全都是亲戚关系。 此等如蚁穴般的王朝岂能不崩? 温子羽长吁一口气:“要改朝换代咯。” “放肆!” “大逆不道!” “你要诛九族你!” “子羽,言过了……” 薛瑾,李童,狄云枫,就连乌鸦脸也送来斥责。 “我……我……我只是随口说说嘛……”温子羽赔笑,赶忙捂住自己的嘴。 …… …… 三更天已过半,夜更深,秋末寒风已凉透入骨。 二堂不乘凉,三场不逗留,四流不深交(这是我编的,大家莫要害怕),其中“二堂”则指的就是祠堂与刑堂,“三场”则指的是坟场,屠宰场,刑场,“四流”则指的是下九流中的四门手艺,卖棺材,扎纸人,刽子手,二皮匠……人间最忌讳。 刑堂森严,一年四季凉透心窝,这里就如炼狱般承载了太多人的怨恨与痛苦,隔着老远便能感其凶戾,叫人头皮发麻。 崂山脚下的刑堂本是阳门修筑的一处补给点,四房两院儿,青瓦红墙。 李童将众人送至刑堂门口,只留一句:“这可是你们自己选的,出了什么事情也不要诅咒咱们。”说完,便轻叹一声领着捕快离开了。 崂山刑堂关押的都是江湖高手,故守卫十分森严,四间房顶各站四名守卫,其中两名是捕快,两名是阳门弟子,武力皆是不俗者。 刑堂有十余人前来接手,阳门弟子与官差狱卒各占一半,态度十分凶恶。其中走出个狱卒头子,先厉声喊话道:“进门前告诉你们一声,这里头虽不是青楼妓院,但老子们一样能将你们伺候得服服帖帖。学老实点儿,该交代就交代,省得白遭罪!” 狱卒头子再道:“先带走,去登个名儿!” 四人则被赶进刑堂大门,朝前厅走去。 守卫彻夜不眠,惨叫也彻夜不休,从踏入刑堂大门的那一刻起,里头的痛苦,嚎叫,谩骂,形形色色,声声入耳! 正文 第一卷 江湖·春秋 第六十一章 有高手,勿轻举妄动 ? “你们放心,风水轮流转,受苦也一样。很快就会轮到你们的,不过你们也勿要害怕,这进监狱难免都要受些皮肉之苦不是?” 狱卒头子的话并非是安慰,不过说得倒也实在。事实上,四人中也只有温子羽被彻夜的惨叫恐吓着,其余三人皆镇定自若,而薛瑾则更是胸有成竹,他要比狱卒走得还快,差不成就将此处当成自己的家了。 刑堂四厢房,不论是房间杂屋亦或者院落,大大小小皆被整修成监牢模样,右边两厢受阳门所使;左边两厢受朝廷所用。左厢便是惨叫的发源之地,罪恶酷刑之所在。 狱卒头子将四人带进左厢一间杂屋,屋中正有个布衣文士趴在桌上打瞌睡,其桌上翻摆着一本厚厚的记册,册子里填满了密密麻麻的收押记名。 狱卒头子拍了拍桌,喊道:“老丁,起来干活儿了!” 那名叫“老丁”的文士缓缓仰起头,舔了舔嘴唇,醒了醒瞌睡,轻叹道:“这么晚了,你们掏人家被窝去了不成?” “是青牛镇送来的,你莫去管这些,赶紧将名字记好,早收押早完事儿,老子还打瞌睡呢!” 狱卒头子说着,又喊话一众狱卒:“你们几个替他们搜身,且搜仔细了,莫让他们留武器在身伤,”随后再对几位阳门弟子恭敬道:“还劳烦几位去取四颗‘紫丸’来,这四人武功想必不俗,还得保守起见才是。” 寻常小人都是人前一套人后一套,这个狱卒却是明着面儿变脸色,他脸皮可真是够厚的,也不知是怎么当上狱卒子的。 脸皮厚是优点。 “子羽,紫丸又是什么东西?”狄云枫传音道。 “紫丸便是一种遏制武力的药丸,武功再高的人只要吞下一粒就会——” “放肆!搜身便搜身,你乱摸作甚!” 温子羽传音一半便改作惊呵!他夹紧双腿,姿势微蹲,见一个狱卒正伸手要探他大腿内侧……难怪他会生气。 薛瑾见此更怒,飞身起脚便将温子羽身前那毛手毛脚的狱卒踹出房屋,随即道:“让你们搜身,却借机猥亵,难不成你们活腻了?” “你这厮,大胆!” 狱卒头子吹鼻子瞪眼,拔出佩刀高喊道:“狂妄之徒敢来刑堂里撒野,我瞧你才是活腻了,来人!将这闹事的顽人手脚打断!” 一声呼喊,屋中狱卒纷纷拔刀,杂屋外也瞬间落下二十个看守的官差,一时三十余人将薛瑾等人团团围住,杀气也顿时透满整座刑堂! “呸!看来今夜少不了流血!”薛瑾横眉冷对一众官卒,从容不迫,他运一道真气隔空抓取秀春刀,又一只手握着刀柄,势要拔刀厮杀! 但此时,乌鸦脸却伸手将薛瑾才出鞘一寸的秀春刀压回鞘中,随即又上前一步,在薛瑾耳旁极为细声地说了三个字:“有高手。” 薛瑾皱眉,下刻低声反问:“什么武力?” 乌鸦脸回话道:“天脉二品,是百里家的人,错不了。” 薛瑾沉下脸色,手离开刀鞘,刚上眉的怒火也消失的无影无踪。 不仅是薛瑾,狄云枫与温子羽也被吓得不清,乌鸦脸与薛瑾的对话他们听得一清二楚。天脉高手?会不会就是黄琛那四个亲卫之一? “狄兄!你还说有搞头!这下真的有搞头了吧?!”温子羽传音抱怨道。 狄云枫皱着眉头,他倒不担心会有什么麻烦,而是在心中暗自揣测那乌鸦脸,可见,一向高傲的主子都不禁妥协,乌鸦脸作为仆人却镇定自若,而且他能凭感觉就断定对方的武力与身份,这无疑证明他也是个天脉高手,甚至比天脉还要更高一层楼。 天脉之上又是何等武力?何其恐怖? 狱卒头子见四人气焰被自己阵势所湮灭,身心也开始膨胀起来,他两步上前,以刀所指薛瑾,斥声道:“老子当狱卒二十年,把武器藏在胯下的刺客数不胜数,没叫你们将衣服脱光就已是给你们留面儿,哼!还他娘的敢叫嚣撒野!”他鼓着大眼,恶相十足,自己却叫嚣道:“识相点儿,把武器全都放下,老子还能留你们一条命,否则弄死你们!” “妈的,老子记着你了!”薛瑾一咬牙,将绣春刀丢至地上,忍一时之怒,不再多说。 屋外官差见犯人认怂,纷纷抽身离去,各司其职。这时阳门弟子也捧着一个紫色小瓶走进杂屋,里头装的想必就是那能让人武力尽失的“紫丸”。 阳门弟子在每人手中都分发了一颗。 “快,识相的就把紫丸吞了,莫让我叫人强灌!”狱卒头子又发声劝道。 狄云枫接过紫丸,随手塞进口中,嚼吧嚼吧两下,舔了舔嘴唇,赞道:“这玩意儿的味道还真不赖。” 薛瑾与乌鸦脸也不曾犹豫,十分爽快吞下紫丸,只有温子羽满脸担忧之色,他捂住紫丸三番五次入口却不敢吞食,他传音道:“狄兄,莫不成我们真要吞这紫丸?这不是我们原来所想的计划啊。” 狄云枫则自信道:“你别怕,咱那人脉二三品的武力本来就不够用,要不要都无所谓。我不是先吞了药丸么?金丹岂不是好好的?想来这紫丸对咱们修仙者并没影响的。” 经这么一说,温子羽才放心吞下紫丸。 …… …… 狱卒头子见众人登了名字,缴了武器,吞了紫丸,便再也不怕会生变故,其嚣张跋扈,刻意抓过薛瑾,一脚给踹出杂屋,阴笑道:“臭小子,我管你是枝头凤凰还是山中猛虎,到了我这儿,你就得给我人命!” 薛瑾拍去身上尘土,点了点头直顾道:“很好,很好……”他竟忍得下这番羞辱。 随后,狱卒押着四人,送往那哀嚎滔天的牢房中。 牢房,是由厢房改建。 厢房门窗朝向皆被拆去,又用碗口木桩连接房檐与屋檐,一厢大约五间房,竟被隔成十五间牢房,而另一厢房则是刑堂的骇人听闻的“用刑”之地。 光是刑房就独占一厢,可知里头刑具必定不少。刑房门恰好未关,仅从昏暗的灯光随眼一撇,便能瞧见那一幅幅骇人的琵琶锁骨钩,上边儿还沾有丝丝血迹。 温子羽吓得直顾哆嗦,连传音都支支吾吾道:“狄……狄兄,你看到没有,琵琶钩,专锁琵琶骨的!” 狄云枫沉稳道:“大燕酷刑中也琵琶钩这类刑具,不过那都是对付武林高手所用,在真武国这种玩意儿应该算不上新奇,毕竟真武界的人都是硬骨头,要让他们知道疼,还得下点儿功夫。” “我见过用有人用凿子开人天灵,还有削肉剔骨,扒皮抽筋都算小刑……但怪哉这些人受了刑还不会死,”温子羽倒吸一口凉气,真挚地望着狄云枫又道:“他们不会死,我们基本活不成。” 狄云枫笑道:“金丹不灭,仙人重生。咋会死?” 温子羽坚决摇头道:“开骨抽髓,那疼痛简直生不如死,不可行,不可行,若是他们真要对我用刑,我非得用仙术开溜不成!” “逃跑的法子多得很,就算是有天脉的高手在,大不了再耗五年阳寿用一次传送符……出来长长见识,总比待在酒馆里什么事情都不做来得好。” …… …… 夜晚的刑房其实是静悄悄的,那些哀嚎大多是从牢房里传来。人会无病呻吟,无辜之人更会厉声哀嚎,而那些受了刑的无辜之人将怨念与不甘重叠,哀嚎声则就更大声了些……于是便有了彻夜的不安宁。 十五间牢房,每一间里头都塞有十几二十个人,有人正痛苦嚎叫,有人正呼呼大睡,还有人扒着牢房兴奋地望着狄云枫一行人。 “快看快看,都这个点儿了还有人遭抓进来了,点儿可真背时!” “他娘的,竟还有两个娘们儿!” “你眼瞎啊,那分明是男人,不过长得倒是玉眷貌美。” “啧啧,也不知他们被关哪个牢房,可有人要享福咯……” 薛瑾与温子羽就这样成了整座牢房之焦点,哀嚎声都为他们所消减。可见美丽真的能治愈人的身心创伤……说“治愈”也许言过了,用“麻痹”来形容这帮犯人该更贴切一些。 事实上,这些凡人十有八九都是亡命天涯的江湖客,只是人背时才不巧赶上出大事,才被抓进来当了替罪羊。 “真是龙蛇混杂之地,就算他们没有嫌疑,也该抓用用刑!”薛瑾被这些违背伦理的言语所惹怒,一副深深厌恶的模样。 乌鸦脸少有开口言论道:“毫无疑问,这些人就是亡命天涯的江湖客,有几手本领却终日用来打打杀杀,我想该通通抓去充军,报效真武。” 薛瑾更加厌恶道:“呸!这些人若是参了军,非得惹起不良风气,你瞧瞧,你听听,他们都是些什么龌蹉人?断袖龙阳之癖,要是在军中呆上几年,传染了大片血气男儿,那我真武国还有正常男人么?” “沙场男儿与监狱罪犯可不能相提并论,当他们上了沙场,迎来了嗜血的敌人,就不得不陷阵杀敌,哪儿会像坐在监狱中渡日等死?” 这些人连自由的权利都被剥夺,哪儿还会去在乎什么伦理道德? 正文 第一卷 江湖·春秋 第六十二章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 “呵,几位客官,十五间上号的牢房,你们挑一间吧?”狱卒指着一排排‘客满’的牢房,滑稽打趣道。 长夜漫漫,寂寞空虚,牢房里尽是些老少爷们儿,他们纷纷招手,像是妓院里招客的小姐:“小公子,来我这儿,来我这儿……” 温子羽眉宇间生怒,冲着狱卒呵道:“这都是些什么人?你们当差的也不管管?多恶心!” 狱卒一双猥琐的小眼看了薛瑾又看温子羽,他舔了舔嘴唇道:“你们若嫌这客房住得不满意,今夜就与我共处一室如何……?” 原来,狱卒和囚犯,都是一路货色。 “子羽你莫怕,谁敢对你动手动脚,我替你把他阉了!”薛瑾说着,便随手挑了一间牢房,喊狱卒开门。 门开后,乌鸦脸一马当先走了进去,他将薛瑾护在身后,眼神冰冷如刀,就是再兴致勃勃的男人,瞧了这番神情也得嫣儿去三分。狄云枫亦将温子羽护在身后,冷着脸,最后一个走进牢房。 牢房里原有十八个人,几个事不关己,几个看热闹,几个起哄,还有一两个才是真正的狂妄之徒,他们目露淫光盯着温子羽和薛瑾,妄想伺机揩油! 说到底,这世上哪儿有那么多断袖之癖?大多数男人还是喜欢女人的。 “三公子,你想坐那儿?”乌鸦脸在薛瑾耳旁轻声问道,就像是他们刚进客栈挑位置那样。 薛瑾捂着口鼻,一屋抠脚大汉哪儿能好闻?他便指了指门口道:“就坐哪儿,透风,你清理下。” 门口滞留了七八个汉子,如此听来,薛瑾口中“清理”之意一语了然,而能在此蹲牢房的人都有武艺在身,即使紫丸封锁了武力,但他们的血性依在。 “怎么?白面小子,刚来就想充大哥啊?”见一个九尺高的黑衣莽汉从犯人中走出,雷厉风行,血性十足!他话中的意思很简单,只想证明自己才是这间牢房的大哥。 三人行,必有一老大,择其强者而当之,见其弱者而打之。 薛瑾连正眼也不瞧那黑衣莽汉,只冲着乌鸦脸轻吐一句话:“快点,我累了。” 乌鸦脸点了点头,走至门口,对一排排犯人道:“滚。” “滚”就一个字,甚至连语气都不舍得加重,冷冷地,静静地,让人不得不去服从。 好强大的气场! 门口七个犯人,被这一字吓走六个,唯剩一个便是那黑衣莽汉,他自认为天不怕地不怕,却不敢与乌鸦脸正面对视。 大哥不要面子的么?黑衣莽汉咬牙生怒,一指乌鸦脸道:“怎么?你也想充大哥?” “滚。”乌鸦脸再吐一个字,语气寒入骨髓,杀气随之,让众牢房的人皆不由心惊胆战。 黑衣莽汉实在受不住这道杀意,咽了咽口水,自顾退步道:“滚就滚,滚就滚……” 随后乌鸦脸又用脚在牢房内划了一道区域,自己占五成,给犯人们留了五成。犯人们很识相,灰溜溜儿地挪回自己的地盘,那些窥探薛瑾与温子羽的人也不敢再多瞧。 “子羽,狄兄,你们都过来坐。”薛瑾冲温子羽招了招手,自己也坐在牢门前大口大口地透气。 “薛公子这么金贵,实在想不通为何要来这种地方受苦。”温子羽笑着挨并薛瑾坐了下来。 薛瑾笑道:“正是因为做了那笼中的金丝鸟才出来翱翔世界,多见识见识,是不是没什么毛病?” “牢房里有什么好见识的?”温子羽瞧了一眼形如木头般的乌鸦脸,刻意压低了语气道:“你要是没带着这个乌鸦脸,指不定要被人欺负呢。” 薛瑾也瞥了乌鸦脸一眼,露出一种无奈的神色,他欲言,却又止。最后只轻声一叹,黯然伤神。 穷人有穷人的苦,富人有富人的忧,人生百态,形形色色,一笑而过便是。当然,这种大袖揽清风之人少之又少,就是狄云枫也不能做到完全,乌鸦脸也不行。 人若无欲,何故为人? “商囚,去问问这牢里都是些神情情况,特别是阳门所行的手段。”薛瑾又吩咐道。 乌鸦脸睁开眼,迟疑了片刻,神色中似有变动之意,他又敲了敲牢房外的夜色,显然天快亮了。他忽而坚定了神色,冲薛瑾道:“三公子,时候不早了,我们该走了。” 薛瑾皱眉,她瞪着乌鸦脸,质问道:“你说什么?” “我说我们该走了,你也玩耍够了,天亮后还有正事要办,这里有高手看守,留在这里只会涂添麻烦事。”乌鸦脸可是头一次用这种口吻,说这么长的一段话,他态度坚决,不容拒绝。 薛瑾与乌鸦脸的关系十分奇怪,她显然是乌鸦脸的主人,可乌鸦脸动真格时她又有些心悸,此时,她撇过头去,放下架子一改撒泼,撅起嘴道:“想让我走,除非查清楚阳门所行手段,否则我绝不会离开这座牢房。” 乌鸦脸沉声道:“这很简单。”下一刻,他掌间蓄起一股极强内力,见势是想强迫牢门越狱! “商囚你做什么!”薛瑾惊呼。 乌鸦脸冷声道:“你不是想知晓阳门的手段?我去帮你将阳门弟子全都抓来,让你挨个审问。” “我煞费苦心混入牢房,岂能让你用蛮力搅局?”薛瑾生怒,掌蓄一道内力打向乌鸦脸! 他竟真舍得出手! “啪!”的一声,见两道内力猛烈碰撞,外力迸发将牢房门炸了个粉碎!霎时,木屑横飞,满堂恐慌! “好啊,你还敢还手!”薛瑾当真气急,抬起手掌就要再打,一旁的温子羽赶忙将其按耐住,并一个劲儿地冲她使眼色。 商囚站在原地不动声色,一双尖锐的眼睛看向灰尘外的那个人影。 闹了这么大动静,难免会惊动高手。 不一会儿,木屑粉尘落定,显出牢房外的一干守卫,阳门弟子居多,狱卒则占少数。 见一个灰衣中年人站在最前,消瘦,薄唇,目光犀利,最特别是他的背后竟背了一把古琴。 萧里藏剑,琴音藏刀。在真武国,会将乐器当成杀人武器之人,实力一定不容小觑。 灰衣人腰间还挂着一块赤阳令牌,阳门的掌门令也不过是红阳令牌,他能佩戴赤阳,想必身份不会比掌门低到哪儿去。 “方才那一击是我发的。”灰衣人对薛瑾道,语气寒意十分。 “狄兄,不是善茬儿。”温子羽传音道。 “看乌鸦脸怎么做。”狄云枫道。 乌鸦脸依旧是那副死鱼目,看不清意图,但他没有动作,那就证明他真的不会有所动作。也许他想看看薛瑾如何平复自己所闯下的货? 很显然,薛瑾并不是这灰衣人的对手,他也不是个遇强则强之人,故骨子的傲气也不复存在,他三番几次地欲求助乌鸦脸,但乌鸦脸诚心想给其一个教训,不理不睬……最终他紧咬牙关,挺起胸膛冲那灰衣人道:“老子一人做事一人当,不管我这几个朋友的事,你要抓就抓我!” 这时,文士老丁屁颠屁颠儿地跑来,呈上一片书文给灰衣人道:“徐大长老,这就是今夜入住四人的信息。” “听说记名之时还发生了些口角是么?”灰衣人接过书文,瞟了两眼问道。 老丁道:“不错,那闹事之人亦是这个名叫薛瑾之人,他武艺是不俗的。” 灰衣人侧重打量了一番乌鸦脸与薛瑾,疑惑道:“他的武艺不俗,凭你们怎么抓得到?” 狱卒头子上前答道:“是青牛镇的捕头送来的,要不我这就跑青牛镇一趟?” “不必狱头麻烦,不论他有何目的,来了这座刑堂都得给我乖乖束手就擒。” 灰衣人说着,又伸出手指,点了点薛瑾,冷笑道:“听说你最狂,那就让你先来。” 薛瑾心中尚有余悸,她再瞧向乌鸦脸时,乌鸦脸干脆闭眼不管,她咬了咬牙,心里骂道:好个商囚,你若敢来救我,你就是乌龟王八蛋!她心里一横,不劳阳门弟子上前捆绑,自己大摇大摆地走出牢房!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薛瑾……”温子羽欲上前劝说,可说什么也没了用处,他幽怨地瞧着乌鸦脸与狄云枫,二人默不作声,甚至还十分冷静,就像事不关己一般——他干着急,传音道:“狄兄,那灰衣人修为定达天脉,唉……与你抱怨也没用,倒是那乌鸦脸,自己主子被抓走了,怎还是一副死鱼目?” 狄云枫这一夜都未曾表过什么态,他心里早有认知,薛瑾先不论心智如何,但做的却不是坏事,而乌鸦脸这种惊为天人之人,心中做事怎能无数? “我也去。”狄云枫冲着还未走远的灰衣人喊话道。 灰衣人也不由睁开眼,死鱼目中难有一丝欣慰之色。 “哦?倒是个有意思的人,刑堂开设几月来,你是第一个主动要求来尝鲜的,”灰衣人仅瞥了狄云枫一眼,他看得出,狄云枫不是什么高手,连一般实力都算不上,也就没多留意,冲身旁阳门弟子嘱咐一声:“如他所愿。” “狄兄,你……你疯了!”温子羽急得直跺脚! 狄云枫自信满满道:“子羽,这次你勿需与我风雨同舟,就在牢房里等着便是。” “我不——”温子羽话还未完,乌鸦脸则出声打断道:“让他去。”随之,他走近狄云枫,将一道小符印塞进狄云枫手里,并轻声道:“公子若有什么事,掐碎它即可。” 狄云枫斜了一眼手中之物,嘴角微微一翘,点了点头,随着阳门弟子走出牢房。 正文 第一卷 江湖·春秋 第六十三章 是凹不是凸,是阴不是阳 ? “狄兄,你那边如何了?可是炼狱之地?……”温子羽在神识中一连不知多少问,自打狄云枫走出牢门的那一刻起他便没停止过。 狄云枫苦涩道:“子羽,你问这么多也无济于事,再说了,这灰衣人的武力很高,你最好莫用传音与我说话,否则被他发现了,岂不是害了我?” 温子羽再也没了半点儿消息。 薛瑾一路来,目中全是狄云枫大义的模样,尽管无言,欣慰与尊敬也不需要言语形容,她细声呢喃:“原来江湖中真还有这么有情有义之人……” 狄云枫动了动耳廓,他当然听得一清二楚,这一点他倒是不谦虚,他狄云枫,有恩必报,情义为大,对得起每个人,为得起每一个值得之人。 朋友本就少,不珍惜,能干嘛? 生命本就短暂,不珍惜,又能干嘛? …… …… 刑堂西厢未改,依旧是古色古香的厢房模样,这儿的园子里甚至还有花开。 灰衣人先喊人送来两颗紫丸,亲眼见狄云枫与薛瑾服下,随后又以一道巧妙内力封锁了二人七七十四九道穴位,听其道:“此乃华阳心法,封穴之力形如一根根金针,你们若敢冲穴,四十九根金针便会穿刺全身,暴毙身亡!” 薛瑾瞅一对白眼,“切”一声不屑道:“大长老可真看得起我,搞这么多名堂来束缚。你可放心,我不会跑的。” “呵,现在容你嚣张,待会儿用了刑,我还看你嘴不嘴硬!”灰衣人轻蔑着,同阳门弟子将二人打入一件幽暗密室,掩上门前还不忘提醒一句:“再奉劝你们一句,不做挣扎,逆来顺受,若你们是清白的,用刑后还能保住一条命!” “啪!”门被重重地掩上,又听“咔嚓”一声,上了锁。 房屋中的陈设依旧,桌椅床铺,茶几花瓶,字画香炉,孤男寡女。 “我呸!老匹夫,老子把你记下了!”薛瑾依着凳子坐下,倒起一杯茶,刚入口便“噗”的一声吐了出来,嫌恶道:“这是几两银子买的茶?竟这么难喝!” 狄云枫也坐下,到起一杯茶,入口入喉安然无恙,他苦笑道:“薛兄可真是古怪,几两银子的酒都喝得尚好,为何还会嫌弃这几两银子的茶水?” 薛瑾理所当然道:“那是因为与狄兄喝得是敬酒,敬酒再低廉也无价。这茶,是囚禁的茶,是苦茶,臭茶,粪坑里的水都要比这茶好喝!” 狄云枫咽了咽口水,茶还有半杯,他怕是喝不下了。 薛瑾没好气地拍了拍桌子,站起身在房中来回踱步,像是在思绪着什么,拿不定主意。 狄云枫安抚道:“你放心,商囚会来救你的。” “谁要他来救?一天臭着张脸,像个跟屁虫是的,走到哪儿跟到哪儿,是人见了都得退避三分,瘟神!回去后,我非得和父……父亲参他一本!” 薛瑾叉着腰,一口气说了不知多少气话,白净玉面上已怒出了几抹红霞,狄云枫真想将其发簪扯下,让长发披肩,见见他女儿家的模样到底有多标志。 “狄兄。”薛瑾轻唤。 “嗯?怎了?”狄云枫回过神,自己竟瞧得有些痴呆,心想:他若真是个男人,自己是不是也得了断袖之癖? “助我冲穴,以备不时之需。”薛瑾道。 狄云枫即刻皱眉道:“方才灰衣人也说了,冲穴,必死无疑,薛兄还是莫要铤而走险。” 薛瑾紧攥着拳头,咬牙决策道:“无碍,我有十足把握冲破这套华阳内力,但需要你的协助。” 有十足把握还一副犹豫不决的模样,狄云枫可不信,这种会死人的事,即便万分之一的可能也会出现纰漏,万一薛瑾就此命丧他手,那乌鸦脸怎会放过自己? 正当狄云枫犹豫不定之时,薛瑾已走至其跟前,他按着狄云枫的头,又指着自己的胯.下,以一种不容拒绝的口吻道:“狄兄,待会儿我发攻,你用手点我丹田下的入井穴,那样便可将华阳内力引入丹田尘封……可懂?” 狄云枫面皮抽了几下,迟疑道:“你是要我……点你命.根子?” 薛瑾玉面羞红,她撇过头轻声斥责道:“你想哪儿去了?是入井穴!在……命.根子之上,丹田之下,”说到这儿,她似又想到了什么,再郑重发声道:“你可要看准了再下手,否则——” “是这儿么?”狄云枫未等薛瑾说完,先出手一试,入井穴么?他一个习武之人怎晓不得?只是他故意下穴了半寸,刚好戳在薛瑾胯.下。 是凹不是凸,是阴不是阳。 他娘的,果然是个娘们儿! “你……放肆!快将手拿开!”薛瑾言语得有气无力,那抹羞涩红到了耳根。 识破也不说破,反正又没有戳破。狄云枫赶忙抽手,佯装不懂不知,一个劲儿的致歉道:“对不住对不住,我……我不是故意的!” 薛瑾不是个无礼之人,况且羞涩的姑娘脑子都不会太好使,她真信了狄云枫的三言两语,便草草了之道:“罢了,不知者无罪,方才位置往上半寸便是入井穴——我可提醒过你了,下次你若是再敢……再敢犯错,我剁了你的手指!” 狄云枫在心里暗笑了几声,竖起两根手指,对准了薛瑾的入井穴,直言道:“来吧,这次一定找对位置!” 薛瑾也不再玩笑,肃起神色,先稳扎一个马步,双掌与丹田运气,又升至腰间,再与肩同齐,这时她叮嘱道:“狄兄,等我命令。”——她又在双肩骤停几刻,强劲的内力如困兽,周身散发的波动肉眼可察! “狄兄,就是现在!” 狄云枫双指入穴,暗中又渡一道灵力助薛瑾压制华阳内力。入井穴犹如一阵漩涡将华阳内力尽数吸入其中,并封锁至丹田。 薛瑾将齐肩内力冲上天灵,这时,困兽得以出笼,以天灵穴挤压冲击四肢百骸,将微弱的华阳内力一冲而散! “大功告成。”薛瑾说得有气无力,其刚散功冲穴,精神已虚脱,她一头栽倒在狄云枫怀中,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狄云枫转动这眼眸,一种似曾相似的感觉涌入心头,有美人入怀已不是一次两次了。第一次是九天下凡的仙子,第二次则是女扮男装的小姐,第一次霸王硬上弓,第二次……他赶紧摇头打消了自己心中的邪念。 “我没事,我没事,休息片刻便好。”薛瑾也觉得姿势略显暧昧,便挣出狄云枫怀抱,自顾坐上椅子,趴在桌子上抓紧休息起来。 狄云枫为薛瑾倒了一杯茶,随后便抹了抹自己的丹田道:“也不知我能否冲穴成功……” “你必然是不行的。”薛瑾举杯将茶一饮而尽,此刻她却不觉得这茶难喝了。 “为什么?”狄云枫疑惑道。 “你修为不济,你身体也不一样,气门也就不一样,若是点你的入井穴,你会……你会尿不出尿的……” 男人的确比女人要多几样东西,喉结,胡茬儿,命.根子……故男女之间有相辅相成的表现,采阴补阳,以阳渡阴,双修之道亦是道,但诸多人都曲解了这番道义,或许是这个世道男人为尊,只将女人当做晋升的工具与发泄玩物。 “仙子,你可不要沦落了……”狄云枫每每想到这儿,心里就惊恐不已,仙子那么美,仙界那么龌蹉,他怕自己来不及,让人捷足先登了怎么办? “狄兄,你在嘟囔什么呢?”薛瑾扬起头,一杯茶水的功夫竟让她力气恢复了七八分。 “你……无恙了?”狄云枫惊道。 薛瑾嘴角微翘:“你若修到了死脉,恢复也能这么快。” 死脉……似乎连生脉都遥不可及,死脉更是遥遥无期,那所谓的天脉,乃至真武境界,又还要修个几千几万年? “薛兄,你修至死脉,要了多久?”狄云枫突问道。 “一百年。”薛瑾骄傲道。 一百年一定是天才中的天才才能做得到的成果,否则薛瑾也不会这么骄傲了。 狄云枫知晓不能急功近利,可这一百年对于一个在凡间出生并成长的人而言,太漫长了,太漫长了! “寻常人一百年能修至生脉便已经很了不得了,想修到死脉少说也要三百年,况且死脉是第一道衰劫的坎儿,渡不过就会死。在各大江湖门派中,很多人其实都已修至生脉三品,但他们胆怯渡劫,又没有后天的条件,基本上跳入化骨池就是送死。” 经薛瑾这么一说,狄云枫想起了白秀安曾提及过的相关言论,白秀安有生脉三品,却迟迟不敢渡那衰劫。 “何为衰劫?” 薛瑾惊讶道:“你连衰劫都不知,怎么出来跑江湖?” 狄云枫无奈道:“我资质差,生脉都没想过能突破,哪儿管什么死脉,衰劫……” 薛瑾摇头否认道:“非也非也,修武又不是修仙,资质差点也无妨,就看你够不够吃苦了。” 狄云枫看薛瑾这细皮嫩肉的模样,若是没记错她还是个使刀之人,可她这一双小手儿白皙光滑,一个刀茧都瞧不见,怎么都不像是吃过苦头之人。 当然,薛瑾能将乌鸦脸这种高手当做下人,百年突破死脉也算不上什么难事了。 比穷也莫比富,贫穷会限制人的想象,富有会超越想象。 正文 第一卷 江湖·春秋 第六十四章 阵法 ? “衰劫,又唤作第一衰劫,乃天人五衰中的第一劫,为天脉过度死脉中的门槛。亦是步入真武境前唯一一个衰劫。天人后四个衰劫只会在步入真武境后才会出现。真武境对于我而言都是十分遥远的,更莫说你了,”薛瑾又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稍有愧疚道:“狄兄,你莫介意,但我说得是实话。” “我……可以理解。”狄云枫撇了撇嘴,可就此被人否定,心里怎都不是滋味儿。 薛瑾尴尬地笑了笑,赔礼道:“要是狄兄以后有幸能达生脉三品,我一定倾尽全力祝你渡劫。” 狄云枫点了点头,心里知,人脉突破都不知何期,生脉三品又该是怎样一个梦想?想都不曾想过。 这时,一道晨曦滤窗而入,朝阳斜上山头,不知不觉,五更天都过了。 “该死!滤窗的曙光都这般明亮,那外头朝阳必然似火红烧。还说来崂山看日出日落,却被关在这个鸟地方!” 薛瑾的骂咧声才刚一落下,门外便响起了一阵开锁的声音,终于要上刑了么? 门开。 晨曦率先钻了进来,天然的光亮总是要明媚刺眼一些,门口站有五人,他们背着光,瞧不清模样。 门关。 五人已走进房中,从他们腰间悬挂的令牌来看都是阳门弟子,但奇怪的是,灰衣长老却并不在五人当中。 狄云枫留意了一番令牌的颜色,墨色令牌,想当初他与温子羽一同上崂山,纵观阳门弟子,却不见有墨色令牌出现——当下只有两种可能:一,这五人并不是阳门弟子,二,这五人是阳门中不可告人的阴暗存在。 世家与山门中,有明亦有暗,明面上杀不了的人便会出动暗部解决,阳门这种大山门会整编出一个秘密组织也不足为奇,毕竟黄琛之死已不算小事。 这五个阳门弟子面容死板,阴气沉沉,正符合常年累月地下活动的形象,是暗部组织,错不了的。 “你们想干什么?!”薛瑾在临阵时竟有了几分胆怯。 五人皆不多言,各自散开站位,将狄云枫与薛瑾围困其中。又听他们掐诀念咒,同时掌心朝天,各散出一道青光相连,霎时,一道灵光结界从天而降,犹如牢笼般将狄云枫与薛瑾困入其中! 这几道气息狄云枫再熟悉不过,很显然这五人是修仙者,不过他们修为皆不高,仅刚刚筑基,也许正因如此,他们才需要合力编织阵法。 狄云枫露出一抹自信的微笑,自己虽是个半吊子修仙者,但这五个人连结个阵法都要合力施展,秒杀他们还不是轻而易举? 薛瑾则气得暴跳如雷,她以浑拳掌不断地轰击着青光结界,边大骂道:“我呸!不亲眼所见还真不知道,堂堂瀛洲第一山门,竟用修仙之人的拙略手段来逼人招供,说出去可真叫人羞耻!” 这套阵法的针对性很强,以五点相连,相互调节抗压,薛瑾打在结界上的每一拳都显得软弱无力,即使结界稍有形变,但不过片刻便会恢复。 “薛兄,莫浪费力气了,这是阵法,巧妙之处就在于四两拨千斤,是专门针对武修的。”狄云枫拉回破阵的薛瑾道。 “那如何?难道要我束手就擒不成?”薛瑾咬牙不甘道,她刚冲穴不久,又以全力破阵,此刻气力也有了渐渐衰竭的迹象。 狄云枫曾粗略的将粗储物袋中那本《四象阵法》看过一变,可知,再完美的阵法都会存在瑕疵缺点,书中称之为‘阵眼’。眼前五人所施阵法遵循的是柔克刚之理,想要破解,还需无相无形之物。 何为无相无形之物? 风。 风无相无形,变幻莫测,无孔不入,乃世上最柔最不规则之物。 破这个阵法很简单,只要掐碎一张风符咒即可。可是当着薛瑾的面儿狄云枫也不好施展法术,这才是他最为顾忌之事……薛瑾好像也对修仙之人存有偏见。 “商囚,商囚!你快来救我!” 薛瑾终于放下她那乖张的脾气,高声呼喊乌鸦脸的名字,但这阵法早已将内外隔绝,任凭她叫破喉咙也毫无用处,她开始懊恼道:“真是,关键时刻总见不着人,回去还要在掺他一本!可是……可是还有机会回去么?”她咬着唇,露出一抹玩耍尽兴后的疲惫,她又撇头瞧着狄云枫,闪烁着让人哭笑不得的可怜目光,问道:“狄兄,我们该怎么办……” 狄云枫笑着摇了摇头道:“你现在知道害怕啦?当初可不是信誓旦旦,要身闯龙潭虎穴么?”说着他将乌鸦脸曾给的那枚传音符取了出来,在薛瑾面前晃了晃,轻责道:“四海八荒,乱世江湖,哪儿能是有钱有权就能掌控得了的?你瞧瞧那黄琛,身边高手如云,还不是被人杀了?” 薛瑾偏过头,嘴里嘟囔道:“这些话听得我耳根子都生茧了……” “啪”狄云枫一把将传音符掐碎。 隔了几息,商囚的身形也不曾见来。 狄云枫又想以神识传音给温子羽,可神识才至结界边儿上便被挡了回来,他轻声一叹,撒去手中的符咒残渣,如此看来,想靠别人来救是不太可能了。 “完了完了,连令符都发不出去……老头子的令牌又没带在身上,这下可怎么办,怎么办……” 薛瑾急得像是热锅上的蚂蚁。 这时,界外五人纷纷收回灵力,阵法没了灵力加持依旧栩栩如生,显然,困界已大功告成。 狄云枫紧皱眉头,下意识将薛瑾护在身后,若他猜得不错,这五人要使用搜神术了。 搜神之术,在《大衍真经》中有所提及,以神识侵入他人脑内,探查,读取,杀害,吞噬,夺舍……系精神类的招数。用此招来拷问敌人,获取情报,屡试不爽。 唉,武修虽实力强悍,但与多种变样的灵修对比,前期多少都要吃些亏的,仅一个针对的阵法与搜神之术,可逼得一位死脉高手束手无策…… 狄云枫瞥了身旁惊恐的薛瑾,心里道一句:对不住了。趁薛瑾不注意,一掌拍在她后颈,将其打晕过去。 “小子,你以为打晕她我等的搜神术就起不了作用么?” 界外五人将神识聚成两股,透入阵法之中,妄想以天灵为入口对狄云枫与薛瑾进行搜神! 狄云枫沉着脸色,不到万不得已他是不愿以灵力出手,他若出手,这五人必定晓得他也是灵修,为避免后患他必须将这五人斩超除根,可若是将这五人杀了,事后必定会引起怀疑——“唉……”他无奈一叹,心里也曾有过一丝后悔:早知道就听子羽的话,在酒馆里好生呆着了…… 可没有冒险,何来故事与乐子? 狄云枫已从储物袋中取出一张风符咒,不论如何先将这阵法破除再说,而在他就要掐碎符咒刹那——“啪!”的一声,房门被人一脚踹开! 透入的光亮闪得人睁不开眼,五人的神识就此阻断,他们就像是蝙蝠一样见不得光,抱着眼睛在地上痛苦哀嚎打滚儿。 可见,两人站在门口,背着光依旧瞧不出他们的模样,但有一双死鱼目,足矣。 五人倒地,阵法也显得摇摇欲坠,“狄兄,我们来救你们了!”温子羽冲进屋中,一拳便将结界打成了点点星光。 “狄兄,你没事吧?”温子羽捧着狄云枫,上下打量了好几遍,眼睛里都急出了泪花儿,他又用神识传音道:“我见你去了那么久,又探不到你的气息,甚至还有其他灵力介入,我便晓得你们出事了。刚开始那乌鸦脸还不来,我都好生气了……” 狄云枫将风符咒收好,欣慰地笑了笑,指着身后一旁的薛瑾道:“我没事,但薛兄好像冲穴力竭,晕了过去。” 乌鸦脸走进屋中,用异样的目光瞥了狄云枫一眼,他来到薛瑾跟前,双指一点其眉心,下一刻薛瑾干呛了两口气,睁眼醒来。 “商囚……”薛瑾眨了眨眼,消去朦胧之意,看见乌鸦脸后眼中闪过一丝欣喜,但随后便怒目道:“商囚,为何叫你来救时你不来?回去我就参你一本书,哦不,是两本!一本不听命令,一本玩忽职守!” 乌鸦脸道:“随意。”便往屋外走去。 “麻烦来了。”狄云枫跟了上去。 温子羽摇了摇头,将薛瑾从地上扶起,叹道:“薛公子,你说外头是不是你惹来的麻烦?” “我看他们才有麻烦呢!堂堂阳门,私设暗部组织,聚集修士用龌蹉手段挖人脑壳,哼,完蛋了他们!” 薛瑾扯着温子羽,往屋外走去:“子羽,走,我们也出去看戏!” 正文 第一卷 江湖·春秋 第六十五章 御史大人原来是她 ? 今早的刑堂可热闹得很,在西厢小院儿,不论阳门弟子,还是官府当差,甚至连先前守卫黄琛的四大高手也出现在其中,悉数起来不下一百人,他们气势汹汹,手持兵器,守在房屋门口,正等着狄云枫一行人出来。 商囚走出房间,一双眼睛毫无波动,他扫视了院儿里众人,摇了摇头也不说话。 灰衣人领着阳门弟子站在最前,他身后的古琴已卸下改作手持,看着架势今日是绝不会放人离开了,听他讥笑道:“抓捕了好几个月,终于等到了一条大鱼,这下老子可不管你们是不是凶手,一并打包送上京去!” 薛瑾从屋中走出,傲着神色道:“徐长老,阳门私设暗部培养修士,并滥用手段坑害犯人,此乃大逆不道之举,要满门抄斩地呀。” 徐长老面皮一抽,隐隐含怒,他冷声道:“非常时期用非常手段,此事连瀛洲令刘大人都准行,你这臭小子算哪根葱,竟来我阳门指指点点?” “你!” 薛瑾气得火冒三丈,当即喊话乌鸦脸道:“商囚,我令你将他们全都杀了!” 乌鸦脸眉头微皱,冲薛瑾道:“三公子你可要考虑清楚,若我真的将他们杀了,挑起一些棘手的麻烦,老爷怪罪下来,你抗,我不抗。” 薛瑾挺起胸膛,下巴扬得老高,鼓足了腮帮子,道:“我抗又如何?难道老爷子还敢杀了我不成?” 乌鸦脸眼睛弯弯,似笑非笑:“杀了你倒不会,只不过你回去之后,就再也别想出宅子了。” “啊?那岂不是生不如死……”薛瑾低下头,嚣张的气势一去不返,只能摆摆手道:“那你看着办吧,但是他们敢囚禁我,你得给他们点苦头尝尝。” 乌鸦脸点了点头。 二人自顾对话,根本就未将小院中一百余人放在眼里,这般态度更盛了众人的怒气,特别是徐长老,他已将古琴横在空中,拉出五根弦,双手起势,轻蔑道:“老夫倒要看看你们究竟有多狂妄!” 言毕,一缕琴声破瓦,一曲肝肠断! 注入极强内力的琴音就似一把把锋刃,杀人无形,势如破竹! 徐长老这一出手,就是奔着杀人去的! 乌鸦脸轻哼一声,隔空出掌打出一道极强内力,同样是无形的对抗,乌鸦脸这一击却迫得空气动荡,本是无形的内力亦化作肉眼可见的波动! 音刀与波动相拼,巨大的冲击挤压空气,生起一阵强劲罡风,卷得厢房砖瓦横飞,人若是不留神站住脚,还真得被吹飞! “竟没想到刑堂还会出现你这样的高手,你混入刑堂究竟有何目的?”徐长老沉下面容道。 乌鸦脸不做回答,见他背过一只手,仅伸出一只手,冲着徐长老挑衅道:“一手,一招,让你一生难忘。” 好狂妄的口气! 众目睽睽下,徐长老岂能不要面子?他怒吼一声:“狂妄之徒,今日老夫若不杀你,愧为阳门大长老!”——他将横着的古琴放竖,摆出一副弹琵琶的姿势,蓄起全身功力,迫使天昏地暗,五指拨弦,只听五道音律同时炸响,变化成一只金色箭羽直穿乌鸦脸! 乌鸦脸锁眉紧颜,哪里还有原先那般懒散的态度?他认真的神色坚毅阳刚,不得说他还真有几分俊俏!又听他大“喝”一声!昂首挺胸,跨步稳扎,整个都高大健壮了一圈!一股红色的气息全身包裹,黑瞳化作红瞳,犹如一尊武神傲视着院儿里众人! 狄云枫见过这种形态,魏将军一人大战仙魔二修便是化神金影战神,若猜得不错,这乌鸦脸应该不属凡人,修为早已突破天脉到达真武境界! 乌鸦脸甚至还未出手,光是发飙的气势便将徐长老弹出的那根金箭冲散! “砰砰砰砰砰!”古琴五根弦,具断! “你……你竟……竟是武极!” 徐长老惊得古琴都险些抱不稳,几步踉跄摔倒在地,瞠目结舌地望着乌鸦脸,惊恐,敬畏,汗如雨下! “三公子不要我杀你们,却没说不让你们疼痛。”乌鸦脸冷冷地望着院里众人,高举着拳头,就要施罚,但这时,四道人影闪至其跟前,乍得一看,果真是黄琛身旁的四大高手! 四大高手皆阴沉着脸,他们面对乌鸦脸并不见恐惧,见一个背着双钩的白发中年人走上前,冲乌鸦脸抱拳略施一礼,冷声道:“这位侠士不该来阻碍刑堂执法,请离开。” 乌鸦脸扫视了一眼四大高手,冷笑道:“黄琛聘请百里家‘风林火山’四大内堂护卫来做内卫,又买通江湖数百太保做保镖,还有瀛洲令当差护送,事前出行,万全之策想了九千九百九十九,但可笑的是,竟无声无息死在戒备重重的阳门之内。” 他睥睨着院落众人,问道:“为什么?” “你既知晓我们乃百里家——”白发中年人本想借百里家的威名挫败乌鸦脸,谁知他话才刚说一半,乌鸦脸便一拳打出道狂风!狂风席卷,将四大高手连同满院众人都击倒在地,纷纷吐血,具受内伤! 乌鸦脸收起威势,又改一副死鱼目,沉稳低调又慵懒,他回首冲薛瑾微微一礼,问道:“三公子,这样你可满意了?” 薛瑾点了点头,瞧向狄云枫与温子羽问:“子羽,狄兄,你们满不满意?现在他们都动弹不得了,若是有不满意的人,尽管上去教训,全算我的!” 狄云枫与温子羽相视一眼,各自摇了摇头,示意没有。 “狄兄,你果然说得没错,跟着薛瑾和这乌鸦脸……哦不,以后可不能叫他乌鸦脸了,跟着他们果真有搞头!”温子羽心头的兴奋宛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特别是对乌鸦脸,眼中满是敬佩之情。 狄云枫虽也感惊讶,但他见过更厉害的武修,所以再看商囚的架势也不足为奇。 “子羽,难道你变心了么?”狄云枫笑着打趣道。 “去你的,没正经!”温子羽瞪了狄云枫一眼,又拉过薛瑾道:“薛公子,我看咱们还是快走吧,这里毕竟是崂山脚下,闹了这么大的动静,阳门很快便会察觉的。” “走?可没走的,阳门私设暗部之罪我还没问他呢!” 薛瑾暂撇开温子羽的手,大步走进小院,竖了竖标志的秀发,清了清嗓子,大声道:“事到如今,我也不再隐瞒身份,不错,我便是皇上钦点前来彻查黄琛一死的御史大人!” 薛瑾这话说得相当没有气势,但乌鸦脸又往他身边一站,气场与姿态又瞬间高了几分! 全场众人无一不惊! 狄云枫搡了搡发愣的温子羽,轻声道:“怎么样子羽?信我的话,没错儿吧?” 没错,能攀附一个朝廷大官,不论是今后的狭途,或是仕途,坦坦荡荡,一片光明。 温子羽瞧着狄云枫,眼中闪烁着点点泪光,他来真武国六十年一事无成,现在跟着狄云枫六个月便混得风生水起。想起以往的风餐露宿,他不由攥起拳头捶打狄云枫:“你怎么才出现?” 狄云枫淡然一笑道:“出现得早,不如出现的巧,现在你可以信得过我了?现在你可承认自己是女人了?” 温子羽撇着嘴:“即使是女人我也不承认。我若变成女人来到你面前,也许你看我的态度就变了,万一你哪一天兽性大发怎么办?……所以我还是男人,咱们是好兄弟。” “咿……啧啧,说得我浑身起鸡皮疙瘩,”狄云枫搓了搓臂膀,又指着院落中央那胜似绝代天骄的薛瑾道:“不知你看出来没,她也是个女人。” “从第一眼见她起我便知晓她是女扮男装的,不论是故作浑厚的嗓音还是故意遮掩的后颈,身段儿,态度,仪容仪表,她是女人,板上钉钉!” “不论是在凡间还是在真武国,每个行走江湖的女人都是以男儿身露面,也不知为何。” “我不敢说世道,但江湖中一定是男尊女卑的。当然这是我所承认的,亦是大家公认的,女人在先天条件上就比不过男人,更别说女人的优柔寡断与感性。江湖,无非是在刀口上舔血,人吃人的地方,若做事犹豫不决是绝对活不长的。” 温子羽言语至此,轻轻地抚了抚自己的脸,露出一丝形影拙见的痛苦,又黯然伤神道:“长得太美,其实也是一种错……” “事实上一个人若长得美,是男是女已经完全不重要了,呵呵……” 狄云枫在笑,温子羽却没有笑。 狄云枫见温子羽不感冒这个笑话,也收起笑,沉默了好久,轻声问道:“子羽你被男人伤害过?” 温子羽摇了摇头,轻叹道:“你可不要想歪了,我只是见过太多可怜的女人被玩弄后抛弃,所以才发誓以后要做一个男人。” 狄云枫喃喃道:“她算不算是个被我抛弃的女人……?” “狄兄你还抛弃过女人?!”温子羽横眉冷对,下一刻便换成了怒容。 狄云枫赶忙摆手,语无伦次道:“这……这个,算不上抛弃,明明是她抛弃了我才对……” “她便是你每次喝醉后口中的那个‘仙子’?” “我有么?”狄云枫苦涩道,酒后吐真言,梦呓道心扉,看来自己真的相思入骨了。 …… …… “你们两个也莫要在那里说小话了,也过来给大家认识认识,我薛瑾的朋友,也不能是一般人!” 薛瑾冲狄云枫与温子羽招呼道。 院子里那一百来号人皆毕恭毕敬地站在薛瑾跟前,狱卒头子将几人的武器都送了回来,徐长老也亲自搬来太椅让薛瑾入座,点头哈腰的把好话说尽。 “得了得了,你们阳门的肮脏破事我也懒得去管,老子这次来目的有两个:一是为了调查朝廷命官黄琛无辜暴毙,二是北方战事在即,特来瀛洲招兵买马,那黄琛是死在你们阳门,阳门又属瀛洲,所以此番不论是瀛洲还是阳门都必须得多出些弟子参军。” 薛瑾挑了挑眉梢,揪过徐长老的领口,放话道:“徐长老,麻烦你去阳门通告一声,就说御史大人亲临大驾,要阳门全门弟子依次站在天梯上迎接,”她顿了顿,又问道:“对了徐长老,你们阳门修得最好的琼楼玉宇是什么?” 徐长老恭敬,如实答道:“阳门最巍峨的宝殿当属掌门所居的‘同心殿’,穿云望日,玉宇琼楼,披星戴月,只手触天。” 薛瑾撇着嘴,边抚着下巴边道:“听起来倒是个不错的观景楼,那烦你再去告诉你们掌门,说我就要住哪儿,叫他给我挪窝。” “这……” “嗯?”薛瑾瞪大双目将“嗯”字拉得老长,态度不容拒绝。 徐长老赶忙奉承道:“好好好,一切都依大人的,一切都依大人的……” 薛瑾这才深吸一口气,翘起二郎腿,边享受秋日暖阳边感慨道:“说句实话,黄琛之死我看也就那样,查还是要彻查,但本官来阳门更注重的是招兵一事,所以可能要在阳门耍上个小半年,你们得伺候好了,懂否?” “只要大人不计阳门之过,大人要做的一切阳门皆会积极配合,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去吧去吧,可莫让我久等了。”薛瑾不耐烦地摆了摆手。 “老朽告退。”徐长老一路弓腰颔首,直到退出西厢才敢直起身子乘风离去。 狄云枫与温子羽在一旁,等薛瑾问完话,才上前拱手并同口同声道:“见过薛大人。” “你们快起,你们快起,”薛瑾赶忙将二人扶起,嘴里还抱怨道:“你们陪我深入虎穴,以真心待我,我还以为你们不再见外,谁知你们却来礼拜我……你们是不是不拿我薛瑾当朋友?!” 狄云枫与温子羽相视一笑,他们早已用传音将接下来的打算商讨了一遍,听狄云枫不客气道:“我和子羽也想去阳门摘星星,不知道薛兄愿不愿意带我们一起?” 正文 第一卷 江湖·春秋 第六十六章 京城里来的官队 ? 薛瑾一拍大腿,欣喜万分道:“不要你们说,我也要留你们一同来陪我作伴,那‘同心殿’我一个人住不得憋死?” “子羽,成了。”狄云枫给之一个宠溺的眼神,传音道。 “起先我想能在阳门当个杂役弟子就已心满意足,现在却与朝廷命官称兄道弟,住在同心宝殿,白日里看朝起夕落,黑夜里观日月星辰,有事没事还可随阳门弟子一起修行,指不定我那止步不前的三品人脉修为就突破了……对了狄兄,你说那阳门弟子都是咋修行的?会不会想咱人间一样,炒火沙炼掌,撞洪钟炼铁头功……” “子羽,你也就只有这点出息了。” “哼,那你想如何?” “战真武江湖沙场,踏仙魔琼楼玉宇,屠妖道魍魉邪龙,乱恶鬼地狱轮回……上道儿!” “你怕是脑子糊涂了吧?” “所以你即使男扮女装几十年,但终究还是个娘们儿,怎懂男子汉大丈夫的胸径?你往后只管跟着我,少不了你的好处。” …… …… 崂山镇早被黄琛之死闹得满镇风雨,平日里的风声紧,人们除了日常干活之外就再也没有多讨乐子,但今日却不同了,镇子从头到尾人声鼎沸,各家各户都跑到大街上看“稀奇。” “白衣老头儿骑珍兽,带刀侍卫身前游,黄鹂丫头戴花环,真武大旗高高挂,御史大人却不见影,咦?御史大人又去了哪儿?” 垂髫小儿编歌谣,乡亲父老看热闹。 京城来的官队就是气派,不同于黄琛进镇子里的指指点点,人们更欢迎御史大人,只因黄琛的队伍里都是佩凶器的杀神,让人瞧了都感到害怕,而御史大人的队伍,有上古珍兽开路,有娇美可人的丫鬟点灯引路,又气宇轩昂的真武将士保镖,既惹人眼球还叫人敬佩,深受百姓爱戴。 不知不觉,御史大人的队伍便在全镇人们的簇拥下来到刑堂门口。薛瑾叉着腰站在门口,乌鸦脸在左,狄云枫温子羽在右,狱卒与阳门弟子分道两旁,毕恭毕敬地候着来宾。 “哇,好大的架势,狄兄你快瞧,那……那是珍兽!是珍兽!”温子羽难掩心头激动,一个劲儿地扯着狄云枫让他看。 珍兽似虎豹,透体呈金黄之色,有三丈之高,一双厉眼藐视天下,煞有几分王者风范! 狄云枫挠了挠头:“不就是倍化的野兽么,何故称其珍兽?” “野兽?狄兄你莫说笑了,闻说当年西南异兽部落与真武国爆发冲突,真武大帝携三千珍兽一举杀入异兽老巢,平战乱,斩兽王,建城邦,划实界,一曲曲史诗高歌都有此兽的影子。自那时起,珍兽便成了真武国的象征,并与魏将军的‘永武万战军’一齐被称为真武国的两大护国力量!” 狄云枫耸了耸肩道:“它还不是被人骑着走。” 温子羽白了狄云枫一眼:“狄兄你又说笑了,珍兽不普通,能骑上它的人又岂会是普通的?就像咱们先前乘坐过的大鹏鸟,它们都是仙门世家从异兽国度收回,饲养,训练,成长之后都是认主的。” 狄云枫抬手指了指那兽背上的白发老者道:“你的意思是说那老头儿很厉害了?” 温子羽赶忙拍下狄云枫那不无礼貌的手,斥责道:“狄兄,那人可不能随便指,搞不好他比薛瑾的来头还大呢,你就当看戏好不好?咱真惹不起这些人……” 狄云枫轻“切”了一声,他这辈子最不服的便是以身份地位来压人,在人家他可杀过不少位高权重的贪官。他摸了摸自己储物袋里的仙魔令,御史大人身为朝廷命官,也许可以替他将仙魔令传给真武皇帝,可转念又想到薛瑾性子乖张,乌鸦脸又深不可测,这白发老人也未了解清楚,仙魔令可是魏将军拼了老命换回的东西,保险起见,还是得亲手交给真武皇帝才行。 想到这儿,狄云枫将仙魔令又收入储物袋,真武皇都他一定是会去走一遭,那时再想法子进见皇帝,说不定真武皇帝见自己‘完璧归赵’赏个万金家业,谋个一官半职也说不准嘞…… “三公子……哎哟,你可吓死老夫了,不是说好在青牛镇口等候么?怎又出现在崂山脚下了?” 白发老者年过花甲,眉须皆白,一展白衫不似武,更像是下凡的老神仙。他虽瞧起来神圣庄严,但这么一句“哎哟”却又显得和蔼可亲,丝毫也瞧不见官架子。 他拉过薛瑾,从头到尾、从前到后,仔仔细细地打量了一番,在确认薛瑾无碍后才长吁一口气:“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薛瑾则冲着白发老者挤眉弄眼道:“老头儿,我看你刚才坐在喵喵身上很神气嘛,哪儿有一点儿担心我的意思?” “这……”白发老者一时语塞,一旁的商囚却皱眉,稍稍责备薛瑾道:“三公子,关前辈是你的老师,怎能如此目无尊长?” 薛瑾斜了乌鸦脸一眼,没好气道:“商囚,你跟来虽很烦人,但关键时刻还能出手保我安危。但这老头儿,都半截身子入土了,一路颠簸长途跋涉,万一把他那把老骨头整散架了,我可担当不起,”她轻嗤一声朝那珍兽跑去。 商囚欲动怒,可又怎敢怒?只能幽幽一叹,容忍了薛瑾的刁蛮,自顾冲白发老者恭敬道:“关前辈,您这一路辛苦了,若不是公子他任性,唉……” 白发老者却不因薛瑾的冒犯而动怒,反之还露出一丝欣慰,他道:“与其说是我陪三公子出来历练,倒不如说是三公子陪我下瀛洲散散心,再怎么说我也算是阳门半个的长老,临死前来探探友人也好。” 商囚摇头道:“关前辈您说得是什么话,您定还能再活千年,真武国若是没了你,唉……难以想象会变成如何模样。” 白发老者慈祥地笑了笑,谦卑道:“老夫生死,已是命中劫数,我这一把老骨头了,也没本事去渡衰劫。这有时候人活得久了,也觉得累。” 商囚敛着唇不再多言,恭敬地抚着白发老者朝队伍返去。 正文 第一卷 江湖·春秋 第六十七章 刚落地就寿终正寝 ? 薛瑾走至珍兽跟前,张口唤了声“喵喵”——那神圣威严的珍兽竟屈膝跪下,怼着脸蛋儿一个劲地在薛瑾怀中撒娇。 “喵喵”倒是一个很新颖的称呼。 “薛公子能叫百兽之王臣服,在下实在佩服佩服……”温子羽上前,发自内心地敬佩道。 薛瑾抚着珍兽的绒毛,傲然道:“那可不是,喵喵与我同年同月同日生,刚生下来据说才我一半大,现在都长成大姑娘了,”说着,他又拉过温子羽的手道:“子羽,你长得很讨人喜欢,喵喵最喜欢漂亮的人了,它一定能接受你。” 温子羽兴奋得双颊显出一抹红晕,下意拒绝道:“我……就不高攀了,它估计不会喜欢我的……”可她话音才刚落下,喵喵便伸过头来,又舔又蹭,要多亲昵便有多亲昵。 果真长得好看到哪儿都受人欢迎。 狄云枫心里暗誓,日后自己一定要养条珍兽当坐骑,他呢喃:“我长得也不丑,摸一摸该不成问题吧?”可他还为伸出手,一声提醒却响在他耳旁:“我劝你最好莫要去自取其辱,喵喵不喜欢男人。” 狄云枫一回首,恰好碰见往回走来的白发老者与乌鸦脸,他苦笑道:“没想到真武国的珍兽还对性别有偏见,真是闻说未闻。” 商囚冷着死鱼目,瞧了狄云枫一眼,偏头冲身旁的白发老者道:“关前辈,您瞧瞧此人如何?连我也瞧不透他。” 当着一个人的面说“瞧不透他”显然是一种认可的赞扬,商囚可是真武强者,能被认可,已是不易。 白发老人本来漫不经心地眯着眼,但一瞧狄云枫,老花眼瞬时变得囧囧有神,他一把抓过狄云枫右手,对其掌心手相细细研看。 狄云枫则是一头雾水,真武国不是不信神仙命术么?怎还有人会手相看命? “老前辈,你看出了什么?”狄云枫真将此举当做了算命,问道。 白发老人光看着几眼,神态颜色已变了五六道,被狄云枫这么一问,他沉思了片刻才答道:“老夫若再泄露天机,只怕当场就会暴毙而亡,怕说得,怕说得……” “哦?泄露天机便会遭天谴,这迷信想不到老师傅如此智者还会亲信,”狄云枫嘴角微微一翘,又添一句:“我都不信。” “天道无常,武有衰劫,仙有雷劫,鬼有灾劫,妖有变劫,所谓劫难便是天道为阻逆天之物所设下的门槛,然而天有多高,心便有多广,但这世上又能找出几个胜天的修士?”白发老人拍了拍狄云枫的肩膀,语重心长道:“年轻人,人无逆天,终究是天道下的一粒尘埃。老夫自愧是那颗特殊的尘埃,但窥探了天道,一样得遭天道处罚。” 狄云枫受教,冲着白发老人行了个大礼,但直起身后却道:“老前辈,你能和我说这么多,想必是看出了我狄云枫命运的波澜壮阔。恕我直言,您就算不遭天谴也活不太久了,不如就告诉我今后的命运如何,也好让我逆天改命不是?” 听此一言,白发老者身旁商囚的脸色已难看到极致,他目露的凶光,隐含杀气,似在用眼神无声警告狄云枫,莫要得寸进尺! 白发老者却人可地点了点头:“年轻人你说得没错,但我关石老人绝不是贪生怕死之人,有些事,知晓后再去改变往往会引发一系列的连锁反应,我若窥探到天机,哪怕是六界毁灭的天机,该瞒我也会瞒,因为这是天地的规则,不过!” 白发老者突然凑近狄云枫身前,神秘莫测道:“不过今日你我相遇便是缘分,老夫虽不能直接告诉你往后命术,却可让你任挑一件卦术,你想想看,不收你费用的。” 狄云枫心头一怔,下一刻便弓腰赔礼致歉道:“先前是云枫肤浅愚昧,不慎冒犯关前辈,还请赎罪!” 关石老人抚了抚白须,张手间一封无款信出现在掌心,他将信托付给狄云枫道:“你若真要赎罪,就麻烦你替我亲手将这封信交给阳门的太上长老吕寒松。” “关前辈你为何不自己去?况且商囚,薛瑾他们都——”关石老人却摇头打断狄云枫的话,笑道:“我说过,天机不可泄露,年轻人你又想问老夫天机,想害老夫折寿不是?” “晚辈不敢,晚辈不敢……”狄云枫撇了撇嘴,只好将信封揣进怀里,随后他抬头望了一眼天宫,感慨道:“关前辈方才准我算一卦,我也别无所求,只想算算这滚滚红尘里的姻缘。” “姻缘!” 关石老人脸色大变! “怎么了?” 不仅是狄云枫,商囚,薛瑾,温子羽,以及在场的众人都疑惑关石老人的神情。 姻缘难道最无常? “天意,果真是天意!权,财,富,贵,生,老,因,果,物,是,人,非……八卦中千百小卦你不问,你偏偏要问姻缘!好!那老夫就告诉你——” “漫漫黄沙耀星河,九天仙羽下凡来!” “对,对,对!极对!”狄云枫双眼大放异彩! “玲珑仙子赠蝶刀,一己之力屠妖龙?” “对!全对了!关老前辈果真是神人也,神人也!”狄云枫万般激动道。 “春宵一刻值千金,魂牵梦绕踏真武?” “以后呢?我正迷茫,我要听以后!”狄云枫欣喜若狂道。 “九死一生千百转,千百度里再相逢。” 狄云枫可未将那“九死一生”听进去,他知晓的“再相逢”三字要比一切的都来得重要,他心满意足道:“够了够了,我若是与她再相逢,便随之退出江湖,乐山乐水享清福。” 关石老人却紧绷着脸,执意道:“你可别以为你的姻缘就这么结束,这才不过历经了三成,你还有三成与别人的姻缘,又有三成姻缘劫,而最后一成更关乎着——” 关石老人话才至此,晴空中忽而刮过一道别样的清风,他瞠目结舌妄想将最后那一句话说完,可时运已过,时辰已到,他唯有双眼一闭,四脚一蹬,倒地上去,死得突如其来,死得彻彻底底。 “老前辈,还有一成是如何?你快告诉我呀!”狄云枫蹲身在关石老人身旁,试推了两下,见老人不动,即刻阴沉下脸,他颤着手在老人鼻息前探了探,下时脸色惊变,如临大祸! “师傅!” “关前辈!” “哎呀,出大事儿了,当世第一大儒关石老人仙逝了……” 也不知谁这么一嗓子,人群中炸开了过,片刻间流言蜚语四起,说什么“关石智者仙逝崂山,黄琛大人命陨阳门,老天爷降下惩罚,瀛洲就要大祸临头,真武就要改朝换代……” 看热闹可不嫌事多,以讹传讹,一百传千,这样下去怎还了得? “将造谣生事者抓起来,押入刑堂大刑伺候!” 带刀侍卫得令,散开追捕起大肆宣扬的多嘴百姓,百姓们则四处逃窜哀嚎,上一刻热热闹闹,下一刻便鸡飞狗跳,着实不堪。 乌鸦脸一把搡开狄云枫,掌起一道真气打入关石老人体内,妄想以之渡命,可天道杀人,谁人能救? “节哀,关老前辈是寿终正寝的……”狄云枫出言相劝,他心中多少也有些愧疚。 “寿终正寝?”商囚竟单手揪起狄云枫领口,怒斥道:“分明就是你妄揣天意,才害关前辈无寿,你知道关老的死意味如何么?!” 狄云枫紧着眉头,稍有不服气道:“若关老真信天意,那么他遇我,卜卦,仙逝,这一切都是天道的安排,凭什么要怪我?” “那一切的灾祸都是源自于你,我从第一眼见你就晓得你是个不祥之人!”商囚怒上眉头,挥起拳头就欲砸下,温子羽却闪身而过,一把嵌住他臂弯,出声劝阻道:“商囚你勿要冲动,此事横竖都不能只怪在狄兄身上。” 身后的狄云枫却冷笑道:“是天要那老头死,你为何不去与天斗?在我身上泄愤有何本事?” “狂妄之徒!就凭你这番言辞,不论罪过我都要杀你!” 商囚暴呵一声将温子羽震开十丈,铁拳生起一道赤红之光,尽显霸道张扬之色,这要是一拳砸在人身上,再硬朗的身子骨也得化作血沫! 商囚却不是吓唬吓唬狄云枫,浑身气势杀心已起,可就在他拳要落下之时,薛瑾终于开口说话了: “商囚,放过他。” 薛瑾的言语伴有寒意,瞧狄云枫的眼神也没了原有的那种和谐。商囚的拳头最终停在了狄云枫鼻尖前不到一厘之处,他咬了咬牙,撒手推开狄云枫,怒骂道:“臭小子,以你一万条命都抵不过关石老前辈多活一天的!” 狄云枫倍感莫名其妙,他傲着神色环看众人,不屑道:“先前阳门的刘长老说得没错,大官横死,总要有个人冒名顶罪。这老头因命术殆尽便算在我问卦之过,你们也好回去和皇帝交差,说是老人替人算命——噗呲!”话还未完,他自己先忍不住笑出声来,但随即又沉下脸,冷声道:“这种荒唐的事情我觉得天下九成之人都不会信!” 正文 第一卷 江湖·春秋 第六十八章 修他个天地不灭 ? “我并无怪你之意,也相信老师的所作所为,但现在你必须跟我走。” 薛瑾的眼神已变得陌生,目光中甚至还夹带着一丝恐惧,她话音才刚落下,几名侍卫连同商囚便将狄云枫围在中央,情势一目了然。 “薛兄,我看这一定是误会,人老寿终实在正常,你为何要为难狄兄?他不是救过你么?”温子羽在一旁急得团团转,几欲上前阻止都被侍卫给拦了下来。 薛瑾眼中闪过一丝愧疚,可她又瞧了一眼地上安详的关石老人,心里一横,咬牙道:“正因为他与老师的死存有联系我才要抓他返京,此事不同于你我情义,有可能关乎真武国的生死存亡,我绝不能心慈手软!” 狄云枫则传音温子羽道:“子羽,你莫再劝她,毫无用处的。我夜受关石老前辈的启发,打算独自去追逐自己的命运。薛瑾应当不会为难你,以后你就跟着他混,会少吃很多苦。” “狄兄,你说什么胡话,我们不是说好要共同患难的么?再说糟老头子八成是个痴呆,你见过咱凡间那个算命的算准过?你勿要迷信了!” 狄云枫摇了摇头,一把掐碎手中事先备好的瞬移符:“子羽,后会有期。” “狄兄——” 瞬息便止,身化无形,狄云枫就这样凭空消失了,甚至连一丝气息也未留下,温子羽将神识散到了最大未能将其找出。 “他果真是个修仙之人。”商囚冷声道。 “我们早该想到,能让关老师拼死卜卦之人又岂非是常人?”薛瑾轻声一叹,跪倒在关石老人身旁,不经意间两行泪花儿便从她眼角滚落,她后悔道:“原先我还嫌弃老师一把老骨头,现在回想起当时他要出京时的坚决,原来……原来跑这么远就是来送死的!老师……老师,呜呜呜……” 薛瑾宛如个小女娃儿般嚎啕大哭起来。 “公子节哀……”商囚也不知该如何安慰薛瑾,只冲身旁的侍卫道:“不论用什么手段都要将关石前辈仙逝的风声压制下去,再通知瀛洲暗哨,秘密搜捕先前那个逃跑的男人,记住,要抓活的。” “温子羽一听此话,怒火中烧,上前便指着商囚的鼻子大骂道:“乌鸦脸你莫要做得太过分,倘若你敢对狄兄动手,我温子羽绝不放过你!” 商囚却反手扣住温子羽肘腕,再轻轻一撇,只听“咯吱”一声,手骨错位,温子羽疼得撕心裂肺:“说起来要找狄云枫,拿你当诱饵最好不过了,我不信你的惨叫会引不出他!”商囚手上又多用了几分力,温子羽此刻已疼得脸色恰白,豆大般的汗珠从她额间溢出,最终她抵不过疼痛,眼睛一闭,给疼晕了过去。 薛瑾一把接住温子羽,眼神中有万般愧疚,她叹道:“黄琛若不死我便不回以御史身份下瀛洲,那也不会与你们相识相遇,关老师也就不会遇见狄云枫,不遇见狄云枫便不会死……这一切的一切似乎都被上苍安排的妥妥当当……若狄云枫真乃不凡之人,你说他是好是坏呢?” “他是修仙之人,他必定就是个坏人。” “可他义薄云天,为朋友两肋插刀,这样一个铮铮铁骨又怎会是坏人?” “公子不能只看眼前,当放眼整个六界局势再做定夺。自从百年前魏将军只身赴往仙魔界开始,真武与仙魔注定无法和睦相处,仙武大战也在所难免,到那时所有的修仙之人都是的我们的敌人,这一点,相信公子要比我清楚得多。” “我不清楚,我是个纨绔子弟,也不用去懂这些。” 薛瑾抱着温子羽轻轻一跃骑上喵喵,指着崂山宝顶道:“先上阳门再说吧。” …… …… 崂山半腰,一处杂乱的山岗中,见一缕青光闪过,狄云枫显出了身形。 狄云枫刚一落地,双脚发软撑不住身子,没踉跄两步便倒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他又凭着身上最后一丝力气朝一块大石背后爬去,那短短不见三丈的距离,却像是隔了千山万水一般,直至爬至大石后,他已累得连喘气都力不从心了。 四下无人,暂时安全。 从崂山脚下瞬移至半山腰,距离跨度已远远超过狄云枫身体的负荷能力,他这一变法,少不了折寿十年。他苦涩一笑,倘若被抓去又指不定搞出些名堂来,能逃离魔掌,折点阳寿也没什么大不了,只是自己这仙法一出,只怕与薛瑾再也无缘了。 “唉……”狄云枫叹一声无奈,他一向最珍惜友情,可当下却为了立场,为了逃命,不得不放弃与子羽,薛瑾做朋友的机会。他摇了摇头,又接连长叹几口气,待宣泄了情绪后,盘膝坐下。 崂山云雾缭绕,灵气磅礴,正值吐纳养神的好地方。 狄云枫以身体为容器吸收山林精气,魏将军所赠的那滴金血则助他修复机体创伤,体内那颗龙珠甚至都用不上,在短短一刻钟不到,他便已恢复气力。 薛瑾曾嘱咐过要阳门弟子尽数出门迎接,故从崂山脚下一直通阳门山门,成百上千个阳门弟子身居两旁,毕恭毕敬地等着御史大人亲驾。 此刻阳门必定是空空如也的。 狄云枫嘴角微微一翘,取出“凝气珠”含在口中,摇身一变隐去身形,再腾空而起化一阵轻风直上崂山宝顶,其实就在他决定以瞬身术逃走之时便已想好了今后的打算: 自己还得留在阳门一段时间,择一处清净地,将真武的概况与版图全都弄清楚,崂山的灵气充裕,正好助他修灵,阳门又是瀛洲第一大山门,里头定有不少习武之道,这样仙武同修也能提上日程。 关石老人说过,自己历经九死一生总会和爱人相见,对于自己这样一个活在当下的浪子而言,有情人历经磨难得以相会已是最好的归宿,至于那些什么姻缘劫,他坚信,情比金坚,一切劫难都会迎刃而解。 狄云枫绝不是个笨蛋,他明白承认了与爱人相见,那就必须得承认历经九死一生,谁的一生不是跌宕起伏?更何况是真武仙途。 他今后要做的事情还很多,关石老人临终前托付自己要送一封信给阳门太上长老吕寒松,魏将军临终前托付自己将“仙魔令”交给真武皇帝……关石老人演算天机却还是被天道所遣,魏将军英勇无敌一样也为救天下苍生而死,真武第一聪明人与真武第一高手同时都有任务交给自己,可想而知这些任务得有多难。 那便从今日开始,以逆天为目的,修他个长生不死,修他个天地不灭! 人若有本事,走遍天下腰杆儿都是直起的! …… …… 正文 第一卷 江湖·春秋 第六十九章 仙武同修 ? 阳门有十八座外堂山峰,内门则只占九座,十八堂犹如十八护卫,将内门牢牢地呵护其中。 外堂即是帮派,江湖中的纷争与打打杀杀都经外堂之手处理,故外堂弟子杀气颇重,经验老道,不足之处则是本领普通,一般不过武力不过生脉。 除此之外,外门弟子还包揽了守护阳门的重则,来敌若想攻进阳门内门,必定下先过外门的十八守卫峰。在人间的江湖门派中,外门弟子多为杂役小厮,一般都不受重用,到了真武却恰恰相反,外门弟子要通透江湖亦要心系内门,职务之重,可见一斑。 听闻御史大人要亲临阳门,从正午开始阳门的动静就未消停过,掌门丰华早早地领着门中一干长老堂主下山,并按吩咐说的,阳门弟子从宝顶山道依次排排站,毕恭毕敬地迎接御史大人。 崂山主峰不知其高,山路栈道更蜿蜒盘旋,可路程虽长,阳门弟子还真能从峰顶排到山脚,就拿一人相隔一丈来说,没有个万余人也是徘不下来的,更何况阳门中还留有弟子看门——这架势,这气派,这人数,只有多的没有少的! 狄云枫栩栩升仙,一眼看尽了山道阳门众弟子,他们皆未带兵器,又身穿白衫,见男儿血气方刚,女儿落落大方,神采奕奕,豪气万丈,他们犹如一根白色的丝带,缠绕着主峰盘旋而上,与峰间云雾相互依衬,点缀青山绿水,远远望去,嫣然是一副旷世仙境的模样。 不知为何,狄云枫心里头却有些失落,也许是这样的景色太美了,也太近了,他不敢正眼去瞧看,因为他觉得这些美好自己实在很难配上,而就算配得上也很难去把持。 狄云枫一直都很羡慕这些风采依旧的阳门弟子,他即使再坚强也会有落寞之时,而他落寞时便是瞧见别人美好之时,兴许他的命格就是下贱,过不了舒坦的日子,故一直在流浪,一直在流浪。 努力和成功真的没有太大的关系,痛苦与煎熬才是成功最大的原因。 狄云枫嘴角微微一翘,他虽算不上成功,但自认为也算不上失败,即使他心里羡慕别人,他也会感谢老天给了他这样一个坎坷的人生,正因如此,他练就了一身不俗的武艺,磨练了一种钢铁般的意志! 眼前的光景的确美好,但怎好得过他心中的热火朝阳呢?那才是真正的美景,那才是他毕生追求且不放弃的希望! 狄云枫很仔细地留意着阳门的每一个弟子,他看到了左思思,林子方,霍达,秦英兰,却唯独不见白秀安。 白秀安与黄琛的死虽没有太大的瓜葛,但千丝万缕要寻个怪罪的理由,让他来背黑锅再适合不过了,所以阳门唯独不派他来,也是合情合理的。 恰好,狄云枫上阳门首要的目的便是找到白秀安,若他没记错,白秀安还欠他一个承诺。 …… …… 阳门空空如也,仅山门前几个外堂弟子守门,外加一组日常巡逻的门客,拢共算起来门中不过三十余人。 人数稀少,用神识打探起来也方便许多,狄云枫肆无忌惮地穿行在阳门几座山峰之间,阳门高手已全部下去接待御史大人,谁管得了自己?——不过片刻,白秀安的身影便出现在他的神识之中。 “寒锋堂”在外门十八堂中只能算是末梢之流,寒锋堂主白秀安也是众主堂主中唯一一个武力只有生脉之人,不过万事不能只看一方面,白秀安的仁义品德皆受堂众认可,外堂弟子皆认他坐上主堂主之位是实至名归。 这样一个人人敬佩的正人君子,想必他承诺过的事情也绝不会反悔,仅凭这一点,狄云枫便放心大胆地找上了门,可当他走至锋堂门口,里头却传来一阵又一阵的刚烈刀气! 有人在练刀? 狄云枫来了兴趣,欲想进去瞧瞧刀法的变换,可他步子才刚跨过门槛儿,一道刀气却直逼咽喉而来,他只好撤步退回,下一刻抽出蝴蝶.刀,凌空一挥—— “锵!”双刃碰撞,火花四溅!一股强劲的斥力瞬发四方! “反应倒是挺迅速的嘛。”白秀安笑了笑,撤回刀刃。 狄云枫甩了甩发麻的双手,苦涩道:“多亏白堂主手下留情,否则我这虎口就要开裂了。” 白秀安豪气冲天,大笑两声,转身步入寒锋堂,边走边招呼道:“别客气,进来随便坐。” 寒锋堂内十分朴素,若大的院子里仅盆栽几束,还是半死快嫣的那种,院中竟有一张露天石桌,桌下连石凳都不曾修上两个,院子后横着一排排漆木厢房,无巧妙设计,无贴花纸窗,但至少瞧起来干净整洁。 这地方,也只能是随便坐。 好地方!狄云枫暗赞此间格局,能在繁华的阳门中造一处朴素之地,也不失为一种本事,住在此处的主人,也不失有一种情操。 “原先这院子里还是有很多花花草草的,但因我经常练刀的缘故,刀气横生,不慎摧花,久而久之就变成了这种光秃秃的模样。” 白秀安也不知从哪儿找来一个花洒,他悉心浇灌着院儿中那几株快要嫣儿死的盆栽,又叹道:“这几盆海棠花是小师妹特意从北滩时带回来的,送给我后日渐凋零,也真是奇怪,无论我怎么养它都活不成。唉……若是小师妹看到了,又得闹我不珍惜她送的礼物了。” “白堂主一日真是闲情雅致,不是练武就是浇花。”狄云枫坐上石桌,取出一袋子酒,先冲白秀安晃了晃,问道:“你距完美生活,仅差一袋子美酒了,喝不喝?” 白秀安回首赤裸裸地盯着狄云枫手中美酒,他心里肯定是痒痒得不行,可最终他还是不得不摇头拒绝道:“现在阳门全体下山去迎接御史大人,我身为外堂堂主,必须刻意保持清晰的头脑,否则遭遇外人入侵那该如何是好?” “白堂主倒是尽心尽责,”狄云枫拿起酒袋自顾畅饮,待一口气喝足之后,他又扯了两个酒嗝道:“可就算你不喝酒,那个外人也入侵了不是?” 白秀安只顾着浇花,但他心里明白,狄云枫便是那个外人。 狄云枫见其不说话,笑了笑,跳下石桌,边走向盆栽边道:“海棠开四季,本是生于海边的植被,受湿土培育,你用这盆栽限制了它的生长,又把它带到千丈高峰之上,它怎能活得成?” “哦?你有何高见?”白秀安放下手中的花洒,静静地望着狄云枫道。 狄云枫不言,拂袖洒出一片灵力,灵力如零星雨点儿,洒下片刻那嫣下去的花朵儿又抬起了头,生机勃勃。 白秀安却并未感到惊讶,自然也不冷漠,他只是平静道:“你不该来这里。” 狄云枫耸了耸肩:“我无路可去,只能来找你,恰巧你又承诺过帮我在阳门谋上一分小差事。” 白秀安放下花洒,摇头叹道:“帮人也得在原则之上才行,你是修仙之人,我帮不了,也不想害你。你应该知道,修仙之人若再真武被发现,会死得很惨。” 狄云枫认真地瞧着白秀安道:“若不是我的灵法,也许林子方他们都会葬身于北滩,若他们皆死了,我看你自己都不打算活下去,所以间接而言,我用灵法救了你。” 白秀安摇了摇头:“我很想领情,可我不能领情,你有灵法,你可以在江湖中过得很舒坦,没必要来阳门遭罪。” 狄云枫笑了笑,又自顾讲道:“我又用灵法中的隐身术,悄悄地爬上清风殿将黄琛的脖子给抹了,这么算起来,我又救了你一命。” 白秀安终于皱起眉头,“呛”只听一声龙吟,刀出鞘,横在狄云枫脖颈间,他威胁道:“你若现在离开,我便当你没来过,否则休怪我要了你的命!” 狄云枫却从容不迫道:“你是外堂主,该知道黄琛之死,对整个江湖乃至朝廷都没坏处,御史的到来也仅是走个过场,阳门是无忧的。” 白秀安断然不会杀了狄云枫,他将刀收回,夺过狄云枫手中的酒袋,灌下几大口后才窝火道:“就算你做了这么多好事,但你终究是仙界之人,我怎能将你留在阳门呢?” 狄云枫摇头道:“我不是仙界的人。” 白秀安直言道:“但你也绝对不是真武界的人。” 狄云枫如实道:“我是人间来的。” “你是……凡人?”白秀安一语否认:“不可能!凡人怎么可能会灵法?况且凡间与真武所隔几片汪洋,你一个肉体凡胎怎可能渡得过来?” “所以你对凡间一无所知。” 狄云枫伸开双手,左手化一道灵力,右手聚一道内力,他又将双手合十,灵力与内力相互融合交织,最后竟从他手心中飞出一只紫色的蝴蝶。 翩翩蝴蝶,直上青天。 “仙武同修!”白秀安惊得目瞪口呆。 狄云枫目送着努力飞翔的蝴蝶,淡淡道:“越渺小的存在便越顽强,在不堪入目蝼蚁中,总会有惊芒问世,破茧成蝶——我可以很明确的告诉你,虽然蝶变之人万中无一,但他们只要一出现,必让天翻地覆,六界抖擞!” 正文 第一卷 江湖·春秋 第七十章 夜探藏书阁 ? 白秀安就此对狄云枫刮目相看,在几番思量下,终于决定将狄云枫纳为寒锋堂的一名外门弟子。 事实上,寒锋堂已经没有堂众了。从黄聪死讯传到阳门之后,寒锋堂就被整体改编,怕的就是黄琛一怒之下发连坐之罪。但谁也没有料到黄琛造访阳门的当天晚上就遭人暗杀,白秀安顺理成章地回到了阳门,但他与黄琛之死总挨着边儿,寒锋堂更不可能在风口浪尖上重建,故整座堂院才会如此空旷寂寥。 是夜,狄云枫正躺在屋顶看星星。 天霜北斗,寒气冲牛。冬天的月亮仿佛受了伤,惨白惨白的,月色也无秋月那般温柔,反之要残酷一些。星星倒还是那么明亮,只不过却少了许多。 入冬了。 狄云枫枕了枕头,放下如常思念后,他又在深沉思考着一件很重要的事: 真武的冬天会不会下雪? 三月的清风,六月的大雨,九月的落叶,冬月的飘雪。 一年四季所蕴含的意义十分明了,从新生再到茂盛,枯萎凋零,直至沉寂。 雪,大多数扮演着一个送葬者的身份,它埋葬了整个秋季蕴含的悲意。 雪,大多是殇的。至少狄云枫这么认为,目前这么认为。如果他能和爱人重逢,也许这雪就是浪漫无比的。 世上有很多人都被一些不得已的事情所蹉跎,已至离别,擦肩而过,相见却不相恋。 天下有情人终成眷属的事情真的很少很少,能雪中一起白头的人也很少很少。 雪,从来不是让人赏的。 因为它落在掌心,会化。 狄云枫每年都会期盼下雪,但在他西南老家那边是不会下雪的,所以他一到冬天就会去最北方看雪。一般到了冬天,北方黑道上儿的价格就会翻倍,去那里杀人,很搞钱。 “喂,在想什么呢,我都站在底下老半天了你却瞧都不瞧我一眼。” 白秀安站在院中,他手里还提着两套白衣裳,外加一块檀木雕刻的“阳门”令牌。 狄云枫瞥了白秀安一眼,邀请道:“上来看星星。” “我没那个闲情雅致。”白秀安将衣裳搁在石桌上便要转身离去。 “你去哪儿?”狄云枫坐起身问道。 白秀安道:“御史大人上崂山,掌门设宴,除阳门普通弟子之外,堂主长老皆要入席。” 狄云枫纳闷道:“关石老人不是死了?你们竟还设宴,接死人么?” “关石老人?何意?”白秀安反问道。 狄云枫眯了眯眼睛,心里暗道:看来朝廷的消息封锁得相当隐秘,竟连阳门都被蒙在鼓里,亏这阳门还号称瀛洲第一大山门,这么点情报都拿捏不准……他跳下房顶,三下五除二换好弟子服饰,佩好腰牌,乍得一看还真像是个名门正派弟子。他笑了笑:“能带我一起去么?” “不行。”白秀安回答得坚决果断。 “那今晚我总不能待在寒锋堂数星星,我一定要去阳门外走一走,去拿一些自己想要的东西,譬如……”狄云枫顿了顿,狡黠地望着阳门内殿的方向:“譬如一些武功秘籍。” 白秀安皱了皱眉,抿了抿嘴,取下自己的堂主令牌丢给狄云枫:“真武世界没有武功秘籍,只有内力心法。我这块令牌虽看不全阳门的宝典,但作用至少比你的腰牌要大一些,”他又瞥了狄云枫一眼,告诫道:“可别捅出什么篓子了,否则我也帮不了你。”话毕,转身离去。 狄云枫接过令牌,点了点头笑了笑,揣进怀里,目送白秀安离去。或许这就是君子之间的默契,无需多言,信任彼此。 今夜阳门中的高手皆已受邀赴宴,去内门瞧瞧应该不会出现什么太大的意外。狄云枫抬头淡望一眼孤月,拂袖一挥,化作一缕清风扶摇而去。 …… …… 内门山峰九座,一座主峰为掌门与大长老决策行政之所,五座侧峰供给内门弟子修行,两座矮峰分揽阳门的藏书阁、兵器楼,还有一峰立于崂山后山,飞禽走兽不过,浮云雾气不动,日月之光不侵,阴阳交错不定,当属阳门禁忌之峰! 狄云枫化一缕清风落至藏书阁前,隐匿身形将凝气珠含于口中,踏步入阁。 藏书阁是清净之地,闲时少有人会来借阅书籍,故守卫的弟子也十分松懈,他们食了酒肉早早便鼾声震天。 藏书阁高八层,通常而言,楼层越高书籍自然就越珍贵,狄云枫轻而易举地便来到了第一层,他不仅心头纳闷:就凭几个歪瓜裂枣的外门弟子来看门,真守得住这阳门的至高心法么?……他取出白秀安的堂主令,心里又道:不过白堂主会特意将自己令牌借我,一定是有他的用意,且走一步看看。 藏书阁底层乃一些简要杂书,譬如《真武图志》《真武概事》《真武野史》……这些书籍对于土生土长在真武国的人或许无用,但对狄云枫来说正是其想要的知识,特别是真武界的宏观、微观地图,修为等阶,近年来的一些大事,各大门派世家,行走江湖的概要,兵器谱,高手榜,衣食住行,吃喝玩乐…… 身为一个江湖人士,走到哪儿就得适应当地的风俗习性,即便不是为了杀人,那也是为了自己。 真武的书籍不同仙人的玉简,无法侵入神识查看,只能按篇翻页,但刻字的工具并非墨笔,而是一类不知名的内力。往往一打开书籍,便是那浮光跃金的字眼,恍若天书。 狄云枫简单翻阅了几片书,若要他看完这满堂子书,十年八年都说不定,他哪儿有那么多时间?只好拂袖将自己所要的书籍全都收入储物袋中,日后在寻个法子统一印在脑子里。 收纳完底层的杂书后,狄云枫便随阶梯上入第二层,他本以为是畅通无阻的,谁知走尽梯口时却被一道结界给挡了回来。 狄云枫搓了搓脑壳上的包,这结界透明无间又坚如钢铁,撞上时一点征兆都没有,可疼得他不要不要的。 真武的结界不同于灵光结界,它们多是以念气存在的屏障,无形中有形,坚不可摧。 狄云枫这下总算知晓为何白秀安会借令牌给自己,原来藏书阁每一层都被结界限制——结界犹如一道门,而身份令牌则是开门的钥匙,身份越高,给予的权限就越大,能打开的门就越多。 为验证,狄云枫并未先用白秀安的令牌,而是将自己的木头令牌取下,映入结界中,果不其然结界大开,二楼可上。 藏书阁八层,以外门弟子的令牌能上几楼?以白秀安的堂主令又能上到几楼? 狄云枫舔了舔嘴唇,管他什么狗屁权限,今夜能上几层上几楼,能拿多少拿多少! 藏书阁二楼。 二楼开始,心法.功法已有记载。外门弟子可入,可见其所纳的法门也不会太高,《清元决》《修心决》《凝气书》……皆是十分基础的功法,也有医药类典籍,炼金法门,机关玄术,道家通书等等,但这些书籍无人问津,都结起了厚厚的一层灰。 不得不说武修将这些技术活儿都当成了旁门左道,认为练习了也百无一用,就搁置在一旁当成了摆设。 狄云枫将这些所谓的额“旁门左道”都抽其一本粗略观摩了一番,下时便惊讶得合不拢嘴……将这些珍籍所遗弃,简直是暴殄天物!若这里头随便一本书籍流落人间,那都得是当成传承供奉之所在! 依稀记得在人间,娄心月说其门中先祖曾有幸活到真武国,但因凡人体质修不了武,便寻了一门“机关玄术”的手艺,回到大燕之后,发明创造了无数机关,正如承载月满楼的大船,无人开桨便能动力远航,这难不是智慧结晶么? “你们不要,老子要。”狄云枫咽了咽口水,将所有的珍籍都收入囊中,顺带捎了几本修心沉气的功法,转身上三楼去。 正文 第一卷 江湖·春秋 第七十一章 十六座石碑 ? 三楼的结界,外门弟子的令牌已不再受用,可见自三楼开始阳门的“真家伙”才刚刚摆出来。 狄云枫用白秀安的令牌上楼。 三楼格局有变,先不说其种类,就所谓的摆台与分类,以及整洁度都是规规矩矩的,想找哪一类的书籍,一目了然。 三楼分有三大类,从左至右分别是心法,功法,力法;每一类又分了三小类,小类之下又有五到十种不等次分类,而此分类之中又包含了几十个大小不一的框架……总而言之,书多得无从下手。 狄云枫摇了摇头,虽说从三楼开始书籍已得到升华,但心法的品阶始算下等,拿之无用,便就不拿。 狄云枫一直都很清楚自己的目的,现在他要的是一种能长久的突破,并不是仅局限于修为的功法。在他眼中,清心咒都要比这些低阶功法有用得多。 去四楼看看如何。 -------------- 白秀安的堂主令上四楼亦轻而易举。 四楼与三楼几乎是一个模子的摆设,承载的书籍除了品阶高一个档次之外便再无特别,换汤不换药,一套又一套,怎么也入不了狄云枫的法眼。 狄云枫本打算粗略地逛上一圈便往五楼闯闯,但当他走至最右侧一处角落,眼睛闪亮,停下脚步。 角落里尘封了一堆古籍,它们能摆设在四楼,品阶一定不低,可为何被人尘封遗忘? 狄云枫轻抚尘埃,用袖口将书籍页面抹得一干二净,露出书名几个大字《霜天剑法》,再往下看一本:《阴阳九命勾》,在下则是《大力金刚掌》…… 武功秘籍! 谁说阳门里没有武功秘籍?这不就是么? 狄云枫像是捡到了宝,来不及一一查阅便将这些玩意儿全都揽进了储物袋中,多多益善,多多益善。 武功秘籍这种东西天下多得是,但大成且有用者却屈指可数。 不论是在人间还是真武国,高手一提及武艺便嘲笑那是花架子,高手过招,招招就会分出胜负,久而久之这些武功秘籍也就被人遗忘了。 其实不然,招式的创立必有它的契机与道理,譬如攻防走势,应对招式,拆招招式,出其不意,攻其不备,千篇一律的招式若融会贯通,闭上眼凭感觉便能反手制敌。 武艺当然要练,毕竟这世上高手屈指可数,又不是每一个人都能看破招式与强弱,花架子若使得好,气势也得强上三分。 狄云枫如获至宝,满心欢喜地朝五楼走去。 --------------- 堂主令解开五楼的结界亦不在话下,但明显能感受得出,五楼结界已非同一般,也许白秀安的权限只能止步于此。 五楼与下四楼决然不同,不见五行八类的功法秘籍,唯有楼堂中央的十六块石碑。 狄云枫眼睛一亮,嘴角微微一翘,他知道,自己想找的东西来了。 碑体斜上,十六块朝向相同,人在中央可悉数瞧尽。碑上刻画的鎏金大字栩栩如生,一篇百余字不等,尽是些生涩拗口的心法口诀。 “真阳心经,无杀决,无量心经,冼君琴谱,红莲业火,十里悲字诀,伞刀,清风剑歌……” 狄云枫抠了抠脑壳,说句实在话,这石碑上的口诀他一句都看不懂,感悟这种东西恰好需要人的灵感,即便悟性再高差那么一点儿东西也只能是叹为观止、不知所意。所以不论是凡间仙武,门中弟子都要下山历练,精英也自会出山修行,为的便是大千世界中的机缘巧合。 机缘自然无处不在,狄云枫此刻站在十六块石碑前也是机缘。 “清风剑歌我想子羽应该会喜欢。” 狄云枫取出几张白纸,将十六块石碑的口诀一一刻录在纸上,不论看不看得懂,一并打包打走,没坏处。 之后,狄云枫在楼梯口踌躇了片刻,最终还是决定上六楼看一看,既然来了,瞅瞅总没关系吧? 物以稀为贵,口诀功法亦是如此,五楼只有十六座石碑,那么六楼一定会更少。五楼通用于外堂堂主,六楼的功法大致适用于内门各峰峰主与长老,如此加算,七楼将适用于大长老,副掌门,掌门等顶尖高手,至于八楼……八楼定为阳门的至高传承,非太上长老所不及! 白秀安为外堂武力最低的堂主,但也趋近于死脉,可见五楼石碑上的心法适用于生脉及以上等武修;六楼适用于死脉;七楼适用于天脉;八楼岂非适用于真武境?! 狄云枫站在六楼梯口,直顾摇头,唉声叹气,他甚至未曾试一试白秀安的堂主令便感觉得到差距,虽说人不可一步登天,可若是能再上三楼,岂不是就能窥探真武的奥秘了么? 真武境界是如何?那是叱咤风云的存在! “唉,蹉跎了,蹉跎了……”他无奈一叹,见窗外的夜色也不早,得趁着宴会散席之前离开,否则难免意外。 “等着,我一定会回来的!”他咬牙做一声决定,拂袖清风,离开了藏书阁。 …… …… 狄云枫前脚刚落寒锋堂,白秀安则后脚归来,闻得出他喝了不少酒,踉踉跄跄跨进门槛儿,一头栽倒在地上,呼呼大睡。 狄云枫摇了摇头,走至白秀安身旁,也不扶起他,而是在其身旁坐下,自己取出酒边喝边谈心道:“白堂主,你有没有发现,其实很多人都是醉的不省人事,但他们就是要等到跨进自己家门的那一刻才倒头睡去。包括我也是。那么你认为这是为何?” 白秀安一动不动,只是动了动嘴皮子,打起呼噜来,他真的睡死了? 狄云枫又自言自语道:“我认为这类人都是倔强的,他们的身体已经沉睡,但意志却未沉睡。能靠意志力让自己身随己动,这样的人能干大事,练功时也不会走火入魔。” “屁话。” 白秀安突然吐出两字,又翻过身来,静静地望着天上孤星残月,他的眼睛里怎又浑浊?清澈如水,比星星还亮。他怎有醉意? 白秀安的确醉了,醉得他愿意用酒来掩实自己的悲伤。醉,从来都不是单指喝酒才会出现的状态…… 隔了许久,白秀安才开口问:“那十六块石碑,你中意哪一块?” 狄云枫抚了抚下巴,摇头道:“哪一块都不中意,因为我都看不懂。” 白秀安在怀里捣了捣,取出一本蓝色小册子递给狄云枫道:“这是我将十六道石碑上感悟融汇,自创刀法《寒锋》,送给你。”他已将册子塞给狄云枫。 “寒锋?”狄云枫有些受宠若惊。 白秀安又道:“你放心,里边全是简言,通俗易懂的。我想你也用刀,我也用刀,也许你很适合拥有它。” “可我有自己的刀法,也有自己的刀意,很难融合他人的,我不要。”狄云枫想将册子还给白秀安,但白秀安却伸手紧紧地将册子塞进他怀中,并极认真的望着他,眼里悲哀无尽愁,道:“我把这本册子送给你,并非叫你亲自传承,只希望你帮我好生保管,有朝一日若遇见合适的少年,传承于他,莫让我的心血就此消失于世!” 狄云枫眉头紧皱,只好将册子手下,却问:“你到底是怎么了?” 白秀安一定是怎么了,他颓然站起身,步态蹒跚朝屋子里走去。他本是个有大侠风范之人,他亦是个很坚毅果敢的男人,可现在瞧其落魄的背影,迟暮之中满是伤,让狄云枫这个男人看了都有些于心不忍。 狄云枫也未追上去问,不用去想都知晓此事关乎御史大人的决策,发生了这多事,阳门真该遭难,白秀安也该背黑锅…… “呵,我就说么,原来是一场鸿门宴。” …… …… 正文 第一卷 江湖·春秋 第七十二章 你又不做皇帝,改朝换代干嘛 ? 次日清晨,天初晓寒锋堂外便响起了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睡在屋顶的狄云枫猛然睁开眼,意想去叫醒白秀安,便翻下屋顶,走至屋檐下,才要敲门便听“呼呼呼……”的一阵呼噜声从房中传来。 “白师兄,白师兄!” “咚咚咚!” 难得见白秀安睡梦香甜,狄云枫不忍打扰,便伸了个懒腰,去开门。 “白师兄会不会不在?” “白师兄肯定不再,否则我们还未敲门他便会主动给我们开门的。” “那不一定,昨天你瞧他喝了那么多酒,指不定到现在还不省人事呢……” “咵——” 狄云枫打开了门,瞧见门口对话二人,他眼睛一亮,难怪听起声音这么耳熟,原来是他们。 林子方与霍达站在门口,一脸惊讶地望着开门的狄云枫,显然,他们还记得狄云枫。 “如果我没记错,二位都还欠我几千两银子吧?”狄云枫眯了眯眼睛,欠账这种事情他一向记得很清楚。 林子方当即皱眉,质问:“你怎么在这?况且你还穿着外堂弟子的服饰,难道——” “怎么?不行么?”狄云枫抢着问候道。 “哼,真不知晓白师兄怎会信任你!”林子轻哼一声,甩了甩衣袖,撇过头,不待见狄云枫,他的性子还是那么傲。 霍达咧嘴笑了笑,从怀里取出几张银牌塞进狄云枫手中道:“喏,连着子方的一并还了,钱么,我们多得是。” 狄云枫嘴角这才微微上扬,将钱收好,“二位请。”毕恭毕敬地将二人请了进去。 林子方与霍达与狄云枫一样,走上屋檐准备敲门,但一听里头的鼾声,也心软了下来。林子方轻叹道:“你说的没错,师兄他果然醉倒了。” “师兄难得买醉,就让他多睡会儿。”霍达拉着林子方走下屋檐。 林子方神色中稍稍有些担忧:“那我们的计划又如何说与师兄听?” “不是还有他么?”霍达瞥了狄云枫一眼。 狄云枫正悠然坐在石桌上,举着银票对着日光,横看竖看,翻过来看背过去看,像是在识别银票真伪。 “他?一个江湖中人靠谱么?”林子方不屑道。 “花点钱,准靠谱。” 霍达从怀中掏出一张银票,与林子方朝狄云枫走去。 狄云枫验证了一张银票又拿起第二张开始比对,方才霍达给了他十张一千两的银票,面值这么大,不挨个挨个核实清楚,他心里也不踏实。 “不用看了,一点小钱岂能唬你?通汇。全天下数以万计的霍家钱庄都能换出真金白银。” 霍达与林子方走至狄云枫跟前,分别将两张银票递给摆在石桌上,听林子方傲然道:“这两张是林霍两家新发行的支票,最高可签万两面额。只要你等白师兄醒了给他带个口信,本少爷就在这上边儿落款!” 狄云枫一双眼睛弯成了月牙儿,笑问道:“二位少爷想托什么?” 霍达按着两张银票,提醒道:“但你可别以为我们的钱这么好拿,这种事情需要保密。” “保证守口如瓶!”狄云枫义正言辞道。 林子方也不再卖关子,开口告知道:“不知昨夜你晓不晓得,御史大人宣令,招纳阳门弟子一千人遣送北方,巩固战事,报效国家,这本该是光辉之事,但御史大人却指名道姓要将白师兄,鲜长老,甚至连徐副掌门送去战场。御史大人话出的那一刻,盛宴哪儿还有气氛?阳门众人皆阴沉着脸不露喜悦。” 也怪不得白秀安昨夜喝了那么多酒,像他这样的君子,心中一定会愧疚自己连累了阳门。 林子方又道:“黄聪本就是因为平时不努力学艺才意外横死,这也怪不得谁,那鲜长老又是个利欲熏心的小人,他该去战场送死,至于徐掌门我就不晓得为何御史大人要指名道姓找他了……但是白师兄仁义无双,是全阳门公认的君子德才,就连掌门也曾有意破格提拔其为外堂掌门,我林子方一生少服气别人,但白师兄当属之罪,所以!” 他坚定不移地望着狄云枫,一字一句道:“我要救白师兄!” 狄云枫斜了一眼桌子上的两张支票,眨了眨眼,笑叹道:“看来,这钱,不好拿。” 霍达则一步向前,扬起自己的拳头爆发出人脉三品内力,瞪目威胁道:“你既已听到了我们的计划,那你就甭想反悔,否则你活不成!” 狄云枫冲其眨了眨眼,赔笑道:“霍少爷,莫要上了和气,我何时说过反悔了?且说说看你们的计划。” 林子方这才道:“听御史大人说战事在即,只给阳门今日一天挑选弟子,待明日整顿后日落之前即刻出发。队伍若从瀛洲北上,必定经过汉洲,我准备花重金买通江湖杀手,中途埋伏汉洲,截杀御史大人,从中救出白师兄!” 一听此番杀戮,狄云枫倒吸一口亮起,笑容瞬时凝固,一言不发地望着林子方与霍达。 林子方含怒咬牙道:“哼,这个破朝廷,出些贪官污吏,能杀一个便少一个!管他是什么御史大人,朝廷一品,那黄琛当众辱我之仇就报在这些朝廷命官之上!” 这真武国的人可真是有血性,放在人间,见官就装孙子,奉承都来不及,怎敢提杀戮? 狄云枫叹道:“杀戮乃最了当之方,可那御史大人身旁有个真武境的高手,还有珍兽护卫,你们真能杀得了她?” “哼!”林子方一拳怒砸在石桌上,咬牙切齿道:“真武境的高手,难道以我林霍两家的财力就请不起了么?!” 果然是……有钱能使鬼推磨,但这得花多少钱? “北方蛮族动乱,闻说还有洪荒巨兽助战,真武朝廷又腐败无权,魏将军又一去不返,呵呵,如此不堪的国家怎打的赢胜仗?与其解决外患,还不如改朝换代内修国政!” 狄云枫虽来真武不久,但从帮助李童惩治王远成这个恶霸开始,再生瘟疫天灾,随之黄聪之死惹发黄琛出京,黄琛之死叫御史大人出京,御史大人出京后,当地官员为加以奉承推卸责任,将整个江湖搅得天翻地覆…… 坦而言之,这就是改朝换代前的动荡。 “可据我所知,白堂主义薄云天,他怎会同意你们的杀戮计划?” 狄云枫算是问到了点子上。 霍达与林子方相视感慨,许久都不知如何作答。 “咵——” 这时,屋檐下的门被人推开,白秀安冷冷地站在门口,一脸失望地瞧着林子方与霍达,他应该将计划听得一清二楚了。 狄云枫耸了耸肩,难了这些人情世故,轻声一叹,拿出酒,悠悠消愁。 “师兄……”林子方不敢与白秀安对视,他颔首,咬着嘴唇,脸上露出一抹难得的心虚,并扯着身旁的霍达道:“霍达,你去与白师兄解释……” “解释!作何解释?难道我们做得不对么?”霍达抱着肩,理所当然道。 “你们做得对,因为这个世界着实已经乱的不堪入目,以至于它不再存在对错,只是大家的立场不同罢。”白秀安缓步走出屋子,神色和语气都十分地平静。 狄云枫本仰头喝着酒,但白秀安这一席话,迫得他将动作定在了空中,一双眼睛满含赞赏地望着白秀安,君子之见,总是那么苟同。 白秀安走来,双手分别搭上了林子方与霍达的肩膀,真挚道:“若一个世界不再让你感到失望,你可以去尝试着改变它,但你们可曾真正地感受过世道的痛苦?你们身居阳门,家财万贯,世道无常之言皆为旁听,又谈何理解世人的痛苦?” 他又笑了笑:“你们年轻人总是如此,坏了的东西总喜欢去更换,而我们这些所谓历经风雨的‘老年人’,因感受过太多太多的来之不易,所以我们选择去修补它,那怕它残破不堪,哪怕它岌岌可危。” 白秀安尽管极力掩饰着,但那一种发至内心的失望终究是爬上脸颊,他无奈一叹,背过身去,轻声道:“狄云枫,你觉得呢?” 狄云枫放下酒袋,摇了摇头深沉道:“无论更换亦或者修补,二者的最终目的都是改变这个乱世。不错,乱世之中只有立场,但往往我们忽略了最重要的一件事,那就是手段,”狄云枫的跳下石桌,又以批判性的口吻训斥霍达与林子方道:“什么样的手段,铸就什么的过程,什么样的过程创造什么样的结局,什么样的结局埋下什么样的祸根,什么样的祸根引发什么样的仇恨,什么样的仇恨就会使出什么样的手段去报复。到头来你就会发现这……仅是一个死循环罢了,你什么都没有改变,只是因为憎恨去报复,仅此而已。” 狄云枫深吸一口气,一时吐出这么多话已涨得他脸色发红,说实在,这些话对世上绝大多数被仇恨蒙蔽了双眼的人都没有任何用处,仇还是要报,因为是人,不报仇誓不为人,这就是所谓快意恩仇的江湖。 江湖何在?江湖无处不在,有人的地方便是江湖,有江湖的地方则有仇恨,有仇恨的地方则有乱世…… “乱世无处不在,你又不做皇帝,改朝换代干嘛?” 你又不做皇帝,改朝换代干嘛? 正文 第一卷 江湖·春秋 第七十三章 你若问,我必答 ? “白师兄,你难道没听说过么?北方蛮族有洪荒巨兽参战,近几年都从真武边境打到寒洲河口了,没有魏将军,咱们真武国的军队根本就是不堪一击的!你……你去了会死的!” 白秀安为不连累阳门挺身而出,一揽罪状,就足以证明他是个视死如归之人,他应该不会怕死,否则这世上一定会多一个笑话。 白秀安摆了摆手: “倘若蛮族所向披靡,吞噬寒洲,侵占京城,统治北方。那咱南方又能坚持多久?阳门又能坚持多久?我从未想过要去保护这个岌岌可危的国家,我只想尽我的力量去守护阳门,去保护你们,保护思思……不瞒你们说,即使真武不召我参战我也会主动请缨,男子汉大丈夫,整日在山门里骑马射箭,贪生怕死,又怎能成长?” 一席话,让林子方与霍达沉思良久,最后二人相视一眼,各自点了点头,准备告辞,但狄云枫又叫住他们并拍了拍桌上的两张支票,露出一抹淡淡的微笑:“二位,落款?” 这个时候,林子方已不敢再用高傲的神情去看待狄云枫,他与霍达各自对狄云枫抱拳一礼,纷纷咬破手指在支票上盖了一个血手印儿。 狄云枫揉了揉鼻子,又坐回桌子上,翻手一般变化,一大叠符咒出现在手里。这些五行四相符都是他亲自画的,本想说那这些符咒去黑市上买卖,发家致富。可后来一直都没有机会,这不义之财自己花得也不安宁,索性就拿出来做贡献吧。 “你这是……”林子方,霍达,白秀安瞧着这一大叠符咒,皆有不小吃惊。 狄云枫将符咒塞进林子方手中,笑道:“这东西或许杀不了人,但用得好,保一条命倒是没什么问题。” 林子方并未推迟,只是与霍达互换了个眼神,连招呼都未打,相约匆匆离去。 白秀安似瞧出了什么端倪,皱着眉质问狄云枫:“你给他们这些玩意儿做什么?” 狄云枫边饮酒边答道:“我方才不是说了么?这是保命的法子。” “保命……”白秀安恍然明白,脸色随之惊变,正想动身去追逐林子方与霍达,但狄云枫却将他给拽了回来。 “你不是说了么?男子汉大丈夫,就该去打仗,那你又为何要阻他们?”狄云枫问。 白秀安咬牙道:“他们还是孩子,怎能去送死呢!” 狄云枫挑了挑眉:“你见过八尺般高的孩子?” “我说得是他们的心智。” 狄云枫从储物袋里拿出一袋酒丢给白秀安,道:“正是因为他们还是孩子,所以才该去战场上磨练磨练,这两个公子哥儿家里都是富可敌国的存在,他们老爹不想自家香火出事,指不定请几个真武高手去护着,那样还是变着方参战救国呢。” 经这么一开导,白秀安悬着的心才有所安放,他接过酒袋迟迟不肯喝,只有苦笑道:“狄兄,我既让你帮忙相劝,又听你说教,现在还要喝你的酒,唉,这实在是……不好意思啊。”他话虽说如此,但美酒却已灌倒于口中。 狄云枫又取出堂主令丢给白秀安:“一切,都是因为你借了我这个,不过我给你喝酒,是真的有些事情长谈。” 白秀安接过令牌,温情地摸了摸,下时便将令牌随手一抛,大笑道:“我的时间好像不多了,你且问,任何问题,我都会毫不保留的回答你。” 狄云枫喝口小酒,也不作问候的语气,只是轻轻吐出一个名字:“秦英兰。” 白秀安答道:“秦师妹是个烈性女子,若不是御史大人不准女弟子入册,她和思思铁定嚷着报名,”他又苦涩地笑了笑:“呵呵……说起来我这个大师兄做的倒是挺成功的,屁股后面还是有几个愿随我出生入死的师弟师妹,” 狄云枫点了点头,又问:“昨日赴宴,你一定见着了那个长得很像姑娘的剑客。” “温子羽?”白秀安抚着下巴边思索边道:“那人的确生如娇娥,昨日设宴,一人坐在上席,从头到尾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滴酒不沾,片言不发,很惹人怜爱,”他顿了顿,又道:“不过她能与御史大人平起平坐,自然要被人恭敬对待。经御史大人的举荐他被破格提拔为阳门内门弟子,直属珠峰峰主韩仁君。她一个人江湖人士,一夜之间变作内门弟子,已算是得到了莫大的机缘。” 狄云枫则轻哼一声,直问道:“那韩仁君又是个怎样的货色?是不是有什么特殊癖好?” “真的是什么都瞒不过你……韩峰主的确对男子疼爱有加,但为人师表倒不至于做出什么出格之事,你放心好了。” “切,那我倒不担心。”就算那韩仁君是个衣冠禽兽,哪天兽性大发,可一扒开子羽的裤子,发现少了个把子,顶多逐出师门。 狄云枫用手指比了个“一”字,发问道:“最后一个问题,阳门中是否有一个叫做吕寒松之人?他在何处?” “太上长老!”白秀安万般疑惑,“你找他做什么?” “我总不能是去杀他的,是有一个智者,在临死前要我亲自去给吕寒松送一封信,我承诺过帮他完成夙愿。” 白秀安脚尖一点飞上屋檐,并招呼狄云枫道:“你来屋顶上看。” 狄云枫跟了上去。 白秀安又一指天外,顺势望去有一座高耸且独立的山峰,山峰从顶至底皆是一样的大小,形如一柄倒插在地上的长剑,无浮云雾气,无日光耀射。 “那座山峰唤作墨峰,乃阳门禁地。我记得你先前在鹏背上与我说过,武者也修道法自然,太上长老便在那上头感悟修道。” “哦?吕寒松也是真武境的高手?” 白秀安点了点头:“阳门之所以能坐稳瀛洲第一大山门,就是因为有太上长老这个真武境的高手坐镇,”随之他又遗憾道:“不瞒你说,我来阳门一百多年,从未有幸去见上太上长老一面。要知道太上长老极少出关,即使出关也是游历天下,真人不露相。所以你方才说想去见见太上长老,我觉得有些不太现实……” 狄云枫动了动眉梢,狐疑道:“我可不信阳门中就没有能见着吕寒松的法子。” “有,的确是有,可是——”白秀安欲言休止,轻声叹道:“阳门上下,能见着太上长老之人只有两个,第一个是丰华掌门,但太上长老闭关期间,若不得到召唤,丰华长老也无法攀上墨峰。还有一个么……就是思思小师妹了,她是太上长老疼爱有加的亲孙女,太上长老难免会破例相见的。” “那不就对了?你还唉声叹气的,难不成怕我拐了你的小师妹不成?”狄云枫打趣道。 白秀安将眼睛眯成了一条缝,淡然道:“说实在,还真有一点,现在的小姑娘都喜欢你这类略带邪恶的江湖浪子……” 这句话倒说得一点也不假。 “怎么?你的心上人是左思思?” “我与思思只是师兄妹之情,你可勿要想歪了。” “那你总会有心上人的,她在不在阳门?” “你先前不是问最后一个问题么?怎又问起我的私事了?” “我曾记得你说过,只要我问,你就必答。怎么?白堂主要食言了不成?” “切,告诉你又何妨?”白秀安露出一抹笑,满含惬意柔情地望着山外浮云,可口吐的言语却是遗憾的,他终究是一叹:“她的名字叫做李红玉,虽是个普通的名字,但却不是个普通的女人。” 狄云枫笑了笑,似乎让爱留在思念中会更好一些,李红玉一定不是个普通的女人,否则也不会让白秀安这样的男人爱上她。 …… …… 正文 第一卷 江湖·春秋 第七十四章 临别 ? 阳门今日除了寒锋堂之外,全门上下忙得不可开交,以往点兵征战最多不过百人,而今一批却要千人,还得在一日当中整装点齐,又有御史大人亲自坐镇阳门,使不得半点虚假。 阳门弟子一日之间便少了整整一成,外加三十余名精英与一位天脉武力的副掌门,亏损之大让掌门丰华无不痛心疾首!就连声誉也在真武山门中大打折扣! 次日,正午刚过。 远征的弟子已在山门前集结完毕,外门弟子足足占了八成之多个个无精打采,毫无战意可言,他们这般颓废又怎能打胜仗?又怎不是去送死? 白秀安背着行囊站在的人群中央,坚毅的模样比天上的太阳还要耀眼,其身后随着霍达与林子方以及一些叫不出名字的内门弟子,估计是白秀安口中曾言过的“出生入死的师弟们”他们神采奕奕,恰少年时风华正茂。 由此可见,有个优秀的带头大哥,便会有个无坚不摧的团队,有个无坚不摧的团队便会有一种不可磨灭的信仰,有一种信仰,那真武将士一定不会输给北方狼族! 这一点谁都懂,薛瑾也懂,但她却无可奈何地站在高台前,不是一言不发,而是不知所言,她给不了这些阳门弟子什么承诺,也吼不出那一份必胜的信念,况且阳门弟子解将她当做空气,不理睬到也罢,甚至厌恶憎恨! 不得人心怎打胜仗? “算了,商囚,带他们出发吧。”薛瑾长叹一口气,转身走下高台。 商囚望着底下一盘散散,那种眼神已失望到根本就不在乎了,他挥了挥手,轻颤嘴唇,但吐出的却是浑厚的命令:“出发!” “喵喵”珍兽在前引路,持刀将士则在左右监视,商囚落在最后,展开的架势与押送囚犯又有何区别? “大师兄,我也想跟您一起去……”左思思抹了抹眼角泪花儿,紧拽着白秀安的衣袍不肯撒手。 “思思,莫要让大师兄为难了,撒手吧,”秦英兰扯开左思思的手,自己的泪花儿也在眼眶里打转,他撇过头咬着嘴唇,万般不舍道:“大师兄,林子方,霍达,朱茂茂,唐小山……你们都要给我活着回来!” 众人的临别感言再多也无从开口,随着大部队渐行渐远,商囚也已有了驱赶之意。 “珍重。” 众人挥手告别。 “大师兄,大师兄……”左思思呼唤之际一头倒在秦英兰胸膛,嚎啕大哭起来。 该走的人已经走远,该散的人也不再滞留,很快,阳门山门前就只剩下三个人。 痛哭的左思思,含泪的秦英兰,沉默的狄云枫。 原先送别的人太多,现在人已走光,露出了人海中的狄云枫,气质是那么的遗世独立,神情是那么的坚毅刚阳。他其实离秦英兰与左思思并不远,不过十丈开外,但很可惜秦英兰始终抱着思思始终没有回头。 狄云枫转身走了。 他早该转身随着人潮离去,他选择留下等待,盼望秦英兰能回过头,那时他也许还能淡然一笑,招招手,相见如故。可世事无常,缘分不定,当秦英兰不转身时,他却转身离开,于是命运就这么将二人给蹉跎了。 相遇是意外,相识是缘分,相离则是命运。 …… …… 夜幕降临,寒夜来袭。离别后的第一个夜,阳门静得可怕。 “好了秦师姐,我不会再哭了,你快回去吧……” “我倒不怕你再哭,就怕你会做什么傻事,今夜我要和你挤一起。” “啊呀,我又不是小孩子了,才不要你进屋!” 左思思进屋后赶忙掩上房门,栓好门栓,将秦英兰关在了外边儿,直顾劝道:“我真的没事了,师姐你快走吧,走嘛!” “真的真的没事了?”秦英兰踌蹴在门外。 “哎呀,真的真的真的没事了,我困了,要睡觉了,再你走不走。” “那你可不准再哭了哦,明早我偷偷带你下山买胭脂……” 秦英兰转身离去。 左思思则侧着耳朵贴在房门上,仔细听秦英兰脚步声,等外头没了动静她又打开门,左顾右盼再三确认无人后,当即关上门,点起一盏灯并开始翻箱倒柜。 “师兄他们一定还未走远,现在走指不定还追得上他们……” 不一会儿,她打包了几套衣服,揣上几张银票,将金环挂在腰间,悄悄咪咪地就要开门逃离,可她才一开门,一个高大的人影骤然出现在跟前,吓得她浑身一哆嗦,一屁股坐在地上,惊魂未定。 狄云枫跨进房中,顺势将门掩上,他的眼眸实在太亮,浸入夜中反倒显得骇人。 “你……你是谁!” 左思思取下腰间金环,指着狄云枫声声发颤。 狄云枫则转身走向灯台,端起一盏灯又漫步走至左思思身旁,伸出手,眨了眨眼道:“你别害怕,是我,狄云枫,不记得了?” 昏黄的灯光下,狄云枫显得柔情似水,左思思则哭得两眼肿肿,秀气的鼻子,樱桃小嘴,双颊红彤彤,实在是个惹人怜爱的大姑娘。 “是你!你……你怎么会出现在阳门?”左思思一见来者是故人,顿时戒心烟消云散,搭上狄云枫的手,抻着地面站起身来。 狄云枫笑了笑,想去把左思思的包袱给解开,左思思却捧着包袱倒退两步,警惕地望着狄云枫:“你该不会是坏人吧?” 狄云枫找了张椅子,端坐下,如一个长辈的口吻:“夜闯女人家闺房的男人,除了我之外,全都不是什么好人。” 左思思惊恐地望着狄云枫,挪着碎步走至门口,她一拉门栓,妄想转身逃跑,谁知她前脚才迈出门槛儿便被一道青光屏障给弹了回来——“结界!”她惊呼! “白堂主早料到你会偷跑去找他,所以临走前特意嘱咐我将你看牢了。”狄云枫又笑了笑,并伸手隔空一抓,将左思思胸前的包袱捞在了手里。 “大师兄?”左思思眼中闪过一道惊芒,几步凑近狄云枫,开口问道:“你方才说白师兄临走时又提及我,他……他说什么了?” “他提笔为你写了一封信,”狄云枫真从怀中取出一封信,在左思思面前晃了晃,笑问:“你想不想看?” 左思思傲着嘴巴,狐疑地望着狄云枫,轻哼道:“你当我是傻子么?我才不信这是白师兄写的,”她顿了顿,渐渐红了脸,颔首轻声道:“大师兄才不会亲手给我写信,他根本就不喜欢我……” “那你大师兄是否曾说过在腊月你过生时送你一盒匀贵坊的胭脂?”狄云枫反手一变,一盒紫金花色的胭脂盒儿出现在手中,他又在左思思眼前晃了晃,笑问:“你想不想要?” 左思思眼珠睁得齐大,一种源自内心的喜悦爬上眉梢,不过她瞧了两眼狄云枫,依旧撅起嘴,撇过头去轻哼道:“切,师兄才不会送我胭脂,他只会送给道一门那个男人婆!” “我专程来送你东西,你不要就算了。”狄云枫欲情故纵,起身便要走,左思思哪儿肯让他走?赶忙张开双臂将其拦住,索要道:“谁说我不要?我只是不信,可没说我不要,你快给我!” 狄云枫嘴角微翘,眉毛微挑,眼睛微弯,伸出手索要道:“想要么?那你就拿东西来换,我们这种江湖人士,一般只做买卖。” “哼,多少钱你说!”左思思从怀中抓出一把银票,晃了晃道:“五千两够不够?不够我还有金银首饰!” 狄云枫摇了摇头:“这些我都不要,我只想让你带我去见一个人。” “谁?” “你爷爷,吕寒松!” 左思思脸色惊变,一双大眼睛飘忽不定,她咬着小嘴唇,喃喃自语:“前段时间找爷爷求情被骂了个狗血淋头,现在若是又去,只怕还要遭殃……” “去不了么?”狄云枫挑了挑眉,当着左思思的面儿将信封与胭脂收进胸膛,耸了耸肩:“我看还是把这些东西送给李玉兰好了。” “啊?李玉兰!”左思思惊呼,又万般焦急道:“这些东西就是扔了都莫给李玉君那个男人婆!” “那就带我去。” “这……我……” “李玉君在道一门是么?” “你别……哼!大坏蛋!臭坏蛋!” 左思思瞪眼几声骂,咬牙从脖颈间扯下一条水冰燕项链,忍痛丢给狄云枫:“我爷爷闭关的石门旁有一处开口,用这个就能打开,我不晓得你找我爷爷做什么,但我提醒你,若是无事打扰,他会一掌把你打下墨峰,让你摔得稀巴烂!” 狄云枫接过项链,用鼻子闻了闻,好一股蜜桃成熟时的体香。他笑了笑,将怀中的胭脂盒儿与信封递给左思思,道一句:“各做愉快”转身,化作一缕青光遁空而去。 信,的确是白秀安亲笔挥毫之信,左思思今夜若看了这封信一定不会再生出追随的念头,不过哭泣一夜在所难免。 至于胭脂,还真是白秀安托送给李玉君的寿礼,这份寿礼一百年前便已准备,可不知怎的便一直没有机会送出去……狄云枫曾问过白秀安原因,白秀安只是苦笑着说:“她若知晓我即将远赴北方参战,这份礼,应该会赏脸收下的。” …… …… 正文 第一卷 江湖·春秋 第七十五章 意想不到的一封信 ? 墨峰是个十分奇特的地方,若站立在峰脚下,无有日月星辰,不见朝花浮云,似乎连空气与时间都是禁止流逝的。 狄云枫就站在山脚下,他万万不敢用浮空术往上爬,不禁是山峰的气势,山峰里头闭关的那人气势,无形之中便往外散发着,撼天动地! 墨峰没有古道,一柱擎天直插天宫。 狄云枫有轻功在身,纵使山壁陡峭也攀登自如,他算过,拔地万丈的高峰自己登顶仅用了三口气的功夫。自从修武之后,身轻如燕,捕风捉影,韧力,耐力,持久力,皆比常人高上太多太多。 墨峰如名,山石漆黑如墨,其上寸草不生,峰顶之上建有一处石殿,石殿三角六面如尖塔一般,立体高耸,巍峨雄伟,神圣庄严不可侵犯! 好一派禁地的风范! 狄云枫将关石老人嘱托的那封信先取了出来,这东西可得先拿在手头,这些闭关的老怪物习性难以琢磨,若是自己突然造访惹了不快,动动手指便会让自己一命呜呼,到时若连事情都没说清楚便死在这墨峰上,那自己这一生的努力不就百搭了? 越是到关键时刻越不能掉链子……狄云枫持着信封与左思思的水冰燕,小心翼翼地往三角塔走去,越走越近,那磅礴的力量便能感受得越明显。 商囚亦是真武境的高手,不知其武力是刻意内敛还是怎的,但和三角塔里闭关的吕寒松相比,光在气势之上便已差了个十万八千里。真武境的高手便相当于仙界中位列仙班的大仙人,其存在恐怖至极,毁天灭地! 如实来说,吕寒松的气息才真真正正像个真武境的大高手! 三角塔下有一道石门,石门上果真有一个类似水冰燕的钥匙孔,可见吕寒松是对左思思有多偏爱,还专门在石门上留了一个专属的钥匙孔。 狄云枫深吸一口气,屏息,将水冰燕填上钥匙孔,随之听“咔嚓”一声,石门缓缓打开,霎时一股古朴年迈的气息自门后传来,悠悠岁月,强者无敌! 狄云枫不敢跨步进门,亦不敢后退逃走,只能咬紧牙关,冲里头喊道:“吕前辈可在?这里有关石前辈托我送来的一封信,说要亲自交到您手里,晚辈不敢怠慢,特赶来送……” 狄云枫快言快语,将一切的缘由都说了个通透,他的声音也似乎将整座三角塔都穿了个通透。 回音荡漾了很久才慢慢衰弱,由此可见三角塔里的空旷,站在门口,除了塔里的漆黑之外便再也瞧不见其他东西,狄云枫不由纳闷,难道吕寒松专心闭关听不见自己的呼喊? 修士之所以闭关,求的便是耳旁无喧,以达到专心致志,事半功倍之效,若进阶功法时有一颗喧闹浮躁的心,不但会影响进阶成败,甚至还会走火入魔。 狄云枫最怕的便是吕寒松正值修心时刻,自己来扰,万一触了霉头,害吕寒松心情浮躁,到时候自己可就遭殃了! 这种事情可开不得玩笑!他便看了一眼手中的信封,摇了摇头,轻叹道:“信等来日他出关时再送也不迟,现在没必要冒这个险。” 想到这儿,他就要转身离去,可就在这时,一声沉韵的问候至漆黑的门后传来:“关石老人死了?” 狄云枫浑身一颤,不经意间便答了个:“对。”字。 接着便听见一阵“沙沙”的脚步声,只见一个玄衣老人从黑暗中走来,他有一双灰色的冷眸,面容憔悴,身有九尺高,却瘦得仿佛只剩一张皮。 在真武国,修为越高者必定是身强体壮、血气方刚之流,可当下吕寒松却是一副瘦骨棱棱、弱不禁风的模样,一点儿也不见真武境高手的威风。 “他是怎么死的?”吕寒松边打量着狄云枫边问道。 狄云枫当即皱了皱眉,这吕寒松的眼神十分赤裸,真仿佛能忘川他心扉。这个时候,心里有个声音一直在告诉自己:你的心思已被他看穿,你千万莫要想着说谎。 他如实道:“是为了算了一卦后气数殆尽,为天道所回首了。” 吕寒松听完,冷声一笑:“哼,关石老儿可真有魄力,凭一身人脉的修为能活过一千年,可想而知他像天道借了多少命,天道回收他实在合理不过。” “这是关石前辈临终前特意嘱咐我送给吕前辈您的信,您过目。”狄云枫双手奉上信封。 吕寒松接过信,先不看,反之道:“我不会告诉你,这封信八百年前关石就曾写下,当时他当着我的面对我说,八百年后自会有人将信送至你面前,且那个时候便是他自己的死期,”他又惨淡一笑:“这老家伙,算天算地没想到还能将自己的死期算得这么准……” “既然信已送到,那晚辈也不好再打扰吕前辈闭关,就此告辞了。” 狄云枫转身要走。 “且慢!” 吕寒松叫住了他! 狄云枫回首,皱起眉头,一种隐隐不详传遍浑身。 吕寒松道:“关石当时还与我说了,要我赶紧看完信,并回上一封。”说着,他撕开信封,取出信,瞥了一眼,神色闪过一丝惊讶,抬头神色复杂地望着狄云枫。 狄云枫心惊肉跳,他缓缓地往后退步,一种恐惧猛然爬上心头,他瞧得出,吕寒松的眼里,有杀意! 关石老人都死了,上哪儿回信?回信给谁? “小子,我不知道你与关石老人之间到底有何恩怨,但关石毕竟算是我一个老朋友,他死后的夙愿我不可能不帮他完成。” 吕寒松将信封随手一扬,大步朝狄云枫走去,与此同时手中还凝聚了一把气刃,欲杀之! 信封随空飘飘然落下,不经意间便可瞧见信上的内容,信上的内容并不多,唯有写了三个字——“杀了他!” 杀了谁? 墨峰之上除了狄云枫配得上这个“他”字之外还有谁? “小子,实在算你不走运!”吕寒松气刃已成,他抬起手,杀狄云枫就如杀死一只蚂蚁,可就在他要下手瞬间,狄云枫咬破舌尖,吐出一口鲜血,手中的瞬移符同时掐碎,“啪!”凭空炸开一道血雾,哪里还有他的身影在? “仙术?!” 吕寒松小有一惊,下一刻又冷笑道:“关石,看来你叫我杀了这小杂种,是明智之举。” 吕寒松用鼻子嗅了嗅,嘴角微微一瞧,似发现了狄云枫的踪迹,他猛然一跃,如一颗炮弹般一飞冲天! …… …… 狄云枫掩着胸口疾驰于云端之上,方才舌尖那一口精血起码少了他五十年阳寿,一下子亏损这么多生机,若不是他仙武同修的体质早就给昏死过去。此刻,他仅凭自己的意志在逃跑,没有方向,没有目的…… 但好在五十年阳寿不是白去的,瞬移符的威力发挥极致,狄云枫身形显现的那一刻早已出现在九霄云外,回首崂山仅在天边。 狄云枫咬紧牙关,手头的风符咒一张接一张地掐碎着,其体内的灵力早已枯竭,只能借着御风之力飘然前行。 御风要比遁术慢上太多太多,连续几张御风符才不过奔走八十里路,狄云枫晓得吕寒松这个老东西一定在后头寻觅追赶,而凝气珠本就是吕寒松赠给左思思的玩物,在真武高手的眼里早就没了用处…… 这么下去不是个办法,迟早得被那老怪物追上! 狄云枫又急又恼,万万想不到关石老人竟会在信中写下这种字样,且听吕寒松说这封信八百年前就已写好?难道关石老人八百年前就预知自己会到真武国来? “真他娘的窝火!竟被人安排得明明白白的!” 他怒骂之间,手中的御风符亦用之殆尽,摸着空空如也的储物袋,他先是一脸懵,待御风消散后,他唯有苦涩一笑,身如炮弹般往地上砸去……这么高的距离,就算有龙珠护体肉身也起码得砸个稀巴烂。 难道真被那老头儿算死了? 狄云枫心中万念俱灰,光是下落的这几息时间里他便思考完了自己的一生。他缓缓闭上眼,心生一叹,说什么要逆天,现在还不是得听天由命? 但就在狄云枫离地不过百丈时,一柄大剑呼啸而过,将之接在剑身上! 御剑术! 真武国会使御剑飞行之术者,除了温子羽之外还有何人? 狄云枫本以为自己摔得粉身碎骨,甚至连痛觉都未感觉到,他四仰八叉皱着眉头,正等着自己的身体自行重组,可谁知一脚揣在他屁股上,并随着呵斥道:“狄云枫,你给我起来!” 这般阴柔悦耳的不男不女的声音,狄云枫只动了动耳廓边猛然睁开眼,等着乖戾俯看自己的狄云枫,一脸迷茫,一脸惊讶,一脸恍然,一脸苦涩…… “子羽,你来救我啦?” …… …… 正文 第一卷 江湖·春秋 第七十六章 追杀 ? “你还好意思说?说好的同生共死呢?你却将我一人丢在阳门,你这王八蛋!” 温子羽噘着嘴,活脱脱得像是个撒泼的小女儿家,她话里虽有恨意,但眼中瞧狄云枫的神色满怀关切,女人总是如此,表里不一,心口不一。 狄云枫坐起身,挠了挠头道:“我这不也是为你好了么……你看我,现在正被人追杀呢……” 温子羽也没空再训斥狄云枫,她将神识展到最广,回首一望崂山方向,下一刻便吓得脸色发青,她惊声道:“狄兄,此人是谁?好……好强大的气息!” 狄云枫沉声道:“和乌鸦脸一样,真武境界的高手。” 温子羽咬牙回瞪狄云枫一眼,责备道:“你还好意思说,你是怎么惹上他的?” 狄云枫无奈轻叹:“先不说怎么惹上他的,我只晓得他就快追上咱们了。” “我们用隐身术和凝气珠。” “没用的,这老怪物有极强的感知能力,低阶的灵术对他根本无用。” 温子羽沉默了片刻,瞥了狄云枫一眼,咬唇道:“不如我们去找薛瑾吧,她其实人不坏,你走后也不见她笑了。” 狄云枫冷冷一哼:“子羽,我不会告诉你,我会被追杀就是因为她的那个关石老师!” “怎么会……” “我有去处的。”狄云枫淡淡道,又抬起手指向东方。 “那里是?……” “大燕!” …… …… 狄云枫当然不会返回大燕,他与温子羽使出浑身解数,从瀛洲一路飞遁至远海,再从远海过度至玄海,最终从玄海脱颖而出回归沧海,一路狂奔不带喘气,整整折腾了大半个月。 温子羽将手中灵石的最后一点儿灵力吸收殆尽,灵石没了灵力,宛如普通流沙般随风消逝,温子羽的心情也如这指间溜走的流沙,轻叹道:“三十块灵石,这已是最后一块了,狄兄,你所说的那座岛到底在哪里?” 狄云枫静坐在剑末,这半月来他无时无刻都在吸纳天地精气,因为他感觉得到在耗了五十年阳寿,体内的龙珠终于坐不住,不但很快恢复了修为,还将金丹填充到了一种饱满圆润的境界! 金丹已逐显婴芒,怕是要突破婴变了! 若是突破金丹达成元婴阶,那天地灵气皆可掌握己用,神识亦猛增十倍不止,洞察吕寒松的动向便轻而易举。 半个月来吕寒松犹如催命鬼般紧追不舍,但狄云枫与温子羽皆有凝气珠掩盖气息,吕寒松光凭感觉追踪的速度并不快,但这老怪物心智极高,一路跟来从判断方向从未失误过,走走停停,停停走走,仿佛是在与狄云枫与温子羽展开一场拉锯战! 以当下的情形来看,拉锯战的胜负很快便能见分晓。 温子羽力竭却不能保狄云枫一个安心的突破之所,二人飘荡在碧海蓝天下,风景早已看透,唯有沉默看远方,期望奇迹会发生。 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温子羽坐在剑身上,枕着脑袋昏昏欲睡, 但不知是何原因剑身忽然猛地一颤,险些将她震摔下去。“狄兄,你……”她回首,美目中又惊又喜! 狄云枫早已站起身,飘飘立于剑首,衣带青须随风而动,仙风道骨,眉宇带九秋清气,体内金丹已裂变成金色道婴!他突破了! “嗯。”狄云枫点了点了,自己也说不上是怎么一回事,但也不会去觉得奇怪,他很清楚地晓得自己体内有些厉害无比的东西,缺的只是足够的时间去将之炼化吸收。 “狄兄,此地灵气稀薄,你又修道不过十年,竟能从凡人一跃成元婴大修士,可真是……真是天才啊!”温子羽大赞着,下时却自己低下头,瞧着自己丹田里沉稳的那颗小金丹,若论这颗金丹的等阶的话不过是下品圆满,距离突破元婴还差得老远老远,她甚至觉得自己只能止步在金丹期。 “子羽,换乘我的蝴蝶。” 狄云枫双手合十,展开间紫芒乍现,蝴蝶.刀从次元中斩空而出,他再注入灵力加持刀身,元婴强大的灵力将蝴蝶.刀倍化三十倍不止,横空出世,分割气流! “狄兄,你锁定到我们要去的那座小岛了?”温子羽踏上蝴蝶.刀问道。 “我不仅锁定了小岛,我还锁定到了身后的那老匹夫,应该是我突破金丹时气息泄露,此刻那老匹夫已不距咱们三十里路了。” 狄云枫进阶后,做事,说话,决策,速度,全全变得雷厉风行!他一挥袖,轰出元婴修士的全部力量,蝴蝶.刀本身自带仙力,就这样,在二重仙力下刀似流光,划过之处,当真万里无云! “狄兄,一路来我都想问你,那座小岛上能有什么奇特不成?你非要去那里。” “那座岛上也许有遗落的法宝,若能找得到,对付吕寒松应该是绰绰有余的。” 不错,当时魏将军便在小岛上空与仙魔两大修士开展过殊死搏斗,记得当时仙魔二修抵不过魏将军,以自身十万年修为自陨,二人是被魏将军带到虚空中同归于尽的,所以他们的法器并未一齐销毁而是遗落在这座岛上。 狄云枫开先并未在意,但到了真武国后才越想越不对劲,几次想回来找又先路程太远,现在正被追杀,便只能寄托希望了在这两件仙器上了。 那日之战仙魔二大修士,各持宝镜宝鼎,又以法器与咒印相结合,使出毁天灭地的“仙魔印”逼迫魏将军燃烧血肉抵抗,可见这两件仙器之作用,若是集齐,与子羽使出个低配版的“仙魔印”用来对付吕寒松这老匹夫,想必是绰绰有余了吧? “子羽,你找镜子,我找宝鼎,那两件宝贝都是极盛之物,多注意观察四周变化,它们必在生机盎然之处!” 狄云枫简要嘱咐一番后便与温子羽分头行动。 先前狄云枫因欲上星天寻仙子,最终落得个粉身碎骨,龙珠为修复他肉身吸收了整座岛上的生机,故岛上的花草树木,一切灵长动植物枯萎灭绝。 这座岛嫣然就已是座荒岛! 荒岛上本寸草不生,但狄云枫与温子羽各绕了一圈后,分别在小岛的南边与北边寻到了两处“奇异之地。” 奇异之地之所以奇异,是因为在这荒芜的岛上竟孕育出了生命,而更奇特的是,这些花草树木竟像“千夫所指”一般,皆往同一处生长!大批大批的绿色植被四面八方朝向同一处,久而久之便形成了一道绿色漩涡! “子羽,你那边如何了?”狄云枫传音问道。 “狄兄,这些绿色植被下果真藏有一面灵光焕发的镜子!”温子羽惊喜道,一剑劈开那些藤蔓,将宝镜拾起揣进怀中,转身朝狄云枫会和。 狄云枫挑断植被将宝鼎取出,而在宝鼎宝镜离地的刹那,地上的植被也已肉眼可见的速度衰老枯萎,才不过两三阵轻风刮过,枯草落叶便如飘絮般化作尘埃荡漾弥漫在空中。 给予的生命一旦失去供养,那么它们便会消失得无影无踪。 “狄兄,这……这面镜子好……好像很强悍的样子……”温子羽紧握宝镜,欲松手又欲罢不能,自己体内遗失的灵力竟由宝镜中得到了填充! 寻常宝物都是以灵主加持,此等宝物却有护主之心!狄云枫手中的蝴蝶.刀亦是如此,可见这面镜子定是不亚于蝴蝶.刀的上品仙器! “子羽,先莫要以灵御它,它的能力非仙人之流所不能驾驭,当心反噬。”狄云枫手中的仙鼎原是魔修老者手持之物,魔本张狂,所用之器物十分暴戾,鼎在狄云枫手中上蹿下跳,三番几次想挣脱束缚! “狄兄,这东西不能以灵驱动,即使威力再大也百无一用啊!”温子羽焦急道。 “那可未必,这两件宝物有自主意识,别的我不敢说,它们必定对武修存有杀机,待会儿吕寒松来了,不用我们动手,它们也会自主催动!” “为啥子?” 狄云枫看了看手中的蝴蝶.刀,此类上品仙器一定有自己的器魂,它们被魏将军轰散,一定怀恨在心。同为真武高手的吕寒松寻来,一定会触了它们的眉头,到时它们催动战意——仙器无主人而威力不足,它们一定会反借狄云枫与温子羽力量合力对抗吕寒松! 当然,这一切仅仅是狄云枫的假设,究竟实现如何,变故如何,唯有实战一次才见分晓! “狄兄,很近了!”温子羽握紧青云剑,神识中一道强大的气息至西方滚滚而来! 狄云枫手中的宝鼎愈加兴奋,如临大敌般赤光大阵! “子羽,先退!” “退?往哪儿退!” 吕寒松的呵斥与身形同至,连最精准的神识也全然不觉!狄云枫的神识起码笼罩方圆百里! 真武一动,瞬息百里! 吕寒松并未先找狄云枫,而是闪至温子羽跟前,不屑道:“赶在老夫手下救人,那老夫就先杀你!” 吕寒松一拳砸像温子羽! 温子羽已被突如其来的杀戮吓得不知所措,这一圈她逃不开! “子羽!”狄云枫惊呼,元婴之力轰散而出,瞬息移动散至温子羽身前,以蝴蝶.刀身应对吕寒松铁拳! 蝴蝶知强,遇强则强!紫芒惊天乍现,化一道屏障硬挡下这一击! “哦?先前我还纳闷为何关石宁可费八百年时间等杀一只蝼蚁,现在看来你果真是个不俗的祸害!” 吕寒松瞧见狄云枫手里的蝴蝶.刀,眼中闪过一丝贪婪,先前他只出一只手一只拳,现在他又蓄起另一只手,轰然砸向蝴蝶屏障! “刺啦!”一声惊响,蝴蝶.刀所化屏障已有裂痕,狄云枫心中一沉,一丝鲜血自他嘴角溢出,蝴蝶既已认他做主,刀受迫击他自难免受伤! “狄兄!”温子羽惊呼。 “子羽你先逃。”狄云枫咬牙道。 “我怎——”未等温子羽将话说完,狄云枫挥袖一阵轻风将温子羽打出三十丈开外,随即又从口袋里取五张“奔雷”符咒,掐碎,引天上五道奔雷一齐轰炸吕寒松! “哼!小小灵法也敢在老夫面前造次,速滚!”吕寒松竟不闪躲,只仰头冲天怒吼一声,凭声波便将砸下的五道天雷给喝回青天之上!狄云枫则趁吕寒松应对天雷的瞬间,变出持回的仙鼎,也不发,也不定,只将其当成石头一般砸向吕寒松! 仙鼎早已饥渴难耐,它旋至吕寒松头顶,鼎口朝下发出一道青光结界,困住吕寒松四足,随之又见它超然倍化,本是巴掌般大小的仙鼎变成一座百丈之高的巨塔! 巨塔轰然砸下,将猝不及防的吕寒松牢牢困死在里头。狄云枫赶忙撤回蝴蝶.刀并退至温子羽身旁,温子羽赶紧上前搀扶,她正欲开口问伤势,狄云枫却率先一口鲜血喷在她身上! “子羽,快……快将宝镜一并丢去,光凭宝鼎是镇不住这老怪物的!” 温子羽万不敢怠慢,将手中的宝镜掷去,宝镜亦倍化万千,如一张巨大圆盘恰好将宝鼎的朝口封死!这下,吕寒松被彻彻底底地囚禁在巨塔之内。 仙镜魔鼎相互组合,亦如一个酷刑牢笼,只晓得里头电闪雷鸣、灵光交错,不知吕寒松是否承受得住折磨。 “狄兄,你没事吧?”温子羽趁此盘膝坐在空中,渡灵为狄云枫疗伤。 “小伤。”狄云枫忍着疼痛到,的确,对于他来说,只要死不了的伤都是小伤。 “都怪我的修为太低,才让狄兄操心,不然你也不会为我受伤……”温子羽咬着小嘴唇,一双凤眼泪花花,十分羞愧内疚。 狄云枫苦涩道:“你金丹,我元婴咱俩又有啥差别呢?还不是像吕寒松口中所说的‘蝼蚁’么?” 温子羽撅了噘嘴,冷哼道:“这老怪物,我还以为他多厉害,还不是给仙家的法器困住了?” 狄云枫摇头道:“你可别小看武修,步入真武的高手可匹敌仙人之流,咱不过是拾得了两样仙器,不能掉以轻心。” 狄云枫话音刚落,温子羽小口才张,远方巨塔中便传来“咚咚咚!”的撞击声,塔体在空中颠簸摇晃,方才的囚困气息已被彻底打乱,又听塔里头怒吼:“两个小兔崽子,老夫若出去必要你们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正文 第一卷 江湖·春秋 第七十七章 入魔 ? “轰轰轰!”巨塔中的撞击声愈加剧烈,魔鼎四周逐渐显出拳掌印记,声声震天,像是沉闷的洪钟,声波激得风云涌动,沧海之水澎湃汹涌! 吕寒松竟在对巨鼎拳脚相加!他怒吼比音波还要让人惊恐,巨鼎里头被搅得天翻地覆,鼎体也放大缩小不规则的变动着,像是随时都要炸裂一般! “子羽,我数三声你我一起将仙镜与魔鼎收回,再以全身灵力催动仙器,试发一道仙魔印!” 温子羽不敢怠慢,与狄云枫各自绕巨鼎左右,听狄云枫发令: “三!” “二!” “一!” “收!”一字出口,二人各将仙镜与魔鼎收入手中! 禁困的吕寒松竟变了个模样,他通体透红,身体要比先前所见强壮数倍不止,结实的肌肉如一块块火山红岩,身上的经络血管清晰,可见,他瞪着一双血目,杀气,战意,将天上的太阳都吓得不敢发光! 温子羽已瞧得目瞪口呆,全然忘记了自己身处何地,所谓何事。 “子羽,你还发什么愣?快以仙镜结印!” 狄云枫呼喊道,自己早已祭出精血将魔鼎催动! 温子羽回过神,咬破嘴唇在仙镜上轻吻一口,以全身灵力催动镜面! “子羽,鼎口镜面相接,仙魔之气相合,遂发仙魔印记!” 不知是魔鼎的缘故,亦或者狄云枫心里本就藏了魔念,其双眼眉萦绕着一股弑杀黑气,目光与神态各有暴戾,仿佛是变了一个人! “小子,你生魔了!哈哈哈……”吕寒松在笑,却不知他为何要笑。 “狄兄,莫要被魔鼎腐蚀了内心!” 温子羽全然不顾当下局势,飞身闪至狄云枫跟前,搡着他的肩膀,惊声劝慰道:“狄兄,你快醒醒,莫要遭这魔鼎反噬了元婴!” 狄云枫双瞳张缩,人就矗立在那,也不动作,也不说话,他的眼白正以看得见的速度不断黑化着…… 温子羽急得不知所措,就是拳打脚踢也唤不醒狄云枫的神识,无奈之下她紧咬牙关,妄想抢夺狄云枫手中的魔鼎——这显然是最愚蠢也是最不理智的做法,魔鼎本就不详,再去触摸岂非自投罗网? 果不其然,温子羽才刚碰到魔鼎,一股魔念便由其内心油然而生,她似乎瞧见了,自己,一个很美丽的女人,薛瑾,蝴蝶,杀戮,血,太阳,花儿——“噗呲!”一柄刀穿透了她的胸膛! 这绝不是幻觉,也没再生出魔念,这种窒息的疼痛瞬间便将温子羽拉回现实,她不敢置信地望着狄云枫,口中颤声:“狄……狄兄……” 刀是蝴蝶.刀,捅刀之人也是狄云枫,他的眼白已完全变成了黑色,尽管他握刀的手在发颤,可他依旧不动声色。也许魔就是如此,即使迫不得已,也会动手去做,在极端之中衍生出痛苦,在痛苦之中达到永恒。 温子羽口中淌着热血,清风拂过,她冠上发钗抽离,一缕青丝秀发披肩而下,英气已随着她那松懈的眉头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女儿万千的柔美。她弯着自己的凤眼,握住狄云枫的手,竟笑眯眯地开口道:“狄兄,你若在不看我最后一眼,可就没机会了喔……” 狄云枫的心很疼,从握住魔鼎的那一刻起他似乎就预料到自己会被心魔反噬。他记得,先前在妖眼下拯救慕雪依,以及在面对邪龙第三只眼睛时的那份勇气——他不曾害怕一切精神折磨,他坚信自己的赤子之心回永远存在,他甚至觉得自己不可能走火入魔! 但他错了。 自从他与慕雪依缠绵一夜后心里便有了爱情,他开始有了毕生的追求,赴闽越,渡沧海,踏真武,寻仙界,欲望已不知不觉中在他心里扎下了根! 欲望乃人之本源,亦是魔潭沼泽,万劫不复的罪恶深渊,狄云枫仿佛深陷其中,无论他怎么挣扎呼救无济于事,反之越陷越深…… “狄云枫,你快给老子醒醒!” 温子羽咆哮着,扬起拳头砸在狄云枫的胸口,嘴里淌血,眼中淌泪,她低下头已快要无法呼吸,嘴里却不甘道:“你这王八蛋,还说什么风雨同舟,欺我老实,气我不顾,知晓我是女儿身还不有所行动,现在连我快死了都舍得睁开眼睛看一眼,你……你真不是个男人,王八蛋,王八蛋,呜呜呜——” “你不会死的。” 一声轻柔,如三月清风,抹去她心头的不甘,一只手轻抚着她的双颊,沾了沾泪水,笑道:“烈性男子变成了柔情女子,子羽,你以后跟着我,就不怕我吃了你?” 狄云枫醒目,双眼呈赤金之色,一股威严渗透万里,自身的修为亦达到了金仙之境。 “狄兄你……你怎么……” 狄云枫摇了摇头,他自己也不知为何,他只晓得在堕落深渊的那一刻,温子羽的嘶声力竭犹如一只手将他从沼泽里救了出来。 那时,温情满心房,羽化而登仙,丹田的龙珠作用发挥极致,元婴惊变成元神,元神分散虚实二境,虚实二境合体,合体一步踏入大乘,大乘转念飞升成仙,不灭飞仙,九清仙君,大罗金仙…… “应该是暂时的。”狄云枫苦笑着,将刀轻轻地从温子羽胸膛抽出。 “疼,疼,疼……你慢点儿!”温子羽攥着拳头使劲儿地掐着狄云枫。 狄云枫心里很明确,龙珠所赠的力量昙花一现,若是与吕寒松殊死搏斗也许可以过两招,身前的温子羽必会香消玉损……他摇头一叹,掌正温子羽的身子,劝道:“你莫动,我救你。” 温子羽早已扑倒在狄云枫怀中,泪光楚楚,喘息微弱,她紧紧地拥着狄云枫,嘴角微微挂笑,扮了六十年男人,有时候她甚至已认为自己就是个男人,可到现在,入了这温暖宽阔的胸膛她才晓得自己还只是个小女人罢了。 这个倚靠很牢实,又是老家来的男人,就算不能魂归故里,那死在老乡的怀里倒也不错。 “狄云枫,我想回家了,你记得带我回家哦……” 温子羽流下最后一滴泪,闭眼,昏死过去。 正文 第一卷 江湖·春秋 第七十八章 夜蚀 ? “哼,小兔崽子学什么不好学人修仙求魔,现在可好?体会到仙魔的龌蹉否?” 吕寒松瞧着这对朋友至上,恋人未满的二人,话语中轻蔑又不屑,但即使狄云枫修为异样他也未感到一丝惊讶,他依旧未将狄云枫放在眼里。 狄云枫抱着温子羽,手抚着的伤口,将龙珠给予的大罗金仙之力全都渡入温子羽体内,以生机治愈生命,即使这样事倍功半。 狄云枫却连眼睛也不眨。他不眨眼,是要无时不刻地看着温子羽醒来,他的眼里从来都没有这么温柔过,对慕雪依都未曾有。他现在心里突然迸出了另一个想法,所遇仙子不过一夜风流,自己却为她一生折腰,尽管这么做是一个男人当负的责任,可自己的思念是否有些过了呢? 爱可以,痴也行,但为其穷极一生,身为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也许真的有些过了。(这句话送给那些因失去爱而无法自拔的男人们。) 狄云枫还会拼了命地去寻找慕雪依,但也会拼了命地保护身边值得保护的人。 “唉,若你不是我拜把子的兄弟,也许我真的快爱上你了。” 狄云枫叹了叹口气。 温子羽听了这话,竟动了动眼珠子。 狄云枫欣喜,抽回手里的灵气,虽然子羽胸口的刀上还未愈合,但至少她的命是保住了。 温子羽的命是保住了,狄云枫暂借的大罗金仙也已到期,他无悔地捧着温子羽,瞧向不远处的吕寒松,轻声道:“你要杀的人是我,放过子羽。” “小子,也许你现在还没搞清楚立场,你现在根本没有资格与老夫谈条件,老夫让你死,你就得死,让她死,她也活不成!” “她若活不成,你的亲外孙左思思也活不成!”狄云枫撒了个谎,并从怀中取出了那一只水冰燕吊坠,冷冷地望着吕寒松:“你应该认得这个东西吧?” 吕寒松一见吊坠,赤红色的身体烧得如火炭般通红,他大怒道:“小崽子,你将思思如何了?!” 狄云枫嘴角微微一翘,淡然开口道:“百灵峰,百灵殿内,梧桐雅苑,三纵第八间房,墙上挂着你的画像,花瓶是橘红点色的,我若记得没错,那里就是你孙女的闺房了吧?”言语至此,他又从储物袋中将凝气珠托在手心,呈在吕寒松面前,冷笑道:“这个小玩意儿,是不是你送给她的?” 狄云枫为何那么自信,因为他觉得用这些来威胁吕寒松,足以。 吕寒松亦不是傻子,心里大致是晓得了狄云枫的把柄,强压着怒气,黑着脸直接问道:“你既然拿思思来威胁我,为何不让我直接放了你?” “让你放了我也会随时追杀我,倒不如留下了抵一命,还我兄弟一条生路,”狄云枫冷声,又道:“我现在没空与你废话,我要你指天发誓,不伤我兄弟,我便随你处置!” “好小子,真是个硬骨气,但老夫从不吃威胁这一套!要杀之人必不会放!倒是见你如此重情义,老夫就让你们死个痛快!” 吕寒松必是个杀伐果敢之人,他一张手,凭空变出一把双刃利斧!利斧纹有火凤,四周真气如烈焰燃烧,仿佛瞧见一只火凤盘旋其上! 狄云枫瞧着怀中的温子羽,眼眸平静如水,如果可以,他真期望子羽能够代替他活下去,人生本不易,难逢知己人。狄云枫总把自己比喻成流星蝴蝶,将自身的情义与责任看得比生命还重…… “子羽,对不起了。” 狄云枫化一道灵光将子羽包裹,抽离怀抱,长叹一口气,大袖轻挥卷一阵风将子羽送入后方,而自己则横眉冷对,握着蝴蝶.刀面对吕寒松,丝毫不怯! 狄云枫长这么大,真的没怕过谁。 “哼!小子你挺——” “老匹夫!今日我狄云枫若死,比要拉你陪葬!” 狄云枫未等吕寒松嘲讽完,极怒嘶吼一声,如一道紫色的流星撞向吕寒松!即使敌方强他万倍如何?男儿一怒,天人不恕! “好小子!你能吃下老夫一开山,老夫便认你厉害!”吕寒松战意也起,握着双刃砍斧身化一道红光冲向狄云枫! 紫与红仿佛两道极端的割线,将天色一分为二! 狄云枫口中淌着血,神识还时不时地打量着远送的温子羽,他晓得以自己的能力绝不是吕寒松的对手,故想以自己体内的龙珠与吕寒松同归于尽! 同归于尽,对于一个刺客来说这是多么荒唐的一个死法?可当下除了同归于尽之外,又有什么办法救子羽? 狄云枫心里一横,将龙珠从丹田纳出,以龙珠十万年的妖力,吕寒松不死也得残!但就在龙珠将要出口刹那,一道金光从天而降! 金光似天地间第三条割线,竖直从云端透出,恰好横在狄云枫与吕寒松之间! 狄云枫赶忙收住势头并将龙珠沉入丹田,他虽不知来者何人,但这第三方必然是个更恐怖的存在,于是理智地往后撤去,边退边以神识打量云端上骤然出现的第三人! 吕寒松见有第三者插足,顿时火冒三丈,冲着青天云端呐喊道:“究竟是那个龟儿子从中作梗,可敢现身与老夫一战!”说完他张口吹出一道罡风将云端一举冲散! 云开雾散后,见天空次元裂开一条缝,缝里混沌无边却有金芒乍现,这时,见一只脚从天痕中塌了出来,是丹青墨靴,接着便是一只手臂,丹青云袍,最后才是一个人,一个身穿丹青祥云袍的青年人。 青年人相貌十分俊朗,纹眉有余梢,杏花眼,鼻修长,嘴角带三分邪气,三分温笑,此人才真正称之为仙!他周身裹着一道金光结界,就此可以证明,先前那道金光是出自是出自他手。 青年人之后又走出两个中年修士,中年修士一灰一白,气质不凡,皆为金光结界护体,仙风道骨,清气长存。 能将苍天扒开一道裂痕,自由穿梭其中,非真仙所不及! 狄云枫本想将来者三人瞧个透彻,可他神识刚触及青年人身边,青年人回首一瞥,不出神识,不动仙力,更不使任何神色,仅靠一眼念力便骇得他赶紧将神识收了回去。 好强! 青年人并没有多瞧狄云枫,他的眼神异常深邃,但并未对狄云枫有任何迫害之意。 狄云枫心里暗自有了底,这个青年人不是朋友,但绝不会是敌人,自己只要小心些,今日也许可以捡回一条命,毕竟大家都是修仙之人,在面对武修之时,自家人不打自家人。 果然,青年人看吕寒松的眼神便不一样了,不但如此,青年人身旁的灰白二修甚至已拉开架势蓄起仙力,看样子是少不了大打出手了。 仙武两界,谁见了谁都是势如水火,不论是否有瓜葛情仇,打一架总是对的。 “夜君,此人是真武境以上的高手,会不会是魏将军?”灰衣人冲青年人问道。 “不是。”青年人看吕寒松的眼神是轻蔑不屑的,他根本就未将吕寒松放在眼里,他摇了摇头道:“放眼整个真武界,能让我认可钦佩之人只有两个,一个是魏将军,一个的柳扶苏。我虽未亲眼见过魏将军,但他是英雄,”他顿了顿,抬起手指赤裸裸地指着吕寒松冷声道:“此人,无论是武力还是魄力,皆配不上‘英雄’二字,他不可能是魏将军。” 吕寒松好歹也是真武境的大能武者,被仙界的人指着鼻子嘲讽不配,内心早已气炸,怒气将之浑身燃烧,战意杀意透体而出,他甚至没说话便挥着开山巨斧冲向夜君。 灰白二老欲结印迎击,谁知夜君却道:“不浪费时间了,我来。” 夜君一步踏出,手中出现一把玄金色的大弓,他扎马,凭空拉弦,聚天地之元气汇成一柄金光箭羽,弓如满月,蓄势待发前听他轻吐二字:“夜蚀。” 金箭脱弦而出! 金箭划过天际,掠过之处吞天蚀日,连光影皆无法脱逃,前一刻烈阳高照的天,后一刻便是黯淡无光的夜! 这一箭已不是普通的一箭,其中更含有“术”在里头! 箭逐变墨色,最终融入黑暗,无光无痕,销声匿迹! 狄云枫惊望苍天,可感知得出,这绝不会是术制造出来的幻境,天上无有日月星辰,但的的确确是一个完整的夜! 这一箭,改变了天地的规则! 吕寒松的怒气似乎在黑暗面前不堪一击,它周身赤红的结界正被黑夜不断地挤压着,直至如玉碎般四分五裂,这时,一点金光在黑夜中闪现,宛如黑夜眨了眨眼睛,金箭如浴火重生冲破黑暗袭向毫无防御的吕寒松! 吕寒松瞠目大惊,妄想以巨斧挡下这一击,可金箭的攻势实在太快,快得他还未动作便穿透了他的胸膛! “噗!”一口鲜血从吕寒松口中喷出!但痛苦与鲜血似一把作料,不但没有让吕寒松胆怯,反之愈加疯狂暴戾,他竟仰天大笑:“哈哈哈……龌蹉仙流想弑我?老夫武极体,岂是你一柄破箭能伤的?”他双手握住箭尾,怒号着竟想将金箭抽出自己胸膛! 夜君睁着深邃的眼眸,即使见吕寒松的疯狂之举也并未动容,只见他收起金弓,举两指于唇间,轻呵一声:“碎!” 金箭犹如一颗炸弹,“砰!”的一声巨响,将聚集的山川元气释放! 元气释放后,大片大片的光粒儿漫洒在天空,它们重组拼凑,聚散闭合,不过片刻便将天上的光亮全都拼还了回去,届时晴空万里,白云飘飘…… 正文 第一卷 江湖·春秋 第七十九章 是娘们儿的身份终于告破 ? 阳门的一代天骄,太上长老,唯一一个真武境界的高手,就这么死了! “看来这次希望又落空了。”灰衣修士语气有些失落。 “至少杀了真武高手,以后讨伐真武界又轻松了几分。”白衣修士却乐观道。 “仙魔令遗失,仙魔两道不合,怎有能耐讨伐真武?” “非与魔道同流合污?我泱泱仙界又怎会惧怕它真武界?” “无可厚非,这些武蛮子真的很强,他们杀伐好战还不怕死,试问你修了几万年的仙,难道甘心陨落?” “这便是修士的想法,仅为长生不死,可已位列仙班不老不死,为何还要蓄谋战争?” 灰白二修一齐望向冷漠无言的夜君,期望从这个君王的口中找到答案。 夜君皱了皱眉,深邃的眼眸中终于有些浑浊,他淡然又悲伤道:“我去过一个叫做人间的地方,那里的光阴似箭,几百年便会改朝换代,它们虽夜经历战争,但每次战争后都会换来短暂的和平。” “夜君又想起他在人间带回的妻子了。”灰衣修士摇了摇头,冲白衣修士无奈道。 白衣修士长叹:“这是一个相当悲情的故事。” “夜君若不是为了这个女人也不会答应元门的要求。” “这个女人真是个红颜祸水。” “我见过夜君的妻子,生得还没后花园浇花除草的小婢女好看,可夜君却爱她爱得无法自拔。” “如果有个女人能给你生两个可爱的龙凤胎小娃娃,你也会爱她爱的无法自拔。” “可夜君在她还未身孕之前就已经爱她爱得无法自拔了。” “但她还是死了。” …… 灰白二修就这么在夜君身旁谈论起往事,夜君静静地听着他们的每一句话,尽管他的神色已痛苦到扭曲变形。 “咦?我差点儿忘了,那边不是还杵着一个人?” 狄云枫的确在一旁站了好久了,他话也不敢说,动也不敢动,但心里是好感于这三个天降之人,至少他们帮忙杀了吕寒松,尽管不知为何目的,但好歹间也算救了自己。 终于,夜君与灰白二修一齐看向狄云枫,这三双眼睛起码有两双带有恶意。 “哦?是个元婴小修士。” “有趣有趣,一个元婴小修士就敢以一人之力对抗真武境的高手。” “可他毕竟目睹了我们的杀戮,况且他也晓得了仙魔令,光凭这一点,他的仙道便只能止步于此了。” “我来杀他。” 狄云枫心头“扑腾”一声,脸色瞬时苍白如纸,这灰衣和白衣两位修士听言语就显得疯疯癫癫的,还真不一定会动手杀人! 果然,灰衣修士食指聚起一道灵光,他动动手指便能将狄云枫杀死——“且慢,”夜君叫住灰衣修士,随即挥袖打出一道仙光,将天空又打破一个口子,道:“走吧,勿杀他,他是无辜的。” “我们该听夜君的话,谁叫他是我们的主子。” “我倒觉得这个人不是无辜的,他能闹出这么大架势把我们引来,又能和真武高手周旋,一定是个不俗之人。” “可他的修为实在俗不可耐。” “三万年前你我还只是两只猴子,那时候我们比他还要俗不可耐。” 说到这儿,灰白两个修士摇身一变,竟变化作两只金身猴子窜进天空裂缝之中。 狄云枫揉了揉眼睛,千般万般也没有瞧出灰白两个修士竟然是妖修,也难怪说话搭不着边,阴阳怪气! 但不论怎么说自己是逃过了一劫,还多多少少知晓了仙魔令的信息,似乎整个仙魔界都在寻找仙魔令,可谁也晓不得这仙魔令其实就在他的腰包里。 或许六界之中只有立场没有好坏,但狄云枫还是选择站在魏将军所代表的真武界这一旁,仙魔修士太过清高自傲,不如真武汉子来得血性爽快。 仙魔令还是得亲手送至真武皇帝手中才行。 “呼,真是有惊无险……”狄云枫长叹一口气,但下意识才想起温子羽还在空中浮游——“子羽!”他惊呼一声,顿化灵光破天而去! …… …… 狄云枫很快便将温子羽追回,在沧海之上挑了一处无人小岛,趁着太阳下山之前凿了一个方正的山洞,并找了几团类似棉花的绒草在洞中铺了一个窝,将温子羽安置妥当后又去拾了几捆木柴。 木柴点燃,夜幕也悄然落下,初冬了,海风更寒,夜更凉。 篝火燃在被窝前,炽热的火光将温子羽的脸烧得红扑扑,狄云枫添了几把柴火,取出一柄小匕首,不忘习惯地在火上烧烤消毒。只有在人间受伤时才会这么做,消毒的目的则是为了切割伤口烂肉,刮骨疗伤! 温子羽的性命暂且保住,但她胸口的刀伤却还未愈合,蝴蝶.刀留下的伤口非同小可,既能伤及能肉体又能隔断灵力,故此仙武的治愈手法亦没了用处。 狄云枫瞧着温子羽胸前的血窟窿,心里一阵绞痛,他咬着牙,用刀一点儿一点儿隔开侵入皮肉的衣襟,既然仙武的手法没用,那便用一用人间疗伤办法,上药,包扎,好生静养。 衣襟沾入伤口皮肉,尽管狄云枫的手法很轻很慢,但撕裂伤口的疼痛还是让温子羽忍不住颤声呻吟起来,狄云枫一咬牙,卷起袖子露出手臂甚至温子羽嘴边,温子羽张口咬住其手臂,不知有多用力,但一口下去狄云枫的手臂上已鲜血横流。 狄云枫闷哼一声,另一只手也下狠一扯——“刺啦!”一声,温子羽衣襟连同皮肉被一把扯开! 温子羽疼得浑身猛颤,狠狠再咬了狄云枫一口,又无知觉地昏死了过去。 狄云枫长呼一口气,额头上已紧张出几滴汗水,还好自己用手臂当咬布,否则这种痛楚非得让她把自己舌头咬断不可。 之后狄云枫将伤口用热水清洗了一遍,再从储物袋里取出一瓶创伤药,悉心敷好之后,用旧衣做绷带,轻盈地替温子羽扎起来。 待包扎完后狄云枫才拭去满头大汗,他摊做在温子羽身旁,松懈疲惫地望着温子羽的身子,这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先前因注重温子羽的伤势没怎么留意温子羽的身材,如今松懈下来这么一看,不由让他眼前一亮—— 谁说子羽是个太平公主?其胸前两座高峰只手都拿不下…… 狄云枫摇了摇头,揉了揉眼睛,一百个不相信这般变化,要知道他和温子羽朝夕相处了将近一年,横看竖看都是“一马平川”,怎得今日却看出了“波澜壮阔”? 狄云枫咽了咽口水,横看成岭侧成峰,一时间竟对温子羽的身体开始痴迷起来,他也是个正常的男人,一个绝美的女人正裸露着身体睡在跟前,谁人不动点歪脑子? 狄云枫喘着粗气,尽管他万般克制着自己的思想,但还是忍不住想一探究竟……他一把扯下温子羽的裤子,见了那一片梅花盛开之地,不由倒吸一口凉气,一阵血气涌上眉头,“噗呲……”两股鼻血从他鼻子里喷出! 先前他还对温子羽是女人的身份有些怀疑,现在彻彻底底地看了个究竟,没把子的,真真正正的女人! “阿弥陀佛,罪过罪过……”狄云枫口中念叨着,眼睛却忍不住多瞧几眼,他捂着鼻子,火气不减,鼻血就淌个不停……渐渐地,欲.火已冲上大闹,一种无形的支配迫他伸出那只万恶邪淫的手,且内心总有个声音在嘲笑他:狄云枫,迈出第一步,她便从你的朋友沦为你的女人! “狄……狄兄,你……你要干嘛?”温子羽如感受大祸临头般猛然睁开眼,她瞠目,一瞧见狄云枫淫邪的模样,恰白的脸色惊得铁青,她也没多想,抬起脚猛踹在狄云枫脸上! 这一脚的力度绝对不小,狄云枫被生生踹出五丈开外,贴在墙壁上一动不动…… 温子羽赶忙提起自己的裤子,并捂着胸膛,见四下狼藉的模样,又看见席地上的斑斑血迹,一种莫名的心酸爬上心头,她落下两行泪儿,望着狄云枫哭诉道:“狄兄,你怎能这么荒唐!” 狄云枫缩在墙角,心里像是吃了黄连般苦涩,他扬起头露出自己鲜血泛滥的鼻子,难受道:“子羽,你莫要误会,那血,是我忍不住的鼻血……” “鼻血?”温子羽仔细瞧了几眼血迹,这才害羞自己脸红,她咬着唇,将衣服裹好,撇头悔恨道:“我就晓得告诉了你我是女人,你一定会打主意,我猜得一点都没错!” “我这也不是为了救你么……”狄云枫瘪着嘴,牵强解释道。 “你救我便救我,那你为何还要脱我的裤子……你,你这个王八蛋!”温子羽的俏脸羞得比跳动的火光还要红作。可这不是怒,甚至还暧昧得像是两个无猜情人的洞房花烛夜。 狄云枫轻声叹了口气,取下自己的外头丢给温子羽,挑火堆一旁坐下,拿出一壶酒,边喝边道:“以后不会了,我既亲眼所见你没得把子,那之后我心头再也什么好奇,所以不会再对起邪念的。” 听此话,温子羽神色之中竟闪过一阵失落,她贝齿紧咬柔唇,下意识地将衣襟裹得更紧更严实,沉默无言地望着对立饮酒的狄云枫,不过三息便已瞧得入神又着迷。 正文 第一卷 江湖·春秋 第八十章 朋友至上,恋人未满 ? “子羽,你的伤势可否好些了?” 狄云枫故意将篝火烧大,好盖住自己的窘迫,尽管他自己也很后悔方才的羞耻之举,但这种事儿,身为一个男人,怎避免得了?他又不是四大皆空的和尚…… “好点儿了……” 温子羽娇小的身子裹在狄云枫的衣袍下,苍白的脸色微微泛红,仅仅无言这一小会儿,她心里已打了千百个转,尽管和狄云枫相依为命,但男女终有别,以朋友之名若作出逾越鸿沟之事,叫不叫人羞耻? “方才我——” “吕寒松如何了?”温子羽未等狄云枫提及便畜生打断道。 狄云枫张口语止,愣了片刻,不提便不提,就让他过去罢,一点儿小事怎能毁了他们之间的情义呢?他从容地笑了笑,开始讲述起先前自己所遇到的一切。 温子羽听完后心里并未起波澜,边烤火,淡淡道:“恶有恶报,善有善报,吕寒松该死,我们不该死。” 狄云枫悄悄咪咪地挪动着屁股,心想破除尴尬后,子羽应该也不会再责怪自己……可他才刚刚坐上绒花,温子羽便撇过头,以美目瞪着他呵斥道:“不许靠近我,你这个大色狼!” 这一呵,吓得狄云枫又赶紧缩了回去。 “噗呲”一声,温子羽终于憋不住笑了出来,她只手叉着腰没好气地瞧着狄云枫,又只手招呼道:“狄兄,过来吧,坐地上得多沁?” 狄云枫亦摇了摇头,大大方方地在温子羽身旁坐下,苦笑道:“子羽,你还得你我初识的那个晚上,我两早已同床共枕挤被窝了,当时可不见你这么娇羞。” 温子羽嘟起嘴:“哼,当时你又不晓得我是女人。” “可你长成那个样子,是男是女又有何差别?吹熄香烛,都一个样嘛!” “切,我还真遇到过不少打我主意的男人,但最后他们都被我,”温子羽说着以手比划出一个手起刀落的模样,邪笑地瞧着狄云枫借接着道:“最后他们都被我切成了太监!” 狄云枫抚了抚下吧,眉眼笑成桃花,打趣道:“没想到子羽你还是个刽子手,砍了不少‘人头’啊……” “下流!龌蹉!肮脏!”温子羽连骂三声,捋了捋青丝偏过头去,不想在与狄云枫多说话。 狄云枫则有发自内心的欢笑,若他没记错,那九天下凡的仙子也曾骂过他一模一样的六个字,下意识他摸了摸自己手中的蝴蝶.刀,那晚仙子随清风柔情,赠予的蝴蝶.刀,点点滴滴,一言一语,恍若昨日历历在目。 “子羽,你本是女儿家,该不会真实姓名也叫做温子羽吧?”狄云枫才突然意识到这件事,便问了。 “名字不过是自己的代号罢了,是真是假有何关系?” 狄云枫淡下眸子,眼中带有一丝莫名的伤感之意,他叹:“我不知你是从哪儿处听说名字是代号这一荒唐言。我入过青衣楼当杀手,那里边绝大多数都是没有名字的亡命徒,他们没有亲情友情爱情,就连死后替他们收尸都不晓得墓碑上该刻怎样的名字……生为一个代号,死为一个代号,活着全然没了意义。” 温子羽幽幽一叹:“你总能撤出一大堆道理来。” “这是事实,当你临近生死时,你就会发现自己拥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名字是多么庆幸的事。” “好嘛好嘛……我本命依旧叫做温紫雨,紫是紫色的紫,我最喜爱的兰花儿的紫,雨是雨点儿的雨,我娘喜欢兰花儿,生我时又逢春雨时节,取名兰雨又不好听,便叫做紫雨了,”紫雨回首,冲狄云枫龇了龇牙,像个孩子般笑问道:“嘻嘻,狄兄,你觉得我的名字好不好看?” 若天上下起了一场紫色的雨,那必定是流星划过的夜景。此景的确已不能用好听来形容了。 狄云枫痴痴地瞧着美丽动人的紫雨,嘴角弯弯成了月牙,挠了挠头,憨厚一笑:“好看,不仅人好看,名字也好看!” 二人互看一眼,纷纷仰头大笑,这满是情义浓汤的笑,冰释前嫌。 “对了狄兄,咱这是在沧海上吧?要不咱回人间去玩一玩?”紫雨的思乡之情早已泛滥,提及故乡一种莫名的兴奋浮上脸颊。 狄云枫若是想的话便一口答应了,但他明显犹豫了:当下哪儿是游山玩水的时刻?仙魔早大动干戈寻找仙魔令,魏将军之托还未提上日程……自己才抵真武不到一年,更没闯出个什么名堂,哪儿能就这么回去了? 他坚决地摇了摇头道:“紫雨,我要等到这一切都结束了,再带着你,和秦姑娘,还有……还有我心中的仙子,我们一起回家去。” “啊?你……要带这么多女人回去啊?”紫雨心头无名一股气,憋得她十分不悦。 狄云枫挠了挠头,解释道:“人间本就是咱两的老家,况且我答应过带秦姑娘去人间看看的,至于我心中的仙子嘛,你也晓得是我毕生的追求呀……正所谓等到风景都看透,咱再一起去看细水长流,这才是最完美的结局。”他又“嘿嘿”一笑,脸上浮现出一抹醉容,脑子里好像早已预料到美好的结局了一般。 紫雨稍挑眉梢,俏脸含笑:“想不到咱的狄大侠还是个理想主义者,”又以依赖口吻道:“好嘛好嘛,那咱下一步该怎么办?你说,我一切都听你的。” “你真的一切都听我的?”狄云枫当即反问道。 “嗯?是啊,如何了?”紫雨一脸疑惑。 狄云枫嘴角微翘,从怀中取出左思思的那只水冰燕吊坠,塞给紫雨道:“那你带着这个,回阳门去。” 紫雨一皱眉,将吊坠丢还狄云枫,小嘴翘得老高老高,佯怒道:“狄云枫,你又想丢下我!” “紫雨你听我说呀……”狄云枫神情实在苦涩,他贴近温紫雨,脸上摆着奉承哄讨的笑,像是撒娇一样,解释道:“历经劫后余生,我倍感自身的渺小,所以决定在此闭关一段时间尘封修炼。还有水冰燕是思思姑娘的信物,得换回去,况且紫雨你已是阳门的内门弟子,这就意味着你突破人脉指日可待,这是莫大的机缘呀,你得珍惜!” 正文 第一卷 江湖·春秋 第八十一章 闭关 ? 紫雨是个聪明的女人,狄云枫的这一番话她何尝不曾想过呢——“可是狄兄,你又要闭关多久?”她咬着柔唇,目光楚楚地望着狄云枫,等一个答案。 “多久……”狄云枫稍有几分惆怅,说句实在话,他也不晓得自己会闭关多久,修炼这种东西,浮浮沉沉,快则数十年,慢则百年甚至千年。 “一百年。”他随口给出一个期限。 “一百年!”紫雨失声,但下一刻又沉寂了声音、她落寞下神情,嘟囔道:“对于一个修仙之人来说,一百年着实不算久……” 六界之中,除了凡间一百年能使沧海变桑田,其余五界皆为弹指一瞬,一眼万年都不足为奇。 “狄兄,不如你也回阳门好了,你看崂山灵气那么盛,去那里修炼事半功倍呢,况且我也好给你照应,时不时偷点儿丹药秘籍给你多好呀?……”温子羽拽着狄云枫的胳膊,不论如何说都是想将狄云枫留在身边。 狄云枫只能摇头,修炼时要考虑的事情实在太多太多,崂山高手众多,灵修进阶时必会引起天象异变,倒时若被发现,连跑都来不及。 狄云枫从来都是个心中有数之人,他晓得自己体内有一些很厉害的东西,靠这些东西真的可以一步登天,唯一差的便是吸收容错这些东西的时间,说不好百年,千年,甚至万年…… 紫雨见狄云枫态度坚决,亦暗自松开了狄云枫的手臂,失落道:“那一百年后呢,一百年后狄兄你又要去哪儿?” 狄云枫轻声一叹,抱着温子羽的肩膀,语重心长道:“紫雨,我并非是独自丢下你,但有些事情真的只能我一个人去做,你留在我身边只会让我分出心来呵护你,我并非嫌你累赘,只是发自内心的担忧你。我好不容易有你这么个要好的兄弟,若是出了意外,我又得过上那种行尸走肉颠沛流离的生活,那种生活以往是无痛也无悲的,可若是失去你之后的那种生活就会变得又痛又悲伤,我的世界一定不会再有色彩——通过与吕寒松的交锋,我倍感自己的力量渺小,我若无法保护你便一定不会让你留在我身旁!” “先前我入魔之时,你不顾生死将我从阴暗的沼泽里拉回,你可知当我重拾意识时瞧见你虚弱的模样,脑子又陷入一片空白,痛苦得我一眼金光,修为直步大罗金仙,那时我只想要救回你,哪怕是用我的生命去换,我——” 未等狄云枫说完,紫雨已一头栽倒在他怀中,紧紧地搂着依偎着,泪如雨下。 狄云枫也没再多言,将子羽捧在怀中,感受着她的温存。世上应该还有一种说不清楚的爱,朋友至上,恋人未满。 …… …… 天蒙蒙亮,山洞中的篝火青烟渐熄,在没了火光的烘烤下,凌晨的寒气伴着海风卷入山洞。 狄云枫即使不畏严寒也打了个激灵,他猛然睁开眼,拍了拍身旁空席,怀中的女人早已离去,他又猛然坐起,发现身上正盖着自己的衣袍,他拨开衣袍瞧向自己的衣襟,在发现衣衫完整好他才放心地吐出一口气——“还好,还好没犯错……” “紫雨?”他轻唤。 空旷的山洞中只剩他呼喊的回音。 他这才重新燃起一堆篝火,静静地坐在火堆前,望着跳动的火花与空空如野的山洞,一种苦涩爬上心头:难道紫雨是因为害怕离别才和我不辞而别的么? 走,本就该走,再挽留也有说再见的时刻…… 很快,晨曦破晓,冬日暖阳将海面照耀得波光粼粼。尽管是肃杀的冬天,沧海小岛也有一片生机盎然的景象。 狄云枫湮熄了篝火,走出山洞伸了个懒腰,几步攀岩爬至山顶去,找了处对着朝阳黎明的地方,盘膝坐下,静静地吐纳起山川灵气,日月精气。 待冬日高升,狄云枫才缓缓站起身,一眼豪迈望尽沧海,取过一坛酒,一口气饮酒,莫说这天地风光看不够,莫说着沧海无桑田,待到他闭关百年后,出来的沧海与真武又是怎样的一番景色? “一百年啊……”狄云枫由衷一叹,或许是天生凡胎的缘故,他倍感珍惜时间与生命,他对每一个人的死都会感到惋惜与脆弱,哪怕是他杀过的敌人。他想:若我在凡间活到一百岁,现在起码五世同堂了吧? 顿时,狄云枫脑子里蹦出个极为滑稽的想法:若以后我真的长生不老,那百年千年后子孙繁衍,岂不是叫都叫过来了? 故天地六界之中,能呼风唤雨的世家屈指可数,那些大世家都是有个与天同寿的老祖宗,儿孙满堂,一代壮大一代,生得越多,世家就越强大! 狄云枫摇头苦笑,自己果真是变了,正如紫雨口中所说的“理想主义者”——理想固然好,但太过痴迷与不切实际的妄想只会迂腐内心,活在自己精神世界中的人永远都不可能成功。 “还得脚踏实地!” 狄云枫攥紧拳头,纵身一跃跳下山丘,他走至洞口前,用蝴蝶.刀“唰唰唰”几下在刻出“云枫仙洞”四个俗不可耐的大字。 他叉着腰,十分满意欣赏着自己的题词,自己就要闭关,虽说地方简陋,但好歹也是他升仙之所,添个名字才有模有样嘛! “走吧。” 他似在对自己说,随即便踏着凝重的步子往山洞里走去。 待进了山洞,他回首深深地吮.了一口光明的气息,毅然挥刀一斩,霎时山体动荡滚下几块巨石将山体堵得严严实实。 当光明彻底消失的那一刻,闭关随之开始。 …… …… 狄云枫先用几张灵符在洞口摆了三道简易的阵法,要知晓山川里总有些穿山甲和大耗子,若是在凝聚元神时不慎被扰,轻则元神转移变成畜生,重则元神涣散就此陨落! 无论灵修多么强大,一生中唯有两处是最脆弱时:第一处毋庸置疑,渡九天金色雷劫,第二处则是闭关冲元之时。前则就不多提,是天道设下的门槛儿,后者则是根据自身的灵动驱使,若根性不稳,灵力则乱,百年闭关十九八九都会毁于一旦。 为了保证第一次闭关顺利,狄云枫刻意将蝴蝶.刀挂在墙上,千言万语好话说尽,恳求蝴蝶大兄弟保佑辟邪,还用灵力撑起了个三丈方圆的灵光结界……总而言之,心细巧妙的瑕疵他也能做到无微不至。 待一切完全妥当后,狄云枫这才放心地坐在棉绒花上,并未一开始就辟谷凝气,而是从储物袋里取出一摞古书籍。 这些书籍都是从阳门的“藏书楼”里淘来的,狄云枫早就想将这个陌生的真武国度了解一番,当下正好让他安安静静地读一会儿书。 真武的古籍与凡间一样,皆是以笔墨纸砚记载,除了极个别杂书传记长篇大论好几册之外,功法口诀都是以口诀记载,最多不过千字文,少则只有十几句话,想要参悟全靠悟性。 狄云枫的悟性很高但也未曾想要去参悟功法口诀,想想他初踏真武时,还偏想着主修武道辅修仙道,等在真武转了一圈后才发现武道要的门槛儿比仙道更高更高,欲想仙武同修,实在有些异想天开。 摆在狄云枫面前的一摞子书籍没有一本是心法口诀,全是些《真武图志》《真武英雄传》《江湖谱》……大致与人间的章回小说相同,但这些杂书既能出现在大山门的藏书阁中,真实性应该不用去怀疑。 狄云枫点燃了身前的一堆火,随意捧过一本书,悉心研读起来。 先说真武界的版图: 真武真武,大家口头的真武听惯了就像是在说真武国一般,其实不然。真武为界,拢括真武,异兽,蛮族,洪荒,玄海,冰原六大块儿,其中,当然,真武国由武修主宰,武修博大精深文化传承显著,所以大家一提真武便会想到真武国。 武修开天辟地建立真武国,立真武为国名,可见其一统界限的野心。但真武其他五国也绝非等闲之流,特别北方的蛮族,西南异兽,反抗的噪声最大。 洪荒之地还要偏北,与蛮族近临,弥漫着茹毛饮血的激荡时代,故洪荒上存活的野兽十分巨大。洪荒因隔真武太远,且洪荒生物十分规矩,从不曾听闻有出地扰乱过真武,就连图志上的记载也是“洪荒,饕餮原始地也。”仅一句话,一笔带过。 玄海为水域,与真武内海相隔,因与陆地差异所以记载也相当之少,只晓得:“玄域,亿兽之邦,霸主鲲鱼也。”在图志中从未记载过有关于的玄海滥妖之事,狄云枫不由会想:那老子解决的北滩瘟疫一事,已涉及上古巨兽尸鲲,会不会以后被栽入史册当中? 被栽入史册中也肯定是:阳门弟子意气风发平息海难,可敬可叹,可喜可贺……哪儿轮得到他一个江湖人士载入史册? 至于真武界的最后一块地界“冰原”,图志上甚至连阐述的介绍都没有,仅仅在真武东北边化了一块白色的版图,若不出意外那里正是所谓的极寒之地,武修不同于修仙者,他们因体质的原因十分惧怕寒冷,在冰雪高原就算能活下去也活得不安逸。那里应该白雪茫茫,荒无人烟吧。 -------------- 再说武修建国的历史: 追溯到武修的起源,古书籍上也没有详细记载,亦是“武者,开天辟地也。”一笔带过。其实不论是仙魔妖鬼,各界限都有吹嘘自己的本领,仙界会说:“是仙以生机创造了人。”妖界则会说:“妖于天地初开时就已存在,是六界元尊。”鬼界则会说:“我们掌握六道的生死轮回,生命的起源便是从我们这里开始的。”…… 各大界限都有自己的说辞,但不难发现,他们都在极力地解释是自己创造了人,但从根本意义上来看,不论是傲视武神亦或者大罗金仙,他们都是双手双脚的人样;而那些恶鬼厉鬼冤鬼死鬼色鬼……虽长得磕惨,阴阳怪气的不讨喜,但他们同样是以人的模样面世,而不是以猪狗的模样面世。更好笑的是那些妖精怪兽,它们纷纷还以化作人形为修炼的目标…… 天地可鉴,六道可证,渺小的凡人才是这世界百家争鸣的本源。(此句话不带任何的宗教性质哈。) 武修的起源并不重要,谁是开国皇帝也不值得一提,最引人生趣的还要属真武野心下的矛盾。 武修天生血气方刚,生死看淡,不服就干!所以千万年来边境的战争就从未停过,而最大的矛盾则是与北方蛮族的领土之争。 洪荒蛮族是真武界最早的两大原住民,蛮族的文明虽比洪荒要超前得多,但“蛮”字就像是一个烙印,深深地烙在他们心上。比之武修的血气方刚,他们要野蛮嗜血得多,传承的文明也是野兽思想,最看重地便是领土霸权,武修开邦立国,他们又怎能容忍? 可蛮族虽好战勇猛,但武力始终要比真武差上一些,再加之兵法战术不足,所以在书籍上记载,千万年来发生过重大战役三百余次,蛮族无一场胜利…… 狄云枫轻轻一叹:“打三百多此输三百多次,这个国家还未亡已是个极其,可近期风声还听说要卷土重来,这些人蛮子是有多野蛮?” 至于西南的异兽部落,倒又有另外一番故事了。 正文 第一卷 江湖·春秋 第八十二章 《真武英雄传》 ? 说起真武国与异兽部落的战争矛盾,就不得不提及武修的弊端。 武修纵使身心矫健一跃千丈,但低阶武修始终无法像修仙之人那般御灵飞行,就算是死脉以上的高手也难用自身真气踏空而行。如此,人们出行只能靠自己的脚杆子赶路,对于疆域广大的真武国土,传递个信息都得十年八年,这怎行? 正是因为交通不便,真武国便想去异兽国度签定盟约,以达代步远行的目的,可异兽皆为有灵识的动物,它们哪儿愿受人类骑乘?便奋起抵抗,就此,有了真武与西南异兽的战争。 异兽与真武国的战争也持续了千年,最后真武国借珍兽之威战胜了异兽国,并与之签订盟约,分一批异兽到真武驯养,用以做交通工具。 将异兽当做交通工具的确不太人道,可就狄云枫眼前所看到的,那些异兽珍兽无论是在山门中还是江湖上都十分受尊重,甚至能拥有异兽者,都是身份的代表。 也难怪真武国雄霸一方,这与异兽文明大融合是离不开关系的。 至于玄海与冰原地带,因距离太远、危险不知,向来被真武国人列为禁地,只有偶尔一些亡命徒为了挖取妖丹敢赴淘金,但他们也只敢在内海边境作业,万万不敢逾越玄海鸿沟的。 想想狄云枫被尸鲲吞下肚子前,正是因为留了一滴血,仅仅是一滴血便引发了成千上万的海兽暴动……这种危险地带,只要不是个傻子都不会去的…… 狄云枫轻轻合上手里的书籍,丢在一旁,揉了揉脑壳,稍作一会儿休息……他这辈子都未曾看过这么多书籍,即使这些书里的内容读起来不赖。 他渐渐幻想:若自己没生在乱世,若自己从小就有父母疼爱,那凭他的天赋,只要努力读些书,不说进京考个文史太傅,在城里考个芝麻官准儿没问题。 老子要是当了个官儿,城里的富贵小姐一定挤破头脑想嫁来,那些做生意的富商也一定会点头哈腰来巴结,想想生活都有滋有味儿…… 可正是因为大燕有这么多当权就贪的小官小吏,才让山河世道如此不堪,间接来说,狄云枫会从小家破人亡也正是因为这些贪官污吏……可他现在脑子里正想的是做这些贪官污吏。 “世道因果,看来是循环的。”狄云枫自己都懂,便摇头苦笑打散自己的理想主义,又拿起一本书籍借着火光继续阅读起来—— --------------- 说过了外国纷争,再说说真武国内的动荡江湖。 乱世无处不在。 有人的地方就是江湖,有江湖的地方便有仇恨,有仇恨的地方便会有乱世,个人仇恨,山门仇恨,家族仇恨,皇室仇恨……有仇恨的地方就有乱世。 有乱世的地方,就一定有英雄。 狄云枫取出一坛美酒,手中这本《真武英雄志》勾起了他心中强烈兴趣,即使才拨开前言,便让他义愤填膺,肃然起敬! 长篇大论的介绍他也未曾去看,只在最后瞧见了一个熟悉的人名——魏将军! 魏将军原名魏xx,一生戎马三万载,伐异兽,战蛮族,一人之力挡百万饕餮不落下风!那日,星河抖擞,天降一道巨陨,胜过天上罡阳,魏将军为保真武安危,只身擎天,以掌掴陨,拽入虚空撕裂! 真武乾元八万三千二百七十一年,六月十五日,正午两刻下半,天空出现了第二个太阳! 书上是这么说的。 巨陨内核炸裂,六界上空皆出现了第二个太阳!太阳消散后,从中走出一位金光神影,神影开双目,仅用一眼便吓退六界邪魅魍魉!届时,仙魔不敢造次,妖界止声退缩,龙尊低头臣服,鬼域高声求饶! “他娘的,真有这么厉害么?” 狄云枫扣了扣发麻的头皮,在记忆中,魏将军还是那个满口脏话的中年汉子,除了声势粗糙了些,他还有这么光辉的事迹? 狄云枫又取出储物袋中的那一块“将令”,他这才仔细地欣赏起这块令牌,说实在令牌的材质甚比阳门外门弟子的腰牌还逊色,上边儿仅刻了三个字:“魏”与“将令”,除此之外,别无两点。 但就是这块令牌,曾吓得白秀安连话也说不出。 一张白纸分文不值,若是有名人在上头题字,那它便价值千金了。 是这么个道理吧? 狄云枫长吁短叹,没几口,手中的酒坛子就已落空见底,他深刻地记着魏将军对战两个大罗金仙的场景,记着魏将军送给他那三句关于国家,爱情,友情的三句话,更记着魏将军为救天下百姓而选择在虚空自陨的那一瞬间! 魏将军成了天空的第三个太阳! “魏将军……” 不知为何,一行泪花儿从狄云枫的眼眶里挤出,他抱着酒坛子,先是流泪,再是抽泣,最后嚎啕大哭……狄云枫这辈子都未曾为谁哭得这么撕心裂肺过。 为何花香满人间?英雄意志灌溉它,往辈当传承,倍不敢相忘! 若真武国民皆晓得魏将军身陨虚空,举国哀悼又该哭成什么样子? 哭了好一阵子,狄云枫才取出酒来润润喉咙,他想再拿起《英雄志》来看,却发现没看几页便看不下去了。 这本书中,除魏将军之外便再无真英雄可言! “柳扶苏也是个英雄,但很可惜他为的是本家门派,与魏将军的忧国忧民比不了……” 狄云枫将英雄志丢至一旁,感触了良久才拿起下一本唤作《真武风云录》的书籍。 此书与先前几本稍稍不同,书本的装订十分得体,封面还配有精美的图画,翻开后第一句便是:“风起天阑,真武大运高歌,百家争鸣群雄逐鹿,一时多少豪杰星落九洲,世家宗族六十四,山门帮派一百八,雕栏琼楼星辰变,江湖无尽断魂人!” “终于有一本安家落世的书籍了么?” 狄云枫的心里是轻蔑的,翻开目录,可见世家与仙门的名录,由强至若依次排序,位居首位的乃京洲第一山门,神乐;第二位则是京洲第一世家百里家;第三位乃京洲世家三甲之二的太白李家;第四位是寒洲与官家想通的木王府……目录前三十,其中二十五个世家山门皆坐落在京洲,可见京洲是坐稳了这真武第一大洲的位置了。 狄云枫刻意去找了找阳门,第一面目录却没有,而是在第二面中干的位置寻到了阳门的名称。一页目录六十家,估算起来阳门的名号在真武只能排在第九十位这个样子。 与阳门同在瀛洲的还有三大门派、三大世家。其中清水峰仅次与阳门排在九十一位,东阳门排在一百单五,星云宗则要落在一百五十名开外了。三大世家中包括秦家一名,排在一百三十余位,想来想去也许就是秦英兰的故居,只可惜书上还留有秦家的光辉事迹,现实中却被遭人满门屠杀。 狄云枫又在目录的前三十找到了林子方与霍达所在的两大世家,果真是不得了的存在,林家仅以财力便排到了第七位,霍家排名第十一。 这两公子哥富可敌国,为何不去京洲学艺,非得跑到偏后边儿的阳门来? 阳门在最南方,京洲则在最北方,不仅是林霍两家把自家少爷送来,就连一品大官黄琛也将自己的独苗儿托付给阳门。这三家的少爷年龄相仿,穿同一条裤裆长大,又听秦英兰说黄聪原先是犯了事儿才被送上阳门,估计林子方与霍达这俩世家公子也差不到哪儿去,反正阳门离得远,正好用来避难。 ------------ 《真武风云录》的主录上是世家的名称,分录上则记载的是世家门派载道来所发生的大小事迹,一般前三十位名家门派便占了大半页,由此可见大半本书都是讲这些世家门派的事迹……狄云枫只想粗略的了解了解,并不愿多去看它们的光辉事迹。 跑江湖的都晓得,所有的名誉与光辉,暗地里都是污浊不堪的。 狄云枫粗略地将前三名瞥了几眼,神乐,是真武国第一大山门,实力毋庸置疑,在位掌门便是多次被提及的柳扶苏,此人在真武国当是个神话的存在,还记得夜君曾说过这样一句话:“真武,我只敬佩两个人,一个是魏将军,一个是柳扶苏。” 名号在自家响亮还不算什么,若是能让敌人对手也佩服,的确是顶呱呱的。 凉州百里家,其分录上的事迹要比第一名的神乐门还要多上一些,可见其世家历史悠久。这种世家才是当国最可怕的存在,它就像是一颗枝繁叶茂的大树,盘根错节,深深地在这片土地上扎根分裂,不仅肆意妄为地汲取这片土地的营养,不动则已,一动必将生灵涂炭! 狄云枫记得,先前在刑堂里头,乌鸦脸曾阻扰薛瑾时说过一句话,大致是:“有高手在,是百里家的人。”后来才晓得,黄琛的四大近卫便是百里家的鹰犬。可见黄琛与百里家的关系又是那么紧密微妙,而黄琛又是朝中数一数二的集权大臣,与百里家同流合污,寓意何为? 谋反! 狄云枫抿了抿嘴,放下手里的《真武风云录》,一般在人间大臣与世家都是先结党营私,然后动摇国心,招兵买马,引发政变…… 正文 第一卷 江湖·春秋 第八十三章 武阶 ? 也不知多久,一摞子书已将要看完,狄云枫可真是个爱读书之人,他若学文那必定是有一番成就的,不过他看书十分挑剔,对真武的天方夜谭十分中意,但那些历史变革却不怎么上心,他喜欢故事,因为他本身就是一个在创造故事的传奇之人。 最后一本《武阶》 狄云枫捧着书,倒在绒花床被上,拍了拍书上的灰尘,他来真武已有一年之久,零零碎碎对真武的体系概念也有些了解,但具体等阶层次是如何划分的,还得借阅自己手里这本书才行。 武修所要求的体质对凡人而言遥不可及,而对本土人士来说也有一定的要求。真武国的孩子从降生的那一刻开始就必须去当地官府登记与报备姓名,官府里往往会客座一位朝廷派来的摸骨先生。先生的职责便是判别所降生的孩子是否存有武骨,具体判别的方法书中却没有提及。 天生武骨的孩子千里挑一,凡是发现孩子生得武骨,官府便会记下姓名,然后根据孩子的成长考核资质,若是根骨极佳则送往每个大洲的山门里修习,若资质稍好的则留在衙门里当差,资质要是一般的基本上会送往军营里当兵,若资质很差的便会给予一些钱财打发回去。 怪不得紫雨曾说凡人到真武来便像是个残疾人,原来朝廷与山门还设立了筛选的环节…… ----------- 那些资质尚好的武修,入山门后,通过师傅所传承的口诀以及基础的吃苦炼体,不到三年便可初开人脉。随着人脉的品阶上升,武者会觉脚下生风,身飘体轻,眼可观六路,耳能听八方,丝竹落叶皆全在掌控之中。 人脉是提升人体的感官,与修仙者初开灵脉相差无几,可见仙武的根源还是在于身体。 当人脉三品后,身体的根骨已打下基础,便可以心法口诀凝聚真气内力,当内力达到一定程度之时,气沉丹田直冲天灵,开启武修第二阶,生脉。 生脉开,四肢百骸真气回流,可修习大部分上等心法,随意一拳皆可排云惊月、开山裂石! 生脉达到三品后武修的身体通常都会出现一类逆反状态,用武过度便会日渐疲惫,肌肉会越来越松弛,身体已如生锈般迟钝,精神容貌也会呈现一种衰败的迹象。 天人第一衰劫来临,亦是突破生脉的征兆。 衰劫是武修第一个门槛儿,也是相对等阶而言最难跨越的一个门槛儿,并非是这衰劫渡过有多么痛苦,而是劫难存有一种机制,度得过便能永远摆脱身体衰老的限制,若渡不过便会化为一滩血水,连渣渣都不剩……故没有十足把握之人都不敢轻易去渡衰劫。 并不是每一个人都像薛瑾那样家大业大,渡个衰劫就跟玩耍似的,欢快就渡,不欢快就不渡。 书中记载,大山门与世家中会用秘制的“化骨池”淬炼弟子身体,再加以日夜监视,大量的珍贵丹药辅佐,最终以达炼体洗髓的目的。 渡过衰劫后,武修便可达第三阶死脉,又名脱胎换骨,从此之后身体不再受岁月与强度的损伤,女人容颜不改,男人筋骨矫健,血肉骨骼开始拥有重组与再生能力,若非濒死重伤,皆能顺道儿长回来。 想要进阶死脉,所拼的已不再是先前资质与后天勤奋,因为只有世家山门中的精英弟子才享有“化骨洗髓”的资格,寻常人连试试的机会都没有。 死脉这一门槛儿,内要渡劫,外要拼财,怪不得卡死了这么多人。 死脉修炼极致,天人阶段初成,拥有扭转乾坤之力,对人体的炼化问鼎巅峰,故此突破生死达到天人境界,俗称天脉高手。 天脉不受岁月与天地限制,一步上青天,只手摘星月,万古里穿梭,虚空内行走,与仙界的大乘修士一样,距离真武与成仙仅差一步之遥。 可一步之遥究竟是多遥远呢? 仙界曾有云:踏天一座桥,拢共九步台阶,一步踏出九道金色雷劫,九步便是八十一道,渡过则位列仙班,渡不过则陨落桥下深渊,万劫不复。 真武也有云:成神者,必历经天人五衰,体衰,骨衰,心衰,念衰,天衰。渡不过第一劫,身体日渐衰老腐烂;渡不过第二劫,血肉干涸,骸骨脆如初笋;渡不过第三劫,着境不舍,谓诸天众欲境殊胜;渡不过第四劫,走火入魔,因叶障目,万劫不复;渡不过第五劫,武道休止,永无成神。 《武阶》上对真武之前的等阶介绍得颇为详细,但从天脉后边儿的解释则显得稍稍乏力了些,许是著作这本书的人本身就能力有限,对天人境界后的真武境也不太了解,所以书中只对真武境之后的阶段做了个简易的介绍。 渡过天人第二衰劫后天脉正式升华为真武境界,真武第一境为武极,商囚与吕寒松皆为武极境界的高手,他们发力时浑身都像是沸腾了一圈赤色真气,即使皮肉损伤,骸骨建在方可继续战斗。 武极,一拳可碎虚空! 渡过天人第三衰劫后则踏入真武第二境界,武巅——魏将军便是武巅境的超前高手,以一人之力力克仙魔二修,可见实力已超出大罗金仙。 除了魏将军之外,狄云枫再也没见过第二个武巅境的高手,甚至听也未曾听人提起过。 武巅,张口吞日月! 渡过天人第四衰劫后便正式踏入天下无敌的境界,武尊。仙有仙帝,武有武尊,纵观天下亿万生灵,那成王成尊者却只有一个,武尊在哪儿谁也不得而知,或许和仙帝一样早已空有虚设,只是传说罢了。 至于渡过天人五衰后最后一个等阶,《武阶》中只用了两个字概括——“神体。” 仅仅二字实在太过笼统,就连让人遐想的空间都没有,神体究竟是如何?武尊已是主宰六界之存在,其上的存在到底会有多恐怖? 狄云枫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最后一本书也已翻至最后一片儿,他将书丢至一旁,掐了掐眉好生让自己消化消化这一摞子伤神的文字。 从一开始,他还能凭感觉算计外边儿的时间,可当他看书看得着迷后,渐渐地时间的流动,他就静坐在那里,仅靠呼吸记录流逝的时间,直至忘记了呼吸……最后彻底地失去了时间观念。 “唉……”狄云枫将吸入肺中的那口气长叹而来,闭关修炼总是那么枯燥乏味,再加上漫无观念的辟谷,分明是度日如年的感觉,一百年,何其遥远的一百年啊? 但这一百年一定是巨大收获的一百年! 狄云枫咬紧牙关,他忽而想到一百年后紫雨已经快两百多岁了,凭紫雨的资质一定突破不了金丹,那么他的寿元只会越来越短,这是他万般不想见到的,况且自己心中的仙子那么美,一百年,可是整整四百个春夏秋冬,就算仙界流年如梭,万一仙子还是因时间太久将自己忘了怎么办?仙子生得那么美,仙界一定诸多人窥探,万一给他人抢去了如何?…… 一想到百年的种种变故,狄云枫再也不敢多耽搁一分一秒,他花了小半天的时间整理自己的心情,又再对洞口与结界检查了一遍,待一切都做得妥当之后,归元沉息,盘膝坐下,正式进入吐纳修炼。 闭关修炼是修仙者的提升方式,不同于武修,灵修天生便有聚灵的本事,闭眼一片梦,梦中有道,心里有道,思绪有道,道道道,仙魔道,妖鬼道,六界大千,人可选任意一道修习,但人无妖气,不成妖丹,故往往凡人修仙,凡人修魔,凡人修武,最后则是凡人修鬼。 当然,亦有凡人修妖者,但因体质原因却从未见有大乘着,况且这六道之中,妖变者总招人唾弃,而妖界也看不起那些变化来的人妖。 狄云枫体内含有龙珠,亦可凭内丹自修真龙金身,但人化龙本就缥缈无踪,要想修成龙角,四足,龙鳞,龙骨……实属不易。 为人相貌堂堂,何去作奇形怪状的妖? 狄云枫张口,将丹田里的龙珠从口中吐了出来,这玩意儿可不是糖丸,嚼吧嚼吧吃了一点作用也起不了,凡是大补之物皆不可急于求成,一点儿一点儿的吸收与炼化才是最妥当的办法。 龙珠内承载着邪龙十万余年的修为,虽说真龙与修仙存有诧异,但二者皆遵循天地规则,吐纳吸收天地元气,就算龙珠无法全部吸收成修为,但转换个七八成应该没啥问题。 十万年的修为转换七八成,那也有几万年的修为沉淀,若是全都据为己用,大罗金仙不奢求,成个不灭仙君应该没啥问题吧? “仙子当初愿以龙珠救我性命,必定是算准了我能修成仙君,风风光光的去找她。” 狄云枫自我勉励着,更加坚定了自己提升修为的决心,他很清楚的晓得,几万年的修为并不是一朝一夕便能拿下,于是内心也不急躁,生怕走火入魔。 他给自己定了个小目标,一百年,将元婴炼成元神! 龙珠升空,犹如一块独属狄云枫的小太阳,狄云枫仰着头与体内的元婴一起沐浴在生机勃勃的“太阳”之下。 龙珠散发耀眼金光,洋洋洒洒的仙力如青丝般涌入狄云枫体内,二者相互应和,一吐一纳,一呼一吸,体内的元婴也正以一种微妙的速度不断地成长着,它渐渐有了五官的轮廓,越来越像狄云枫…… 正文 第一卷 江湖·春秋 第八十四章 一飞冲天 ? 明月忽变得焦躁,乌云密布,本是朗朗夜空,本为平静海潮,忽起大浪,刮狂风,云涌变动!云层挂有金雷丝线,胡搅错杂,隐含天怒之威,不禁问?欲将下雷劫于何人? 雷打负心人,雷打蜈蚣精!天道不容世间违背,那些逆天而行之人皆要遭受金雷轰顶! 海潮掀起千层高浪,波撼一座独立小岛,岛上参天大树尽被狂风连根拔起! 沙土无根须禁锢,卷海浪成泥石,发滚滚洪流,横冲直撞,撞得群山石破天惊,撞得小岛摇摇欲坠! 忽而!见一道赤金之光至小岛冲天而去,恰似一只穿云金箭,打入云层,撕裂天空,吓得天道欲降的雷劫也不敢造次! 云端之上,雷劫之中,一个人影矗立于金光之中,左手握一颗龙珠,右手握一柄紫刃,煞气与杀气直冲天上七星北斗!他广目无双,神色傲然,如逆天杀神傲立世间,似在告知天道,区区雷劫想缚我,天也异想天开! “不错。”狄云枫满意地点了点头,一口将龙珠吞进肚子里,到了丹田,一尊金色元神亦将龙珠沉入体内,以元神吞珠,他的修为起码可超虚实二境! “试试威力如何。” 狄云枫抚了抚手中的蝴蝶,淬一道元神之力入刀身,蝴蝶应主,兴奋地颤动轰鸣着,紫光大作,惊得万里乌云金雷皆消散于无形。 狄云枫双手握住刀,对着海天凭空一斩! “哗!” 刀光刃断空气,看出一道悠长且远的破空声! 刀气亦如一柄刀,将海水一分为二!沟壑之深不见其渊,只晓得海水整整让道十五息! “哈哈哈……” 狄云枫疯狂大笑,可凌驾天地元气之力果真用起来不一般,若是闭上眼,山川树木,沧海河流,日月星辰,满是充盈的元气之力! 狄云枫笑止后,又板着脸,冷俊着神情,抬头仰望着不知多高的天地外的那一道封界,不是什么千山万水,仅是一层界限就阻隔了多少人的希望? 他咬牙,捏紧了手里的蝴蝶.刀,心里发誓道:终有一日,我要叫这道不必存在的界限彻底消失! ----------- 岁月不知已过几载,这一场修行就恍若冬眠一样,一觉起来神清气爽,打破天劫,如获新生!所谓辟谷,沉性忍性,机体休止运作,不畏严寒酷暑,无有疼痛思维,不知春夏秋冬,不问人世是非! 难道就这样过了一百年? 海波平静,云开雾散,一弯新月如大雨里洗过一般明亮,狄云枫徘徊在空中,将体内渡劫的元气重新填充,待元神彻底饱满后,他才认真体会起身体的变化。 腹中的元神精气神饱满,也不知是不是因为狄云枫修武所影响,元神沉稳在狄云枫丹田,龙珠则沉稳在元神的腹中,如覆重叠,龙珠就像是狄云枫的内核一般,不断地提供着元气给元神充盈,元神饱满充盈,本体就慷锵有力! 实则元神体,实力却已达虚实两种境界! 狄云枫轻声一叹,即使有龙珠在,虚实境界就像是一个极难跨越的瓶颈,无论怎么吸收转化不见半点起色。 狄云枫只参悟过武修等阶,对于修士的门道与路子一点都不清楚,能凝练元神亦是出自龙珠的功劳,凡是遇到点儿瓶颈就白首无措,可见路漫漫其修远,还得上下求索才行。 “这个时候就该体现师傅的作用了。” 尽管说师傅领进门修行在个人,但师傅最大的作用不是传授功力,而为授业解惑,他们总能在瓶颈时与你指点迷津。 “也不知紫雨拜师后学得咋样了……” 狄云枫嘴角微微一翘,脑子里不禁浮现出温紫雨那夜香艳的画面,咿……非礼勿视,非礼勿扰!狄云枫苦涩地摇了摇头,打消自己脑中邪念,转身往闭关的山洞里飞去。 收拾收拾……找紫雨去。 山洞里还遗留了几道禁忌阵法,虽说这里不是什么神仙洞府,但毕竟是大仙人凝神之地,人若能修成元神,已算真真正正地步入仙途,多少也得给后人留些机缘不是? 狄云枫撤去了阵法,掏了掏储物袋,却发现自己兜儿里还真没有什么东西能拿出手…… 狄云枫抿嘴沉思了片刻,忽而眼前一亮,蝴蝶.刀当即出鞘,对着山洞石壁“唰唰唰……”几阵刀光,刻下十六句心法口诀,最终以《真阳心法》落款。 他储物袋里也就只有这几套心法有些价值,送一套在洞中,若是哪个后辈有缘习得便算他造化! 茫茫沧海,数以万计的小岛,若谁有幸能翻山越岭寻到此洞,也不枉解释了“机缘”二字的深奥含义。 可是修仙之人留的却是武修的心法口诀,寻常人岂能参悟透彻? 不过能跨过山河大海找到此处的有缘人,想必也和自己一样注定一生波澜壮阔! 狄云枫一拳将塌方的石门砸开,正儿八经地,大摇大摆地朝外世走去! 带着腥味儿的海风,稍有悲凉的圆月,万籁俱寂的长夜,飘飘洒洒的枯叶……不论一切的动静景色,皆表明了此间天已是秋末了。 闭关时是秋末,出关时也是秋末。 是多少年后的秋末? 狄云枫深深地吮吸了一口大地的灵气,神识一开,方圆八百里的生机生机流动皆在于掌握之中。 神识这么广,那速度一定也更上一层楼才对,就是不知从这儿到阳门会花上多久的时间。 狄云枫起了势头,正准备动身飞天,可不觉间几封加持了灵力的信飘落在他眼前。他拾起信封,先在鼻子上闻了闻,嘴角微微一翘,他嗅得出,这上头是紫雨的女子香。 灵力也是紫雨加持的,错不了。 自己在闭关,温子羽一定会时常来探望,三番五次见不着人,又不敢冒昧打扰,便以写信留言的方式留在洞口…… 狄云枫欣慰地笑了笑,拾起了那七八道信封,找了出空地,燃起一堆火,接着光亮期待地研读起来。 “狄兄,你进展如何了?真武的雪好冷……” “狄兄,半年前你送来的信都不见动,还好有灵力加持,否则都烂成泥巴了……” “狄兄,近年来阳门好像已经察觉吕寒松出关的意向,全门上下都在四处打探吕寒松的消息……” “狄兄,近段时间我有幸上藏书阁借阅,我挑了些看得懂的心法口诀,师傅也格外细心辅导,身体已经有了隐隐突破人脉的迹象……” “狄兄,及时三个月的闭关修炼,我中午突破人脉,我只觉得浑身内劲儿十足,一拳能打碎丈方块的大石头,那些先前奚落我的阳门弟子也不敢再造次……” “狄兄,近日好他娘的气人,喜欢你的那个名叫秦英兰的小妞儿遭人看上了,先前林子方与霍达得罪的弟子可不少,自从白堂主参军后以前那些被欺负的弟子纷纷来找张凤仙门下弟子出气,我看不惯便出手教训了几个,谁知其中一个混小子有个生脉二品的表哥,我打不赢他,不仅被又惨了,还遭师傅晓得,罚在思过崖忏悔了一个月……狄兄,你什么时候能回来替我撑腰……” “狄兄,一晃春去秋来,不知不觉已过十年,送来的信你一封也未查阅……我总是每年的秋末都要思念你,以至于道心不纯,所以我现在决定也和你一样,虔心修炼……” 信到这里就结束了,看最后一封信的新旧程度应该不过一月。 “紫雨一月之前才来过。” 狄云枫将所有的信封都揣进了自己的胸襟,既然紫雨有所觉悟,那就让他再虔心修炼一段时间也好。狄云枫笑了笑,平视着即将破晓的东方,突发地想去东方的人间看一看,就当做故地重游,也正好试试自己的遁术快到了何种程度。 心动则行动,当机立断,丝毫也不拖泥带水,狄云枫转身扶摇,化一道金光,仅仅一瞬,破空极遁而去,仅留原地一道残影,清风一吹,消散无踪影…… …… …… 正文 第一卷 江湖·春秋 第八十五章 故地重游(一) ? 五日后,秋日初生,集市,清明出海。 ------------ 凡间的深秋要比真武来得慢上一些,亦比之真武的秋来得稍稍欢快一些。 尽管都是萧萧叶落,但不知为何,真武的落叶则要比人间要枯黄许多。 许是岁月太久,变化得太过缓慢,伤,如枯叶一般堆积,渐渐地,悲,也随之升华为哀。 凡间之所以还存有余庆,是因为今年大燕的秋天,是个风调雨顺的好收成季。 秋收硕果累累,买卖风生水起,百姓钱财滚滚,政客丰功伟绩。 狄云枫踏上大燕故土时,真的快要认不出这个陌生的世道,码头的商船扬帆作业,网里的鱼儿丰收肥美;街上的店铺生意兴隆,各家百姓喜笑颜开;大街上干净整洁,人们衣着光鲜,一眼望去瞧不见一滩脏污粪便,更没有一个乞丐懒汉! “这真的是大燕么?” 狄云枫下意识地将蝴蝶藏进了自己袖中。滨海城里车水马龙,人群川流不息,竟瞧不见一人佩刀带剑,亦没有瞧起来凶神恶煞之人,倒是狄云枫,持着一把刀,人们都投来异样的眼光,纷纷见他像躲避煞神一般远远避之。 这个世道真的变了,真的变了。 狄云枫心头却有一阵莫名的心酸,不是喜也说不上忧,甚至还有些不甘。他感慨:为何我不是生在这样一派祥和的安逸世间?我若是生于盛世,没准儿早已发家致富,生儿育女、共享天伦了…… “谁啊,谁?谁带了刀的?” 几声厉呵,一阵急切的脚步声,“哒哒哒——”像是官靴扣在地上,“哗哗哗——”像是腰间佩刀撞击狼牙腰带的声响。 很快,百姓们自主让道儿,空出狄云枫所占的几丈方圆,就连惩治不法之徒也能这么积极。 狄云枫认了,站在原地,感触地望着围观的群众,若是换作以前,围上来看的人都是些看热闹不嫌事多之人,指指点点,以讹传讹,而现在这些百姓,横眉冷对千夫指,俯首甘为孺子牛,各个都是职责狄云枫违法乱纪的眼神。 “唉……”狄云枫叹了又叹,这不就是自己理想中的世界么?难道自己在做梦? “兄弟,莫哀声叹气了,麻溜儿地把刀交出来吧?” 一群捕快从人群中钻了出来,领班的捕头身形显胖,高大,左下嘴角留了一颗贪吃痣,瞧脸面有些油腻,但瞧神色却能看出七八分刚正不阿。 狄云枫眯了眯眼睛,蝴蝶.刀从袖口缓缓滑出,他握着刀鞘,伸手,递给捕头。 捕头瘪了瘪嘴,抓过刀鞘妄想取走,可他才刚一用力,刀如黏在狄云枫手里,而狄云枫亦如嵌在地里,刀不动,人也不动。 捕头横着眉,狠狠地瞪着狄云枫。 狄云枫也将眼睛鼓起,与捕头对视,眼里还有几分挑衅的意思。 捕头面皮抽了几抽,咬紧牙关,扎好马步,凭着一身蛮力便想和狄云枫来个拉力赛!可他纵使摆足了架势,用尽了吃奶的力气,来回拉车了三四个会和,狄云枫依旧寸步不动,而他已累得气喘吁吁,满头大汗。 “还等什么?快帮忙一起啊!这小子劲儿大得跟牛似的!”捕头冲着身后六个小捕快呵道。 捕快这才赶忙凑上去帮忙,他们一人接一人,各自环抱腰间,用尽了力气,口中还喊着口号:“一,二,三,拉!” 依旧拉不动。 狄云枫的眼睛已笑成了弯弯月牙儿,他摇了摇头,手忽而一松,拔河的捕快收力不及,一串串儿地摔了个四仰八叉…… “哈哈哈……” 围观的群众皆不由大笑,狄云枫也叉着腰摇头苦笑着。 “快站起来!莫让老百姓看了笑话!”捕快嚷嚷着倒地的捕快,自己捧着蝴蝶.刀,一个鲤鱼打挺翻身站起,听着百姓们的取笑,一张胖脸羞红了一大片。他揉了揉自己的胳膊,无奈地望着狄云枫,可一点儿也没有怨恨的意思,他用下巴指着狄云枫:“兄弟,身板儿硬朗,力气惊人,是高手啊?” 狄云枫笑了笑,拱手赔礼道:“捕头过奖了,我是乱世中走来的外地人,所以有几手功夫,陪了把刀,防身用,若是冒犯了捕头,还请恕罪。” 捕头见狄云枫给了自己个台阶下,圆脸上立马露出一抹爽快的笑,他摆了摆手里的蝴蝶.刀解释道:“兄弟是外乡人,不知者无罪嘛。只是咱们南方有规矩,非官家镖局里的人,皆不准带刀招摇过市,而且最近听说有平岚山下的悍匪要来洗城,我们管家人生怕有变,要秉公办事,还得严加控制,兄弟能不为难是最好的了。” 狄云枫会心笑道:“不带兵器得好,不带兵器最好。兵器是利器,是凶器,难免会见血的,呵呵……”他又指着蝴蝶.刀,刻意嘱咐道:“但我这刀十分名贵,捕头可要替我保管好了。” “那是那是,兄弟你若是想要取刀,就来滨海提督府,到时候找衙差时就说是我余捕头的朋友,我亲自来接你!” 捕头打了声招呼便要带刀回去交差。 “对了,余捕头,你先前所说的平岚山悍匪一事,是怎么——” “啊?没事儿,东西南北四道城口我都派了官差严加监测,那些悍匪休想厮混入咱的滨海城!” 余捕头吐字铿锵有力,街坊百姓一片叫好欢呼!官民彼此亲和融洽,可见一斑,可谓是羡煞了一旁的狄云枫。 狄云枫耸了耸肩,转身离去,这样的故乡,挺好。 他找了一家红白喜事香烛店,买了几捆纸钱,凭着记忆往虎头村走去。 …… …… 沧海一带所发生的变化,真真正正地解释了“沧海桑田”这一词意。世道繁荣,仅过去十余年,人们的渔业农业日益发达,生活水平不断提高,放眼望去,海宾之上一排排地两三层平房小筑,尽显临海风情。 虎头村自然也变了模样,原先海弟家的小楼房已扩建成了村子里最大的宅子,甚至还能瞧见宅子门口守卫站岗的家丁。 狄云枫仅站在“海宅”前瞧了两眼便满意地离去了,看来海生的弟妹还挺争气,事业搞得风生水起,起码三四辈子吃穿不愁了吧? 狄云枫来到海生的坟墓前,坟包被人重新修理了一番,将原有的一座古风变成了一座小小陵园,还可以请人开凿了一副海生生前的遗像。 “看来你的后人还是很孝顺的。” 狄云枫含着笑,边坐在坟前烧纸,边倒酒,饮酒,倒酒,饮酒,自说自话,空说空话。 “我想,这真的是我最后一次来看你了,也可能是我最后一次造访人间……哦不,今后我一定还会回到人间,但那时候也许是很遥远很遥远之后了……” 狄云枫不曾有醉意,但却断断续续地吐出了这段发自肺腑的“胡话”。也不知过了多久,他买来的几叠黄纸已烧到底,酒也喝过两坛,他拍了拍自己的脑壳,摇摇晃晃站起身,叙旧也差不多到点儿,该走了。 “喂,你是何人?”忽而一声苍老的问候至狄云枫身后传来,他回首,竟看见一个粗布衫的白发老人站在陵园门口,正疑惑地看着自己。 狄云枫指了指火盆里余烬未熄的黄纸,回答道:“不论我是何人,来祭奠这座坟山的主人,都不该被当做是坏人。” 老人皱了皱那本就皱纹巴巴的眉头,招呼狄云枫道:“你祭坟烧纸可以,但海家有规矩,不让陌生人进陵园,你还是莫要为难老朽得好。” 狄云枫见香烛已点,纸钱也烧,自己的目的已达成,便点了点头走出了陵园。 “这位公子不是本地人?”老人见狄云枫路过身旁,顺口问道。 狄云枫停下步子,瞧着老人浅浅一笑,点头道:“我是本国人,但不是本地人。” 老人道:“整个滨海城都晓得海家的陵园只有清明与八月二十一才会开,也只有这两个时间段才能进去祭拜,若是坏了规矩,海家可是会罚人的。公子不晓得规矩,所以绝不会是本地人。” 狄云枫轻叹:“是不是本地人又有何关系呢?重点在于,我只是想来看看坟里头的故人罢了。” “公子与海公是故人?”老人眼前一亮。 “是。”狄云枫坚定,肯定道。 老人立马变成了欢喜的笑脸,他拽着狄云枫往虎头镇的方向请去,边道:“海家老爷赐给老朽这看守陵园的活儿,最大的目的便是让老朽留意一个自称为海公故人的年轻公子,老朽留意了十年,今日却没想到公子自己找上陵园来了!快……快随我去见海老爷吧!” 狄云枫轻拨开老人的手,婉拒道:“见人便不用了,我还有其他地方要访,很赶急。” “公子真有急事儿?” 狄云枫点了点头,急事他的确多,但不见海弟是真心不想见,他已经给了海弟一家子足够多的福报,若是再赐福报只怕会适得其反,因福生祸。 正文 第一卷 江湖·春秋 第八十六章 故地重游(二) ? “对了老伯,你活得年岁久,我问你一个人他的名字叫做李世仁,不知——” “呀!年轻人,你怎能直呼皇帝陛下的名字?!”老人赶忙惊声打断狄云枫的问候。 “哦?他还做了皇帝?”狄云枫心里头不好惊讶,凭李世仁的本事致使江山移位也并非难事,环看眼下的太平盛世,唉,真当是一带明君矣! “好,我这就去皇都找他叙叙旧!” 狄云枫欲想扶摇而去,但老人又赶忙扯着他的臂膀,面恐道:“啥?你要去皇都找皇帝陛下?!” “去皇都找皇帝,难道有何不妥?”狄云枫疑惑道。 老人神色里复杂,上下打量着狄云枫,嘴里叨叨道:“我看你这年轻人是丢了魂儿、失了智吧?北朝有北朝的皇帝,南朝有南朝的皇帝,北朝皇帝李世忠,南朝皇帝才是李世仁。年轻人,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哟!” 李世忠原是大燕皇帝,可李世仁也被称之为皇帝陛下,难不成大燕在这短短十余年的时间分裂了? 狄云枫挑了挑眉,冲老人笑道:“老伯,我原是海家的远方亲戚,在东瀛生意做得大便落了户,十几年过去了也难得回来一次,所以不晓得大燕发生了这般翻天覆地的变化……” 这个谎言并不完美,老人也未曾生疑,只是点了点头,轻叹道:“我看你祖上搬家是明智之举,十几年前的大燕可乱着呢……” 老人从腰间取出一根烟杆儿,裹了半截烟卷,点燃后猛吸了两口,挑了出空地,与狄云枫讲起这大燕十年来的风云涌动。 原来李世仁从东瀛回来后,暗自找到了在朝中的相父,丞相大人亦为明臣,暗自笼络湘水,浙水,闽水,三军统帅将军尉迟介,于大燕贞从八年,端午祭当日,以赛龙舟为由,买通江湖四十八路杀手攻占河口,就此拉开南北战争的序幕。 次年六月,大燕军被赶至淮河以北,次年九月南方军占秦岭以南,次年十二月,南北双方以阳关大道为界相互对峙摩擦,直至南朝开国第四年,南北双方酝酿爆发了一场空前惨烈的阳关战役,战时一年,双方鱼死网破,北方狼族趁机入侵,北方不暇,只好与南朝高挂免战牌。 南朝皇帝李世仁不忍再战,同年五月派人讲和,至后南北两朝达到了短暂的和平。 南朝在明君的政治下,安居乐业,百废俱兴,曾经动荡的南方亦在十年间变得安稳和睦。 “嘿嘿,咱南国不仅有治国有道的千古明君,还有心灵手巧的皇后娘娘,咱灌田的舀水车,出海的无帆渡船,省力的木牛流马……无路是农业,渔业,战场,大大小小的有三百种机关发明!南国的百姓都尊皇后娘娘为在世女娲呢!” 狄云枫记得,当初在船头自己问过李世仁今后的打算,李世仁说今后要做皇帝,还说自己做了皇帝就要让娄心月做皇后……看来他们都实现了自己打算。 “那我在哪儿能见到皇帝陛下呢?”狄云枫问道。 老人用烟杆儿遥指着远方的一座高耸楼阁,赞扬道:“喏,就是那座‘滨海明珠阁’——皇帝陛下贵为天子,一生却只娶皇后娘娘一个女人,就连寝宫也只是一座高台楼阁。” 狄云枫顺势瞧向那一座直窜云天的高阁,他笑了笑,心里大致是懂了李世仁的心情。 站得高,看得远,苍生涂涂,君临天下! “谢了。” 狄云枫留下一锭金元宝,拂袖化作一阵清风消失不见,独留发白老人原地失神…… …… …… 跳过了秋日黄昏,入夜了。 滨海城的夜市实在是太美太美。 狄云枫本在一座高楼顶上看夕阳,等到夜幕降临后他又准备欣赏故乡的秋月,可谁知当黑夜悄近,城里的万家灯火也逐渐点亮,阑珊灯火灿烂又美丽,它们甚至比天空中的星星还要美丽动人。 狄云枫早已有些不知所措,甚至可以说是沉醉其中。也许真武国也有这样的夜景,但比之人间总是要差那么一丝人情味儿,这里烧饭的炊烟沁人心脾,这里团圆的乐趣幸福无间,当然了,还有故乡的味道。 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临行密密缝,意恐迟迟归。 狄云枫抹了抹眼角溢出的泪花儿,没错,他十三岁开始便为乱世中的游子,二十岁后才真正意义地踏上异国他乡,直至现在他回到故土,却发现自己在这个故土上根本就没有牵挂的“慈母”。 孤独是一个人的记号,也是一个人永远无法面对的记忆。 狄云枫深吸一口气,放下手中的第八个空酒坛子,转身跳下楼顶,落进一个黑小的胡同内,可他脚尖才一点地,却听见一阵窃窃私语传进耳朵里: “快快快,今夜行动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头儿,我才到在城里半个月便爱上了这片土地,这里的人也……也太他娘好了吧?” “是啊头儿,前段时间俺娘留给我那块玉,掉在集市上,人家人捡着了亲自贴告示要归还给俺呢……这地方咱山里真的没法儿比!” “对对对!我看咱喊狄兄们在附近租个码头,做正经生意嘛,少赚几个字儿,但也不用提心吊胆,大家还能名正言顺地讨媳妇儿嘞!” “他娘的少啰嗦!你以为老子不想带着兄弟们过上好日子?”说话之人该是他们的头儿头儿。 头儿忽叹道:“你们可知来喊咱们办事的人是谁么?是卫言!天下第一剑客,一柄梅花剑,纵横江湖三十载的卫言!” 狄云枫皱了皱眉,卫言这个名字他可不陌生。 喽啰一听卫言这一名字,纷纷惊呼道:“头儿,卫言不是北国皇帝的近卫么?他这么个大人物来南国作甚?又找咱这些小山匪做甚?” “你别管他们作甚,卫大人说了,只要咱们能牵制住明珠阁外的守卫军,就给咱五千两的报酬!其他的咱就甭管,也管不了!” “头儿……头儿?明珠阁可是皇帝陛下的所居地,你要咱去冒犯皇帝,还有那卫言的目的,该不会是……弑君吧?” “嘘!他妈的,小兔崽子,就你闹瞎聪明!只是叫你们在明珠阁附近佯装打家劫舍,只要将守卫引出空子来便算完成任务了!你怕个鸟!” “不是,头儿,先不说任务不任务,南朝皇帝可是个好皇帝啊,咱不能帮卫言杀了他,否则咱以后还怎么做正经生意?” “对啊,就算做上了正经生意我的良心也会不安,我不想干……” “他妈的,叫你们看破莫说破,小心遭横祸!万一被卫言那群杀手听见了,老子们不都死定了?都给我闭嘴!听老子的,干完这一票咱就从此金盆洗手!” …… 狄云枫又听了几通对话,辗转过小巷子口,借着月光可清晰地瞧见十来个身着黑色劲装的蒙面悍匪,他们的刀早已磨得雪亮雪亮,闪人眼睛。 狄云枫的出现,吓了他们一跳。 “他妈的,这谁啊,站口子堵光啊?” “臭小子,你敢偷听我们谈话!” “宰了他!” 悍匪果真是悍匪,一言不合便要上前来干,狄云枫嘴角微微上扬,再太平的盛世下始终都有些亡命徒,这些悍匪便是典型的例子,不过今日他未有心情与人玩耍,便抬手打出一道灵光,仅仅一击便一干悍匪打趴在地上。 狄云枫拍了拍走出小巷子,来到街口上张口便呼喊道:“来人呐,快去找余捕头,悍匪下山要劫财啦!” 这一嗓子的声音倒不算大,可群众力量却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一传十,十传百,没过一会儿余捕头便带着三十余个精干的捕快狂奔而来。 “悍匪呢?悍匪在那里?!”余捕头东张西望,态度十分急切。 狄云枫指了指身后的巷子道:“余捕头你放心,他们全都被我打趴下了。” 余捕头瞧着面相熟悉的狄云枫,皱了皱眉头,下一刻则冲巷子里边儿做了个进发的手势,喊话捕快道:“你们进去瞅瞅,小心点儿。”之后他才冲狄云枫拱手行了个礼,笑道:“公子可真是我余坤的贵人,第二次见你便发现了悍匪的踪迹。” 狄云枫揉了揉鼻子,谦虚道:“哪里哪里,检点不规矩的不法分子,是作为一个大燕国子民该做的事情,咱们老百姓都是大燕法律的监督人。” 这时,一个捕快跑出巷子,激动道:“老大,里头缴了十三把白钢刀,十二个人,确认后就是平岚山的一干乌合之众,他们都趴在地上,昏也不算昏,醒着也算不上醒来,仿佛被人吓丢了魂儿一样。” 余捕头乐得开怀,他激动地握着狄云枫的手:“呀呀呀!这位公子果真是……果真是绝世高手啊!你这次帮忙官府缉拿悍匪,此乃大功一件,大功一件!”他说着便要拉狄云枫往人群外走去,边道:“快随我去衙门里记功,一个悍匪五十两赏金,头头是五百两,算起来还有一千多两银子呢!” “银子我就不要了,还请余捕头将我的刀还给我,我打算今夜离开滨海城。” 余捕头稍作愣色,凑近狄云枫细问道:“公子,那可是一千两赏银啊,一千两哟!” 狄云枫笑着摇了摇头:“钱财乃身外之物,我本是个浪迹天涯之人,要那么多钱反而压重了我的步伐。如果捕头真要将银子给我,不如就代替我将银子散去吧,散给那些需要帮助的人。” 余捕头听这一席话,心头感言似有千万种,可性子粗糙,说不出啥感人肺腑之言,只是道了一句:“公子乃真大侠也!” 侠。 环看这个世道,连带刀佩剑之人都难找几个,可谓早已不谓侠,但偏偏侠义二字却成为了经典,永流传在人们口中。 不论是好的人或事,总会被人传唱赞颂的。 “那么刀我取走了。” 狄云枫挤出人群,往明珠阁的方向走去。 “可是公子我还没——” 余捕头才想跟上说明,可阑珊灯火,穿行人流中哪儿还有狄云枫的影子? ------------ “哇哇哇……” 一阵婴儿的啼哭声划破整个黑夜。特别是在这样一座高耸且空旷的阁楼中,突入起来的哭声比午夜钟声还要吓人! 李世仁将书房设立在阁楼顶,忙时阅览奏折,闲时也可看看自己的天下。 他每天都很忙,其实根本就没时间去俯瞰自己的天下,更别说去照看自己的妻儿。 凄厉的婴儿啼哭终于让他感到不安,以往孩子哭夜也不会这么悲,难道是出什么事了? 李世仁赶忙放下笔,可他才站起转身,娄心月正抱着啼哭的婴儿颤着步子,一步一步地走上楼梯,待露出了山半生,才发现一柄青锋正搭在她脖颈上,她绝不敢想方设法逃走,因为那柄青锋已在她白皙的脖颈上划出一道血痕! “夫君……”娄心月咬唇轻唤,额间溢出的汗水已她秀发打湿一片! 李世仁咬着牙,拳头攥得“咯咯”作响,他与卫言亦是认识了十几年的老朋友,当然也恨之入骨。 “王爷……哦不,皇帝陛下,”卫言故意口误,随后又十分客气地打了个招呼:“我们好久不见了。” 李世仁阴着脸沉声:“你若现在放了朕的皇后与皇子,朕大可放你返回北朝,否则一旦惊动了内卫,你绝逃不了!” 卫言不屑:“我既敢来刺杀,必然是带着十足把握,你放心,内卫到不了,你就得乖乖受死了。” 李世仁怒不可遏,大掌猛拍书桌,无奈又不甘道:“祸不及家人,你放了她们,朕随你处置便是!” 娄心月捧着孩子,惊声哭诉道:“莫要!只要放了孩子便是,孩子是无辜的,我愿与夫君一同受死!” “不!这一切都是因朕而起,就算朕已身死,相信也一定会千古永传!更不枉人世走一遭!” “夫君若死,那我活着又还有何意义,只是贤儿是我们唯一的骨肉,我……我……舍不得……” 生离死别,真情流露,李世仁与娄心月这一出若是改变成戏曲,非得是霸王别虞姬,流尽世人泪吧? 卫言并未流泪,他的脸上甚至还带有一丝轻蔑微笑,他趁着娄心月不注意之时,一把抢过其怀中的婴儿,只手高举着,狂笑不止道:“哈哈哈……好一出感人大戏,只可惜这场戏的创作者并不是你们,而是我!” 婴儿狂哭不停,而哭声越大,卫言便笑得越疯狂,越暴戾,越扭曲! “将孩子还给我!” 娄心月不顾脖颈的剑锋,脖颈一扭,像是自刎,却在倒下的那一刻抢过了婴儿并紧紧地护在怀中,她脖颈间淌着血,尽管还有喘息在,人却已经奄奄一息了。 “皇后!”李世仁惊呼,抱过娄心月慌张地按着她脖颈伤口,边落泪边恳求道:“心月你不能死,心月你不能死……” 卫言无情走来,锋寒人更寒,他高举着剑,冷冷地望着眼前的一家三口道:“世忠皇帝叫我来屠你满门,却唯独叮嘱我将你的皇后留活口并带回京去,但很可惜,她自刎了。” “为什么!为什么你要替那个昏君卖命!难道你瞧不见我所创的南朝盛世么?!”李世仁瞪着血目冲卫言咆哮道。 卫言冷笑:“若你也答应与我共享半壁江山,那我立马调转剑头去帮你杀了世忠皇帝。” “你一个江湖人士!” “正因为我是江湖人士,所以我只为自己,我做得有何不妥?这个世上只有立场,没有好坏,不论是乱世还是盛世皆是如此。谁给我好处我帮谁,呵呵……” 李世仁不可能与卫言这样的人共享半壁江山,他无言再说,平静地望着怀中奄奄一息的娄心月,他们的孩子也渐渐止住了哭声,他闭上眼,静静地等待着将要发生的屠戮。 卫言的剑不会拖泥带水,他高举的剑已斜着滑落—— “噗呲!” 一道热血洒在李世仁的脸上,血是热的,但绝不是他自己的,他也未曾感到一丝疼痛。他一抬头,瞧见的是一柄似曾相识的紫色长刀,这把刀刚好刺穿了卫言的胸膛。 正文 第一卷 江湖·春秋 第八十七章 故地重游(三) ? “银子我就不要了,还请余捕头将我的刀还给我,我打算今夜离开滨海城。” 余捕头稍作愣色,凑近狄云枫细问道:“公子,那可是一千两赏银啊,一千两哟!” 狄云枫笑着摇了摇头:“钱财乃身外之物,我本是个浪迹天涯之人,要那么多钱反而压重了我的步伐。如果捕头真要将银子给我,不如就代替我将银子散去吧,散给那些需要帮助的人。” 余捕头听这一席话,心头感言似有千万种,可性子粗糙,说不出啥感人肺腑之言,只是道了一句:“公子乃真大侠也!” 侠。 环看这个世道,连带刀佩剑之人都难找几个,可谓早已不谓侠,但偏偏侠义二字却成为了经典,永流传在人们口中。 不论是好的人或事,总会被人传唱赞颂的。 “那么刀我取走了。” 狄云枫挤出人群,往明珠阁的方向走去。 “可是公子我还没——” 余捕头才想跟上说明,可阑珊灯火,穿行人流中哪儿还有狄云枫的影子? ------------ “哇哇哇……” 一阵婴儿的啼哭声划破整个黑夜。特别是在这样一座高耸且空旷的阁楼中,突入起来的哭声比午夜钟声还要吓人! 李世仁将书房设立在阁楼顶,忙时阅览奏折,闲时也可看看自己的天下。 他每天都很忙,其实根本就没时间去俯瞰自己的天下,更别说去照看自己的妻儿。 凄厉的婴儿啼哭终于让他感到不安,以往孩子哭夜也不会这么悲,难道是出什么事了? 李世仁赶忙放下笔,可他才站起转身,娄心月正抱着啼哭的婴儿颤着步子,一步一步地走上楼梯,待露出了山半生,才发现一柄青锋正搭在她脖颈上,她绝不敢想方设法逃走,因为那柄青锋已在她白皙的脖颈上划出一道血痕! “夫君……”娄心月咬唇轻唤,额间溢出的汗水已她秀发打湿一片! 李世仁咬着牙,拳头攥得“咯咯”作响,他与卫言亦是认识了十几年的老朋友,当然也恨之入骨。 “王爷……哦不,皇帝陛下,”卫言故意口误,随后又十分客气地打了个招呼:“我们好久不见了。” 李世仁阴着脸沉声:“你若现在放了朕的皇后与皇子,朕大可放你返回北朝,否则一旦惊动了内卫,你绝逃不了!” 卫言不屑:“我既敢来刺杀,必然是带着十足把握,你放心,内卫到不了,你就得乖乖受死了。” 李世仁怒不可遏,大掌猛拍书桌,无奈又不甘道:“祸不及家人,你放了她们,朕随你处置便是!” 娄心月捧着孩子,惊声哭诉道:“莫要!只要放了孩子便是,孩子是无辜的,我愿与夫君一同受死!” “不!这一切都是因朕而起,就算朕已身死,相信也一定会千古永传!更不枉人世走一遭!” “夫君若死,那我活着又还有何意义,只是贤儿是我们唯一的骨肉,我……我……舍不得……” 生离死别,真情流露,李世仁与娄心月这一出若是改变成戏曲,非得是霸王别虞姬,流尽世人泪吧? 卫言并未流泪,他的脸上甚至还带有一丝轻蔑微笑,他趁着娄心月不注意之时,一把抢过其怀中的婴儿,只手高举着,狂笑不止道:“哈哈哈……好一出感人大戏,只可惜这场戏的创作者并不是你们,而是我!” 婴儿狂哭不停,而哭声越大,卫言便笑得越疯狂,越暴戾,越扭曲! “将孩子还给我!” 娄心月不顾脖颈的剑锋,脖颈一扭,像是自刎,却在倒下的那一刻抢过了婴儿并紧紧地护在怀中,她脖颈间淌着血,尽管还有喘息在,人却已经奄奄一息了。 “皇后!”李世仁惊呼,抱过娄心月慌张地按着她脖颈伤口,边落泪边恳求道:“心月你不能死,心月你不能死……” 卫言无情走来,锋寒人更寒,他高举着剑,冷冷地望着眼前的一家三口道:“世忠皇帝叫我来屠你满门,却唯独叮嘱我将你的皇后留活口并带回京去,但很可惜,她自刎了。” “为什么!为什么你要替那个昏君卖命!难道你瞧不见我所创的南朝盛世么?!”李世仁瞪着血目冲卫言咆哮道。 卫言冷笑:“若你也答应与我共享半壁江山,那我立马调转剑头去帮你杀了世忠皇帝。” “你一个江湖人士!” “正因为我是江湖人士,所以我只为自己,我做得有何不妥?这个世上只有立场,没有好坏,不论是乱世还是盛世皆是如此。谁给我好处我帮谁,呵呵……” 李世仁不可能与卫言这样的人共享半壁江山,他无言再说,平静地望着怀中奄奄一息的娄心月,他们的孩子也渐渐止住了哭声,他闭上眼,静静地等待着将要发生的屠戮。 卫言的剑不会拖泥带水,他高举的剑已斜着滑落—— “噗呲!” 一道热血洒在李世仁的脸上,血是热的,但绝不是他自己的,他也未曾感到一丝疼痛。他一抬头,瞧见的是一柄似曾相识的紫色长刀,这把刀刚好刺穿了卫言的胸膛。 “怎么?卫大侠,你还认得这柄刀么?”狄云枫显出身形,他就站在卫言的身后,在其耳旁轻声细语。 卫言的眼睛像是爆出,口里淌着血,他勾头瞧了一眼穿出胸膛一尺长的蝴蝶.刀,紫色的刀,细长的刀,带有妖艳气息的刀。 “你是逃走的那个灵修!”他终于记了起来! “我很走运,能在天下第一剑客手下逃走三次;你很不走运,已经挨不住我捅一刀。” “不——” 狄云枫未等卫言呐喊,将刀搅了几下,这卫言的武力最多不过人脉二品,把他的肚肠搅得稀巴烂,没活路。 狄云枫一刀将卫言斩成了两半节,还在其喉咙上补了一刀,杀人就该杀彻底些!他轻吹了蝴蝶.刀上的血珠儿,收起刀蹲身至娄心月身旁—— “狄兄……” “还好刀口不深,否则神仙难救。” 狄云枫手间运起一道绿莹莹的灵动,饱含治愈之息,这是他闭关时偶尔借鉴医书上学来的法子,对武修来说不起多大的作用,但用在凡人身上,包治百病。 他用灵息在娄心月脖颈间轻轻一抹,伤口如沐浴虹光般自动修复,不过片刻伤口完美愈合,甚至连疤痕都没有留下。 娄心月眸子颤了颤,睁开眼活了过来。 “心月!”李世仁泣泪雨下,捧着娄心月紧不松手,可见感情之深矣。 岁月不饶人,李世仁步入中年,还蓄起了一搓胡须,当年的他是多么的风流倜傥,英俊潇洒,而今繁忙国师,已变得暗淡苍老了许多。 至少他对爱人的心是不会变的。 娄心月在鬼门关里走了一遭回来,心里后怕,脸色苍白,她将头深埋在李世仁怀中,自己怀中则紧紧地抱着沉睡的婴儿。 娄心月也变了,岁月虽没在她美丽的脸上留下太多痕迹,但她那可心却变得苍老了许多,女人不比男人,她们的心思永远都是那么的玲珑,她的心中不仅有个丈夫,更多的还是怀里这个孩子。 李世仁搂着娄心月,娄心月抱着孩子,一家三口相互依偎,劫后余生虽没有喜悦,但至少有些大起大落的感触。狄云枫甚至觉得自己站在一旁有些多余……他终究一叹:“我看我还是明日再来吧。” 他便要走。 李世仁连忙喊住他:“狄兄且慢,待我安置了妻儿再与你叙旧。” 李世仁说完便抱着伤神的娄心月往楼下走去,隔了好一阵子才听见“哒哒哒”的上楼脚步声。 “怎么?娃儿和婆娘都不好哄?”狄云枫人在窗边,把酒临风,看天下一派祥和之景,眼眸中星光闪烁,感触很多很多。 李世仁端起一壶茶,与之同落窗边,笑道:“只要把婆娘哄好,婆娘自然会帮你哄娃儿。” 狄云枫瞥了一眼李世仁手里的杯茶,晃了晃手中美酒,纳闷道:“你喝茶的?” 李世仁道:“戒酒已有十来年了。” 狄云枫也不劝酒,只是摇了摇头道:“当皇帝可真累。” 李世仁苦着脸,长叹道:“你看我的样子,哪儿点儿像是九五之尊的皇帝陛下?身旁连个太监都没有……妻儿也保护不了,唉……” “如果你身边侍从无数,后宫佳丽三千,又住雕栏玉砌的宫殿中——” “别说了,我都懂。” 李世仁苦笑着打断狄云枫,又拱手作揖,真诚感激道:“多谢狄兄救我一家性命,大恩不知如何谢,只要狄兄愿意,这江山你拿去便可!” 狄云枫身体一怔,赶忙拒绝道:“这烫手的山芋可莫要丢给我,你自己搞的事情我可不替你受罪。” 把当皇帝当做受罪,能说出此话之人不是智者就一定是个洒脱的傻子。 沉默了片刻,狄云枫又郑重道:“当然你该明白,我只是在救你,并不是在救这个世道,你与北朝李世忠的纷争我不会去管,世道变迁,或成或败都得看你的命数,我若施以外力会打乱规则,在我还未逆天之前,一样会遭受天罚。”说到这儿,他指了指一旁卫言的尸体冷声道:“他就是个例子。” 正文 第一卷 江湖·春秋 第八十八章 干杯!后会有期 ? “狄兄说得是哪里话,我李世仁若是个贪得无厌之人,那满世间的太平根本就不可能存在眼前。” 这句话说得实在道理。 狄云枫笑道:“我虽是个半吊子仙人,但我敢降下预言,你若能继续盛大南朝,不出五年大燕必将由你集权!” “五年……”李世仁百感交集,望着万家灯火,手头的茶杯捏得绷紧,他轻叹:“泱泱大国,万万百姓的姓名,这场腥风血雨一旦挑起,岂是五年就能平息的?” 狄云枫反驳道:“恰好错了,其实你心头正想的是如何去打一场不流血的战争,若真的是腥风血雨,就从民心此方向而言,你早就能旗开得胜。” 李世仁满是敬佩地瞧着狄云枫,摇头笑道:“真的是什么都瞒不过狄兄你,说句实在话,我宁可就此将大燕分裂也不希望融合它,因为那样会尸横遍野,血流成河。” 狄云枫耸了耸肩,用神识将整座明珠阁都打量了一遍,突然纳闷儿道:“话说,你和娄心月都在一起十几年了,就生了这么个襁褓婴儿?” 一提及子嗣,李世仁当即显露出一丝疲态,他坐回书桌前,枕着桌子掐着没,黯然伤神。隔了好一会儿他才缓缓道:“甭提了,我膝下还有一个儿子,已经十三岁的年纪,对政事全无兴趣,只喜欢耍刀弄枪学武艺。心月又极其宠爱长子,便依了他的性子送去了终南山拜师学艺,”说到这儿他又不禁一叹:“唉……那臭小子,时隔三年也不舍得多写几封信回来,我与心月想他得很却又无空去看他,便再要了一个孩子,以解相思之苦嘛。” 狄云枫听完这一番诉苦,脸上不由浮出一抹趣味,他坐上书桌,冲着李世仁道:“我说你也不能怪你儿子啊,说你年轻的时候比他还浪荡,你承不承认?” 李世仁笑抚着下巴青须,感慨道:“那小子赶我年轻的时候是还差点儿,我十三岁那阵常年装病跑出宫外,为的就是能看京城里魅房里小姐跳艳舞,哈哈哈……不过现在我老了,胡子一大把,琐事一大堆,应付起一些事儿来也力不从心了。” 经这么一说,狄云枫脸上忽闪过一丝邪笑,见他反手一变,几大瓶子红顶青花壶出现在掌心,他将这些物件儿全都丢在书桌上,“咯咯”敲了两下桌子,淫.声问道:“你猜猜这些都是什么好东西?” 李世仁斜了狄云枫一眼,男人之间的感觉往往可以精准到彼此内心,他将药瓶全搂进怀中,取其中一瓶,揭开红顶瓶塞,嗅了嗅挑眉道:“这玩意儿靠谱么?” “保证你八十岁一样能翻江倒海!” 狄云枫抱着肩,洋洋得意。先前在真武国的时候,他曾想过两个捞金银的方法,第一个就是撰写刻画灵符拿到黑市上去卖,第二个则是靠手艺制作些神奇药丸儿,大力丸,精气丹,止痛膏……当然还有眼前这些“大补丸”! 真武国人吃了都得一柱擎天,更何况是凡人?那绝对是得劲儿的! 狄云枫又从怀中随意掏了一本《霜天剑法》丢给李世仁道:“我此去真武国其实也没啥收获,这本武功秘籍若能学上三成,那在大燕便是所向披靡的存在。这本秘籍就赠给你儿子,他若是练好了,对你以后的雄图霸业也有帮助。” 说着,他又敲了敲桌子,郑重地冲着李世仁问道:“你还有啥想要的东西么?一并提出来,我能给你就劲量给你,我等下就要走了。” “那我说让你留下来多住几日你是否愿意呢?”李世仁不舍道。 狄云枫摸了摸手中的蝴蝶.刀,摇头道:“啊?这个可不行,我答应过余捕头,今夜取回自己的刀后,就得离开了,你知道这座城的规矩的。” “我知道,因为这城里的规矩是我定的。”但李世仁却没有要将狄云枫当成例外的意思,他晓得,狄云枫非走不可,这座城的规矩只是他远走的理由罢了。 做什么事都得需要一个理由不是么? “天总会黑,人总要离别,我身在故乡却注定要为了某些事去流浪,虽然在这故乡上没有太多牵挂的人,但我一样舍不得离开,真的舍不得。”狄云枫背过身去,他不想让李世仁瞧见自己湿润的眼眶,他真的是一个念旧的人,能将上一秒当成下一秒回忆的一个人,他的生命中一直都是平淡无奇的,海生,慕雪依,李世仁,温子羽……这些人都是他生命中的闪光点,孤独映衬下的光亮很难让人不去缅怀,就像是夜空中的孤星一样,总是那么引人注目,总是那么叫人怀念。 “那你什么时候回来?” 李世仁此话就像是一个即将分开的小情侣再问归期一般,其实在他说出这句“你什么时候回来”时就已经映现出了一种“盼”的情感。 盼。 盼君归,何时归? 君为天涯人,何处是天涯? 明月何处,天涯何在,寄语明月,人在天涯。 天涯人何尝不盼?他们盼星星盼月亮,他们若不是心中的明月未曾圆满,又何故去浪迹天涯? “我一定会回来的。”狄云枫郑重道。 李世仁点了点头,他晓得狄云枫是个耿直诚实的人,他说会回来那就算是化作一阵风都会飘回来。 李世仁竟从书柜里取出一瓶青花瓷坛,不用揭开坛封便能闻见其内的阵阵酒香,他以茶杯斟了两杯,一杯给自己,一杯递给狄云枫,叹道:“与君共饮一杯酒,西出阳关无故人。” 狄云枫开怀大笑,可任凭他再喜也无法掩盖眼神中的悲伤,他接过酒杯,闻了闻沁人心脾的酒香,心情稍稍好了一些,才笑问道:“你不是不喝酒了么?为何还在书柜里偷偷藏上一壶琼浆玉酿?” 李世仁笑叹道:“哎呀,说不喝酒那是假的,只是身体伤,皇后娘娘管着不让喝,今日与故人临别,怎么都得来上一杯不是?” “干杯。” “干杯!” 不多说,觥筹相交,情深一口闷。 “走了哟。”狄云枫将杯子递还给李世仁。 李世仁唉声叹气:“我不留君,也留不住,我不送君,也送不了,”只抱拳作揖,与狄云枫相互行了个君子之礼,二人各道一声: “后会有期。” “后会有期。” 话音还未落下,狄云枫已深入一阵疾风,吹拂开窗,奔着天上的秋月飘散而去…… …… …… 正文 第一卷 江湖·春秋 第八十九章 寒冬 ? 半个月后,在一个天霜凝重的日子里,狄云枫一路极遁回到了阳门。 真武界已过秋末步入初冬,万物早已沉寂无声。这个世界悠远又漫长,冬季要整整持续四个多月才会结束,真武国的冬天是极为严寒的,故人们从中秋开始便会忙完手头的收成,开始储存食物,添置床被与火炭,整个冬季除了过年那几日走些人户之外,平常时期皆是足不出户的。 像极了冬眠。 狄云枫悄悄咪咪地回到了阳门,不论怎么说他也是外堂寒锋堂的门客,登了名字的正式弟子。 寒锋堂一如既往的冷清,也可正正当当地说这里十年如一日的孤独。 寒锋堂就像是众多琼楼玉宇中的一个另类,它青瓦白墙,红砖木梁,单单就是一座由几间阁楼小院组成的房子罢了,小院儿里没有花草,房间里也没有什么摆设,床就是床,清一色的木床,窗就是窗,清一色的白油纸窗。它绝对不是丑陋的,但一定是平凡得不能再平凡的一间房子了。 这样的一间房子,除了狄云枫与白秀安之外,恐怕不会再有第三个人愿意住进来了。 阳门近几年的运作似乎真的有些不景气,先是出了黄琛命案,之后关石老人又死在崂山脚下,再到千余人遭抓壮丁奔赴战场,最后太上长老还一去不返……这一系列的变故都犹如一记记重拳锤在阳门胸口,就算底子再硬气的门派也遭不住这样的打击。 阳门原本威风凛凛的外门十八堂,如今已缩减到只有六堂,原先八千门客至今日两千不到,由盛到衰仅仅十年之间矣。 由此可见,不论是人间还是真武,兴盛与消亡永远都在同一个时间轴上,一夜之间,地覆天翻! “没人来扰也好,省得打扰了老子休息。” 狄云枫叉着腰,哭笑不得地望着空空如也的大院子,说得一点儿也不夸张,走在里边儿,一步一个脚印,落脚稍稍大力些便会踏起一沉土灰。 这里实在太龌蹉了,横看竖看都不像是一个住人的地方。 狄云枫褪去厚实的袍子,在大院儿角落里找出了一把铁树大扫把,挽起袖子便挥扫起院子里的厚尘。他若是用灵力,拂袖一道风便将所有的尘埃卷跑,可如果这样,他就无法体会到何为“亲力亲为”这四个字。 说实在的,狄云枫现在满脑子都充斥着两件事。第一,痛痛快快地大汗淋漓一场;第二,和一个女人颠龙倒凤,直到摇摇欲坠大汗淋漓为止。 显然,当下,此时此刻,他只能实现大汗淋漓的想法。 寒锋堂虽空旷,但占地着实不小,里里外外的院落房屋,认真打扫起来少不了花上个十来天。 只有够闲的人才会一个人为打扫一整座宅子而花上十天的时间。 狄云枫忙得很,可他真的花了十天的时间将整个寒锋堂从内至外,西厢,东厢,大堂,卧室,厨房,茅房,地板,房梁……凡是有龌蹉的地方他都给伺候得干干净净的。 十日后,铁树扫帚已被磨成了个光秃秃木杵,狄云枫郑重其事地将它摆在了房梁上,正是因为这把铁扫帚才让整个寒锋堂变得干净整洁,换句话说它便是“清扫战场的先锋”虽被磨平了扫须,但却做了巨大的贡献,虽死犹荣,英勇退役,这样的一把扫把,就该给予它该有的尊重。所以狄云枫把它放在房梁上,让它成为寒锋堂顶梁柱的一部分! “接下来该做什么呢?” 又是一夜。 寒夜。 刺骨的寒夜。 狄云枫散着衣袍乱坐在冰冷的房瓦上头,真武国的冬季是没有星星的,就连月亮也少见出来,今夜也差不多,除了凉如水的空气之外,就剩下他这个无所事事喝闷酒的人了。 他来阳门当然不是为了收拾宅子的,只是这人在忙乱之时便不会再去深思多想,但人一静下心所有寂寞时该有的思绪都会涌入脑中,一时半会儿还真觉得茫然无措。 “也不知紫雨还让不让扰,也不知秦英兰还记不记得我,若是思思姑娘晓得她外公是因我而死又会作何感想……” 狄云枫喃喃自语。 这些都是芝麻小事,无非是看看好友,闹闹是非。其实在狄云枫心里很清楚,自己来阳门根本就没有什么特别的目的,只是他现在还想不到何处有自己这个浪子的容身之所。 “奉上仙魔令,想办法混入仙界,将自己牵挂的女人捞到手,再用自己早已跃跃欲试的双修神功夜夜销魂……” 这才是狄云枫心头的大事儿,虽然这些事看起来也不大有出息。 “先把小事儿解决了,再去办大事!” 狄云枫一个鲤鱼打挺,他好久都没有鲤鱼打挺,站起身,正想去找温紫雨和秦英兰,可他才动身便想起现在已是深夜,自己冒然造访,若是被其他弟子瞧见了恐怕会说闲话…… “明日在寻机会吧。” 狄云枫微微摇头,笑自己太过当机立断,便转身跳下房顶,随意挑了间客房,沾床不过三息便安静地闭眼睡去,他还是这样当机立断,连睡觉也丝毫不拖泥带水。 …… …… 次日清晨,天蒙蒙亮,霜寒刚降下,青瓦白墙上结了一层冰莹的雪痂,这是霜冻的景象,霜冻则是寒冬的征兆。 飘雪前夕。 外门弟子天还未亮便已整装出发,动静闹得挺大,闻说是瀛洲边儿上又遭猛禽袭击,死伤了不少人。 内门弟子也早早起床练习早课,生脉以下的弟子主练体,每日清晨不论严寒酷暑都得绕跑崂山主峰三圈儿,一圈少说三十里路程,三圈那得将近百里,寻常马儿日行百里也得吃几回青草,武修却连一滴水都不准喝。可见练体固基是有多么艰苦。 狄云枫五更天便从睡梦中醒来,洗漱言毕后换上了一身干净整洁的弟子衣裳,他头一次在镜子面前琢磨自己的妆容,来来回回直至天亮,终究是觉得自己看起来不像名门弟子。 许是在江湖浪荡不羁太久,习性气质与这身正统衣着不搭。 狄云枫眼神深邃,脸上明摆“沧桑”二字,生性随意浪荡,手上刀茧粗糙,握刀掌心向内,大拇指始终扣着刀柄,如遇突发事故必将顺然出鞘! 这一看就是个活脱脱的老江湖! “唉……”狄云枫一声轻叹,突然叫他做一个名门正派弟子还真是有些不习惯,“难道我这人与生俱来就只配做个浪子?”他自嘲苦笑,摇了摇头,长袖遮面巧妙变化,改去自己面容,变成了一张极为普通的面相,丢在人群中一定会被人遗忘的面相。 “易容成这样,不知紫雨她们还认不认得出我来。” 狄云枫嘴角微微一翘,大步流星地朝着内门走去。 ------------- 珠峰为内门三甲之一,峰主韩仁君武力更趋近于天脉,承天阳门各大正副掌门之外最强内门峰主。 珠峰上男弟子气质阴柔褒美,女弟子花容月貌,在修武养性之时还能大饱眼福,外峰弟子都对珠峰弟子羡慕不已。 男寻女眷,女寻郎才,天天都有人站在珠峰山脚下等着试炼弟子下山修炼,好将手中备好的胭脂水粉与格式信物递给心仪弟子。 狄云枫着着一身外门弟子的服饰,相貌又十分平平,站在山脚下不少有人投来鄙夷的目光。郎才女貌,门当户对,敢聚集在珠峰下显摆的弟子自然都不会太差,他们各个容光焕发,左配美玉,右配容臭,鬓发整洁灵光,相貌堂堂,威风堂堂,不论是男弟子或女弟子皆是如此。 狄云枫本不想引人注目,可他越是平庸则越显得独特,在满是鲜花的世界中他这颗青草实在惹人眼球。 “兄弟,你找谁?”一个人高马大的锦衣弟子走至狄云枫跟前,扬着下巴睥睨着狄云枫问道。 “找温紫雨的。”狄云枫挤出一个微笑。 锦衣弟子显然认得温紫雨,他面容一惊,这才正眼地打量着狄云枫问道:“你一个外门弟子来找温老弟做什么?” “和你们一样,”狄云枫从怀中取出一卷羊皮纸,在锦衣弟子前晃了晃,再冲周围一干弟子道:“我也是来送礼的。” “送礼?送什么礼?!”锦衣弟子趁狄云枫不注意,预想伸手拽过狄云枫手中的羊皮纸卷,但狄云枫反应迅速,未等其挥手将至便已退后两步,他又将羊皮纸揣进胸膛,轻声道:“一种心法口诀而已,没什么好看的。” 不错,那日狄云枫有幸去藏书楼走了一遭,面对十六块石碑时偶然发现一部名叫《清风剑歌》的至高心法。他心想:紫雨成功进阶生脉,这套剑歌正值受用,她又是为数不多的剑修,将这套剑歌送给她,她一定会喜欢得不得了…… “呵呵……”狄云枫已有些想入非非,他脑海中已浮现出温紫雨与自己想见欢愉的场景,故人相见……真是如此么? 一别十年,不在朝夕相处,又会不会朝三暮四? 正文 第一卷 江湖·春秋 第九十章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 “小子,你傻笑啥呢?这里八成的人都是来找温师弟的,你拿个什么破心法是闹哪样啊?” 锦衣弟子瞪直大眼瞧着狄云枫,不论是语气口吻或是神情目光,竟带有一丝丝敌对之意,像是将狄云枫当做了情敌一样,又听他幽怨道:“小子,我劝你勿要再不自量力了,赶紧从哪儿来回哪儿去吧,你们外堂不忙活着平乱么?” 狄云枫忍住笑意,斜着眼睛打量这看似“痴情”的汉子,佯装惊讶道:“难不成这位师兄与温子羽有什么特殊关系?” “呸!什么特殊关系?!我与温师兄弟是不打不相识的好兄弟!”锦衣弟子昂首挺胸,大声说话似要给众人听,他又高傲道:“那日我与温师弟有些矛盾,害得各自在思过崖忏悔三个月,等到出来后,我俩纷纷立下和解誓约,成了不打不相识的好兄弟!” 原来他便是子羽曾教训过的欺负秦英兰的弟子的表哥。这其中虽关系有些复杂,但狄云枫可以肯定,锦衣弟子与紫雨绝没有什么特殊关系。 “紫雨啊,你可真是个祸害人的妖精……”狄云枫在心头苦笑,女人太美本就是一种错了,何况她还男扮女装,即使不去招花引蝶也自有蜜蜂上来采蜜…… “快看快看,珠峰弟子下山晨练来了!” 不知谁这么一喊,众人纷纷转移目光,望着那下山的一席仙姿——五六十个珠峰弟子下山来,他们身穿丹青白,各个似美眷神仙,神采奕奕又壮志凌云,该有的魄力,才气,傲气皆傍于一身。 温紫雨恰好在一干弟子面前领头,她在前头,绝好的风姿也得更上一层楼。她背着剑,丹青衣袍实在太合她身,与之气质相辅相成,几分神韵比之以往多出了几分傲然。 狄云枫本该高兴的,看着自己的朋友这么活泼阳光,他真的该替紫雨感到高兴。 可他心里一沉,一种莫名其妙的深思爬上心头: 紫雨更适合做名门弟子,绝不适合做天涯浪子。温子羽更适合留在阳门,绝不适合与自己浪迹天涯! “温师兄,今日可曾见到你了,这是我彻夜为你缝制剑饰,配上你的剑一定好看?” “温师兄,这是我前段时间去江洲历练是带回来的玉烟壶,可贵呢!” “还有我还有我,温师兄,我可不作他们那么虚假,今夜就想问问师兄有没有空,家母特地从皇都送来了家乡的特产糕点,想与师兄一同饮尝……” …… 一行人好痴迷,各自捧着手头的礼物迎上前去,将下山的道路堵得水泄不通! 温紫雨受宠若惊,愣在半道儿上硬是不敢下去,她苦涩着脸,正想开口冲众人喊话,谁知那锦衣弟子却用蛮力刨开人群,呼喊道:“温师弟,今日再与我大战三百回合如何?!” 锦衣弟子有生脉二品实力,在人群中撞开一条道来轻而易举,他没两步便已走至温紫雨跟前,用那期盼又爱慕的眼神望着温子羽,伸出手邀请道:“温师弟,好不容易等到你月初带弟子晨练,今日天未亮我便来山脚下等你,你可不能拒绝我。” 温紫雨后指着身后的弟子,为难道:“”“张师兄,今日由我带弟子锻炼,实在走不开,况且以我生脉一品的实力哪儿能与你大战三百回合,你就放过我吧。” “哎呀,不就是寻常炼体么,让他们自主修习便是,再说了,我会让着你的,我哪儿舍得让你输给我呢?” 张师兄不仅话语里透露着暧昧,眼中还不停地与温紫雨暗送秋波。温紫雨浑身打了个激灵,臂膀上倍起鸡皮疙瘩,他咽了咽口水,实在找不出如何拒绝张师兄好意,便咬唇欲作答应,可就在她刚要开口时,一声问候从弟子群中冷冷传来:“为何不走了?” 身后弟子纷纷让道,温紫雨不觉一惊,转过身去看也不看来者何人,她已听出来者何人,见她颔首微微行礼:“弟子参见师傅。” 来人很年轻,模样定格在三十岁上下,也许跟这些弟子比起来是要老成些,但身为一峰之主又是死脉三品的顶尖高手,已算的上青年俊杰。 珠峰之主,韩仁君。 韩仁君高大俊俏,曾有“瀛洲第一美男子”之称,气质与修为完美结合,非凡天下,天下少有! 狄云枫自韩仁君走出人群中的那一刻起便未曾将视线挪开过,他并非是看韩仁君的美貌,而是瞧其左手持有的那一把兵器——剑。 韩仁君用的是剑,他也是剑修! 修入死脉的剑修,看来紫雨是拜对师傅了。 “紫雨,你瞧瞧天色早已大亮,你们却连山都未下,这又算哪门子晨练?”韩仁君微微斥责道。 温子羽只将头掩得更低,细声嘟囔道:“是弟子耽搁了时间,还请师傅责罚……” “韩峰主,这事儿可不能怪温师弟,是晚辈拦住了一干师弟的去路,您要责罚的话就请责罚我吧!”张师兄多多少少还是够些义气的,他请罪后剑韩仁君无动于衷,便撩起长衫,屈膝要下跪—— “免了免了!”韩仁君不耐烦,又道:“你若是跪我,丹霞峰主怕是要怪我背地里占他便宜了,你赶紧离去吧,莫要阻我珠峰弟子修行。” “多谢韩峰主,晚辈这就告退。” 张师兄告退了,临走前还冲温子羽眨了眨眼。 温子羽俏脸儿苦涩得发青,她何尝不是因为自己的身份而游走在崩溃的边缘,她不仅会想:世上的男人怎么都一个样? “紫雨?看来你的魅力是越来越大了,不仅有女人喜欢你,就连男人也对你另生情愫了。”韩仁君勾下头,凑近温紫雨下怀,像是说耳边话一般悄悄。他的眼神虽十分平静,但多少也有些涟漪杂糅在眼波里晃动。 当局者迷。 温紫雨不敢抬头看韩仁君的眼睛,她颔首脸上显出一抹娇羞,低嗔道:“师傅,你就别取笑弟子了,他们不懂道理难道你也不懂么?” “哈哈哈……”韩仁君仰天大笑,见他脚下轻轻一点,化一道残影一飞冲天,过了许久才听到他缥缈的声音传来:“紫雨,若你能带他们好好修炼,为师必赐你一段惊喜!” 温子羽见韩仁君离去,才敢叹气头长吁口气,招呼起身后的人脉弟子往山下赶去。 旁观者清。 不知其余旁观者是否看出了韩仁君的心思,但狄云枫这个旁观者却将韩仁君的情感看得一清二楚,白秀安也曾说过韩仁君的爱美癖好,但就是不知恶不恶劣……不过就当前来看,这个韩仁君倒不像是个坏人。 因韩仁君亲临山脚下,一行弟子也不敢再山脚滞留碍事,不经意见山脚下便只剩下狄云枫一人。 狄云枫真的注定一个人。 他易容成一个相貌平平的男人,却又因太过平凡而在内门弟子中显得特别;现在弟子都走光了,就剩下他一人,即使他再平庸也遗世独立在山脚下,终究还是很特别。 种种而言,狄云枫的一生注定会特别。 温子羽也注意到了当前这个特别的人,但又因狄云枫易容与内敛气息太好,她认不出来。她瞥见狄云枫腰间的外门令牌,疑惑道:“这位师弟,你是外门来的弟子?” 狄云枫点了点头,不想开口,也许他一开口温子羽便能认出他来,也许开了口也认不出。 温子羽又问道:“哦,我看所有弟子都走光了,就你一人全程站在原地,动也不动的,你是在等人么?” 狄云枫点了点头,他在等人,等眼前这个问自己问题却认不出自己的人。可他等到了却不敢承认,届时还有一股莫名的心酸爬上心头。 又不是感情决裂,又不是情人分手,为何相见却不相认呢? 温子羽只觉得莫名其妙,可还是坚持不懈地再问道:“那你等的那人叫什么名字?也是这珠峰上的人吗?你可告知我的,我是珠峰弟子,也许可以替你传唤一声。” 这次狄云枫却沉默了,这种问候已不是摇头和点头就能回答得了的,他必须选择开口说话。他犹豫了很久。很久很久的犹豫只是在思考自己是否要开口说话。 温子羽瞧着狄云枫,像是在很感兴趣地看一个有趣之人,她瞪着水汪汪的大眼睛,十分期待地等着狄云枫开口说话。 狄云枫忽然苦涩一笑,笑自己可真是纠结,不就开口说个话至于心思考虑那么多么?他就要开口吐字,可他的嘴吧还未张开,一旁便响起了个不满声:“温师兄,你与这个哑巴费什么话?估计就是外堂弟子无事做,想来咱珠峰大饱眼福的。” “是啊是啊,你瞧,他看得温师兄连话都不会说了,只会摇头点头。” “好了,温师兄,咱已经被那群事精耽搁了大半时间,今早的课程可一项都没做呢!” 被众多弟子出声催促,天色也已不早,温子羽即使再想等个答案也不能坚持,便失望地瞧了狄云枫一眼,转身踏步离去——可他才走了两步又折回来,郑重地望着狄云枫一字一句问道:“那你可曾等到你要等的那个人了?” 等到了。 这是狄云枫心里的答案,他点了点头,冲温子羽微微一笑,转身离去。 若是等到了,那么她又在哪儿呢?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但很可惜眼前人察觉不到。 正文 第一卷 江湖·春秋 第九十一章 惜别 ? 温子羽一直瞧着狄云枫的身形消失后才转身离开,她皱着眉头,心里仿佛是堵了一块石头,如临失去了生命重要的东西,惴惴不安,不知所措。 狄云枫并未走远,直到他感觉温子羽不再瞧他的时候才选择回头望去,这时温子羽的身影却已经走远了,他的心里突然有些后悔,曾几度想追上去告诉温子羽,自己就是她以前日思夜想的狄云枫! 原来“以前”这二字才是狄云枫心头里最高的坎儿。 若温子羽不入阳门修武,那她一定感受不到师兄弟妹的拥护,那她一定会对狄云枫日思夜想,可现在,她就像是一只流浪的猫找到了一处安身之所。狄云枫从来都不是她的避风港湾,因为狄云枫的怀抱从来都不是属于她的。 狄云枫穿阳门弟子的服饰横看竖看都别扭,而温子羽穿这些服饰就像是量身打造一般——也许冥冥中就已注定温子羽不适合狄云枫要闯的江湖。 狄云枫惨淡一笑,取出怀中的那卷刻有《清风剑歌》的羊皮纸卷,就算是离别,也得有个离别礼不是? …… …… 很快,天色便已彷徨到了傍晚。 寒冬腊月,昼短夜长,习武之人十分注重新陈代谢与作息时间,日升而醒,日落而栖,不论昼夜四季皆过得十分有规律。(早睡晚起才有个好身体哟,己宏就是以前不好好睡觉,搞得现在神经衰弱,从天脉跌落至人脉矣。) 天已留不住白昼。 近夜十分,忽明忽暗,珠峰后有一片顽强的不知叫什么种类的树林,树林顽强是因为这里头的每一棵树上的叶儿却没有凋零,树叶虽与岁月枯黄,但它们始终不忍离别枝头。 忽而一阵寒风吹过,相当相当刺骨。 树叶儿一哆嗦,终于还是受不住寒冷从枝头上落下,于是便有了“哗哗哗”的风吹落叶之声,萧瑟,孤寂,空洞,无奈——这时,一阵琴声突然和着落叶风声阵阵响起,琴音似刀,不割人身割人心,其空引悲凉难叫人泪湿衣裳。 抚琴之人亦很悲。 有入夜前戏,又让风吹落叶,再加空弹琴音,天时地利人和,着实让人看了揪心。 狄云枫就静静地站在一颗大树后,静静地望着远处背对自己坐下的温紫雨。紫雨本就是大燕国出了名的大家闺秀,琴棋书画,舞墨丹青,样样精通,狄云枫是头一次见她抚琴,即使这么悲,但也听得入迷传神。 这么好的琴音,若放在青楼里,一曲少说千金难买。谁听到了,谁就赚到了。 紫雨为何要这么悲伤? 狄云枫不由抿心自问,好不要脸的他认为紫雨弹琴是在思念自己,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夜古琴流水独音,悲意千万转,人比黄花瘦。 “紫雨……”狄云枫心里万般不是滋味儿,此时此刻一种源自本能的愧疚爬上心头,若自己再不辞而别,那岂不是又对紫雨食言了? 就在狄云枫举棋不定之时,却有人捷足先登——只听,一阵暗夜萧声忽而从侧旁悠然传来,萧声如三月春风席卷飘飘落叶,但它绝非阳春白雪,它亦是一种悲,一种欣然的悲,一种安静的悲。 悲似流年,可以很漫长也可以很短暂,可以很痛苦也可以很平静。 温子羽的琴音是痛苦的悲,这人的萧声却是很平静的悲,一时琴箫合奏,两种不同的悲伤交织缠绵,彼此依靠,彼此安抚。 但是。 当局者明,旁观者痴。 狄云枫见别人抢走了自己的紫雨,心终究是伤了。 韩仁君吹着萧点踏枝头而来,又随落叶飘然而下,今夜他换上了一身厚实的雪绒袍子,价格不菲,气质不菲,意义也不菲。 韩仁君走至温紫雨身旁,褪去雪绒大衣并从身后轻轻地替温紫雨搭上,轻声道:“已入深秋,徒弟莫要着凉了。” 暧昧。 温紫雨耸了耸肩,连忙站起身,回首间不慎撞入韩仁君怀中,他惊讶,赶忙退去两步,可身后就是古琴摆设,又一个不小心被琴架磕绊,眼见她就要摔倒,但韩仁君跨步下腰,只手将其捧在了半空中。 顿时,空气安静,落叶静止,寒风停歇,二人四目相对,各自眼神各自深邃,且各自都带有千丝万缕的复杂感情。 二人对视了十息,终究以温紫雨羞红推开韩仁君而结束。 “师傅怎晓得我在这里?”温紫雨不敢再看韩仁君,只转过身去自顾整理起倒塌的琴架。 韩仁君负手笑道:“夜归之时,你时长都会来此弹琴,前几次我都不忍打扰,而今日却听你琴音悲凉,便以萧声合奏,想将你的悲转化转化,”说到这儿他又凑近温紫雨,悉心问道:“怎么?紫雨你是有什么心事么?” 温紫雨将琴用布袋包装好并背上肩,才叹道:“今日我也不知为何,心不在焉,失魂落魄,我来抚琴本不打算拨弦悲弹曲,可不知不觉十指随心而动,勾弹按挑下音律便伤成了这个模样……” 韩仁君眨了眨眼,用手轻轻地抚上温紫雨额头,探了探体温,纳闷道:“难道紫雨你着凉生病了?” 温紫雨受不住这一暧昧的动作,她后仰脑袋离开韩仁君的手,下一刻又冲韩仁君请礼道:“多些师傅关心,习武之人怎有生病一说?弟子不过多愁善感,当下天色已晚,便回去休息了。”说完她便要离开,但韩仁君却忽然拽过她胳膊,轻轻地将其肩上背着的古琴卸了下来,语重心长道:“紫雨,为师来可不是找你叙旧的——你可还记得白日里我和你说过的话么?我要赐你一道惊喜!” 惊喜之事本就惊喜,温紫雨绣眉微蹙,若有所思地望着韩仁君问道:“师傅何意?” “紫雨武力提升至生脉,为师一直以来都未曾给你过什么贺礼,这段时间我闭关突破剑修三重境,终于感悟出一套至高剑决,想传授给你,”韩仁君微微一笑,实在英俊动人,他微挑眉捎,轻声问紫雨:“如何?这算不算惊喜?” 韩仁君一柄“红古”青锋纵横整个瀛洲,其自身感悟的剑意二重境更属瀛洲剑修第一战力剑决,如今剑意三重境更上一层楼,可想而知其威力之高,若是有幸习得,成一辈翘楚指日可待! 温紫雨果然惊喜道:“师傅可说得是真?” “师傅怎会有假话?”韩仁君从怀中掏出一张锦绣布卷,敞开,一排排金光大字刻录其上,拢共二十三句话,千金难买一字! 温紫雨瞧得两眼发直,可才接过书卷没研读两三行字便露出一抹担忧:“师傅,您的剑决有高深奥义,这些口诀我能读通但却感悟不到一层,难懂难习呀。” 韩仁君摇头笑道:“紫雨你有所不知,这剑决三境已不单单是指独立剑,更多指的是双剑合璧之威力,阳门中剑修就你我二人,倘若我们操练合璧之剑,待日后达到心有灵犀之时,双剑合力必可横扫千军的!” 温紫雨心思好单纯,听韩仁君这一番诱惑她竟心动得俏脸扑红,她赶忙追问道:“师傅为死脉高手,我的武力才刚刚达到生脉,差得不止一点半点,难道师傅就不怕与我的不相搭配么?” 韩仁君有理道:“这便是我器重你的原因,你若和我一起修习,必会在合作中得到成长——紫雨,这可是我准予你最大的机缘呀,就连你的大师兄我都舍不得与他相伴亲授武艺。” 说到这儿,他手心间运起一道真气,隔空抓过地上一根枯枝,背负一只手,另只手持着枯枝比对温子羽,轻轻拉开架势,淡然道:“来,剑修的剑意是从格斗中袭来的,你拜入我门下这么多年却从来未与你切磋切磋,今日便让为师来试一试你的底子如何。” 既然宣战,温子羽亦不失个血性之人,她咧嘴一笑,抽出古琴旁的三尺青锋,冷声道:“师傅,那我可就不客气了!” 韩仁君淬真气于树枝上,树枝坚硬如钢铁,他先发制人与温子羽青锋相撞,韧性,力度,技巧,都恰到得刚好,该收手时便收手,该让步的时候绝不进半分,他这个样子的搏击格斗根本就不是为了研讨剑招,其更像是在刻意陪紫雨玩耍。 温子羽全然不知,攻百招游刃有余,越斗越起劲儿,越斗越欢快! 当局者迷,如今只恨因缘浅,旁观者清,江湖再见又何时? 狄云枫又是以一个旁观者清的模样站在树林后,他望向树林中剑比鸳鸯的两人,尽管已极力掩饰着心头的失落,可那一份悲伤还是暴露在他那一双如夜空般深邃的眸子里。 原来紫雨先前所奏的那段悲伤的琴音是给自己的……“这样也好,可是我又食言了,子羽,对不起。” 他叹,丢下手中那一卷《清风剑歌》的羊皮纸,拂袖,化作一缕寒风,卷起一片落叶,消失得无声无息。 “哐当!” 剑从温紫雨手头滑落,她忽而身体没了力,握不住那柄剑了,她望着狄云枫所消失的地方,心里头空空如也,口头还不禁吐出一道称呼:“狄兄,狄兄……” …… …… 正文 第一卷 江湖·春秋 第九十二章 下雪了 ? 春花秋月,夏蝉冬雪。 有这么一种人,不摘花,只赏月,不抓蝉,只听雪,春夏不知何年,秋冬不知何其。 风雪高歌不谓侠,天涯明月照丹心。 狄云枫就是这样一个最具代表色彩的人,从他握刀的那一刻开始,命运似乎就已不允许他拥有更好的生活,一日杀人,终身都是屠夫,沾满鲜血的双手用金盆都洗不干净。 狄云枫走在孤寂寒冷的黑夜山道上,越走越没得力气,越想越失落,他精明的脑袋开始变得愚钝睿智,一种心思萦绕在他那颗面对情感就会变得无比单纯的心头:“紫雨变心了,竟和另外一个男人眉来眼去……” 即使这不是爱情,但也是自己东西被人抢去的失落感,狄云枫是个极其好强的人,可他更清楚女人的心是长在她们自己身上,若变就变,谁也强求不来……极力地掩饰自己心里那种最原始、最不爽的情愫,可一想起紫雨与韩仁君心心相惜的场景,心头的酸味儿就再也稳不住! 狄云枫吃醋了。 他失魂落魄,心中有一万次悲伤,而在不知不觉中,竟翻山越岭来到一座清宫之前。 “南桥星苑” 好温柔美丽的名字,这座清宫就像是一个恬静大方的姑娘矗立在星峰之上,无论风霜雨雪仍旧改变不了她貌美如花的模样。 狄云枫眼中闪过一丝惆怅,是自己的意识将身体待到此处来的,若他没记错,这里头应该住着另一个他所在意的女子,秦英兰。 温紫雨曾在信里说过,黄聪、林子方、霍达这三家富贵公子走后,南桥星苑的弟子尝尝背黑锅,遭人报复,特别是左思思与秦英兰,内门上下都贪图着二人的美色。 自北滩一别后,狄云枫与秦英兰就再也未曾见过面,春去秋来要有十来个念头,若按人间的时间来算,十年不见的老友,当算是故人了吧? 故人。 不知故人是否还记得自己呢? 狄云枫苦涩地笑了笑,迈开步子往南桥星苑里走去,至少他的脑海中还能记住那个英气逼人的烈性女子。 南桥右三观园,小湖已结成冰水不动,甚至还未至四更天,假山怪石上已覆盖了一层冰霜。观园被四面高墙包围,寒风进来后便再也出不去,只在院子里四处肆虐,吹得几棵枯树“呀呀”作响。 就这样的天,就这样的夜,却有一人坐小亭中无眠,她还穿得十分单薄,仅一件水袖轻纱,她掌着灯笼静静地做在石凳上,寂寞地看着湖泊中结冰的水面,天色太黑,瞧不清她的面容,但夜深失眠饱含风霜,一定是在惆怅些什么。 “秦女侠。” 狄云枫其实已站在小亭口很久很久,可秦英兰足足看水小半个时辰也未有察觉之意,甚至连转头的姿势都不曾有,他虽不想破坏别人的安静,但还是忍不住出声打搅了。 秦英兰听到这一声呼唤,先木讷了片刻,片刻间她的神色已变化了不下十几种,最终她动了动自己的耳朵,展颜露出一个笑容,确定了来者正是自己要等的人,便十分淡然地回过头,瞧着狄云枫吐出四个字: “好久不见。” “冷不冷呢?”狄云枫与之并排坐下。 “不冷。”秦英兰声音有些发颤,不知是激动还是冷擞,亦或者二者皆有,若仔细一瞧,可发现她的手已冻成了嫩姜般的紫红色。 狄云枫十分有礼地褪去自己的衣袍替秦英兰搭上。 “狄云枫你这是……” “我热。” 一句“我热”所包含的情愫实在太多,秦英兰只觉得心里一暖,拉紧了衣袍暗自露出一抹浅浅笑意,风吹她额上垂髫的几缕丝发,动静飘柔,八分标致,两分惊艳。她轻声解释道:“嗯……我不冷,才小寒天又不是大寒天。” “我们还是进屋吧……”狄云枫不忍看秦英兰受冻的模样,轻叹起身,正欲先走,但秦英兰却伸手将咬唇含羞叫住他道:“我才不和你进屋!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成何体统?” 狄云枫揉了揉鼻子,笑道:“秦女侠哪儿来那么多规矩,先前在北滩的时候你不是很豪爽地邀请我进屋喝酒么?今夜怎这么矜持?” “那……那是不同,”秦英兰偏过浅红色的脸,义正言辞道:“那是在外办差,我没办法才与你同处一室,现在是我的居室,温馨美满又温暖,饱暖还会思淫.欲呢,万一你起了什么歹心想害我怎么办?” 狄云枫憋住笑,女人心海底针,只好随原处坐下,他心里很明白,若秦英兰的家真的这么温馨美满又温暖又何必还来寒夜里受冻呢?一想到这儿,他又忍不住挨着秦英兰坐近了几寸,边问道:“秦女侠,我来了这么久,你就不想知道我是来干什么的么?” 秦英兰见狄云枫距自己更近,一丝邪恶的念头爬上她的女儿心,深夜造访,难道不是求一夜男欢女爱么? “下流!”她一声骂,立马起身跑出小亭,头也不回地对狄云枫道:“你今夜若敢碰我一下,我便阉了你!” 狄云枫不由一愣,在揣测了好久才想通秦英兰这两句话背后的含义,他哭笑不得,幽怨地冲秦英兰道:“你要是再这样误会我,我可要告辞了。”说完他佯装起身要走。 “喂!你不忙走!”秦英兰赶忙跑回来按住狄云枫,将衣袍丢还给他,并挨近他坐下,清了清嗓子问道:“那你说吧,你今夜来找我何事,我现在可有些困了,只给你一盏茶的时间说清楚。” 这个天的一盏茶,半刻钟不到就得凉了。 “我恰好路过,来找故人叙叙旧。” 狄云枫从储物袋里先取出一只小火炉用灵力生火烧燃,随后又取出一套茶具摆在石桌上,再变出一壶水一袋茶搁在炉子上慢慢地煮。煮一夜的茶,叙一夜的旧。 “你……你是修仙之人!”秦英兰惊呼。 狄云枫嘴角微翘,将手靠近火炉,热烘烘的火气十分暖手,他这才淡然回答道:“我有武力值,也能使用灵法,乃当世少见的仙武同修之体,”说到这儿他傲然偏过头,又冲秦英兰眨了眨眼睛,如实告知道:“你先前不是很疑惑我的故乡是哪儿么?现在我告诉你,我的老家叫做凡间,我是一个彻彻底底的凡人。” 秦英兰复杂地瞧着狄云枫,直至火炉上的茶壶“呜呜”轰鸣才将她从记忆深处唤醒回来,她道了一个:“哦”字,也学着狄云枫的模样,伸出那双冻得发紫发红的玉手,烤起火来。 狄云枫端起烧开的茶壶,倒了一杯香茶递给秦英兰道:“这茶是我朋友从故乡大燕带来的,拢共半斤不到,一直都舍不得喝,你先尝尝?” 秦英兰捧起茶杯,吹了两口气,但唇珠才刚刚沾上热茶她便放下杯子,不安地问狄云枫道:“我听师傅说,凡人最多活不过百年就会死掉,狄云枫,你今年几岁了?” “哦?岁数啊,我起码有四十了吧。”狄云枫摸了摸自己的脸,若是这个年纪放在人间,自己恐怕早已胡茬满脸了吧? “那你岂不是只能活六十年了……”秦英兰嘟囔着,手中还卷着女儿家的小九九,心里也不知在想什么。 这时的冬风吹得更寒,似刀割在人脸上,生疼生疼的。狄云枫也经不住浑身打了个哆嗦,他仰头用鼻子嗅了嗅天边传来的新生元气,他晓得,夜将尽,天快明了。 那么也该告辞了。 “我要走了。” 狄云枫拂袖一挥将石桌上的火炉与茶几全部收入储物袋中,欲走之势已成必然。 一旁碎碎念的秦英兰终于鼓起勇气,直截了当地扯住狄云枫道:“你不准走!哪怕你是凡间来的!哪怕你只有一百年的寿命!你说过要带我回你的故乡看看!你绝不能食言!” 狄云枫深吸了一口气,从踏入南桥星苑开始他就已经想好了如何摆脱秦英兰离别时的纠缠。他轻轻的拨开秦英兰的手,目视远方,淡然平静道:“我会回来的。” 有这一句话在,秦英兰起码安心了九成那么多,唯一一成的担忧便是:“你什么时候回来?” 狄云枫轻松道:“也许你要等上一段时间,因为事情很多,会很忙。” 秦英兰轻松回答道:“好吧,那你忙你的去呗,我等你回来就是了。” “嗯,那我走了,再见。” “嗯。” 狄云枫转身离开,走了好一段距离,回首发现秦英兰依旧站在小亭中。 秦英兰嘴角挂笑,双手背负在身后,半仰着脑袋一眼不眨地望着太夜空。 “喂,秦女侠,五更天了,寒气有毒的,你还不进屋去在外头瞎站着干什么呢?”狄云枫双掌掴着嘴,呼喊道。 秦英兰看都不看狄云枫一眼,便道:“哎呀,你这个没情调的人是不会懂的,快走吧,莫打扰我雅兴了。” 狄云枫撇了撇嘴,也学着秦英兰的模样仰望夜空——没有月儿弯弯,没有星辰大海,连云都黑得看不见……看了一会儿后,他摇了摇头,耸了耸肩膀,转身朝山下走去。 初晨,寒气凝结成冰霜,下山的道路湿滑且长,狄云枫将刀背在了背后,这是他的一种习惯,背着刀代表远游,手持刀代表停留。他慢慢地下山道,苍茫山水仅他一人在动,年轮与岁月也只为他一人在走。 不老寒松口,半山夜游人。 一叶寒枫 狄云枫突然停在了半山腰,他仰头,又忆起秦英兰的动作,仰头望着即将破晓的夜。 一点儿冰莹落在额头,沁意则钻进了心窝里头。 晨曦下,有漫天飘絮,似遗落红尘的青色羽毛。 “下雪了。” 狄云枫伸手,接过一片雪,此刻他才明白,原来秦英兰是在等待寒冬里的第一场雪。 …… …… 正文 第一卷 江湖·春秋 第一卷 完 ? 雪愈下愈大,本放亮的天空又暗淡了回去,这让狄云枫头一次感到什么叫做人走当下,时光倒流。 从下雪的那一刻起,冰封世界的序幕也就此拉开。才没过半个时辰,崂山各峰顶已遭细雪点缀,然而天上的飘雪才只是花絮,真正的大雪还未来临。 崂山有雪,路上有人。 一场雪,一个人,一场无情的雪,一个多情的人。 狄云枫储物袋里没有雨伞,他活了四十年从来都不曾打过伞,雪絮很快便将他的黑发染白,还真别说,他白头的模样真当格外冷俊一些。 在这个世上,白头人分三种:一为年近古稀的老人,二为焦虑成悲的痴人,三为抛去天理的大魔头。 一夜悲白发,一夜愁白头,一夜疯成魔! 殊不知这世上还有第四种白发人,那便是雪中漫步不打伞的人。 狄云枫裹紧了自己的衣袍,他能很清晰地感到寒意入体,凭自己的修仙体质已完全抵御不住这深入骨髓的寒气……真武国的雪又怎同于人间的雪? 真武的雪有毒! “好久没穿过袄子了。” 狄云枫虽自叹苦涩,脸上却是欣喜的,他还记得在大燕讨活路之时,若不出意外他每年都会赏完第一场雪后回老家避寒,北方实在太冷,袄子穿得再厚也能将人冻伤,在自己老家那边儿还好,冬暖夏凉,四季分明,夏裹纱衣冬穿棉袄,冷暖可自知。 狄云枫迎着风雪走了好几程山路,天色愈加深沉,雪花儿也变得越来越大、越来越厚,再这样下去过不了多久,山路十八弯通通都要给封死。 狄云枫不敢再耽搁,用神识顾看四周一番,发现并无高手的痕迹,便身化一道灵光冲着墨峰遁去。 吕寒松曾闭关在墨峰,里头应该有不少好东西,若是阴差阳错能找到他的身份腰牌,那持着腰牌一定能打开藏书阁最顶楼。 窃取阳门的至高心法,这一直都是狄云枫心头的打算。 可计划总是赶不上变化的,十年说长不长,说久也不久,以往连空气都在此断流的墨峰黑岩竟开出了一片花草,尽管数量不多,但足以证明生机已在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重现了。 狄云枫的身影很快便出现三角塔内,观四周空空如也,连张蒲团都不曾看见,他轻声一叹,虽说早已预料如此,但心里多少还是有些苦涩的。 吕寒松拥有打开藏书阁的最高权限,这样的东西他一定会随身携带,很不幸的是他被天上来的仙君一箭射得连骨头渣子都不剩,什么都没留下,什么都留不下。 而就算吕寒松在自己闭关之所留下了东西,那一定也被阳门所回收了。 “哼,空欢喜一场。” 狄云枫走出三角塔时天外已飘起了鹅毛大雪,深山万籁俱寂,能清晰地听见雪花落地的声音。狄云枫仰面,淋了一会儿雪,待伤感够了他才乘风朝着主峰飞去。 在离开前,他还有最后一件事情要做! …… …… 主峰,同心殿。 掌门丰华于殿顶静静赏雪,他能成一派之尊,其必是武力已近真武,心智城府极深,道义品德崇高。可尊者在世,皆怕高处不胜寒,如今已成乱世格局,不说真武国度,就说瀛洲境内,各大门派尔虞我诈,阳门折损严重,太上长老一去不返,嫣然已到了生死关头。 丰华的精气神还在,但却大不如从前了。 狄云枫正因为是看见丰华心里担忧,才敢只身前来打扰。他怀着傲气,镇定自若,装作一副深不可测的高人模样,化作一缕风从丰华身旁闪入屋中,悠然地坐在椅子上,翘起二郎腿,吐出口中的凝气珠,显出身形。 他轻唤:“丰掌门。” 丰华当即皱眉,却忍性不动,但用眼睛瞥了一眼悠然自若的狄云枫,沉下脸色。 “丰掌门为何不说话?”狄云枫伸出两根手指,探了探桌上茶壶的温度,摇头道:“茶凉了。”便拖起茶壶,掌心冒出一道火光,没过两三息的功夫,茶壶已冒出腾腾热气,他这才取过两盏茶杯,倒上并搁一杯在旁,叹道:“明明我是客人,却要为主人倒茶,丰掌门的待客之道实在欠了些。” 丰华将狄云枫的灵力表演全都看在了眼中,届时脸色更沉,道:“你不是客。” 狄云枫端茶自饮:“来者皆是客。” “阳门不欢迎你。”丰华沉声道。 狄云枫亦沉下脸色,寒声道:“我既然化身造访,便不是为了让你欢迎我的。” “那你是来找我阳门麻烦的?”丰华言语隐怒,掌心间已渐渐聚成了一柄青光长刀,一股杀气透体而出,杀机骤起! 狄云枫从容不迫,戏既然已经开场,就没有再中断之意!他一不做二不休,将手中盏茶往地上一摔,蝴蝶出鞘,紫芒大阵,虚实境修达到巅峰,龙珠生龙象萦绕头顶三尺! 真武,真仙,真龙!三相合一,气势惊人! 丰华惊目,杀机也随之迟疑了!狄云枫趁此机会,口若凌天圣王,一字一句告诫道:“本君若杀,阳门尽屠!丰掌门,你好自为之!” 丰华紧握着长刀,他若和狄云枫一样年轻气盛必将挥刀上去拼个不生即灭!可事实上,他已经十分年迈了,老人有个通性,总会担心这个,担心那个,心思稠密胆子却小。他绝不敢拿阳门万载基业来做堵住! 丰华收起了刀,压抑着心头的怒气,咬牙切齿地问道:“我阳门从未惹怒天上仙君,你为何要来滋事!” 狄云枫心中松懈了一口气,将所有的花架子全都收了回来,泰然自若道:“丰掌门许是锋戾气息太重,蒙蔽了感知,你可仔细地想一想,我从头到尾可曾说过是来滋事的?” 丰华皱眉,转身面对狄云枫,隔空抓过桌上的那杯茶,轻酌两口才稍稍放下些怒气,问道:“那你是来做甚的?” 狄云枫掂了掂自己身上外门弟子的服饰,浅笑道:“我即将远行,有几个故人留在阳门,所以还请丰掌门替我多多关照他们。” “谁?”丰华问。 狄云枫道:“珠峰温紫雨,南桥星苑的秦英兰与左思思,就这三个人。” 丰华惊,沉思片刻才问:“仙君此来,仅为托付几位故人?” 狄云枫笑道:“皇帝将天下设为大局,丰掌门为阳门鞠躬尽瘁,而我狄云枫的道义则要自私得多,我的朋友便是我的一切,所以这几位故人在我心中胜过天下万物!” “仙君好道义!”丰华对狄云枫的称呼都有所改变,这一声“仙君”充满了尊重,他又三指向天,发誓道:“既如此,我丰华也以阳门道义起,必将兑现承诺!” 狄云枫面上亦升起一丝敬意,丰华能当上阳门之尊,当之无愧。他摆了摆手道:“丰掌门作态严重了,我这三个朋友自己有手有脚的,你只需看着他们些便是,特别是秦英兰,他家道中落,没有后台支撑,要遭人欺负。” 说着他又走至窗边,伸手接过一片雪,边把玩赏析边讲述道:“还有一些事我必须对丰掌门坦白,黄琛是我杀的,御史薛瑾我曾与她有过交集,关石老人就死在我面前,寒锋堂主白秀安是我的好朋友,温子羽是我的好兄弟……还有,” 狄云枫顿了顿,瞧向一旁倾听的丰华,丰华可以不在乎黄琛的死与朝廷的惩罚,但唯有一点,也正是狄云枫即将要说的一点: “吕寒松死了。” 丰华闭上迟暮的双眼,转身离开窗边,凭他的心智兴许早已预料到吕寒松的死亡,但猜疑又怎能与亲耳听见相比? 吕寒松死,丰华迟暮,阳门注定落寞。 狄云枫摇头轻叹:“不是我杀的他,是一位唤作‘夜君’的大罗金仙,于沧海之巅,一箭将‘夜蚀’将他射死的。” 丰华顿下脚步:“仙武关系一向水深火热,仙域君主怎敢临近真武杀人?” “有阴谋,”狄云枫又补充道:“我也不晓得的阴谋。” 丰华冷声问道:“仙君也是仙界翘楚,你会不晓得阴谋?” “我是凡人。”狄云枫如实道。 “凡人!”丰华重新打量起狄云枫,“凡人绝不可能有你这样的魄力!他们手无缚鸡之力,受生老病死的折磨……他们根本就踏不上真武来!” 狄云枫摇了摇头,他做事从来都不需要别人相信,不论他人流言蜚语,该做的事还是得做,该杀的人还是得死。 “我走了,丰掌门好自为之。”狄云枫已踏上窗台。丰华赶忙叫住他:“仙君的故人还在阳门,应该会有再归来之时吧?” “会的,我会回来的。”狄云枫承诺道。 丰华点头道:“那仙君下次若归,一定要提前通知老夫一声,也让老夫做好待客之道才行。” 狄云枫轻声一笑,扬了扬手,跳入风雪之中,大风起兮飞白雪,一叶青枫无仙踪! …… …… 凛冬已至,万物肃杀,真武与大燕的地貌大致相同,南方要稍稍暖和一些,北方则深受极寒折磨,特别是最北边儿寒洲,千里冰封万里雪飘。 寒洲之所以取名为寒洲,原因有二:其一,地理位置在真武国最北,与北方蛮族仅隔了一座万年雪山,受雪山风暴的影响,寒风一年四季往南下吹送,冷气要一直打到涠洲境内才停得下来;其二,则是因真武蛮族冲突,此地常年爆发战争,雪山不知葬了多少尸骸,曾有人说,万年雪山一脉本七十九座山峰,你若仔细去数却能数出八十座!为何?只因尸骨堆砌成山,硬生生凑出了那第八十座! 如此惨烈的战争,怎不叫人心寒?此地怎不配称之为寒洲呢? “老铁,真有你说得那么玄乎嘛?尸骨成山,那得死多少人啊?” 这是一辆马车,车轱辘上镶了几根粗糙的铁链,马蹄上亦裹着几块棉布。 这是一条积雪山路,道路倒是宽敞,但积雪也厚实,因为是山路,官府之人也不会白费人力物力财力来扫雪。 狄云枫坐在马车上,裹着大袄子包着口罩,除了露出一双的深邃的眼睛便再也瞧不见其他的皮肤,他身旁还做着一个马夫,裹得比他还要厚实几分,瞧不清年龄与相貌,但称之为“老铁”应该没什么毛病。 “客官,我骗你干啥玩意儿?寒洲那地方,说尸骨成堆都是浅的了,真正的残酷要您到了那儿才晓得嘞。” 老铁开口说话了,听声音稍显圆滑,年龄应该不会很大,不过三十。 狄云枫点了点头,沉默无言,啥事儿都还得亲眼看了才晓得明白,道听途说永远只能当个乐子。 这已是一个月后的事情了。狄云枫一路向北极遁而行,历时半月穿过青洲,又历时二十日踏上涠洲。 涠洲地界乃真武之最,北临寒洲,南邻青洲,中界下半属于南方,中界上半属于北方,故严寒因中界而分明,南北差异一见便知。 北方,大雪纷飞,严寒极冻! 狄云枫本想一鼓作气用灵力飞过涠洲,可就在路过当前这座秀山时不慎遭门派高手察觉,费尽了好大一番周折逃脱追捕,在山脚下的驿站内租了辆马车,准备用脚杆子翻越大山,待风头暂避过后再用灵往寒洲赶去。 当然,他不是赶去寒洲送命,而是以寒洲为中转,想方设法往东走,混入京城才是他最终的目的。 正文 第二卷 凛冬 第九十四章 凛冬 ? 凛冬已至,万物肃杀,真武与大燕的地貌大致相同,南方要稍稍暖和一些,北方则深受极寒折磨,特别是最北边儿寒洲,千里冰封万里雪飘。 寒洲之所以取名为寒洲,原因有二:其一,地理位置在真武国最北,与北方蛮族仅隔了一座万年雪山,受雪山风暴的影响,寒风一年四季往南下吹送,冷气要一直打到涠洲境内才停得下来;其二,则是因真武蛮族冲突,此地常年爆发战争,雪山不知葬了多少尸骸,曾有人说,万年雪山一脉本七十九座山峰,你若仔细去数却能数出八十座!为何?只因尸骨堆砌成山,硬生生凑出了那第八十座! 如此惨烈的战争,怎不叫人心寒?此地怎不配称之为寒洲呢? “老铁,真有你说得那么玄乎嘛?尸骨成山,那得死多少人啊?” 这是一辆马车,车轱辘上镶了几根粗糙的铁链,马蹄上亦裹着几块棉布。 这是一条积雪山路,道路倒是宽敞,但积雪也厚实,因为是山路,官府之人也不会白费人力物力财力来扫雪。 狄云枫坐在马车上,裹着大袄子包着口罩,除了露出一双的深邃的眼睛便再也瞧不见其他的皮肤,他身旁还做着一个马夫,裹得比他还要厚实几分,瞧不清年龄与相貌,但称之为“老铁”应该没什么毛病。 “客官,我骗你干啥玩意儿?寒洲那地方,说尸骨成堆都是浅的了,真正的残酷要您到了那儿才晓得嘞。” 老铁开口说话了,听声音稍显圆滑,年龄应该不会很大,不过三十。 狄云枫点了点头,沉默无言,啥事儿都还得亲眼看了才晓得明白,道听途说永远只能当个乐子。 这已是一个月后的事情了。狄云枫一路向北极遁而行,历时半月穿过青洲,又历时二十日踏上涠洲。 涠洲地界乃真武之最,北临寒洲,南邻青洲,中界下半属于南方,中界上半属于北方,故严寒因中界而分明,南北差异一见便知。 北方,大雪纷飞,严寒极冻! 狄云枫本想一鼓作气用灵力飞过涠洲,可就在路过当前这座秀山时不慎遭门派高手察觉,费尽了好大一番周折逃脱追捕,在山脚下的驿站内租了辆马车,准备用脚杆子翻越大山,待风头暂避过后再用灵往寒洲赶去。 当然,他不是赶去寒洲送命,而是以寒洲为中转,想方设法往东走,混入京城才是他最终的目的。 “客官,这他娘的风雪太大了,我看天也快黑了,前头正巧有一处旧址古刹,错过了可没别处过夜咯,”老铁即使隔得狄云枫很近,依旧将声调提到了最高,他生怕狄云枫听不见、不同意,又扯着嗓子道:“我晓得客官你着急,我也收了您的银子,可是我们吃得消,马儿吃不消,想走出这座山,两位马兄的功劳可不能少呀!” 狄云枫弯了弯眼睛,笑道:“老铁你不急,我又没说不去避风雪,只是你不是说了么?最近抓壮丁可严了,这里又是秀山的地盘儿,我怕呀!我的命可值钱着嘞,被抓了去,划不来!” “那这个可真得看运气了,谁叫客官你非要这个时候上山?”老铁还是将马车往山腰上的破旧古刹赶了过去。 狄云枫不作声,全当做默认了。这段时间的确风声很紧,与蛮族的战事已进入白热化阶段,真武大军节节败退,寒洲都遭蛮族侵吞了起码三成之多,故兵甲不足,全真武上下再次征兵造甲,增收商税贴补军用。 真武国人都十分自私,各个家族山门皆有自己的鬼心思,打着洁身自好的口号闭关不出,所谓江湖之远,朝廷也无可奈何,就此,外有战乱,内有不和,泱泱乱世又荒唐了几分。 如此下去真武决裂亦是迟早之事,朝廷急眼后终于一改往日谦和作风,施加强硬手段,分派出朝廷三百御史配各配密卫,对各大山门世家进行撒网监督,不论是江湖人士或是山门子弟,只要会使两手功夫的,通通抓起来给予重金,安抚了家里老小,背上行囊在各大军营里操练几日便送往寒洲战场。 朝廷不管这叫做腥风血雨,只管这叫做保家卫国! 老铁是山下驿站的小伙计,可惜生来并不具备练武的资质,又身子羸弱,主动参军报效祖国也没人看上。本来狄云枫找他租马车他是不干的,但一听说狄云枫是要去寒洲,竟主动套上车马,银子也只收半款,冒着大风雪载着狄云枫翻山越岭,朝发北寒。 秀山一脉上有一座山门,名字随山名而取。秀山派乃涠洲三大山门之一,门中有八位真武高手坐镇,在《真武风云录》中排在第五十六位,不论是山门实力或是江湖势力都是能在真武国说得上话的,前天儿察觉狄云枫动向的便是这家山门里的几位外堂门客。 对于势力庞大的山门,朝廷自会采取相应的措施,譬如派来秀山的御史乃朝中二品礼官李青,其身旁跟有五个密卫,三个天脉,两个真武境高手。 秀山见御史大人有高人护送,恭恭敬敬地引进山门,不仅答应召精英弟子出山助战,还配合朝廷在涠洲内大肆抓捕壮丁,像狄云枫这样敢背着刀四处晃悠之人,在涠洲已瞧不见几个了。 “唉……”每每想到这儿狄云枫便忍不住长叹一口气,若不是遭发现,他也不愿意来山里受冻受怕,真武这淌子浑水,谁他娘愿意去淌? “客官,咱们到了。”老铁先跳下马车,再将狄云枫接了下来,老铁先前是窝在座位上,瞧不见其身高,而今这么一跳下来与狄云枫相比较,足足矮了半个头。 在真武狄云枫的身高实在不够看,老铁则比他还要矮上一些,这对于一个土生土长的真武国人而言,算不算是残疾? 老铁不算残疾,他虽羸弱,但四肢健全。矮子才不是残疾。 “老铁,马车里有几坛酒和几包牛肉干,提进来。”狄云枫嘱咐着,自己先一步往古刹里走去,外头寒雪纷飞,他实在冻得没心思散神识打量这破庙,这样的天谁还愿意出来?就算是有也是从寒洲往涠洲迁徙的旅人。 可当他才步入小院儿便发现不对头了。 古刹早已烂得没了门,而正因没门才好让狄云枫看清楚了庙中场景——庙里升起了一堆篝火,篝火旁端坐着四个黑衣人、两个白衣人。 黑衣人穿黑色劲装,清一色的官家披风长袍,统一鎏金虎头腰带、官帽,官靴。 是官家的番子,还是大内高手,武力起码天脉以上! 白衣人戾气没有官家人来得重,二人各披着白狐貂裘,气质十分独立,一看便是大山门内的佼佼者,修为不属那四个官家人。 狄云枫心中一沉,不禁是因此地有高手占据,这么近的距离他瞧得很清楚,那两个白衣人正是察觉他用灵的秀山门客! “客官!客官!他娘的,刚刚山上你也不看着点,三坛酒被颠碎了两坛,我这——” 老铁提着坛就边跑边来报失,可他才刚跨进门槛儿便瞧见庙中歇息的六个煞神,他愣得手中酒坛一松,“哗啦!”酒坛粉碎,酒撒一地……这最后一坛酒也没了。 老铁的呼喊声与酒坛碎裂的声音彻底引起了堂中六人的注意。狄云枫暗骂一声拽起老铁便往古刹外跑去!可他的脚才刚跨出门槛儿,一道人影似疾风,卷起千层积雪,硬生生地挡在了他面前: “小子,你跑个屁啊,老子又不会吃了你。” 拦路的汉子有九尺过半的身高,魁梧得像是一堵墙,说话字正腔圆,一口一个“老子”挺豪迈洒脱的,这不由让狄云枫想起了魏将军的身影。但眼前之人必定不是魏将军,他只是和魏将军一样有气魄有性格的铁骨男儿。 狄云枫不反感眼前此人,但却很反感有人拦着他的去路,冷声道:“你不吃我,但会抓我,脚是我的,跑也是我的权利。” “哦?倒是个很有趣的小伙子,”汉子测过身,让开一条道儿,并指着远方道:“你这么喜欢跑,那我就给你一个逃跑的机会,我让你先跑十声,你要是能跑掉我便——” 还未等汉子说完,狄云枫已化作疾风狂奔而出,十息?元神修士瞬息百里,十息岂不是一去千里之外?武修的遁术都不快,也许可以逃掉。 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十。 狄云枫也不知自己跑了多远,当他心头那十个数默念完后,刻意停在空中左顾右盼,四周空有飘雪,哪儿还有那汉子的身影?他长吁一口气,可这口气才刚刚吐到一半,便听一声狂笑响彻在山川之间——“哈哈哈……” 这一笑,雪崩山裂!滚滚白雪从山顶滚落,震颤大地! 汉子背负着手,点着雪花儿踏空而来,刚毅的脸上挂着一道不羁的笑,瞧他目中的神色,似乎十分中意狄云枫。 狄云枫惊楞在空中,他已在十息内逃出千里远,就算天脉高手一时半会儿也追不上……他惊愕地望着已走至跟前的汉子,心里暗道:莫非他是真武境的高手? 汉子过来拍了拍狄云枫的肩膀,龇牙赞扬道:“小子不错嘛,有武修的气魄胆识与力量,又有灵修的仙法遁术奥义,先前我还担忧你身子骨弱小经不起折腾,这么一考验竟想不到还有意外收获,”他又不客气地与狄云枫勾肩搭背起来,并放言道:“真武军队正需要你这样的人才,不如随我去参军,报效祖国,捍卫真武尊严如何?” 随是问,但汉子还是强行地勾着狄云枫往秀山走去。 “不是……大哥,我看你是误会了,我……”狄云枫欲挣脱解释,可发现自己的力量实在有限,没挣扎几下便放弃了,唯有苦涩道:“大哥,我修灵修仙,难道你不抓我去挫骨扬灰么?” “为什么要挫骨扬灰?修妖修鬼修仙修武,只要能上战场杀敌不都是好将士好兄弟么?你放心,就凭你这几手功夫,哥保证,让你混个副官!” …… …… 正文 第二卷 凛冬 第九十五章 决意赴寒洲 ? 狄云枫被抓回古刹后夜幕已经落下,风雪也渐歇,没了落雪声,深山真当万籁俱寂,只有“噼里啪啦”的篝火燃烧的声音。 朝廷与秀山的人皆围坐在篝火旁,各自取出备好的酒肉啃食取暖,狄云枫与老铁也在角落里点燃一堆火,二人沉默地取着暖。 老铁褪去围巾,露出一张消瘦蜡黄的脸,若不是他下巴那一小撮胡须,还真以为他是个十七八岁的少年。此刻他正裹着袍子,神情恍惚失落,长吁短叹。 “怎么了?”狄云枫拍了拍老铁的肩膀。 “没怎么,心里烦。”老铁道。 “嗯。”狄云枫点了点头,也不问老铁为何心里烦躁,他晓得过不了多久老铁便会自己将心里的烦心事吐出来。 老铁不是个内向的人,只有内向的人才会把烦躁憋在心头,抑郁成疾。 果然,不过一会儿,老铁偏过头,郑重地望着狄云枫,倾吐道:“客官,我收了你的钱,不仅失手打碎了最后一坛酒害你没酒喝,还出了馊主意,要不是我说要去古刹里躲避风雪,也不会害客官被抓去参军……”他越说越愧疚,忽而支过手来,紧攥的拳头摊开,掌心间嫣然是一定金元宝,他将钱递给狄云枫道:“我晓得归还银子已无济于事,但是这钱我收得不安心……可惜我不够资格,否则我就替客官去参军了!” 狄云枫当然不取他人的辛苦钱,他摆了摆手道:“老铁你甭与我客气,假设你能替我参军,咱两谁也跑不掉,都得给抓去当壮丁。”说着他反手一变,一坛美酒出现在手中,并丢给老铁道:“拿去煮一煮。” 老铁晓得狄云枫会使灵法,他赶忙侧过身子将狄云枫身形挡住,嘘声劝阻道:“客官,你不想活啦?那两人可是秀山外堂的执事长老!” “我不怕。”狄云枫道,宋达是这群人中武力最高的,有他撑腰,谁耐他何?他又问:“老铁,话说别人都到处逃避兵役,为啥你却想远赴寒洲参军?你不想活啦?” 老铁架起几根粗木棍,将酒搁架子上烹煮,整规矩之后,他才淡然道:“我想去找我弟弟。” 哦……原来是寻亲。 “是我亲弟弟,壮硕如牛,力大无穷,有一身胆气!那时家境贫寒,他为贴补家用,主动参军守卫疆土,一去恰好十年,生死两茫茫,不知归期矣。” 老铁言语十分悲伤,酒还未温好他便取下来长灌几大口,麻痹心中愁绪。 据狄云枫了解,老铁家里再没有亲人了,在他亲弟弟离家后的这十年,一定发生过一些不堪回首的家庭变故。 如果老铁弟弟侥幸没死,那在这个世界上至少他还能有个亲人。 狄云枫很想帮助老铁去寒洲,可眼下是行不通了,他得逃,而且要趁夜逃。他之所以不喝酒就是生怕醉酒误事,反之这些朝廷与秀山之人大口酒肉后半夜一定会睡得很死,那时便是潜逃的好机会! 夜深了。 屋外起风又飘雪,古庙没有门窗,寒风阵阵涌入庙中,吹得人心惶惶! 温煮的酒狄云枫一滴都没喝,全让老铁吞入愁肠。老铁蜷缩在火堆旁,醉得不省人事,边磨牙打呼边哭诉梦话,狄云枫不忍,褪去外袍替他再添厚一层,自己则站起身走至窗边。 窗外寒风照面,寒气渗如骨髓,冷得人精神抖擞! 狄云枫散开神识,凝气珠已含.入口中,他很明白自己逃跑的计划,路线,该用怎样的遁术,甚至逃跑失败后的结局,说辞,以及以死相拼的法子都考虑得周全。 离开前他又瞧了一眼熟睡的宋达,真汉子一心一意为朝廷,可惜却遇见了自己这个自私的人……不过还是那句话,每个人的道义不同,追求也不同,世道立场也不同。 “对不住了宋大人。” 狄云枫轻叹,抻着窗台才刚跳出屋外,一只打手便扼住他的衣领,随后便听人不屑道:“宋大哥,我说这小子铁定要逃吧?你还不信。” 狄云枫咬牙,出师未捷便遭人安排,他不服气,心中一横,大不了再费几十年寿元用次血遁术!但就在他欲咬破舌尖之时,后颈被人重重一拍! 这一拍绝不是普通的一拍,这一拍不仅打散了他的意识,还阻断了全身上下的灵力灌输,全身的经脉亦被尘封限制……这种感觉绝不止一次发生在他身上,先前在刑堂上徐长老也曾经用过类似的封锁武力的功法! 狄云枫一个踉跄倒在地上,脸贴地滑了好远,摩擦得脸颊生疼,嘴里还啃了几大口雪!他挣扎着想站起身来,可身体四肢哪儿还有力气?他怒号:“你对我做了什么!” 宋达抻着窗台翻出屋子,落脚在狄云枫身旁,伸了个懒腰解下裤腰带,对着墙角撒了一泡热尿,哆嗦了几下收起鸟才骂咧道:“这个鬼天气,掏出来撒个尿都害怕冻坏咯!” 狄云枫咬着牙,武力,灵法,力气全都使了个遍,却连翻个身都做不到! “小子,叫你不老实,啃雪啃得安逸不?” 宋达索性骑坐在狄云枫背上,笑看他又道:“我看你和他人不一样,还承诺提拔你当副官,你咋就这么不识抬举?” 狄云枫怒吼:“是你们未经我同意便抓我参军,还有脸问我识不识抬举?真是叫人笑掉大牙!” “哼!你们这些江湖散人皆自称江湖侠士,道义摆中央,可如今国家有难,却纷纷罢手不管。你们不仁,就莫要叫我不义,这个国家是先辈抛头颅洒热血换来的,你走在这片土地上,呼吸着这片土地的空气,就该为这片土地办些事儿,就该有义务去保卫它!” “那我离开这片土地便是!谁稀罕!” 狄云枫心想,自己本就不属于这片土地,又为何还要为之送死卖命?若不是魏将军有托付,他早想方设法往仙界跑了! “什么!他娘的臭小子,竟说出如此丧尽天良的话!”宋达气得浑身发颤,他怒指狄云枫,招呼道:“来人!给老子狠狠地揍他!” 很快,狄云枫身旁就落下四个黑袍侍卫,撸起袖子,当真是对狄云枫拳打脚踢! 狄云枫手无缚鸡之力,来来回回被胖揍了几百铁拳,但一声不吭,暗自几下这几人的拳脚,心中誓言,若来日有活头,必将加倍奉还! “宋大哥,这小子的骨头可真硬,老子手都打疼了他却一声不吭!” “嗤,有这么硬的性子不拉去打仗简直就可以喽!” 四个侍卫纷纷收手,狄云枫已被揍得只剩半条命,若再继续打下去,没准儿一口气提不上来,死求了。 “行了吧,他估计也知道厉害了,拉进屋去喂一颗白丸,收拾收拾明儿丢给远征队,前线还等着用人呢!” 宋达摇了摇头,边往庙里走边叹道:“唉,连将军夫女都披挂上阵对抗外敌,喊你们这些男子汉却要用抓的,外界都笑我真武男儿连个女人都不如!呜呼!呜呼!悲哉!悲哉!” 狄云枫好像听到了些拨动他心弦的话语,他艰难地翻过身,边喘着粗气边问道:“宋头儿,你方才说的将军夫女是指的谁?” 旁人侍卫却讽刺道:“哟?你连军都不愿参的人在意这个作甚?” 狄云枫硬气道:“老子想问问不行么?碍着你什么事了?” “臭小子挺冲啊,我看你是没尝够老子的铁拳!” “好了好了,你们乱揍他都舍不得开口说话,一听将军夫人便发问,肯定有什么问题的,”宋达深意地望着鼻青脸肿的狄云枫,眼中还是那般欣赏看重,便招了招手冲侍卫喊道:“外边天气凉,先将他拖进屋中再说,莫让寒气把他身子冻坏咯!” 几个侍卫将狄云枫抬至火堆旁,先前外头无光瞧不清狄云枫惨状,而今大火烧得熊熊,火光下的狄云枫的脸肿得活生生地像个猪头,口角止不住地淌血,四肢经不住发颤,身体也疼得只顾打摆子…… “宋大哥,这小子会不会死啊?”侍从边说着从腰间取出一颗白丸喂进狄云枫嘴里。 “他可没那么容易死。”宋达说着掌心间运起一道内力,再往狄云枫后劲一拍,像是解锁的钥匙,狄云枫尘封的武力,灵力,气力瞬间得到解放! 狄云枫虽模样惨了些,但身受的确是皮外伤,龙珠与元神之力散布全身,又有白丸这类筋骨奇药做辅,他的筋骨伤势很快便得到了治愈。 不一会儿,狄云枫方可自由坐起,仅除了脸上还有些淤肿外,整一个没事儿人一样。他冷冷地望着对立的四个侍卫,寒声吐出一句话:“打人不打脸,刚刚谁打我脸了?” 四大侍卫相视一眼,随即仰头大笑起来,还不禁有人夸:“小子,没想到你的恢复能力这么强,倒是让人刮目相看啊!” 狄云枫抱着肩,虽说他不是个看重面相之人,可脸上青一块儿紫一块儿的,问还有脸出去见人?也不知为何,在面对这些真性情的汉子,就算是被揍了一顿他也不愿怎么去生气。 真性情的人一般都不会是坏人,就算做了坏人也一定是个心中有数的枭雄。 狄云枫倒是挺喜欢和这些人做朋友的,因为他自己也是个真性情之人。 宋达笑着丢来一壶酒,道:“现在你不打算逃跑了吧?喝酒呗。” 这是敬酒,喝下去也许就能和他们成为朋友,但若是喝下去,那也就意味着自己给了参军的承诺,若以后临阵脱逃自己的良心就再也过不去了。 狄云枫犹豫着,还是不打算喝酒,只是再问道:“先前我问宋头儿的话你还在未回答我,那将军夫人是否就是魏将军的遗孀?” “遗孀?” 此二字出口,不仅宋达与侍卫沉下脸色,就连一旁就不吭声的秀山长老也忍不住为之动容,他们冷哼道:“魏将军只不过许久未归,你却认为他死了?小子你很有能耐了不是?” 狄云枫晓得自己说漏嘴,也不敢追究秀山长老的语气,便赶忙解释道:“是我说错了,魏将军不过远行,还未凯旋而已……” 宋达叹一声无奈,点了点头回答道:“将军夫人是魏将军的夫人不错,但魏将军英勇无敌绝不会死的。” 狄云枫收敛起自己的惊讶,又问:“将军夫人也能上战场么?” 一旁侍卫道:“小子,这你就不懂了吧?魏将军乃封神之人,其发妻又怎会差?其女儿亦巾帼不让须眉!为了鼓舞士气,将军夫人披挂上阵,带领真武大军抵抗蛮族荒兽!” 又一侍卫也应和赞道:“不错,不仅是将军夫人,将军女儿,就连皇帝陛下的唯一儿子也亲自征战前线,要不是他们啊,我看寒洲早凉凉了……” “徐安!不得胡说八道!”宋达一声呵,即使不怒亦自威,吓得一干侍卫不敢再开黄腔。他看狄云枫道:“小子,你打探将军夫人又是为何?” “没什么,就随口问问罢了……” 狄云枫心里已大致晓得了自己接下来要走的路: 魏将军有三个托付,第一个是将仙魔令送至真武皇帝手中,第二个则是帮忙照顾遗孀,第三则是告诉真武的将士们,将军去也! 此去军营,恰好将手中的仙魔令托付给当朝太子,又恰好去见见魏将军夫人与他女儿,最后更方便告知将军的死讯…… 这一件件事看似容易实则艰难,那一句“魏将军死矣”更不知分量多重! “唉……”狄云枫长叹一口气,端起酒坛,算是揽下了这个责任。 正文 第二卷 凛冬 第九十六章 抬枪提刀背剑匣 ? “宋头儿,你们为何会落脚在破庙里过夜?三天前御史大人的队伍不才刚远发寒洲么?” 狄云枫和一干豪气的汉子喝了几口酒,便打近了关系,豪爽的人总爱结交朋友。原先他正是看着御史大人走后才敢包车上山,没想到却在半山腰的破庙内遇到朝廷侍卫,这算冤家路窄还是算命中注定? “哼!还不是有些人和你一样,想着做逃兵,老子们是赶回来抓他们的!”宋达斜目瞥了一眼不远处休息的两位秀山长老,十分不屑。 两位秀山长老被这么一瞪,许是心虚得很,但他们都是有身份有脸的人,一概不承认“逃兵”这个罪名,只听一个外堂长老辩解道:“宋大人莫要误会,我们俩不过是有些东西落在秀山未取,待回来取后一定会按时折返寒洲的,您……您怎么能说我们是逃兵呢?” 另一位长老也赔笑劝阻道:“是啊,是啊,还请宋大人收回方才说得那句话。” 宋达冷哼道:“哼!你们逃回究竟是作何只有你们自己清楚,老子也不好理说你们,不过你们身为秀山外堂长老,又是为数不多的天脉高手,若是你们都逃,那不叫军心散乱?我可告诉你们,当下正是战乱十分,敢扰乱军心者必要遭大罪,挫骨扬灰你们懂么?” “懂,懂,懂……”两位长老完全没有架子,生怕在触怒宋达,头点得跟小鸡啄米一般,这可看笑了狄云枫。 “好了好了,都休息罢,明日一早由我亲自带你们去前线。”宋达将篝火烧得更旺,欲躺下睡去,但狄云枫却忽而凑近他身旁,迟疑了片刻才神秘道:“宋头儿,我有个不情之请,还望你能够同意。” 宋达侧身躺下,不耐烦道:“有屁快放!” 狄云枫笑着指了指一旁还在酒醉的老铁道:“那是我朋友,也想参军报效国家,还请宋头儿准了吧?” 宋达只睁开一只眼,只瞧了老铁一眼,便闭上眼:“那只猴儿你从哪儿买的?” 狄云枫板着脸:“他是人。” “玉兰洲棕树林内生活的灵猴儿都要比他高大得多,你让这样一个弱小的人去战场,一巴掌就会被巨兽拍成肉饼的,”宋达顿了顿,又补充道:“不过你们也一样,若是一个不小心,一样会被掐得骨头渣子都不剩。” “那你就是不答应咯?”狄云枫脸色渐黑。 “答应啊,谁说我不答应,这种炮灰多多益善,”宋达又顿了顿,才问狄云枫道:“但你得告诉我,明知你晓得他去了是送死,还要指名点姓地要带他参军?” 狄云枫沉思了片刻,将背上的蝴蝶.刀转入手中,他将刀俸给宋达面前,示意让他查看。 宋达挑了挑眉,嘴角微微一翘似乎来了兴趣,便握住刀柄——“呛!”一声龙吟,蝴蝶出鞘! 刀光与出鞘颤音将堂中众人纷纷惊醒! “好刀!好刀!好刀!” 宋达满意高举着手里的蝴蝶.刀,神色激动又尊崇,连唤三声好刀还不够,更想用手去抚刀身,可蝴蝶似很反感外人,还未等宋达的手临近,便紫光一发从宋达手中挣脱而出! 蝴蝶翩翩,绕着房梁转了好几圈才落在狄云枫怀中,十分亲昵地蹭了蹭,像是在撒娇一样。 “他妈的,这把小刀还不认老子了!”宋达吹胡子瞪眼,好像很不服气。 狄云枫轻轻抚着蝴蝶.刀身,苦笑道:“宋头儿怎和一柄刀过不去?我也不晓得它为何这么亲我,还认我做了主人。” “这刀你从何而来的?”宋达忽问道。 刀从何而来……这倒是一段很美好的回忆。狄云枫摇了摇头:“刀怎么来的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让宋头儿看我这宝刀,就是想与你提议让老铁替我背刀匣子上战场。” 在凡间的江湖中,唐家霸王枪重九九八十一斤,每每霸王枪出鞘都要叫四个大汉抬枪走;名家的剑客也从不自己握剑,都是叫身旁的下人背剑匣;久而久之,但凡行出江湖,有权有势的世家高手都会带上一个下手,那时起,扛枪人,背匣人,搂箭人,皆被称之为奴。 狄云枫这类江湖中人都有个心思,那便是武器要握在自己手头才安心,所以他们这些跑江湖的很少雇佣剑奴刀奴替他们保管武器,但他万万没想到,到了真武自己竟用这种身份替老铁谋了个参军的资格。 “好吧好吧,老子说过炮灰不嫌多,你既然要带他去送死,那就依你便是。”宋达瘪了瘪嘴,倒地继续瞌睡去。 狄云枫亲了亲蝴蝶,将之回鞘,会心一笑,抱着刀,安逸睡去。 …… …… 次日清晨,白雪间歇。 下雪不冷,雪停冷,初晨本就严寒,没了飘雪后,天地间已被冻得没有一丝生机了。 狄云枫照常起早,他端坐在破庙顶,吸收着天地破晓的元气。不得不说这真武的雪可真是很有杀伤力,不仅寒气伤人,还能隔绝山川元气。 狄云枫站起身,满是无奈地望着眼前这个冰冻世界,白雪摁住了大地上几近八成的元气,整个世界就仿佛尘封死去一般,据闻寒洲之地更寒更冷,那冬季的寒洲岂非一丝元气都没有?倘若自己在战场上受了伤,又从何处补充灵气与元气? 狄云枫冒险前总会将所有的顾虑都考虑一遍,有时他自己都觉得自己想得太多。 “小子,你站在上头喝西北风啊?快下来了,咱准备出发了。” 宋达一行人走出屋子,各个睡眼朦胧撑着懒腰,可想他们都是天脉高手,竟一副凡人的懒惰样,要多真实就有多真实。 老铁落在最后,他踏雪而去,始终不敢去看房顶的狄云枫,他走至马厩旁,默默地帮马儿刷刷背,套上缰绳,自己又坐上马车,欲赶车离去。 狄云枫一步轻功落在他身边,啥话也不说,取下刀鞘丢给老铁道:“你帮我背剑,我带你去寒洲找你弟弟。” 老铁眼睛一亮,下一刻又将刀鞘还给狄云枫道:“客官您就别开玩笑了。” “我可没工夫和你开玩笑,来不来都由你。”狄云枫跳下马车,自顾朝宋达走去。 宋达与四个侍卫分开而行,自己护送狄云枫与两个秀山长老去寒洲,四个侍卫则按律回京城和皇帝交差。见他与侍卫吩咐了几句,侍卫们点了点头,听一人张口吹哨,一只巨大白鹤呼啸而来,侍卫们各冲宋达行礼,道一句:“告辞”,跃上鹤背扬长离去。 狄云枫向往地瞧着扶摇而去的大白鹤,心里想着自己什么时候才能拥有一只属于自己的珍兽坐骑? “小子,你还舍不得他们了不成?”宋达过来打招呼道。 狄云枫摇了摇头,并问道:“不是,宋头儿,我是想问咱们也是乘坐仙兽敢赴寒洲么?” 宋达摇头道:“非也,奇珍异兽虽跑得快,但要赶往寒洲支援还是稍显得有些慢了。” 狄云枫疑惑道:“宋头儿还有比乘风更快的法子?” “那当然了!不过很费力气这是真的,但也没办法呀,谁叫前线要人要得急?特别是秀山两位天脉长老,若是能前去助阵,我看战局一定会稍稍得到缓冲,也好让夫人喘口气……” 宋达越说越觉得事不宜迟,他左观右看后将目光放在了老铁架势的那辆马车上,只见他眼睛一转,招呼一行人道:“有了!你们统统给我去进马车去,我发力一并带你们穿去寒洲!” 狄云枫一头雾水,秀山两位长老则十分听话地钻入马车内,老铁也木讷在马车上,他看着一个个钻入马车中的长老,心里渐渐开始相信了狄云枫的话:“客官……你真的愿意带我去寒洲?” “那不然嘞?”狄云枫踏上马车,一并将老铁拽入马车中,嘱咐道:“你就老实地替我看好刀,待在马车里不许动。”说完他自己则掀开马车帘布静静地望着宋达接下来的动作。 正文 第二卷 凛冬 第九十七章 十万将士踏冰河 ? 宋达先跳上马车,拉住缰绳后,体内武力狂飙!渐渐可见一缕极光四周骤发,以宋达为中心化出一道念气结界将整座马车包裹! “起!” 宋达大呵一字,整辆马车拔地而起,徐徐往天空升去!这时宋达真武金身显出,通体透金,剑眉星目,身形与原本九尺长到十一尺,一块块肌肉结如磐石!他一飞冲天,恍若武神矗立天空,只见他扬起拳头,蓄全身无力与拳风之上,一拳砸向空中! “唰!” 拳风凭空炸裂,无相的天空竟开始不规则地扭曲起来,渐之,空中仿佛显现了一记漩涡,张扬,震颤,最终“刺啦”一声,彻底撕裂! 天空像是镜碎一般裂开了好几条痕迹,虚无气息自裂缝中钻出,它们恍若一条条铁链,逮住空中之物便要往虚空里拽! 宋达又折返马车上,拽起缰绳调转马头,呵声赶马:“驾!”马儿带着一车子人,朝着裂开的天之痕奔去。 “小子,把你的脑壳支进去,虚空里常有意外发生,小心你脑袋搬家!”宋达说话时已将狄云枫的脑壳按进了马车内。 狄云枫震撼心里砰砰直跳,踏入真武后同样分为四阶,若达第一阶武极,只需一拳便可将天空砸碎! 天空碎裂之后则会出现一个名唤作“虚无界”的界限,虚无界乃连接六界的过渡,虚无存在,缥缈无踪,这里没有规则,没有时间,只有茫茫的虚空废海。凡是位列仙班的仙人与达真武境界的武修皆开自由出入虚无界,游走虚拟与现实之中,跨世界穿梭时空! 狄云枫咽了咽口水,他心里已有成千上万种疑惑,好奇心让他再也顾不上什么危险。他拉着车帘,欲想悄悄咪咪地打探外头情况,可就在这时车身忽然一阵颠簸,一股虚无气息直冲众人心间! 老铁身子最弱,没坚持过一息便昏死过去。两个天脉长老赶紧运功屏息抵御威压,但瞧他们神色也是艰难痛苦得很。狄云枫则妄想以灵力对抗,可他灵能才刚出丹田,那虚无气息再发一道脉冲,这一次不仅是他,就连天脉修为的两个长老也纷纷栽倒,没了意识。 --------- 虚无的世界中根本就无有规则可寻,虚无气息能分解亦能重组,能使物体重生也能让万物消亡。 虚空中的人不会衰老不会死,于是便有人问,那这样岂非已达长生? 其实不然,虚空中虽不会凋零不会衰老,但同样也没有意识与感官,飘飘忽忽,无处安放,人的世界世界只会化作一片空白。 毫无意义的人生即使达到了长生不老又有何意义? 虚无的世界中同样不会做梦。 …… …… 狄云枫醒来时已躺在一张不大却很干净的床上,覆盖在身上的被褥很旧却十分温暖,在床头不远处亮着一盏昏暗的油灯,火光会跳动,这证明时间还在流逝,也就是说这里并非是漫无边际的虚空。 狄云枫拍了拍昏沉的脑袋,这是一种无法用言语形容的混沌感觉,比之失忆还要让人觉得空空,就仿佛死了一段时间又重新复活一般,总而言之,很糟糕。 狄云枫在床上适应了好久才勉强能坐起身来,他艰难抚床而下,欲想去倒杯水来解喝,而走进了才发现桌上茶几下正压着两封信。 其中一封并没有落款给谁,另一封上则墨舞了四个大字:“于校尉收”,看来是送给于校尉的。 狄云枫拿起那封不曾落款的信封,这房中就只有他,很显然这封信是写给自己的。他撕开封口,取出信来对着火光,瞧了一眼便张口读出,信上的内容并不多,只有:“送信即功成”这五个大字。 又让我去送信? 狄云枫挠了挠头,先前关石老人喊他帮忙送信,结果差点儿叫吕寒松杀了他,这可在他心里留下了不小的阴影……“不行,我得偷偷看一看。”同样的亏他绝不会再吃第二次,得亲眼瞧见信里的内容才行。 于是他小心翼翼地将信封打开,取出信从头至尾细读了两三遍,确认没有藏头诗后他才放心地将信塞回信封内。信是一封举荐信,举荐自己在校尉旗下当个副官。 有官儿当总比马前卒来得好。 狄云枫笑了笑将信揣进怀中,这时房屋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下时又听见有人呼喊:“这些人是怎么做的?都昏迷了三天了还没醒来,还算不算男人?” 来人的声音十分粗狂,却张力、威力、定力十足。话音刚落,窗户也遭人一把推开! “哟?知道老子要来点兵,竟自己爬起来了嗦?” 来人站在门口,腰间捌着两把板斧,身高与门框同至,身子恰巧堵住了门外的光亮,看不清究竟长什么模样。他没有进屋,也许是很忙,他见狄云枫醒来了便冲身后之人嘱咐一句:“你们把战甲拿给他,告知些注意事项。”说完便转身离开。 随后,两个兵卒捧着一套衣服走进屋中,往桌子上一搁,一言不发就要离去,但狄云枫却赶忙拉住他们道:“两位兄弟,这里可是寒洲?” 一个兵卒冷声道:“这里是地狱。” “呃……”狄云枫一时不知所言,想了一阵子才问道:“对了,先前那位大人所说的注意事项二位可方便告知一下?” “没什么好注意的,校尉要点兵了,点了兵就等于要上战场了,上战场就等于要去拼命,你若真想注意些什么,那就注意点儿莫要让蛮子的砍刀削断你的脑袋。” 兵卒说完,走出房屋带上门,届时整个房间又陷入了昏暗之中。 寒洲之所以寒,一是天气寒,二是人心寒。兵卒的心让狄云枫深深地感到一丝寒意,那么这里是寒洲,错不了了。 新兵入伍前必定会拉至练兵场里操练几天,听方才来人的骂咧可大致猜出,宋达带着他们跨虚空赶路,因他们修为不足而导致昏迷好几日,这样一来操练的事情也就耽搁了好几日。 只是兵卒来分战甲又是何意?他们连上战场的规则都不晓得,拿什么去拼命? 狄云枫瞧着桌上银白崭新的战甲,心里明白得很,这些玩意儿现在看起来光鲜亮丽,但若是往战场上走一遭,运气若好则能穿着回来,运气若不好必遭砍得稀巴烂。 狄云枫没打过仗,但先前在黄沙镇见过溃不成军的守军将士,他们身上的疤痕不多,但盔甲上的刀痕却纵横交错,这也是他们唯一可拿来炫耀的资本。 战争究竟是怎样的呢? 了解战争就必要历经战争才能晓得,狄云枫心中只有疑惑却从来没有衍生出什么退堂鼓这一说,既然已来到寒洲战场,再怎么也得赢个生前生后名再说! 他拿起桌上的战甲,褪去自己的衣袍。这是一个转变,也是一种神圣的使命,从他选择穿上战甲的那一刻起,他就不再是一个浪子而是一名战士,他不再闯荡江湖,而是保家卫国。 狄云枫从来都未现过自己有朝一日会为朝廷办事,不论是大燕还是真武,都不曾想过。 …… …… 真武国的战甲不同凡间,凡间用莲花轻甲外户,内穿一层锁子甲便是最大的防御保障,倘若再加固钢铁,行动迟缓则会成为将士们的负担。真武国人身强体壮,就连普通的将士多多少少都有些铁骨气力,故真武的战甲全由钢铁打造,里穿一层锁子甲,外套皮夹,胸肘上更绑着几时来斤的重甲! 可是这世上是绝没有那种绝对防御的,江湖人士都遵从天下武功无坚不摧,唯快不破,所以可见大多数高手的行动都是十分迅速的,但他们的弊端便是防御太差,被刀刺进胸膛,再厉害的人也会死。 防御与速度向来不可兼得,狄云枫实在穿不惯这笨重的战甲,于是偷偷地将贴身的锁子甲给褪去,加一层羽绒棉,又暖和又轻巧。 新兵营稳扎在一处不知名的河口上,河水早已结成厚实的冰块,这样一来大家的操练场所又宽敞了数倍不止。 八百里路云和月,千里冰霜风与雪,大河饮冻万里杀,无垠寒刀割人骨! 这样一个冰雪的世界,将士们的银甲聚光散亮,黑压压的一片人立于冻水之上,他们便是这天地间的第二种颜色! 狄云枫用神识一撩而过,清晰可知将士们的数量几何。 在场拢共十二万六千三百一十四人,其中战马三万匹,火炮一万余门,各类珍兽五千有余。 狄云枫心头不禁一阵激荡澎湃,这里仅是新兵营便有如此大的规模,那前线战场更是如何? “这……这他娘的是要干大仗啊!”狄云枫不由感叹道,此刻他才觉得自己在江湖中的杀戮根本就是小打小闹……个人江湖,哪儿有千军万马,气吞山河来得波澜壮阔? “兄弟,新来的吧?”忽而有人拍了拍狄云枫肩膀问道。 狄云枫回首,瞧见个黝黑的瘦高汉子,汉子和他一样正朝着冰河上聚集,也就是说这汉子也和他一样是新来的才对。 瘦高汉子却不是倚老卖老之人,他叹道:“我来有三天了,这地方只要来了一天都不能算是新手。” 新兵训练牢固只有五天,五天后就得发去前线,哪儿有什么新老之说? 狄云枫指着冰河上集结的大军问道:“他们在做什么?” “前线战事加急,我们这些才来两三天的人便结束了训练,校尉点兵分发武器后,发往战地咯。”瘦高男子的语气十分淡然,来了战场,生死早已看淡,自然无所畏惧! “那我呢?”狄云枫苦涩到,自己该不会才来就上战场去送死吧? 瘦高汉子打量了狄云枫一眼,摇头道:“像你这样个子不高又细皮嫩肉的,上了战场等于白白送死,”他突然又问:“对了,你会做饭不?要是你有几手厨艺没准儿可以去前线军营里当个厨子。” 狄云枫眼前一亮,真别说,先前在藏书阁内他还真挑了两本关于厨艺的书籍,虽然修仙体不用吃饭睡觉,但毕竟他是土生土长的凡人,再怎么也要大大杂俩不是?有事没事儿犒劳犒劳自己的肚子也是好事儿。 “我会啊!那可巧了,我家八代都是厨艺,你听过瀛洲城里的兰桂楼不?我以前就在里头掌勺!”狄云枫撒起谎来一点儿也不含糊。 瘦高男子不由“啧啧”嘴,赞道:“没看出兄弟还是正儿八经的手艺人啊,”可又问”只是你这样子为啥要来前线打仗啊?” “我厨艺好,刀功也好,九九八十一式解牛刀法,神乎其神。这年头不是风声紧么?官爷来我们酒楼里吃饭时,我不慎露了两手,结果就遭抓来了呗……唉……” “说来咱俩真是同病相怜,我本是个木匠,也会使用些刀手伎俩,该死的县老爷把我当壮丁给抓了来,连入伍的补贴钱都没有!唉……大寒天,也不知家中妻儿可还过得温暖……” 每说至离别,征夫皆有言不尽的悲伤与流不完的泪。 交谈中,二人已从山口下至河床,河面的冰层很厚,跑马推车都没得问题,可狄云枫站在上头心里总有些不安逸,他生怕这河面开裂掉下去,冰冷刺骨的河水洗卷全身……他一哆嗦,想想都觉得难受…… “好了,我也该去报道了,小兄弟你是新来的,可莫要傻乎乎地去受令了,你往北边儿走,有个练兵场,你去了哪儿至少还能再缓和几天。”瘦高男子说完便独自朝大部队里走去。 狄云枫全程都没有去问瘦高男子的姓名。只因新兵营里的人十有八九是被抓来的,他们每一个人都会有一个悲惨的故事,没人能顾之以及。 …… …… 一路向北走,绕过冰河翻过山口,一座庞大的练兵场出现在山谷里头。 站在前头,足以将整个新兵营瞧得清楚,以南是集结地冰河,以北则是庞大的练兵场,在东面,也就是狄云枫醒来的地方,是一处村庄的遗迹,村子早已荒废,但屋舍俱在,是个堆放物资的好地方。 最新一批的将士们即将出师,此时练兵场上仅剩零星几个扫场之人,先前瘦高男子说过,要不了几天朝廷就会将各大洲召集的新一批兵卒陆续送来操练,那时练兵场上的人就多了。 狄云枫站在山口品着吹来的刺骨寒风,寒洲的寒气不仅伤人,还能伤心。他用敏锐的双眼静静地瞧着河床上受阅的十二万将士,心里竟有些难受! 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 十几万人的临别连老天爷都经不住悲伤。 飘雪了。 似乎每一场临别都要刮起一场风雪来相送。 大山大川,可听,有人在雪中呐喊!有人在雪中哭泣!有人在雪中狂笑!有人在雪中高歌! 真武男儿同饮一碗烈酒,不畏风雪征蛮荒! “出发!”将军陈词难听多少,唯有这二字激荡人心! 骑兵三万先行!火炮弩车随后!急行大军紧跟!五千珍兽压轴! 大军沿西出发,将冰冻的喝酒当做征道,一行人浩浩荡荡,踏得冰河大地阵阵发颤! “就不怕冰河裂开么?”狄云枫含笑立于风雪之中,冰雪白头又白眉,稍显沧桑,就这样,直至最后一个将士的身影消失,他才郑重地点了点头,转身跳下山顶往练兵场走去。 狄云枫有刻意观察过出发的一行人,其中并没有老铁和蝴蝶.刀的身影,倒是一同随来的两个秀山长老混迹在里头。 就老铁那身板儿还真得拉去练练才能上战场。 正文 第二卷 凛冬 第九十八章 比武 ? ?练兵场很大,并陈列着诸多战时用到的机关器具,过墙梯一类只能算是小物件儿,更有几十仗高的投器,火器,弩车,以及诸多叫不出名字的奇异机关。 其实在真武国与大燕国皆有诸子百家,只是盛世争鸣的时代早已过去,大燕独尊儒术,真武则崇武当道。 真武国的机关术虽早已没落,但国家有难,一干奇人异士又怎能袖手旁观?真武国能在前线坚持这么久,不单单是靠将士拼死抵抗,火器,枪炮等丹火之术同样也发挥着重要的作用。 往往如此,唯等到国家生死存亡时,百家才会出世救国,一致对外。 可崇武当道的世家山门却想方设法躲避兵役,说来着实有些讽刺可笑。 练兵的目的绝大部分是授受厮杀技巧,其次则是培训各类机关火器的使用方法。 真武国人天生怒骨,厮杀流血,不服就干,实乃家常便饭,况且这些新兵绝大多数都有武功底子的,手头有过人命的悍人大有人在。 人至原始便存有弑杀的本性,即使教授了杀人的技巧,上去战场也不一定管用!打仗靠的是气魄!一鼓作气方可所向披靡! 再久的练兵也不如战场洗礼,设立练兵场,最大的意义还是起到一个过渡作用。 练兵场一旁则是临时军营,军营十分奇特,四四方方如一口巨大的木箱子,并排安置,每隔着一丈便会开凿一扇窗,透过窗户可瞧见一张张紧凑的床铺。 临时兵营里空荡荡的,只有偶尔几个刚报道的新兵蛋.子在里头瞎晃悠寻找自己的床铺。 兵营里杂乱的就像是货仓,除了特定摆放的座椅之外,其余杂物散落一地,其中最多的还要属空酒坛子,横七竖八,饮尽的,倾洒的,一片狼藉。 昨夜这里一定纵情狂欢过。 兵营中央有一个巨大的火炉,炉子中火炭烧得通红,散发的热量能将大半个兵营暖通。 有四个人坐在火炉旁取暖,有一个人正佝偻着身子专心地收拾整理着自己的床铺。 几人都把自己的行囊放在距火炉最近的床上,这里温暖,先到先得。 四个魁梧汉子围着火炉,边啃着领来的熟食牛肉边畅快地喝着温酒,他们讨论: “喂,你们听说了没,真武军队都颓败至寒口了,再这样下去我看咱们甭出征了,就在这里等败军退回来算了。” “你可别这么说,不是又一批援军补上去了么?听说朝廷还特召了几百个天脉高手。我看呐,只要那些大山门世家肯出力,过不了下个十年战事必将告捷!” “真他娘扯淡,整个真武国,就挑出百来个天脉高手,那些真武高手呢?要我看分明是那些山门世家派几个长老意思意思,压根儿就没有参战的意愿!” “我说你们吹牛倒是小声点儿,莫让管事的兵头听到了,否则定你个扰乱军心之罪!” 有人这么一提醒,其余人也不敢再多发关于战场的言论,但烈酒下肚,总得找些事情来调侃儿调侃儿,而恰巧这四人身后有个勤恳的老实人。 那佝偻之人不仅是个老实人,还是个身材十分弱小之人,他整理好自己的床铺并清理了地上的杂物,之后又开始整理起隔壁的一张床,小半个时辰了就没有抬起头来过。 “喂,矮个子,你一人睡两张床还是怎的竟然整理出两张床?” 矮个子就当做没听见,继续整理起床铺。 “哟,该不会是个聋子吧?”一人又调侃儿道。 矮个子已将另一张床收拾好,之后便见他从自己床垫下掏出一把三尺长的佩刀,光看刀柄就知道这是一把绝世好刀。 矮个子配不上这把绝世好刀,而这把绝世好刀会出现在矮个子手里也是一件非比寻常的事。 火炉旁的四个魁梧汉子看着老铁手中的蝴蝶.刀,眼中纷纷闪过一丝贪婪之色,他们总认为这柄刀握在他们手里才算般配,便各自使了个眼色,一同站起来朝老铁走去。 “我说兄弟,你以前是干啥的?”一个汉子套近乎问道。 “打杂的。”老铁回答道。 “呵呵,怪不得整理起床铺这么利索,”那汉子笑了笑,又问:“你说你这身板儿为何兵头子能看上你?” 老铁皱眉,迟疑了片刻才道:“保家卫国,不分贫贱壮瘦。” 听着一席话,四个汉子皆忍不住放声大笑起来,这年头,心里头想着保家卫国的人,不是傻子就是疯子。 老铁对外人的嘲笑早已习以为常,他又从床底下去处一个长匣子,将蝴蝶.刀当着众人的面儿放进去,随后背在背上一屁股坐上铺好的床,脱鞋脱袜子准备要歇息了。 “兄弟,这刀怕不是你的吧?”四个汉子不客气地坐下来,两个在左边,两个在右边,将瘦弱的老铁夹在中央动弹不得。 老铁脸色暗沉,心里晓得这群人估计是来找麻烦的,便了断冷声道:“这把刀是我一个朋友托付给我的,什么样的人用什么样的刀,这把刀的分量你们也看得出来,我那朋友必是个不俗之人,我劝你们莫要打这把刀的注意!” 自大的人是最经不住激的,四个汉子听老铁这么一说,心中的贪婪愈加深切,有个急性子的汉子已伸手去扯老铁背上的匣子,并不耐烦道:“什么刀老子用不得?老子今天就要耍耍看!” 老铁利用自己身小的优势,蹬着床往后一缩,一股溜儿地逃出四人夹击,他得意地笑了笑,正转身要跑,可忽然间一只大手劈头盖脸砸下!仅一巴掌便锁住他的喉咙将之按在床上,接着便听一声不屑:“哼,小子,哥几个不过是拿你的宝刀出来舞弄几下子,等你朋友来了再还给他便是,何必这么小气?” 老铁被按在床上动弹不得,只能在口头怒喊:“你们快放开我,否则我在兵头那里告你们去!” “臭小子!你莫要不识抬举,你若敢去乱说,小心我把你捏成球扔到茅坑里去!” 两个汉子按着老铁地头脚,另两个汉子蛮狠地扯下他背上的匣子,几人如获至宝,纷纷叫嚷着出鞘看看。 “你们想死的话就尽管出鞘吧!我不劝你们了!”老铁也无话可说,趴在床上生闷气。 “大兄弟你他娘吓谁啊?——将刀拿给我,我来耍两下宝刀看看!” 一个稍显年轻的汉子主动抓过匣子里的蝴蝶.刀,年轻人就是气盛!他提着刀退至中央空旷大地,横握着刀舔了舔嘴唇,嘴里直顾念叨着:“好刀,好刀,还未出鞘便让人无法自拔……”他握住刀柄,眼见就要用力出鞘,但就在这时,营房外忽飞进来一个雪球! “啪!”雪球恰好砸在年轻人地面门上,散开的雪粒儿将之鼻孔里,嘴巴里塞得满满的!年轻人当即大怒,冲着门口破口大骂道:“谁啊?那个龟儿子敢偷袭老子?!” 狄云枫走进营房,将大衣脱去,拍了拍上头的积雪,神态自若地走至年轻人身边,指着蝴蝶,刀道:“这位兄台,这柄刀的主人是我,还请你将它还给我。” 年轻人挑了挑眉,忍不住不屑一笑,只手推开狄云枫并晃着手头的蝴蝶、刀问道:“你说这是你的就是你的么?老子还说是我的呢?!” 狄云枫轻声叹道:“可这柄刀的确是我的,而且那小个子兄弟也是我花钱雇的刀奴。” 年轻人得了刀,哪儿肯就这么送出去?他可不管狄云枫说得有没有理,自己反正一口咬定道:“瞧你这弱不禁风的模样也比那小个子强不到哪儿去,你怎配用这把刀?”他又将刀捧在怀中,无理高声道:“当然,如果你叫这把刀,它应了你我便承认这是你的刀。” 年轻人一定有十足的把握才会出这个主意去刁难狄云枫。 狄云枫白了这年轻人一眼,仿佛是在看一个傻子,随即他张口冲着蝴蝶.刀轻声一唤:“蝴蝶。” “呛!”一声龙吟,紫芒乍现! 刀出鞘!人震惊! 刀化蝴蝶翩翩,落在狄云枫掌心,安安静静地躺好。狄云枫原地舞耍了两下刀功,仰着下巴睥睨着眼前已惊讶得合不拢嘴的年轻人,问道:“怎么?现在你敢相信这把刀的主人是我了么?” 年轻人气盛,即使再惊讶也敢不服,他咬着牙与狄云枫拉开架势,飙出自身人脉三品的势力,挑衅狄云枫道:“这把刀就算是你的如何?方才你用雪球偷袭我,此事我记在心头,当下我就要找你算账!” 这时,其余三个汉子却赶忙上来抓住年轻人,并听人细声道:“王老弟,军营里有规矩,私下争斗是要处置军法的,你可千万别冲动啊!” “哼,冲动?我王先从小到大就未曾吃过人亏,今日我非要出手教训教训这个小白脸儿!” 狄云枫皱起眉头,那些凭自己本事高傲的人他一向尊重认可,可有些人非但能力不足还要叫嚣他人,狂妄自大最让人瞧不起!他收起刀,攥拳起势,就以自身的武力来教训教训眼前这个狂妄之徒! “看招!”年轻人手成龙爪状,上下三路变换莫测,锁喉,锁胸,锁命根.子! 好精湛的制敌手法! 狄云枫不避不闪,以拳头硬碰硬出击,才不过片刻,二人就已拼过一百多招,二人攻守得体,互不相上下,来来回回,打打去去也不见谁落得上下风。 “够了够了你们莫要打了,万一让兵头发现了,咱们全部都得遭殃的!”余下三个汉子想进来插手阻止,但狄云枫与年轻人阵势搞得越来越大,这种情况谁要介入谁倒霉!倒是老铁则悠然地坐在床边,掌扩着嘴巴呐喊助威道:“客官加油,客官加油!将这不知天高地厚的臭小子打得落花流水!” 狄云枫也见玩儿得差不多,真拿出功夫来,配合着自身人脉二品武力,擒龙手,太极拳,八卦掌,穿云腿……一系列“花架子”使出来,让年轻人招架不及!最终,他飞起一记“神龙摆尾”将年轻人踹出十丈开外! 年轻人捂着胸口,惊愕地望着狄云枫,支支吾吾:“你……怎么可能——”话还未完便闭眼昏迷过去。 狄云枫拍了拍手,凭武力也许够呛,但论打架他可从来没输过!他又瞪着一旁看愣的三个汉子道:“你们还愣着做什么?还不赶快将他扶上床去?我这一脚越过了心脉,他死不了的,不过疼上几天是有的。” 三个汉子不敢看狄云枫眼睛,只能溜溜地应声照办。老铁跳下床来,大有夸赞道:“客官,我就晓得凭您的本事会回来找我的!” 狄云枫顺着火炉旁坐下,边烤火边问道:“老铁,你为何先出现在这儿了?难道你比我还要早醒不成?” 老铁也坐下,笑道:“这个我就不清楚了,但是我醒来的时候宋大人还在,我问他你的去向,他说你身份不同,所以将你安置在村子里养伤。” 狄云枫挑了挑眉:“我身份不同?何以见得?” 老铁挠了挠头,憨厚道:“我这个眼拙的粗人都看得出客官是个不俗之人,更何况是宋大人。你有一身本领,咋能和我们这些小兵相提并论呢?” 狄云枫可不喜爱这样的说辞,他们都是身穿战甲的战士,又何故分什么三六九等与身份呢? “客官,你把宝刀给我呗,我给您拿着,给你打下手!”老铁想要过狄云枫手中的蝴蝶.刀。 狄云枫稍有迟疑了,当初他让老铁帮忙背匣子只不过是为了让宋大人同意老铁参军,事实上这里又不是四处显摆的江湖,要什么背匣人?上了战场,难不成还要带个刀奴跟在身旁时刻备刀不成? 他轻声一叹,郑重地望着老铁道:“老铁,你也看得到四周的混乱,上了战场基本上有死无生,你若现在后悔还是来得及的。” 老铁暗下眼眸,淡声道:“客官是把我当做贪生怕死之人了?” “世上不缺将生死看淡之人,但人生来之不易,既无需赴死又何必要去送死?”狄云枫轻声相劝:“如果可以,我去了前线第一时间便会帮你打探你弟弟的消息。” “可就算是回到涠洲,我一样只能做个小小的马夫,像我这样的人,求钱财没有,求婆娘也难找,求个亲兄弟团聚也不行,那活着还有什么意义?不如参军,尽自己的一分绵薄之力报效国家!再说了,我已主动登记军册,若现在脱逃只能被当成逃兵处理。我弟弟在前线杀敌立功,身为哥哥的我却被当做逃兵,这个人我老铁绝不会丢!” 老铁人虽瘦弱,但意志却如他的名字般钢铁!这才是真正的真武精气神! “那也行吧,”狄云枫忽而一笑,将刀挂在自己腰间,又道:“只不过这柄刀我得自己拿才行,也只有这样我才能保护你们活到战争结束。” “我们?”老铁挠了挠头,不解道:“除了我客官还有其他要保护的人么?” 狄云枫拾起烧火棍儿,撩了撩木炭,边回首边讲道:“啊,那可是的了,往自私来将我还有几个朋友在前线打仗,也是生死未卜;但要是往博爱而言,我要保护的人是真武国民,哈哈哈……”他又放声大笑道:“别看我们只是个兵卒,有朝一日若能荣归故里,都会被称之为大英雄嘞!” 老铁耸了耸鼻子,望着屋檐向往道:“我从小的愿望就是当个大英雄……” “来日方才,来日可期,你总有一天会在人们的欢呼声中荣归故里的。” 狄云枫站起身,披上大衣往营房外走去。 “客官,您要去哪儿呀?”老铁赶忙问道。 “去报个到,顺便……”狄云枫抹了抹胸膛揣着的那封信,小声嘀咕道:“顺便去某个一官半职来当当。” …… …… 于校尉的营帐与士兵营房隔得非常近,也难怪先前那几个汉子会害怕会闹来于校尉。 狄云枫在营帐前来回踱步,心里正在一遍遍地酝酿着接下来要撒的谎。于校尉绝对不是个好骗的人,甚至说在真武国遇见的所有高手都不是好骗的,他们虽满口老子脏话,实则却是城府极深之人。 “嗯,就这么说!”狄云枫一锤定音,就要往营帐内走去,可他才刚刚掀开帘子,于校尉却急急忙忙地冲了出来! 于校尉身子本壮,冲得又快,就像是一头公牛将狄云枫顶飞三十丈开外! 狄云枫扣着雪地好不容易将退势止住,可他才抬头,哪儿还能瞧见于校尉的身影? “于校尉?”他轻呼。 于校尉在雪地上留下的脚印儿一直要延续到后山去,看脚步的频率细碎又密集,像是遇到了什么十万火急之事…… “难不成远方战局又败了?”狄云枫心里愈纳闷就愈想知道为何,于是便随着于校尉的脚印一路最终过去,可他才走至一半,于校尉就又从远方折了回来。 于校尉抚着自己的肚子,边走边系起自己的裤腰带,脸上还充斥着一种如释重负的表情……原来他跑肚子了,怪不得冲得那么急! 狄云枫心中不由一叹,武修哪儿点儿都好,就是新陈代谢不规律,吃得多就得代谢得多,哪儿想修仙之人,辟谷之后不吃不拉,连草纸都省了…… “小子,刚才没伤着你吧?这他娘糙米烂肉,害得老子今天都跑了十几道肚子了……王八羔子的,屁股都给老子冻坏了。”于校尉骂骂咧咧的竟还没忘记自己撞了人。 狄云枫摇头笑道:“我没事,于校尉莫看我不壮,其实身子结实得很!” “你来报道的?”于校尉问。 “算是,但还不止。”狄云枫道。 “哦?倒是个有趣的新兵蛋.子,”于校尉点了点头“外边有点冷,有什么事进营帐里说。”语毕掀帘而入。 狄云枫跟了进去。 营帐里被碳火烧得烘得非常暖和,穿上袍子都得流汗!于校尉高坐虎皮阔椅,眼前搁着几大坛子酒。 他才将战士们送往战场,心里十分失落,得借酒消愁。 “于校尉,跑肚子喝酒会更伤的。”狄云枫褪去自己的袍子,毕恭毕敬地站在一旁提醒道。 于校尉正半举着酒坛要喝,却听狄云枫这么一说,犹豫了片刻,还是张口畅饮起来。待一口过瘾之后,他才肯放下酒坛,大笑道:“也许你不晓得,酒胜过这世上万千灵丹妙药,喝了他,嘿嘿,药到病除!”可他话音才落,腹部一阵“咕嘟咕噜”声随即响来……他疼得紧,无意的肚子又往营帐外跑去:“新兵蛋.子你再等我下,我一会儿就回来……” 正文 第二卷 凛冬 第九十九章 杂家学术 ? 狄云枫摇头笑了笑,从储物袋中取出一小袋米,又在营帐中找来一个小茶壶,将茶壶里清空,出门接了小半壶白雪,过后又搁在小火炉上慢慢煎雪,待到雪化得差不多后才倒入小米慢熬。 真武火很烈,没过小片刻边将米粥煮滚。狄云枫手起一道灵力压制住火气,直至于校尉掀帘而入后才收回。 “唔…….好一阵清香,你在煮什么?”于校尉捂着肚子,抽着鼻子,不知不觉边走到了狄云枫身旁。 狄云枫笑道:“将军是吃坏了肚子,又喝酒寒了胃,我特用无根雪水煮了一壶米粥,若于校尉慢慢吞下,相信一定不会再跑肚子了。”说完,他倒出一杯清香的米粥递给于校尉:“您试试?” “哦?真有这么神奇?”于校尉将信将疑,接过被子嗅了嗅米粥清香,点了点头:“嗯……闻气味倒是不赖,就是不知道好不好吃,我可是好久没吃过米粥了,”说着他先用嘴抿了一小口,下时眼前一亮,惊喜道:“哦?雪水米粥果真有些不同,这水竟是甜的!”他抓起一壶米粥,边上座边大笑道:“哈哈哈,待我细细品来,待我细细品来……” 狄云枫淡笑道:“呵呵,雪水无根无净,是天底下最好的药引子,小米粥是家常便饭,校尉常年征战,为了壮实力气,只能吃些荤肉烈酒,回味家常自然别有一番风味了。” “哈哈,你说得很对,就好比那风骚.女人,耍起来的确要得劲儿欢愉一些,但腻了还是觉得小家碧玉的小媳妇儿来得妙。” 狄云枫无奈地笑了笑,这帮卧惯沙场之人对女人的理解总是那么透彻。 “于校尉,您边喝粥时,边听我说明来意吧?”狄云枫见于校尉心情大好,说着边要将怀中宋达的推荐信摸出来,可就在这时,于校尉却缓缓开口道:“新兵蛋.子,丑化说在前头,我于千乃朝中三品校尉,一生清正廉明,随着魏将军出生入死,从来没收过半点贿赂于不法之财,当然了,那些什么名门弟子,大官亲戚,想攀关系送钱财的,若是敢拿出手来,哼哼……” 狄云枫咽了咽口水,将几欲拿出的信封塞了回去…… 于校尉这才嘴角微微一翘,冲狄云枫先问道:“小子,你不是有事情要和我说么?怎不开口了?” “呃……我这……”狄云枫心头就像吃了黄莲一样苦涩,如他所想的一样,这些豪气汉子没有一个城府是浅的……不过于校尉说得在理,走后门儿算什么男子汉? 他冲于校尉深深一礼,当做敬畏,随即改口道:“不瞒将军您说,我乃大燕杂家传人,听说真武有难,特地出深山,报效祖国!” 报效祖国,忠义之士,当军官的最喜欢的便是听见这种话! 于校尉果然点了点头,再问道:“你那个大燕是何处,杂家又是什么论术,我怎么没听过?” 狄云枫佯装忧伤,一声长叹道:“我杂家五百多年前就已隐居深山,自创桃园不问世事,如今早已没落至我一人。杂家学术,便是将百家学术融会贯通,却不精通,故杂家人,不论是玄黄,丹火,医术,机关,厨艺……皆略知一二。” 于校尉扶了扶下巴道:“你光是说说可不行,除非露两手?” 狄云枫淡然道:“于校尉考题随便挑!” 于校尉吞下嘴里的最后一口米粥,一副犹豫未尽的模样,见他拍了拍肚子,豪爽道:“今天跑了十几回肚子,干货早就拉空了,不如你去做几道家常菜来尝尝,要是过得去我就写封信给前线让你去当个伙夫!” “好!”狄云枫一口答应,“那不知军营里又有什么食材?” “小菜倒没有,昨天刚弄来几车野猪肉,你看着做。” “好,那请于校尉等我小半个时辰!”狄云枫留下一句话,转身掀帘而出! …… …… 民以食为天,柴米酱醋盐,一日三餐谁都离不开,烧菜亦是道,色香味劲一一不可缺少。 满汉全席的烹饪方法都印刻在狄云枫脑子里,小小几道立家常又怎拦得住他? 不一会儿,一道软滑筋道的红烧蹄髈,一道外酥里嫩的油炸排骨,一锅滋润养心的猪肺汤,热腾腾地出锅,趁热送往校尉营帐。 —————— 待狄云枫走出营帐后,脸上挂着微笑,手机握着一封信,信上落款着于校尉的亲笔签名。 此时,天色已晚,飘雪也不知何时停歇,狄云枫折回厨房内将事先多准备的几道好菜一并打包好,朝营房内走去。 营房内,老铁与先前滋事的四个汉子皆围坐在火炉前烤火,有了狄云枫的教训,几个汉子规规矩矩地坐在一旁,低头喝闷酒。 狄云枫跨进营房,见这个天色也不会再有新兵来了,便将营房门关上。 “客官,你回来了?”老铁赶忙上去迎接道。 狄云枫将手里的几道好菜交给老铁,吩咐道:“你将这几道菜拿去梭一遍锅。” 老铁鼻子一嗅就晓得这里头是好肉菜,便笑了笑也不作声,屁颠屁颠儿地往后厨跑去。 狄云枫褪去袍子,才走至火炉旁,未等他坐下,一干汉子便惊得往外头挪了挪……“你们这是如何?我狄云枫又不是记仇之人!”他皱眉,稍稍有些不快,可就这一丝不快却又让汉子们往外挪了挪……他苦笑:“大家都是保家卫国的将士,没有什么高低贵贱之分,现在你们该懂得老铁当时的心情了吧?” 四个汉子也不是胡理之人,经狄云枫这么一说纷纷羞愧地低下头。 狄云枫招呼道:“好了,你们也坐下吧,我带了些好肉菜下酒吃,都是大老爷们儿,哪儿来那么多规矩和偏见?!” 真性情的男人敢作敢当,几个汉子见狄云枫这么够义气,也不再拘束客气,两个汉子去提酒,两个汉子则从包裹里分别掏出几包肉干,搁在火炉前:“嘿嘿,这是我婆娘特地为我准备的,秘制猪肉铺,这里可吃不到的。” 这时,老铁也将一大盆野猪肉梭好,他见几个汉子于狄云枫说说笑笑,自己也没了埋怨,开开心心地坐下来一同吹牛聊天 “铁兄弟,白天的事儿咱几个实在对不住,我张虎在这里自罚三大碗,当做赔罪了!” “我李田也是!” “王欢!” “谢群!” 四人果真倒酒,连饮三大白! “嘿,我老铁莫看身材小,活了二十五年从不欠人敬酒!”老铁端起酒坛子,身板儿矮小的他也终于有了豪情万丈之感,“咕噜咕噜”口若鲸吞之势,硬生生干下大半坛子酒! “够了够了,留着肚子吃些肉……”狄云枫若不帮老铁酒坛子拉下,这一坛子就他都非得撑下去! “哎呀,我……我这是高兴呀!”老铁才刚抹去嘴角的酒渍,眼睛水儿便和着留了下来,然后醉意爬上心头,话匣子也渐渐打开…… 老铁和大多数醉酒之人一样,谈起女人笑哈哈,说起往事哭兮兮,还不仅是他,其余汉子在饮酒醉后也各自感慨人生,在他们口中,自己就算做不到波澜壮阔,日后也必定会出人头地! 狄云枫托着腮静静地望着互相吹牛的几个人,他似乎总以一个旁观者的立场去看待人生百态,这些人的语句就像是台词,事迹就相当于剧本,情感则是故事的线索……将一众因素全都串联起来,一场生动的戏剧便栩栩如生地出现在了这世间。 人生如戏,大千世界中又有几个人能做到看戏之人? 狄云枫晃了晃手中的酒壶,悠然一笑,他并非倚老卖老,只是从大燕走至此地,他看过太多太多的戏剧,情人分手,家道中落,坑蒙拐骗,杀人越货……有喜有悲,有圆有缺,说实在,不论再勾心斗角的戏码他都已经看腻!他已不愿再做痴痴呆呆的看戏人! 人生如戏,何不走自己的导演? …… …… 正文 第二卷 凛冬 第一百章 冰河裂谷 ? 往后的几日,雪有些踌蹴了,长空万里黑压压地一片,集结了不少乌云,可就是不见飘雪的痕迹。 凛冬的雪从来都不是杀手。 寒风才是冬天里的头号刽子手,这几日来风吹得十分汹涌,人若在入夜后出营,只要敢露出皮肉,不过三息便会被风割出一道冰口!为了抵御寒风,于校尉专门喊人分发了一批透明面具。 透明面具可安置在头盔上,在双眼平视之处则有一块用晶石打磨的透明眼罩,用于校尉的话来说:“戴上这个,你们便是全副武装,所向披靡的战士!” 狄云枫照常做在火炉前,一只手拿着酒壶,另一只手则晃玩儿着手头刚到的装备。先前他以为于校尉分发面罩是打算让他们上场练兵,可后来才晓得,新兵营人员短缺,巡守山岗的人手不够,便让他们这些还未出师的新兵蛋.子帮忙顶顶岗位。 “唉,这已是第八天了,先前不是说三日后便会有成千上万的新兵加入咱们么?咋现在看起来就这么几个人?” 老铁在狄云枫身旁坐下,话语里多少有些急切。 “几个人”说出来绝对不是夸张,事实上这可以容纳上百人的营房内的确就只有八个人而已。 四个人处去轮值寻岗,算上狄云枫和老铁的八个人留在军营里待命,也就是说除却第一天就有报到的六个人,后面整整八日也才来了六个新兵……说好的千军万马何在? “真武国会不会没有援兵了?”张虎疑惑道。 “那可说不准,十年来,能榨来打仗的人已差不多都来了,剩下的要么是没武艺的百姓,要么是喊不动的富贵名流。” “我觉得王欢说得在理,就算是七拼八凑找来的人,没武力上了战场只能去送死,我看呀,这场仗想打赢,难咯……” 老铁却呵他们道:我说你们少说点儿风凉话,要是那蛮族打赢了战争咱们不得一样遭殃么?国家国家,没有国,哪儿有家?” 张虎耸了耸肩:“反正我也是烂命一条,江山谁来坐都一样……” “我觉得张虎说得在理,咱为国家打仗,也没吃到国家给的啥好处,要不是左县令家公子害死了我妹妹,那我也不至于提刀去宰了他,要真的归根结底,我还很朝廷养狗官间接性地害我家破人亡呢!” “那可不是,能到这儿来的人,谁没吃过朝廷的亏……” 这群人中,估计也就只要老铁没怎么吃过朝廷的亏了,他搡着狄云枫,示意道:“客官,这里你最大,吱个声呗?” “我啥时候成这里最大的了?”狄云枫辩驳道,这里头的人,包括他自己都是一盘散沙,完全没有一丁点儿国家荣誉感。可自私是自私,义务是义务,二者是无法相提并论的,否则这些人也不会被抓壮丁丢到战场上来了。 “让他们抱怨几句吧,反正横竖都得上战场,等面对了那些蛮族人,我想大家的血性与天生的领主意识皆会毫不犹豫地展示出来,到那时大家就有干劲儿了。” 老铁却嘀咕道:“客官你说得倒是轻松,没有士气和信仰,上了战场一样是一盘散沙,还干劲儿呢,被干得倒是有劲儿才对。” 狄云枫轻轻地拍了拍老铁的肩膀,自行将面罩带上,笑叹道:“你在这里抱怨也无济于事,我看你还是准备准备,等李田他们回来后下一批轮岗的人就是咱们了。” 话音刚落。 “咵!”的一声,门被人撞开! 李田狂奔急来,大喘着粗气,指着门外冲着众人喊话道:“你们……你们,快……快去看看……哎呀妈呀,累死我了,累死我了……” 大家伙儿皆凑上来,端茶倒水,帮忙顺气,千篇一律地问:“出什么事了?” 李田生吞了一大碗温茶,才稍稍缓和了些喘气,开口道:“我先前与几个弟兄在冰河上巡查时,大河表面上的冰层突然龟裂,有两个兄弟来不及逃脱掉进了冰河里,我和剩下一人便急忙跑回,他去告知于校尉,我则回来告诉你们了。” “冰河龟裂?这怎么可能……”狄云枫当然不信,记得出征那天,十万人一同急行军,还有车马、火炮、巨兽踏着冰河阵阵发抖,当时那般践踏都不出一点儿裂痕,此刻却全然崩塌! “你们若不信大可随我一起去山头看看!倚当时形势崩塌下去,冰河水现在肯定已经漫过半山腰了吧?” 李田领着众人才刚走出营房,一道声响“轰隆隆”震耳欲聋,冰河崩坏,冰川雪山被音浪震得垮塌! 冰层下的水犹如一头出笼的澜沧猛兽,顺着河床横冲直撞,一发而不可收拾!本是百丈山口,仅仅一瞬间便被洪水的与雪崩淹没了大半! “快!大家先上峰顶去,看这涨水的架势很快便会将咱们军营淹了!” 狄云枫领着众人朝最高一座峰顶攀登而去,待到了山脊上,于校尉也领着三十个老兵从北坡往上爬——这时,冰河的水恰巧翻山过最低山口往盆地里灌溉下去,随着势能增加,冰山碎裂崩塌,山底再也抓不稳地面,山脊也从中间韧断裂开,破坏的速度一直往上竟持续到了半山腰! 摇晃的山体,又是滑溜溜儿的山路,再加之施虐的寒风,底下汹涌骇人的冰河。攀爬山峰之人无一不是心惊胆战的! 老铁被山川猛势吓得腿脚发软,没一会儿的功夫便落在了最后头,他不仅爬的慢,又没有轻功驭力,稍稍遇到些陡峭的坎儿便要磨蹭好久。 “所以我说,人再怎么也得学两招功夫,必要时刻是能救命的。” 狄云枫与众人早已登顶,他们不知从哪儿找来一根长麻绳,顺着山顶一路缩放到老铁身旁。 狄云枫又荡了荡手中的麻绳,又喊道:“老铁,赶紧抓住绳子,等你爬上山顶,我看天都得黑了!” 老铁见大家伙儿都握着绳子来拉自己,感触的泪水又泛出几滴,他抽了抽鼻子,将麻绳系在腰间,带着哭腔冲大家伙儿喊道:“谢谢啊,谢谢兄弟们……” “嗤,真他娘没出息,还整哭了是咋地。” “得了得了,估计是吓哭的,把他拉上来吧,省得出麻烦。” 老铁一百来斤的身子不算太重,众人几把手便将他给拉了上来。 老铁上来后没多久,于校尉与一干老兵也从北坡爬了上来,此时冰山的山脊已完全被河水冲断,只剩几个独峰拔尖儿在水面上,练兵场因处于凹地中,早在第一道河水涌入时便被淹没得没了影儿。 “哎,真是可惜了我军营里的那几坛好酒!也不知等水退了还找不着得回来哟!”于校尉坐在山头,一拍大腿惦记的竟是自己的窖藏的那几坛子酒…… “于校尉,我看这上游冲刷来的水势汹涌澎湃、锐不可当,您想等水退位,那估计得等上一段时间了。” 狄云枫的言外之意便是问:于校尉,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什么!那我的美酒岂不是拿不回来了?!”于校尉气得一拳砸在身旁的冰石上,心疼得不行。 狄云枫轻叹:“于校尉,新兵营被河水淹没,难道您就不一点儿也不心疼么?” 于校尉莫名其妙地望着狄云枫:“心疼?我为何要心疼?像这样的新兵营老子要多少就能建多少,况且前线的战事不景气,估计还得往后撤,这新兵营迟早都得换地方,”说着他又渐酗悲伤道:“只可惜了我那几坛梅花酒,十年前的纯酿,本想着打胜仗之后畅饮的,可惜……唉,出师未捷身先死,长使英雄泪满襟!” 于校尉虽没有泪满衣襟,但眼眶红红倒是能看出来。 “十年的纯酿啊……那的确有些可惜了。” “是啊是啊,还是战地里埋的,又当做庆功酒来喝,实在是太可惜了。” “嘿,于校尉,我水性好,不如待会儿我潜下去帮你摸上来,大家伙儿分了喝了如何?反正我看打胜仗嘛遥遥无期……” 于校尉眼前一亮,抓过那先前自夸水性好的汉子,问道:“小子,你可要想好了,先不说这冰河里的万年寒气,就是它那湍急的水势,你下去可划不了几下便会给冲没了影儿的。” 汉子却傲然道:“于校尉可莫要看不起我,我既然敢放话就绝不会吹牛,你若不信,我现在就下去给您将酒捞上来!” 那汉子话说到性头上,褪去自身的重甲就想高峰跳水——“且慢!”狄云枫紧拽住汉子胳膊,极认真地摇了摇头,劝诫道:“兄弟,你若不作死或许还不会死,美酒虽好喝,但为之丢了性命可就划不来了!” 汉子觉得自己能力被人否认,很不服道:“我从小生在水乡张大,敢在春潮时冲浪,能在漩涡中潜行,我还与二阶海兽在海中殊死搏斗过!你凭什么就认为我征服不了这区区的寒水?” 狄云枫冷冷地望着山峰底下的滚滚逝水,沉声道:“十万人马都踏不破的冰河竟会突然开裂,这里头说没有蹊跷绝不可能!” 于校尉听狄云枫这么一说,当即板下脸,问:“你瞧出了什么蹊跷?” 狄云枫收回神识,一字一句,极为自信道:“这河水地下,有东西!” 正文 第二卷 凛冬 第一百零一章 八十万蛮子深入敌后 ? 武修的感官能力不会比修仙之人要差,但二者总有所不同亦有所不及,《武阶》中曾提及,武修可聆听大地呼吸,感官大地脉搏,修为达天人一脉,能通过天地万物的动静模拟出物体的模样以及动作,如此,弊端自然就十分明显,物一旦将气息完全隐匿,再灵的感官也不察分毫。 灵修的神识则从生命的根本上去洞察走向与存在,万物借着有灵气,天地皆有元气,不论灵或元皆可称之为生机,生机的存在,必然会历经新生,演变,消亡这三个过程,顾名思义,生机是流动的,而神识则能从微妙入口去洞察生机的转变。 在神识中,不论是花草人兽,山川河流,皆是一团无形的生机。如此,弊端亦十分的明显,神识无法参透实体化,倘若物的龟息生机,近在三尺隐匿也差距大不到矣。 冰河底下有东西!它们刻意隐匿了气息,如一块潜入河底的冰块随着水势进行移动。 武修看不到,但灵修却能将这些活物体内的生机看得一清二楚。 狄云枫脸色恰白,神识中的东西没有八千也有一万!且是一个个体型如山的庞然大物! “客官,你可莫吓唬人,这下面除了湍急的河水之外,哪儿还有别的东西?”不仅是老铁,余下一干人皆对狄云枫的话持有一种怀疑的态度。 于校尉身经百战,见多识广,他会皱眉就说明他在重视狄云枫的话,他紧声道:“我虽察觉不出冰河下的异样,但经你这么一说,暗流涌动,在所难免。” “来人一定是有目的的,”狄云枫轻叹,又问道:“不知这条冰河具体是从哪儿来,又到哪里去呢?” 于校尉道:“从寒洲北方来,到寒洲南方去,与红江汇合,流入北海。” “也就是说战时可将此条河当做水路咯?” “嗯。”于校尉的脸色越发难看。 狄云枫道:“冰河尘封万年,冰层厚实得无论怎么践踏都无法撞破,除非是有人刻意为之。倘若冰层破裂,河水俯冲而下,一条水路浑然天成,蛮族在上,顺水而下,或以冰河暗流,深入敌后!” “深入敌后”这四字犹如晴天霹雳打在众人心头,当兵之人皆懂深入敌后的意义,破坏枢纽,切断补给,斩首行动,里外夹击…… “全军备战!” 于校尉一声高喊! 霎时大雪纷飞! 四十来个将士当即背靠,刀枪剑戟横向四面八方! 这时,潜伏在冰河下的庞然大物亦苏醒,它们一动千里水无痕,成片上万的大物一同出头,使得冰河水位一落千丈! 怪物仅头首便有几十丈长宽!如山棱般的外肤,九张血目,獠牙利嘴占了整个头部的八成! 巨兽用血目张望着峰顶众人,整身钻出钻出水面,立直后起码有半山那么好!它们挥舞巨爪掏挠山体,用粗壮四肢攀附雪峰,作的是倒拔垂杨柳之势! “新兵蛋.子们,练兵场虽没了,那就让这几头洪荒巨兽陪你们练练手!愣着干啥子?杀起!”于校尉洒脱自如,把巨兽当土狗丝毫不惧! 老铁被眼前架势吓得一屁股瘫坐在地,颤声道:“于校您……您就别开玩笑了,你瞧瞧这些怪物的个头儿,崩个屁都能把我给吹跑……” “嘶……这瘦猴儿是谁家的?当军营里是戏班子不成?”于校尉很是想抬脚去踹,狄云枫却趁机将老铁从地上拉起,冲于校尉陪笑道:“于校尉莫怪,这是我朋友,别看身板儿小,他也是有赤子之心的。” “他这样能有赤子之心?”于校尉看都不再看老铁,斥一句:“窝囊!”回首看山峰泛滥已渐渐爬上来的巨兽,拔出腰间的佩刀,只身跳了下去! 真武军官,绝不可能龟缩在战场指挥,要做那急行先锋,虽千万人仍往矣! “你们在后头捡漏补刀,跟着老子杀出一条血路!找机会能逃则逃,一定要活个人回去报信!” 狄云枫亦将蝴蝶出鞘,带着老铁紧随其后。这些巨兽虽是洪荒大物,但心智不高,行动迟缓,兽又毕竟不是妖,除了力量大些其余都够不成威胁,只要有人脉武力在身,应对起来不说得心应手,但至少不至于送命! 真武男儿血气方刚,见于校尉带头冲锋,纷纷拿出兵器冲山峰上跳下,势必决一死战! “你们可莫要与他们硬碰硬了,这些巨兽皮糙肉厚你们砍不动的,最好的法子便是以轻功周旋,寻找它们的罩门!” 于校尉有天脉一品的武力,砍杀巨兽断然不在话下,只是这些巨兽体型太过庞大,又数量繁多,要在杀戮的同时做到全身而退定不是难事! 巨兽断去手足,栽倒如山倒,激起百丈河水瀑撒在众人身上,天气极寒又刮风,很快众人的盔甲上边结上了一层厚厚的冰痂! 冰痂冻人手足,迫使行动迟缓,打打地阻碍了突围的步伐! “眼睛!眼睛!它们最大的罩门就是眼睛!”狄云枫呼喊道! 不论是人是兽,眼睛必然是全身上下最脆弱的地方! “好小子,你可真为你们杂家光耀门楣了!我若是能活着见到将军夫人,必将他许你一个军中侍郎来当!” 于校尉一番赞扬后又放声大笑!他宛如一个在风雪中高歌的大豪侠,这一笑惊得冰河炸响,细水往天宫引流,群山破碎成冰晶,闪芒漫天! 天脉武力极怒而出,于校尉丢去手中佩刀,指着天高喊道:“写龙枪来!” 乌云裂开,一道赤光从天而降,一件神兵长枪与光芒驰骋,大大方方落去于校尉手中! 天人脉境,竟能将神兵藏于天宫? 这番声势,谁人不惊?谁人不义愤填膺?就连凶残的饕餮巨兽也被这一番气势吓得目露恐惧! “新兵蛋.子们,可要看紧了,来的可不仅是这些畜生!” 于校尉身化一道极光,提枪上阵大杀四方!狄云枫带着老铁紧随其后,他皱着眉,一路用神识勘察四周,可这方圆百里之内除洪荒巨兽之外便再不见其他敌人的生机……他尽力凑近于校尉,张声问道:“于校尉,你说的其他敌人在哪里?我怎察觉不到?” 于校尉退至一座山峰,带着大家伙儿借山势先喘上几口气,他抠着脑壳悔恨道:“老子也不晓得!这帮蛮子啥时候他妈的变得这么聪明了,又使计又耍诈的,我能感到他们呼吸存在却就是不知道藏在哪儿!” 一干将士皆累得气喘吁吁,重甲上的冰痂贴着巨兽污血,散出的味道其腥无比。张虎边凿冰痂边不经意道:“该不会是藏在这些巨兽的肚子里吧?” 这一言,于校尉惊目,狄云枫紧眉,二人相视,于校尉沉声问:“狄小将,你怎么看?” 狄云枫冷目瞪着山下涌动的巨兽,心里实在是佩服这些蛮族人,以生机掩盖气息,怎会是愚笨之人才想的出来的?这分明是大智若愚! “哼!还能怎么看?干就完事儿了!” 这种情况下狄云枫也不再掩饰自身修为,元神体骤开,仙光融淬白雪,百里寒风尽在掌握之中!霎时,蝴蝶应主戾气爆发,紫芒与仙光交融绽放,他持这一柄刀,整个冰雪世界都不够看! “我去切开他们的肚子。” 留下一句话,狄云枫做了带头冲锋人。于校尉瞧这势头虽面出惊容,但下时便露出一抹欣慰笑意,人拥陷阵之志,必是个让人敬佩的英雄! “我去,没想到狄老大还有这种本是,娘的,他到底是灵修还是武修啊?” “你看不出么?我家客官是仙武同修!以后可是要做六界皇帝的!” 于校尉紧眉,呵斥道:“战时结束了?你们竟有心思在这里闲聊,还不快随我一起去帮忙!” “好!咱们也上!” “杀他娘个天昏地暗!” 众将士遭狄云枫点燃战意,纷纷操起家伙,呼喊着,激昂着,跳下山峰,再战洪荒巨兽! 狄云枫用五行灵法之御风,将冰天雪地中的寒风借来一用,汇集成一柄风刃,指着洪荒巨兽的腹部切割而去! 尽使巨兽皮糙肉厚也抗不住寒风无形的切割! 寒风第一切,皮开肉裂!狄云枫趁势一冲而上,用蝴蝶连捅巨兽数十刀,又发狠剜下三只似灯笼般大小的眼珠!巨兽痛得狂暴,挥舞利爪欲将之从头上挠下!他紧紧扣住巨兽眼眶,死命用蝴蝶凿出一个血窟窿! 屠宰大物的快感将狄云枫内心的杀戾之气重新勾起,这不禁让他想起了当时屠龙的快感!他用口含住刀,裹起一道结界冲巨兽眼眶里钻了进去! 狄云枫在巨兽体内上蹿下跳,挥刀乱砍,不一会儿便将巨兽捅了个肠穿肚烂!待他从巨兽体内钻出来时于校尉与一众将士也分别放倒了好几只巨兽,但巨兽庞大,一时半会儿难以死透! 这时,他再御五行灵法,将寒风与冰水交融,风带来的寒气将河水冻成冰晶,冰晶化棱形成一只只冰箭! 霎时!数以万计的冰箭腾空而起,箭已在弦上,蓄势待发! “狄小将,你这招可还真是有几分威慑力啊!”于校尉忍不住赞道。 狄云枫大喘粗气,气拔整片山河,蓄起万道冰箭,纵使他有龙珠护体,在造就这么一场大术后也深感力不从心,他赶忙催促道:“你们莫要开小差了,我的冰箭不是拿来对付巨兽的!” 他的箭是拿来对付巨兽体内隐藏敌人的! “好!看老子把他们揪出来!”于校尉彪出浑身武力,与手中长枪化作一道金刚龙钻冲击巨兽腹部! 巨兽坚硬的外壳在绝对力量前显得不堪一击,仅仅一瞬于校尉便已在数只巨兽的肚子上开了个大血窟窿! 巨兽污秽的内脏耷拉一串儿全从血窟窿里钻出来,污血将大片的冰河染为殷红,腥臭味儿直冲人口鼻,熏得一众将士口中作呕,眼中流泪…… “小心了,潜藏的敌人要出来了!”狄云枫高声提醒道。 巨兽的肚肠浮荡在冰河上,洗涤去了血迹方可清晰瞧见里头那鼓鼓的人形,这时,一柄弯刀由内至外割破肠衣,待开口大了些,伸出两只粗壮的手臂,手粗狂地将肠衣撕裂,好挤出一颗劈头散发,满是胡茬儿的人头! 外族人与真武人皆是两只眼睛一张嘴的活人,不同的是,一个野蛮,一个文明,一个嗜杀成性,一个屠戮成灾,二者虽皆有杀性,但一个杀的直白,一个却杀得委婉。 通俗而言,文明人杀人,得通过律法,判决,死前还要送上断头饭,处死死还得挑个良辰吉日,午时三刻再;野蛮人杀人,直接,了当,白刀子进红刀子出,杀人丝毫不留痕。 说真武国人是文明的野蛮人一点儿也不矛盾。若这场战争的最后赢家是外族人,相信过不了千年万年,外族人也会变得和真武国人一样“文明”。 在这个只有立场的世上,文明没有进步,只有淘汰。 “哼,果然是这些外族杂碎,他娘的估计是和咱们打仗打久了,竟然来了一手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于校尉虽骂咧着,脸上神色渐沉,眉宇间甚至还有一丝苦涩。 “于校尉也晓得‘明修栈道暗度陈仓’这一典故?”狄云枫纳闷道。 “是啊,以前念书的时候夫子教的,是一个遥远的战国故事,还有些十分受用的兵法典籍,我不太记得了,”说到这儿于校尉反之问狄云枫:“我说,现在这个节骨眼儿上你还有心思问我这个问题,几个意思?” 狄云枫赶忙干咳两声,心想不到在真武国还有尊崇人间思想的地方……或许真武的起源本就是出自凡人呢?他苦笑摇了摇头,现在哪儿是想入非非的时刻,他大袖一挥,万箭齐发! 箭雨伴随飘雪重重地砸在从肚肠里钻出的蛮族人头顶,蛮人就想是刚出壳的小鸡被人扼杀在胚胎之中,仅仅瞬间,冰河上泛起第二道血花儿——兽血能让人呕吐流泪,人血却能让人感到恐惧。 狄云枫挑了处最近的山峰落下,运用大术已使他精疲力竭,他赶忙盘膝坐下,趁着体内龙珠运作,抓紧时间恢复灵力。 冰河上一片狼藉,到处都是漂浮的血污与内脏,此刻,夜幕也已悄然降下,寒风更寒,气温更低,冰河之水也以眼见的速度凝结成冰。 河水冰封,大幅度地阻碍了洪荒巨兽的进攻,自然的力量不容小觑,半山高的洪荒巨兽竟被冰层陷住四肢! 巨兽似被上了一道无形的枷锁,它们只要立足河里,河水就会不断凝结冰封,任凭它们挣脱也会被二次束缚!如此,一时间,几千只巨兽如同陷入沼泽,无法自拔。 巨兽见挣脱不开,纷纷张口将肚肠里的蛮族人反吐出来,一只海兽体内藏匿百人,千只则是十万,八千只则是八十万! 八十万蛮族人深入敌后! 正文 第二卷 凛冬 第一百零二章 使命 ? “哼,果然是这些外族杂碎,他娘的估计是和咱们打仗打久了,竟然来了一手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于校尉虽骂咧着,脸上神色渐沉,眉宇间甚至还有一丝苦涩。 “于校尉也晓得‘明修栈道暗度陈仓’这一典故?”狄云枫纳闷道。 “是啊,以前念书的时候夫子教的,是一个遥远的战国故事,还有些十分受用的兵法典籍,我不太记得了,”说到这儿于校尉反之问狄云枫:“我说,现在这个节骨眼儿上你还有心思问我这个问题,几个意思?” 狄云枫赶忙干咳两声,心想不到在真武国还有尊崇人间思想的地方……或许真武的起源本就是出自凡人呢?他苦笑摇了摇头,现在哪儿是想入非非的时刻,他大袖一挥,万箭齐发! 箭雨伴随飘雪重重地砸在从肚肠里钻出的蛮族人头顶,蛮人就想是刚出壳的小鸡被人扼杀在胚胎之中,仅仅瞬间,冰河上泛起第二道血花儿——兽血能让人呕吐流泪,人血却能让人感到恐惧。 狄云枫挑了处最近的山峰落下,运用大术已使他精疲力竭,他赶忙盘膝坐下,趁着体内龙珠运作,抓紧时间恢复灵力。 冰河上一片狼藉,到处都是漂浮的血污与内脏,此刻,夜幕也已悄然降下,寒风更寒,气温更低,冰河之水也以眼见的速度凝结成冰。 河水冰封,大幅度地阻碍了洪荒巨兽的进攻,自然的力量不容小觑,半山高的洪荒巨兽竟被冰层陷住四肢! 巨兽似被上了一道无形的枷锁,它们只要立足河里,河水就会不断凝结冰封,任凭它们挣脱也会被二次束缚!如此,一时间,几千只巨兽如同陷入沼泽,无法自拔。 巨兽见挣脱不开,纷纷张口将肚肠里的蛮族人反吐出来,一只海兽体内藏匿百人,千只则是十万,八千只则是八十万! 八十万蛮族人深入敌后! 蛮族散落在山川冰河间,霎时白色世界被人头染黑,他们落地即复苏,并挥舞着手中砍刀,光是野蛮气势便惊得一众将士浑身打颤! 以五十人对抗八十万嗜血蛮子……这本就是一场荒唐的对抗,胜算都懒得去分。 “于……于校尉,我们该如何是好?” 于校尉紧锁眉头,抚了抚腰间的紫金令牌,冲山峰上的狄云枫呼喊道:“狄小将,你莫要凝气了,下来说话。” 狄云枫跳下山峰,落至于校尉跟前,问道:“于校尉差我何事?” 于校尉指着雪中那近万头的蛮荒巨兽与八十万蛮族人,问狄云枫道:“你看见这群野蛮人没?你怕不怕?” 狄云枫瞥了一眼冰河上的洪荒蛮族,如实道:“有一点点怕,但不是很怕,我相信以后上了前线战场一定规模比这个还要大。” 于校尉点头道:“你猜得倒是很准确嘛,在前线战场上最大的洪荒巨兽能擎天摘星辰,吞云吐雾,喷火吐水。当然凭着一颗勇敢的心,遇到再强悍的敌人你们也不会感到害怕,真武男儿绝不会退缩一步!” 狄云枫是听过这一席话的,就是在十万将士出征时于校尉的演讲,当时他不屑一顾,以为只是临别是的滥调陈词,但此刻,兵临城下,这番说辞真是直击心坎儿里去了。 于校尉又笑着对众人道:“你们这群人是我带过的最勇猛的一介新兵,按理说我该给你们每人打造一块军牌,再配上一把趁手的长兵器,可是现在新兵营被淹了,我也无能无力,”他苦笑又叹,以狄云枫为代表,取下自己的令牌塞进其手中,高声嘱咐道:“狄小将,我临时命你为先锋长,携我的军令敢赴前线及时报告此地情况!” 狄云枫紧握着令牌,他断然不是个伤离别之人,可他还是忍不住试说道:“于校尉,您和将士们再坚持会儿,待我灵力恢复或许——” 于校尉未等他说完便放声大笑道:“哈哈哈,你这片好意我心领了,只是这群蛮子里高手大有人在,我若不留下来阻挡你们又怎跑得掉?” “可是……” “快走!别婆婆妈妈的!万一耽搁了情报,害得真武吃了败仗,那老子的一世英名岂不毁在这关卡上了?” 于校尉将狄云枫一行人全都往后推了几步,同时自身武力与意志极致爆发,经脉里的血液沸腾燃烧,杀气由骨髓里迸发而出,冰雪落至其身,片刻间便化作水气蒸发无形,他四周的冰雪也不忍狂热融化成水! 好强的战意! 狄云枫目中闪着感触的泪光,魏将军,于校尉……铁血真汉子,乱世之中当之无愧的真英雄! “好!我们走!” 狄云枫大袖一挥,卷起一众将士就要遁空逃离,可这时,那三十余位老兵却跃空而下,他们踏着坚毅的步伐,用那铿锵有力声音道:“咱几个都新兵营里的老鸟儿了,身为军官,常常教导新兵智信仁勇严,自己怎好意思临阵脱逃,我看咱就留下来能杀几个是几个吧。” “那可不是,常年在敌后做教官,不晓得我这三百斤的大铁锤还挥不挥得动。” “今天老子若死,不杀他娘八千八百八十八个蛮子,我王字就倒过来念!” “咱四十个人,对面八千头巨兽,八十万个蛮子,平均下来一人也得杀个二十万人,你这八千八百八十八个有点少哇……” “嗤!废话那么多干甚?我看呐,搞起!” 四十道罡风,无一不是真武国的利刃!利刃已出鞘,敌人非死即伤! 狄云枫将蝴蝶.刀倍化,领着十来个新兵极速穿梭在云层之上,一行人望着大地上那黑压压的战场,无人不感动得泪流满面,特别是老铁,一把鼻涕一把泪,抹不尽也流不尽。 狄云枫将于校尉所赠的军令紧紧握在手中,此时,他突然觉得自己快要喘不过气来,于校尉给的责任正是他作为一个浪子最不想拥有的东西,他天生就是个喜爱自由洒脱的人,以往的他总认为,使命感都是那些吃饱了没事干才想拥有的东西。 可现在他才明白,当初自己的认知一点儿都没错,并且这世上绝大部分人都有吃饱了没事干这个习惯,不仅爱管闲事,爱看热闹不嫌事多,还总是乐此不疲地把使命挂在嘴边—— 绝大多数人都把拥有使命当做一种崇高的理想,可一旦对他们提及“不辱使命”这四个字时,脸就变了。 拥有使命很简单,不辱使命去很难。 狄云枫为了魏将军的遗愿,为了于校尉的遗愿,也许以后还有很多人的遗愿,夙愿,嘱咐,托付……包括他自己的心愿,此时此刻,在寒风肆虐的凛冬中,他才恍然发现,自己的使命好像一件都没有完成过…… “呵呵……”狄云枫抹了抹自己沧桑的脸颊,他没戴透明面罩,又御刀逆风而行,脸上早已被寒风吹脱了一层死皮,漏出那粉嫩的新肉,脸部稍稍抽一抽便疼得龇牙咧嘴。 “客官,你想啥呢?一个人跟中了邪似的,一会儿悲伤一会儿快乐。”老铁取下自己的面罩递给狄云枫道。 狄云枫将面罩推了回去,从储物袋里取出一张白脸面具,面具只有两个黄豆般大小的眼孔,其余五官都没有,他将面具戴上道:“以后整个冬季,我都带这个。” “这面具可真丑。”老铁撇了撇嘴,将自己的面罩按回头盔上。 狄云枫摇头道:“这面具没有五官,顶多算是奇怪,为何你会觉得他很丑呢?”戴上这个面具,他的声音都变得沉闷浑厚了许多。 老铁理所当然道:“一个没有眉毛的人看起来都十分别扭,更莫说其他五官了,客官您的面具上只有两个小孔,又丑又怪,我敢保证您大半夜走出去晃荡,准儿把人给吓死!”他损完之后还不禁再问了一句:“客官,您就透过这两个小孔能把面具外的人看清楚嘛?” 狄云枫抚了抚面具,这个面具是他先前随紫雨赴阳门时路过的一家小摊儿上买的,当时他一眼便相中了这款面具,尽管紫雨也说不好看,但他还是执意地买了下来。如今老铁也批评这面具不好看,他反而愈加喜欢了。 人间的青衣楼,戴斗笠穿青衣,人人都必备一张无相面具, 一是为了掩饰身份,二则是让人感到害怕,突出青衣楼的杀手老练无情。 那就在真武做一次青衣楼的人,怀旧也好,隐匿身份也罢,反正他已看腻了寒洲的冰天雪地,不如让眼睛歇一歇,当个真眼瞎。 “老铁,我带上这面具,你说我该取个什么样的名字才够神秘?”他问。 老铁惊讶:“客官,你该不会真的想一直将面具待戴下去吧?” “怎么?不行么?”狄云枫摸着面具,比抚摸自己的脸还轻柔。 “那玩意别人要揭开你的面具怎么办?” “哼?这世上只有一种人有资格揭开我的面具。” “那种人呀?”老铁笑问道。 “我爱的女人才行。”狄云枫道。 “为什么你爱你的女人能揭开的面具?” “因为不揭开面具怎么亲嘴?” …… …… 正文 第二卷 凛冬 第一百零三章 雪原 ? 狄云枫用蝴蝶载着众人往北方遁走三天三夜,翻过了不知多少冰川山河,最终在距离大本营一百里处着陆,按北方一条山道徒步前行。 灵修在真武国是被抵触的,若大张旗鼓御刀而行,只怕还未临近兵营就叫守卫战士给打下来了。 越往北上寒气就愈加毒烈,寒洲北部已很少下雪,这里的雪也多得不用再下。这里雪甚至不能叫雪。它们如一粒粒细小的冰粒儿,如粉如沙,聚散无常! 将士们更愿意将这里称之为“白色沙漠”,沙漠所在,方圆万里成荒原,寸草不生! “歘歘歘……”靴子落地,起码要嵌到小腿肚子,陷进去容易,拔出来就得费力气。 “客官,照咱们这速度要走到啥时候才能有口热酒喝啊?”老铁身材矮小,别人嵌到小腿,他就得嵌到大腿,况且身子骨羸弱,走起路来额外吃力,一路上怨声就他说得最多。 其余将士多少都有些疲倦,在无情的白色世界,漫无目的地走,不仅身体疲倦,心里也感到十分空乏没有动力。 “对呀狄老大,照我们这个速度只怕到天黑都行不到一百里,要不你再搭我们一程,到三十里处再下来走路。” 狄云枫望着无边无际的白色世界,自己心里也不是滋味,人家都把自己当老大了,可做老大的却带着小弟在这雪地里彷徨…… “我看天色已不早,此地荒原,雪夜赶路十分危险,大家找处洞穴,暂时歇息歇息。” 将士们赶了一天的路,皆已累得不行,于是很快便在高原山脊上找了一处山洞。 冰原上的山洞多如牛毛,但大多数都是空置的,这些山洞原是雪域上的猛兽窝,近几十年来寒洲沦为战地,猛兽也随之迁徙甚至灭绝。 猛兽虽大部分迁徙,但不排除仍有“孤狼”徘徊在荒芜的冰原上,野外流浪的野兽就像是江湖中的杀手,机警,独立,嗜性,为了觅食凶猛不惜拼命! 真武的猛兽一定强悍无比,倘若今夜不守好,极有可能遭死几个。狄云枫一点儿都愿意对这件事马虎,在人间的北边有一处荒原,荒原上游走着一群与狼为伍的浪人,在那个区域他们能只手遮天,就算是朝廷派军队来都不好使。 强龙不压地头蛇! 猛兽的领地意识要比人类强太多太多,况且这寒冬天儿它们估计早已饥肠辘辘,指不定此刻它们正躲在哪儿,虎视眈眈地望着山洞里的一行人。 狄云枫开始在洞口摆弄起阵法,大家都很累了,他不仅希望今夜不要出手,还想让大家睡上一个安生觉。 “客官,你看我们带回来啥好东西了?” 老铁与李田本负责出去找柴火,当下二人站在洞口,柴火没看到几根,倒是手里抬着一只像似“野猪”的尸体。 野猪的尸体正淌着鲜血,鲜血还冒着热气,身体还偶尔有些抽出,看样子它还并未死透。 “哪儿搞的?”狄云枫问道。 老铁龇牙笑道:“我和李田兄弟饶了一大圈儿也未看见几根木柴,本意要往后山去瞅瞅的,谁知走到半道儿上突然就窜出这么个家伙,顶着獠牙利齿对咱有想法。李田兄弟当真勇猛,与这怪物大战了十几回合,受了点儿小伤将它给插死了!” 李田憨厚地挠了挠头,谦虚道:“都是小事儿都是小事儿,我是看这只野猪挺肥硕的,就打死了让弟兄们开开荤……” 狄云枫瞧着地上停止抽搐的野猪,不知为何心里却隐隐多了几分担忧,他原先心里就明白,冰原之上的物种稀缺,敢活在这个莽荒地带的生物一定不简单,这只野猪……这只野猪也许不单单是野猪那么简单。 可是打都打死了,又管那么多干什么?这野猪冲出道儿来想必是将老铁和李田当成了猎物,但由于它的能力不足反杀成了盘中餐。 弱肉强食,物竞天择,适者生存,乃载物之道。 “将皮剐了吧,莫让血腥味儿流到外头去了,以免生出麻烦,待会儿你们也莫去后山找柴火了,就原地刨一刨应该能挖出不少枯枝……”狄云枫将能想到的可能全都避开,自己手头则更加用心地布置起阵法。 渐渐。 夜幕降临,天寒地冻。 兽洞并不大,在中央升起一堆篝火后便多不出什么空闲地,野猪被扒皮洗净,倒挂在篝火上烘烤着,肥美的猪肉油滋滋地,滴落在火苗上发出“滋滋滋”的沁声,随之肉香如烟飘散在这个不大的兽洞中。 一种将士想吃边用军刀从剔下一块熟肉,低头沉闷地啃食着,没人吹牛说话,更没有人喝酒。 狄云枫储物袋里有很多酒,但他绝不会拿出来今夜买醉,反之,他独自一人守在山洞口,一手提着自己的面具,一手握紧一袋酒。 长夜漫漫,唯酒作伴,今夜若太平那自然就太平,今夜若不太平,那就想方设法地将它变得太平! “客官,要不您去歇一歇吧?我换你轮班?”老铁缓步走来,手里还踢了一块香喷喷的野猪肉。 狄云枫不客气地抓过野猪肉,先问:“这肉好不好吃?” 老铁舔了舔嘴唇道:“嫩滑有嚼劲儿,野味十足,肥滋滋的很爽口。” 狄云枫用鼻子嗅了嗅肉块,微微点了点头便将肉搁置在一旁,从储物袋里取出两坛子酒,递给老铁道:“把这个拿去给他们吃,酒不多,小酌怡情便可,切莫大饮,误事又伤身。” 老铁一愣,下时便咧嘴笑道:“多谢客官。”随之提着酒往山洞后走去。 狄云枫面容上露出一抹浅笑,喝一小口酒,抓起身旁的那块野猪肉,几欲张口去吃,可每每到了嘴边又闭嘴不食…… “这又不是毒药,有什么吃不得的呢?”他苦笑自己想得太多,便张口将整块肉都给塞进了嘴里。 肉块入口,肥油充盈满口,再一咀嚼肉汁四溢,不吞边往喉咙里溢去,若吞下肚实在畅快,吞后口齿留香余意未尽…… 如此美食,何不再来几块打牙祭? 狄云枫先是爱上了这种味道,他瞥了一眼篝火上烘烤的野猪肉,起码还有大半块未食,便想去割一条腿子来慢慢下酒,可他才要站起身腹部便剧烈疼痛起来! 不仅是他,山洞内其余十一人皆捧着腹部痛苦哀嚎! 肉难道有毒? 狄云枫以真气反冲腹部,欲将吞下的肉块吐出,可那肉块却似在胃里生根发芽一般,寄生在胃里,不断地吸收啃食着腹部肚肠! “客官,救……救命……”老铁与一干人疼得嘶声呐喊! 狄云枫忍着痛盘膝坐起,下时元神出窍,化作一道青光潜入腹部,果然瞧见肚肠上正依附这一团漆黑烂肉,烂肉犹如蚁穴,上头镶有成千上万个白色虫卵,元神瞧了都觉得头皮发麻! 早晓得来历不明的东西吃不得,这冰雪高原上能活下来的生物哪儿能是干净的? 野猪肉被烘烤,连高温都杀不死的寄生虫一旦孵化,其后果不堪设想! 狄云枫收回元神,在骸骨间找到了魏将军临死前所赠送的那一滴精血,以阳刚之物去对抗污秽之物,效果必然显著——果然,精血有所向披靡之势,仅在周身走一遭便将所有寄生虫抹杀殆尽! 狄云枫虽没了疼痛,但众人却已疼得几近晕厥,他们的腹部高高隆起,皮肉下时能瞧见游走穿梭的寄生虫! 狄云枫赶忙走去用灵力护住他们心脉,武修炼体,心脏乃身体本源,若被虫噬,必死无疑! 狄云枫先在老铁胸膛开了一道半指小口,伸出两指插入,将灵力分为千万道丝线勾勒住乱窜的寄生虫,最后猛然一拉!“嘶嘶嘶”一长串乳白色的蛆虫自老铁体内拽出! 狄云枫将蛆虫尽数丢进火堆中,烧得“噼里啪啦”散出的一阵恶臭与先前肉香鲜明对比! 随后,狄云枫又用相同的法子对其余将士进行拔毒,拢共掏出的寄生虫不下十万只! 拔毒后的将士显得十分虚弱,各个脸色苍白瘫倒在火堆旁,但他们的呼吸是均匀的,再无性命之忧。 狄云枫抹去额间汗水,忙活来忙活去,篝火都烧得快要熄灭,他解下倒挂的野猪肉并拖出洞口……这害人的东西,丢得越远越好! 不知觉,夜已太深。 夜中若有光那便是生夜,夜中若无光那便是死夜。 冰原上的每一个夜晚都是死气沉沉的,不见一丁点儿光,不见一丁点儿生气。 狄云枫想散开神识探路,但发现神识中的冰原亦是漆黑一片的,四周除了惨淡冰雪之外哪儿还有什么活物? 他只有在手心点燃一团火。 火光同样熬不过黑夜,不论狄云枫的火势起得再大,黑暗中能将光亮吞噬得不过三丈。 “这究竟是一个怎样的地方呢……”狄云枫轻呢一声,用灵力在地上开了个大坑将野猪肉丢下去,拍了拍手准备要走,可下一刻却又想到:我为何不将这污秽东西烧了呢? 在人间,对发瘟的家禽皆是一把火将之烧成灰。 狄云枫在手间点燃一把不灭火,丢下坑中,亲眼见证野猪肉被烧成灰后才放心离去。 正文 第二卷 凛冬 第一百零四章 再遇乌鸦脸 ? “歘歘歘……”脚入雪沙,是整个夜中唯一的生机。 会发出声响就说明有东西在动,有东西在动必有元气传递! 狄云枫颤了颤耳朵,停下脚步。顿时,死夜里安静了。 狄云枫缓缓抽出蝴蝶.刀。 死夜从来都不是一个固有的词语,夜之所以会死,是因为一切活物皆扼杀在夜中! 黑夜中有杀手! “现身吧,我已经发现你了。”狄云枫的声音比锋刃还要寒冷。 隔了一会儿,暗夜无声。 “哼!”狄云枫一声冷哼,蝴蝶闪芒,顺势一斩!——“唰!”的的一声,激起漫天飞沙! 一击刀斩,划出一道满月! 满月映照整片黑夜,足足三息才淡然消散。 盛大的刀光足以将雪原上的狩猎者看得一清二楚——天上有盘旋的苍鹰飞禽,地上有步步循进的猛兽,就连冰雪之下也不知何物正在蠢蠢欲动着…… 狄云枫倒吸一口凉气,趁着夜色还未完全消散,身化一道极光冲兽洞遁去! 待赶回兽洞后他连忙将洞口布置的十三道阵法以灵催动,又在阵法后设下三道金光屏障,最后瞧了一眼身后躺着的一众将士,一种责任从心里油然而生,他咬紧牙关,横刀立马站在洞口! 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兽洞外的寒夜已有了躁动,那是翅膀划破空中的声音,那是奔袭在雪地里的声音,那是群兽争食的声音! 天上地下皆有强敌,唯有背水一战最为痛快! 狄云枫冷静如常,手里的蝴蝶已泛起微微紫芒,他绝不可能成为这些畜生的猎物,只有那些一位逃避害怕的人才会被当做猎物。 若今夜是个猎杀的夜,到底谁是狩猎者还真难定! 猛兽的冲击越来越快,狄云枫的杀气亦越来越重!可就在这时只听——“咻”的一声长鸣,一道烟花似的冲天炮仗在空中炸裂! 炮仗比不上烟火的美丽,但它能亮着在漆黑的夜空中就足以让它有了炫耀的资本。 烟花供人赏完,一瞬消散后偶尔留恋;炮仗同样转瞬即逝,但它两在夜空中的那一刹那却达到了永恒! 希望总是永恒的! “放箭!” 一声极具威严的命令响彻在夜空中,这声呼喊并不是刻意地扯着嗓子呐喊,而是轻轻一吐,它就能传遍四面八方。 接着,数不清的火箭从山的那头射出,在空中有序地,规则地,灿烂地落下,它像极了一颗颗烈火流星从天陨落。 狄云枫收起刀,心里稍稍有些感触,转身躲进兽洞里,等着那放箭之人亲自找上门来。 随后,箭雨足足下了小半刻钟才停歇。 火箭沾的是火油,落地不熄反而会灼烧猎物,一时整片雪原烧起了不下千道火光。 夜有了火光的点缀终于不再那么死气沉沉,有光,有热,就有生命! “歘歘歘……”靴子踏雪,行走少说十余人。 “叮叮叮……”像是佩刀扣响腰环的声音,听起来比铃儿声要粗上一些。 很快,动静在兽洞前停止,没过几息风声便听见有人道:“出来。” 仅仅二字,像是一把勾魂锁链,带着不容拒绝的威严与威胁……但他至少是个人不是猛兽。 狄云枫微微一笑,带上白色面具,这人就算再冷漠也是个人,他们是同类,当不至于为难自己吧?于是他大摇大摆地走了出去。 门口站着一小队银甲士兵,十五六人,皆带着抵御寒风的透明面罩……他们除了要比狄云枫精壮些之外,穿着与装备皆是一模一样的。 看来狄云枫和他们不仅是同类,还是保家卫国的战友。 小队队长穿着一套鎏金色的战甲,头顶红缨高冠,腰间挂着一对龙纹金环,一身正气凌人,他是小队中唯一一个不带透明面罩之人,连一层面纱都未曾挂上,可即使他光着脸行军在这样极寒的天气中,面容依旧那么白皙光滑。 狄云枫若不是带着面具一定会将自己下巴给惊掉,这个小队长他认识,甚至还能称之为朋友——乌鸦脸!商囚! 乌鸦脸就算是再有一生正气也还是一张乌鸦脸,苍白的脸色,冷漠的神情,死鱼一般的目光……是他了,错不了。 “你从何来?”商囚盯着狄云枫身上的战甲发问道。 狄云枫苦涩一笑,冲商囚抱拳行礼道:“大人莫急,这洞里还有几个与我遭遇相同的战友,你进来,我与你细细道来。”他说完便做了个“请”的姿势。 商囚纹丝不动,只冲身旁小队道:“你们进去看看。” “是。”一干将士应声后绕过狄云枫走进兽洞。 不过一会儿,山洞内昏迷的十来个将士被人依次架了出来,他们皆是身穿战甲之人,这一点儿倒没什么意外。 商囚终于皱了皱眉头,指着昏迷一干人问狄云枫道:“他们怎么回事?” 狄云枫耸了耸肩,如实答道:“它们吃了野猪肉,中了寄生虫。” 这时听一个将士吹嘘道:“行啊兄弟,连这里的野兽你们都敢吃,还真是不怕肠穿肚烂啊。” 狄云枫无奈道:“谁晓得这里的野兽肉就连烤熟了都能长虫?” 商囚狐疑:“那为何他们都害病长虫而你却安然无恙?” 狄云枫眯了眯眼睛,这乌鸦脸果真是个精明人。他浅笑:“十来个人当中总有人是幸运儿不是么?恰巧我就是那个幸运儿,当时我在值班,没来得及吃上第一口,他们先替我试毒倒下了,我总不能对他们弃之不顾,便横刀立马守在洞口保护他们。” 商囚盯着狄云枫面具:“乱食烂肉,片刻便会被蛊虫吃的骸骨不剩,你又是如何保住他们性命的。” 狄云枫“呵呵”一笑,肃然起敬,停止了身板儿,蓄起几分傲气,自白道:“我乃大燕杂家集大成者,白面圣君,白莫离是也。本家精通兵法,机关玄术,天地岐黄,纵横之道,分金定穴,菜米油盐,衣食住行……妙手回春,无所不能!” “我去,真有这么神?你该不会吹牛的吧?”肯定有人不信,所以肯定有人发问。 商囚冷着死鱼目,仿佛是在瞧一个跳梁小丑耍嘴皮子。 狄云枫淡然,从怀中取出的一封信,递给商囚道:“这是新兵营的于校尉亲笔书写,上边儿写得明明白白,不信自看。” “我自会看,但不是现在看。”商囚接过信揣进要怀中,伸出食指比出一个一字,寒声道:“最后一个问题——你们为何会流落至雪原?” 狄云枫先叹道:“以后我一定要在这冰原的入口上写上‘生人勿进’的字样,”言此他收起悲喜之色,将于校尉的那块军令取出,凝重又郑重地交到商囚手中,不忍吐出四字:“敌袭,无生……” …… …… 雪原上的部队有五千来个人,赶着几百两车马,本来目的是去后方的新兵营拉物资上前线,此刻临时改道返回,不知情的将士们边走边唠,很是热闹。 狄云枫默默地跟在大部队后边儿,热心的将士们送来的裘衣,热酒,肉干,并缠着他问情况。 将死,此乃大灭士气之话,商囚已下达命令,在不得上级命令前此消息不得公开! 将死之哀,守口如瓶。 “喂,你们说后方是不是出啥大事儿了,怎才出门就往回赶?” “你别瞎说,咱前线又没崩后方怎会有事儿?” “比起想这个啊,我更纳闷另一件事嘞。” “啥事儿?莫买关子,讲出来听听撒。” “难道你们没有发现商校尉的神色么?” “嘘……你小声点儿,想吃军棍子啊?商校尉你也敢背后议论?” “咋了嘛,小声点就是了呗,嘶……听你这么一说,老子还真觉得商校尉在悲伤啊。” “哈哈哈……你笑死我了,商校尉要是会悲伤,母猪都能上树。莫说校尉悲伤,他连笑都不曾见笑过……” “你们还敢看商校尉的脸啊?我每次路过他身旁都是勾着头……” “可校尉真的是有悲伤,我也看到了,这么大的事儿我可不敢拿出来开玩笑。” “我也看到了,特别是商校尉回来的时候,眼眶都是红的呢。” “你莫要以讹传讹,越说越离谱了!” “嗤,本来就是事实,自从校尉扛着那帮伤员回来后神色就大变了。” “唉对了,那群伤员是啥来头?还敢在这鸟地方过夜……” “咱在寒洲设了七百多道关卡,八十多处军营,鬼大爷晓得他们是从哪儿冒出来的。” “不会是逃兵吧……” “嘘……你小声点儿,那群伤员中唯一一个没事儿的就在你身旁呢。” “刚好去问问啥事儿呗?也让大家伙知道个明白。” 有人搭在狄云枫的肩膀上,笑嘻嘻地问道:“兄弟,你以前是哪个关口,哪个营帐的呀?” 已有不下三十人前来问缘由,狄云枫这次不打算沉默摇头,便如实回答道:“商校尉和我说了,此事是军机,不能说。” 将士们一听“军机”二字立马止住了兴头,连谈论都不曾有了。 狄云枫耳旁终于清静,终究是一声长叹,心酸悲哀地望着漫漫黑夜——夜太黑,故每三位将士手头都要举起一根火把,夜不急行,大部队走得缓慢,从尾部往前看,活像是一条蜿蜒爬行的火蛇。 在大部队前有专门的珍兽扫雪开路,脚踏实地的感觉不赖。雪原上的狩猎者原来不少,它们总想着从大部队中叼出一两个猎物,但十之八九都是前来送死的,它们还未临近队伍半里,甚至才有这个动机便让站在珍兽背上的商囚一箭射死! 商囚凄凉的背影。 忽明忽暗的火光。 偶尔侵袭的野兽。 窃窃私语的人声。 暗黑无界的夜晚。 这就是狄云枫那一声叹中全部场景。 …… …… 有珍兽在前方扫雪引路,教程行军也要快上许多,在天亮不久,一行人终于抵达了最近的一处军营。 军营分有八十多处,每一处都在相应的关口设有关卡,狄云枫所抵的军营设立在两山接连的山脊上,走势不高也不低,积雪甚少,可见植被绿叶,是个易守难攻,可进可退的好地段儿。 军营规模并不大,只有二十来万将士驻扎于此,与纵向十来处军营联合对抗左翼蛮军,由乌鸦脸当家做主统帅三军。 军营从山脊走势才起一直搭建到走势末梢,若用脚杆子走也得走上些时辰,所以在军营口一般都备有信鸟,战马,异兽,且还在军营中央开了一条笔直的马路,目的就是为了能方便传递信息。 狄云枫刚进军营时,则认为此处规模好宏大,认为是大本营,可后来才晓得此军营不但不大,还得排在老幺。 要知道大燕国拢共的兵力才二十万而已……当然人间与真武的规模无法比较,人间的大小甚至不如真武半个洲。 军营人数之多,战争的规模之大,真武有八十多个兵营,总兵力该不下两千万人……当初狄云枫还认为十几万新兵加入能扭转战局,现在看起来已不像那么回事儿了。 军营中行动的节奏很快,马路上总有络绎不绝交替的战马,这还只是本军营里的信息传递,若是要与其他关口传递消息还得靠战鸟与飞禽,故军营中地上“吧嗒吧嗒”,天上“呼哧呼哧”从未停歇过。 商囚返回军营后没多久便乘飞鸟匆匆离去,狄云枫则被老兵拉着一路讲解军规,饭点,战时警备,轮岗时间……瞎转了小半个时辰才给他安置了一个铺位。 “你就暂时住这儿吧,被褥都没新的,将就将就,你若是觉得冷的话就将炉子烧热一点儿,有事我再来通知你,你莫要等得不耐烦自己瞎去溜达,你刚来,会迷路的。” 老兵将狄云枫送至帐篷内,一句话将该交代的交代,说完就要离去。但狄云枫却喊住他问道:“这位兄弟,我想问问,咱们军营里有没有一个叫做白秀安的人?” 虽然十年过去了,狄云枫还是没忘记这个老朋友。 老兵想也未想便摇了摇头:“不晓得,几千万人,还每天都有人死,哪儿找得出他一人?” 狄云枫疑惑道:“那军营里总得有个报备信息吧?否则谁荣耀殉国了都不晓得。” 老兵不耐烦道:“这个东西只有每个军营主帅那里才会有,主帅忙得不可开交,哪儿会为你翻名册?”又摆了摆手:“再说了,国家保不保得住还是个问题,还以身殉国……”言毕,转身离去。 好现实的一句话。 正文 第二卷 凛冬 第一百零五章 特级军医 ? 军帐内有八张床,其中三张是空铺位,狄云枫占一席,其余三席上有些私人物品,应是床铺主人留下的,帐中央有一张桌子,桌上一壶茶几个杯,帐左侧有些洗漱用具,右侧则是热烘烘的炭火炉子……干净整洁,温馨舒适。 最可惜的是这样一个温馨干净的地方却建立在战场上,最悲哀的是这些床铺的主人已不知换了多少。 狄云枫坐在火炉旁,于校尉的嘱咐他已送达,相信真武军队这边很快便会有所行动。至于魏将军的夙愿,起先他并不晓得军营有那么多,将军夫人在哪个军营里也不清楚,不过他已踏入战场,日后相遇不会是难事,到那时在告诉夫人魏将军的死讯,夫人既是巾帼不让须眉的女英雄,想必一定有法子安抚自己,安抚将士…… “唉……”每每想到此处狄云枫都不由哀声长叹,离开真武不知何期,盼星星盼月亮都想去的仙界又是何期? 他取出酒,正要揭开面具畅饮消愁,帐门却被人推开。 “咦?胆子不小还敢在军营里喝酒?” 来人四十多岁,儒士模样,留了一撮青须,体态微胖,眼睛却很有光,精了里的明白人。他走至狄云枫跟前,一把抓过狄云枫手中的酒袋,瞪眼道:“敢在军营里喝酒,依军法要多执勤一周,不过谅你是触犯又是新兵,便收了你的酒,改记大过一次,若下次再敢犯错,定按照军法处置!”说完他仰头灌下几大口酒,“咕噜咕噜”吞得很急,喝得很爽,想必以前一定很馋了才对。 狄云枫心中的鄙夷不好浮于表面,他笑了笑:“大人训诫,我一定谨记在心……” “嗯……孺子可教也,”儒士摇头晃脑,也不好喝高了,便收起酒袋一同在火炉前坐下,淡声问:“听说你号称杂家集大成者,白面圣君,白莫离?” 狄云枫点了点头,又拍了拍自己脸上的白色面具,道:“不错,正是在下,大人若不信还有于校尉的亲笔信作证。” “我正事因为看了于校尉的亲笔信才亲自前来找你,”儒士从怀中取出一块青色腰牌在狄云枫眼前晃了晃:“从今日起,升你为三品军官,过不久大军便会集结百万雄师远征后方,你身怀杂学,想必医术也懂,我寻思着让你去军医帮务,”儒士这才将令牌塞进狄云枫手中,又郑重道:“这可是重活儿,你可别松了。” 战争中最常见的事情便是伤亡。受伤者能占一成,死亡者也占一成,剩下的八成则被那些因受伤无法及时医治而死亡的人所占据。 军医行得好,也不知能从鬼门关拉回多少将士的性命,这是重活儿,这是大任! 狄云枫稍稍有些犹豫,但最终还是受了这份责任,他将腰牌挂在腰间,如实苦涩道:“说句实在话,我本是受荐来军营里的当个伙夫的,没想到却授命做军医,倒真是有些受宠若惊。” 儒士摆了摆手,又忍不住取出酒袋品上两口,他估计是爱上狄云枫这酒了,喝一口就有欲仙欲死的模样。他笑道:“能力越大责任越大嘛,再说了,与你同来的那个叫做老铁的小个子我已安排他去当了伙夫。” 狄云枫长呼一口气,老铁安置妥当,后方敌情交纳,当前发兵在即,他肩上的重量总算要轻那么一些了。 “对了大人,你可晓得将军夫人在军营?”他忽想起问道。 儒士道:“在北寒主战场,第一军营。如何了?” 狄云枫摇了摇头:“没如何,只是问一问我军信仰罢了……” 儒士禁不住灌大口酒,兴叹道:“是啊,现在也只有将军夫人是咱们军中的信仰了……” “我听说真武皇帝的唯一儿子也亲征战场,他嘞?” “太子殿下也在第一军营,不过太子尊贵,神龙见首不见尾,我都不曾见过,”儒士苦涩一笑,“或许太子殿下根本就不存在,他只是个拿来鼓舞士气的手段罢了。” 狄云枫期望太子殿下是存在的,这样也好让他把怀中的仙魔令托付。仙魔令是魏将军临死前最重要的托付,若办不好他体内还有一滴随时都可以杀死自己的精血,他感受得到精血中有魏将军的绝强意志。 之后,狄云枫又和儒士闲聊了几句,儒士长吁短叹,把酒袋里的酒喝得一滴不剩才归还给狄云枫,才告别。 儒士姓刘,单名一个向字,莫看他吊儿郎当的模样,却是本营中十三名军师之首,除了乌鸦脸之外,他坐的可是第二把交椅。 “最多不过两日咱兵营便会点兵出发,此次敌袭十分突然,上头也将此列为第一战要。你先在军营里整理整理内务,当军医的不必套盔甲,但莫忘了带上你的武器,必要时刻你也得上战场拼命。” 刘向一长句交代完,掀帘而去。 狄云枫掂着手头干瘪的酒袋,忍不住发笑,他摇身一变褪去铠甲船上自己的保暖衣服,顿时觉得身轻如燕,神采奕奕。他抽了抽自己的面具,掀帘走出军帐。 ------------- 走马飞奔,征集兵令已传递整个军营,各大军官正在按规矩清点手下人数,天上飞鸟呼啸来去,地上战马火急火燎,各式各样的炮车已拧好轱辘,点兵出发就要提上日程。 狄云枫以一个干净便装的模样行走在军营中十分吸引人眼球,隔三差五就有军官上前问:“你是何人?面生又不穿军装?” 但军官们一见狄云枫腰间那块墨色的“医”字令牌,肃然起敬,好说好请赔不是。 上了战场,生死掌握在自己手里,在战场上受了伤,生死便掌握在军医手里。军医的存在必然是收人尊敬的。 狄云枫表面风平浪静,心里乐滋滋,负手大摇大摆走在军营中,时不时帮人套套马,偶尔帮人抬些军备,甚至还有人捧着他的肩膀,面对面诚恳道:“军医长官,你可千万要记住我的脸,我若能有幸横着回来,就得靠你救命了!” “好的,我记住你了。”狄云枫笑道,他真的记住眼前这个浓眉大眼的小伙子了。 “还有我,还有我……” “我也是,我也是!” “看看我呗,看看我呗!” 一大波士兵涌上前来,各个将脸扬得老高,生怕狄云枫瞧不见。他们估计皆是些新兵蛋.子,稚气未脱当然怕死,狄云枫用神识将他们全都扫了一变,承诺道:“你们放心,我都记下你们的脸了,只要你们不死,我白莫离都能将你们救活!” 事实上,在战场受伤之后,起码九成人都无法活着回来,能被活着抬回来的伤员一定是幸运的。将士们也只会选择能抬回来的将士救治,那些半死不活的伤员,就算是抬回来也是浪费药材…… 狄云枫敢这么承诺也不是没有道理的,只要这些士兵没有被砍得肠穿肚烂,他皆有信心能将之救活——这便是灵修与武修最大的差别,灵能续命,武却不行。 “哟,你这大白脸真是好大的口气!”一声不屑从天而降,随之一个白袍郎君也从空中缓缓落地。 若说狄云枫是个大白脸,那这白袍郎君必是个不折不扣的小白脸儿。面若冠玉,相貌堂堂,眉宇之间英气十足! 没有胡须,没有喉结,皮肤白皙,个子不高……她即使装束着中性服饰,但也难逃她是女人的身份。 狄云枫绝不会猜错这种身份,紫雨,薛瑾,他已见过太多女扮男装之人。 小白脸儿年龄不大,最多二十出头,但不屑的口气着实老练,看样子是个心高气傲之人,她整身洁白,一尘不染,同不穿战甲便足以证明她身份特殊。可是她腰间没有证明身份的腰牌,不过她从天而降,足以证明她身份不俗。 小白脸儿绕着狄云枫边打量边分析道:“身穿灰衣最不讨喜,脸上挂面具故作神秘,真容不敢面试,定是因为相貌丑陋正气不足,这样一个人却是个士官三品的军医,还口出狂言包治百病……”她碎碎念了好久才正面抬头仰望狄云枫,问:“你叫什么名字?” “白莫离。” 小白脸儿又低下头,索性分析道:“白莫离,这必定不是你真实的名字,不过却不重要了,这名字似普通却又不普通,其内的含义一定不普通……”又不知她在嘟囔些什么,才没几息的功夫神色就已变化了七八道,终于她恍然大悟,自信地望着狄云枫,邪笑道:“白首莫相离,你娶这个名字时一定在思念心中挚爱对么?” 狄云枫眉梢略挑,不错,这名字肯定不是他真实姓名,他脱口而出这名字时也曾幻想与爱人白首不分离。他点了点头,赞扬道:“小公子可真聪明。” 小白脸儿“嘿嘿”一笑,又恰步子摇头晃脑地分析起来:“你带着面具,一定不想让人看到你丑陋的面容。其实你就是在单相思,你可能根本就没有得到过所爱之人,否则你早就与她比翼双飞,何况来参军打仗呢?” “小公子很喜欢揣测别人内心?”狄云枫淡然道。 “是啊,”小白脸儿又冲狄云枫眨了眨眼睛:“要不你也来揣测揣测我?” 狄云枫实在没兴趣和这个小女娃儿过家家,边摇头认怂道:“在下愚钝,猜不出来。” 小白脸儿狡黠的大眼睛一股溜儿转了几转,傲然道:“你当然愚钝,一口一个小公子叫我,其实我是个姑娘!” “姑娘啊……” “嘿嘿,我说这小伙子怎长得那么俊俏呢,原来是个大姑娘。” “他娘的没见过女人么?收起你们的赃口水!这能进军营的姑娘一定是有头有脸的人物,还敢打歪主意么?” …… 小白脸儿叉着腰,将士们言语得越激烈她便越骄傲,她的确是个天之骄子。她扯着嗓子,刻意要狄云枫难堪道:“我本来在鸟背上坐得好好的,但一听你再下头吹牛便忍不住下来揭穿你,不好意思咯,本小姐就是这么口直心快!” 狄云枫不觉为然,十分前辈地弯下腰,致歉道:“先前是在下口出狂言,还望小姐勿怪。” “当然不怪你了,因为我也是个爱吹牛的人,”小白脸儿傲娇叛逆到了骨子里,她一个转身,大庇天下将士欢颜,高声承诺道:“我是主营来的上品军医,有我在,你们便有第二条命!” 正文 第二卷 凛冬 第一百零六章 小白脸儿 ? 小白脸儿这一声喊,使得众将士热情高涨,哪儿官她是男是女,纷纷蜂拥而上,争着混脸熟。 “哎呀,你们别挤,我一视同仁的啦……”小白脸儿很享受这众星捧月的感觉。 狄云枫摇头浅笑,在他眼中这些人无疑都是些孩子,包括小白脸儿也是。但往往这些孩子已开始奉献自己的生命保家卫国。 不论小白脸儿是否真的那么厉害,她能做到鼓舞士气,那就证明她别具将心,身备将骨。 能出现在军营中的姑娘总是巾帼不让须眉的,瞧着打成一片,欢笑自然的小白脸儿,狄云枫心头不由会问:她到底是何身份? “你们闹疯了不成。”好平淡的语调,好生冷的语气!不见其人,闻声辨人,能将每一句话都说成冷言冷语之人除了乌鸦脸还有谁? 乌鸦脸是这军营里的老大,他的为人与声音没有人会忘记。 众将士听这一句话,一哄而散,该干嘛地去干嘛。 商囚缓步走来,脸色阴沉得仿佛是有人借了他的钱不还。斥责道:“身为真武将士,当拥有死无生的陷阵之志,贪生怕死闹人救治,成何体统?!” 众将士被这一声呵,纷纷羞愧低头不敢看商囚一眼。 “哎呀商大哥,我好不容易带动的士气你这一来就给扑灭了!”小白脸儿拽过商囚,拉拉甩甩,极像是撒娇。 敢对乌鸦脸撒娇,想必信心很足,能让乌鸦脸为之动容,功力必然已到达了炉火纯青的地步。 商囚紧绷的冷容真的松弛下来,他撇开小白脸儿的手,轻劝道:“夏笙,骄兵必败,娇兵必败。” 小白脸儿昂首,挤眉弄眼:“你是说我骄?你说他们娇?” 商囚难辨此言,他反拽过小白脸儿的手便往主营帐里拉去。 “商大哥你放开我,我还未和弟兄们交代完呢……” “不行。” “那个谁谁谁……你叫什么名字来着?”小白脸儿赶忙指点着狄云枫问道。 狄云枫冲之行了个礼:“在下白莫离,白首莫相离的白莫离。” “白莫离……你今夜搬到医帐里去,我有事情要与你交代!” “好。” 狄云枫看着小白脸儿被拖走,会心笑了笑,今后若和这个小姑娘一起共事,在这苦涩乏味的军营中应该能横生些乐趣。 …… …… 医帐有二十多顶方形帐篷构成,设立在军营前线,为的是方便接收伤员。 莫看医帐规模挺大,但留守的军医却不多,拢共不到十个人,里头的伤员则更少,狄云枫刻意去数了数,才两百余人。一座二十万兵力的军营内却只有二百多个伤员,这比例实在有些不均匀。 后来问了才晓得,军营在左翼设置了十几道关卡,所有的军医与物资都分发下战争前线,个别伤员第一时间的会再那里得到救治,否则本营路程遥远,还没抬回来准得给颠簸死。故然,本营医帐内的伤员皆是前线退下来的重伤患者,要么难治,要么治不好等死。 医帐中有八位军医,前线退下来休息的就有五位,平时在后方的军医最多不过三位。 三位军医年事皆已不小,年轻时在前线效力,后来年纪大了折腾不起只能退回后方,他们医术老道高明,正好用来救治重伤患者。 狄云枫裹着袍子坐在医帐前,他寂寞闲情地望着即将暗淡的天,心里很不爽快,不让喝酒就算了,那小白脸儿承诺过会来军帐里找他,眼下天都快黑了却还是不见人影……他生平最讨厌的就是等待。 “李老师不好了,张三病情加重,直吐血沫子!” 一个二十七八岁的青年慌慌张张地从医帐里跑出来,焦急地呼喊着,差点儿没磕绊到阶梯上坐着的狄云枫。 “阮阳兄弟,看着点儿路成么?”狄云枫皱眉道,好在他及时挪开身子,要不然非得摘个大跟头。 阮阳与狄云枫一样,士官三品,一个月前刚报到的军医,为人朴素憨厚,见人皆露三分笑。 阮阳只回首赔礼:“对不住白兄,张三他病情加重,我得快去请李老师来才行!”他火急火燎地转身离去,挨个医帐喊找李老师。 狄云枫摇了摇头,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尘,走进军帐里去。先前他早就用神识探过张三的情况,五脏碎了三处,若不是李老师、黄老师、张老师,三家医药高手合力封住他的血气他早就嗝儿屁了。 狄云枫之所以会坐在此医帐前,正是等阮阳出去,自己好妙手回春。 病床上的张三双眼紧闭,口中的咬布都已遭鲜血染红,身颤打着摆子,极其痛苦的模样。 “算你运气好碰到了我。” 狄云枫手起一道灵光轻轻点在张三眉心,不过是肉体内脏受损,以灵力修复最为轻松独道。 果不其然,灵力没注入多久张三痛苦的神情就得到了释缓,狄云枫见势收回灵力,他大可将张三治愈,但这么做难免引起怀疑,三位老师都是医术高明之辈,破绽要是露大了肯定会轻松瞧出,鬼晓得到时候会扯出什么不必要的麻烦。 “连治病都得偷偷摸摸,这又算个什么事儿?” 狄云枫走出门外,刚在远处坐下,李老师便被阮阳连扶待拉请了过来:“李老师您快点儿,若不是其余老师不在,我还真不愿麻烦您。” 李老师的年事着实不小了,医者没修什么武力,寿元也随着岁月而消逝,不晓得李老师活了多少岁,但岁月已将他的脊背压弯,苍颜白发,迟暮之年。 狄云枫见势,赶忙上去帮着阮阳搀扶李老师。 李老师进了医帐,莫看行动迟缓,望闻问切,点穴用药,一点儿也不含糊。 “咦,先前我出来时他还咳嗽吐血来者,怎么现在竟这么平静了?”阮阳挠了挠头,不解道。 狄云枫稍稍责备道:“阮阳兄你走得太急了,人家都呛血了你还将咬布给人家塞着,血气回流没给痛死都给呛死啦。” 阮阳恍然大悟,一拍自己的脑壳惊呼道:“哎呀,你瞧我这榆木脑袋,竟犯了这么个粗心大错,差点儿害死了一位将士,真是……”他搭着狄云枫的肩膀,由衷感谢道:“白兄,真是太谢谢你了!” 李老师这时却道:“张三原先五脏皆有亏损,但老身方才用内力一查,竟发现亏损已遭修补,这又是为何?” 李老师用苍老智慧的双眼望着狄云枫与阮阳,在这双眼睛下谁也撒不了慌。 狄云枫泰然自若,装作不知情,阮阳更是一副摸不着头脑的模样,这时,医帐外响起一阵清脆的呼唤: “白莫离?白首莫相离的白莫离,你可在这里?” 狄云枫瞥了一眼李老师与阮阳,高声回答道:“在,我在这里。”他笑声走出医帐,解去了这一尴尬的僵局。 狄云枫走出医帐后,才发现夜幕已悄然降临。 小白脸儿在军营四周看新鲜,乌鸦脸则提着灯笼静静地站在路口。 夜幕降临,医帐内寥寥几个军医也因事宜出差,剩下两个新人与一个老人,灯火未来得及点,故四周黑黢一片,十分冷清。 李老师让阮阳扶出医帐,见商囚亲自造访,便赶忙招呼道:“商校尉为何站在路口不入医帐来?” 商囚十分有礼道:“老师晓得的,我煞气重,也不讨喜,更不忍看。”说完,他当真头也不回地提着灯笼离去,瞧着他孤独的背影,真与这漆黑的夜晚相当匹配。 “这……”李老师一时语塞,良久不言,只轻叹一声又问向四处转悠的小白脸儿,恭敬问道:“那位可是一营里下来的特级军医?” 小白脸儿不太懂礼数,看都未看李老师,自顾来回在医帐里进进出出看新鲜,她随口敷衍:“是了,是了。” 阮阳则轻声在李老师与狄云枫耳旁抱怨道:“她这么轻浮,哪儿像是能治病救人的大夫……” 狄云枫点头应和道:“我也觉得,她还是个女娃儿,百无禁忌也不方便。” 阮阳又道:“她还由商校尉亲自提灯笼护送,身份一定极为贵重,她怎来咱军营里受苦……” 狄云枫轻声道:“你瞧她傻白甜的模样,估计脑子不好使。” “年轻人不可胡说,怎以人面貌来判断能力!”李老师终于忍不住责备道。阮阳与狄云枫赶忙止了声。三人就在此医帐前,静静地候着小白脸儿挨个将医帐瞧完。 好一会儿,小白脸才依着性子来到众人面前,还能赔礼道:“让三位久等了,身为特级军医,体察病人是我的义务,这医帐里的二百一十三位将士我都粗略的看过了,除了极个别无力回天之外,其他人都能治。” 原来她也没顾着玩耍看新鲜,而是去体察病情去了。李老师欣慰地点了点头,举起大拇指赞扬道:“果真是巾帼不让须眉,军医大人小小年纪便有如此魄力与医术,实在让老身敬佩!” 小白脸儿弓腰以大礼回敬道:“多谢老师夸奖,商大哥都与我提及过你的卓越贡献,后生有礼,”她弯腰时又突然抬起头,瞪了狄云枫与阮阳一眼,呵道:“你们俩走开,难不成你们也要吃我礼拜吗?” 狄云枫笑了笑,阮阳撇了撇嘴,各自往旁边移了几大步。 李老师欢喜地扶起小白脸儿,笑叹道:“军医大人德才兼备,老身不才,毕生钻研医道著有一本《全医经》,真武虽崇武,但我行医也救过不少武人,可见医道并未没落,军医大人虽医术高明,但老身书中杂病,本草,经脉通法,都记载得十分详细,岁月沉淀的门道与智慧一定对见者受用。” 阮阳在一旁嘟嘴说小话:“李老师可真偏心,为何军医大人一来你就送他毕生传承,难道您忘了是谁天天为你端茶倒水倒夜壶的?” 李老师皱眉,呵斥道:“你底子太差,若医心能多稳个一二十年,我照样托付给你!” “果真?”阮阳眼睛放光。 “老身岂会说假话?”李老师道,又冲小白脸儿作了个揖:“老身年事已高,再吹几道寒风只怕就要驾鹤西去了,军医大人稍后,我让阮阳替我将《全医经》取来送你。” 小白脸儿道:“多谢老师。” 阮阳扶着李老师离去,很快,医帐前就只剩下狄云枫与小白脸儿。 小白脸儿一眼不眨地瞧着狄云枫,眸子清澈如水。 “干什么?”狄云枫几经无语道。 “你想不想知道我叫什么?”小白脸儿冲狄云枫笑道。 狄云枫刚想摇头说不知道,谁知小白脸儿却又来了一句:“那我们来交换。” “交换?叫唤什么?” “我告诉你我的名字,你把你的面具摘下来,”小白脸儿原地跺了跺脚,“我好像晓得你到底长什么样,哪怕是奇丑无比也想知道。” “无趣。” 狄云枫轻“嗤”一声,跨步离开。 正文 第二卷 凛冬 第一百零七章 想不到吧?我也是修仙之人 ? 小白脸儿与狄云枫扯到最后竟动起手来,她的功夫并不籁,但比之狄云枫却还要差上许多,最终她气得俏脸红彤彤一个人坐在阶梯上生闷气:“哼!我可是你的老大,你却不听我话,我要想法子惩罚你!” 狄云枫倚靠在医帐门口,笑着应对道:“要是让将士们晓得了你这么无礼,失去了信义,可没人会再搭理你的。” 小白脸儿好似很注重“信义”二字的含义,几欲说辞,又不敢违背。 “夏笙,夏笙……”狄云枫轻声念叨道。 “你怎么晓得我的名字!”小白脸儿惊讶道。 “这么好听的名字为什么就不能让人知晓了?”狄云枫纳闷道。 夏笙咬着唇,不服气道:“你既已晓得我的名字了,又不肯摘下面具,你这么做有失公平!” 刁蛮姑娘的眼中,不如意的事情都不公平。狄云枫走至夏笙身旁,坐下,问道:“夏姑娘,你从一营来,那你可曾见过将军夫人?” 夏笙撇过头去,下巴扬得老高,大咧道:“自然晓得,她是我——我最敬仰的人,就是因为她我才盘发参军的。” “哦?先前我还曾听将士们提起过,真武太子也御驾亲征,那你可曾见过他?”狄云枫又问。 “哈哈……他哪儿是什么太子,他其实就是——”夏笙猛然止声,一把搡开狄云枫,怒喝道:“好啊,你竟敢套我的话,这下子以下犯上了吧!” “我只是想打听打听嘛……”狄云枫原地跃起,撒腿便跑。 “你别跑!这下你躲不掉军法处置了!”夏笙奋起直追。 二人的打闹声总算是将寂寞清闲的医帐添了几分热闹,可这份热闹似乎却遭老天爷嫉妒了,它降下寒,降下雪。 “下雪了?”一片雪恰好落在狄云枫的手背上,凉得他,伤得他,停下脚步。 “抓住你了!我看你还跑!” 夏笙飞身扣住狄云枫的脖颈,妄想来一记过肩摔反扣狄云枫,可狄云枫亦如脚下生根了一般,任凭她怎么拽也纹丝不动! “你这人怎么这样?明明才人脉二品的武力,我生脉一品却摔不动你!”夏笙连试了好几次也搬不倒狄云枫,撒气在狄云枫胸口锤了几拳。 狄云枫捂着自己的心,一股莫名的疼痛爬上心间,这雪就像是天上仙子的眼泪,一片一片,一滴一滴! 她在哭! 她一定在哭! 她哭得越厉害,狄云枫的心就疼得越厉害! 狄云枫攥紧拳头,心里从未有过这么迫切的感觉,那似一条跨界穿越的感情线,承载了她对他的无尽思念。 “仙子……”狄云枫低声呼唤,心里紧得快要窒息! “白莫离,你……怎么了?”夏笙推了推狄云枫。 狄云枫无法做声,拳头握得“咯咯”发颤,全身上下每一寸骨骼与肌肉皆不自在地颤动起来! 夏笙终于察觉异样,她赶忙抓过狄云枫手腕,以独门内力加持于指间,妄想以号脉彻查病因! 可狄云枫并没有病!相思入骨又算不算病? 夏笙号脉不过片刻便沉下脸色,若有所思地望着狄云枫问道:“你是修仙之人?” 狄云枫的瞳孔放缩,赶忙抽手,冷声道:“号人脉却能察觉出我体内的灵脉,你果然是个医术高手!” 夏笙紧着绣眉,关切地望着狄云枫道:“你得病了?” “我没病。”狄云枫愤恨地抖擞去身上的雪往医帐里走去,他只恨自己无能为力! 夏笙将狄云枫踉跄的步伐,可怜的背影全都看在眼中,她咬了咬唇决意跟上去,并劝道:“你真的有病了,但不是普通的肉体上的病。我从未遇见过这种病,你得治!” 狄云枫停下脚步,只问:“若不治呢?” “不治……不治,我不知道不治会有什么后果,但一定是不好的,”夏笙越过狄云枫将其拦下,张着纯洁的大眼睛望着狄云枫,许久才缓缓开口道:“若我没猜错,你体内的灵力本就不是你自己的吧?” 狄云枫心中一惊,那夜缠绵后的温柔与身体的异样他记得一清二楚! 夏笙见狄云枫心有感触,转身先走入医帐并招呼道:“外边下雪了,什么事进来说吧。” 狄云枫迟疑了一会儿才往医帐内走去。 夏笙将炉子烧燃,并搁上茶壶将水打热,她拍了拍身旁的病床,回首冲狄云枫道:“你是病——”她话还未说完便戛然而止,只因她瞧见了白莫离面具下的那一张脸。 狄云枫取下面具挂在腰间,即使他已抹去眼角的泪痕但还是有哭过后的余迹,他是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流血都不曾流泪,可正是这样一个男人放下坚强所泣泪后的模样,瞧了得多让人心碎? “你……长得还不赖嘛!”夏笙挤出一个满足的微笑,又招呼狄云枫:“过来做呀,我替你看病。” 狄云枫走过去老实坐下,还是不曾改口道:“我没病。” “相思病不是病?”夏笙替狄云枫倒了一杯热茶。 狄云枫不愿去纠结相思究竟是不是病这个问题,他只想知道:“相思病你怎么医治?” 夏笙抹了抹俏皮的鼻子,嘻嘻笑道:“我啊,最喜欢就是去钻研那些稀奇古怪的病,你今日就来当一回我的小白鼠吧?” 狄云枫皱眉,身体不自主地往床头缩了缩:“你想做什么?” 夏笙一挥袖,卷起一道微风将医帐大门掩上,再一挥袖,化出一道青光结界将外界隔绝。她冲狄云枫挑了挑眉:“咋地,想不到吧?本小姐也会灵术喔。” 狄云枫倒不惊讶夏笙会灵术,只是这姑娘的灵息可完全藏匿不被发现,修为指不定比自己还要高…… “哎呀,你莫吃惊,我晓得你要吃惊。这学医的嘛,不会灵术完全就是咸鱼一条,真武这些军医,就和凡间的那些妙医圣手一样,小病可消灾,遇到大病就束手无策啦,所以我爹在的时候我就极力劝他莫要和仙界作对,将仙武结合在一起的话,查漏补缺,取长补短,那多有意义呀!” 狄云枫来了兴趣:“夏姑娘还晓得凡间的事么?” “为什么不清楚?人间那么美的地方我每年都会抽空去一趟,特别是春末夏初的烟雨江南,漫天红花开渭城,杨杨柳絮醉扬州,它们那儿的胭脂可香可好看了,我带回来几车子,几家女儿都抢着要,我都不够分呢,还有还有……” 夏笙口中的江南春光比狄云枫知晓得还美。 江南的确有这么美,那时年少的狄云枫不太觉得自己能驾驭江南这种美,他害怕自己在江南惯了就不愿再握起杀人的刀,杀手总有惰性思想的,就比如现在一样,若不是为了道义,他真的不想再去参与杀戮了。 “其实西南也挺美的,如果你喜欢高山流水的话。”狄云枫提议道。 “哈?我曾去西南走过一遭,那里的人见了我都尊我为天上下凡的仙子,白云城你晓得不?那里可好看了……”夏笙顿了顿,恍然一惊:“你怎么晓得西南,难不成你也是……” “我是凡人……” 今夜可有得聊了。 ------------- 夏笙该透露的都透露了,不该透露的就绝口不提。她的修为要比狄云枫还要高一个档次,乃真真正正的虚实镜修为,且武力还有生脉一品。 夏笙是土生土长的真武人,按理说本地人是绝不可能存在灵缘这种东西的,可偏偏夏笙却有,唯一的可能则是他父母其中之一是灵修。 夏笙的背景一定十分强大,商囚对她十分恭敬,真武太子与将军夫人她也可随口健谈,一副出世未深的模样,但功力却高得吓人! 想到这儿狄云枫又忍不住瞥了夏笙几眼。 “我偷看我干嘛!可莫要对我有非分之想!”夏笙裹紧自己的大衣,一副要见不见狄云枫的模样。 狄云枫双眼翻白:“我只想晓得夏姑娘要怎么来医治我的相思病。” “这还不简单,让你见见你那日思夜想之人呗?”夏笙淡然道。 “能见?!”狄云枫欣喜若狂,他还未见就已欣喜若狂。 “看来你对她的思念真的很浓很浓,”夏笙抓起狄云枫的腕,提醒一句:“你忍着点,待会儿抽灵之时可能会有些疼,”她双指按着狄云枫的灵脉,轻轻一夹,提上一丝淡蓝色灵气,她缓缓地扯:“这道灵是你们在做羞羞的事时无意间种下的,那时也许你还没有灵能,故你体中有她,她体内却无你。修至元神阶,可以神分像,”说到这儿她又问狄云枫:“对了,她的修为是何阶?” 狄云枫忍着疼痛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应该有元神期……” “啧啧,你好不中用,你可知女人生孩子的时候要比这痛好几十倍呢,忍忍就好了,就快出来了。” 夏笙变出一面铜镜搁在狄云枫跟前,此刻慕雪依留在狄云枫体内的那一道气息也被完全剥离,夏笙聚灵并气息一同柔化至镜中,片刻画面凝聚,人像也由模糊开始变得清晰: “白莫离,你可看好了。我也好有趣你喜欢的女人到底长啥样。” 正文 第二卷 凛冬 第一百零八章 冰河阻截战 ? 狄云枫一眼不眨地望着镜面,哪怕是一眨眼的功夫他都不愿意浪费。 镜子中画面逐渐清晰,一张绝美容颜露了出来,美就是美,让男人心动,让女人惭愧。 “哇……白莫离,这……这就是你爱的那个女人么?好……好漂亮的神仙姐姐啊……”夏笙握着双手,大眼睛里满是羡慕嫉妒。 美人虽美,却紧闭双眼,柔唇微张,可见其紧咬的贝齿,她神色十分难受,印堂见更有来回波动的金色灵息…… “这是怎么回事?!”狄云枫捧着铜镜,恨不得只身钻进去! “她好像是在……强行渡劫?”夏笙也凑近仔细瞧看,“她的修为绝不止元神,元神渡劫不会冲印,金雷轰顶成仙,金光冲印步入大乘,她……是合体修士!” “她就是合体修士!”狄云枫惊呼道。 “行啊你!你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凡人是如何将一个合体大修时骗到手的?”夏笙不忍赞叹道。 狄云枫哪儿会去在乎这些玩笑,他一心一意地盯着铜镜,心如刀割并万千呼唤着慕雪依,可镜中美人却愈加痛苦,最后竟张口吐出一口血! “不!”狄云枫呐喊,放下铜镜,蓄满全身灵力妄想冲上云天!夏笙赶忙拉住他:“你要做什么?” “我要去救她!” “你傻啊,真武与仙界之间隔着无尽虚空,你一个小小的元神修士怎跨得过去?!” “可她都吐血了,渡劫失败便会消香玉损的道理我深懂,我要去救她!” “谁说她渡劫失败了?你眼瞎不会自己看啊?” 夏笙重新拿起镜子端在狄云枫跟前,镜中慕雪依凄凉伏在地上,嘴角淌血,眼角泪流,她蜷缩着身子阵阵发颤,莫说狄云枫心中滴血,就连同为女人的夏笙瞧了也不忍为心疼。 “唉……她这又是何苦呢?” 夏笙一声轻叹,镜面也随之消散。 狄云枫捂着心,失神倒在病床上,两行眼泪划过颓然苍白的脸颊,他就像是个病入膏肓的病人。 “你放心,她不过是试着冲印罢了,失败后也许会伤一段时间,但性命是无忧的。”夏笙浅声安慰道。 狄云枫伤神良久,淡淡道:“难怪她的痛我能感受得到,她会冲印失败是否也是因为我?” 夏笙点了点头,如实道:“这也是修仙之人的弊端,她们太过执念一些东西便会影响道心与修为,也许你再她心里留下了不小的情种,她也十分思念你,情花开花,不论无情或友情,对于一个渡劫之人都是弊端,更何况她还是个女人。” 她说着又替狄云枫到了一杯热茶,并笑道:“当然她也是幸运的,因为你的思念不比她浅。” 狄云枫又问:“穿越封界灵修要成仙,那武修呢?” 夏笙叹道:“武力达至真武境界时身体才不会遭虚空气息吞噬。” 成仙也许还近一些,修武又要何年何月? 狄云枫拉过被子,蒙头盖脸,一种不愿面见世界的感伤爬上心头。 “其实你不用这般悲伤,去仙界的法子也不是没有,只是——” “如何?!”狄云枫还未等夏笙说完便呼声坐起。 夏笙耸了耸肩:“我也不晓得,但是我娘晓得,等战争结束后没准儿我可以帮你去问问我娘……你要晓得我娘当时也是仙界来的,偏偏爱上了我爹这个武蛮子,二人是好不容易才在破镜中重缘的。” “你娘在哪儿?我现在就去找她!” “不行!你要做逃兵万万不行,我娘最讨厌的就是逃兵了!”夏笙一口回绝道。 狄云枫又扯过被褥侧身盖好,口中抱怨道:“真武战事都打了近十年了,何时方休?再说了,打不打得赢还是个问题呢,会不会死还是个问题呢!” “那可由不得你,若是你自己修灵练武,没准儿千年万年都成不了仙达不到真武境,那仙子姐姐可是真的美,我想一定有很多男人垂涎她的美色才对,若是等你有能力跨虚空时,我想仙子姐姐早就改嫁他人双宿双飞了,哪儿还有你的份呀?”夏笙顿了顿,又道:“再说了,你也别对咱真武国那么没信心,据前线探报,蛮族这一次之所以势头生猛,是因背后有妖界撑腰。既然战场已涉及其他界限参与,真武各大山门世家亦有绝对义务参战,寒洲木王府已派人与神乐的柳扶苏与百里孤交涉,只要真武第一山门与真武第一世家皆愿意出手相助,那后头的门派世家便再也没有推辞之理。哼哼,到那时真武全军出击,不出三年便能将那些臭蛮子赶出真武大地!” “呼呼呼……”狄云枫已呼呼大睡。 “你——”夏笙气不过,举起茶壶想将之泼醒,可姿势过半她又收回了气势,在幽幽一叹后她露出了身为一个大夫该有的温柔。她替狄云枫掩好被子,烧暖炉子,手指一点结界化作漫天荧光,她就在这些漫天荧光中,蹦蹦跳跳地走出医帐。 …… …… 次日清晨,天霜寒气压制着光明的到来,明明已到了破晓时分,天色却仅见几分亮度。 军营嘈杂喧嚣,挥军南下迫在眉睫。 狄云枫自然醒来,他再也没有鲤鱼打挺那个心思,他甚至觉得自己现在已经做不出那么高难度的动作了,他苦涩地望着身上盖着的白色被褥,渐渐,一种渴望平静生活的感觉爬上心头。 “咵咵。”有人敲了敲门,接着便听:“白莫离,你若再睡的话就真的有些过分了。” 狄云枫带上面具,下了床,打开门时敲门的夏笙已经走远——医帐外来了好多帮忙的士兵,它们正忙碌着搬运药材物质,这是要出发了? “白兄,你也莫闲着呀,快过来帮两下子,可累死我了。”阮阳扛着口大箱子从前往后赶去。 医帐离军营口很近,垫一垫脚便能瞧见营口的张扬的旗帜与集结的车马,差不都都精神抖擞,风幡大旗寒风吹不冻。 狄云枫用肉眼粗略地扫了一眼,七八万将士已集结完毕,就差医帐里的几大车物质了。他撸起袖子,下去帮忙。 “快点儿快点儿,莫耽搁了大军的行程了。”夏笙连着催促道。 “夏姑娘,我们这是要往哪儿走?”狄云枫扛着两口箱子,路过夏笙面前才找机会问道。 夏笙道:“往南走,在河口与其余军营的将士集合,再以西横渡冰河,到了冰河东边就看各大将领的战术了。” 天色破晓时,医帐的最后几车物资也装上马车,以夏笙为首的十六人军医纷纷坐上珍兽。 商囚一向少言,今早却多吐露了几十句话,最后照常整理了一番军队纪律,下令:“出发!”大军浩浩荡荡急行南下。 将士们的体魄强悍,光用脚杆子便能长奔整整一天,故真武国的急行速度非常快,奔走疾驰,日行万里不在话下。 军营距河口有将近三千里路,朝发急行军,到了正午才以最后一批部队抵拢河口。 河口地貌方圆,冰河宽阔似海,肉眼虽看不到尽头,但实际横渡却要不到半个时辰。 战争并没有给将士们多少喘息的机会,正午刚补充过能量,百万大军就有了横渡冰河的想法。 狄云枫站在河口一座矮丘上,持着望远镜静静地欣赏着眼下辽阔壮丽的景色——真武军队在河口陆陆续续集结近一百万将士,百万雄师齐聚冰原,光是人头数都叫人看了心惊胆寒,头皮发麻! 冰河上没有渡船,他们又怎样横渡无边无际的冰河? “嘿,白莫离,你也是够清闲的,一个人跑来风口浪尖吹寒风。”夏笙几步轻功,轻飘飘地落在狄云枫身旁,她毫不客气,也不经人同意,一把夺过狄云枫的望远镜,把玩张看道:“这是什么玩意儿,稀奇古怪的。” 狄云枫颇有些不悦,这里有很多山丘山头,偏偏这丫头要来跟自己闹腾……他摇了摇头,替夏笙摆正望远镜,手把手地叫她搭上自己双眼,教导道:“这是望远镜,可放大前方五十倍的距离,你瞅瞅?” 夏笙适应了一小会儿,待看清了“哇!好神奇的东西,哈哈,快看那个胖子,正在对着冰河撒尿……” “……”狄云枫夺过望远镜,轻斥道:“望远镜给你可不是让你偷看人家方便的。” “那可不,我感觉有了这个东西,你们这些男人就更方便偷看姑娘洗澡了,特别是夏天!”夏笙先反驳,后又道:“这个东西被发明出来本意就是拿来监视偷窥的,拿来偷看也算是用在正途上了。” 狄云枫摇了摇头,难得与一个女人多费口舌,“渡江的部队已集结完毕,我看我们也该去收拾收拾随上了。”他想走,夏笙却趁机抢过他手中的望远镜,搭上眼睛偷窥得津津有味儿,“军医部队一百万中拢共才三百余人,我们的命可金贵着呢,我可告诉你了,冰河这边是咱们的地盘,那边可就不一定了,待会儿军队里会派出先锋部队去探一遭,若是前线安全了咱们才能跟着过河。” 狄云枫又折回山头,指着冰河上道:“你们连船都没有怎么渡河?” “当然是用走过去了,你以为真武国的人就真的只会使用武力不成?” 凡间有无上轻功,蜻蜓点水,水上漂,燕子抄水,无一不是武门绝学,气息取中庸之道,发力时如飘叶,落地时如沉钟,一叶可上的青天,一踏可激万荡土! 身体的力量能收放自如,此乃武道之中最重亦是根本的基础。 河口下似乎已选出先锋队员,见八万人从大部队重剥离,纷纷轻功踏水,竟悠然自若站在水面上,八万先锋队的队长竟是那一席黑袍绝千尘的商囚,商囚头一次取下他腰间的一队金环,其高举手中,终是扮演着一个发号施令的角色——“出发!” 踏水无痕,八万将士疾走冰河,竟只踏出一点儿涟漪。 “这个乌鸦脸,挺不赖嘛。”狄云枫不由发自内心赞扬道。 “啥?哈哈……乌鸦脸,你敢不敢当着乌鸦脸面前说这三个字?”夏笙笑得捂着肚子问道。 狄云枫纳闷道:“难道我说得不贴切么?” “商大哥可是真武护卫的第一梯队,举国上下为数不多的仁勇英雄,木王府最引以为傲的义子,又身兼大内三品护卫、真武大军校尉……总之名号可多可多了,你说他是乌鸦脸……”夏笙尽管捂住嘴但还是忍不住“噗呲”笑了出来:“不过他真的挺贴切这个外号的,一辈子都不曾笑过。” 狄云枫嘴角微微一抽,乌鸦脸不过是一个别称罢了,在后头取笑人家可不好:“我看先锋部应该不会出现什么问题,我们也——” “轰隆!” 未等狄云枫将话说完,一声震天巨响从冰河远处传来,只见河面如开花一般炸起千刀水花儿! 水花儿在八万人中炸开,避之不及的将士被炸得粉身碎骨! 血染红冰河,炸出一朵朵红花! “敌袭!” 商囚嘶声呐喊! 八万先锋将士皆是训练有素的老兵,当即以炸水中心像两旁散开,纷纷取出兵器彪出武力准备迎战! “商校尉有埋伏,快退回来!” 谁都晓得有埋伏,可谁不是发现自己身中埋伏时为时晚矣? 商囚爆发武极体,手中金环生烈火,瞬时一发将冰河切割出一条沟壑,并时呐喊:“众将士听令,勿遭敌人分散的!有我切割路线退回河口!”可他话音还未落下,冰河面突沸腾翻滚,一只只九目巨兽从冰河上冒出,它们身形如山,不动则拦路,一动则卷起千层巨浪!生生将商囚分割出的沟壑所抹平! 出水巨兽没有一千也有八百!它们立于冰河之上,远望去就如生出千座高峰! 先锋部队遭阻截,瞬间便被巨兽泛起的巨浪冲散的,致使后方火炮不敢发,水中作战亦不利,援军迟迟未上冰河,唯有派遣空中飞鸟载人突袭!当下之计,敌占天时地利,人数亦不知,唯有撤退再从长计议! 一时间,万余珍兽飞鸟划过天空,煽动翅膀,卷起数千道猛烈的罡风,致使冰河泛起一个个骇人的漩涡! 洪荒巨兽被漩涡拖拽,无暇再顾及先锋将士,商囚再发力,手中双环脱出,一环将拦路的巨兽砸得稀巴烂,一环将冰河之水再开一道!这时,飞鸟奇袭部队也已到达战场,鸟背上皆为生脉以上高手,他们以各自兵器招数阻碍巨兽发难,为先锋部队地撤离争取时间。 千只巨兽见势退,张口将腹中潜藏的蛮族战士尽数吐出!蛮族将士一落地便大张杀性,嗜血疯狂地冲着先锋部队冲击厮杀,其冲锋人数起码不下十万人! 可口上的大部队见蛮族战士突袭,当即发兵十万再踏冰河,火炮弩箭也开始对后方的蛮荒巨兽远程打击! 一时间,厮杀声,火炮声,怒吼声,惨叫声……不过一眼之间,天上地下已回到战争前线! 鏖战整整持续了一个多时辰!蛮族的冲锋比真武人还要疯狂,尽管真武将士有一百万在河口他们却全然不惧,硬生生是杀到最后一个战士倒下洪荒巨兽才潜水逃回! 战斗结束,狄云枫深吸一口气,长吁一口,才放下手中的望远镜——冰河被血染得鲜红,一时半会儿怕沉淀不下去,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硝烟呛味儿,本是一尘不染的冰河口被裹上一尘神秘的面纱,这若是雾该多好? 山间有雾,美不胜收,山间硝烟,惨不忍睹! “花非花,雾非雾……”夏笙也忍不住哀叹道,尽管她看过了太多战局,却依然没有麻木。 “花是红花,雾是硝烟,尽管是假的,但也是美的,凄美的。”狄云枫收起感伤,跳下山丘:“走吧特级军医,现在该我们出去露两手了。” “你不说我都差点儿忘了。”夏笙苦笑随上。 …… …… 冰河战场上还弥漫着血红与硝烟,在这样的禁区中只能派遣飞鸟部队去搜寻伤员,但作用并不太大,尽管是有受伤的战士,但冰河不同陆路,无论死伤皆早已沉入河底,捞是捞不到了,唯有等几日尸体自己浮起来才能收尸认名。 此战真武将士死伤有七万余人,十万蛮族人全军覆灭,这换命的代价所有人都觉得不值。 蛮族人都是疯子,战死方休之狂徒,和这样的疯子换命没人会愿意。 战后的士气十分低落,虽然歼敌十万,但自也损伤七万,这一次身中埋伏,从战局上来看是胜了,意义上却是惨败! 狄云枫的与夏笙回到医帐时其余军医正忙得不可开交,伤员有一万多,他们无疑是幸运的,断胳膊断腿总比送命来得强。 狄云枫与夏笙各自都答应过将士们,只要活着横着回来他们就会给予第二次生命。 “狄云枫,你可不能食言喔,”夏笙又将声音压低了几分:“不到万不得已不要用灵,战场统帅们是十分讨厌修仙者的。” “明白。” 能从战场上活着回来的将士一般都死不了,狄云枫用神识粗略地打量过医帐里的伤员,其中九成人的生机运作正常,只要莫让伤势感染,想死都难。 他笑了笑,撸起袖子,准备妙手回春。 …… …… 正文 第二卷 凛冬 第一百零九章 仙魔令出 ? 等到所有的伤员救治完,天色也已渐渐暗下。河口上有重兵把守,生怕的是今晚遭遇蛮族夜袭,这样一来狄云枫想上河口上吹吹凉风都不得行。 今日一战,十分明显,真武南下的军队被阻截了。 “阻截”浅面二字含义十分简单,阻止渡河,酿造计划,但若细细地去分析便绝对不是这么简单的道理——蛮族深入敌后八十万,兵力说多也不多,说少也不少,他们这么做的目的只有一种可能,拖延时间! 拖延时间,给予正面战场有力的拳击!同时冰河一带还是真武国四面八方输送援兵的必经之地,将冰河地带卡死,便彻底切断了所有的后勤援助与补给,不得不说,好妙的一记“暗度陈仓”之法! 狄云枫缓缓地合上寒洲地图,他一人在屋中分析不起什么作用,可他的官职仅为三品士官,也就比普通将士高上一阶,哪儿有资格去见军队大元帅?就算有幸见着了,将领也不会听从他一个小小军官的谏言…… 狄云枫将地图收回储物袋,推门而出,他这么做并非多管闲事,只是想尽自己的微薄之力,好让战争早些结束。 出门后,天上又断断续续飘起雪花儿,医帐内住满了伤员,却还是那么冷清无声。 狄云枫在临时驻扎的军营中游荡了两圈,将士皆无神主,甚至心灰意冷,士气十分低迷。在惨淡的夜光中,他不知不觉又来到今日所站的山口,山口前已有重兵把守,此刻山口上还冷冷地站着一个与天地十分匹配的孤独患者。 也只有商囚才会这么孤独了。 狄云枫几番惆怅,几欲离开,可最终还是朝山口走去。 “军医小哥,您不能过去的。”将士还未等狄云枫临近便笑着阻止的。 “为什么?”狄云枫并未停下脚步。 将士横枪将狄云枫拦下,为难道:“小哥你可别为难我们呀,山口上地势高,万一那帮蛮族人射箭,要了你的命的话,咋军营里就又少了个军医啦。” “那他呢?”狄云枫指着山头的商囚。 “他是我们的老大,商校尉,我想蛮子的箭应该射不死他。” “那我与他一起,他应该不会让蛮子的箭射死我,毕竟我是个军医。” “这……” 守卫的将士们语塞无言,但就是横着身子不让狄云枫过去。狄云枫无奈,扯着嗓子高喊了三个字:“乌鸦脸!” 乌鸦脸这个外号十分特别,商囚连笑一笑都十分特别更莫说取个外号了,特别的外号特别人喊,商囚一定晓得来了个特别的人。 “乌鸦脸”一口呼喊十分大声,又是四面环山的空旷地带,商囚一定听得到。 守关的将士们惊得目瞪口呆,他们认为狄云枫是不想活了才敢叫商囚“乌鸦脸”。 “让他上来。”商囚的语气十分平静,他这种人其实根本就不会在意自己究竟是否有个难听的外号。 将士们再震惊中挪开步伐,狄云枫笑着走上山头,热情寒暄道:“好久不见。” 商囚点了点头:“好久不见。” 狄云枫问道:“你不怪我害死关石老人了?” 商囚摇了摇头:“我现在只想怎么将这场仗打赢,去在乎其他事情真的毫无意义。” 狄云枫问道:“那薛瑾呢?她会不会怪我?” 商囚道:“公主殿下也许还会怪你,毕竟关石老人是她的人生导师。” “公主殿下?”狄云枫虽晓得薛瑾的身份高贵,但还是晓不得她的竟是一位公主,他又问:“公主?是哪儿的公主?木王府王爷的公主么?” 商囚道:“不,是真武正统皇室的公主,皇帝陛下的亲身女儿。” 狄云枫震惊道:“真武皇帝不是只有一个儿子么?怎会多出一个女儿……” 商囚摇头道:“不是,皇帝陛下并非多了一个女儿,皇帝陛下至始至终就只有公主这么一个女儿,所谓的太子参军都是虚设流传的。” 狄云枫低语道:“两千万士兵的确容易以讹传讹,乱说是非……” “但公主真的在军营中。”商囚道。 “她在哪儿?”狄云枫问道。 “你来军营的目的就是来找她的?”商囚看着狄云枫的眼睛,他的眼睛已变得凌厉! 狄云枫深吸一口气,如实地点了点头,苦笑道:“你竟然这么坦诚,那我也应该坦诚些才对,不错,我是来军营里找人的,但不是找公主。” “找谁?” “找魏将军的遗孀!” “遗孀……”商囚的嘴唇不由发颤,他肯定不信!可还未等他说不信之时狄云枫已将魏将军的“将令”摆在他眼前,并叹道:“我没必要骗你,我来军营就是依魏将军的夙愿来办一些事儿,他为了保护天下苍生与仙魔两大金仙同归于尽了,”他顿了顿,才缓缓讲道:“事情是这样的……” ------------- 狄云枫心中有数,除隐瞒了仙魔令一事之外其余的全都说给了商囚听,商囚也交心吐露过一些关于自己与魏将军忠义的往事……都是往事,往事早已随风,还该换看今朝才对。 “难道没了魏将军你们真武国就真的溃不成军了?这不也挺能打得么?”狄云枫实话实说道。 商囚轻哼:“你一个外来人怎晓得真武国里的明争暗斗?魏将军武炼巅峰,乃真武皇朝中挑大梁之人,他若战在野,何来蛮子侵寒洲?他若在朝,黄琛一派狗官岂敢造次?他若处江湖,山门世家谁不俯首称臣?” 狄云枫眨了眨眼睛:“可他还是死了。” 商囚凭空挥拳,咬牙愤恨,眼眶中泪水直顾打转,也许一眨眼就会泪如雨下。 狄云枫咽了咽口水,心里暗道:不得了不得了,乌鸦脸要流泪了……他赶忙出声劝慰:“你莫急,世道是非无常,人有旦夕祸福,魏将军的陨落一定会有第二颗真武的太阳崛起……” 商囚还是憋不住泪,千年不曾落泪,今落泪,他愤恨道:“只怪我人不中用,徘徊真武境五千年止步不前,辜负了魏将军的期望,辜负了木王爷的期望!” “呃……我看我还是先离去得好。”狄云枫见不得英雄泣泪,便只好告辞,但商囚却喊住他,问道:“你已告知了魏将军的夙愿,是否就要离开了?” 狄云枫摇了摇头:“我会留到战争结束。” 倘若战争结束,夏笙便会让她母亲告诉自己偷渡仙界的方法,到时候他就能去寻找自己日思夜想的那个女人……固然每次计划都赶不上变化,但未来的路总要有计划才行,盲目流浪,得过且过,那和在人间做杀手的日子有什么不同?像一只流浪狗一样可怜。 “我知道你能力非凡,不如就留下来帮帮我。”商囚虽是咬着牙说出的此句话,他的眼神却真挚得无可挑剔。 不可一世的人肯低头恳求,那必定是历经万千心思挣扎的。狄云枫晓得商囚的这声恳求说出来十分不易,他也并不觉得自己没那个能力帮助商囚,他幽幽一叹:“我今天帮你救治了很多将死的伤员。” 商囚沉声道:“这场战争绝不止真武与蛮族两者之间的矛盾,所以魏将军才选择奔走仙魔两界去问个明白,”他又咬牙:“可魏将军还未去问个明白就遭仙魔陷害,如今的真武大军就像是无头苍蝇一样,敌袭就打,除了送死流血之外就从未有过真正意义上的胜利。” 狄云枫一声长叹:“可是我的能力微薄,又能帮你些什么呢?” “你能被魏将军托付遗愿,你能让关石老人知死算命,你能千百转来到军营,这冥冥之中就已注定了你的不凡,我不晓得你能留下来帮助我什么,但至少你——” “你可不要病急乱投医,我没你想得那么厉害,也没你想得那么伟大。”即使这句话十分伤人,但狄云枫还是毫不犹豫地脱口而出。 不错,在他的储物袋中的确躺着一本可以拯救真武的“仙魔令”,可在真武这个“儒以文乱法,侠以武犯禁”的国家中,他根本就找不出一个值得托付重任之人,甚至连皇帝他也觉得不靠谱。 仙魔令乃乱世之物,现世必引起六界动荡! 狄云枫只想和自己心爱的女人白首不分离,什么乱世英雄,什么六界帝王他全然不在乎。 如果可以,他宁愿将仙魔令一事永远烂在自己的肚子里。 “再会。” 他挥手离去。 …… …… 夜很深了,受伤将士们需要休息,故帐房里的等已熄灭的差不多。 医帐静悄悄,医帐黑漆漆。 狄云枫步子踏得很轻,生怕吵着了伤员休息,白日里忙碌,夜晚中焦心,已使得他身心疲惫。 “沙沙沙……”有人提着灯笼走来,刚刚好和狄云枫打了个罩面。 夏笙有一张圆圆的脸蛋儿,她本来是娇美动人的,但在灯笼昏暗的火光下,容颜有些泛黄,姿色便多了几分成熟。她成熟时要比娇美时好看的多。 “这么巧,这么晚了又去哪儿晃荡了?”夏笙开口道。 狄云枫摇摇头,问道:“夜这么深了,你为何提着灯笼出来?” 夏笙边走边道:“我是来查夜咯,有几个病人的伤情还未稳定,夜晚往往是惊变之时,我得多看看。” 狄云枫沉默,随夏笙走。 夏笙步入一间医帐,医帐里躺着十来个重症病人,狄云枫清晰可感他们的生机正在不断地流逝…… “你愣着干什么?还不快点儿来帮忙。”夏笙冲狄云枫道。 狄云枫走过去帮夏笙提灯笼。 “哎呀不是叫你帮我提灯,我叫你帮我一起用灵帮他们修复内伤!”夏笙稍有责备却不敢大声。 “……” 狄云枫只好放下灯笼,依次与夏笙用灵救治伤员。 “白莫离,你方才和商大哥在山头说什么悄悄话呢?手舞足蹈的模样……”夏笙边问道。 狄云枫皱眉:“你偷看我们?” “要不是生怕被人发现,我早用灵力偷听了。”夏笙大言不惭道。 “倒也没什么,我其实与你商大哥认识,还有些过节,他让我留下来帮助他……”狄云枫挑了些无关紧要的一并说给夏笙听,他笑道夏笙这姑娘是个倔性子,不说清楚一定会拗着问。 “什么?!商大哥晓得你是修仙之人?”夏笙失声惊呼,下一刻却又害怕吵醒病人赶忙捂住自己的嘴:“难怪你们俩在山头指指点点的,他是不是扬言要打你?” 狄云枫耸了耸肩:“他求我留下来帮他,恭敬还来不及呢,凭什么要动手打我?” 夏笙小声嘀咕:“那我也不用再对商大哥隐瞒我会法术这些事了,嘿嘿,真好……” “怎么?你喜欢那乌鸦脸啊?” “别瞎说!”夏笙提起灯笼,连推待送地将狄云枫搡出医帐,她轻轻关上门医帐门,过后才拉着狄云枫找了处小石坝,自己先吹去石头上的雪坐下,随后才一副准备拉家常的模样,道:“我和商大哥是亲如兄妹的关系,你可不要想歪。” 狄云枫迎合地点了点头,他可不想在寒夜里受冷风吹。 “你站着做什么?做呀!”夏笙拍了拍自己身旁的石头道。 “不坐,沁屁股。”狄云枫摇头,轻叹:“我想回去休息了,明日大军还会在冲击一次冰河,到时候难免伤亡,明天会很忙,会很累。” 夏笙赶忙跟上去:“你不辟谷的啊?” 狄云枫道:“人生苦短,吃好喝好不挺好的么?为何要去辟谷?我只有在闭关的时候才会龟息辟谷。” 夏笙却道:“你修为有元神,可以活上千年呢,每天吃喝拉撒的多麻烦。” 狄云枫白了夏笙一眼:“口忌,口忌!”他摇了摇头,快步离去。 “嘿嘿,白莫离你莫走呀,好不容易遇到个同类……哦不,他们仙界都管着叫做……叫做,”夏笙抠了抠脑壳,想了好一阵子才恍然道:“叫做道友!”她跟上狄云枫,个子矮上许多,腿也不够长,狄云枫跨一步她得连跨两步,“白道友你莫走那么快嘛,等战争结束了我也想去仙界走一遭,听说那里比人间还美丽嘞……” …… …… 五更天,万物沉寂,元气最涣散时刻。 狄云枫负手站在窗前,神色凝重,望着惨绝人寰的黑夜,虑事。 天色沉重,似沧澜有变。 “罢了!就拿出来看看吧!”他终于做出决定,掩上门窗。 狄云枫将仙魔令从储物袋中取出。 仙魔令是一封册子,不去触碰它便能感受到里头的万道禁忌,上头的仙魔气息各站一半,如阴阳两玉死死地封锁着里头的信息。 要打开它,一定需要一些手段。 狄云枫取下面具,才一捧出仙魔令他便已惊出满头大汗……观天书必引来某些灾劫,所以在开书前他必须有十足的信心与万全应对之策。 狄云枫将元神出窍,龙珠离体,把蝴蝶.刀挂在墙壁上,魏将军所遗留的精血也转换至天灵,最后再用全身的修为撑起一道金光结界。 “希望不要遭五雷轰顶。” 狄云枫皱眉,严谨散出神识,先前魏将军叮嘱过,以他当初的修为还无法窥探仙魔令上的内容,现在他已修至元神体,又有龙珠护身,蝴蝶。刀护主,精血护体,正是时候尝试着去解读令箭上的内容! 狄云枫的神识就像是一把锋利无比的撬刀,仙魔阴阳玉则是一把锁住信息大门的枷锁,神识正尝试着去解读,撬动,一点一点儿,一丝一丝,哪怕是从门缝里钻进去窥探一两个字也行! 不一会儿,半个时辰过去,狄云枫汗水已在地上滴了整整一滩,可仙魔令上的阴阳玉门却如开始模样、中庸地加持在令箭之上,纹丝不动! 又过了半个时辰,狄云枫因元神与龙珠离体,灵能无法补充,身体倍感力不重心,他大喘着粗气,额间已开始溢出丝丝冷汗…… 失败! 狄云枫不甘地咬着牙,他不仅失败,甚至没取得一丁点儿进展。在悔恨中,他想要收回神识,可突然间,阴阳玉上却勾出一道气息,如勾魂枷锁一般紧紧地锁住他的神识!并一点一点地往阴阳玉门中拽去! 反噬! 狄云枫大惊,若没了神识那他岂不成了一句行尸走肉了?情急之下他赶忙将元神与龙珠合体,欲用元力挣脱阴阳枷锁,可谁知龙珠元神入体反而盛大了阴阳玉的贪婪,它不仅吞噬狄云枫的神识,就连他体内的元力也一点一点剥夺! 狄云枫才明白,自己这是捅了无底洞了! 仙魔令张开血盆大口,吞噬的力度猛然倍增,不过十息便将狄云枫体内的元力一掏而空! 龙珠虽不断护体元神,但吞噬的力道要比供给快上太多!照常下去最多不过一刻钟狄云枫便会因生机枯竭而亡! 正文 第二卷 凛冬 第一百一十章 神乐长歌,无琴扶苏 ? 狄云枫深知,现在除有两种办法可以使他脱离险境: 第一,有第三者的外力介入打破。 第二,杂碎仙魔令! 大半夜中大家伙儿都睡得很死,自己又用结界隔绝,蝴蝶.刀看守,一般人绝对无法闯进来,这第一条无碍乎是自己葬送了自己的后路! 那么就剩下这第二种迫不得已的办法了! 仙魔令固然重要,但这玩意儿本就是祸害人的东西,烂了自然更好,还能救自己一条性命! 狄云枫心中一横,以武力蓄满拳头,挥举就要砸下—— “白莫离!” 夏笙一声呼喊,化一道灵光直冲狄云枫设立的结界! 结界荡漾,挂在房中的蝴蝶,刀颤动出鞘,只听“呛”的一声龙吟,刀锋出鞘并顺势一道气斩,直杀夏笙咽喉! 夏笙惊目,以全身灵能化一道屏障阻挡!——“刺啦!”刀斩碎屏障,夏笙猝不及防,“噗!”一口鲜血喷出,匍匐在地上疼痛难忍。 “畜生!认不准人了么?”狄云枫怒喝道! 蝴蝶哪儿晓得是自己人,它晓得自己酿成大祸,呜咽一声紫芒消失,躺在地上一动也不动。 “夏姑娘!你没事吧?”狄云枫欲将结界撤去,可他才刚一挥手,身体无力颓然倒地,他体内的灵力即将耗尽! 夏笙见狄云枫生机衰竭,也不知何来的力气从地上跃起并抓过蝴蝶.刀,淬以灵力呼啸一斩——“啪!”金光结界消散!夏笙拂袖赶忙打出一道灵光将狄云枫与仙魔令的神识切断! 仙魔令落地,阴阳两玉得狄云枫元力不断交织答作,最后化一道赤金光柱直冲苍天! “不好!快……快将仙魔令收起来!”狄云枫极恐颤声道。 夏笙拾起仙魔令,迟疑道:“这是什么东西?” “这是灾难的根源!”狄云枫夺过仙魔令并收回储物袋,以蝴蝶,刀撑地而起,蹒跚地朝着门外走去:“夏姑娘你快走,此事不管于你,只关乎与我!” “白莫离,你要去哪儿?!”夏笙欲上前追去,可她方才被蝴蝶,刀那一击伤得着实不清,再没起步便已摔倒在地:“白莫离你别走……” 冲天的灵光映亮了整个真武的夜,那仿佛是空中散开的一朵金色莲花,惊芒叫醒了河口上沉睡的百万将士……届时,军营里嘈杂大乱,以为是敌袭来临! 狄云枫冲开医帐大门,抬头才发现商囚静静地站在门前。 “我说过,你注定非凡。”商囚开口道。 “我注定非凡……”狄云枫却在苦笑。 “这是你的宿命。”商囚叹道。 “我的宿命……”狄云枫似要昏死沉睡。 商囚挪开步子让出一条道,并指着北方山麓道:“你从这个方向直走便能前往一营。” 狄云枫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下一刻便笑着感激:“谢了”,他拍拍蝴蝶,彩蝶飞舞将他托举在刀身上,随即一声轰鸣,一道紫光如流星般破空而去! “白莫离!”夏笙呐喊道。 “他不叫白莫离,他叫做狄云枫。”商囚走进医帐,取出一颗白丸喂进夏笙嘴里,盘膝而坐替她疗伤。 “商大哥,你为什么要放他走?”夏笙痛苦道。 “他本就不属于真武,为什么不能放他走?还是说你喜欢上人家了?”商囚淡然道。 夏笙赶忙驳声道:“我才没有!他呀可是个情种呢,我只是觉得他这个人好有趣,他走了我心里却有些空空的。” “嗯,他的确是个有趣的人,如果不出意外,我们与他一定还会在见面的。”商囚收掌撤回内力,夏笙也随之安然无恙,他站起身并将夏笙扶起,又指了指东边道:“夏笙,你也玩够了,该回京城去了,现在会京城吧。” 夏笙头摇得像是拨浪鼓一般,她还取出自己的军令道:“这是母亲给我的军令,你看,特级军医呢!我在军队后方当军医,又不会有什么危险,商大哥你就——” “不行哦,魏将军就你这么一个女儿,万一出了意外我怎么……”商囚一时不知所言,魏将军已逝,他又去哪儿交代?魏将军已去,夏笙与将军夫人一定要安然无恙! “商大哥……” “你必须走!”商囚未等夏笙察觉,对着她后颈轻轻一瞧将其拍晕。 商囚捧着夏笙走出医帐,天边已渐有破晓之光,可河口顶上的天却被方才阴阳玉所发的光束凿开一条口子。 “要变天了。” “全军警戒!备战!” …… …… 时辰已过巳时,河口上的黎明却迟迟为肯破晓,晨曦就躲在东方边儿上,好像被什么东西吓得不敢出来。 商囚与十三位将领一同站在河口上,其中武力最差的也有天脉修为,他们他们兵家齐全,与百万将士一样仰望着天空,等待着天空中出来的敌人。 “刺啦!” 敌人并未让他们有过多的等待,终于,在几阵雷息萦绕中,乌云散开,天空也随之裂开! 一道万丈金光先从裂缝中透出! 金光中有无尽灵息生机,感染了山川河流,迫使万年冰雪消融,它就恍若一个微小的太阳的光芒照耀大地! “是仙界的人。” 商囚沉下脸色,武极武力彪升直满状态,它一踏大地,山崩地裂!如一道极光冲向天之痕下! 其余将领纷纷大开真武体,于十三方向围拢天之痕! 天痕中金光化如烟,来时高调,去时淡然—— “吭!”一声龙吟从裂缝中传出!紧见一条银白真龙从裂缝中钻出,龙鳞银须,身如山川冰河,它仅一声吼叫便让十三真武将领各自后退三步! 天外银龙腾空几匝,最后化作一个九尺高的银袍大汉落于空中。 “龙族?”商囚跨前一步,杀气将其,就要干架! “哈哈,武蛮子莫急,后头还有七人,一一来参拜!”银袍大汉笑道。 下一刻,裂缝中又散出六道足以让天空发颤的仙光! 仙光消散,六位仙魔尊者一同现身,五男一女,其中修为最低者也已位列仙班! “还有一位呢?”商囚冷颜看天,丝毫不畏惧几方尊者的势气。 走在最后之人必是君王之流,不仅是十三位将领,就连天空中的七位仙人也共同仰望着天痕中即将跨步而出的王者。 他从裂缝中走了出来,没有太华丽的衬托。他有一双极其忧郁的眼睛,他比凛冬的寒夜还要凄凉。 黎明就是因为他的到来而迟迟不敢重现。 夜之君王。 夜君肩上还坐着两只纯金色的猴子。 大罗金仙之威果然不同凡响,那力量已超脱天地,无形无相又有形有相,他距离仙帝仅差一步之遥! 商囚亦被来者的气势稍稍威慑,但真武勇士又怎有惧怕之时?他横眉冷对冲夜君道:“就是你带领他们来犯我真武界的么?” 夜君仅瞥了十三将领,摇了摇头,着实不够看。他淡然道:“我只是来做客的。” “仙魔两界像来似如水火,你却在真武上空开了一条裂痕,分明就是挑衅我真武!” “不错!蹩脚灵修还不快滚出真武界,否则定叫你们仙道陨落!” “与这些狂妄之徒废什么话?不战岂让他们心服?!” 以商囚为首,八位真武境将领一齐冲向夜君! 八位武极各出一击,所掠过的天空皆有颤动,那本开的天痕也被这一道威势再扩三倍不止! 夜君泰然自若,眼睛不曾眨下,等武道临近,他肩上的两个金像小猴儿同腾空跃起,张口吐出两道金光直逼八人合力! 八人合力一时间竟与两道金光相持不下,甚至还有节节衰退之象! “商校尉,我去唤将士们一同前来助战,此人必定来头不小,单干打不赢他!”一位天脉将领见势,要下去请支援,商囚却喊住他道:“无用,此人必是仙域之主,他来若不达目的觉不会罢休!”说着他率先撤出武力,与其余七位真武将领又退回空中,他冷着声又冲夜君问道:“不知天上仙主是何人?” 先前那银龙化身的大汉却出言不屑道:“嗤,臭小子,连无昼仙域的夜君都不认识,看你是白炼了一身武力!” 一个位列仙班的中年美妇,兰花指绕点指一众武修,痴痴地媚笑道:“我倒觉得这些真武的可爱,冲动,热血,精壮,有力……若是拿来行双修之道,也不知有多能耐。” 有真武将领啧嘴道:“啧啧啧,快瞧瞧这个成仙的骚年们儿!活脱脱的狐狸精!” “这娘们够味道,来年咱真武踏破仙界各大琼楼玉宇,老子要拐一百个女人,夜夜不带重样的!” “是呀,小婆娘,真武国的男人可是主炼身体的哟,金枪不倒,百战仍刚!可比你们仙界的男人强得多!” “放你娘的屁!一群武蛮子何来自尊可言?你们与凡人有有何区别?” “你这么说就不对了,夜君的妻子不就是凡人么?” “呃……是我口误,但这些武人却比凡人还要差!” …… 真武人是真性情,竟被一个妖艳的女人点了火,也不知是怒火还是欲.火,该骂就骂,该损就损,仙界之人也不忍羞辱纷纷放下清高架子开始对骂……一时间空中除了夜君与商囚之外,其余人都是“叽里呱啦”地谩骂互损。 仙武又有何区别呢?喜怒哀乐,七情六欲哪样不占? “够了!” 夜君一声怒吼,吓得众人瞬时止声!”我是来做客的。”他冷冷吐出这一句话,是在对众仙人说,亦是在对主人家的武修说。 商囚大方道:“欢迎欢迎。” 夜君拂袖淡然道:“我虽是仙界之人却从来不问仙界之事,我以一个客人的身份造访真武国,不要你们的酒水,不要你们的接待,只求一物,并还会奉上登门拜访的礼物,”说到这儿,他又问商囚道:“你像是这里能说上话的,我且当你是个主人家,你开口,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当做礼物。” 商囚目光一闪,先是恭敬地赔了个礼道:“先前是我等冲动,我替众将领致歉,”之后,他便指着冰河那头道:“真武国正与本土蛮族有些内乱,那蛮族用计占据了冰河彼岸,若夜君不嫌麻烦,帮我们夺回这个据点如何?” 商囚的意思是让夜君帮他们打仗。众将领皆不由点头称赞商囚的勇气。倒是那些仙人不乐意了: “你们这些武人,夜君有礼与你们好说,你们还想差使夜君替你们打仗?此乃待客之道否?” “我见也是,他们皆是些粗鄙鲁莽之人,不如就大干一场找回仙魔令,回去元门救夫人!” 是否愿意还得看夜君。 夜君思考了片刻,踏天而下缓缓朝冰河彼岸走去:“我可以把你这个要求当成礼物送给你。” 夜君走至冰河上空,环视四周概景,双手掐诀,掌心间距起一道次元光球,“这冰河地下藏有一千四百三十一头巨兽,彼岸上有二十四万蛮族人,我替你杀了。”话毕,将次元光球扔下冰河。 光球似气泡一般侵入冰河,直至沉入河底才释放出当中的惊天能量! 整条冰河都沸腾了! 冰河炸响,河岸炸裂,以西三百里冰川皆被炸得粉碎!浮游在冰河内洪荒巨兽自然也难逃灭顶之灾! 一瞬之间,冰河往西干涸蒸发了三百多里! 金仙若杀,寸草不生! 夜君收其招式,似乎神情变得更伤感了一些,他对肩上的金猴儿轻吐道:“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她。” 左肩膀上的金猴儿道:“她若晓得你为她变成这个模样,也许她会怪你的。” 右肩膀上的金猴儿道:“她肯定会怪夜君,想当初我生吃了一只蝴蝶她都整整哭了一天。” 左肩膀的金猴儿叹道:“那她若晓得夜君一招杀了二十多万人……” 右肩膀上的金猴儿也叹道:“夜君,我看你还是少做些荒唐事得好,虽然你是君主,但终究是会遭报应的……” 夜君却一挥袖,伤感的模样变得生冷如铁,他还是那句话:“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她!” 爱,比这世上任何事情都要疯狂。 商囚难掩内心喜悦,露出一抹笑容,这就叫做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河口上的百万将士一齐欢呼,他们心中对仙界的偏见似乎也淡化了几分。 “呵呵,你瞧瞧这些武人,都何种年代了还聚众战争,真不晓得他们这些文明仙界在忌惮什么?” “这些武人还是不容小觑的。” “我至少听过两个人名,一个是魏将军,另一个是柳扶苏。闻说夜君都不愿正面与他们交锋。” “那我觉得咱们还是赶快取了东西返回仙域吧,万一惊动了真武的这些高手,难免要大战一场了。” 七位仙人齐刷刷地看向夜君,夜君说什么,他们就会做什么。 商囚亲自与夜君作揖行了个君子礼节,并谢道:“夜君是信誉之人,那我商囚也代表真武军礼尚往来,请夜君说说此行所求的目的,我若能帮一定帮!” 夜君以点头回礼,可他才要开口说话,头顶夜空竟入镜碎一般四分五裂!“呲呲呲——”夜空竟出现了龟裂的痕迹! 夜龟裂,露出耀眼的太阳光芒,或许这才当天的昼景。 “无昼仙域,永夜君王,所至之处万物皆息,身临之时万古无常。今日有幸得见夜君,乃柳某之幸。” 夜君广目一开,龟裂的黑夜又重新得到修补,但来者武力必定已到巅峰,下时只听一道曼妙的琴音奏过,黑夜不再决裂,而是半边垮塌形成白昼! 黑白两道,昼夜同天! 夜君忧郁的眼眸中终于闪过一丝认真,他皱着眉,轻吐道:“神乐长歌,扶苏无琴——柳扶苏。” 柳扶苏从白昼中翩翩走来,他一袭青衣绫罗,一头白发胜雪,他还有一场醉,似风花雪月里设下的。或许说他本身就是一杯酒,谁看了都会醉。 “不好意思了,我这个人不喜欢阴暗,所以要来了白昼。”柳扶苏冲夜君略施一礼,下一刻又含笑如春风道:“商校尉负责真武战事,我呢则负责江湖琐事,按理说我比商校尉更适合来做主人家接待你才对。” 商囚震惊之余也停发动了明白柳扶苏话里的意思,他冲着柳扶苏点了点头,领着一众将领下了空中,与将士们一同看看柳扶苏的“待客之道” 除夜君外其余七位仙人皆虎视眈眈地望着柳扶苏,浅面儿上看柳扶苏是个温文尔雅的小白脸儿,在背地里他们都没资格发难,也就是说,柳扶苏的到来让他们反客为主的计划泡了汤。 “我要一样东西,拿去救我爱妻的命,那样东西就藏在这百万军队中其中一个人手里。”夜君直接了当道。 柳扶苏摇了摇头:“夜君,你若是以前那个夜君也许我还能请你去神乐小酌一杯,可是我听说最近你在为元门卖命。一个仙域之主会委曲求全去为一个仙门卖命这其中必定有所隐情,以前我总琢磨不透,但现在我应该算是明白了,原来你是为了你的妻子,”他轻叹,完全避开了夜君的话题,“你为了爱不惜抛弃身份自尊,又敢只身踏真武界,我柳扶苏实在是佩服,佩服!” 谁都听得出这话里的意思并不完全是佩服,还有赤裸裸的讽刺。 “你给不给?”夜君冷声问候同时手里已化出一道金色大弓。 柳扶苏冷哼,一拍掌,开天辟地,一缕青光落下,一把古琴从天而降悬在他跟前:“你若是仙域之主我便给你,但你是元门走狗就休想来我真武带走一片树叶!” 夜君咬牙切齿:“我不过是想救我妻子!” “你若想救你妻子为何不来问我?还偏要与元门苟且,他们那些龌蹉事实在太伤真武与仙界的关系,”柳扶苏说时,武巅体已开,他双手按住古琴虚无之弦,态度坚决道:“我本不想插手界限纷争,莫看魏将军不在,但真武国威又岂是尔等修仙之人能践踏的?你今日若战,那就由我柳扶苏来为武正道!” 八位仙人见话已至此,心知战斗在所难免,他们一齐发力,光用气势便搅得天翻地覆,这一场仙武大战,整个寒洲必崩一半! “夜君,我再给你一次机会!倘若你就此离去我便不再追究今日之事,日后你要来我神乐,我一样与你畅饮三百杯!若今日你执迷不悟,我定不轻绕你!”柳扶苏言语中五分惋惜三分劝,瞧架势他定不愿与夜君为敌! 夜君将金弓握得发颤!他思考时身后的整个黑夜都仿佛在为之哭泣! “夜君,元门那些老匹夫又有几个人会真心帮你?你堂堂一个仙域之主都无法拯救之人他们又有何能耐?以柳某看,他们必定是借你因爱成痴来利用你替他们办事罢了,你千万莫要执迷不悟!” “可是我已求遍了整个六界,鬼道不收,妖界不管,人间无奈,武界无人,唯有仙界救之有道,我已别无所求,我已无能为力,”夜君瞪红了双眼,不知是愤恨还是极悲,他张开金弓,蓄大罗金仙之威聚成一只金箭,“柳扶苏,在尘世时你曾问过我,何为癫狂时,我现在告诉你,为了她,这种世界老子早已不在乎对错了!” 柳扶苏闭上眼,摇头道:“夜君,你太意气用事了。”他十指已按空弦,不弹曲,只弹杀意! 大战一触即发! “哈哈哈……今日寒洲有仙域之主造访,怎少的了我百里孤?”忽听一声苍劲有力的狂笑破天而来! 笑声有阵阵振幅,撞得夜君身后的长夜摇摇欲坠! “轰隆!”晴空一声霹雳巨响!雷息之中一个青须老者疾走而来,老者袒胸露乳,方脸方眉方鼻,他笑时嘴竟是瘪着的,不笑正常些,一笑能骇死个人! 夜君见来者,顿时收起了自己手里的金箭,他冲身后的一众仙人摆了摆手示意莫要争斗。他晓得,一个柳扶苏便已自顾不暇,再来一个武炼百里孤,他们必败无疑。 众仙人也都忌惮地瞧着雷息中走下来的百里孤,不论是相貌还是品质,百里孤与柳扶苏都有着天壤之别,虽然他们二人的修为相差无几,但口碑一定差之千里吧? 真武第一大世家家主百里孤,昔年与黄琛苟同发动臭名昭著“立门之治”,真正诠释了什么叫做“儒以文乱法,侠以武犯禁”这十字真言! “柳琴师奔走速度竟比疾雷还快,老夫真是自愧不如啊!”百里孤瞧向柳扶苏,其眼中可没自愧之色,反之还带有些不屑。 真武第一仙门与真武第一世家,同落座京城,相处得好必然称兄道弟,若相处得不好,表面笑嘻嘻背后却暗自较量,尔虞我诈。 柳扶苏一见百里孤,当即沉下脸色,寒声道:“百里家主,这是我与我朋友之事还望你勿要插手。” 百里孤稍有一愣,随即大笑道:“哈哈哈,柳琴师可真会开玩笑,仙域之主携飞仙,真龙,仙君来造访我真武,说是你一个人的朋友恐怕有些不妥吧?” “你——”柳扶苏欲言,这时黑白之间忽破空袭来万道青光! 光芒中闪耀着一柄柄青锋,大如巨阙,小如银针,万剑之中竟与一道虚影! 以一人之力,操万剑归宗,真武大地唯有一人! “京洲太白李太初携万剑前来迎候永夜君主!” 一道剑气平天,剑影之中一个走出个轻衫老翁,老翁披白发,比仙更道骨,其手中一道虚剑若隐若现,锋芒毕露! 夜君神色终有过一丝惊恐,其身后众仙人也不由自主后撤千里,悻悻地望着剑祖李太初,其肩上两只金猴一同跃出,摇身一变化作两个半百老者! 一老人身着玄袍,一老人身着黑袍,二人皆紧眉瞪目,双眼焕发金光!他们身上妖力绝不比大罗金仙要底到哪儿去! 玄袍老者道:“夜君为夫人穷极一生,那我等也为夜君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黑袍老者也道:“百里孤与李太初交给我与玄空,夜君去战柳扶苏!切莫要再耽搁了,真武各地大能皆在朝此赶来!能速战则速决!” 经此一言,其余仙人皆透出修为,以八方之向将柳扶苏,李太初,百里孤团团包围,蓄势待发! “哈哈,那就战吧!老夫很是想领教领教仙域之主的通天本事!”百里孤雷厉风行,说上便上,化身一道疾雷,仅用肉拳便要上去干架! “且慢!” 柳扶苏惊呼,当即顺着百里孤所走之处飞去!仅瞬息间,他竟用肉掌将百里孤拦在了众仙人面前! “柳扶苏,你这是何意!”百里孤见柳扶苏插手自己,勃然大怒!一拳再加力道,将柳扶苏击退三百多里! 柳扶苏涨得面容通红,却强忍怒气指着河口上的百万将士道:“我们若战寒洲必崩!难道你要真武百万将士培养不成?” 百里孤神色中闪过一丝轻蔑,听他冷声道:“用一百万人换杀一个仙域之主,老夫觉得这买卖很值得!” 这时,李太初凌天而过,横在二人中央,开口劝道:“大敌当前二位却各怀心思,难不成让仙界之人看笑话么?依我之见,寒洲不适战场,不如将他们卷入虚空,在那里战个生死如何?” “此提议老夫赞同,”百里孤冷笑看柳扶苏,“只是某些人根本就是打着不忍牺牲的幌子要放这群仙界之人离去!” 李太初皱眉看柳扶苏:“柳门主,你若有心思也可观战,但你若真如百里家主那般要纵容这帮仙人离去,只怕今后整个神乐都要遭真武子民唾弃罢?” 柳扶苏咬着牙,回首怒看夜君一眼:“好!既然他为狂妄之徒那我也不忍再多说,就去虚空生死一战!” 夜君却不知为何,嘴角微微一笑,仅瞬息之间竟已开弓射箭——“呼咻!”一箭如带末世之威,强袭位居空中的三个武修! “夜君你!” “哈哈,好一个仙域之主,竟是个背后偷袭的小人!” 百里孤放声大笑,武颠体猛开,直接一拳欲将金箭打碎!可就在他将要触碰金箭之时,箭体猛然炸裂!接着白昼斗转星移,黑夜变换无穷! “是仙术!”李太初以气御剑,万道飞剑分割黑夜,将那变换的星辰日月砍得支离破碎! 百里孤极怒,双手抻天,在声声怒吼中引出几道紫青奔雷,他伸手抓住疾雷的尾巴竟将雷息当做一道长鞭! 百里孤大挥雷鞭,与太初剑气将黑夜一块块撕烂! 柳扶苏仅望着天,嘴角危险,无动于衷。 “刺啦!”黑夜被撕开,哪儿还有夜君的影子? “柳扶苏!方才我们三人若合力早就将这黑夜撕破!又岂能让他逃了?!”百里孤一肚子怒火不知撒在何处,只能怒指柳扶苏讨个说不通的说法。 柳扶苏冷笑道:“他们所走,你我又岂能拦住?你现在打破虚空去追或许还追得上,你去呗。” “你……”百里孤怒得大笑:“哈哈哈,柳门主放走仙域之主,这故事若是不出意外很快便会传遍大街小巷!哼,神乐,多得不是流言蜚语,看来也不在乎了!” 柳扶苏毫无畏惧地笑了笑:“谁没点龌蹉事?我会派人说,柳扶苏为救百万将士极力阻止仙武大战,反之是你百里门主,宁可牺牲百万将士也要无辜死斗!” 百里孤冷哼:“你认为你说出去会有人信?” “我的名声怕是要比百里家主好上太多,再说了,”柳扶苏傲指河口上百万欢呼的将士道:“这里就有一百万个将士相信,你怎么说?” 百万将士无一不对柳扶苏赞美歌颂,又无一不对百里孤指指点点,全是争议! 商囚与一众将领踏空而来,各人有言不尽的感激,特别是对柳扶苏,商囚请礼道:“今日多谢三位家主掌门出手御敌,日后末将必定禀告皇帝陛下,给予各山门世家耀世重赏!” “哪里哪里,本说山门不问太多朝廷之事是规矩,但仙域之主都来了我们若再不出动恐怕会让仙界笑我真武无人,来年还要欺我三分懦弱,哈哈哈……” 所说魏将军是真英雄,那么柳扶苏便是真君子,只是二人的道义决定了各自的名声,若将魏将军与柳扶苏角色互换,也许柳扶苏也会为了真武的社稷而战死罢? 百里孤却不太领情,只道:“我百里家怎赔配得上皇帝陛下的恩赐?若皇帝陛下真愿意感谢,不如多善待善待我的家族,莫切断我南下的几处分堂生意,莫要因黄琛死了就排挤我家在朝中为官的家人……”他顿了顿,又扯淡道:“我百里家的孩子可都是清官,可都是好官!” 商囚脸上虽在笑,也点头声称:“我一定与皇帝陛下说您老的功劳与要求,请您多放心……”其实心里是怎样的就不得而知了。 不论是在朝或是在野,一提及百里家便十有九恨,谁人不晓得百里家与黄琛在朝自成一派,呼风唤雨? 可即使世人知晓也不敢点名批判,百里家人就挺直腰杆嚣张跋扈,谁不服便咬谁,这是他们的本事! 李太初则准备挥袖将万剑藏进天宫,但商囚却赶忙拉住他臂膀,淡笑道:“李家主莫急呀,谁人不知你万剑好不容易尽数出鞘一次,还未战便回鞘多可惜?” “哦?有趣有趣,若我没记错你是魏将军部下的先锋官吧?”李太初淡淡一笑,收回招式,问道:“你要我帮你做什么?” 商囚抱拳道:“北方蛮族入侵真武,十年詹战局尽失,前方得知过消息,闻说蛮族请来妖界大修士做参谋,又联合蛮荒巨兽对我军重锤!我深知真武的规矩是江湖不问朝廷事,但这嫣然已是界限与界限的争斗,所以商囚在这里恳请三位家主门主出力助我真武拜托危机!” 李太初边抚着白须边点头道:“商大人说得多有道理,那我曾万剑回鞘之势便助你一助”他伸两指,染指西边道:“先前我来,观西方有八十万蛮族人,我万剑掠过一次,助你们取敌后一场胜!” 言毕,他身化一道剑影,携万剑成雨朝西边呼啸而去! “哼,李太初这个老匹夫竟只来了一道剑影分身,亏他方才还敢叫嚣那帮仙人!”百里孤背过身去,不知作何神态,只听他道:“老夫近段时间在修武道心,不忍杀戮,还是让柳门主助你吧,老夫告辞!” 这不算是一个完美的推卸理由,但百里孤要走,谁也没有挽留的资格,并且一众将领只能恭送他离去,尽管心里头都有些不爽,也不敢吐出半个字。 商囚唯有苦涩地望着神态自若的柳扶苏,请问道:“柳门主意下如何?” 柳扶苏眼睛笑成了弯弯月牙儿,会弹琴的男子一般品性都不会太刚烈,也一定不会是那种冥顽不顾之人,他梳了梳自己的一席白发,轻轻吐出两个字:“我帮。” 此二字的承诺虽是轻轻吐出,但河口上的一百万将士却屏着息,竖起耳朵认真听,当将士们听到“我帮”这二字之时纷纷举着兵器热烈庆祝! 夜君帮忙打开冰河口,李太初帮忙清理敌后蛮族,柳扶苏则愿意与前线一同抗敌……商囚不知是怎么了,竟默默地留下眼泪,他闷着自己的心问道:我究竟是怎么了……可越是这么问,他脑中就越浮现出狄云枫的影子。 这一切的一切和狄云枫都脱不了干系,他或许真的会是真武国的第二个太阳! “不但我帮你们,整个神乐山门中的十万内门,三十万外门,八十万受恩的世家宗族,还有号召那成百上千万的江湖人士。我会让他们一同来帮助真武渡过难关!” 柳扶苏将商囚偷偷地拉至一旁,深意道:“商大人,我柳扶苏必定不是百里孤那种心怀鬼胎之人,朝廷之事你也许可以和我说说,还有夜君大费周章私闯真武所寻的那东西你也该拿出来让我瞧一瞧。” 商囚则为难道:“柳门主有所不知,夜君所寻之物我根本不晓是何,但那物却和一个人有着必然的关系,那人浅面上是我的朋友,在不知情的前提下我已放他离去了。” “他难道是元门叛逃的弟子?否则怎会引起整个仙界的注意?”柳扶苏问道。 商囚苦涩摇摇头道:“说来柳门主你可能不信,他是个凡人矣。” “凡人!”柳扶苏瞳孔放缩! 商囚道:“我处得知他身份时也为之震惊,一个凡人怎有如此宿命与能力呢?” 柳扶苏摇头反驳道:“这你就大错特错了,”他随商囚边走,边回忆道:“千年前我曾去凡间走过一遭,那里的岁月虽短暂但智慧却是无穷无尽的,譬如你们行军打仗的兵法,为人处世的道理,道法自然的感悟,沧海桑田的哲学,无一不是贯彻六道真理的存在。其实渺小的人间才是最让人忌惮与钦佩的存在。” 天忽而飘雪,恰好落在柳扶苏的白发上,雪入发,发如雪,他轻轻接过一片飘摇的雪花儿,接着回忆道:“那年冬,人间飘雪。我抱着一柄古琴游走人间,最后落户于一处风月场所中,以琴师的身份谋生,面世,谈笑风生。”他忽而看商囚问道:“你猜猜我遇见了谁?” 商囚思绪了片刻才道:“方才见柳门主与夜君有过似曾相识的对话,难道你在人间遇到了夜君不成?” “猜对了一半。”柳扶苏笑道。 “一半?”商囚不解。 柳扶苏道:“我没遇到商囚,但我遇到了商囚心爱的那个女人,这算不算是一半?” 商囚恍然一笑,点头道:“夜君是个痴情之人,他的妻子早已算作他一半的生命,所以也算一半,也算一半……” 柳扶苏深吸一口气,感叹道:“那里头自然有些风花雪月的故事,但现在也不是讲故事的时候……仙域之主与一个青楼婢女之间产生的爱。呵呵,你还看今朝,夜君成了怎样的一个人?” 柳扶苏将吸入的那口气叹出,并拍了拍商囚的肩膀语重心长道:“我说了这么多,只想告诉你一个道理,凡人的生命虽短暂,但在某些意义上一定能达到永恒,真的莫要瞧不起他们。” 商囚亦深吸一口气,抱拳道:“在下受教了!” 柳扶苏大笑:“哈哈哈……何来一说呢?只是人活得久了看透的事情就多了,商大人也是,你堂堂一个男子汉也不能总板着一副乌鸦脸,终日行军打仗,杀戮可是会麻痹内心的,我劝你等战争结束后也去六界游历游历,没准儿长了见识武力也突破了哈!” “多……多谢柳门主指点迷津!”商囚竟稍稍红了面。 “好了,我这就回去点兵上阵助你们征战,至于先前你说得那个凡人,你会放他走想必一定不是敌人,既然不是敌人那我想我一定会有幸与他见面的,倒时我再会会他究竟是如何!” 柳扶苏已无多言,他仰头望着雪夜,双手捧过一片雪花儿,咧嘴笑了笑,眨了眨眼睛,仅刮过一道寒风,人便消失无踪影。 正文 第二卷 凛冬 第一百一十一章 万年雪山 ? “凡人!”柳扶苏瞳孔放缩! 商囚道:“我处得知他身份时也为之震惊,一个凡人怎有如此宿命与能力呢?” 柳扶苏摇头反驳道:“这你就大错特错了,”他随商囚边走,边回忆道:“千年前我曾去凡间走过一遭,那里的岁月虽短暂但智慧却是无穷无尽的,譬如你们行军打仗的兵法,为人处世的道理,道法自然的感悟,沧海桑田的哲学,无一不是贯彻六道真理的存在。其实渺小的人间才是最让人忌惮与钦佩的存在。” 天忽而飘雪,恰好落在柳扶苏的白发上,雪入发,发如雪,他轻轻接过一片飘摇的雪花儿,接着回忆道:“那年冬,人间飘雪。我抱着一柄古琴游走人间,最后落户于一处风月场所中,以琴师的身份谋生,面世,谈笑风生。”他忽而看商囚问道:“你猜猜我遇见了谁?” 商囚思绪了片刻才道:“方才见柳门主与夜君有过似曾相识的对话,难道你在人间遇到了夜君不成?” “猜对了一半。”柳扶苏笑道。 “一半?”商囚不解。 柳扶苏道:“我没遇到商囚,但我遇到了商囚心爱的那个女人,这算不算是一半?” 商囚恍然一笑,点头道:“夜君是个痴情之人,他的妻子早已算作他一半的生命,所以也算一半,也算一半……” 柳扶苏深吸一口气,感叹道:“那里头自然有些风花雪月的故事,但现在也不是讲故事的时候……仙域之主与一个青楼婢女之间产生的爱。呵呵,你还看今朝,夜君成了怎样的一个人?” 柳扶苏将吸入的那口气叹出,并拍了拍商囚的肩膀语重心长道:“我说了这么多,只想告诉你一个道理,凡人的生命虽短暂,但在某些意义上一定能达到永恒,真的莫要瞧不起他们。” 商囚亦深吸一口气,抱拳道:“在下受教了!” 柳扶苏大笑:“哈哈哈……何来一说呢?只是人活得久了看透的事情就多了,商大人也是,你堂堂一个男子汉也不能总板着一副乌鸦脸,终日行军打仗,杀戮可是会麻痹内心的,我劝你等战争结束后也去六界游历游历,没准儿长了见识武力也突破了哈!” “多……多谢柳门主指点迷津!”商囚竟稍稍红了面。 “好了,我这就回去点兵上阵助你们征战,至于先前你说得那个凡人,你会放他走想必一定不是敌人,既然不是敌人那我想我一定会有幸与他见面的,倒时我再会会他究竟是如何!” 柳扶苏已无多言,他仰头望着雪夜,双手捧过一片雪花儿,咧嘴笑了笑,眨了眨眼睛,仅刮过一道寒风,人便消失无踪影。 …… …… 耳旁有千军万马咆哮,内心有千丝万缕念想低鸣,狄云枫仿佛又回到了自己的原点,一个人的白色世界,不知沉浮,不知岁月。曾记得上次出现这个场景还是入魔之时,当时他心中的天地要比现在糟糕太多,恐惧,呐喊,魔念深渊…… 他独自一人站在这个空无的白色世界中,似乎六根也清净了,他仿佛看见了自己与慕雪依化作蝴蝶双宿双飞的场景……可有了爱念又怎会是六根清净的呢? 他猛然回想起自己昏迷前的处境,夏笙,商囚,仙魔令……他心里有这些意识,他告诉自己一定不能迷失在空白的世界中,他要醒来,他还有好多事情未去做! 可这白色的世界就恍如梦魇一般,压抑着他的思想与内心,即使他心中明白自己陷入陷阱之后可就是无法醒来!(其实就是被鬼压床了) “紫雨快来救我的!” 此时此刻,狄云枫的脑海中仅只浮现出温紫雨的娇容,人在无助时,内心深处所呼唤的那个人,何尝不是心中最爱的那个人? 可紫雨在最南方的阳门,他却在最北方的寒洲,二人相隔了不知多少个春夏秋冬,伊人又怎来救君? “哧溜哧溜……”就在他几经绝望之时,忽一阵湿滑.粘稠的软物来回不停地舔息在他脸庞上,仅是这瘙痒之感迫使他猛然睁开眼! “呼呼呼……”他大口大口地吞吐着空气,人如挣脱荆棘束缚般,放缩瞳孔一眨不眨地望着昏暗阴沉的天空! “汪汪汪!”一只小脑袋凑了狄云枫视线中,因隔得太紧故看不清楚这小家伙到底是啥玩意儿,那小家伙用几根软塌的胡须在他脸上蹭了蹭,边又伸出舌头亲舔着他的脸颊……“这是……”他伸出双手,托起那小家伙举得老高,拉开视距之后才将其看清楚。 雪白色的小狗?老虎?豹子?都不太向,总之才不过巴掌那么大,小巧的舌头,大大的眼珠子,“哈哈哈”的模样十分可爱讨喜! “哈哈?”狄云枫不由自主地吐出这两个字,像是在笑,也像是在为这小家伙取名字,他展颜一笑,他可真是变了不少,竟然对着一只小奶狗爱心泛滥! “小奶狗,你可是我的救命恩人呀!从此以后你就叫‘哈哈’可好?哈哈哈……” 小奶狗似乎很喜欢这个名字,欢呼雀跃,手舞足蹈。 狄云枫将哈哈揣进胸膛,坐起身才发现四周满是荒唐凄凉——残破倒戈的旗帜,硝烟弥漫的朦胧,血迹斑斑的大地,死气沉沉的战场……他动了动手,一不小心便捧上了身旁躺着的蝴蝶.刀,他撇了撇嘴,举起蝴蝶.刀忍不住哀叹道:“你这妖刀,不仅伤了夏姑娘,还将我带到战场之上,居心叵测啊你!” 蝴蝶就此刻就像是一把普通的钢刀,静静地躺着了无生息。 狄云枫收刀站起,此地杀戮气息实在太重,难怪他会迷失自我……他顺着硝烟与雾霾往深处走去,想散开神识一探究竟,可四周的杀气,戾气,死气,三者合二为一,彻彻底底地干扰着神识。 此地没有寒气凝结的冰雪,但阵阵的阴气却让狄云枫忍不住打冷战,它不得不化出一道结界抵御寒冷,可即使如此寒气还是拼了命地往骨髓里钻去……“这鬼地方到底是哪儿?”他越来越觉得阴冷,身体竟不自主地跨步奔跑起来。 挥散不去的硝烟,阴冷刺骨寒风,无边无际的世界,甚至不晓得到底是白昼还是长夜……狄云枫再也受不住这迷茫的奔跑,他欲施展灵术一飞冲天逃离困境,但这时其胸膛中的哈哈却挣脱蹦跶出。 哈哈落地,头也不回地往迷雾中跑去。 “哈哈你要去哪儿?”狄云枫只好快步跟上,可莫看这小兽四肢粗粗短短,跑起路来似风似电,凭狄云枫几十年来的轻功竟赶不上它! 这绝不是一只普通的小奶狗! “哈哈你要带我去哪儿?”狄云枫已经知道这小奶狗不普通,甚至说蝴蝶.刀会将他带到这个奇怪的地方,小奶狗会酒醒他,这一切的一切都绝不是普通的。 终于哈哈停下来,乖巧端坐在地上,背对着狄云枫。 狄云枫缓慢步子,疑惑地走至哈哈身旁,顺着哈哈张望的模样瞧去——眼前早已不是刺鼻的硝烟味儿,乃是一阵阵……寒气?狄云枫才伸出手去试探,那冰凉刺骨的寒意由他掌心钻进心窝窝里头。 狄云枫浑身一哆嗦,赶忙抽回手,下一刻拂袖挂起一道清风将寒气吹散了个大片,片刻间寒气消散,视线无扰后竟发现眼前是一方水潭! 水潭并不大,长宽不过几丈,那极寒之气就是从水潭上散出来的。 狄云枫挠了挠头,他只见过烧开了的水会冒热气,却没见过冒寒气的水潭……热水能汤死个人,寒水那得有多冰凉? “汪汪汪!”哈哈在狄云枫身后狂吠,尽管声音听起来不像是在犬吠。 “嗯?”狄云枫心头稍有一丝不详预感,他回首,才一回首,竟迎面遭受哈哈一记“铁头功”!他反应不及时,而且哈哈的力道实在不小,他经不住往后踉跄几步,脚下一滑,面容瞬时铁青。 当狄云枫反应过来之时,已“扑通”一声掉入了寒潭之中。 狄云枫曾在汹涌澎湃的黄河里洗过澡,可他在寒潭中连一丝挣扎机会和力气都没有,寒潭就如一道深渊,掉进去便笔直地往潭低沉沦……潭水更不知深浅,只晓得越往下便越寒冷,起先狄云枫尚可保持清晰的神识,可随着越往底部沉沦,寒气入骨直冲丹田,封锁意识封锁灵元……最后,他眼睛一闭,无意识地昏死过去。 -------------- 狄云枫身体的意识消停了,可内心的意识却存在的尚好,他又回到了刚开始那混沌的模样。他晓得自己被寒水侵吞昏迷可就是无法唤醒沉睡的自己。 “这到底他娘的是怎么回事?” 他愤怒地朝着空白世界发泄着心中的不满,可是这一愤怒他竟觉得自己力量满满!原先的他认为自己可一拳打死一头牛,而现在他竟觉得自己可一掌开山!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若这是一场祸那小奶狗又何必救自己?若这是一场灾,那自己早给深入骨髓的严寒给冻死了! 狄云枫突然意识到了自己的愚蠢——看物总不能看表面,这样一个空白的世界,绝不是引诱他入魔的魔潭深渊,从客观的角度来讲,这里除了让他感到迷茫之外却对他没有一点儿伤害。 狄云枫并没过过多地去思考此地出现的意义,他逆来顺受地盘膝坐下,静静地感受起自身细微的变化,他能感受到自己元神与龙珠被尘封,可魏将军赐予的那滴精血却不断地窜跳在他的四肢百骸!这滴精血就如一个引子,它领着自身的内力流淌奇经八脉,四肢百骸,而随着内力地不断流淌,他的武力也从人脉二品升至人脉三品,三品再到生脉,生脉一品,生脉二品,生脉三品! 第一衰劫! 第一衰劫来临时魏将军遗留的那一滴精血又隐匿至狄云枫身体骸骨中,浑身上下的内力也冲入天灵达到饱满,若是再冲必遭衰劫! 狄云枫猛然睁开眼! “咕噜咕噜……”他呛了几口水,深入骨髓的极寒顿时冲击脊椎大脑,他手舞足蹈地往潭顶上游去!在上浮了不知多久,他窜出脑壳去,贪婪地呼吸了几口空气,趁着手脚还未冻僵一个劲儿地往岸边跑去。 索性寒潭并不大,狄云枫没游动几下便已靠近岸边,他用双肘撑住身体,咬牙使出吃奶的劲儿翻身上岸。 狄云枫喘着粗气,如一条搁浅的鱼儿在岸上抽搐着,呛水,打摆子…… “汪汪汪!”哈哈赶忙奔袭至狄云枫身旁,用那温热的小舌头不停地舔息着狄云枫的脸颊,可它这一点儿暖和丝毫不受用,狄云枫颤声道:“小……小奶狗,待……待会儿老子再找你算账!” 当然,寒冷只是暂时,狄云枫上岸后体内的灵力重新得到释放,元神与龙珠迅速为之加油打气,不过小片刻,他就元气满满地活了过来! 狄云枫一个鲤鱼打挺从地上跃起,他好久都未鲤鱼打挺!他可清晰地感觉流淌在四肢百骸的内力,他的武力已步入生脉三品,他能一掌开山裂石! “汪汪汪!”哈哈摇着尾巴绕着狄云枫不停地打转,像是在欢呼雀跃。 “小奶狗我爱死你了!” 狄云枫将奶狗捧在怀中,好生亲昵地蹭了许久才将之揣入怀中。他伸了个懒腰,活动活动筋骨,摩拳擦掌,摸索着四周最坚硬的石壁,扬起拳头,以全身武力发一道脉冲,一拳砸在石壁上! “轰隆!”震天巨响! 山崩地裂,石破天惊!那一堵不知多高多厚的石壁竟被他一拳砸出个大窟窿! 一缕光透过窟窿钻了进来,接着还有一缕凛冬寒风,再者便是一点点儿雪絮……这些全都来自于外面的世界。 “汪汪汪!”哈哈钻出小脑袋兴奋地冲着窟窿外嚎叫。 狄云枫揉了揉哈哈脑壳:“小家伙是不是从来没有去过外面的世界?” “汪汪汪!”它像是在回答说“是”。 “那我便带你去外面的世界看一看!”狄云枫兴奋地揉了揉鼻子,当即化作一道灵光钻出窟窿。 …… …… 黄云万里动风色,白波九道流雪山。 粉雕玉琢三百座,败鳞残甲满天飞 苍茫白地无长夜,万年冻土雪无垠! 冰河埋地三千尺,八十一峰是骨堆! 狄云枫站在这已被寒冷摧残得只剩极昼的万年雪山之上,他那双坚毅果敢的眸子恐怕是这天地间唯一的黑色了。 看久了这样的白色世界他的眼睛倍感疲劳,身心也深感疲劳。曾听老铁说过,万年雪山有好几座用皑皑白骨堆积起的雪山,这些雪山连成一脉将真武与蛮族划分地界。蛮族人无法满足地界欲望,翻过雪山进兵中原…… 照真武的战局而言,蛮族已吞并大半个寒洲,如此说来狄云枫此刻正站在蛮族的领地上了。 寒洲一半已沦为蛮族领地,那么想回真武阵营就必须穿过蛮族前线的守卫军,闻说蛮族阵营有妖修助阵,冒然穿过一定会遭发现…… 狄云枫步行在永昼世界中,雪山疆域抬头可见,黑土绿地就在眼睛眺望的尽头,可若人在当下,用脚杆子脚踏实地地行走,此地就如无止境的白色轮回,无论奔跑得多卖力还是在原地踏步。 狄云枫在行走中上下求索,终究无法想出一个可靠的法子,他无奈地抚着怀中的哈哈,长叹道:“看来咱们只能绕个大弯了……” 哈哈在狄云枫怀中翻了个面儿,继续呼着鼾声,睡得十分安逸。狄云枫苦涩地摇了摇头,拂袖上青天,逆着风雪往南边儿飞去。 狄云枫飞得不快,也不敢散出神识,但他成功进阶生脉后,武修给予的感官足以让他监听方圆三百里的动静——细雪的呻吟,狂风的咆哮,旅人的……哭喊? “救命,救命!” 有人在呼救! 人若不小心误入这风雪地,哭爹喊娘都不够…… 狄云枫并不想去管人生死,会出现在这个地方的人一定也没有什么好征兆,若自己去救没准儿还会触上霉头,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一想到这儿他便想绕道离开,可忽然间,除救命外又一道穷凶极恶的杂糅声传入他耳朵。 何其说之杂糅?因为那是汉人无法听懂的异类语言,叽里呱啦的也不知呼喊什么,可语气是穷凶极恶的,语气中有杀气! 狄云枫脑中唯一想到的便是——蛮族人! 救命出自汉人。 索命出自蛮族人。 救汉人的命,索蛮族人的命! 狄云枫调转方向直奔喊声发源地,他听得出,喊救命的汉人很多,索命的蛮族人却相对来说少了许多,出现这种情况只有一种可能! 前方在发生屠杀! 狄云枫虽不是个爱管闲事之人,但绝不会容忍蛮人屠杀汉人!他横眉,灵力全开,生脉内力狂飙,仙武两种遁术一齐交织,竟在某种契机上达到了融合! 唯见天空出现一道音波,徒留一道残影,人去也! --------------- 万年雪山,山脚下,风雪之中有一片冰做的房屋,房屋呈半圆形,除挂着的窗帘儿是布匹之外其余全为寒冰雕刻而成。 自开天辟地以来人们皆有傍山傍水的习性,尽管是风雪交加的万年雪山一样居住着一群不畏严寒的真武国人,并不晓得他们为何要选择住在这里,但他们的的确确是黄皮肤黑头发的汉人,除了偶尔有高鼻梁绿眼睛。 眼下,整个村子里都弥漫着一股血腥味儿、充斥着无限的恐惧,粉雕玉琢的房屋染上了热腾腾的鲜血,横七竖八的尸体倒放在房屋前,这里没有黑夜,但人们也需要休息,他们还在睡梦中便遭遇了一些蛮人的屠杀。他们不幸地死在了夜中! 整个村子少说也有三百余人,可入侵村子的蛮人仅仅只有一只不足十人的小队,甚至连荒兽都未带上一头,可就是这样的一支人数不多的小队却能将整个村子杀得片甲不留…… 百善抵不过一恶,更何况是蛮不讲理的恶人? 蛮族人挥舞着手里的大砍刀,他们腰间皆挂着一条由头骨串起来的骸骨腰带,奔跑起来便会发出“咯咯咯”的骨节相撞的清脆声响——这声响虽不刺耳,但听了依旧会让人头皮发麻! 蛮族人皆是九尺之高的大汉子,皮肤是罕见的古铜色,他们眼窝深陷眼睛却不是很深邃,他们的鼻梁很高,胡子与头发十分粗糙!他们的信仰便是野蛮,享受茹毛饮血的快感,享受撕裂敌人的疯狂! 十个蛮族人像是十只饿狼,他们先将村子里的幸存者赶到雪地上,再纵横一条线形成一条捕捞的大网,他们贪婪地、兴奋地享受着的猎捕的快感……最终羊群被感到了篱笆的角落,饿狼也舔着嘴唇,滴着涎水一步一步地逼近。 “你们为什么要杀害我们!没了我们谁给你们提供粮食!”幸存的村民中站出个白发老者,瞧其模样竟与蛮族人有几分相似。 走出个蛮人,镶金边的大刀,身高二尺多,一口嗜血獠牙又黄又锋利,他开口,用那蹩脚的汉化道:“就你们那点粮食又算得了什么?你们村里的杂种太多,族长要我们来将你们清理了!” 仔细一瞧,幸存的村民中有不少人模样生如蛮人,但他们没有蛮族人那般粗狂,他们更传承了汉人温柔的习性。 不难看出,这个村子里绝大多数人都有汉人与蛮族两家的血脉,怪不得蛮人口中会称之他们为“杂种” “你们还要挑起多少战争?为何就不能和汉人好好相处!难道与汉人握手言和就活不下去了么!” 老者越说越偏激,也不顾其余村民的阻拦,步步山前指着那些饿狼蛮子破口大骂起来:“你们这些禽兽不如的东西,你们一辈子也莫想要征服真武国,你们必然会遭——”他本想说“报应”二字,“报应”二也是诅咒中正义二字,不过很可惜,提刀的蛮子并未给他将话说完的机会——“刷!”手起刀落,老者便已人首分离! 老者的头抛出三丈高,喉颈的血溅射三尺,头滚落在的众村民的脚下,血染红地上的白雪浇灌出一道青烟!此景,众人吓得蹲身抱头,犹如待宰的羔羊一般瑟瑟发抖。 “下辈子莫做汉人吧!” 十头饿狼磨刀磨牙,但正当他们提刀要上之时,一道凌天的紫芒闪过,白色的世界中突然多出一道紫芒,何其耀眼? 狄云枫手握蝴蝶.刀,凌空三连斩! 一斩断足! 二斩断命! 三斩断魂! 仅一瞬之间,一小队的蛮族人皆死无生! “呼……还好赶上了。”狄云枫收起刀,从天而降,他发现这万年雪山简直就是一个迷宫,无论飞天遁地都要遭迷路。 “神仙啊!” 狄云枫还未落地,一干幸存村民的膝盖便已搁在了地上! 幸存村民有一百来人,一齐下跪的声势让狄云枫差点儿栽了个大跟头! 狄云枫稳了稳身子,赶忙招呼起众人道:“诸位快快请起,我又不是佛祖菩萨,我可不要你们的跪拜,会倒霉会折寿的!” 狄云枫说得是真话,在他们老家那边儿,只有活佛与仙长才有资格让人跪拜,倘若凡人受香火叩拜必定是会亏损运气与寿元的。 “若不是神仙救我们于危难之中,那我村便会遭受灭族之灾,此大恩又怎能不谢呢?” 村名们不仅双膝跪地,甚至要弓腰叩首!狄云枫摇了摇头,只有拂袖刮起一阵轻风,借风势将众人从地上拖起。既然这群人将他当做“神仙”,那他便依着神仙的语气,装腔高冷道:“我修清心寡欲,说了不受人香火朝拜为何你们却执意要行?我可要不开心的。” “可神仙不都是要人朝拜的吗?”有人问。 狄云枫皱着眉,他深思了许久才开口道:“你们拜的那些神仙不过都是土埂木偶,真正像我这样的神仙是不需要你们朝拜的,且记住了,若以后有神仙要你们下跪朝拜,你们就奋起拳头,打他个鼻青脸肿,轰他个四仰八叉!” 众村民面面相觑,不少人无法理解狄云枫的话,唯走出一个黑肤少年,义正言辞道:“他是我见过的第五十一个神仙,曾经也有过五十个神仙说过和他一模一样的话,我想他们都来自遥远的南方!”少年又指着狄云枫腰间的令牌问道:“不知道这位神仙知不知晓我口中的那几位神仙,他们有一块和你一模一样的腰牌。” 狄云枫下意识地瞧了一眼自己腰间那块“三品”士官的令牌,稍稍有些惊讶,难不成这地方还有和自己一样流落的真武军官?可他转念想了想又不觉得奇怪,这里常年打仗,有些幸存下来的真武将士也并不奇怪。他冲那孩子笑了笑,亲切地问道:“小兄弟,你可跟我具体说说你所见的那另几些神仙是何情况?” 少年被狄云枫这一句“小兄弟”唤得黝黑的小脸蛋儿上微微泛红,被神仙当做小兄弟必定是一件引以为傲之事,这下他的胸膛挺得更高,豪言道:“前段时间我出门打猎时,往响水镇的方向走了半个月,半路还遇见一场暴风雪,于是我寻了个大兽洞休息,结果我刚进洞去就发现五十个身穿铁甲之人正在里头生火烤肉,”少年顿了顿,此刻回想起来他心里头都还存有感激,“我本以为他们不是什么好人,可他们见我年纪小竟将为数不多的肉干分给我吃,当时我已饿了五天五夜,那几块肉干是对我救命的东西。” 少年尊敬又向往地瞧着狄云枫:“他们每一个人都是骁勇善战的男人,一拳能将丈方的大石块砸的稀巴烂,我将他们尊称为神仙。他们说他们来自南方的真武国度,他们还说这片雪山也曾经是他们真武的地界,只是被蛮族侵占了好几千年……” 少年咬牙又攥拳,瞪着狄云枫,他有一颗小小的心脏,还有一片赤子之心:“神仙请收我为徒吧,我想与你学本事,我的父母便是死在这些蛮族人的手中!我肯吃苦耐劳,我求学得几分本事,好保护我族人不再任人宰割!” 少年的每一个“我”字都用得十分沉重,他的决心似背后不动雪峰,他的意志如钢铁般坚硬! 狄云枫欣慰地望着眼前这个壮志凌云的黝黑少年,莫看他身板儿弱小,可伟岸的身影着实要比起身后的那些懦弱的村民强上太多太多……这不禁让他回想起自己小时候的模样,那时他也和少年相似,拥一身胆气,宁在雨中高歌死,不愿寄人篱下苦! 狄云枫心里头已浅声答应了少年,可是口头却发问道:“你为何不找先前那些神仙拜师却要找我?” 被这么一问,少年心酸地地下头,嘟囔了几句才道:“那些神仙说我资质不行,练不了武,”他猛然抬起头,用那坚定的大眸子征求道:“可是我能吃苦耐劳,你莫看我身体羸弱,我八岁就帮着我爹跑马干活儿,十岁就能独自出山打猎,直至现在,整片北域冰原我都能跑个遍!” 狄云枫很想拍拍这个少年的肩膀告诉他自己也曾是个来自人间的凡人,可他毕竟是“神仙”只能装作一副欣慰的模样,点头称是道:“嗯……孺子可教也,孺子可教也……” “神仙你是答应收我为徒了?”少年的大眸子闪着精光。 狄云枫摇了摇头:“我现在可没资格去收徒,不过我有一位朋友,也是你口中所说的神仙,他曾在奔赴战场前交给我一本其毕生所创的刀法,嘱托我若遇见一个值得的人传承,”他点了点少年眉心:“我想你很值得,不过——”他又买了个关子:“不过我先前听你说,你对这北域冰原十分熟悉,我正好需要一个人给我在这冰封的迷宫中做向导……嗯,你若能将向导做好,那便算是通过了我的最终考验,到时我就将那套刀法亲传与你如何?” 少年跨步而出,拍了拍自己的胸襟傲然道:“别的我游离不敢说,就做向导这一事整个北域冰原我爹称第一,我称第二!我爹死后我自然就称第一了!” “好,有你一言便足矣!”狄云枫大笑,抓起少年的肩膀就欲冲天,可少年又反手按住他道:“神仙大人,您虽替我们铲除了这些蛮族祸害,但远方部落若察觉派出的小队已灭,其必会降灾于这些无辜的村民头像,我……”少年言语至此便不好意思在说下去。 “你想让我连他们一起救了?”狄云枫替少年说出了心中所想。 少年咬牙道:“神仙大人您也看见,村民们懦弱又善良,其中不少有汉人与蛮人的结合,他们爱好和平,万般不应该被遭受迫害。” 狄云枫叹道:“可是以我一人之力是无法带走这么多人的。” 少年却坚持道:“神仙大人若信的过我,就让我来带路!我曾在北域冰原下发现一条古道,顺着古道前行,不过半个月便能直径穿越北域冰原,到那后就不再是极昼,昼夜之分十分明显。” “那古道可有危险?”狄云枫问道。 少年道:“应该不会有危险,我曾带领过那五十个神仙穿越一次,一路畅通无阻。” 别人不遇危险却并不代表自己不遇危险,狄云枫心中隐隐不详,可即使如此他也只能点头一试,毕竟大半个寒洲皆已被蛮族部落攻占,想从陆地上穿行显然已行不通。 “走吧,莫耽搁了,这些蛮族人的鼻子可灵着呢……” 狄云枫全身骤起一道灵力,一举将近百村民捧上云端,少年说距离古道还有几天脚程,那不如就用飞的省去这几天脚程…… …… …… 古道不知尘封几万年,初其狭才通人,后渐渐深入,豁然开朗。 狄云枫倒真是佩服游离这个少年的冒险精神,也就比他年轻时差那么一点点,若是换做常人,一个比狗洞稍大小的冰洞一定不会去钻,可谁又晓得这冰冻下边儿却藏着一条传承了万年的古道呢? 古道左右有各式各样的精美浮雕,也不知刻录着什么,许是蛮族人的工艺,虽然狄云枫欣赏不来,但心理还是忍不住赞叹这栩栩如生的雕刻。 蛮族人始终是这块大地上的原住民,它们有着自己的传承和文明,只可惜的是他们的文明要落后于真武人,真武人也有个十分粗鄙毛病,那便是傲慢,他们不尊重落后于自己的民族,迫切地想要在这块大地上建立起新秩序,久而久之,不但没有促使蛮人与汉人的融合,反之为现在的战争买下了祸根。 壁画上的寓意生涩难懂,但若仔细观察也可发现,有披头散发、体型高大之人,也有衣着得体,沉稳含蓄之人,前者必然是指生活在原始真武界的蛮族人,后者则是后来落地扎根的汉人,壁画上二者的模样是十分和睦的,甚至还有具体描写二者互帮互助,共同孕育出新生命的壁画。 也许在很久很久以前,蛮族人与汉人是和睦相处的,但这份短暂的和平并没有持续多久,最终以真武国建立王朝而结束,但小部分向往和平的人民活了下来,他们在万年雪山建立了一个世外桃源,那里与世隔绝,蛮族人与汉人和睦相处并通婚,养育的后代既有汉人的性格,又有蛮族人的外貌特征。 这条古道上的壁画,无疑生动地刻录了游离所在村子的演变历史。 这条古道还是连接万年雪山与外界的桥梁,也许在很久以前,人们将此当做大道通行,并将两个种族和平的事迹刻录在上边儿,但后来随着蛮族人与汉人的矛盾,这条古道遗迹也被冰雪所尘封。 一行人随着古道一路畅通了三日,村民们对自己先辈的历史十分感性,他们甚至边便将这上面的壁画用羊皮纸卷记录下来用以传承。 狄云枫走在队伍的最前头,不知为何,随着距离出口越来越近,他的心也越来越紧。古道深埋于地下,万年的积雪将所有的生机与动机都给彻底封存,不论他用神识还是感官都无法窥探古道外的事情。但这么多次的出生入死,已让他对自己的感觉产生了彻底的信赖——他心有不详,却不知是不详在何处。 “狄大哥,如果我没记错,就在这附近有几个冰窟窿,随便钻那个都能爬出去。你若是往上爬,运气好的话指不定还能见到土地嘞!”游离边说着边顺着冰墙仔细寻找起来,他凭着自己的感觉才没过一会儿便找到个三尺宽的冰洞,“狄大哥你快来,就是这种冰洞了,是大地上的盐水沁下来凿开的,爬起来很吃手,一点儿也不滑。” “狄大哥你在这儿等等,我先上去给您探探路!”游离就要往上爬,狄云枫则将他一把扯住,摇头道:“我感觉上头有些不妙,还是让我先去探探吧。” “哎呀,没事儿,我机灵着呢!再说了,上边儿能有啥事儿?难不成还有死人啊——” “咯咯咯……”游离的话音才刚刚落下,一颗圆滚滚的东西便从冰窟窿里滚了下来。 那圆滚滚的东西还带着一道鲜红色血迹,它就滚落在游离身边,停下,一双突出的大眼睛即使滚了不知道多少圈还未闭上! 这是一颗人头! “晦气!”狄云枫暗骂一声,抬脚便将地上的人头踹飞,再看游离,其脸色已被吓得恰白,人愣在原地不知所措。 “小子,还真让你给说准了,上头的确有死人!”狄云枫拍了拍游离的肩膀,“你就领着乡亲们在下头等着我,让我上去一探究竟!”言毕他化作一缕青光钻入冰窟窿! ---------------- 从瞧见滚落的那颗头颅时,狄云枫心头已大致有数。待他临近地面时,厮杀声,咆哮声,兵刃相接声,仅用耳朵听便能晓得头顶上正开展着一场激烈的战局! 正文 第二卷 凛冬 第一百一十二章 元神出窍 ? “老子出来了!” 狄云枫一声怒吼,用武力炸开四周冻土,手握蝴蝶.刀,欲在战场上寻找那久违的杀戮……可当他缓过神来才发现四周场景完全不对——没有喧嚣,没有战火,更没有厮杀,有的只是一群蛮族人正押解着十来个真武战俘,挨个儿挨个儿地砍头行刑! 这哪儿是什么战场?这分明就是惩治战俘的屠宰场! 狄云枫眼观一排排镣铐颓然的真武战俘,不曾多想,当即斩出一刀真气——“唰唰唰!”一刀直接斩断十来颗刽子手人头!以牙还牙以眼还眼! 蛮族监斩人有五十余人,突然冒出个人来他们也惊讶不小,但再看狄云枫一刀削去十几个人头后瞬时勃然大怒,纷纷抄起砍刀朝狄云枫狂袭而来! “真武的将士们,莫愣着了,快快起来御敌!”狄云枫拂袖一挥将一干将士的镣铐解开。 将士们重获力量,拾起刽子手的斩首大刀便与袭来的蛮族人斩开厮杀! 蛮族人许是认为杀几个战俘不必大动干戈,便只派了五十来人监斩,谁料狄云枫几刀便砍死二十几人,又放真武将士重拾兵器,将士们将被俘虏的屈辱全化作愤怒,几番热血厮杀便将几剩余三十来个蛮族人砍翻! 蛮人终晓得敌我差距,再蛮的性子也得想着逃跑,狄云枫冷哼着,手中蝴蝶脱手而出,蝴蝶恰似流光,一闪而过便将所有逃跑的蛮人斩成两半截! “好!我方才心里一直在想,一直在想……若是有人能从土里蹦出来将我们救走该多好?谁不料竟然真有人从土地里蹦出来搭救!此乃天意,此乃天涯,哈哈哈……” 取得短暂的胜利后,一众将士欢呼雀跃,狄云枫则出声劝道:“诸位莫要高兴得太早,我虽没放走一个逃兵,但这帮蛮族人鼻子很灵,若监斩部队迟迟未归必会引怀疑。咱们得走了。” 一位将士上前抱拳一礼:“见过军医大人,在下乃九营三十六纵骠骑先锋张谋,因与……” 狄云枫苦笑着打断道:“好了好了,张兄弟就勿要再啰嗦了,咱们赶紧逃命才是真的呀。” 张谋亦笑得苦涩:“说来惭愧,被寒洲已完全沦陷,四周遍布着蛮族部落,就连距离最近的一营也相隔了不知几万里,咱应该没有什么方向逃命。” 狄云枫笑指着前方的大坑道:“那倒未必,这下头可另有一番乾坤呢。” 将士们面面相觑,不懂其意。 狄云枫又跺了跺脚底下,催促道:“你们先下,我再将这大坑补平,可莫要耽搁了,否则大家一起遭难!” “好!我先走!”张谋当机立断,纵身越下,余下的将士也不曾拖泥带水,一个接着一个跳了下去。 待众人都走完后,狄云枫从储物袋中取出一张土符咒,自己跃下时轻轻一掐,凭空生土,填坑无痕…… …… …… 狄云枫跃下古道时张谋等人已与游离打成一片,几人相见如故,看样子是早早就认识了。后来才晓得,原来张谋等人就是先前游离口中的那些“神仙” 五年前蛮族曾与真武军队在冻土上发生过一场激战,双方鏖战三个月,最后以真武节节败退五百里而告终,张谋及一行人则是真武军队遗弃在战场上的散兵,原先他们的队伍有八百多人,可在与蛮族拉扯激战了五年后仅只剩下先前的五十人。 张谋绝望时巧遇熟悉地理的游离,游离带着他们暗渡古道脱离冰原,他们本以为有了黑夜交替就能寻找到真武大部队,可他们踏上冻土没多久变遭遇了蛮族人的袭击,五十个将士战死三十六人,剩下十四人被活捉俘虏……原来真武部队早已败退至万里开外的南边,他们心灰意冷,只等着被蛮族人砍头行刑,可恰巧遇见狄云枫从地里蹦出,误打误撞地救了他们的命…… “实在是太感谢军医大人了!”张谋已不知来道谢多少次。 狄云枫眯了眯眼睛:“张兄弟与其来道谢,不如想想怎么该和大部队会合才是。” 张谋笑了笑,伸手比出两根手指:“我倒是有两个办法,不知军医大人觉得如何。” 狄云枫静静地瞧着张谋,示意让他说下去。 张谋开口分析道:“蛮族人的主要兵力集中在冻土中央,越往南防御就越疏松,他们皆已部落的形势操守运作,一个部落多时有几万人,少时才几百人,”他又指了指头顶道:“我们若要是走上边儿,得往南边摸索。” 狄云枫点了点头:“那第二个方法呢?” “等咱们真武军队驱除鞑虏,那时咱们就可以名正言顺地回到地面上了。” 狄云枫又点了点头,第一个方法倒还有些可行,这第二个方法简直就是放屁!照这个情形下去蛮子不将寒洲占领就已是好事了…… 张谋却指着不远处蹲坐休息的一百来个村民,稍有些担忧:“只不过我们修武则可常年累月不吃不喝,但这些平民却不行,我们还得想个能照顾到他们的法子。” 狄云枫依旧点了点头,看来张谋这人还算是个好军官。 张谋将狄云枫一副漠不关心的模样,不禁抱怨道:“军医大人可莫要光顾着点头,你也快帮着想想法子呀……” 狄云枫手指着头顶,轻轻吐字俩字:“南下!” “好!我也正有此意!要我真武男儿龟缩在此古道中等待,还不如出去杀个痛快!”张谋当定论,叫上余下的弟兄们打磨好刀剑准备要走。狄云枫却摇头道:“张兄你莫要误会了,我说南下是指我自己一个人。” 众人皆面面相觑,狄云枫这话很不中听。 狄云枫又坚定道:“蛮族人数量庞大,我们出去必死无疑,与其让这么多人去送死,不如让我一个人出去探探情况。” 余下将士除了张谋一人武力为生脉之外,其余人只有人脉不等,更莫说那些手无缚鸡之力的村民……说些不好听的,带上这些累赘逃亡只会害死自己。 张谋显然也想到了狄云枫的顾及,便主动请缨道:“军师大人独自行动我也有所不放心,我随你一起也许可以帮到你。” 游离赶忙上前道:“狄大哥你一定要带上我,我常年生活在冰原冻土之上,看山势可判断去路,贴地耳可察觉敌人,我一定能帮得上忙的!” 经这二人请命,一干将士也自告奋勇做这敢死队,狄云枫几言便否决了其他人,只带走对他有用的游离与张谋。 张谋安抚将士并叮嘱他们照顾好村民,游离用他精干的本事对洞口逐个盘查,狄云枫则闭着眼静静地思考着接下来要做的事。 狄云枫脸上的表情有些飘忽不定,在每次行动前他都会在心中衡量失败或者是成功,倘若计划成功他一定会如沐春风般仰头微笑,倘若计划失败他必然会紧锁眉头。 此次南下,他心里没底。 “狄大哥我找着啦!”游离从南方一处冰窟窿梭下来。 狄云枫瞧着一脸兴奋的游离,问:“靠谱么?” 游离点头道:“还正好是南方,有个洞刚好开在山沟沟里,蛮族人从不在地势不平的地方安营扎寨,咱从那儿走一定没问题!” 狄云枫没再多问,张谋也与将士们交代的差不多,几人都没想再耽搁,与一行人感触告别后便由游离领着往冰窟窿里钻去。 三人在沿着天然的冰道往上爬了整整小半个时辰,终于在前头的游离将洞口顶开,一缕静悄悄的夜光从顶口洒入冰道。 游离抻着手轻盈跃出洞口,在外头打望了一会儿才趴在洞口冲张谋与狄云枫笑道:“两位老哥,快上来吧,上边儿是深夜,没人。” 张谋第二个跳出洞口,他一见四周的夜色,不禁感慨道:“以往征战总怕黑夜降临寒风侵袭,现在却觉得就算夜晚寒也最美丽。” 夜不算太寒。 四周高耸的雪杉树将呼啸的寒气挡在身外,树上结了晶莹的冰痂,地上则堆积着厚厚的白雪,冰痂聚光,白雪散光,就算没有月亮的夜一样通亮无比。 狄云枫最后一个跃出洞口,他神识感官并放,一举将百里内的动向呼吸全都掌握心间,除一些野兽之外,这片参天山林中再也没有别的生命。 “这条山脉其实是万年雪山的延伸,但越往南边天气就越暖和,冰雪从山间熔化,露出土地孕育植被,寒洲冰河的源头就是这里呢。”游离边领着狄云枫与张谋往牵走,边介绍道:“咱们从这边儿一直沿着山路往南边走,大约一千里的脚程便能走出这一片森林,森林过后便是寒中,从寒中边缘开始则会出现许多大小不一的村子,那里的气温更加暖和,更适合人们生活,”游历顿了顿,又道:“我从冰原去过的最远地方就是寒中的黄家村,还是八岁时和父亲一起走远车的时候去的,也不知现在如何了。” 张谋摇头道:“寒中正是我们交战最激烈的地方,那里地势平坦,对蛮族与巨兽十分有利,惨淡的说,才交战不过半年,我真武军队就被硬生生地平推好几万里……”他说到这儿,言语中更加遗憾了:“蛮族人对汉族人十分残忍,我想寒中的各大村子早被血洗屠杀了吧。” 游离沉默了,他神色中除了遗憾就再也挣扎不出其他情感。 “好了,就在这里停下吧。”狄云枫将前方带路的两人喊停住。 张谋愣了愣,以为会意道:“嗯,我也觉得路途遥远不再一时,我们就在这里休息休息,等明日再赶路也不迟。” “不,我是说我们不用赶去了。”狄云枫坚决道,随即拂袖一挥带着张谋与游离来到山腰上一处极为隐匿的山缝中。 山缝起先很窄,挤过一个人都十分勉强,但越往里头走,空间就会越来越大,直直走到尽头嫣然可发现一处天然山洞,山洞内还落差流淌着山上融化的雪水,洞内有水却不潮湿,无光却不阴冷。 “军医大人你是修仙之人?”张谋惊讶得合不拢嘴。 狄云枫道:“我仙武同修,技多不压身,你可莫要对我有什么偏见。” 张谋赶忙摇头,十分敬佩道:“我第一眼见军医大人时就晓得你不是常人,这下一看我感觉得果然没错!” 游离观四周奇异景色,不由问道:“狄大哥,你把我们带到这里来做什么?” 狄云枫先不言,找了处干净的石块盘膝坐下,悄悄闭上眼,透出浑身元力,整个人如披金缕衣般耀眼,渐渐,一个金光人影自他肉体内走出,神色模样与之本尊完全相视! “这是……这是……”张谋与游离皆惊得目瞪口呆。 “这是我的元神,”金光人影开口道,他又指着身后自己沉稳盘膝的肉体,“我已修至元神期,元神已可自然出窍,我带你们二人来最主要的目的不是一并南下,而是让你们看好我的肉体不被破坏。” 在未修至虚境时元神离体会受本体牵连,若本体受损元神亦会受损,轻则修为跌至谷底,重则元神涣散而亡!这便是狄云枫最担心的地方,他第一次元神出窍,又不懂得元神具体的使用方法,是绝对出不得意外的。 “军医大人,那你的本体是……死了还是活着?”张谋禁不住问道。 “活着。”狄云枫道,他的丹田内还有一颗龙珠正沉稳着,凭龙珠的生机他本尊又怎可能会死,“但我的本尊已没了意识,便是个任人宰割之物,所以我才请你们好生看管我的本尊。” 游离挺起胸膛,高声承诺道:“你放下吧狄大哥,我游离就算是拼了命也会将你的本尊保护好!” “张谋也誓死保护军医大人肉体!”张谋逼近又问道:“那军医大人用元神此去又何时是归期呢?” “归期啊……”狄云枫挠了挠头,如说真武的大部队在三万里外,元神瞬息百里,三万里距离一日不到方可达至……他思绪了片刻才不确定道:“两日吧,最多两日我便会带来前线的最新消息。” “可军医大人元神出窍这么久会不会生出变故来?”张谋担忧道。 在修仙之人的身体中,金丹,元婴,元神,三者就犹如凡人体中的魂魄,凡人魂魄离开身体半刻钟便会断气而亡,那么元神出体也一定有个时间限制。狄云枫对仙界的法则一无所知,故然对出窍后的时间无法把握,至于元神到底能怎么运用则就更加一窍不通了。 “只要你们帮我守好肉体便可。” 越是不晓得时间多久就越该珍惜时间,狄云枫仅留下一句嘱咐便化作一道金光冲出洞口。 …… …… 元神虚影无实,它好比是天地万物元气的一个集合体,腾云驾雾之法掌握得十分了得。 狄云枫奔走在云端之上,尽量随着往南吹去的云动进发,神识也不敢多用,因为在元神用灵飞天的那一刻他便已经发现元神的最大弊端——元神无法自行补充元力,用一点儿就没一点儿! 此刻狄云枫终于明白元神那所谓的时间限制,实则就是元神本身的元力,倘若元力竭尽那么元神也就消散无影了,当下可清晰发现,元神刚出体时是耀眼的黄金之色,但在用了遁术与灵力后颜色明显要暗淡许多…… 不过好在元神的感官与智慧与本体无恙,神识用不得便用武修的感官,再配之他聪明的脑子,仅去前方探探军情总没什么大碍吧? 狄云枫趴在云端上,顺着冰河上的风一路奔向南方,途中果然和张谋说得差不多,南方并非蛮族的主战场,一路下来除了几个稍大些的部落外便没瞧见其他蛮族人扎根,在他感官中,部落里并不见太多人,会出现此景要么是出兵巡逻,要么就是集结支援。 为考证自己心中所想,狄云枫稍稍改变了方向,从南往西偏离了一阵子,果然,白茫茫的冰雪世界中密密麻麻地兽衣大汉正冒着风雪往西边儿的主战场急行军!看这些人头数少说也有两三百万人! 这架势,是要干大仗! 好奇心促使狄云枫忘记了自己的最终目的,他总想再往前跟一跟,没准儿就能发现蛮族行动的奥秘,到时回军营内也好助真武国一臂之力。于是乎他越跟越近,越跟越近…… 渐渐。 黎明破晓。 云端就犹如天空的分割下,云端之上阳光普照,云端之下大雪纷飞。 蛮族人自进发的那一刻开始就未曾停下过脚步,不论是脚踏实地的冻土亦或者是大雪堆积的雪地,他们的速度不会快也绝不会慢! 狄云枫躺在如棉花般的云朵上静静地望着朝阳,云端上的朝阳一点儿也没有特色,无论是哪个角落的云端的太阳都是一模一样的,缺少了世界的映衬,再美丽的东西也会变得黯然失色。 狄云枫突然觉得跟踪这些木讷的蛮子索然无味,他翻个身欲用灵力再次南下,可就在这时——“轰隆!”一声震天巨响吓得他差点儿掉下云端! 炮声! 蛮子不会用火炮,只有真武军队的火炮才会这么响! 正文 第二卷 凛冬 第一百一十三章 冰河突袭战 天地里一声炮响瞬间将战火点燃!紧接着便是数不清的炮击声,狂轰滥炸之后,随着好几声呐喊,冲锋的吹角声穿透炮火至逼九霄云外! “冲啊!” “杀啊……” 狄云枫翻下云端,只瞧那冰河水杯尽数卷起,一个个真武的将士从冰河内跳出,呐喊着,咆哮着,伴着极寒河水直冲蛮族大军! 冰河逆流而上,将士逆水而行!正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之法! 数以百万计的将士踏碎冰河,有一口珍兽,宽百丈,高千丈,其一张口,吐出大小猛兽与战马!霎时鸟兽也从天宫翱翔而下,飞鸟身置大炮火铳,将士御兽空隙,那炮火如珠帘般倾泻在蛮族大军中,炸得他们血肉横飞! 一场战争,将汉人的卓越智慧发挥得淋漓尽致,狄云枫被此番战役惊得目瞪口呆,他万万没想到冰河之中竟有人暗度陈仓! 蛮族军队反应也相当迅速,百万人备战,在纷飞大雪中发起猛攻,各大莽荒巨兽飞天遁地,它们以身形扛着炮火替蛮族人扩大备战空间,真武将士们见巨却不惧,冲锋部队喊刀上阵,手上安置着铁钩爪子,如壁虎一般攀爬在巨兽身上,抓找巨兽环节处已刀卸骨斩双足! 大雪纷飞,热血飞扬!百万人的大战惨烈得无法用言语形容…… 狄云枫震撼之时,无意之间,竟在万军冲锋中发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形薛瑾! 商囚曾亲口说过,薛瑾便是当今皇帝的唯一亲生女儿,尊贵公主竟披甲上阵浴血杀敌!全然陪得上“巾帼不让须眉”这六个字! 既薛瑾出现,那么随同她一起征战的百秀安等将士必然在这百万大军中,只是战场实在太过宏观,狄云枫又是元神之体,无法将他们找出。 看好了沙场,狄云枫翻身上云端,瞥了将两眼东方的黎明,他上扬着下巴,嘴角露出一抹极为自信的笑容,显然他心中已有了万全之策! 他将元神之爆发至巅峰,以最快的遁术往本座所居的山洞内飞去。 …… …… 张谋与游离不敢有一起松懈,二人犹如两个侍卫一般,目不转睛地守候在狄云枫身旁。 “你们倒是挺尽职尽责的嘛。” 二人肩膀上各多出了一只手,他们回首一瞧,竟发现狄云枫毫无征兆地睁开了眼。 “狄大哥,你……这才出窍不到一天呀,你怎么回来了。”游离惊讶道。 狄云枫笑了笑,招呼着二人往山洞外赶去:“你们快随我来,咱们该上战场了!” “狄大哥,我们在哪儿……哪儿上战场呀?”游离赶忙跟上,“长这么大我还从没去战场看过呢……” 狄云枫轻呼一口气:“嘶……你自己不说我差点儿还忘了,我看你还是老实回古道里待着。” 游离惊声道:“我不!我也要上战场杀蛮子,我要为我爹娘报仇!我要为平白无故死去的村民报仇!” 狄云枫放声大笑:“哈哈……那到时候你可要胆子放大一些,莫要被吓得尿裤子咯!” “军医大人,咱真武大军真的反攻回来啦?”张谋已激动得眼眶泛红! “啊,西方三万里,强渡冰河袭击战,百万兵力呢,估计得打上几个月。” 张谋脸上的兴奋逐渐消失:“三万里……我们若赶过去只怕尸骨都埋了……” 狄云枫手指与视线同指远方寒冻平静的冰河道:“我们不走陆路,我们走水路!” …… …… “军医大人,顺水而下真的可行么?” 张谋与狄云枫,游离站在河岸边儿上,风吹冰河十分阴寒,望着一望无际的冰河去向,几人若要走水路,还真有几分“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之感。 “可行。” 狄云枫一点儿灵光将自己与张谋和游离包裹,纵身跃入冰河之中。灵光宛如气泡,缓缓将至河底。 “狄大哥,好冷啊。”游离搓着自己的肩膀瑟瑟发抖。 张谋也对着手掌哈着气道:“连我生脉二品的武力都能感到河底的极寒之意,更何况你个人脉都未踏进的麻瓜小子?” “你才是麻瓜小子,将来等狄大哥传授我天下无敌的刀法后,我也能变得和你们一样厉害!”游离咬着牙,将身体绷得笔直, 刻意让自己不觉严寒。 张谋大笑道:“哈哈哈,小子很有骨气嘛,待回了军营就跟着我手下干如何?” “谁要跟着你?我要跟着狄大哥学艺的,”张谋又看了一眼狄云枫,“是不是?狄大哥?” 冰河之底必然隐藏着一条寒脉,愈临近寒脉气息愈加有穿透力,凭狄云枫元神修为亦阻挡不了寒脉入侵,他唯有分出灵力在气泡中点燃一道火光,叹道:“你们先将就着烤烤火吧,虽然作用不大。” 游离赶忙贴身取暖,挨着火光像是要把自己烤熟,等稍缓和之后他才道:“听先辈说,先前的寒洲乃极寒之地,无垠冰封,寸草不生,原因就是寒洲大地上生活着一只冰麒麟,麒麟张口便是罡风,吐息便是寒霜,后来闻说有个神仙路过时有意收训它为坐骑,可冰麒麟哪儿能容忍胯下之辱? 奋起反抗,与神仙大战得天昏地暗,即使神仙有大神通之术也无法战胜于它,最终只能将其封印在万年雪山之下……从那时候开始,寒洲的每一次雪暴闻说都是冰麒麟在尝试冲破封印,今年来风雪交加,尘暴增多,村子里的人都说是冰麒麟要冲破封印了……” 张谋也点头道:“冰麒麟的故事我曾听过,但版本不与游小弟说的那样,闻说以前寒洲的确有万年雪山不假,但绝没有今日这种永昼模式。万年雪山内生活着一只冰麒麟,是有一位真武境的高手有意去捉来当坐骑,但冰麒麟不丛,在于真武高手搏斗中不小心被打死,它死后的身躯化作冰雪覆盖了整个寒洲大地,它的血液暗涌在地下形成一条极寒之脉,它的怨念形成诅咒,刮起罡风阵阵不绝。” 相对于两个版本的故事狄云枫更愿意去相信第二哥,山川河流乃天地初开便有,冰麒麟就算体质再特殊也不可能死后化作万年雪山。麒麟这一物种比珍兽还要珍兽,甚至可以将之列为与真龙并列的神兽,它们生于五行四象之中,乃天道孕育之物。 骑乘麒麟者非天道主宰者所不能。 狄云枫嘴角微微上扬,他应该是对这传说中的冰麒麟感兴趣了,“也就是说万年雪山下还有可能封印着冰麒麟是么?” 张谋摇了摇头,下一刻却又点了点头:“毕竟只是流言传说,麒麟这种可遇而不可求的神兽六界之中都屈指可数,更莫说出现在这一个小小的寒洲了。” 游离道:“可是我们村里常有人进山看见麒麟影子,甚至还亲耳麒麟呼喊,它们的叫声大致“哈哈哈”……” “哈哈哈……小兄弟,你可莫要再讲笑话儿了,都把我肚子给笑疼了。”张谋捧腹大笑道。 游离自知此话荒唐,便红着脸憋着气不再吭声。 “汪汪汪!” 哈哈似乎听见有人在召唤,它轻唤两声挤出小脑袋,用那两颗明亮的黑眸子瞪着一旁烤火的游离与张谋,眼神有些奇异。 “咦?狄大哥你胸口怎么窜出了这么小只狗来?”游离伸出手掌比对哈哈,他的巴掌不算大,哈哈还没它一个巴掌大。 狄云枫挠了挠怀中的哈哈,一路来胸口塞着这么个小肉球怎都不舒服,可它又舍不得将之丢进储物袋里,只能这么磕碜着,他苦涩道:“这只狗是我在雪山古战场中捡的,说起来我还得真感谢它赐予的一番机缘呢。” 游离震惊道:“啊?万年雪山的古战场内怎可能还能生出一只狗?那里可是极寒之地,好几千年都没人敢涉足其中了。” 狄云枫摁着哈哈的小脑袋将其塞回胸怀:“或许还有些不得认知的事呢?”他挥袖收去结界中的火并驱使气泡一路攀升,他仰头望着天,淡然问道:“你们用心听,是不是感受到了阵阵杀意?” 杀意可透入冰河千尺寒,上边儿一定发生着无比激烈的战争! “我们到了么?”张谋拔出自己的佩刀,他其实已感受到了那分久违的战意。 “顺水漂流,三万里只在瞬息之间,你们可做好准备了,咱们要出水了!” “好!” “走着!” “汪汪汪!” “噗呲!”泛滥的冰河将三人吐出水面,结界也在出水的刹那支离破碎,三人并肩落在河岸之上。 河岸走势偏高,但战火卷起的水势已彻底波及到上游,狄云枫并未选择在正面战场上出水,而是挑了处可纵观战局的岸口。 站在岸口顺冰河往下看,交战人数密密麻麻,厮杀呐喊栩栩如生! 何为栩栩如生?血流成河便是栩栩如生! 白色世界早已被厮杀的鲜血所染红,温热的鲜血融化白雪全全灌入冰河之中,冰河亦成鲜红色,它湍流激荡入九天,远远望去如一条红色的长丝带,萦绕过整片冰封世界…… “干他娘的!冲啊!”张谋拔出佩刀,怒吼一声冲下山坡,热血高昂道:“四营骠骑先锋张谋参上!” “我也去!”游离见张谋如此热血,身为少年的它又怎不怒?他没有兵器,从地上抄起一根木棍便要呐喊着冲下去,狄云枫却一把拽住他的衣领,摇头道:“你还是别去送死了,就在此处看看便好。” 游离挣扎道:“我也要上阵杀敌,我要报仇!”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你又何必急于一时?蛮族人的气数已尽,待我传了你刀法之后,再汉人替你打造一件趁手的兵器,练上个三五载差不多就能出师了。” 狄云枫边说着已登上一处制高点,他取出望远镜,配之神识,感官,清晰地寻找着他要找的每一个人。 薛瑾的英姿在战场上总是一道靓丽的风景,不论是她女儿家的三分英气还是她坐下的“喵喵”珍兽,她无疑就是敌人最忌惮最想要去除之人。 狄云枫用一个旁观者的身份将战场上的薛瑾瞧得一清二楚,不得不承认薛瑾时个巾帼不让须眉的女英雄,但她个人的荣耀心实在太过迫切,纵使她有陷阵之志也不能胡搅蛮冲,但当下,她已摄入敌阵太深,被蛮子团团围攻,后续的真武将士无法打进,她也无法挣脱出包围,若不是其胯下珍兽威慑一干蛮人,她或许早已遍体鳞伤香消玉损了。 狄云枫将望远镜揣进怀中,并将哈哈掂出来丢给身旁已看得发愣的游离,仅嘱咐一声:“帮我看好这家 伙,莫让它乱跑了!”便动若雷霆冲想战场! 狄云枫戴稳白色面具,以灵力淬刀,以武力动身,像是一只所向披靡的箭羽般冲向被包围的薛瑾! 薛瑾咬着牙,一边忍着怒气迎战,一边为自己的冲动而后悔忽而,一阵极强的杀气从她正前方传来,她瞧不见是谁,但她瞧得清楚一个个被砍倒蛮子! 淬了灵力的蝴蝶刀砍在蛮子身上就如切豆腐,一刀下去起码削断好几节身子,就这样在无止尽的杀戮让他硬生生砍出一条血路! 当狄云枫走至薛瑾跟前时,热血已将他白色面具染成了大红色,血粘得他眼睛都快睁不开。“殿下,我来救你了。”他轻松地冲薛瑾笑了笑。 “你……你是”薛瑾语塞,狄云枫却拽着她往刚开的那条血路外冲去:“别可是了,外边儿的将士都快给急死了!” 公主陷入包围,将士们攻不进去,火炮也不敢肆意乱炸,怎能不急? 蛮子见薛瑾被人单枪匹马救走,攻势愈加生猛,竟以人肉堆砌成墙欲妄想拦住二人去路! 狄云枫眉头微微一皱,当下情况紧急也顾不得用不用灵,他修为已达到元神,只要不滥用瞬身之术便不会在损耗寿元,他正准备发功 忽而一阵琵琶音凭空响起! 无空弹琵琶,不是杀便是哀! 琵琶似音刀,一阵接一阵,一柄接着一柄,无形砍在蛮子身上,在坚硬的身体也不过一块豆腐! “是神乐的人!” 也不知是谁这么一吼,兴奋的消息瞬间点燃整个战场,将士们似乎重拾心中信念,操起杀器准备再战! 音刀彻底将蛮子围困的肉墙所击垮,狄云枫趁机将薛瑾带了出来,一把扔在地上便没入人群匆匆离去。至少从现在而言,这个女人还是莫要靠得太近,否则难免会惹上什么不必要的麻烦…… “你这人真是!”薛瑾倒追又不想追,她回看了一眼战场,在将士们的极高士气与神乐助阵的威慑下,蛮子门以往北方逃窜而去,她心里很清楚,此次突袭战真武军队大获全胜了! “穷寇莫追,就此收兵!” 薛瑾以内力扩音至整个战场,宣告突袭战役结束,同时从天而降八位手持琵琶的青衫人,年龄各不一,最小的不过立冠之年,最大的已发虚皆白,八人一齐走来冲薛瑾略施一礼,听一个老成者道:“神乐八座经柳掌门嘱咐特来前线助阵今日突袭战役,具体方针与计划还得商议时再说。” 薛瑾由衷感谢道:“神乐的临时救助不仅对我们前线的阻截战有帮助,整个寒洲乃至整个真武都有所奉献,是明智之举!在下实在佩服,实在佩服!” “哪里哪里,蛮族人竟然借助妖修与洪荒巨兽的帮助,那我们江湖门派亦不能袖手旁观,大人你放心,有我八人在,不出三个月寒中地区的战事方可休止。正面战场上亦有柳门主亲自坐镇,想必整个寒洲的大致战事也会在两年之内得到平息,最多不出十年真武与的蛮族的战争就会全面告捷!” 神乐长老的话十分激昂感慨,在空荡萧瑟的冰雪世界中,这一席话就相当于一杯可暖于心间的热茶,将士们为此欢呼甚至为之喜极而泣。 狄云枫回到了风雪交加的岸口上,边擦拭着面具上的血迹边打望着军队的动向。 冰河登陆战已取得成功,这就好比真武军队在寒中插了一面旗帜,背上可赶蛮子进冰原极昼地带,南方也可与最前方一同夹击蛮族的主力部队,不论是从战术还是从战略上而言,此战是最具有转折意义的一战! “走吧,我看他们的临时军营也搭建得差不多,咱们去蹭酒蹭肉吃!”狄云枫将擦好的白色面具扣上面颊,往军营里走去。 游离点了点头,抱着哈哈跟了上去。 ------------------ 初入寒夜。 恰好雪停了些。 即使天上还下着小雪,但将士们也拾来干柴在军营中央点起了无数堆篝火,为庆祝白日里战争胜利,众将士们围着火堆时而吹牛,时而歌唱,他们欢乐得恐怕唯一差的便是酒了。 若是没有酒,再喜悦的事也要差那么点儿味道。 狄云枫凭着自己三品军官的身份很快便融入了军队中,他本想坐在火堆旁听众人说一夜故事,可白日里的战争十分惨烈,且最终还以胜利告终,战场上要死不活之人全都被抬回了医帐中,突袭的军医不到三十人,可负伤之人却有两万之多…… 今夜又将是个不眠夜。 “白师兄!白师兄呢?白师兄在哪儿?”两个蛮横小子突然冲进医帐,左顾右看地十分焦急。 “你们俩瞎嚷嚷什么?大半夜的莫吵着病人休息了!”一个军医训斥道。 狄云枫单眉微挑,他放下手头的活儿回首瞥了一眼门口站着的两个年轻男子,他们不就是林子方与霍达这两个富甲天下的公子哥儿么? 正文 第二卷 凛冬 第一百一十四章 几坛酒与故人相逢 “白师兄没有,白军医倒是有,请问二位是找我么?”狄云枫迎上前去,若不是白色面具遮掩,他应该是带着三分相视之笑得。可这会儿,有个军医稍稍拉扯他提醒道:“白军医你刚来的,可能不晓得六营的规矩,这两个小霸王你少惹哇……” 狄云枫笑了笑,摆了摆手道:“没事儿,我不怕他们。”便以白莫离的身份大摇大摆地走了上去。 林子方与霍达财大气粗的模样实在不像已在沙场征战十年的老兵,可他们愿放下身份与尊卑投身真武战场,傲了些,也是热血堂堂的金戈铁马的好男儿! “我白师兄呢?”林子方声音再提高三分,根本未将狄云枫这大白脸儿放在眼中。 狄云枫淡然道:“也许你的白师兄死了也说不定。” “什么!”林子方跨步上前,一把揪起狄云枫领口瞪眼道:“面具脸,你可敢再说一遍?” 狄云枫用暗劲儿一个肩摆妄想甩脱林子方的纠缠,并无作用!林子方含笑望着他,眼中不由漏出一丝轻蔑之意:“军医大人,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你是新来的吧?” 狄云枫略惊,眼前这小子……竟进阶武力了,还是生脉三品!再看林子方身后沉着脸色的霍达,经战场十年磨练,瘦高的身体结实了一圈儿,武力也已到达生脉二品! “走吧,莫和他计较,这房里应该没有白师兄。”霍达沉声道。 林子方再瞪狄云枫一个颜色,松开手转身便要走“且慢。”狄云枫突然喊住要走的二人,问道:“二位是瀛洲阳门的弟子?” 林子方与霍达的腰间挂着两道令牌,一道与狄云枫所持的令牌一样,为三品军官,另外一道则是阳门的内门弟子令,令牌上还刻着“南桥星苑”四个大字。 十年征战,不忘旧本,走走停停,不忘初心……狄云枫淡然一笑,看来白秀安将这两小子管得很好嘛,他也想见见这个老朋友了。 林子方与霍达被狄云枫这么一问,相视一愣,由林子方惊声问道:“是又如何?” 狄云枫套起近乎道:“实不相瞒我也是瀛洲人士,曾在崂山脚下的有福药庄里当坐诊大夫。” 林子方与霍达一听狄云枫为崂山的老乡,眉宇间的乖戾之气顿时少了三分,他们从军打仗十余年,思想之情早已泛滥,好不容易碰见个老乡心里当然有感触。林子方坦然道:“闻说有福药庄里的大夫的确是坐诊不见人的,没想到请来当了军医还这么神龙见首不见尾,佩服佩服!” 霍达却冷笑道:“有福药庄专治妇科疾病,坐诊大夫可不敢轻易,生怕的是相貌太丑吓倒了女顾客,女顾客若不来看病,那不就没了生意了?” 林子方也和着打趣道:“对了白先生,门中的几个女弟子都很好奇的模样,话说你到底又长什么模样?” “我长得丑,脱了面具怕吓坏人家,哈哈哈……” 狄云枫自己也摸着面具大笑起来,在崂山下的确有一家专治各种妇科病的大药房,那里的生意从鸡鸣丑时便有妇女在外头排队等待着看病。外头流传的时坐诊大夫貌若潘安,人如画中仙、玉中郎,但实则便是个猥琐的、时不时揩油的糟老头子。这些都是温子羽告诉狄云枫的…… “两位老乡随我来,主帐里有记录伤者的分配信息,我们去查一查方可晓得白师兄到底住哪儿!” 狄云枫欣然领着林子方与霍达走出医帐。 …… …… 白秀安的武力也在征战中得到巨幅度提升,天人第一衰劫会致人死地,可进进出出战场又何尝不是死地?再历经几次大起大落的磨难后,白秀安怒发冲冠,一举突破了蹭徘徊不决的生脉武力!而今以他死脉修为,即使粉身碎骨也能自行长回,更何况是受了一点小伤? 当狄云枫找到白秀安时他正和一干伤员坐在火堆前边烤火边等着医治,他丢了一只胳膊,但已算是小伤,他照旧与将士们谈笑风生,林子方与霍达随同他坐下,寒暄问暖,狄云枫则站在一旁时不时应和几句。 渐渐。 大雪随夜深而纷飞,极寒已不是一堆篝火能抵抗的了的,众受伤的将士纷纷返回医帐歇息。 林子方执拗着白秀安道:“白师兄,去咱们的营帐里休息吧?我娘最近托人给我送来了几床真绒兽皮毯,睡上去可热和了。” 白秀安甚至连摇头都未启示,仅给了林子方与霍达二人一个眼神,二人便像是个做错事的孩子:“那白师兄,明天一早我带着阳门众弟子一并来看望你……”他们颔首离去。 “嗤,这两个臭小子,打了十几年的仗,身体与武力长进了不少,就那乖张的性子怎么都磨不平……”白秀安摇头笑叹道,直直目送霍达与林子方身影消失后他才放下那一展欣慰至极的眼眸。 狄云枫褪去自己的袍子,替白秀安批上,笑嘱道:“白军士可要注意保暖,寒毒入体很麻烦。” 白秀安扯着身上的袍子,这才正视起身旁的狄云枫,瞧了一会儿,其眼神中不少有复杂变化。 “怎么?白军士是一直打算站在雪中受冻不成?”狄云枫笑问道。 白秀安先紧了紧眉,下一刻又笑了出来:“方才子方与霍达提及过你的身份,是药 房坐诊的大夫是么?” “可是,也可不是。”狄云枫不太愿意对一个聪明人撒谎。 对于一个聪明人而言,还不如将自己的言辞坦白,因为正真的聪明人一般看破都不愿说破。 “那应该就不是了。”白秀安道。 “嗯。”狄云枫点头承认,他和白秀安都知晓,这个谎言说破其实是无关大雅的。 “先前英兰身体有所不适,我曾亲自去有福药庄里帮他们拿过药,也有幸见过坐诊的大夫,他虽一把骨头生龙活虎,但绝没有你这么挺拔伟岸,”白秀安边说着边深意地望着狄云枫,一字一句道:“你究竟是我哪位故人?” “你冷不冷?”狄云枫忽而问。 “并没有什么感觉。”白秀安道。 “那就去风口上坐一坐吧。”狄云枫也未经白秀安同意便已迈开步子往拔高的山丘上走去。 白秀安跟上来:“我有过很多故人,但是愿意在雪夜中赏景之人还真只有一个人,不过那时是秋天,他喜欢在冰凉的深秋中躺身望月。” “夏蝉冬雪,春花秋月,其实天涯浪子都爱赏,因为他们觉得,这些东西总是会永恒地循环,也总是不会变心。” “我大致已经猜到你是谁了。” “你的猜测毫无意义。” “为何?” “如果我戴面具的意义是为了掩饰自己的身份,那我又何必来寻找你呢?我戴面具只是生怕风雪刮花我俊俏美丽的容颜。” 冰河虽飓风泛滥,白雪为黑夜所沉沦,万千营帐熄灭了灯火,整个黑夜静得只剩下雪落冰河的声音。 狄云枫取下自己的面具,即使白秀安已知晓了他的身份可他还是不得不要取下面具。 不取下面具怎么喝酒? 狄云枫从储物袋里取出两坛酒,丢给白秀安一坛:“喝。” 白秀安接过酒坛,神色十分凝重:“身为一个军人,当严守军规,当下正值尖峰时刻,军队里不让喝酒。” 狄云枫指着山丘下的万帐军营道:“我知道你馋,这军营里的几百万人都馋,喝吧,离战争结束还有一段日子呢。”说完他便自己仰头倒灌起来。 白秀安舔了舔嘴唇,一口闷酒,将整整一坛子酒一滴不洒地灌进了肚子,战场上无时不刻都是尖峰时刻,所以他馋了近十年的酒瘾儿。他扔去空酒坛问:“还有么?”他已经伸出了手,他晓得狄云枫还有。 狄云枫笑着又丢给白秀安一坛酒,道:“这一坛酒,漫酌,漫酌,我也不多了。” “哈哈,这么小气做什么?今日我喝你十坛酒,来日还你一千坛,一万坛!”白秀安大笑,几口鲸吞下一坛酒,伸手索要道:“再来再来!” 狄云枫只好再丢给白秀安一坛。 白秀安本是个温文尔雅之人,谁晓得他喝酒竟如此狂放?要了一坛还要一坛,注定今夜不醉不归。 七坛酒后,白秀安终于了有了醉态,他顺着山崖前坐下来,拍了拍肚子示意自己要开始慢酌了。 狄云枫早已坐下听雪饮酒,他见白秀安终究是倒下,便取笑道:“看来你的酒量比我还是要差上一些,想当年我在三花客栈与人拼酒的时候,没有哪一次不是喝到十坛以上的,且她们那里的酒可要比我自酿的浓上一些。” “三花客栈?可是青牛镇上的?”白秀安拖着脑壳笑问道。 “哦?看来那间客栈的名气还有些大。”狄云枫点了点头。 白秀安道:“那倒不是他们客栈的名气的,是那三个姐妹花儿的名气大,我年轻的时候……呃,”他扯了个酒嗝儿,摆了摆手:“算了,好汉不提当年勇。” 狄云枫笑道:“你现在也不老,只能说是你先前的时候,曾风流倜傥一线牵?” “我是个好男人,我这辈子只与一个女人彻夜缠绵过,并没有和那三个姐妹花儿纠缠,只是恰好你提及我便想起来了,当时我也在那姐妹花儿的客栈里比过酒,”白秀安的脸上似浮现出一种寂寞难耐的相思,他又灌下几口酒才苦涩地讲起故事来: “当时客栈内的饮酒记录一直都是我在保持,直至有一天来了一个外乡人,那个外乡人长得细皮嫩肉的简直就像是画里跳出来的仙子一样,可他却是个男人,但我打心里就不曾以为他是个男人。” “让会你们俩就拼酒了?” “然后我们就拼酒了。” “最后你输了?” “最后我真的输了,”白秀安却露出了一副输得心服口服,输得十分舒服的模样,“但是她也醉得不省人事,最荒唐的事情是第二天早上,你猜发生了什么?” “你们俩赤条条的躺在床上?”狄云枫脱口而出。 保暖淫欲,酒后乱性,这是一个没有办法的法子,也是促成享乐的最美好的法子。而且酒醒了之后男女双方也都有个台阶下,女方因羞耻不堪外说,男方则就更加大赚,不仅得了美人儿还不用给抓去坐牢…… 白秀安道:“你猜得没错!不过当时我曾以为她真是男人,生怕做错了什么荒唐事,可当我掀开被子后才发现她胯下没有把子,而且 床单上还红了一片血迹……” 狄云枫无言抿了抿下巴,若是当时紫雨也喝酒的话,估计他们之间也会发生这种看似荒唐却十分有缘的事情。他看着白秀安,真切地问道:“后来呢?指不定她已经身怀了你的骨肉。” 白秀安接着讲述道:“后来我们清醒过来,二人矜持不到半刻钟便又缠绵到了一起……从那天开始,我与他在客栈里沉沦了整整三个月之久,直到我的任务结束后,我说要遣返山门,她也说她要归家,我们便约好同年正月十五再来这间客栈里相会。” 狄云枫叹道:“这样的一段缘,究竟是孽缘还是情缘?” “是孽缘。”白秀安斩钉截铁道,他又阴沉着脸色:“我年轻那会儿门派之间总进行着明争暗斗,不是你设计害我,便是我背地里暗杀你,那时我已是个外堂的分堂主,还知道些关于争斗的秘密,”他忽而变得伤感,“那时的阳门和青洲道一门势如水火,明争暗斗,尔虞我诈,不可开交。后来我才晓得那个女人便是道一门派来打探情报之人,呵呵……说起来是否觉得十分笑人呢?” 狄云枫不笑反之很悲,他还不知晓自己今后的爱情会变成什么样子,但白秀安这一段缘确确实实是一段孽缘。 孽缘不比情缘低廉,甚至还要高贵许多。 孽缘无碍乎是一些因世道矛盾而蹉跎的爱情。 悲总比喜更容易让人忘怀,失去爱比得到爱更让人痛。 狄云枫道:“你与那个女人日夜共震了三个月,估计她早已用法子将能知道的情报全都挖掘去来了吧?” 白秀安沉默了很久很久才点头道:“嗯,因此害死了八百多外堂弟子。” “嘶……”狄云枫倒吸了一口本已凉得不能再凉的寒气,当然八百人并不多,江湖纷争的牺牲对于眼前动则生死百万的战争而言的确是小巫见大巫,可对于当时身为外堂主的白秀安而言,他的阳门遭损失,他的责任被盗窃,他的爱情被欺骗! 白秀安道:“时间过去这么久了,尽管他利用我做出了些令人发指的事情,但我还是爱她爱得无法自拔。” 狄云枫道:“你和她三个月都不曾分离,说没有感情那肯定是假的。” 白秀安掐眉道:“我真的不曾想过她会欺骗我,她的模样与神态,她绝对是爱我的。” 狄云枫道:“女人在与你缠绵的时候什么话都有可能是假的,当然也有发自于内心的快感,但那很少,”他又问:“那后来呢?后来你可有去找过她?” 白秀安灌下几口愁肠酒:“后来道一门与的阳门和解后,我去找过她很多次,也见过诸多次,但她似乎像不认识我这个人一样。”狄云枫拍了拍他的肩膀:“你要知道有时候女人在做了不得已的事情后都是口是心非的。” 白秀安抬起那浑浊的双眼望着漫天飘雪的夜,他这样一个英雄男儿,会露出这种极其伤感的神色是十分不多见的:“可若真是如此,她为什么要嫁给别人……” 狄云枫却亮着黝黑深邃的眸子:“她这么说只不过是想让你死心而已,只是一个她想逃避你的借口。” 白秀安苦得浑身发颤,他紧抓着地上的白雪,不甘道:“可我亲眼见她与一个男人拜堂成亲了。” 狄云枫摇头道:“有时候你看见的也不一定真实。” 白秀安撇过头,悲伤地望着狄云枫:“那你和我说说怎样才是真实的?” 狄云枫从怀中取出一只紫金花色的胭脂盒儿,在白秀安眼前晃了晃:“这种胭脂是你不曾送出去的礼物,我把原来的那一盒送给了左思思,后来在青州道一门下的小镇子上花了三千两才买到了一模一样的。”他又苦笑道:“你不知道,当我拿着这盒胭脂去找你的情人时,她一眼便认出这不是原来的那一盒。” 狄云枫每吐一字,白秀安那浑浊的眼神便愈加明亮。 狄云枫接着道:“你曾说过这一盒胭脂曾是你一百年前准备送给李红玉的寿礼,我猜她一定是因为偏见所以拒收并退回给了你。你试想一下,她若真的不在意你为何一小盒胭脂过去了一百年她还记得呢?” “你别卖关子!我要听全部,我要听全部!”白秀安几经疯狂地搡着狄云枫的肩膀道。 狄云枫撇开百秀安的手:“没有什么全部,我知晓她没有嫁人,她也还是喜欢你的。即使她表面功夫做得很冷漠,不关心你的去向和生死,”他冷哼道:“女人有时候你不去触碰她们心里的底线便无法拨动她们的心弦!” “我一不做二不休!直接告诉她你已经死了,被黄琛五马分尸并丢至崂山下喂了野狗,连尸骨都找不到。” “然后呢?” “然后她什么也没说,喷出一口血后,昏死过去,”狄云枫又补充道:“那一口血可是喷了我一脸。” “她……” “我晓得这是一种极端的欲擒故纵的法子,但你在战争结束后一定要去找找她,她没有你应该也活不长久的。” 白秀安已热泪盈眶。 “谢谢。” 潸然泪下。 正文 第二卷 凛冬 第一百一十五章 治病 狄云枫就是这样的一个人,他总能让该死的人得到惩治,让天下有情人终成眷属,让这世上尽可能圆满的事情完好。可越是这样,他心里的孤独之意就越明显,回首来看他现在除了羡慕嫉妒,一无所有…… “对了,这个东西还给你。”狄云枫取出那本《寒锋刀法》递给百秀安:“我虽已找到了适合他的传人,但你还没死,不如你自己去收他为徒好了。” “我?……收徒?”百秀安摇了摇头:“我还没那个资格与准备收徒。” “以你死脉的修为,以及凯旋英雄的名号,在阳门开峰立主应该不成什么问题的,”狄云枫将手中的空酒坛子往山下一丢,起身抖擞身上的雪,“明天我会让那个孩子来找你,他真的是个好孩子,你要相信我狄云枫看中的少年绝不会错。” “你狄云枫推荐来的人就算只有一条胳膊一条腿,我百秀安照样能将他教得生龙活虎!” 百秀安却没有起身的打算,他盘膝而坐,醉酒之意全无,并闭上眼缓缓道:“狄兄,这十年来我终于能领悟你所说的道法自然粗意,我能突破生脉绝大部分的功劳都在于自己的道心感悟。” 狄云枫浅笑道:“不论是修灵还是炼武,身体力行只是入门,身体达到一定高度后便会步入瓶颈期,对于灵修而言瓶颈便意味着生死,有人穷极一生都无法跨越,而有人一点就通更上一层楼。试问那些一生迷茫之人他们就真的是笨蛋么?其实不然,那些人可做到瓶颈极致,就证明他们在实力很强很强,唯一差的就是脑子不开窍!” 百秀安欣然论道:“狄兄说得极对,死脉之后的天脉,必须身怀天人感悟,那个时候天人可撞扣天门广开一个属于自己的天宫,神兵利器,三魂七魄,天人合一!” “是么……”狄云枫呢喃,先前有见天脉高手打架,直接一手指天,从天宫召唤神兵利器!那一种天人境界感觉又是如何呢? “喂!你们大半夜为何不去休息?” 有人来了,听声音应该是个中气不足的男人,或者说她是一位熟人。 狄云枫背过身,缓缓戴上面具。 百秀安睁眼起身,回首看也不看便颔首行了个礼:“百秀安见过薛校尉。” 薛瑾裹着衣袍逆风而来,她身子骨稍要消瘦些,错觉而言,她有些若不经风。她好像是才刚睡醒,几根青丝乱绕在双鬓,瞧起来有些凌乱。 但不得不承认的是,她依旧风姿卓越,美得比漫天飘雪还要冻人。 薛瑾凑近鼻子来嗅了嗅,瞪着百秀安与狄云枫的背影道:“原来你们俩鬼鬼祟祟是在偷酒喝。” “我们是光明正大。”百秀安当着薛瑾的面灌下两口酒,再递给薛瑾道:“薛校尉呢?喝不喝两口去寒?” 薛瑾至始至终都没有怪罪他们二人的意思,他裹紧身上的衣袍,拒绝道:“我是校尉官怎能触及军规呢,不喝酒了,”她又转身离去,“你们也早些回去休息,这天气寒……” 她的言语有气无力。 “薛校尉是否身体有所不适?”百秀安忽问道。 薛瑾边往山下走边笑道:“我身子好着呢,练武之人哪儿有生病一说的?” 百秀安点了点头,但站在山头的狄云枫却开口道:“炼武虽强身健体,但武力未及天人境界一样会生病感冒,寒洲天气掺渗寒毒,若不重视被寒气入体,那可不就是普通风寒那么简单了。” 薛瑾停住脚步,她欲回首去瞧,可终究是没有动作,只道一句:“荒唐。”便继续走下山去。 狄云枫不紧不慢道:“若我没猜错,薛校尉已有好几天无法入眠,心火旺盛,易怒亦冲动,时而盗汗,口干舌燥,阴,液” “够了够了!”薛瑾未等狄云枫说完忙出声打断道,她回首怒瞪着狄云枫,咎责道:“你又是哪个谁?听说话的语气很冲嘛!” 狄云枫苦涩道:“我只是实话实说,你看看,我是不是说对了?你又动怒了……” “我这……”薛瑾怒也不是,不怒也不是,只遣回山头,冲着狄云枫命令道:“小子,背过身来让我见见你究竟是何等傲色?” 狄云枫淡然道:“我看还是勿要转身得好,我不转身也能将你的病因找出并给你开药调理。” 百秀安在一旁叉着腰看戏,是不是映和一句:“薛校尉你要相信白,军医他是瀛洲出了名的妇科大夫,专为治各种疑难杂症。” 薛瑾怒呵道:“百秀安你好大的胆子,难道你忘了我说过的话了?!” 狄云枫摇了摇头:“你看看你,又动怒了……” 百秀安苦笑道:“我当然记得薛校尉说过的话,倘若有人敢说出你的女儿身份便按军法处置……可是,当下除了天知地知,你知我知,还有谁会晓得?” 薛瑾指着狄云枫道:“你是眼瞎了么?看不见还有个他?!” 狄云枫摇头道:“白某专治各类妇科疾病,几十年的老手艺,我只用动耳听一听,用鼻子嗅一嗅,脉搏都不用摸,便晓得女人身体上出了什么毛病!由此,辨别你是一个女人很难么?” 他缓缓转过身,以白面对视薛瑾又道:“亦或者说,这根本就不是一个问题。” “是你!”薛瑾惊呼道。 狄云枫颔首,抱拳柔声行礼道:“在下白莫离参见薛校尉。” 薛瑾瞥了一眼狄云枫腰间的军医令牌,先狐疑道:“你一个武力不过 人脉的军医却能陷阵救我,我可不曾记得我军营里有你这号人,你到底是谁?” 狄云枫直言道:“我就是我,白莫离,白首莫相离的白莫离。” 薛瑾紧眉再问:“你为何要带着面具,为何不敢以真面目示人?” 狄云枫淡然道:“每个人的皮囊都是一副面具,我这大白脸还不会变脸,你勿用看我脸色,我也不用伪装来奉承你,何乐而不为呢?” 薛瑾忽而沉下脸色:“你的说话方式让我想起了一个人。” 狄云枫心头一惊,沉默无言。 大雪纷飞,似侵占了整个黑夜的动静。 “你就像我老爹一样。” “呼……”狄云枫轻叹一口气,还好是她老爹,不过话说,她老爹不是真武皇帝么? 薛瑾疑惑道:“你叹什么气?我老爹也爱出口讲道理,虽说他说的道理都十分有道理,但其实真正听进去的人却很少,在听着的耳朵里,根本就狗屁不通?” 狄云枫又背过身去,冷声道:“我冲锋陷阵,冒死救出薛校尉,招来的却是薛校尉的猜疑,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我一辈子也不会再做。” 百秀安也帮腔道:“这个战乱的点儿,我实在猜不透薛校尉在质疑白,军医什么……他会带面具只不过天生丑陋罢了,难道这也有错么?” “这……”被百秀安这么一说薛瑾竟有些不知所言。 “我困了,白兄,再会。”狄云枫招呼百秀安一声,与薛瑾擦肩而过,走下山去。 百秀安笑着很上:“白兄,我们一起。” 徒留薛瑾一人萧瑟在风口,她咬唇矜持了一会儿,冲下山二人呼喊:“你们走那么急做什么?等我一起!”当即快步走跟了上去。 “是我度腹白先生,我在这里给先生赔不是了。”薛瑾这一声“先生”叫得狄云枫是猝不及防。 狄云枫轻咳两声,笑道:“呃……咳咳,薛校尉言重了,待会儿请您回去歇息片刻,我亲自唯一配一副药送来,保准药到病除。” “白先生莫要开玩笑了,我本身无病,而非要将之算作病也不是普通的药能治好的病,先生莫管我了。” “我一定要管,这服药你吃了也一定有用!” 说完,狄云枫拂袖,扬长而去,漫天飞雪中的他多像是个天地中无所不能的缥缈仙人? “是他……”薛瑾脱口而出,但下一刻脑中的“他”又淡去了模样。 …… …… 四更天,天地大冻,大雪如鹅毛! 薛瑾褪去了外套及厚重的战甲,她的身材不算婀娜,也不是个柔情似水的女人,但女人该有的地方她都有,其他女人不该有的地方她也有。她仍盘起秀发,尽管英气十足但仍多了几分女人的姿态,十年的征战使得她皮肤稍稍暗沉,但这类肤色任然可以被定义为绝美。 她来回踱步在营帐中,焦虑的心让她怎么都睡不着。她时而捶打自己的脑壳,怪自己不争气,她甚至有一种想自残的冲动…… “他怎么还不送药来?”她开始念叨,将所有的希望寄托在狄云枫的身上,她开始坐在火炉旁一遍又一遍地翻弄着火炭。 “唰!”营帐被人掀开。 “我来了。” 狄云枫的确来了,真真正正地来了,就他一个人,手上什么东西也没带。 “唔……薛校尉的营帐里可真暖和。”狄云枫褪去大衣,抖了抖上边儿的雪沫儿,不客气地走至火炉旁,随薛瑾坐下。 薛瑾一见狄云枫来,紧张的神情终于稍稍有了松懈,她叹道:“我还以为先生不来了呢。” 狄云枫微笑点头,先伸手欲去试探薛瑾的额头,薛瑾下意识地侧身后仰,惊讶道:“先生这是作何?” “摸你额头。” 狄云枫身子靠前,还是触碰到了薛瑾额头。 “你的手好冰。” “别动……让我,烤烤火。”狄云枫的手的确被外头的寒气冻得又红又冰,可眼前薛瑾的额头一样能烫手,他先开了个玩笑:“你的额头比火炉里的炭还暖手,”过后才沉声道:“你发高烧了。” “先生莫取笑我了,发烧这种事情怎可能出现在我身上?”薛瑾打开狄云枫的手,像是在听一个笑话。 “寻常人发烧是体火,你的烧却是心火,心火降不下来人就会处于一种焦虑的状态,遇事容易动怒,茶饭不思,夜不能寐……”狄云枫十分老道地陈述起薛瑾的病因,事实上,诸多征战的将士都会有这样一种非病类的症状。 看过太多人死或是杀过太多的人,亦或者游走在生死的边缘,将生死置之度外,人的内心总会发生一些不可告人的变化,其过程大致是,麻木,焦虑,恐惧,扭曲,最后自生自灭! 薛瑾完全认同狄云枫的医术,她开始毫不保留地阐述起自己的病因:“先生,不仅是这几天,甚至这几年我都未曾好好睡过一场觉,我一闭眼耳旁便是铁马冰河的厮杀声,就算实在困乏,睡不过一会儿也会被噩梦惊醒,渐渐,我已害怕睡觉,久之,我再也睡不着觉,”她渴望道:“先生,请你一定要帮帮我,我先前本以为这不是病,可现在它已折磨得我快要疯魔了。” 狄云枫蕴深意地望着薛瑾:“我与你面对面就是在帮你,难道你感觉不到么?” 薛瑾这才发现狄云枫手上并没有那所谓的“一副药”,她稍有松懈的神经又紧绷起来:“先生,你说要带来一副药到病除的良药,可药呢?” 狄云枫欲言,可下一刻似乎又想到了什么,他摸了摸自己的白色面具,苦笑道:“我差点儿忘了,带着面具的话就不能算是面对面了……”他轻轻地将自己的白色面具给揭了下来,他终于能大大方方地露出一抹微笑,曾经的他是多么的浪荡不羁,如今他内敛稳重,光是一抹笑也散发着无穷的美丽,他轻轻吐出四个字: “好久不见。” “是你……”薛瑾脑中又勾起了对狄云枫完全的记忆,这一次她可没有怀恨,反之有一种破镜重逢的喜悦。 狄云枫大言不惭:“姑且就将我自己当做是一副药吧,我的到来可治愈你内心所有的焦灼。” 薛瑾心中的那份焦虑在相见狄云枫的那一刻起便消失了大半, 不知为何,她总能在狄云枫身上汲取一丝安全感。 狄云枫转身用烧火棍儿捣弄炭火,边道:“关石老人的死我很抱歉,但还是那句话,我没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 “你的紫雨呢?她也来了不成?”薛瑾忽避开了关石老人的死,捧着膝盖,撩了撩青丝,像是故人相见叙旧一般。 狄云枫晓得,薛瑾能这么问,心里早已没将关石老人的死当做一回事儿,他也敞开心扉道:“紫雨变心了,她喜欢别人了,我也无奈……” “阳门中多得不是俊俏的公子哥儿,她哪儿看得上你么个江湖浪子?”薛瑾又拍拍狄云枫的肩膀,安慰道:“你这已是第二次救我性命了,待战事告捷我们班师回朝后,我在京城多给你找几个小相公来伺候你!” 十年磨练,薛瑾脑子中乌七八糟的思想还真是一点儿也没少,狄云枫摇头道:“你莫要想歪了,我喜欢女人,紫雨也是女人。” “好哇……你们当时竟合起伙来欺骗我!” “欺骗你?那倒不至于,那时我还不确定紫雨是个女人……” 狄云枫将往事挑三拣四,并伴营帐外的风雪声、与一些有趣的人间故事尽数讲给了薛瑾听。薛瑾聚精会神地听着狄云枫口头叙述,生怕错过一个字……不知不觉,天已过五更。 “……好了,故事就到这儿了,若明日无争,我天天来你的营帐里给你讲故事,我敢保证不出三天三夜你便能恢复往日的精气神!” “啊……哈……”薛瑾张口打了个打哈欠,伸了个懒腰并揉了揉那困得快要眯成一条缝的眼睛道:“狄云枫,我实在想听你多讲几个你在人间冒险的故事,可我这……眼睛不争气啊,好困,着实好困……” 狄云枫将炭火挑到最暖,并帮薛瑾整理好被褥,亲自将薛瑾请上床铺后又将哈哈从怀里掂了出来。 “咿?好可爱的小奶狗,你从哪儿得来的?”薛瑾眼睛一亮,欣然问道。 狄云枫将哈哈随手丢给了薛瑾,道:“这小家伙毛绒柔软得很,一般我都将它当枕头来使,我看你是病人便将它借给你用几日,有了它陪着你,你就不愿意再做噩梦了。” 狄云枫没有再多废话交代,嘱一句:“你好好休息”便转身取过大衣走出营帐。 营帐外自然寒得让人抖擞,鹅毛大雪漫天飞舞,仅仅一夜的时间地上积雪已堆至一尺多厚,若是为各大营房竖立一块碑,像极一座座雪白色的坟冢。 “真不吉利!”狄云枫轻嗤一声,裹紧袍子便要往自己的营帐内走去,可他才刚没迈开步子,一个瘦高的身影却将他给拦了下来。 “你总算是舍得出来了。”那人道。 狄云枫听闻其声边知其人,他笑道:“我瞧你身上积雪不少,应该在外头等了很久,你为什么就不一起进来坐一坐?” “我生怕打扰先生替公主殿下坐诊。”那人沉稳的声音,消瘦的身影,一双标志性的死鱼目,他甚至比狄云枫还要适合这个黑夜。 “商校尉什么时候来的?”狄云枫边问边朝自己的营帐内走去。 “半个时辰前。”商囚则站在原地一动也不动。 “你怎么不走了?”狄云枫问道。 商囚道:“我马上就要离开,来这里也只是为了告诉你一个人,一个消息。” “这个消息一定很重要了,”狄云枫顿了顿,“洗耳恭听。” “一年后,凉城,飞雪楼,有人约。” “方便告知有谁么?” “有一些人,一些好人,一些坏人,我只晓得柳扶苏与百里孤一定会去。” “我的面子可真大,天下第一门派与天下第一家主邀请,还让商校尉亲自来传信。” “我知道你的面子大,胆子大,心也大,但这些人都是城府极深的大能者,你要好自为之。” 言毕,商囚身形一动,在雪夜中消失得无影无踪。 …… …… “” 正文 第二卷 凛冬 第一百一十六章 凉城·飞雪楼(一) 一场战争的结束能因为一个人的出现,一件事的发生,甚至一句话的承诺,不费一兵一卒,不伤一花一草……可一场战争的开始却往往要酝酿十年,百年! 很惋惜的是,这一场爆发了十年的战争仅因神乐的介入而结束了,前前后后不过半年矣。 神乐亦如一位带头大哥,由它一马当先吹响了反攻的号角,真武上下各大小山门皆跟风与此,世间有传言:“神乐扶苏,剑尊太初皆现身战场,各山门世家老祖纷纷响应号召,携万千高手涌入战场,痛宰蛮族!驱除鞑虏!” 真武人齐心协力,集结千万人于正面战场反攻蛮族,在柳扶苏的带领下,真武大军所向披靡,仅用时三月便将寒中蛮族平推。 蛮族退至极昼地带,以万年雪山作防,凭着易守难攻的地理位置死守最后一条防线,但蛮族巨兽尽灭,主力溃不成军,尽管垂死挣扎亦是强弩之末。 来来回回,忙忙碌碌,不知不觉。 八个月后。 真武大军彻底将极昼以南的蛮族人剿空,寒洲所沦陷的国土在短短八个月中收回八成,虽战线以北的万年雪山还有蛮子死守,但那都是些残兵败将,以真武的势头与实力,全面收复指日可待。 狄云枫终于能好好地站在山头,慷慨淋漓地吮吸塞外的芬芳。 其实冰封的世界挺美,一尘不染,洁白无瑕,这里当是最接近天空的地方了。 狄云枫伸出双指,轻轻地夹住了从天而降的一片雪花,他瞧了一小会儿,最后竟张口将雪塞进口中,他闭上眼用舌头静静地去适应白雪的温度。他弯眉仰面,露出一种十分享受的神情。 “你可真是个怪人,连雪你都吃得有滋有味儿。” 薛瑾裹了一身雪绒长袍,棉帽下长发披肩,额间带了几样晶莹的宝石,描眉画影,唇有淡红,淡妆浓抹总相宜,她恢复了女儿态,美得连江山雪景都黯然失色。 狄云枫依旧闭着眼,淡淡品味道:“这雪,是甜的。” “是么?” 薛瑾伸手接过一片雪花儿,她本意尝尝味道,可雪花儿落在掌心就像是一把锋利的小刀,冷得掌心如刀割!她浑身一个哆嗦,眼中忽闪过一道亮光,只见她从衣袍内掂出一只睡眼朦胧的小奶狗,毫不客气地将雪花儿塞进了它嘴里。 “嗷呜嗷呜嗷呜……”哈哈被冰雪凉得直顾哀声叫唤,薛瑾忍住笑,捧着它又是亲又是抚,好一会儿才将之哄得平静下来, 狄云枫睁开眼,苦笑道:“看来哈哈跟着你,吃了不少苦头的。” 薛瑾敛唇微笑道:“你看,你自己都承认了,这雪是苦头。” “你何必和我去争论这个问题?”狄云枫顿了顿,抿了抿嘴又道:“从丹火专攻而言,战场造火炮硝烟,硝烟被云端大气吸收,集结成酸涩的云,那时从天上落下的雪便是酸苦的,而今战争结束了,炮火不再轰炸,硝烟战场就不会再有,集结云端的雪便是干净的雪,纯洁的雪,甜美的雪!” 他含笑回首,欲与薛瑾再论几个事理,可当她瞧见薛瑾女儿装束时,眼睛都瞪直了。 “怎么?没见过瑾美人儿么?”薛瑾还是那个大大咧咧的薛瑾。 狄云枫下一刻才发现自己失态,荡了荡自己的脑袋,淡笑道:“我只是差点儿要认不出你来了,不过现在想想公主殿下人生高贵,气质出尘,容颜自然是倾国倾城。” “你少来,你刚刚是不是春心荡漾了?”薛瑾轻轻地抚摸着自己的容颜,极为自信道:“本公主文能妙笔生花,武能挑灯看剑,当女人风华绝代,做男人威武英气……你们这些男人哪个看了不动心?” 狄云枫不否定自己方才的确失态,但他还是脱口而出道:“乌鸦脸就不动心。” “呃……这,哼!”薛瑾似被说中了,他抱怨道:“商囚根本就算不上一个男人。” “商校尉在前线奋勇杀敌,立下了汗马功劳,此次回朝可是要加官进爵的,你这样在背后说人家坏话,可不好。” “哼,谁叫他一天总板着个乌鸦脸?他那人特讨厌,口头上称我为小姐公子,背地里根本就不听我指使,反正不管做什么事情只要他跟着一路,乐子起码要少上一大半。” 狄云枫欢喜地摇了摇头,他晓得,若没有这些傲慢和偏见,那么这场冒险的故事将会平庸无奇。 这时,一只铁骑护送着一干平民从雪原那头走来,村民们花花绿绿的衣裳在冰雪世界中十分地显眼。 “咦?想不到寒中雪原上还能看见寻常百姓。”薛瑾凑上前去望,俏脸儿上全是惊喜。 不错,先前被侵占的寒洲土地,只要是汉人都得死在蛮族人的屠刀之下。 狄云枫用望远镜观望了一番铁骑领队之人,片刻嘴角微翘那神采奕奕的铁骑军官不就是张谋么?其身后护送的正是先前困入古道的那群幸存村民。 村民们曾刻录过古道里的壁画遗迹,那是一种十分有意义的文献,它记录着汉人与蛮族人的交往经历。也许推广这一道文献可以让汉人与蛮族重新达到建交共识,从而让蛮族与真武千万年的战争得到平息。 当然,达到这种和平或许还需要很久很久,但真武界的岁月漫长又明朗,相信和平一定能经得起考验。 这时,冰原彼端又走来一队未穿战甲的人马,人马足有三百多人,各个身配利器,武力皆为生脉以上,领头二人更有真武境的武力! “嘶……这群人是 谁?”狄云枫问薛瑾。 薛瑾叹道:“这一队人马是林霍两家的仆人,林家主与霍家主的两代单传皆在军中服役,这些人是来接那两大贵公子归家的。” 狄云枫笑道:“这有钱可就是不一样,瞧瞧?高头大马的,雄赳赳气昂昂,别提多威风了。” “威风个屁,若不是林霍两家曾斥资助真武招兵买马,我怎可能让他们带着自己的家仆在战场上胡来?搞得我这个校尉官很没面子……” 林霍两家富可敌国,单“斥资”二字便足以显得他们的贡献有多大,况且也不难发现,林子方与霍达二人上战场时,总有那么些隐藏的高手跟在他们身后,说直白些,他们想死都难…… “你快看,白秀安又拉他小徒弟出来练刀了,他教人挺有一套的么,前段日子才见这小子生脉一品,现在都快突破到二品了。” 薛瑾指着风雪口上操练的二人,尽管寒风凛冽,游离仍然衣着单薄,他使刀铿锵有力,寒锋一斩可断万片飘雪,瞧他武力还在一品徘徊,但可保证他若与一个生脉二品的武修战斗,一定可轻松赢下! 狄云枫欣慰道:“白秀安的刀法十分传神,若不是我心中有自己的刀法造诣,我真想将他刀法学来。” 薛瑾难得放下自己的傲气,心服口服道:“白秀安与我皆为死脉武力,可无论他的动作,速度,杀意,皆在我之上,他还是后来进阶的,”她轻叹:“唉,说起来还真是有些惭愧。” 狄云枫道:“你不知道在我们老家那边儿,有些名门正派的弟子将自家的心法口诀练得炉火纯青,可真打起来的时候还不够江湖杀手两刀宰杀的。” 薛瑾疑惑道:“你的意思是说名门正派的弟子练的都是花架子?那白秀安也不是阳门出身,他可实在算不上花架子。” 狄云枫摇头道:“那倒不是,有资格开宗立派的一定有几手真功夫,我要说的问题所在便是‘经验,’”他深意瞧着薛瑾又道:“譬如说一只家养的狗,和一只野狗,二者同笼撕咬打架,你会发现家养的狗没有两下便叫的野狗要得服服帖帖的,嗯……你懂我的意思吧?” “你总是能用这么生动什么!你把本公主比作是狗!”薛瑾美目一瞪,怀中力道稍稍用力了些,掐得哈哈直顾叫唤。 狄云枫赶忙夺过哈哈,可怜又可笑道:“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你……你!” “再见!”狄云枫捧着哈哈腾空而起,还朝薛瑾笑着挥了挥手。 狄云枫不挥手还好,这一挥手便让薛瑾急躁了,她惊声道:“你要往哪儿去?” 狄云枫在山头想了很久:寒洲的战事大致告捷,张谋已将村民带回,白秀安也收游离为徒,医帐里的病人他也连夜都去看了个遍……似乎该了的事情已了,留下来百无用处,也是时候该离别了。 只距一年后的飞雪楼之约还有三个多月,这三个月中他想提前去凉城混个地儿熟,指不定日后弄出什么变故好脱身。 狄云枫豪迈地望着风雪飘摇南方,笑着找了个借口:“寒洲以南的凉城,九月份会不会是落叶满青城?这里的天儿太冷了,我想去南方看看。” 薛瑾心头一惊:“你要去凉城?这……凉城同样隶属寒洲,那里一样严寒,四季如凛冬!” 狄云枫要走,那就一定不会留下,他捧着哈哈徐徐升空而去。 薛瑾见狄云枫真要走,奔上山头呼喊道:“喂,木王府就在凉城,不如让我给你书信一封,有用处的。” 狄云枫提前进城为的就是能暗自适应,哪儿能大张旗鼓的去?“不了,此去我自有分寸,薛校尉不必担忧。” “那……那我们何时能再见面?” “你放心,我以后若办喜酒时一定不会少了你的份子钱,哈哈哈……” …… …… 八月中秋。 皎月弯弯挂寒天。 真是奇了个怪了,凉城的八月十五日,月亮竟然是弯的。 甚至说这座城都违背了世间的一些道理,这里的昼夜是分明的,但昼与夜又分明得很奇怪,在天上,左边是黑夜,右边则是白昼,待日落月升后右边又变作白天,左边便变成了黑夜…… 凉城很大,亭台楼阁上有晶莹冰花儿,这里下雪却从来不积雪,点缀在树枝上的白色恰到好处,城里头从来都不曾发生过什么大雪压断树枝、压塌房梁这么一说。 凉城完美地诠释了凄美二字的含义何在 空旷无人的大街,空旷无人的城市,尽管雕栏玉砌应犹在,可里头却没人落户。这样一个凄凉的城市里,实在难忍住下去。 ------------ 狄云枫将白面具照常挂在脸上,他徒步行走在空无人烟的街道旁,一个不漏地检查起左右两旁的商铺,说来倒也奇怪,凉城没住几个人,可这些铺子却开得满满当当,试问他们里头的东西真的卖得出去么? 最终,狄云枫在一家钱庄面前停下脚步。 没有钱哪儿都走不开,这必须是行走江湖的规矩。 钱庄并不大,进去方可瞧见高挺的柜台,柜台用钢筋隔着,只给出一只手的缝隙。一个看店的伙计正趴在柜台前打盹儿,店里静悄悄,唯独听见他的鼾声。 狄云枫走上柜台,以他的身高还得仰起头仰望柜台口,他敲了敲柜台前轻 喊道:“伙计,换钱。” 伙计翻了个身,还翻了个白眼,他不仅听到了还看到了,听其慵懒道:“换金?换银?换票?” “换金子。”狄云枫道,他喜欢闪闪发亮的金子。 “换多少金?” “一万两。” 伙计差点儿没摔下柜台,他赶忙扬起头,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狄云枫,纳闷儿道:“小子,你是来找茬儿的还是来清空咱家库存的?” “啪!”的一声,狄云枫猛地一拍柜台,他邪笑望着伙计,巴掌下像是压着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伙计也睁大眼睛侧头去看,就像是开赌注一般,又激动又期待。 狄云枫缓缓挪开手掌,露出搁在柜台上那两张按过血手印儿的林霍两家支票,他嘱咐道:“伙计,你可看准儿了,货真价实的林家商行的支票、霍家商行的支票,价值六万额。” 伙计眼睛里闪着金光,他想去碰,可又生怕摸不得,边只能搓一搓手,赔笑道:“客官,我肯定相信您出手的支票不假,可是我们这钱庄一时半会儿也招不来这么多金子呀……” 狄云枫倚着柜台,有钱时说话的语气都要高调些:“哦?有多少?” 伙计恭敬答道:“我们这边儿只有五千两白银,我这边儿最高只能给你个一千两,超过一千两的交易还得请示我们家老板……呃,我们家老板这些天出城办事去了,所以您看您这边儿是不是先拿一千两去用着?” 狄云枫挑眉道:“一千两哪儿够我去逛窑子的?” “这一千两客官要是去其他窑子稳够你风流快活一阵子了,若客官要去飞雪楼,那这点儿银子确实两日用的,”伙计按着狄云枫那两张支票,脑袋就差从柜口里钻出来,“不如这样吧客官,我这边还有几张一万两开好面额的银票,您先拿去用着?” “哦?你们家又是何等商行?开的银票靠谱么?万一我去了飞雪楼,拿出手来别人不认,那我岂不是很没面子?”狄云枫问道。 伙计赶忙补充道:“放心放心,这个客官您放一百个心,我们家虽没有林霍两家财力雄厚,但身为凉城第一商行绝不是盖的,不说别处好不好使,就是咱这凉城里,这银票不论是飞雪楼里叫姑娘或是青街小巷吃汤面,都用得着!” 狄云枫见天色不早,也没再多废话,他抽回一张支票留下一张道:“这一张支票的额度是三万两,你这边白银给我一千两,银票给我一万两,那算起来就一万一千两,我这支票里还有一万九千两,你们可要记下了,到时我银子和银票都花光了还是要回来取的。” “好嘞,没问题没问题!我这就给客官您去盘算盘算!” 一万一千两,再加上狄云枫储物袋里本身还有两千多两,拢共一万三千多两背在身上,他走起路来都是带风的。 狄云枫寻思着先找一家客栈定居下来,再趁夜去飞雪楼里瞧一瞧,他先前还以为飞雪楼是个文人雅士聚会之地,没想到竟是风雪场所,能约来此地见面,想必那柳扶苏一定是个风流之人。 “麻烦让一让,麻烦让一让!” 这街道中央冷清得只有狄云枫一人,不是让他让又是让谁让? 狄云枫欣然避让,那人会让“麻烦”二字便晓得是个知书达理之人,大道宽敞,他改道便是。 “嗒,嗒,嗒……”一辆极为豪华的马车包揽了整条阳关大道,光是赶车的车夫便有三人,车旁随着六个侍女打扮的姑娘,这些姑娘的年纪皆不过二十,各个生得粉嫩可人,可就是她们这样的美女儿,腰间可绑着各类短刀,暗器……她们的武力不晓得多高,但若是如惹她们,估计没什么好下场。 狄云枫站在一旁,静静地等马车过。马车掠过他,刚好有人半撩窗帘儿,伸出一只芊芊玉手,玉手的中指上和小指上皆带有宝石戒指,手腕上亦配有一只血玉镯子。总而言之,这是一只很美丽的手,也是一只很富贵的手。 “嗯?怎么还有个人?”马车中的主人发问,她的声音就像鸟归林时般那种愉悦在山间的清脆。 一个侍女走至窗边,打量了狄云枫一眼,便冲那马车里的人道:“于姑娘,这人背着刀,带着面具,身子也还强壮,属实出现得很奇怪,他应该不是本地人。” “哦?不是本地人就更该注意了。”于姑娘轻言道。 狄云枫冲之行了个江湖礼节,问道:“姑娘是要在下注意什么?” 一旁的侍女先替于姑娘解答道:“于姑娘,你瞧这人的动作与自我称呼,他肯定是个流浪之人。” 经这么一说,几位随候的侍女皆阴冷地盯着狄云枫,有些厌恶,有些警惕。 警惕一个来历不明的江湖人士,很正常。狄云枫并不在意,耸了耸肩:“告辞了。”道一句离别便要离去。但马车里的于姑娘喊住他道:“外来人,天马上就要黑了,凉城有宵禁你可能不知道。” 狄云枫抱拳行礼:“多谢,我现在知道了。” “呵呵呵……可真是有有趣的外乡人。”于姑娘痴痴地笑,笑声不大却极具穿透人心魄的力量,光是这笑声听了都能让人想入非非,魂牵梦绕。 “于姑娘,天色不早了,我们也该走了。”侍女劝道。 “走吧。”于姑娘放下窗帘,收回玉手,马车亦缓缓滚动,一队人马朝前行去。 …… …… 正文 第二卷 凛冬 第一百一十七章 凉城·飞雪楼(二) 凉城的昼夜很奇怪,只要是个正常人晚上都不会出来走动,加之这里的人本来就少,夜晚更寒更冷清。 夜幕甚至才有起色,一种言无不尽的诡异便紧随而来。这里有宵禁,那就足以证明这里的夜晚不太平…… 狄云枫可不想刚来凉城就触霉头,他加紧脚步,往正眼所望的那一栋四角高楼走去。 飞雪楼在众玉宇琼楼中独树一帜,它就像是一个绝美的女人站在整座凉城中,其他美人黯然失色,其他美人为之铺垫。 找到这样一座楼并不难,它就亭亭玉立在城中央。 在人间,即使青楼受到众多富甲名流的喜爱,但绝不允许让其修在城市的中心地带,青楼不论如何高大亦是风月场所,烟花之地,青楼小姐不论如何才貌双绝也是下九流之人。这些东西都是上不了排面儿的。 让飞雪楼占据凉城的中心地带,到底该说此城人风流还是迂腐? 狄云枫本打算去投一家客栈,晚上去青楼里赏赏舞,听听小曲儿,喝几杯花酒,赏心悦目,左拥右抱,胭脂水粉,丰乳肥,臀……但绝不求一夜风流。 狄云枫总认为,自己要是有了别的女人,那么自己所爱的那个女人也一定会报复自己。 爱情必须是忠贞不渝的,这样有情人才能比翼双飞,终成眷属。 “可一个专一的男人又怎会来逛青楼呢?”狄云枫站在飞雪楼大门前,天色朦胧浮尘,偶尔还有昏黄的日光。 日光将他的身影照得时而见,时而不见。 昏沉的天,萧瑟的街,孤单的人,天地间,人心中,总有那么一丝说不出的悲伤感。 一种彷徨人世间的沧桑感爬上狄云枫心头,从人间到真武,一直以来他都在流浪, 他走过千山万水,住过琼楼玉宇,有过腰缠万贯,见过悲欢离合……纵然繁华落尽,悲如一曲红尘,伤如逆流之河,千百宛转,缠绵悱恻。 若悲伤逆流。 就让时光倒流! 最终细水长流…… 狄云枫扶了扶自己沧桑的脸,心若无处安放,去哪儿不是流浪? 渐渐。 弯月爬上夜空,凉城的昼夜转换得实在太快,仅恍然间黑白颠倒,日月交替,天地进入永夜。 狄云枫轻叹一口气,热气如烟荡漾在飞雪楼的大红灯笼下。随之入夜,家家灯火也能看得完全,先前还不知凉城到底落户多少人,而今清晰可见,零星几家灯火点缀整个黑夜……看过了万家灯火之人一定对此万般不屑。 这座城有万家灯火的规模,却没有万家灯火的本事,它就像是一个迟暮的老人,即将走到生命的终结。 “公子,我看你在外头等好久了,不如就进来坐坐呗?”一个女声出现在狄云枫身后,她来的悄无声息,甚至让狄云枫这个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之人不曾察觉! 狄云枫沉着脸色,握紧手中的刀,一言不发。 “公子你莫要紧张,奴家只是好心想提醒你而已,入夜了,在这阴阳同天的凉城中游荡,若是被木王府的人抓着了,啧啧……很惨的。”那个女人死声声有勾魂的魅力,她不像是在对狄云枫发笑,更像是在对狄云枫下套。 这一定是个骚婆娘! 狄云枫抽了抽鼻子,他已闻到了这女人身上的骚。味儿,这骚味儿却不是那种骚味儿,而是淡雅脱俗,刺鼻又恰到好处,清淡却有扣人心魄的能力。 什么样的女人用什么样的香,这一定还是个很美丽的女人。 狄云枫十分期待地转过身去,一见那女人的脸心中多少有些不是滋味儿这女人也带着面具! 女人带着半张面具,遮住鼻梁上的部分,只能瞧见樱桃小嘴儿,淡红色的双腮,但她的身材绝对是最曼妙的,穿了衣服高挑,若是脱了衣服……脱了衣服谁还管她身材如何?直接饿虎扑食,策马奔腾! “嗯哼?公子连奴家的脸都未看见就想入非非了?”女人动了动风韵的大腿,含指妩媚笑道。 狄云枫心中的确有所想法,他心里暗道:这群狐狸精,光是三言两语就叫人欲罢不能,若是入了这飞雪楼,不仅腰包里的银子要遭掏空,身子恐怕也要遭榨干!外加上这女人武力绝对不比他低,光是个迎客的小姐武力都这么高,想必里头还有高手,到时被她们强行凌辱了怎办? “告辞!” 他转身便要离去。 “喂喂喂,你还真的走了?”那女人也没了矜持,几步上前牵住狄云枫,她扒下自己的面具,露出一张精致又美丽的脸蛋儿,有双动人心魄的凤眼。她这么一喊,妩媚褪去七分,反之显得俏皮动人,她又道:“公子莫要错过了,咱飞雪楼饮茶喝酒,听曲儿赏舞唱戏,走马打尖儿住店……公子你想得到的我们这儿都有!” 狄云枫挑了挑眉,自己只言了“告辞”两个字,就反客为主了? 女人见狄云枫在考虑,边将之拉向飞雪楼边劝道:“再说这四周也没有什么像样的客栈了……你如果是考虑银子的这些事儿,由我柳七七为你作保,所有优惠打八折哟?” 在如此盛情的邀请下,狄云枫半推半谢,口头喊着“不了不了”其 实心里却很想进去喝两杯,可想而知,最终他还是如愿地踏进了飞雪楼中。 …… …… 飞雪楼,外观有仙宇之姿,内部富丽堂皇,里头每一道物件儿,不论价值,做功,摆设皆大方得体,楼中本就宽敞亮丽,但初入此楼者总会有一种豁然开朗之感。 可眼下这样一个富与流连忘返的地方,空无一人。对于青楼而言,没有顾客便等于没了银子,没了银子便没了生活,这里头的小姐哪个不是让人一掷千金的金凤凰? 金凤凰没人宠信,很快便会跌落枝头变麻雀儿。 狄云枫被七七拉至柜台前,并指着柜台上的房间挂牌道:“公子你肯定是要挑间上号的客房休息的,那您就瞧瞧那些金色令牌,可都是咱们店里的上等客房,有单独的浴室供给洗漱,坐北朝南,每扇窗都通风……” 这时,一个十七八岁的侍女亲自为狄云枫奉上一杯茶,轻盈地笑了笑,害羞离去。 狄云枫接过茶水,刚想说要喝,但才一递至嘴边才想起自己还带着面具。 “小巧这丫头可真不懂事,明晓得客官不方便露脸,回头我教训她去!”七七替狄云枫接过茶杯,又赔笑道:“公子,你意下如何呀?” 狄云枫笑了笑:“柳姑娘,说了半天,你得和我说说这一间客房多少钱才行,我得掂量掂量兜儿里的银子才能决意呀。” 七七挤出一个微笑:“五百两一个月。” “咳咳”狄云枫差点一口气没提上来,呛咳得险些将面具震落,一个月五百两,他在这儿怎么说也得住上三个月,那便是一千五百两……“有点儿” 狄云枫口中的“贵”字还未出口,二三十个娇容粉黛的大美人儿依次从楼梯上走下来,高矮胖瘦,丰乳肥,臀,要什么就有什么,几十种类女人,几十种类风华绝代…… 狄云枫深吸一口气,怪不得柳扶苏要挑飞雪楼,原来此处虽在凛冬中,却四季恰逢花开时! “这位公子,珠儿的牌子五百两才有资格翻一次,这五百两一个月的房租哪儿贵了?” “不错呀公子,整座飞雪楼里就只有你这一个顾客,咱都抢着伺候你呢,你这五百两花得可值得很呢。” “我给公子唱《寒洲调凉城曲》。” “我给公子跳‘血玉飞花’一舞倾城,君赏悦目。” “小女会琵琶曲,不如就此献歌一曲?” 三个美人儿真抱来了古琴,琵琶,箜篌,当着狄云枫的面儿,拨弦奏演,霎时间声笙乐,美人吟,绕堂许久不下梁。 狄云枫很快便被这些美人儿簇拥包围,她们丰乳挤得狄云枫走也不是,去也不舍,各个都妩媚地磨蹭在狄云枫身上,道:“公子,你就定下来吧?……” “好了姐妹们,你们也真是,都压迫得这位公子讲不出话来了,快快散开,否则公子怎么给钱呀?”七七搡开一群女人,拦在狄云枫跟前,眨了眨美丽的凤眼若有深意地望着他。 狄云枫若不是带着面具,脸上一定洋溢着沉醉的绯红,他不知觉地便将手伸进胸膛里,取出四张五百两的银票搁在前台,道:“我租三个月,剩下的五百两就当今日听曲子的钱!” 七七赶忙翻身落下柜台,接过狄云枫的银票塞回钱柜里,笑嘻嘻地取下一间上等客房的牌子丢给狄云枫:“公子,不介意的话留个名字吧?这样咱以后也好彼此称呼呀。” 狄云枫接过房牌:“在下白莫离,白首莫相离的白莫离!” 七七冲之憨厚一笑,哪里还有什么魅色?更像是得了糖果的孩子:“我叫柳七七,是这儿的当家的,咱这里的姐妹都当家,只不过我精明算账,便做了掌柜。” 这时,一个粉衣姑娘闪身而过,留一抹沁人心脾的女子香,她冲着狄云枫沉稳地欠了欠身子:“我叫胡玉儿,是这座楼里的管事,若公子哪里不满意,可直呼我的名字方可,我急速赶来。” 胡玉儿这移形换影的速度相当之快,其武力绝不会太低。 方才那弹琵琶的姑娘亦起身走来,她身着贴身白袍,有着十分典雅的大家闺秀气质,她抱着琵琶冲狄云枫颔首作礼道:“奴家名叫丁媛,是飞雪楼里仅剩的乐师,现在楼中生意萧条,公子若是要听宏乐只怕得等上一段时间了。” 丁媛这一把琵琶用得绝对不俗,不仅能弹出悦耳动听的音律,威慑人心的音刀亦不在话下,她研习的功法大致与神乐传承有所相同,武力不可小觑。 “我是唱曲儿的李香香,寻常顾客没有三百两银子我都不轻易开嗓子的。”香香甚至连说话的声音都叫人心旷神怡,她若一展歌喉必定撩倒众生。 “我是韩冰儿,我和媛媛学过古琴,能弹几手曲子滴。” “我是李淑,公子若看透了艳舞,听透了唱曲,不访来找我诗词歌赋,咱可陪你鱼水之欢,亦能如君子般把酒言欢!” “我叫白小远,我没啥本事,但是我长得可爱呀……嘿嘿。” “我是青柠,我会酿酒喔。” “我是小金粒儿,骰子,牌九,马吊,金花儿,客官想玩儿哪样的?” …… 若一个男人 活在这样一个后宫中,只要身体遭得住,那他一定是这世上最性福的男人。 三十来位绝色美人儿,二十来个花样侍女,各个依次介绍着自己的名字与本事。狄云枫竟开始喜欢上了这儿的氛围,这里可以是风花雪月,但绝不会是过往云烟,这里小姐们从不见做作一面,反之大方得体,琴棋书画,甚至连酿酒都会……狄云枫揉了揉自己的鼻子,招呼着众女人道:“那就请诸位多多关照了,白某在此三月,还望与大家和睦相处。” 七七这会儿又跳出柜台,很是感激地瞧着狄云枫道:“白公子可千万别和我们客气,您有所不知,凉城自十余年前蛮族入侵后便百废无兴,飞雪楼也随之没落下去,原先咱楼中的姐妹能有几百人,可到最后走得只剩下眼前这三十来个人。今日若不是白公子雪中送炭,咱这飞雪楼的生意可真就没法儿做了。” 狄云枫道:“那为何诸位不将旧址南迁?几大洲中少不了繁华的城市,凭你们的姿色才能很快便会生意兴隆的。” 七七苦涩道:“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嘛,咱们都是些风月女子,还起迁什么,立什么牌坊呢?” 狄云枫那就不再多言,七七也亲自带人去帮他整理客房,飞雪楼里厨子与乐师都跑光了,但好在这些才女们上得厅堂下得厨房,才没一会儿便替狄云枫备了一桌子酒菜。 狄云枫完全沉浸于享乐之中,他解开面具露出那一副十分讨姑娘芳心的脸。小姐姑娘们纷纷朝着要伺候他,但最后他还是选了李淑与香香二人陪酒、丁媛在一旁轻弹琵琶引。他慵懒地躺在椅子上观望着青烟缭绕的紫色香炉,饭来张口,酒来伸手,欢声笑谈,悦耳琴音……敢问这世上还有比如此更享受的事情么? 后宫佳丽三千人,三千宠爱在一身,金屋妆成娇侍夜,玉楼宴罢醉和春! “!”门忽然被人推开。 “呼呼呼……”门外寒风肆虐,凛冬气息涌入大厅,片刻之间就将好不容易打热的暖气尽数卷跑。 “唔,好冷哟!那是谁呀?”李叔姑娘打了个哆嗦,香香则要更直接些,直接钻进狄云枫的怀中取暖。 丁媛放下琵琶,紧眉道:“敢在半夜中行走凉城,一定不是什么善类!” 一时间,不论是的飞雪楼中的侍女与小姐,纷纷从楼上跃下,各个纱衣飘摇,披帛摆荡,犹如仙女散花般从天而降。 “你是谁?”胡玉儿与七七一柄落在众人跟前,她们手里头还带着两柄长剑。 那人几欲迈步往前,众女人却异口同声呵道:“别动!” 那人只好停下步子,他背后的夜实在太黑,他头上戴着一顶斗笠,正低着头,根本瞧不清容颜,其身上披风偶尔沾了几粒儿雪沫,背上还背着一具宽厚之物。 隔了片刻,他才缓缓开口道:“我是来应聘的。”他的声音十分平静,平静得像是理所当然。 “应聘?”一屋子姑娘面面相觑。 狄云枫执起一记茶杯,“唰”的一声脱手而出,杯子很快将大门撞得重重掩上,随之他才轻呼道:“门外寒气那么重,好不容易才打暖的空气,可不要让它们跑了。” 炭火烧得很旺,一屋子的女人脾气也十分火辣,这样一来屋子里很快又恢复了温暖。 那人抖了抖身上的雪粒儿,解开斗笠并扒下自己脸上的面罩,露出一张十分俊朗耐看的脸庞。小姐们一见是个英俊的年轻男人,方才的偏见瞬间少去了大半。 “我是来应聘的。”那人又重复了一遍自己的目的,同时解下自己背上的黑布,露出一把檀木古琴的模样。 “你是来应聘什么的?”七七还是有些不待见这突如其来之人。 “琴师。”那人道。 “你叫什么名字?从哪儿来的?又为何会出现在宵禁的黑夜之中?”玉儿一连三问尽显锋芒。 那人将琴放在了柜台上,手指来回地抚摸着古琴上的六根弦,缓声道:“在下徐长歌,从遥远的海洲而来,一路靠演卖琴艺而赚钱糊口,今夜路过城口正发现贵楼旁边的布告栏上贴着招聘乐师若干,我便来试一试,”他偏头瞥了雨儿一眼,“怎么?有何不妥么?” 这样的天气,这样的时间,忽然出现一个造访的人,他的话就算是真话也不太有人会相信。 玉儿咬着牙,额间已隐隐泛起怒气,她刚想出口去怼,七七却快她一步问道:“你竟是来应聘乐师的,那不放就用的古琴在此演奏一曲?若是曲风优美,我们就要你。” “这很简单。”徐长歌最后抚一遍琴弦,身子与手指已到位,眼见他将就要启势拨弦“!”门又被人一把推开。 一个高大的人影出现在门口,夜太黑瞧不清他的容貌,可他有一双淡蓝色的眼睛,里头仿佛装着这世上所有的忧郁。 “真是见鬼了,今日这么多人入夜造访的么?”玉儿暗骂道。 七七警惕地问想门口人影:“门口那个,你是来做什么的?” 门口人影沉默了片刻,摊开手竟出现了一根两尺半长的玉箫,道:“我是来应聘的。” 正文 第二卷 凛冬 第一百一十八章 凉城·飞雪楼(三) “怎么又来一个应聘的?”七七嘟囔着,“想要人的时候请都请不来,不想要人的时候一下子来俩,告示怕都泛黄了吧?” “我看他们不是来应聘的,是来找茬儿的!”玉儿性子最烈,冲着一众姐妹道:“半夜三更造访,一定不是什么好人,咱将他们轰出去!” “对,将他们轰出去!危难时刻不来,现在咱楼里哪儿还给得起他们工钱!就算是真应聘的也不要了,不要了!” “对,不要了,识相的快自己走,否则甭怪我们不客气!” “哼,和他们客气个什么劲儿?直接轰出去得了!” 众女娇颜生怒,横眉冷对的架势还不小呢! 丁媛最柔,脾气也温和,她挺身而出护在两个夜访乐师前,道:“你们先息怒,乐坊之事由我掌管,既然有人上门应聘,也不是没有门槛儿的,他们若过不了我这关那就请他们出去,他们若是真有本事也不妨留下,日后也有用处。” “媛姐,我晓得你急于壮大乐坊,但你可不能荒乱选人,否则我不同意。”玉儿脾气虽烈性,也不是个无礼美人,姑娘们见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便也叉腰当听曲儿。 丁媛点了点头,扭头对身后二人道:“你们可听见了,我是飞雪楼乐坊主人,认懂五音七律,你们的演奏不仅不能参一丝杂糅,还得说服这满堂人的耳朵,只等大家都一致认同了你们才算过关。” 站在门口的那人终于舍得将大门掩上,他缓缓走向众人,步伐就像是个醉汉,摇摇晃晃,蹒跚不定,又配之他那双忧郁的眼眸,就是个不折不扣的行尸走肉这样的人应该弹不出什么动人的音律,因为他自己都不已放弃为人。 当这个人走出黑暗后,众女子又不禁为之忧郁俊俏的容颜暗叹沉沦实在是个韵味十足的男人!他就像是黑夜中独自绽放的一朵花,高贵,忧郁,让人想入非非。 狄云枫睁大瞳孔,这个人他似乎在哪儿见过,可一时间又不曾想起是谁。 “你们想听我吹箫?”那人发问,手里的却玉箫已搭上手腕。 丁媛竟不好意思去看那人的眼睛,便转下眼角想去瞧看抚琴之人,可这抚琴之人的深邃眼眸更让人望尘莫及……她轻咬柔唇生怕自己的气场大不过这两个外来之人:“你们,演奏前好歹将自己的姓名报上,我也好记着!” “叶尘。” “徐长歌。” 七七满怀期待道:“那既然你们一箫一琴,不如来一首琴箫合奏的《春江花月夜》如何?” 徐长歌却问叶尘道:“寒洲天寒地冻,《春江花月夜》实在不应景,不知叶尘兄可会吹《寒江雪》?” 叶尘道:“大雪纷飞,寒江独钓,有何不会?” 琴音起,似高山流水绕梁而走。 萧声起,似曾相识遇知音。 琴箫合奏十有九悲,二者缠绵悱恻不分你我,冥冥之中似见两只蝴蝶盘旋于空中。 在人间有一个非常凄凉的故事,大致是什么记不得了,只晓得两个爱而不及的恋人以你之姓冠我之名,最后化作蝴蝶翩翩起舞,比翼双飞。 琴箫合奏十有**歌颂爱情。 很难想象,两个男乐师竟将一段凄美的爱情诠释得如此透彻,特别是那持箫之人,萧音本萧瑟悠远,可从他口中奏出却像一把剜心之剑,直击人心,痛彻心扉! 琴音泛青光,箫声出红光,二者交集化作一道绚烂紫芒,紫芒中有博大精深的武力,振奋人心的魄力,甚至还有浩瀚无边的仙力! 狄云枫猛然瞠目,尽管满堂人都沉浸于琴音之中,但身为仙武同修的他却能将演奏二人体内流动的气息瞧得一清二楚! 吹箫者,体内金光回流,似无穷无尽,不枯不竭! 抚琴者,纯粹阳刚之体,天庭之尊,天宫之主! 狄云枫不敢多瞧二人一眼,生怕暴露心头杂念,这二人也好似沉醉在他们的天作之合中无法自拔,这二人应当是旧相识,他们就像是天涯卖唱之人一曲肝肠断,天河何处觅知音? 二人的境界与意境已达到无法赏识的地步,一众心思玲珑的姑娘们皆守着二人的合奏默默流泪。 “够了,你……你们过关了。”丁媛伸手,欲轻轻按住徐长歌的琴弦,可才奏起的乐声怎能说停就停? “丁姑娘不要!”狄云枫欲出手阻止已来不及,徐长歌亦猛然一惊,制止的话甚未出口丁媛已手搭在琴弦之上! “啪!”琴弦忽然崩断! 乐声戛然而止,同时一股斥力猛震四方! “大家小心!”徐长歌惊呼!叶尘却出手急速,他一挥手,点化出一道屏障满堂人护在其中! 反震赤光乍现,撞击屏障焦灼三息,仅听“轰!”的一声,二者相互抵消,斥力瞬时充盈整座飞雪楼,桌椅横飞,瓷碗炸裂,仅片刻间四周一片狼藉! 满堂姑娘皆惊讶不要,待她们缓和之余,却发现尘埃之中丁媛正匍匐在地,七窍流血,不知死活。 “姑娘!”徐长歌深邃的眼眸中终于露出一丝愧疚,他赶忙将丁媛扶起,抬手一股至纯真气渡入其体! 许久,真气只让丁媛面容稍稍缓和,但她体内的生机却因五脏损伤而继续流逝…… “你还愣着干什么?快来救她!”徐长歌冲一旁的叶尘大吼道。 叶尘瞧见丁媛的模样,忧郁的眼眸愈加伤感,他依旧冷声:“我为何要听你的去救她?她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女人,死了便死了。” “她因我而伤,那就与我脱不了干系!”徐长歌咬着牙,发狠道:“你到底救不救?!” “救她很费力气。”叶尘口头虽说如此,但掌间已运起一道至纯至阳的仙力。仙力如寻主一般从丁媛七窍之中溜进去,片刻生机盎然的仙气抑住流失的生机,同时缓缓地修补起碎裂的五脏六腑…… 旁人不敢多言,唯有紧张地望着叶尘与徐长歌出手相救 然而这时,一道黑影从天而降! 黑影婀娜苗条,身着黑色紧身劲装,其身上沾染的雪絮儿十分显眼,她落至玉儿跟前,柔唇轻启:“姐姐,木王府的已到青石路了。” 玉儿美眸一惊,瞧着堂中救人的两位乐师,一时间竟有些不知所措。 七七在一旁也听见此话,见她眉目一转,吩咐众人道:“快,将满屋子收拾收拾,待会儿咱去迎接贵客!” 一众姑娘十分默契,纷纷动用身形步伐将屋中狼藉浅面儿整理了一番。 “两位乐师既然已得到丁小姐的认可,那就证明已是我飞雪楼中之人,方才你们的琴音已传至巡逻的木王府耳朵里,他们若瞧见你们两个生人一定会发难,倒是飞雪楼将遭难,你们也少不了牢狱之灾。”玉儿边说着边朝楼上走去,“还请二位随我去楼上一避。” 叶尘斜了一眼门外,冷声道:“既然是官家人那我也不好轻易杀之,今夜就放他们一条生路。”他收回手中仙力,甩了甩流袖冲徐长歌道:“她的生命已无大碍,剩下的事情就交给你吧。”言毕,转身随着雨儿上楼去。 徐长歌拦腰抱过昏迷的丁媛,连自己的古琴都不要了,他抬头瞧了狄云枫一眼,似乎在使什么眼色,之后也赶忙朝楼上走去。 狄云枫揉了揉自己的鼻子,方才徐长歌的意思他姑且认为是再说:你来收拾收拾烂摊子。 “哎呀,你们快点儿,快点儿,那个碗碎儿赶紧清理赶紧呀,莫让木三公子瞧出异样了……”七七像是临危受命,指点江山,忙得不可开交。 纵使飞雪楼里的小姐、侍女一齐整理,可方才的反震余力实在不小,整理了地上的还有楼上的,整理了楼上的还有房梁上的,总之依旧是一副乱糟的模样 “!”大门被人一脚踹开!雪絮儿飘飘而入,寒风阵阵凛冽,楼中炭火早已打翻,薄凉更凄。 十来个高头大马的带刀汉子冲了进来,没有哪一个不是趾高气扬的模样,他们的神色比大爷还要大爷。 来青楼的人一般都将自己视为大爷,来青楼的当官儿的人更将自己视为大爷中的大爷。屁大点儿个官差都能耀武扬威。 “哦?诸位差爷可是好久都未光临飞雪楼了。”七七一改妩媚容颜,笑脸迎了上去。 差人各站两旁,恭敬相迎缓步而来的头头儿 。 差人头子相对各大官差而言并不算高,其外披雪毛大衣,内穿绿金蟒袍,他的袍子本可以将身子全盖完,可他就要将袍子敞开,刻意露出其腰间悬挂的那一块血玉色的刻着“木王府” 三个大字的腰牌。 这人看起来十分随和,玉面郎君,面若冠玉,仪表堂堂,气质不凡,其实从这些细节上便可瞧出他的表里不一。 狄云枫眯了眯眼睛,不出意外的话,此人当是个伪君子? 真小人还配得上坦诚二字,可伪君子实在不堪入目。 “哟?奴家见过木三公子!”七七不仅行礼,还让身后迎宾的姐妹行礼,只听众女一齐欠身道:“奴家见过木三公子。” 木三公子,商宇申,木王爷膝下义子排行老三,乃凉城策士统领,负责维护凉城治安。 可一个策士统领何不上战场冲锋杀敌,非得在这座凄凉的城中养老看门? 商宇申眼中稍带满意之色,他瞟了一眼众颔首的姑娘,最后将目光留在了狄云枫的身上,他紧着眉头,眼中的满意渐渐消散。 狄云枫一个男人,站在一众花丛中自然十分显眼,自然要遭人嫉妒。 “他是谁?为何不跪本世子?”商宇申指着狄云枫,问七七道。 “他……?”七七偏头瞧了一眼身站挺拔的狄云枫,赶忙冲之使了几个妥协的眼色。 狄云枫纵使瞧见也当做全然不知,反之大摇大摆走上前去,以抱拳行礼道:“在下是从青洲流浪而来的人,姓白,名莫离。” 商宇申盯着狄云枫的抱拳礼,眼中闪过一丝不屑:“你是江湖中人?” 狄云枫高声道:“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大家都是江湖人,只是在下一直在流浪罢了。” 商宇申听出了狄云枫话中的讽刺意味,声音阴寒道:“小子,那你可知晓你自己流浪错了地方么?” 狄云枫嘴角微微一翘:“有明月的地方就有天涯,有天涯的地方就有浪子,我想今夜不仅有明月还有飘雪,我应该来对了地方,这地方美不胜收。” 商宇申眉宇之间隐隐含怒:“小子,我知晓你们这些江湖人士的脾气都很冲,但我可明确的告诉你,此地是木王府的地盘儿,就算你是个无拘无束之人也得给我乖乖听话!否则 ……哼,我让你吃一辈子牢饭,永不见天日!” 狄云枫可并不打算妥协,当着这么多美人儿的面子就算咬紧牙关他也绝不会妥协,只见他潇洒地打了个响指“锵!”蝴蝶出鞘,恰好飞入他的掌心,他笑看商宇申道:“木三公子,我们江湖人自然有江湖人的规矩,若我做错了事甘愿受到责罚,可我若没做错事,却非有人要无理逮我,我不认,我手头的刀也不认!” 差人一见狄云枫亮了兵器,自行拔刀,蜂拥而上将狄云枫团团包围! “小子,你想要理由我可以送你一千个,一万个!就凭你方才的那一席话,我就该讲你抓进牢里,让你尝尝凉城特有的‘极冰盛宴’!” 商宇申又抬起手,准备发令将狄云枫拿下,这时,七七闪身挡在狄云枫身前,带着几分娇羞,责备商宇申道:“三公子大半夜来踹我飞雪楼的门,还要带走好不容易等来的大主顾,您……您这时纯属要断了我么你这帮姐妹的活儿呀……” 七七说时眼角的泪花儿也跟着落了下来,美人泣泪,何不叫人心碎? 商宇申倒是怜香惜玉的主儿,他柔情似水地抹去七七眼角的泪花儿,并柔声道:“七七你莫哭,此人来历不明,你让他住进店里必是个不小的祸害,不如就让本世子将他带走,一番审讯后,若确认了他好人的身份我大可放他回来。” 入了大牢,用了酷刑,谁还能活着回来? “再说,我方才隐约感受到一丝异样气息,来源与方向便是你们的飞雪楼中。我们都是飞雪楼里的老主顾便不再进入搜人,还请你们给我个解释,否则我就将这小子带走,冒名顶罪!” 商宇申指着狄云枫,光明正大地说出“冒名顶罪”这四个字,的确,冒名顶罪是用来消灾解难的最好法子。 七七咬着柔唇,神色中有万般为难,她不敢去瞧狄云枫的神态就足已证明她已做好对不起狄云枫打算。 狄云枫沉着脸色,他有男子汉的担当,故从来不对姑娘们自私,而且他有半分之一百个信心,自己倘若着了道儿,那两位神仙乐师也绝不会袖手旁观。 “好!此事你们非要来找白某,那白某只好奉陪到底!”他扬起下巴,一边是睥睨木王府众人,一边是指着飞雪楼门外:“在这里动手多不方便,有种地就在外头与老子大干一场,我一个单挑你们全部!” “哼!果真是江湖浪子,真是好大的口气!”商宇申鼓着腮帮子,他那暴戾的面容上哪儿还有什么翩翩公子的模样?他挥了挥手,撤出守在门口的官差道:“你们就出去看着,对付这小子我一个人足矣!” 狄云枫冷笑,提刀跟上,楼中姑娘们纷纷为狄云枫的大义而感动,她们围拢在大门口,关切地等待着狄云枫与商宇申的较量。 商宇申武力已过天脉,战胜只有生脉的狄云枫最多不过三记铁拳。 狄云枫紧握着蝴蝶,刀,虽说他有信心徐长歌会出手搭救,但单挑比试的悬念实在太小,或许未等徐长歌出现,他就可能遭商宇申几拳活活打死! “小子,今夜你很不走运嘛!”商宇申只伸出一只手,攥拳,霎时一道震慑空气的内力充斥在拳头上! “那就来试试看!”狄云枫跨开步子准备迎击。 但就当二人纷争一触即发之时,一缕寒风卷起千层雪,化作雪墙拦在二人中央,下一刻便听一个清脆的女声道:“生命不易,何必殊死搏斗?真刀真枪的,伤了谁都要不得。” 狄云枫动了动耳廓,这个声音,似曾相识。 商宇申必然认得这个声音的主人,应是他也要敬重之人,他很识相地收敛起自己的内力,并冲着夜空喊道:“于姑娘既已到来,为何就不肯现身让在下一见?” 世子改称呼自己为“在下”可见这于姑娘的身份不低,可一个青楼女子的身份再高又高得到哪儿去? 也许并不是这于姑娘的身份高贵,而是商宇申自我愿意降低身份。 男人会愿意折腰于女人的石榴裙下,必然是为之风姿所倾倒,那这么说来这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于姑娘,是个大美人儿。 狄云枫眼前一亮,也学着商宇申的口吻喊道:“于姑娘何不现身来主持公道?” 于姑娘‘呵呵’笑道:“公道?我可不主持公道,只是你们要在我家门口打架,万一损了什么,我多划不来?” 狄云枫挑眉道:“如此说来于姑娘还是个对家负责人之人了?” 于姑娘道:“自然是。” 狄云枫理所当然道:“那我在你们家拢共缴纳了两千里银子,要在这里住几个月,你是否要对你们的客官负责?” “哦?你付了两千两银子?”赵姑娘的语气稍稍有些惊讶。 七七跳出门槛儿,点头回答道:“没错,白公子亲自付了两千两银子,一千五百两房租,五百两消遣费,我柳七七亲自记的帐,错不了。” 正文 第二卷 凛冬 第一百一十九章 凉城·飞雪楼(四) “既然是我飞雪楼的客人,那我飞雪楼就应该对之负责才行,木三公子,你不能带走他。” 于姑娘很直白地将话撂在那儿,木三公子仅抽了抽脸皮,笑道:“既然是于姑娘开口留人,那在下就卖你一个面子,”他收声,收住自己的神色板下脸冲众差人:“收队!” 差人们将刀回鞘,迎着寒风雪快步离去。 “喂,你还杵在那里做什么?赶快进来,外面风雪大。”玉儿招呼狄云枫道。 “哎呀,玉儿,白公子差点儿就替咱们受罪啦,你可莫要再凶人家了,”七七跑来挽过狄云枫臂弯,边往楼中拉去边道:“让白公子受惊了,不过你勿用担心,于姑娘都开口了,木王府不会再来找你麻烦啦。” 狄云枫收起刀,大言不惭道:“哼,难道你认为我会怕他们?” 七七道:“那可不是这么说的,你现在是咱们的金主,可不能出事儿……” 狄云枫面若挑花,心里则冷笑不已,讲真的,有楼上那两位不速之客,想出事儿都难。 “七七姑娘,你们楼中那位于姑娘是什么来头?竟连木王三世子都言听计从的?”狄云枫随口一问。 七七提及于姑娘,俏脸儿上不禁多了几分傲色:“于姑娘嘛,才艺双馨,独步天下,武力高强……总而言之,有于姑娘在,一些小人物是拿不了飞雪楼的主意的。” 狄云枫挤眉道:“那她为何要……沦落风尘?” 七七下时不乐意了,她道:“什么叫沦落风尘?那些浪迹在江湖中的女人哪个不是风尘仆仆的,她们甚至还没有我们穿得光鲜亮丽,咱飞雪楼里姐妹虽生得美丽动人,但我们都是靠才艺吃饭,伺候男人还得看咱们愿不愿意呢,”说到这儿她又莫名地伤感起来:“以往慕名而来的男人络绎不绝,可现在倒好,寒洲在打仗,那些人生怕寒洲沦陷纷纷逃出寒洲,竟没一个有骨气的男人!找乐子都没骨气!” 狄云枫只有陪着干笑,这些女人的心思他可琢磨不透,不过待远方战事告捷后,凭这些才貌双全的姑娘,飞雪楼一定会慢慢红火起来。 七七将狄云枫又送回桌前安置好,交代了几句便紧张地往楼上走去。 满楼地姑娘皆倚靠在二楼围栏上等着房中消息,玉儿最心急,她来回踱步在房门前几次欲推门却又叫香香登人拉扯住。 “哎呀,我必须进去瞧瞧!丁媛姐一人昏迷不醒,鬼晓得那两个男人会对她干出什么事来,我不放心,我不放心!” 玉儿再不顾众姐妹阻拦,抬起脚就要踹门进去,但这时门却“”的一声由内而外,打开了。 叶尘站在门口,瞧着一干着急的姑娘,其眼眸依旧平静如水,他缓缓开口:“丁媛姑娘她已经相安无事,你们” “哎呀,起开!起开!” “就是就是,整天一副苦瓜脸,说话语调还慢!” “丁媛姐……” 玉儿一马当先抛开叶尘,其余姑娘蜂拥而入,各个吵闹着探望屋中丁媛,狄云枫也一步上二楼,站在门口望看屋中的情况,可偌大的屋子里全是姑娘们的丽影,实在难以看得清楚。只见徐长歌也从花丛中钻出,他扯去自己的围巾,长吁一口气道:“真是自食其果。” 叶尘冷声道:“是她自己不懂破招之威,的确是自食其果。” 徐长歌苦涩道:“我说的自食其果是指我自己,都怪我要在琴音上加持念力,这才让丁姑娘入迷,这才情不自禁地要去按住我的琴弦,然后才会有这么一出麻烦。” 叶尘声音更冷:“说得好像只有你费力气一样。” 徐长歌道:“那是因为我们俩都有错。” 叶尘反问:“令人着迷也算错?” “嗯,也算错。” “哼,那怕是每奏一次乐她们都要着迷。若真是如此,那我们还真不适合这个地方。” 叶尘转身走下楼去,徐长歌也无奈地耸了耸肩,准备不辞而别,可这时房中却传来一声柔弱的呼喊:“你们……你们别走,你们别走!” 丁媛执意下床,玉儿与七七只好搀扶她走出房门,她闪烁着泪光再留楼梯口的两个乐师道:“二位无需担忧,方才一事是我愚昧犯下的错,并不怪你们。二位的琴箫艺术十分高超,正是飞雪楼要求的乐师,正是我丁媛毕生所求的知音,”她挣开玉儿与七七,徒步走至叶尘与徐长歌跟前,双手牢牢扣住二人的臂弯,闪着晶莹的泪花儿,咬唇道:“只要你们肯留下,多少工钱都好商量!” 徐长歌眼睛一亮,伸手比出一根手指道:“我在外流浪,去各大酒楼演奏一次光是碎银子都能拿到二三十两,所以我在这儿每月的工钱至少要拿到一百两才行。” 叶尘则指着徐长歌道:“我不在意银子多少,但绝不能比他低,你们看着给便是。” 光是两位乐师一个月的工钱都要花上二百两银子,还不算开销 多少……丁媛深咬着柔唇,她回首瞧了一眼七七与玉儿,心头拿不定主意。 七七是管账的,她当然理解丁媛是想咬紧牙关定下二人,可眼下正是钱财稀缺的关键时刻,花二百两银子白养两个乐师,这买卖实在划不来。 就连七七也摇了摇头。玉儿就更莫要说,她娇怒容颜,指着徐长歌与叶尘道:“二位可真是狮子大开口呀,那我就与你们算算丁媛姐乃乐坊的首席琴师,你们伤了她的身体要付多少汤药费?再者方才打碎了多少珍贵瓶饰摆设,那些可都是精致不菲的!更重要的是,你们害得木王府的人都找上门来,单凭商宇申那奸猾的性子夜必定会差人暗中留意飞雪楼的动向,姐妹们被限制了自由,” 她又冲身旁的七七问道:“七七,你给他们算算,这笔账得值多少银子?” 七七眼睛一亮,答应道:“好勒!请给我一口气的时间,我必算出今夜咱楼中的损失!”她果真深吸一口气,像是脱口溜儿一般道:“丁媛姐亲自出场费是三百两一首曲子,照这个情形看她的身子痊愈起码得花上半个月,当前没生意我也不算亏你们,就按一日一百两的瞬时来算,半个月就是一千五百两银子!”她憋着半口气,凭栏跃下,落在楼中央又环指着一众破损的痕迹道:“方才的音浪将墙上白漆碎裂,从新翻修得花三十两银子请凉城北边儿的最后的粉刷匠来做工,门口这两口大花瓶是瀛洲碧螺山造的,三百两银子一对儿呢,还有若干青花瓷,价格拢共算起来也要百两银子……” “你们一共要赔偿四千七八三十九两银子!”七七抱着算盘,神色傲然,一双精明的眼睛闪闪发亮! 玉儿嚣张地挺起细腰,领着一众姐妹将叶尘与徐长歌团团包围,“剩下的就不用七七来算了,去掉零头儿便是四千七百两银子,你们二人每月两百两工钱,算起来你们要抵在这儿二十三个月才能还清本楼中的欠债!”她怒瞪双眼,揪起徐长歌的衣领道:“我看你们还有几分本事,不服的话我们可以打一架!” 叶尘受迫,心中一股火气:“打一架就打一架,难道我还怕了你们这群娘们儿不成?” “慢着慢着,诸位姑娘有事好商量,动手打架怎能解决事情?”徐长歌咧笑着拨开玉儿的玉手,拉过叶尘便妥协道:“先前之事我们二人深感愧疚,也愿意留下帮工抵债!” “嗤!就晓得是个耙耳朵,”玉儿与一干姑娘皆露出大获全胜的姿态,“丁媛姐你瞧,我说了要对他们硬气些,否则他真当咱们好欺负了。” 丁媛不知是喜是惊,只见她摇头道:“七七,玉儿,我看你们也别去刁难人家了,我是乐坊的主人,他们的惩赏也该由我来决定。” 玉儿否认道:“丁媛姐是出了名的柔情似水,耳根子软心也软,我猜你是又想庇护这两人吧?” 丁媛俏皮地点了点头:“我一见知音便管不住自己的性子,这二人的乐理必然在我之上,试想以于姑娘的舞步为主,香香与柳柳的歌喉为次,用他们的琴箫为辅奏,那必将是一场美妙绝伦的视听盛宴……现在便可预见那高朋满座的景象!” 七七这是也帮腔道:“高朋满座就意味着财源滚滚,我觉得丁媛姐的提议十分不错,而且这两位乐师人又不坏,误伤了丁媛姐后还懂得负责。我看不如就莫让他们赔偿了,一个月多少给他们些零花贴补为生活所用。” 玉儿见丁媛与七七说得还算在理,便点了点头,只不过依是对叶尘与徐长歌道:“你们二人可不要以为丁媛姐将你们留下就可逃脱责任。你们每月的生活费最多不过十两银子。咱们楼中尽是女人,杂活儿与力气活儿都由你们来包。你们以后不可随意走出飞雪楼,外头时长有木王府之人监视,否则出了什么变故飞雪楼一概不负责任,还有……还有……”玉儿似乎想不出还有什么,只能道:“还有什么日后再补充,总而言之我要告诉你们的是,这座飞雪楼还是我说了算!” 叶尘不太服气,他轻“哼”一声欲吐心中不快,徐长歌则赶忙扯过他,不争不辩并赔笑道:“是,那还要多谢几位姑娘的理解,我等云游的卖艺人总算找到个愿收留的安身之所,感激不尽。” 丁媛兰花指遮面,风情一笑,牵着二人往楼下走去:“那从此以后你便是我飞雪楼乐坊的首席乐师,身价可都是三百两起步的哟。” 徐长歌嫣然一笑,似乎一切感触皆在不言之中。叶尘则板着一副不待见人的冷面,问道:“你要带我们去哪儿?” 丁媛道:“自然是带你们去后边儿的上等厢房了,此时客稀,后头的房间你们随便挑两间住下吧。” 七七也扯了扯看得呆愣狄云枫,提醒道:“白公子,方才我想说带你客房呢,此刻丁媛姐正要往后厢走,你就随着她一起吧,就不要劳烦我啦,嘿嘿……” 狄云枫揉了揉鼻子:“可我要的不是上等客房么?为何却与那两位乐师住的一样?” “呃……这个嘛……”七七凤眼中两颗狡黠的眼珠子来回不停转,生怕就给不出个好的理由搪塞狄云枫。 “罢了罢了,有诸位佳人陪伴,就不讲究也不将就了 !” 狄云枫甩了甩衣袖,大步随上丁媛。 …… …… 下半夜。 飞雪楼后厢。 大雪纷飞,连绵不绝,经上半夜的折腾,大家都累得很乏,整栋楼静悄悄,甚至可听飞吹雪落的声音。 狄云枫本想挑一间距离二人最近的房间,也好有事没事探探这二位不速之客的情况,可奇怪的是二人总不心急安排房间,他们在打发走丁媛后便一直徘徊在小院儿中,淋雪吹风。 实属无奈,狄云枫只好自己挑一间房歇息,可等他才盘膝坐在床上,左右两间客房纷纷住进了人!他用神识偷偷一探,才发现左边住仅叶尘,右边住着徐长歌,二人就像是有意商量好的左右加攻自己! 狄云枫姑且去想:这两人久久不安排房间实则是在等自己安排了好夹击搞事情! 飞雪楼本是个供人消遣的消金库,青楼这样的地方在红尘江湖中存在得很有必然,必然普及的事情必然会趋势普通化,久而久之青楼这种地方便变得再平凡不过,甚至有的地方还将没有青楼当做是一种贫穷与落后。 飞雪楼从柳扶苏相约至此的那一刻起就注定不是一家普通的青楼! 狄云枫猛然睁开眼! 叶尘与徐长歌已坐至房中桌前,悠然倒茶对饮。 “神识运用得不错,竟这么快就察觉到我们的到来。”叶尘的语气十分平静。 “我已经很久都未瞧见仙武同修之人,真武国也从未出生过这样的人。”徐长歌倒是对狄云枫赞赏有加。 狄云枫神情十分平静,他晓得今夜自己不会有什么麻烦,便下床走至桌前同叶尘与徐长歌一同坐下,开门见山道:“二位找我有什么事么?” “仙魔令。”叶尘伸出手,比开门见山还要不拖泥带水。 徐长歌倒是一把拍开叶尘的手,苦涩责备道:“你若是话中稍加些感情,没准儿仙魔令早就落在你手头了。” 叶尘竟点了点头,像是心领神会一样,他用深邃的眼眸与狄云枫对视了好一阵子,才重新伸出手叹息道:“这位朋友,请将仙魔令交给我,我拿去救我的爱人。我的爱人就是我的生命,并是两个襁褓孩儿的母亲。” 狄云枫似乎没有理由去拒绝这样一个深情又负责人的男人,可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责任,他也要对仙魔令负责才对。他只问道:“今夜你若证实了一个问题,我便亲手将仙魔令送上,否则我死仙魔令也会跟着消失在世间!” “什么问题,你请讲!”叶尘已洗耳恭听。 狄云枫问道:“你拿仙魔令是去干好事还是坏事?真诚回答。” 叶尘眉头紧皱:“如果我将仙魔令拿去交给他人,他人拿去干坏事,那我这算不算是在干坏事?” 狄云枫叹道:“用我们老家那边儿的成语你这个就是‘助纣为虐’,用我们老家那边儿的法律,你这样是会被判处连坐之罪的!” 叶尘索要的手,缓缓收了回去。 狄云枫淡然,“我说过你只要真诚回答我就将仙魔令拿出来,”他果真将仙魔令从储物袋中取了出来。 仙魔令上的气息雄厚,徐长歌惊目,叶尘则赶忙化出一道金光结界将外界隔离。 狄云枫将仙魔令攥在手头,并未给予任何人,只是冲眼前二人问:“你们谁是柳扶苏?” 徐长歌眨了眨眼,也不好隐瞒自己的身份,道:“我是。” “可有身份证明?” “你一时半会儿叫我拿证明我还真拿不出来,不过……”柳扶苏说着,双目一开,赤金色的武巅体骤然生成,他又冲狄云枫眨了两下眼睛:“真武国武炼巅峰之人不过百来人,但敢渡天人第四衰劫之人只有柳扶苏与魏将军这下你该相信我是柳扶苏了?” 狄云枫点点头,将仙魔令随手丢给柳扶苏道:“现在渡第四衰劫的人只有你一个了。” 柳扶苏“嗯”过一声,当拿起仙魔令,下时才恍然回神,品出狄云枫话中的意思“哐当”一声,他手中仙魔令落在桌子上,他不敢相信地望着狄云枫问道:“你方才说什么?” 狄云枫直顾摇头,魏将军的死,每说一次他就觉得惋惜一次,恰好叶尘替他补充道:“你何必多此一问?他的意思是说魏将军已经战死了。” “怎么”柳扶苏剑眉紧蹙,话说一半他便止了口,随后便是无尽的落寞与沉默。 “这是再正常不过的是事情了,元门那帮老匹夫不仅修为通天,卑鄙诡计也耍得不赖,凭魏将军的正直性格很容易被迫害……甚至说你们这些武修都容易被人下套陷害。” 叶尘的语气虽很平静,但不难听出,言语中的惋惜之意,渐浓,渐深,渐悲…… …… 正文 第二卷 凛冬 第一百二十章 凉城·飞雪楼(五) “柳门主莫要伤悲,魏将军是为拯救天下苍生而死,他的声誉一定会流芳百世。” “我并非伤悲,只是魏将军一死,那么交给我的责任就愈加沉重,”柳扶苏此时的神色已十分沉重,他长叹:“真武人都晓得我柳扶苏比不上魏将军爱国爱民,说我为山门自私,可真当危机来临时,我哪儿怎能袖手旁观?” 叶尘冷笑道:“你不仅不能袖手旁观,你还得咬紧牙关,百里孤,李太初,就连木王爷都不会站出来,当然他们也没资格站出来。这挑大梁的重任自然就落在你肩膀上了,”他又深意地拍拍柳扶苏的肩膀:“你就准备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吧。” “凭什么是我?”柳扶苏这话说得相当没底气,他更不像是在问为什么,而是已知道了答案的默认。 叶尘很无所谓地回答道:“你也可以选择不干,没人逼你。” 沉默。 柳扶苏握着仙魔令沉默了几近半个时辰,狄云枫托着腮,叶尘则一杯一杯地悠然饮茶…… “你帮不帮我?”柳扶苏抬头真挚地望着叶尘。 “不帮。”叶尘回答得干脆利落,“你让我帮你,那些个世家门派会第一个跳出来反对,真武子民也绝不会待见我这个仙界之人。到时候我要被狗咬,你也会身败名裂,很显然,这买卖,划不来。” 柳扶苏冷下面容,将仙魔令揣进自己怀中,十分遗憾道:“你若不帮我,那仙魔令你也别想要。” 叶尘挑眉:“你在威胁我。” 柳扶苏态度坚决。 叶尘忽而笑:“你威胁不了我,我记得你当时你亲口劝我仙魔令拿了没用处,只会便宜了元门那些人,我回去想了许久觉得你说得很在理,爱妻之命,爱妻之命……来日方长,来日可期。” 柳扶苏显然未料到叶尘会出此言,他恨得猛拍桌子,咬牙切齿,偏头道:“那我换个态度,求你帮忙如何!” 柳扶苏身居顶峰之人应该很少求过人,这次不知是第几次。 叶尘掏了掏耳朵,不屑:“如何?我没听错么?乐尊竟开口求我办事?”但下时他骤变脸色,深沉道:“柳扶苏,你这么做很快就会步魏将军后尘。” 柳扶苏亦骤变脸色,他含笑将仙魔令丢给夜君:“帮我查查这上头的内容。” 叶尘拾起 仙魔令,几分踌躇,摇了摇仙魔令问道:“你难道不怕我把这东西交给元门?” 柳扶苏翻了个白眼:“别扯这些没用的,快弄弄看,这上头有印记,我不熟仙魔法印。” 这时,一旁久不吭声的狄云枫赶忙呛声道:“二位莫忙,这上头的印记非同小可,倘若强行破开必回引起不小动荡,小心天劫降临!” “哈哈哈,劫?”叶尘仰天大笑,当即又变脸轻蔑:“笑话!”接着,他于指间泛起一丝金光! 金光似一把钥匙欲开仙魔大锁,可光才碰上令箭便被一股排斥之力瞬斩夭折! 斥力将金光化作一根箭羽,直穿叶尘眉心! “小心!”狄云枫惊呼! 叶尘紧眉,但柳扶苏的动作更快,其伸两指凭空一夹!恰好将金箭定在叶尘眉间分毫处! “呼……好险,好险……”柳扶苏惊呼! “有什么好险的?你认为我避不开?”叶尘冷声,身形化为一道金光人影,眨眼间,消散如烟。烟如漫空沙,飘摇流转在房中,最后聚散于窗边化出金仙本尊。 仙气虚设,光影留形! 叶尘轻轻推开窗,迎一阵风雪,只背影萧瑟于房中其余二人,他沉默了良久,才缓缓开口道:“柳扶苏,我帮不了你。” 柳扶苏一把掐碎手中的金箭,沉顿了许久还是问道:“为何?” 叶尘道:“这封册子上加持的印记是仙魔阴阳玉,乃天地禁法之最,非元门至尊与魔道老祖二人倾力所不刻。” 柳扶苏道:“你一个都仙域之主却解不开一道印记?” 叶尘偏头,斜视柳扶苏,寒声道:“即使我可以尝试着去寻找破解的方法,但这么一件大事总会走漏风声,元门那群老匹夫必然也会瞧出端倪!设使我帮你的事情不慎告破,那永夜仙域必将被仙界孤立!”他又冷声问:“帮你没好处,还要堵上整个仙域的命运,柳扶苏,你说凭什么?” 柳扶苏的神色忽而有些惨淡:“我本以为我可以用一个朋友的身份喊你帮忙,可我还是低声下气地对你恳求,我本以为你会以一个朋友的身份帮我,可最后你还是将这件事当做了一场交易。” 叶尘不屑道:“我专程绕道来此与你相见可不是凭着与你那丝可笑的有情来帮忙的,我就是来 做交易的!” 柳扶苏终于冷下脸色,他的眼睛精明得发光,他堂堂一个神乐掌门又怎可能不是个生意人?他起身,边走向叶尘边道:“不知你是否也有这样的感触,当你站在最你想杀一个人,在没能力之时你只能想尽办法,哪怕计谋肮脏你也会去执行。可等你强悍到无人能敌之时,管他什么伦理道德,管他什么妖魔鬼怪,挥挥手就能叫他们人头落地,”他已走至柳扶苏身旁,接着道:“我想,像我们这样只手遮天的人就应该撇去那些拐弯抹角的话,坦而言之,你帮我,我帮你,这样既能促进我们的友情也能让各自的需求得到解决,而不是一场冷冰冰的交易。” 叶尘静静地望着窗外密密麻麻的飘雪,感叹道:“一片雪或许微不足道,一场雪亦惹人白头,可若飘雪连绵不绝永不停息,就如这寒洲一般,辽阔无垠的冰雪世界,在这儿,就连我位列仙班的仙体也不由感到阵阵寒意。有时候人外有人,山外有山,你想把事情简单化也得看看眼前这人山人海的世界,这时你会恍然发现,能让事情变复杂的人远远比你强悍的多。” “不就元门” “不就元门?”叶尘不敢置信地将柳扶苏打断,下一刻他又笑声道:“光是一个元门就能制出仙魔令!光是一个元门就能将魏将军逼死!光是一个元门救能将六界闹得天翻地覆!”他笑声渐苦:“更何况还有魔域?柳扶苏,你将仙魔想得实在太简单了……” “仙界魔域复不复杂我不清楚,但魏将军拼死保回的仙魔令我必要破解。我晓得仙魔二界一直对真武不肯认主而耿耿于怀,但我真武男儿铁血方刚,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礼让三分,人还犯我动点逼真,”柳扶苏一把将窗户扣上,寒目一字一句道:“人再犯我,斩草除根!” 至此,柳扶苏将仙魔令一把扔给叶尘,男儿一怒,仙魔两界具为碎土:“你大可将此令带去元门,并告知那群老匹夫一声,屁话勿多,想清楚了便以诛仙令为信,仙武大战,不服就干!” “柳扶苏你……”叶尘竟被这突如其来的脾气慑得不知所言,他持着仙魔令无动于衷。 柳扶苏的确涨得脸红脖子粗,他大步行于屋中,指着房梁又狂妄道:“还有妖域三尊与鬼界修罗,告知他们莫再耍手段挑起我真武界的内乱!从今日起,我柳扶苏先要揪出真武国中唯恐天下不乱之人,之后再一个个找他们算总账!” 正文 第二卷 凛冬 第一百二十一章 凉城·飞雪楼(六) “依我看今日此事就当没发生过,大家各回各家,一拍而散。” 狄云枫从木讷的叶尘手中捞走仙魔令,随后推开大门,做出了一个送客的姿势,他遗憾道:“二位请回吧,夜深了,莫打扰了我休息。” 大门外的刺骨寒风袭进屋中,灯火被吹灭几盏,房中暗淡不少,也让如有隔阂的柳扶苏与叶尘冷静了不少。 狄云枫掏了掏耳朵:“我还以为二位约我来是早已想好了某些计划要与我一同参考,可今日一见,唉……原来是当着我的面儿吵架的。” 狄云枫话中好有讽刺意味!不由让柳扶苏刮目相看:“曾记商校尉与我说过,你是个十分特别的人……还是个凡人对么?” 狄云枫浅浅一笑:“在外头浪迹久了我才发现在凡间的生活简直不要太幸福,虽然在凡间我过得也不咋地,但总比什么仙魔妖武界的尔虞我诈来得舒坦。” 柳扶苏目中闪过一丝羡慕。 叶尘不知为何满怀感伤,目中的羡慕已浓成成两行泪水,他走至门前将大门关上,冲狄云枫问道:“你是人间哪儿的人?” “西南白云城人士。”狄云枫实话答道。 叶尘竟放下身份,如一个断肠人紧紧握住狄云枫的手,惊喜道:“哦?白云城,那我们还是老乡了……” “老乡?”狄云枫挤了挤眉,“夜君不是凡人吧?” 叶尘冲之笑了笑:“我妻子是凡人,大燕北蜀,白云城外的红石村人士,我是你们凡间的女婿,又怎能不算是老乡?” 狄云枫深吸一口气,在瞧着叶尘眼眶中打转的泪水,他的心也为之感触不少。这个夜君,究竟爱他那个女人爱得多么深沉? 女人为了爱可以付出一切,男人为了爱可以放下一切。 “如果时光倒流,我真希望做一次选择,还是那个女人,但我一定不是什么狗屁仙域之主,我们就生活在人间,每日清晨一声问候,每夜之中一次缠绵,永生永世,相敬如宾……” 叶尘深吸一口气填满自己的肺腔,他一闭眼挤出那两行早已忍不住倾泻的泪水,而当他睁开眼时,一股前所未有的坚定萦绕在他深邃的眼眸中!他再次接过狄云枫手中的仙魔令,肯定道:“我帮你们!” 柳扶苏受宠若惊般走至狄云枫身旁,拍拍其肩膀赞美道:“多亏你是个凡人,否则夜君大人还真不愿意出手帮忙呢。” 狄云枫苦涩一笑,先是问叶尘道:“夜君的妻子是生了什么治不好的大病不成?为何让你穷极一生去找寻拯救她的办法?” 柳扶苏也点头道:“我也好奇,你们仙家不常说自己轻拂衣袖便能化出万物天地,那令妻究竟是犯了何种疾病,连你也治不好?” 夜君摇了摇头:“她没有病,她死了。” “死了?!”狄云枫与柳扶苏皆不由震惊。 一个与天同寿的大罗金仙,这个“死”字真算不上一个存在的字。 叶尘平静道:“对,她死了,尽管我用尽了各种办法让她不老,可就是没办法使她长生。最后她如花瓣凋零一般老死在我的怀中,我却无能为力……” “这怎么可能!”柳扶苏最是不信,“你一个大罗金仙,随便汲取一颗星辰的生机也够她挥霍千年,她怎会油尽灯枯而亡?” 叶尘平静道:“可事实就是如此,她是凡人,苍天要她五更死,我穷尽一生本领将她拖延到六更,但最后还是撒手人寰。” “你修成大罗金仙,长生不死,这本就是逆天的行为,为何还要去信天道呢?” “我从来不信天道,可是我信因果,或许就是因我的长生不老才让她生老病死,”叶尘戳了戳自己的心脏,面容伤感得几近扭曲,他似针扎的心疼道:“从那个时候我才知道,一切逆天拿到的东西,全都是要还的,全都是要还的!” 狄云枫叹:“凡间有云,人间道,神仙道,妖魔道,天道,地道……众系于一个‘道’字,道中分因果,生死,轮回。天地一切生物皆在出生与消亡之间轮回,天地一切事物皆在起因与结果之前发生。成仙又如何?虽超脱了生死不一样要陷入因果之中?因果之中无轮回,所以你找不到亡妻的魂魄也是很有道理的。” 柳扶苏抚着下巴直顾点头,还时不时嘟囔道:“受教了,受教了……” 叶尘却不知何来的欣喜,他捧着狄云枫地肩膀,满怀期待道:“老乡!多亏了你指点迷津呀!我寻遍了整个世界,唯独人间未去走一遭,听你方才的一番说辞,我认为在人间很有可能存在救回我爱妻的法子,你说是不是?” 狄云枫点了点头,倒还真有这么一回事儿,正因人间沧海桑田,故人们将变化二字参悟得十分透彻,人间的智慧绝不容小觑,他道:“若魏将军的夙愿得到解决,我可以带你去人间走一遭,那里虽然很多乱世神棍,但不乏有真智者隐居山水,他们也许可以指点迷津。” “看来我们三人之间已经达成了不小的共识,那么不如叫几坛子酒,今夜慢慢详谈如何?”柳扶苏扯过桌子,提议道。 狄云枫拂袖掠过桌面,变出三坛美酒,豪迈道:“酒我还真是不少,今夜也还有些时间,详情说不了那咱们就说个大概吧。” …… …… 凉城,三月里温煮小雪,六月中大雪纷飞,九月下半凛冬将至,十二月寒天冻地。 凉城是真武国最凄凉的地方,此地年逢九月至十二月,寒霜气息会化作地气蔓延整座城,城中所有的楼房皆会渡上一层冰漆,冬季的凉城宛如一座水晶做的城市,更有不少全国各地的游客来此参观入住。 凉城虽在寒洲南端 ,可冬季却比北端的万年雪山还要寒。 凉城的寒不必万年雪山的极寒,而是络绎不绝的阴寒之息,这里的寒气往往与鬼气森森挂钩,特别是阴阳交替的子夜,寒气就如一道无形的沼泽,谁出去,谁就得死,于是凉城便有了个不成文的规矩夜班不出门,出门要丢三道魂! 凉城有罕见的日月交替也并非是没有原因,在凉城不远的南极线上,鬼域通往真武国的关口便设在那里! 哪里有生死哪里就有鬼门关,真武国的人虽身强体壮但一样会受到生死的禁锢,他们死后的念力会化作魂魄飘入鬼门关,再听过鬼门关之后的往生路下达鬼域。 鬼域则是另外一个世界,普通人死后为轮回投胎,若魂魄拥有魂力便可留在鬼域修习鬼道,这便是大部分鬼修的由来。 鬼修并非善类,遭生人所唾弃。真武国为防止鬼修通过往生路祸害世间,便在此繁衍修建这座凉城,又遣木王爷及世家镇守与此。 近年来蛮族与真武国在寒洲大打出手,致使鬼门关的守卫有所松动,多少次疏忽导致阴气泄露。鬼域的阴气含有剧毒,寻常人吸食之后便会全身腐朽,却不身死,中毒者思想堕落,犹如厉鬼上身,见人就咬,啃食血肉! 战争的压迫与阴气泄露,让本是繁华的凉城人大批迁徙,十年来已走得只剩下不到百户人口。 近日鬼门又有些蠢蠢欲动,故木王府特此下令,不知宵禁到何时。 叶尘是夜君在凡间的名字,他亲口说过,从此以后便以叶尘的名字活下去。叶尘为避免真武的耳目与仙界的监视,刻意从仙界辗转鬼域,最后从鬼门关潜入凉城,一路上的关卡还真费了他不少心思。 柳扶苏约定三月后在飞雪楼会面,主意召集所有征战蛮族的世家召开一次会议,具体内容他少有提之,但绝大部分是针对那些“唯恐天下不乱之人”,特别点名要针对百里家主百里孤! 叶尘的到来对于柳扶苏是一场惊喜,狄云枫会送仙魔令来则是一场意外。 狄云枫托付大任,柳扶苏肩负大任,叶尘则成就大任,世间之事总是那么巧,三人的酒恰好喝完,天也恰好蒙蒙亮。 狄云枫将仙魔令这块烫手的山芋丢出后,起先想离开凉城去做最后一件事,可下时他又觉得自己花了两千里银子在这飞雪楼里,此楼花团锦簇,离去实在是可惜了。况且有大罗金仙与武巅大神相伴,若是叶尘与柳扶苏随便点拨几句,那对于仙武同修的他也是一番莫大的机缘,何乐而不为呢? 柳扶苏以乐师的身份留下,待到来年军队凯旋而归,诸位世家高手路过凉城时,召开聚会。 叶尘出奇地没有离去,也为乐师的身份留在楼中,醉卧吹箫,回忆往事。 一把玉箫,一柄长琴,一个故事。 在人间。 正文 第二卷 凛冬 第一百二十二章 凉城·飞雪楼(七) 每个地方都有每个地方的活法,从正眼看凉城凄异无比,空空荡荡,可若仔细去生活过一段时间总能明白活在城中的几处闲情。 凉城并不是荒无人烟的,反之也有其繁华的一面,尽管城中一年四季皆如凛冬一样严寒,但风声紧却不代表民声紧。这里惨淡,活在这儿不愿走的人也早已过惯了惨淡。 凉城有昼夜通天之奇景,亦有阴阳两面,更有阴阳区分下的左右两城。 左城为阴,为半城死地,亭台楼阁雕栏玉砌,无人下住,那里的建筑真的十分优美,一帧一幅皆透出了“青”与“凄美”之感这座城尽管已经很古老了,但生长的青苔就如一道永不会褪色的漆,留住它的青葱岁月。 左城虽少有人住,但赫赫有名的木王府便坐落于城西,而城西的尽头则是阴森骇人的鬼门关。 右城为阳,为半城生处,玉宇琼楼,天宫飞雪,凉城大部分人便生活与此城中,他们在这里能享受到与其他地方一样的待遇,有太阳,有月亮,有飞鸟,有清风,有落叶,有飘雪,有美人儿,有哭,有笑,有酒……还有承载了凉城千年的民俗文化。 左城灰蒙蒙,右城却是个不可多得的暖阳天,这样的好天气一年四季都很难有。暖阳并没有融化冰雪的能力,房顶上凝结的晶莹冰珠儿,反射着柔和的阳光,你若抬头一定能瞧见天上横跨的那七种颜色。 那好像不是彩虹,但比彩虹还要美。 活在城中之人纷纷搬着板凳坐于家门前,聊天,喝茶,晒太阳。 冬日暖阳是凛冬将至的前奏,商人所囤积的过冬之物也该出手放销,他们往往会将物品全都搬出店铺,依次排在大街上,并由口才好的伙计上街拉拢客户,凉城的生意人不像人间的小贩,他们从不吆喝,所以大街上有形形色色之人,但却一点儿也不扰耳杂乱。 城中平时的顾客不多,商家的货物也不会卖得太多,他们摆出来,薄利多销。这对于城中的老百姓可是个不小的福利,这个时间段儿来街上添置东西,稳划算。 七七从昨夜开始便将详细的需购品列了份长单,等的就是今日商铺甩卖大采购。 飞雪楼里有她这么个精明的女人,的确可以省下不少钱。 “白莫离,你能否将你的面具摘了?好不容易出几场冬日,你也舍不得让你的脸晒晒太阳?”七七指着身后的狄云枫,说劝也不是劝,说谴也不算谴。 狄云枫摸了摸自己的大白面具,苦涩道:“我带个面具又怎么了?” 七七用眼睛指了指四周道:“就是因为你带着这个骇人的面具,人家都对我们指指点点呢。” 狄云枫瞥了一眼街道旁慵懒的群人,不服道:“恕我直言,人们会对我们指指点点不光是因为我带了一张面具,而是我们三人个人皆带了面具。” 三个人,一个柳七七,一个狄云枫,还有一个柳扶苏。 “我们三人中就你的面具最丑,我们遭人指点多半是因为你。”七七扬着鼻子,执意要狄云枫背这个黑锅了。 “唉,七七姑娘,我可是飞雪楼里贵宾啊,你将我拉出来当苦力就算了,还当街奚落我,不带你这么玩儿的……”狄云枫话里满是委屈,这几日与飞雪楼的姑娘混熟了才晓得,她们根本就不是伺候男人的,而是要男人伺候她!就算是进了花丛中,这些女人也是玫瑰花,各个都带刺!他又指着柳扶苏道:“我的面具固然不好看,但我个人认为徐长歌的面具比我的还丑,你为何不说他?” 柳扶苏的面具的确怪哉怪哉,若说狄云枫是个白无常,那他就是黑无常,这样的黑白双煞也难怪会有人对他们指指点点。 七七瞧着柳扶苏,一双眼睛里全是痴迷:“徐琴师生得高大俊朗,抚琴比万家绝姿,琴音直击我心,听着便黯然了,”她又一紧目,瞪着狄云枫道:“倒是你,从一开始就带着一张面具,也不晓得生成什么模样,”她又变脸笑了笑:“所以你将面具摘下来给我瞧瞧呗?我保证不嫌你丑。” 一旁的柳扶苏也淡笑道:“说起来我也挺在意白老弟的真容呀,不如就摘下面具让我们瞧个明白如何?” 狄云枫眼睛一转:“好啊,既然如此大家一起将面具摘了如何?” “不行。”柳扶苏最先摇头道,他先前曾去过木王府,有不少人晓得他的容颜,若是以真容见人难免会遭认出来,木王……是个很难相处之人。 “我更不行,咱要是摘下面具,倾国倒不能,倾城准得行,这整条街的男人都得将眼睛瞪直。呵呵呵……” 七七兰花指绕两鬓,顺了顺自己的几缕青丝,就算她带着面具,但她那婀娜多姿的身材,傲然挺立的双峰,阴柔迷人的动作,风情万种的微笑……整条街的男人皆投来贪婪好色的目光,整条街的女人则更多了几分指指点点: “啧啧,快看快看,这小骚娘们儿多……” “哼,带个面具都怕人家认不出来了?我一看就是飞雪楼里走出来的小姐!” “飞雪楼里的狐狸精又不晓得要勾搭哪家男人咯……” …… 这些女人的嘴巴很不干净,嫉妒让她们愈 加恶毒,她们路过七七身旁纷纷避而远之,甚至还有人对着她吐唾沫。 七七本该生气,可她却选择了静思沉默,一缕清风刮来,拨动了她那几缕青丝,她停下了手中妖娆的动作,本分地放在身前,提着篮子朝街头走去:“走吧,咱们去买东西。” “七七姑娘……”狄云枫心中忽然升起一丝愧疚。 “现在我总算晓得她带面具的原因了。” “可真正接触过才晓得七七姑娘比这世上许多女人都本分,都要好,谁能娶到她这样的一个女人,这辈子都不用担心理财这个问题,有福气。” “可她偏偏出身于飞雪楼,那种地方的女人在外界看来都不干净,即使他们卖身不卖艺,可总被很多男人揩过油,意淫过。” 狄云枫跨步跟上去,拍了拍七七的肩膀,笑道:“七七姑娘,我回去便将面具摘下来,让你们这群姑娘大饱眼福如何?” 七七忍不住笑,她搡了搡狄云枫,像是关系十分要好的知己:“今天天气好,我心情也好,所以和你开玩笑呢。” 狄云枫大笑:“哈哈,怪不得你心情好,否则我真怕你上去给这些泼妇几个嘴巴子呢。” 七七敛着嘴,摇头叹道:“我哪儿敢呀?我只要打了这些女人,不出一日便会传出‘飞雪楼的贱女人殴打娘家妇女’,满城风雨之后,飞雪楼的名誉也随之扫地。更糟的是那些娘家妇女会跑去报官,官府的人就会找上门来,差人倒不会来飞雪楼生什么大事,但他们一定会调戏我们家姑娘,喝几坛酒,免费听几首曲子才会走,这样一来飞雪楼的名誉受损,钱财也会受损,我可当不起这个罪人……” “从良呗……”狄云枫随口道。 七七忽而停下脚步,歪斜着脑袋盯了狄云枫老久,最后吐出三个字:“臭男人!”急匆匆的离去。 狄云枫凌乱在原地,直顾摇头道:“偏见,太有偏见了……” 柳扶苏忍住笑:“你认为她有偏见,这只能证明你认为自己是个好男人,人家可不一定认为你是个好男人。” 狄云枫不服:“凭什么这么说?” “因为现在的男人都喜欢骗女人上床,劝小姐从良。” 柳扶苏留下一句话,挥了挥手,先行跟了上去。 …… …… “楼中食客少,柴米可少添置些,油盐酱醋倒是快没了,白莫离你凭着这张单子去三里铺左侧那家‘王记杂货铺’购,可记住了是王记杂货铺,他旁边有一家‘王忆杂货铺’在抢生意!” “王忆和王记是兄弟?” “王忆是人民,王记是品牌!” “凉城的人可真有意思……” “还有你给记住了,莫让人半道儿拉了去,三里铺痞子多得很,小心他们变着方儿地讹你。” “知道了……” “还有还有,上头的价钱我都算好了的,莫让王老板给坑了,他货物虽好,但人却油滑得很!” “香香与婉儿还要几副药贴,我这儿实在忙不过来了,徐琴师要不你去帮我抓几副药?” “药?你们生病了?” “哎呀,是姑娘们调理身子用的,用要慢慢补,比传功渡气好得多……” “各大药铺都行么?” “不行,必须是牡丹苑里才能抓到实惠又上好的,那里的老板原先是飞雪楼里的小姐,你将单子递给她,她自然晓得是我要的药,你只需要带回给我便是了。” 牡丹苑就在这条街的尽头,说远也不远,说近更不算近,至于为何能一眼瞧清楚,第一是其章台楼高,第二则是苑门前排着的一条长龙般的队伍,最显眼的是这队伍中,全是年轻女人。 柳扶苏眉毛都快挤到一块儿去了,他指着前头无奈道:“柳姑娘,这……好像不方便吧?” 七七背负着手,像是个少女般蹦跳着离去:“嗯嗯嗯……我去三里铺看看白莫离,他看起来呆头呆脑的,王胖子估计得坑他。” 柳扶苏原地思绪了一会儿,敞着心笑出了声,他抬头望了一眼远去的七七与暖阳下的街景,不由叹道:“这里就差赶上人间了……”他甩袖,朝着牡丹苑踏步而去。 …… …… “朋友,看你手上刀茧不少,是练武的行家吧?接活儿么?”有人来问,戴着斗笠,抱着刀,身子过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双凌厉的眼睛。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所以江湖杀手无处不在,凉城这种地方对法律并不严谨,若狄云枫还是杀手的话,一定会将此处当做一个落脚的归宿。 狄云枫瞥了一眼造访的杀手,从其死灰眼眸中可瞧这人真老练,在杀手身后不远处的巷弄中,几个衣衫褴褛,蓬头垢面的杀手蹲坐着,虎视眈眈地望着来往的行人。这些人,手上应该沾满了不少鲜血。 那人似乎瞧出了狄云枫眼中的顾虑,又道:“朋友,勿要担心,这次只是走镖,不卖命,工钱日结。” “不了不了 ,我已不问江湖很久了,”狄云枫冲这人笑了笑,拍拍肩膀,擦肩而过时还不望在其耳旁小声提醒道:“东南方,茶摊儿下,外桌上,那三人应该是朝廷番子,朋友,是不是最近干了什么大买卖?” 能被朝廷盯上,还追查到凉城来,这几个人应该是有点儿东西的。 那人斜视了茶摊儿一眼,咬紧牙关,点头道一句:“多谢了兄弟,日后有事,就来凉城旧巷子找我胡杀!”言毕,他负手用手指点了个暗号,借着人潮人海淡出视野。 江湖杀手么,都是同行,在大燕时狄云枫也曾被朝廷追过大半年,否则也不会去黄沙镇这破烂地儿喝风吃沙。 杀手虽血腥,但至少够义气,他们衣衫褴褛,可手中的刀握得很紧,刀刃也会擦得很亮很干净! 杀手总是有原则的,不像那些蹲在巷口的地痞懒汉,那才是这个城市里的毒瘤。 …… 走一段儿路,又见个身穿黄卦袍子的小厮凑上来:“客官,我家天师摸骨算命,灵着呢,就在您身旁的天宝斋内,您进去瞧瞧?” “哦?还有算命的?”狄云枫饶有兴趣地抚着下巴,人间常有算命一说,但真武却不多见。他来真武这么久就遇见一个算命先生,那便是关石老人,还算一卦后就翘辫子升天了…… “那是自然,人皆有命术,不算算又怎知晓自己的宏图命运?”出来拉客的小厮口齿伶俐,跟着神棍天师想必也学到了不少唬人的话术,他低声又对狄云枫道:“客官,我看你天庭冲灵,印堂发黑,这是天损的迹象呀!若是你不注意,此月你必会有血光之灾的!” 狄云枫心里其实已破空大骂:他妈的,老子带着面具你也能瞧出我的脸色?“哦?是么?”他微挑眉梢,忽而指着身旁天宝斋门口守门的女道童问道:“那她呢?我看她面白体虚,有天人衰相,他会不会有血光之灾?” 小厮直起腰杆儿,挺起胸膛,感慨道:“客官你有所不知,我张小二原先只有七十斤重,自从跟了我家天师,按方打通任督二脉,奇经八脉,天地玄关……你看看我,现在撞得跟牛一样!” 小厮在直起身子也只有五尺半高,体重最多不过八十斤……狄云枫点了点头:“嗯,是撞得跟牛一样。” 小厮背身负手,佯装一副到道藏天机的高人模样,又道:“吾等天师亲传弟子,大无相灾,小无相灾,血光之灾,天人衰相,通通可免!” 狄云枫摇头道:“我是名大夫,一眼便可瞧见那位女弟子中气不足,有血亏之象,必定是月初来潮所致,唉……月事岂非不是女人的天生衰相?还是他们的血光之灾,哈哈哈……” “这……” 小厮哑口无言,狄云枫大笑离去。 …… 又走一段路,迎面走来个脸上贴膏药,胡茬满脸、十分猥琐的中年侏儒:“兄弟,看你身子骨挺虚的,试试我的虎鞭酒,独家秘制,百年陈酿,一口提神醒脑,两口金枪不倒!” “不了不了,我身体好得很,还需不着吃补药。”狄云枫摇头拒绝道,这已是数不清几人找他推销“补药”这玩意儿,商家半真半假,男人乐此不彼。 补?狄云枫自认为自己身子骨不需要补!自身有龙珠的龙阳护体,又将御女心经融会贯通,就等着与心上人相遇大展雄风了…… 侏儒秒变尖嘴猴腮,一脸淫笑扯着狄云枫又道:“兄弟不怕补,不要紧,我这里还有更猛的。只要将药粉含在口中,对准她轻轻一吹,她若吸食半分,不出三息她便会细水长流,顺股湿鞋,到时其必要含指哀求,对你言听计从。” “真有这么神奇?”狄云枫竟稍稍有些心动,可并非是他淫荡,只是这药效真如侏儒所说,日后指不定会派上用场,他追问:“老板,你这药对那些武力高强之人可有用处?” 侏儒啧了啧嘴,淫笑问:“怎么?兄弟是看上哪家山门秀女啦?” 狄云枫含笑不言。 侏儒又道:“我这药自称‘天下第一淫药’哦不,是‘六界第一淫药’不论妖精鬼怪,还是仙魔武神,中了招儿都得乖乖发,浪,”至此他又低声补充道:“不过我提醒兄弟一句,依药乱性可是真武大忌,寻常小娘子倒不必掀起多大波浪,可你若是祸害了人家仙门世家的姑娘,她们估计不会放过你的,你可得悠着点儿用,否则到时会连累我的。” “嘶……明白明白!这事儿我还能不明白么?”狄云枫取出一锭金子,手把手塞给侏儒,侏儒一见金子,眉眼笑开了花儿:“兄弟,你……你这是要买多大的量啊?” 狄云枫嘴角微微一翘:“我不买药,我买你的配方!” “配方……?”侏儒欲推还,可又舍不得这么大一锭金元宝,只好龇起大黄牙冲狄云枫笑道:“兄弟,加点儿呗?我武九斤若是敢哄骗你药效,你过来砍我脑壳都行!” “做买卖就得诚信,”狄云枫又取一锭金元宝丢给九斤,下一刻寒声劝诫:“药方若敢有假,药效若是不强,我必定来割你人头!” 九斤赶忙将金元宝藏进怀中,掖住,并用下巴指着前头不远一家名唤作‘逍遥宝斋’的小门面儿,招呼狄云枫道:“走着!兄弟来我店里头喝几杯去!” 正文 第二卷 凛冬 第一百二十三章 凉城·飞雪楼(八) 逍遥宝斋莫看门面小,里头东西还真不少,有明面上摆着的,有见不得人的,货色都不会太差,品质都是上品,就这点儿来看武九斤倒是个诚信之人,要知道在人间,卖假药的比比皆是价格还他娘的贼贵…… 狄云枫走出逍遥宝斋时,握着手中秘方是春风得意,这玩意儿用得好比剧毒还管用,七情六欲,唯有色字头上一把刀,管他神仙妖鬼,哪个人不好色? “呵……呵呵呵……”他的笑中稍带几分之色。 “白莫离!”忽而一声喊从不远处街道传来,听声音是七七错不了。 七七是个温柔的姑娘,即使训人时声音亦是柔和的,可当下她这一声呼喊竟少不了尖锐! “快走快走!你怎么来了这种龌蹉的地方?!”七七赶忙拽过狄云枫的手逃离此处,待隔远逍遥宝斋后她才郑重责问道:“白莫离,不是喊你去王记买菜米油盐么?你怎会从这种地方出来?” 狄云枫干咳了两声:“咳咳……我是被那侏儒骗进去的,他说里头有好东西,我便好奇跟进去看了看……” “噢?是吗?那我为何看你出来时春光满面的?”七七美目含光,狡黠地望着狄云枫:“老实交代,你是不是买了他什么东西!” 狄云枫赶忙摇头:“没有没有没有!” 七七抽凑近狄云枫胸膛,用鼻子狠狠地嗅着:“真没有?” “真的没有,我发笑不过是觉得他所卖的东西很有趣罢了……我堂堂正人君子,怎会去买那些东西?” 狄云枫索性挺起胸膛,大大方方地让七七嗅探,秘方他早已丢进储物袋中,也不怕暴露什么。 七七好一阵子没结果,才抬头劝狄云枫道:“王矮子的药在十里八乡中是出了名的,先前就曾有顾客用在飞雪楼,可害了不少姑娘。我可警告你,要是和敢带藏掖这些玩意儿到飞雪楼,扣你租金,罚你钱财,还把你送官!” “不会不会……”狄云枫赶忙应声陪笑。 “那还差不多,”七七怒瞪逍遥宝斋,王九斤又出来招呼客人,捞着大买卖后其的模样着实讨打,“哼!总有一天老娘要把这肮脏铺子烧了!” 狄云枫一声不吭地跟在七七身后,像是个保镖。 “白莫离,我看你很有钱嘛,为什么还来凉城遭罪?”七七走在前头,时不时闲问道。 狄云枫笑道:“天涯浪子,四海为家,心无所依,在哪里都一样。” 七七撇了撇嘴:“可真搞不懂你们这些有钱人,专门花钱找罪受。” “凉城挺不错,这暖阳,这民风,”狄云枫顿了顿,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七七黯然的婀娜背影,笑声道:“还有你们这些可爱美丽又迷人的姑娘,我想大多数人都愿意在这样慢节奏的城里慢慢变老。” “你说得好像很唯美的样子,可是我这样的美人迟早会变老,”七七又指天上的暖阳,“这样的暖阳一年四季只会出现几天,它消失之后便是无尽的凛冬严寒,”她轻蔑又不屑地笑了笑,指着大街小巷,回首问狄云枫道:“你晓得这条街叫什么么?” 狄云枫思绪了片刻,疑猜道:“好像叫三里铺。” “不错,这里叫做三里铺,三里一条街,有名流澎湃,有暗流涌动,这条街就是凉城的命脉,而这条命脉却掌握在毒蛇老六的手中。” 毒蛇老六听名字就晓得不是善茬儿,狄云枫看得出,七七在吐出“毒蛇老六”时咬牙切齿,字字发颤!她与这老六应该有不小的仇恨。 每个富饶的城市都得有些地头蛇,他们不同官府却和官府狼狈为奸,毕竟和气生财的道理对谁都要受用,地头蛇捞的油水起码要分三成给官府。 地头蛇在百姓手头坑钱,官府在百姓手里扣税,苦来苦去还是苦了老百姓。 “谁是毒蛇老六?”狄云枫还是问道。 七七赶忙止声道:“嘘,你小心些,这些街头的痞子混混,甚至摆摊儿的小贩都有可能是毒蛇老六的人!” 狄云枫实在不解:“我就叫他一个名字又怎么地我了?” 七七将狄云枫拉至一条无人巷口,轻声道:“毒蛇老六是木王府的六世子,乃木王爷的亲生儿子,三里铺这一条街的生意都由他照料着,他仗着自己亲爹有权有势,在凉城中横行霸道,特别喜好结交那些街头混混,为人极为残忍嗜血,他……他就是个疯子!” 狄云枫撇了撇日光下的街头,青衣粗布的痞流氓一堆一堆地蹲在街口,像是在看场子,百姓们路过他们身旁皆不由颔首低头,万万不敢看他们一眼。 七七愤愤不平道:“毒蛇养一群过街老鼠来帮忙看场子,可真是给木王爷丢脸。木王爷怎能生出这么个禽兽不如的儿子?” 狄云枫却道:“虎父无犬子,这个老六应该是个很精明的坏人,否则他也不可能将这三里一条街吃得死死的,你说对不对?” 七七惊讶地望着狄云枫:“白莫离,你竟夸赞起那个禽兽来了?你可 晓得他做过多少令人发指之事?” 能配得上“毒蛇”这一称呼,吃喝嫖赌应该样样精通才对,飞雪楼这么出名的一座青楼,想必这位六世子殿下一定关顾不少。狄云枫沉声问道:“怎么?他调戏过七七姑娘?” “调戏我?他敢!”七七攥紧拳头,“他若敢调戏我,大不了与他玉石俱焚!”但下一刻她又咬牙悲伤:“飞雪楼中不知多少姑娘疯癫于他鼓掌之间,甚至还有人被活活折磨致死……这个禽兽,王八蛋!” 狄云枫眯了眯眼睛:“你想报仇?” “报仇……”七七似头一次衍生出这么个想法,她应该报不了仇,因为木王爷武力已至武巅境,不说整个真武,就是整个六界也没有人敢轻易找他儿子报仇。 “要我帮你做了他?”狄云枫冲七七眨了眨眼,他可不像是开玩笑。暗杀一条毒蛇,他能想出很多法子。 七七目瞪口呆:“你……你说这种话会遭死的!” “既然你觉得杀他不妥,那我叫人毒打他一顿如何?”狄云枫又问道。 七七急得直顾跺脚:“你不许再提这件事!惹不起咱躲得起,现在木王府琐事众多,那毒蛇一时半会儿不会出来作乱的。” 冬眠的毒蛇总会出来咬人,狄云枫胸有成竹地笑了笑,他或许治不了这条毒蛇,但柳扶苏与叶尘一定可以。 “好了,不和你说了,我去‘珍记’购置一些绸缎儿,前头就是王记杂货铺,你记得将单子上的东西买齐,”七七交代着还不忘提醒道:“你可千万要记住,若那些地痞来找你麻烦时千万莫理他们,能避开就劲量避开!” 狄云枫点了点头:“行。” 很快,七七的身影便消失在人海。三里铺的确是个繁华地段儿,一条街直通大道,两排商铺紧凑严密,料子,五金,杂货,珍宝,酒楼……这里的东西都是上好货色,就连逛街的行人穿着都要光鲜亮丽一些。 狄云枫去王记杂货铺将清单上的日需都购在了手头,好几升酱醋,好几斗油盐,两只手都快捧不住,他又怕收进储物袋中不好解释,只能提着,抱着,捧着,走在大街上十分滑稽。 每过一伙儿,七七也捧着几大捆丝绸料子走来,她身材本就娇小,这么一大捆东西横在她面前也不知是如何看清楚路况的。她走进狄云枫并提醒道:“白莫离你小心点儿啊,莫让酱油洒在这些绸缎儿上了,好几百两银子呢。” “我说七七姑娘,你为何不能在驿站内喊一辆马车来?这样搬进去多费劲儿?”狄云枫抱怨道。 “谁想不到叫马车来?只是三里铺有规矩,只能过人不能跑马” “驾驾驾!” “让开让开!” 几声驱赶的吆喝,另加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七七才反应过来,那快马已快要将她撞上“七七姑娘小小!”情急之下,狄云枫哪儿管手头的酱醋油盐,见其将杂货随手一抛,身如一道疾风撞开七七,自己却遭快马撞出十丈开外! “哗啦啦……”杂货与绸缎散落一地,酱醋将缎子染了好大一片污浊! 七七重重地摔倒在地,磕碰掉脸上面具,手肘擦出一大道血口子“白莫离!”她未等伤痛蔓延,飞身从地上站起,可就在她要动身去探看狄云枫时,一只手却牢牢地将她肩膀拽住:“柳姑娘,好久不见了。” 七七身子一颤,下意识地甩开肩上那只手,也不关乎是谁,一心只想着倒地不愿的狄云枫安危。 可未等七七临近,狄云枫便一个鲤鱼打挺从地上站起,他拍了拍身上尘垢,安然无恙。 “白莫离,你没事吧?”七七凑上前去将狄云枫周身看了个遍。 狄云枫只手拽住躁动的七七,她手肘的衣襟都遭磨破,一大条口子还淌着血,狄云枫皱眉:“我没事,可你却受伤了。” 这时,又听一声不像是致歉的傲声道:“我与七七姑娘可真是有缘,成百上千人中我的宝马儿却只撞着了你,看来你我相遇是冥冥中注定的。” 人如其声,傲慢,冷漠,邪戾! 这人的脸色十分苍白,生得倒是英俊伟岸,其唇角有漏出一颗尖锐的獠牙,他有着一双枯叶色的眼眸,阴寒冷漠从不眨眼,极像一条觅猎的毒蛇! 七七抬头瞧了那人一眼便怕得低头颔首,她下意识地躲在狄云枫身后,不敢仰面见人。 “他是谁?”狄云枫侧头轻声问。 七七贝齿紧咬柔唇:“他就是毒蛇老六,商阳。” 商阳有死脉的武力,狄云枫自认为就算收拾不了眼前此人,但也绝不会败给他。 狄云枫从不害怕那些杀不了自己的人,倘若双方实力相当,那么决策生死的便是靠脑子和伎俩,以及谁的耐力够强,谁杀人的经验更丰富。 狄云枫自认为自己几项技能都在眼前这毒蛇老六之上,于是他根本就没有正眼瞧过这个人。他只是冷冷地望着地上被酱醋打湿的绸缎儿,这些布料都是姑娘们自己 出钱买的,为了就是能在过年钱赶制出几件漂亮的新衣裳。 洒了醋,湿了布,可惜了银子,还阻断了路! “许久未归凉城,一来便见故人,哈哈” 还未等商阳笑出第三声,狄云枫已动如脱兔,身如一道残影,以生脉三品之威重重地朝商阳轰击而去! 商阳武力已过武脉,行与动一气呵成,还未等狄云枫临近他已抽身退出十丈开外! “哦?几年未见,想不到凉城中竟出了这么有骨气之人?” 狄云枫怒眉,一指地上的绸缎儿,冷声劝道:“陪个一千两,今日这事儿就算这么完了,否则,哼!待会儿我朋友来了,你会死的很惨!” “嗤……你一个生脉狂徒难不成还能结交什么高手不成?”商阳在原地不动声色,只见其拍拍手,霎时瞧热闹的人群一哄而散,各回各家不见踪影,肃清的大街上唯独剩些持枪拖刀拿棒的地痞流氓! 地痞流氓聚众不下百人,且各个都有武力在身,人脉至生脉不等,各个凶神恶煞,四面八方涌来,片刻间便将狄云枫与七七围得水泄不通。 七七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完了完了,白莫离你真是……你怎能出手与六世子动真呢?这下子连致歉的机会都没了,被你害死了啦……” 狄云枫将手轻轻地搭在七七肩上,镇定自若道:“你别急,这些人还不够塞牙缝的。” 七七好气道:“都这个节骨眼儿上了你还吹牛,你能以一敌百么!” 狄云枫摇头道:“我又未说是我自己的牙缝不够塞,又不是我以一敌百。” “那是谁……” “你的柳琴师呗。” 柳扶苏自日光温霞中走来,他手里头还提着几副印着牡丹花色的药贴,他那漆黑的大黑脸儿在大白天的十分醒目。 一眨眼,他还在街尾。 一眨眼,他身形已不见。 一眨眼,他已走至狄云枫与七七跟前。他将药贴递给七七,柔声问道:“发生了什么事?” 不知是柳扶苏的武力太高,或是他带来了无限的安全感,七七眼中闪着泪光,她像个受了屈辱的小孩子一样指着远处站着的商阳道:“柳琴师,是六世子撞伤了我,洒了醋湿了布,害我一下子亏损了三百多两银子。” “六世子……”柳扶苏这才瞥了瞥商阳一眼,长叹道:“木王爷大义子乃朝中二品大官,二义子三品洲令,三义子策士统领,四义子商纵九洲,五义子征战沙场。几个义子出了不少真武栋梁之才,可偏偏第六个亲生儿子却是这么个货色……” 不仅是柳扶苏一人这么感慨过,凉城里的老百姓哪个心头不是这么讽笑的?可偏偏敢说出来的人柳扶苏是第一个。 商阳被柳扶苏此番话直戳内心,霎时勃然大怒,他招呼一干地痞流氓喊话到:“给我打死他们!” 众地痞叫嚣着持械冲锋,柳扶苏实在不屑与他们动手,便轻轻跺了跺脚,以自身为中心震荡出一道真气!真气涣散方圆,凡是掠过人身,没有哪个人不喷血倒飞十丈开外! 还未完,柳扶苏又伸出两只手,对准商阳隔空一勾,商阳就如一片薄纸轻悠悠地就被拽到了柳扶苏跟前。 柳扶苏道:“你再无用也是木王爷的亲身儿子”未等他将话说话,商阳不思其反,反之信誓旦旦,跋扈道:“你晓得本世子的身份就赶紧放了我!我告诉你,我五哥马上就要回来了,你要敢” “啪!”一个耳刮子响,彻整个空旷的街道。 这一巴掌还带有几分武力,刚下去便将商阳的半张脸打得又红又紫,他那颗露唇的獠牙刚好被打掉,溢出满口鲜血。 “柳琴师,重了重了……”七七跳起来抱住柳扶苏的手,直顾摇头不让他再打。 柳扶苏只好松开内力丢下商阳,又问身旁七七:“柳姑娘,你的伤,你的绸缎,你的杂货,算算该让他赔多少钱?” 七七轻叹:“算了算了,只要六世子莫来为难飞雪楼便是……” 商阳虽肿了个半张脸,但他那一双蛇眼依旧透露着狠毒,凭他的性子很难将此事算了。 这时,狄云枫蹲身至商阳身旁,并用手指戳了戳其胸膛,发问道:“商家老六,你先前说你五哥就快回来了,具体是多久?” “哼!多久?今夜日落之前我五哥便会御兽归府,那时我还要叫我三个亲自去你们飞雪楼拿人!”商阳捂着肿胀的嘴巴的,话都说得有些不孪衬。 狄云枫淡然一笑,站起身,招呼七七与柳扶苏:“走吧,我出钱重添布料与杂货,时候也不早了,咱也该去了。” “可是,可是……”七七闪着一双美丽的眸子,时不时地回看着地上摊坐的商阳, 一种担忧不下眉头。 “别可是了,我敢打赌,日落前一定会有木王府的人亲自登门……道歉!” 正文 第二卷 凛冬 第一百二十四章 凉城·飞雪楼(九) “什么!你们竟然与六世子大打出手?”玉儿惊呼,神情犹如晴天霹雳,楼中姑娘不论是忙活的还是闲情的,纷纷跑下楼来听事儿,其娇容中惊愕不少,还带有几分大祸临头的模样。 七七自打回来后便内敛着神色,喊咬柔唇,她当然愧疚,因为她晓得这一下闹得可能让飞雪楼关门大吉! 狄云枫蹲身在地,手中拿起一根刚买的香肠,正漫不经心地喂食着地上的哈哈。柳扶苏则坐在旁桌,小口小口地品着刚沏好的香茶,一种十分享受的模样。 “七七,你怎能这么不小心?唉……怪不得今日我右眼皮老是乱跳,原来早走大事发生!”玉儿忽而又拉着七七问道:“那可有伤着六世子?若是没伤着咱还能奉礼平息此事……” 七七委屈地点了点头。 玉儿急了:“点头又是何意?没伤着还是伤着了?你说话呀!” “我……” “好了玉儿,你莫要为难七七了,管那条毒蛇是否受伤呢,你没见着七七手肘也在流血么?”丁媛心里最细,手里头早已备好包扎的伤药,她拉着七七就近坐下,边轻柔地处理伤口边道:“六世子武力不低,你们应该伤不了他,我与他也算交好,待会儿亲自登门道歉,不会有什么大碍。” 丁媛越这么说七七就愈加愧疚,她反握着丁媛的手道:“丁媛姐,那毒蛇分明是垂涎你的美色,你可千万不要羊入虎口!” 狄云枫这时也道:“丁姑娘,你看着天儿就要暗下来了,夜里宵禁,那世子殿下估计得留你在府上过夜,你怎么拒绝?” 丁媛望着门外的落日,一丝犹豫萦绕眉心,她咬咬牙:“我还是得去!” 柳扶苏举着茶杯,神态悠然道:“你其实不用去,那世子被我整整打掉了一口牙,所以你去了也没有多大的用处。” 此话一出,众女惊呼! “完了完了,这下飞雪楼非关门大吉不可!” “咱还是去通知于姑娘一声吧?凭木王府的规矩,夜幕降临他们就要来抓人了!” “你没听见么?世子整口牙都被打碎了,就算于姑娘亲自出面我看也无济于事……” “怕什么嘛!打得好!我早想痛扁那王八羔子了,他先前害了咱飞雪楼多少姑娘呀?” “那可不是,打了就打了,难不成他能将我们处死不成?” “徐琴师,你怎么不把他阉了?” …… 姑娘们七嘴八舌乱作一团,唯有丁媛沉稳冷静,她走至柳扶苏身旁坐下,轻夺下其手中茶杯,叹道:“我相信徐琴师绝不会干出什么无理之事,你打六世子必定有自己的想法对么?” 柳扶苏摇头道:“没什么想法,看不惯就打了,因为我打得过他。” 丁媛美目中闪过一丝疑惑:“徐琴师做事都不考虑后果的?” 柳扶苏轻浮道:“我为何要考虑那些根本无需去在意的后果?” 丁媛终于有些淡定:“他可是木王爷的亲生儿子,你打了他就等于得罪了整个木王府!那可是木王府,在寒洲只手遮天,在真武叱咤风云!” 柳扶苏伸出那双长且纤细的手,双指夹过丁媛手头的茶杯,倒茶,小酌,边道:“我有一柄无琴,奏一曲山崩地裂,奏一曲海河分道,奏一曲妖魔陨灭,当然,”他顿了顿,笑了笑,像是变戏法儿似的从丁媛后颈取出一盒儿胭脂,亲手送上:“当然,也可奏一曲天荒地老,丁姑娘,这一盒胭脂是我流浪京城时在女人坊挑的,送给你。” “你现在送给我胭脂……”丁媛不知心头情愫,但脸上稍稍泛起的女儿红欣然证明了一切,她半咬柔唇,开始用责备的口吻道:“徐琴师,我在和你弹正事……” “整座楼中就你一人淡妆都不化,可你不比她们失色,我认为你若用了我送给你的胭脂,一定会成为一个很美丽的女人,”柳扶苏将胭脂盒儿塞到丁媛手里,又补充一句道:“会抚琴的女人美得无与伦比。” 丁媛亮着奇异的眼神,娇容下半羞红,她转过头去,手里头却握紧了那一盒胭脂:“徐琴师声律动人,乃空悠悠之君子,没想到也有如此爱美一面……” 柳扶苏就当着众多女子面,高声道:“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再说了,你本来就很美,我为何不能夸赞你?” 如此露骨的赞美,瞬时惊讶四座,满堂的姑娘皆收起嘈杂的争吵,暧昧地望着同桌的柳扶苏与丁媛。 不化妆的女子少了一层粉底,脸皮自然要比化妆的女子薄上太多,丁媛面红耳赤,她也许这辈子都未听见你一个人如此正经地说她美丽。可她毕竟是掌管乐坊的主人,又是诸多姑娘的姐姐,哪儿能露出不成熟的女儿娇?她佯装威严道:“徐琴师的琴艺虽高,但依旧是我手下乐师,你莫要乱了规矩,眼下关乎飞雪楼的生死存亡,哪儿能容你这么轻浮?” “他这不叫做轻浮,他这叫做自信。” 一语楼上传来,叶尘静静地倚靠在楼 梯口,他的存在感实在有些低,他老早就站在哪儿却没有人发现。此时他抱着肩,神色还是那么忧郁,但不知为何,再瞧见柳扶苏与丁媛的暧昧时,他嘴角微微翘了翘。 “我这也不是自信,因为我根本不在乎什么木王亲儿子,我只在乎像丁姑娘这样一朵美丽又芬芳的白莲花被人玷污,”柳扶苏笑着放下茶杯,回眸一笑对众女:“有时候太美也是一种错,你们说对不对?” 人若久居高处,其身上必有一股让男人臣服、让女人佩服之魄力。柳扶苏就站在大堂中央,一个动作,一个眼神,一句话,无一不让人倍感安全。有他,什么事儿都不用担忧! “呵呵呵……看来我们楼中还来了个本事不小之人。”忽而一句柔声,如春秋之暖,悠悠然从楼顶传来。 狄云枫抬起头,哈哈也扬起小脑袋,除叶尘之外大家皆神往期待地朝楼顶望去。 美人要出来了。 一片桃花从天而降,花洒漫天却触之不及,它像是一种心念结成的幻象,似有似无,看得到却摸不着。 无人赏花开,花零落水流,流水落花意,花意水涟漪。 这样一朵绝尘脱俗的花儿,落在谁的心间都会泛起一丝涟漪,哪怕是女人也会忍不住爱上她。 “百花缭乱,一念花开。”柳扶苏口中大赞,手还禁不住鼓起掌来。 于姑娘的美与慕雪依一样,再华丽的辞藻也无法去形容她。一个真正美丽的女人,容貌身段儿占三分,气质才华也占七分,全占者,必然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俗称绝世美人! 狄云枫目不转睛地瞧着这位从天而降的于姑娘,爱美之心人皆有之,绝世美人谁都愿意多看几眼,何况她还是个真武境的高手?光是气场就强大的叫人目瞪口呆! 武人的招式千篇一律,不如灵修招式眼花缭乱,武道万变不离其宗,仙道以元力生无穷。 身为一个武修,单凭念力便可创造漫天飞花,如此神通在灵修中被广泛称之为“术”,可说武术的话又十分不恰当,说仙术的话招式又与仙力不搭边儿……总而言之,这位于姑娘所承的武道必定在寻常真武高手之上,她有自己的东西。 狄云枫曾记得,先前飞雪楼里的姑娘自我介绍时,多是些歌姬,乐师,酒女,唯一缺的便是楼中舞姬。 没有舞姬的青楼是没有灵魂的。 于姑娘有绝美风姿,又自有花海萦绕,她若起舞弄姿,应该会迷倒一大片男人才对。只不过这样一个真武境界的绝色美人,隐于风花雪月之地,究竟是为何? “你们到底是来做什么的?” 美丽的女人一开始皆是高傲冷漠的,于姑娘也有这样的性子,她如一个高傲的孔雀,先瞥了狄云枫一眼,又望了叶尘一眼,最后一双美丽又凌厉的眼睛落在柳扶苏身上,又寒声道:“从你们到店里的第一天起我就已经开始观察你们,很显然,你们三个认识,还相约一起入住飞雪楼,为何?” 柳扶苏直言道:“我真的只是想来飞雪楼里做一名普普通通的琴师,不信你问丁乐坊主,或是楼中的姑娘们也晓得,在后院儿的听风小筑内,琴音要从天亮一直泛至熄灯。” 叶尘顺着楼梯走下,也如实道:“我也是一名乐师,闲情时奏乐,悲情时喝酒,我甚至没和徐长歌与白莫离他们出去殴打木王爷的亲儿子。” 狄云枫则更要字正腔圆些,他冲于姑娘笑道:“于姑娘肯定记得我,我可是一口气付了两千两银子的,当时你还亲口承认说我是你的客人呢。” “哼!你们伪装成客人与乐师入住飞雪楼,这已是板上钉钉之事!”于姑娘当即皱紧眉头,呵斥时一挥紫衣花袖,以真气将飞雪楼大门重重掩上,“今日你们若不说出潜入飞雪楼的目的,那就勿要离开!” 柳扶苏沉下脸色:“已很久没有人敢这么跟我说话了。” 丁媛最吃惊,生怕二人大打出手,她赶忙张开双臂护住隐隐含怒的柳扶苏,并转身冲于姑娘道:“花儿,我可以证明徐琴师并无其他目的,你千万莫要误会他了。” 七七也来劝道:“对呀,今日若不是徐琴师与白莫离那毒蛇六世子怎会放过我?于姑娘,你肯定是误会他们了。” 狄云枫又笑道:“于姑娘可真是偏激,就算我们三人相识并约来飞雪楼见面,难道有何不妥?你这飞雪楼不就是吃喝玩乐的地方,我们挑在这儿谈个要事又能如何?”说着他手头已多出一叠银票,他将银票往空中一抛,“这里有五千两银票,我要于姑娘为我跳一支舞,如何?” 漫天飘撒的银票要比于姑娘周身环绕的花儿还要引人注目,姑娘们哪个不将眼睛瞪直了,甚至有些已按耐不住要去捞上几张…… 玉儿见了这么多银票,不乏有些心动,她试着帮忙问:“你们来飞雪楼做客自然欢迎,可为何叶尘与徐长歌要伪装成乐师?” 狄云枫莫名其妙道:“他们本就是乐师,为何要装?” 沉默。 稍许的沉默 丁媛与七七,乃至大部分的姑娘都站在狄云枫这边,于姑娘则僵持了一会儿,但终究拗不过众人的态度,妥协道:“罢了罢了,我这么操心是为了什么呀我?”她测过身去,轻叹:“玉儿,你是这里管事的,他们的去留惩罚就由你来做决定吧。 玉儿有笑,绕着狄云枫,扭着水蛇腰,先前的态度还十分坚硬,此刻则多了几分媚,她问:“白公子,要让于姑娘献舞不仅要有配齐的乐师,到位的场景,高朋满座的观众,最重要的还是要看于姑娘愿不愿意了。” 显然于姑娘并不愿意。玉儿妖媚得像是只狐狸精:“不如今夜我找个姑娘陪你” “不了不了,这个真的伤身体,”狄云枫笑言婉拒,并指着地上的银票道:“我们刚来贵楼就给你们惹了不少麻烦,这五千两银票就当是赔礼道歉之用,希望玉儿姑娘莫要赶我们走。” “成交!”玉儿应声,同时长袖一挥将地上的银票一扫而空,再看时银票已整整齐齐地摞在她手里,她将银票塞给七七,兴奋地脸红道:“快点点看……” 七七轻叹道:“点什么点嘛,玉儿,人家本身住店就花了两千两,这几日你还喊人家帮忙干杂活儿,”她又指着一旁桌子上购来的货物,“喏,你瞧,那些绸缎儿和杂货都是白莫离出钱垫的……现在你就凭一场误会又讹人家五千两,羞不羞呀你?” 七七虽口头上这么说,却不客气地将银票塞进怀里,她脸上的欢喜之意忍得十分艰辛。 狄云枫摇头苦笑道:“钱财不过身外之物,不必在意多少,用对了就好。” “那白公子不如再赏个几千两呗?咱飞雪楼都省吃俭用好几年了,你看我们这群姑娘都省得自己买绸缎儿做新衣裳了……” 狄云枫笑言道:“身外之物已掏空了,现在只剩下我自己了,送给你们要不要?” “白公子出手阔绰,必是个仪表堂堂的玉面郎君,谁不要呀?” “咿,对了,白公子整天装这个大白脸儿,到底长什么模样?” 七七甚是开心,挽着狄云枫的臂膀,像是在撒娇:“白莫离,你先前在街上可说过的,等会到店里就揭开面具让我们看看你的真面目,你可不能反悔哟。” 乱花渐欲迷人眼,身在花丛之中的狄云枫有些得意忘形,就连太阳下山都未察觉到。 黑夜带走最后一丝余晖,从落日前几个时辰天气就不再暖和,随着黑暗来袭,寒冻风霜沁夜而来。 狄云枫与众姑娘打成一片,柳扶苏与叶尘同桌品茶,于姑娘则在旁桌紧盯着二人的一举一动,飞雪楼里难得这么热闹过,但这是“!”三声扣门环,声音格外清脆。 闹堂很快便安静下来。 “木王府的人终于来了。”柳扶苏淡声道。 叶尘皱眉:“你们还真地将木王的亲儿子揍了一顿?” 柳扶苏轻笑道:“还好七七姑娘没喊你一同去,否则你一定会杀了他亲儿子的。” 叶尘松开眉头:“那倒也是……” “!”敲门声显得更大力了些! 重重的扣门声,每一次都像是敲在姑娘的心口上,她们不禁往后退缩挪步,竟没有一个人敢上去开门。 “于姑娘,也许由你去开门最合适不过了。”狄云枫冲于姑娘道。 “木王府都是些乌鸦脸,去了只会撞眉头,我才不去,”于姑娘拒绝着又冲玉儿道:“玉儿,你是楼中管事的,由你去接待最合适。” “啊?我……我?”玉儿支支吾吾地,以目中余光将姑娘们扫视了个遍,最后冲着香香道:“香儿,你的口才最好,声音最甜,你去吧?” “我不去!我不去!为何不让媚儿去?她平常不是最得男人心么?” “我才不去呢!木王府的人动起真格来,美人计一点儿用处也没有,我看不如叫七七去,祸是她闯出来的……” 七七纵使有万般理由也无法再推辞,她只能可怜巴巴地望着丁媛,口头不说,内心与眼神却已经暗示得明明白白了。 “我去吧。”丁媛轻叹,挤出人群朝大门走去。 狄云枫好笑地摇了摇头,果真是一群女人一台戏。若门外之人若真是来找麻烦的,早就踹门而入…… 丁媛站在门口,迟疑了小片刻,等着那敲门声又响过两声“嘎吱”她终于是将门打开了。 “呼呼呼……”今晚的寒风格外暴躁! 丁媛一手捂着眼睛,一手按住自己飘扬的长发,迎风开口:“木王府大驾光临不知”还未等她一句话说完,门又被人重重地掩上了。 木王府只来了三个人,一个主子,两个随从。他们没带差人,随从也未带刀剑,足以证明他们并不是来抓人的,不过领在前头的主子却看起来并不讨喜,他人显消瘦,面色苍白,还有一双标志的死鱼目。 正文 第二卷 凛冬 第一百二十五章 凉城·鬼门(一) 商囚穿一身紫金蟒袍,发鬓梳得十分得体,白皙的脸上瞧不见一根胡茬,若他那双空洞的眼神再改一改,实在是个很俊朗的男人。 他是来接人的,怎么都要穿得体面不是? 丁媛抬头一见商囚寒目,吓得浑身发颤,声音哽断:“五……五世子,你……你……” 商囚斜视丁媛,疑惑道:“我从未来过飞雪楼,你怎么会认得我?” 丁媛颔首欠身:“民女昔年曾有幸受邀为木王爷贺寿,在台上抚琴之时有见过五世子一面。” 商囚点了点头,一双空洞的眼睛里只有柳扶苏,狄云枫,叶尘,很显然这三人他都认得。“我来”他开口欲说明来意,于姑娘则先撩过风姿,三小步带万种风情走至商囚身边,轻声道:“今日令弟调戏我家七妹,才不得已大打出手,就算讲道理也是令弟有错在先,五世子神勇无敌,清正廉明,一定不会徇私枉法吧?” 于姑娘很美,美得让商囚都禁不住多看了几眼。 商囚思绪了片刻,才对于姑娘道:“我认得你,昔年家父寿辰,你去碧悠台上献舞一支,引起的轰动还不小,家父有意收你为义女,可你却婉拒了。” 于姑娘轻哼:“我一个风尘女子又何德何能入住王室?” “若你当时答应了父王,没准我现在还要恭候你一声母后。” 这不是玩笑话,这是实话。 “你……” 商囚含笑,褪去袍子挨着狄云枫三人坐下,四人四方,刚好凑成一桌,他三人点了点头,算是无声的招呼,狄云枫亲自为他到了杯茶,笑眼道:“五世子喝茶。” 商囚举茶边饮边道:“六弟无论调戏了哪个女人,杀了谁,只要不惊动朝廷,我都不会去管。” 此话一出,满堂姑娘尽沉脸色。 于姑娘娇容隐有发黑,她本是个高傲之人,方才商囚无意一句玩笑话已被她当做奇耻大辱!她美目中烧起一丝怒焰,咬牙切齿:“没想到五世子也有权贵之念,可真是让人刮目相看!” 商囚摇了摇头:“于美人应该误会了本世子。我说不管老六,自然也不会去包庇他,他做了什么错事,就该受到怎样的惩罚……当然若有人无故欺负他,我也许会替他去讨个公道。” “我不管”这三字含义多层,在无理取闹下是权贵之念,坦而言之则为中庸之道。 经这么解释,满堂沉闷的气氛又活跃了几分,姑娘们竖着耳朵,不可思议地望商囚。于姑娘则还有疑惑:“五世子难道不是来抓人的?” “我的确是来抓人的,不过不是因今日冲突来抓人,而是近期有人反馈凉城中有鬼修潜入,你们也知道,鬼门开关将即,今几年战事很乱……总有些人会趁此瞎搞名堂。” 商囚与同桌的狄云枫,叶尘,柳扶苏使了个眼色,三人会意各自点了点头。这时,商囚站起身,挨个儿点名三人道:“这三个人,我要带走。” “不行!”于姑娘一声娇呵!还未曾有什么动作,两个侍卫竟一闪而过,二人交叉双手横在她身前,不让通行。 “五世子,您一定是误会了什么,鬼修死气凝重,近他们三尺便会伤腐身体,我终日与徐琴师在一起,可以证明他们绝非鬼修之流!”丁媛进退都不敢,只能眼巴巴地望着柳扶苏,心里头不仅藏着一万个担忧,还酝酿起一丝情愫。 商囚淡然道:“这位姑娘有所不知,鬼修若修至不死骨后便与常人无异,他们的伪装肉眼难辨,我看还是等我将他们带回木王府验证一番再说吧。” “可是”丁媛还想再辩,但商囚已不愿多言,他扣了扣桌子,冲三人道:“三位,府上走一趟吧?” “既是木王府的五世子亲自来请我们,推辞的话好像也不大说得过去,那就走着吧?” 四人如宴席散场般一同站起,狄云枫走在最前,商囚走在最后,四人大步流星,从容不迫,哪儿有一点抓人或被抓的模样? “白莫离……”七七捧着哈哈,靠在门口依依不舍地望着狄云枫,美目之中填满了悲伤与愧疚。 “诸位姑娘莫要担忧,身正不怕影子斜,我等本就是清白人又有何惧?哈哈哈……” 笑声中,一行人冒着凛冽的寒风走出飞雪楼,丁媛有意追出来相送,但柳扶苏却冲她摇了摇头,“啪!”的一声将大门重重地掩上。 “柳门主,看上她了么?”叶尘笑中还夹带着几丝不屑。 “她抚琴的时候挺动人的,你要知道,我已孤寂了几万年,喜欢一个和自己兴趣相投的女人并没什么错,”柳扶苏又瞥了叶尘一眼,问道:“那你呢?不是说来寻找回忆么?可找着了?” 叶尘摇了摇头:“此处虽然有我吹箫,有你抚琴,但始终是他乡别地,与人间那处总有差异。” 这时,商囚冲三人抱拳赔礼道:“今日我刚回府上便听六弟怨言,说什么大白脸,说什么飞雪楼,我一猜便晓得是柳门主大驾光临,还有夜君大人……方才在下颇有些无礼,诸位多多包涵,多多包涵……” 柳扶苏扶起商囚,笑道:“商校尉客气了,我还要多谢你逢场作戏才是,这距约定的日子还有两个多月,我只想在飞雪楼里陪着美人抚两个月的琴,逍遥平安的日子在我柳扶苏眼中是最珍贵的。” 叶尘也难得露出一抹淡笑,他回首望着独立的飞雪楼,喃喃自语,不知所言。 昏黄的街头早已停着一辆马车,侍从赶忙而来,马蹄声与车轮声在寂静的寒夜中格外惹耳。 “具体事宜到府上再与三位详谈,上车。” 四人各使轻功,从车窗,车门,散几道黑影窜入车内,侍从飞速策马,“驾驾”几声,马蹄与车轮滚滚,透遍整条肃清的街,响彻整座寂寞无声的城。 …… …… 从南城走向北凉,仿佛从寒冬步入了深渊,这里弥漫的死气与阴气就像是一种剧毒,混杂在天霜寒气中,苍生方死,万物沉默! 车里车外拢共有六人,狄云枫的武力与修为最低,就连赶车的两个侍卫都有死脉之上的武力。狄云枫感觉上一刻还在蝉夏,下一刻就在寒冬,四周渗人的恶寒是一种他无法驾驭与抵抗的寒意,侵袭骨髓,冻得他浑身不自在。 “凡人的身子骨果然太弱,就这点儿阴气就把你冻成这样了?”商囚说笑这,一只手搭在狄云枫肩上,无形中渡传内力帮狄云枫驱寒。 狄云枫苦笑道:“底子差,修为低,我也无可奈何,鬼知道这里的天气这么诡异……” 柳扶苏忽然“嘘!”声道:“可不要触了霉头,‘鬼’这个字还是少提未秒,天灵灵,地灵灵,百无禁忌也莫要去触碰禁忌。” 叶尘轻“切”道:“堂堂神乐门主竟还信这些歪门邪道,说出去就不怕人笑话?” 柳扶苏摇头晃脑道:“啧啧……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在人间时我刻意研读过《聊斋志异》,《百鬼夜行》《搜神记》……说凡人渺小,可他们记载的妖精鬼怪八层都出现过,你说这神不神奇?” 商囚点头表示赞同道:“柳门主说得在理,先前鬼门关常有恶鬼出入世间,父王想过诸多办法加持封印,但多是事倍功半之举。偶有一天,有一位相士送来一本人间杂书,记录降妖驱鬼之物,桃木,狗血,黄纸,墨斗……父王当破罐子破摔,姑且一试,没想到竟真有镇鬼奇效……” 叶尘却不屑:“哼!荒谬!鬼乃灵识之体,无相无形,这些实物怎捕捉得到他们?” 狄云枫驳回叶尘:“你可真别说,我可是在凡间亲眼见着凡人捉妖驱鬼的。” 狄云枫还不曾淡忘人间之事,譬如黄沙镇的苟老道,虽说坑蒙拐骗占八分,但他还是有几分真本事的,用些祖传的乾坤黄符与开光宝剑,杀些小鬼小妖并不在话下。 叶尘目闪精光,他迫不及待地问狄云枫:“那你们凡间可有让人起死回生之法?” “吓!”狄云枫不由一惊,“这世上哪儿可能有起死回生之法?春夏出生,秋冬凋零,一岁一枯荣的道理夜君大人应该比我领悟得透彻才对,再说了,流逝的东西就算凭一己之力在找回来,那也回不到原来的模样了。” 叶尘似被触怒,反手揪起狄云枫的衣领,悲愤道:“不许你这么说!人间乃救我爱妻的唯一希望,我不许你这么说!” 这人太痴情! 狄云枫轻轻掰开叶尘的手,忍不住叹道:“从文明起源之初就有人异想天开,我想起死回生也一定有,只是你没有可以去寻找罢了。” 叶尘一改怒目变作惊喜,他捧着狄云枫的肩膀迫切道:“哦?那你快想想,有没有什么起死回生的记载,哪怕是传说,他人的随口一提也行!” 这人的爱太苍白! 狄云枫想了想才道:“在人间的神学大多数都与道家思想有关,若你想寻找起死回生的法子可以去龙虎山与茅山问问那里的天师,但真正的世外高人可遇而不可求,现在坐在天上位置上的人多半是神棍。还有一种传说则来自我们老家西南边儿上的苗疆一带,那里人善用蛊,听说能让死者回魂,不过他们的术十分邪戾,不论真假都不受人待见。” 柳扶苏取笑叶尘道:“怎么?你方才不是觉得鬼神之说很荒唐么?现在怎对它如此轻狂了?” 叶尘“切”过一声道:只要能救我爱妻性命,哪怕寻遍天涯海角,倘若我爱妻能活,与这世界为敌又如何?” 狄云枫冲着叶尘,郑重地,认真地摇了摇头,并告诫道:“你可以选择为了爱与这个世界为敌,可你要相信这世界是个因果循环的世界,你为何不尝试着去感动这个世界,让这个世界知道,你为了爱可以热爱一切。当你的爱达到了某种程度,扣响了天意的大门,没准儿它见你虔诚,复活你的爱妻也说不定呢?”他停顿了片刻,又补充道:“这个在我们人间也有说法,名叫做善缘。” 叶尘几欲提言,可最后还是沉默下来,他撩开车窗,静静地望着窗外夜色,心里头一定思绪不少。 渐渐。 随着深入北凉,恶寒越来越浓,凉城以北的建筑已有提前冰封的迹象,侍从不敢将马车再赶快,只好放下速度慢悠 悠地行驶在大道上。 “极阴之气。”叶尘放下窗帘,轻声道。 极阴之气就好比拖起船只的河水,水涨而船高,所以阴气越重它所承载的鬼物就越多,魑魅魍魉,鬼祟邪物,在出击之时必定会想法设法营造出一片极阴之地。在极阴之地中,它们可自由生长与游荡,不老不死,不生不灭。 商囚解释道:“近段时间,诸多战场的亡灵要寻求往生,故千年未开的鬼门关破例打开,木王府为此已准备了八年的时间,算不上充分,但绝不会太弱。” 柳扶苏掀开窗帘,探出鼻子嗅了一阵,下时皱起眉头道:“就算不太充分,可为何阴气还夹杂着一丝死气?这可不是个好消息。” 死气不同于鬼引起却依附与阴气,若说阴气给予厉鬼能量与游荡的资本,那么死气则是魂力的作料,鬼气越浓,厉鬼就越凶,若厉鬼泛滥,戾气,怨气,煞气……一切世俗下七情六欲的产物皆会爆发弥漫,到那时再美丽的地方也会变成炼狱! 每个地方都有杀戮,而有杀戮的地方必会有亡灵,亡灵惨死必有怨气,怨灵聚集生恶,恶鬼生厉鬼,厉鬼滔天则会衍生出魂力,有魂力者方可修炼鬼道鬼域是唯一一个不通过战争便能扩大疆域的界限,世俗之恶便是他们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养料。 众道毁灭,唯鬼长存,乃鬼道妒世之念。 商囚叹道:“近几年家父闭关,大哥二哥在朝忙于政事,三哥四哥能力有限,六弟又太爱玩耍,家中无人顶梁,我只好待职卸甲赶回府上,谁知才回来第一天阴气便泄露得如此严重,”说到这儿他已不知叹了多少口气,“不过好在柳门主与夜君大人提前造访,我想凭你们的能力,帮忙顶一顶重任应该不在话下。” 商囚羞愧抱拳,不敢行礼,不敢多言。 柳扶苏道:“商校尉每次都太客气了,你在前线征战卫国,乃真武之英雄,你开口差事,我当义不容辞的。” “这点我倒是欣赏你们真武,不论武力大小而划分尊卑,想想在仙界,除了各大仙域之主,就算元门掌门来了也得乖乖与我行礼,”叶尘闲话并未说上太多,他以仙力在指间点化出一只金丝鸟儿,掀开窗帘将鸟儿送出:“商校尉你莫要说得太轻松了,我便是从鬼门关找出口踏入真武的,据我所知往生泉至往生路这一段距离中有数不清的封印薄弱点,只要鬼修等阶在不死骨之上放可破阵冲出。” 商囚一双死鱼目终于变得有神:“夜君大人的意思是说,真有鬼修涌进凉城了?” 叶尘点头道:“身怀不死骨的鬼修能力不比天脉武力要差,不死鬼一出,阴地千里。从眼下的情形来来,那鬼修必定隐藏了自身阴气并躲在凉城的某个角落,但它毕竟身为恶鬼,再怎么掩饰也无法完全隐匿其身上的死气。方才我已用仙力化出一只探灵鸟,咱们可以静静地等待结果。” 商囚撩起两边的窗帘,生怕自己错过回收的探灵鸟,他道:“这些年我都在塞外征战,今日回来的也十分急促,对家里的一概情况全然不知,待会儿回了府,我一定要找三哥好好问一问。” 狄云枫只当是个旁听者,这些人的话虽说不上是金玉良言,但记在心头总是没错的。这时听商囚提起三世子,憋了好久的他终于找到话题,便开口道:“商校尉,我见过你们木王府的三世子,恕我直言可真是个不折不扣的伪君子。” 商囚不反驳,直言道:“三哥的确是个利欲熏心之人,但它在做事之上绝不会马虎。” 狄云枫道:“你这句话有些矛盾,他既是个利欲熏心之人,那就说明他会为了自身的利益而去做坏事,那么严谨的他做坏事也不会马虎咯?” “这……”商囚一时语塞,他未质疑狄云枫的问候那就说明在他心里头也对这个三世子是存有戒心与怀疑的,“父王五个义子各个都有些自己的私欲,包括我也一样,我一直都想脱离木王府的阴影,才跟着魏将军一起征战沙场,所以我不愿去揣测其他几位兄弟的意愿,”他苦涩笑道:“这算不算独善其身?” 狄云枫摇头道:“你至少还知晓自己想要什么,目的是什么,可你三哥是个贪婪之人,他的心就像是个无底洞,永远都满足不了,永远都想得到最好……”他真诚地望着的商囚:“我说句难听的话,当然,仅代表我个人意见若日后凉城真有变,第一个就应该去找他!” 商囚沉默良久,仅道一句“我心中有数”便撇过头去,神色复杂地望着马车外的长夜,他心中思绪应该不少。 长夜漫漫。 直至马车停稳后,侍从探头进来:“五世子,王府到了。” 商囚点了点头,嘱咐道:“下去备两间上好的客房,今夜有贵客。” “是。”侍从应声离去,商囚缓缓拉下窗帘,终究是忍不住问道:“夜君大人,你的探灵鸟都飞过了大半个时辰,为何还不见回来?” 叶尘摇头道:“我从未说过探灵鸟是会折回的。” “这……” 柳扶苏解释道:“我想叶兄探灵鸟的真正用意是验证来回,若鸟儿飞回来那就说明此城没有鬼修作祟,若鸟儿飞不回来,那就证明已经飞蛾扑火了。” 正文 第二卷 凛冬 第一百二十六章 凉城·鬼门(二) 木王府横贯东西,整个北凉城若有一亩它便要占去三分,王府中亭台楼阁不知多少座,东南西北四个朝向皆有开口大门,其中北门最大且有王府护卫军镇守,北门再往前不过百里处便是闻风丧胆的鬼门玄关! 商囚落地后冲狄云枫等人交代几句后便告辞匆匆赶往北门,凉城潜入大能鬼修,他的心里头应该比谁都要着急。 “这木王府可真大,”狄云枫赞叹着,欲飞檐而上,柳扶苏则一把按住他的肩膀问道:“你想干什么?” 狄云枫指着眼前高耸的围墙道:“我想跳上去鸟瞰王府的风景,”他又问:“怎么?有何不妥么?” 柳扶苏道:“有不妥,很不妥,我敢保证你还未站上围墙,墙上的机关就会以迅雷之势将你捅个透心凉,即使你有本事躲过机关,那么飞箭强弩也会让你无处遁逃,设使你本事不错躲过了箭雨,王府的卫士会急速赶来,他们不管你什么身份,或是谁的朋友,就地正法毫不留情。” 经这么一说,狄云枫咽了咽口水,蠢蠢欲动身子也变得分外老实起来。 三人在南门等了片刻,终于见一辆马车从门内大道经过,先前赶马的侍卫又折了回来,听一人道:“让三位大人久等了,大门到客房的路还有小半个时辰,诸位请上车先歇息着。” 与其说木王府是一座府邸,更不如说它就是一座城,凉城中的城,狄云枫眺望着眼望不穿的亭台楼阁,轻叹着提议道:“两位兄弟,我看不如你们用轻功在前头引路,我们用轻功在后头跟随,这样多省时间?” 侍卫摇了摇头:“木王府里有规矩,只有玄衣卫才有资格在王府中来去自如,这是规矩,还请三位大人能够理解。” “我只不过随口问问,二位不必为难。” 狄云枫坐上马车却未进车内,他挤着侍卫坐下并道:“我们刚来木王府,人生地不熟,不如你们就沿途给我介绍介绍府上?以后走动也好方便些。” 侍从认为狄云枫说得在理,留下一个赶马,另一个则随着柳扶苏与叶尘走进马车。 天寒地冻使王府大道上结上了一层细薄的冰沙,马蹄怕滑所以打上了防寒的掌钉,铁掌扣响大道“哒哒哒”的声音清脆悦耳,走马并不快,四蹄踏得十分律动,仿若一只敲响在寒夜中的小鼓,仔细听还能听见回音。 “兄弟,我看王府上灯火通明的,上边儿也住着人么?”狄云枫问道。 一路走马,一路敞亮,木王府中无论大小楼阁上皆有点上几盏灯火,长夜寂寞,有了光总要热闹一些。但不知为何,这光却亮得很是孤寂。 “哦,这些啊,都是虚设的灯光,实则这些楼里根本就没人住的。”侍从又淡然道:“这是木王府的规矩,无人点灯,第一是为了看起来生动些,第二则是为四面八方的亡灵引路。” 狄云枫不由一惊,灯光虚设,可照亮赤子之心,用来当做对守卫军战事们的心里安抚,这一点儿他可以理解,可后头说为亡灵引路,这样的说法未免太缥缈了些…… 侍从笑了笑,又道:“几位大人不失为特别的,换做以前,有朝廷官员下查王府,他们连北凉城都不愿意涉足,更莫说亲入木王府了。” 狄云枫笑了笑:“这地方阴气森森,那些大官员生怕进来走一遭带了霉运回去,误了官途吧?” “大人果真不一般!还真让你说对了,”侍从又不屑道:“可大世子与二世子分为朝廷重臣大官,他们土生土长在木王府内又怎没带回霉运?世人都嫌我木王府不吉利,其实只是他们的偏见与庸俗罢了。” 狄云枫点头赞同,从古自今人们都对鬼怪存在偏见,认为与之沾染关系便是倒霉,其实不然,鬼怪与人的命运并没有太大的关系,只是常年和他们在一起,身体的生机会被阴死之气同化,从而阳气与生机流逝。 阳气消失,精气神亦遭折损,久而久之黄皮寡瘦,身子羸弱。生机流逝则更加明显,用通俗话来说便是,折寿。 一想到“折寿”狄云枫又不由想起了远在阳门的温紫雨,寒风凛冽,一种苦涩爬上他心头,即使过了这么久他还是不甘紫雨喜欢上别的男人了…… 这时,侍卫又指着王府中央最高且灯火最亮的那栋楼道:“那栋楼唤作‘钧天楼’上头那盏长明灯才算得上真真正正的引魂灯,木王爷就在那座高楼里闭关。” 狄云枫不禁皱眉:“魂灯长明,那就证明死灵生魂是常客,那栋楼该是大阴之楼,木王他竟选择在那里闭关,不怕阴亏身损么?” 侍卫赶忙比了个嘘声的手势:“嘘……大人你怎敢说王爷的坏话呢?王爷自步入武巅后就再也未曾出过那栋楼,他必然有自己的修炼法门,咱们这些连天人门槛儿都未跨过的人怎有资格去揣测王爷的心思呢?” 这时,柳扶苏的声音却从马车内传来,他应该有资格来揣测:“木王爷千年前才武极之破武境,没想到短短千年的功夫他竟一举渡过天人三衰晋升武巅,进步之神速真叫人佩服不已。” 柳扶苏将“佩服不已”四字说得格外沉重,暗喻里什么话并不清楚,但绝不会是赞美。他又掀开车帘,探出头问那侍卫道:“你可晓得木王爷闭关多久了?” “三百多年了。”侍卫道。 “期间就未出关过?”柳扶苏又问。 “一百年前王爷大寿时曾出关迎客过,”侍卫稍稍皱眉,不由问道:“大人,你问这些话是作何?” 柳扶苏嘴角微微一翘:“我本想找木王爷喝两杯香茶,但他忙于闭关那就不打扰了。”他说完, 放下帘子缩回马车内没了声音。 摇晃了半个时辰,马车终于在一片山湖小筑前停了下来。 “这里便是王府的客厢,里头的小筑楼一年四季都是干净的,只有偶尔秋风落叶任它飘洒,若三位大人不喜,明日我再差人来清扫。” 王府的规格果真气派,所谓的客房都是以小楼院落为主,单独的房间还真找不出来。 山湖之间有一百余栋清水小筑,有在湖心间的,有在碧亭外,有竹林环绕,有银杉盘旋……这里头不仅美不胜收,甚至还有一年四季的气息。 狄云枫吃惊道:“山湖外寒天冻地,为何山湖内却是四季分明的?” 侍卫笑着解释道:“大人有所不知,王府常年深寒难免怠慢了客人,所以王爷费斥巨力打造了这么一处三季山湖,专门供诸位贵客居住的。”又见另一侍卫从怀中取出三道暗金色的三角符,分递给狄云枫,柳扶苏,叶尘道:“三位大人请将这界符收好,凭此界方可出入三季山湖。” 狄云枫取过界符,道一声谢,飞一般地冲入三季山湖中山湖大门有一道念气结界,持界符则欣然穿过! 狄云枫扑出结界,瞬时入沐春风里,一股沁人心脾的花香钻入鼻息,一种久不相逢的温暖包裹全身……不晓得四季山湖中正历经哪个季节,但只要不是冬天,他什么都可以接受! “嗯……不错不错,果真不错,来年我回了神乐也要修一个这么别致的山湖。”柳扶苏也不由大赞道。 “切,武夫之想,没见过世面,这里与我的夜宫想必简直就是凤毛麟角!”叶尘心念一动,人若无形消失不见,只留空中一声缥缈:“我乏了,你们随意。” “时候不早了,那我也去歇息了,狄云枫,明日见。”柳扶苏伸了个懒腰,一眨眼,原地消失没了踪影。 山湖天地仅剩狄云枫一人。 落叶,好像是落叶。如果是落叶,那会不会是秋季? 春风,好像是春风,若这是春风,那落叶一定是它拂落的。 绿草红花遍地盛开,显然只有盛夏才有如此美景…… 吹着春风,飘着秋叶,却开着盛夏花草,行走在此片天地中的狄云枫总是算明白了,三季山湖并非是季节分明,而是三季混为一体。 “是真妙不可言的一处地方。”他拍手叫好,眼中已看准儿了湖心中央的那栋小楼,古语有言:云遇水而兴。算命先生也说过,他狄云枫一定要活在四面环水的地方才会飞黄腾达,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狄云枫身如一阵疾风,卷起千片落叶,瞬息间来到湖心小筑门前,他撸起袖子欲推门而入,可才搭上手,结实的大门从里栓死,怎么推都推不动…… “怎么回事?”狄云枫单挑眉梢,他刻意观察过其他小楼,都无房锁这么一说,难不成这栋小楼里头有人? 他撸起袖子再推了两个回合,实在没辙才不甘转身离去,他口头暗骂:“这个节骨眼儿上还有人来木王府做客,真是见了鬼”但“鬼”字才说半边,他又赶忙改口:“呸呸呸!百无禁忌,百无禁忌!” 其他地方提及“鬼”这一个字倒还可当个笑话,可木王府这儿真存有鬼门关,还是保留意见,莫要讨嫌得好! “明儿我再来看看你到底是何方神圣!”狄云枫回瞪一眼小筑,转身踏水而去。 …… …… 三季山湖纵能拟设季节重合,却无法创造日夜交替,不知觉,寒夜已过五更天,此时若放在夏季早已鸡鸣犬吠,日出东方,可惜这里是一场没有尽头的凛冬,阴暗才刚刚开始…… 山湖景秀宜人,可夜色下的温度同样凉人心窝窝。 夜晚可从根本上区分出两种人,一种是呼呼大睡的幸福之人,另外一种是辗转难眠的悲情之人。 永夜君主,一个将自己隐藏在黑夜里悲伤的男人。正因他饱受了黑暗,所以生命中的闪光才会记忆深刻。 叶尘坐在窗前,怀中紧拥着那根玉萧,用深邃又忧郁的眼睛望着天空,眼角有两道泪痕,应该刚哭过不久。 “这个女人就真的那么让你难以忘怀么?”狄云枫显出身形,他无处所去,找柳扶苏,柳扶苏呼呼大睡……他其实并不愿意来找叶尘,这个人实在太悲观,悲观到让人抵触。 悲观是一种病,思念也是一种病,这些病是会传染的。 夜君沉默,狄云枫这个问题他根本不屑回答,爱就一个字,爱也无需理由,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你还记得她叫什么名字么?”狄云枫倚靠着青瓦悠然躺下,取出酒,摘下面具,慢酌,等天明。 “我活了二十四万年九千七百五十六岁零三个时辰多一刻钟,我遇见双儿的时候正是我二十四万九千四百岁的寿辰,几十万年来从未有人给我贺过寿,她是第一个,”他举起手中这根玉萧,似水流年不相忘,“贺礼就是这一根玉萧,”他又笑了笑,“不过现在看来,最好的礼物还是她。” 狄云枫的眼神也已变成忧郁的琥珀色,他又问:“听说你做父亲了是么?” 叶尘点了点头,但并不开心,他道:“是双儿留下的孩子,真和她名字一样,一下就下俩,还是龙凤胎。” “你应该高兴才对。” “高兴的是只有一件,那就是我当父亲了,”叶尘太悲伤,只能闭上眼睛:“我借生机于双儿渡命,可 算错了时间,当她分娩的那一刻,永夜化作白昼,天道席卷而来,我眼睁睁地看着她油尽灯枯……” 狄云枫安慰道:“在人间,妻子临盆难产时,多数男人都要求保大,但多数女人都会主动保小。身子始终是女人的,她们也都是为了孩子,你想开点。” 叶尘咬着牙,脸上却狂笑不止,这副哭笑不得模样实在难看,他指着狄云枫手上的酒:“给我来一坛。” “那可不,伤心的人勿喝酒,很容易醉的。” “一醉解千愁有和不可?” “你这人有疯魔的迹象,若你醉酒后发疯我可不负责,”狄云枫话锋一转,取出一坛酒,晃了晃道:“当然给你酒也行,不过你得回答我几个问题。” 叶尘沉下脸色,冷声中带有几分杀气:“你有什么资格和我谈条件?” 狄云枫轻蔑一笑,张口缓缓吐出四个字:“起死回生。” 叶尘猛怔,跳下窗户飞身夺过狄云枫手中的酒坛,一指在坛底戳破个窟窿,高举着张口去迎接那落下的美酒!“咕噜咕噜……”直至美酒一滴不剩他才将酒坛抛下楼去,“啪!”的一声,酒坛摔得支离破碎! 他脸上没有醉态却踉跄几步倒在狄云枫身旁,大喘了几口气后才道:“你说吧,你以后说什么我都听你的!” “夜君大人我哪儿敢随意差使,我么不过是想请你看个东西,”狄云枫从怀中取出“青月令”,感触地摸了摸,递给夜君道:“你知道这块令牌出自哪里么?” 叶尘盯着狄云枫的脸观摩了许久,暧昧道:“瞧你面含春光,又对着令牌恋恋不舍,怎么?定情信物?” 狄云枫揉了揉鼻子,笑道:“算是吧,反正我认为是她故意留下的定情信物,好让我以后找到她的。” “啧啧?一夜风流一夜情?”叶尘接过令牌,拍了拍狄云枫的肩膀:“你莫要太当真,这世上不是每个女人都和双儿一样,大多数人一夜风流,各取所需,各奔东西。” “她是个好女人,应该不会。” “人家指不定不需要你负责。” 狄云枫大言不惭道:“她想我想到吐血了,还不需要我负责?” “她若真想你想到吐血一定会来找你的。” “她肯定来找过我,只是找不到我。” “所以你去找她?” 狄云枫像是个孩子一样,憧憬道:“所以我才喊你帮我看看认不认得,好让我去找她,这样一来她找我,我找她,我们很快就会找到彼此了。” “世界这么大,该相遇的人总会相遇,譬如我和双儿。不该相遇,或是没有缘分的人总会以各种方式擦肩而过,还有,”叶尘浑浊的眼眸中又露出几分犹豫:“即使二人有缘千里来相会,最后却以无份的结局收场告终……” 狄云枫眼睛已眯成了一条缝,他鼓着腮帮子,从牙缝里吐出几个清晰字:“起死回生……” “行了行了,我帮你看便是,”叶尘左手点起一道火光,将青月令照明对比,肉眼辗转翻开,神识侵入探看,狄云枫则鼓着大眼睛在一旁满怀期待地望着他,等待结果。 “阴柔之息,是个女人?” “这不废话么!” “仙界之人?” “应当是。” “令牌之主最多不过合体修为,否则上头加持的念力不会这么弱。” “上头还加持过念力的?”狄云枫惊声问道。 夜君道:“仙界的令牌都加持过念力并认主的,只是这块令牌流落凡间太久,念力所剩不多,并看不出怎样的信息。” 狄云枫急了,渴求道:“你不是仙域之主么?你不是活了二十多万年么?青月令啊,或许是什么青月门,青月山,你都无印象么?” 夜君摇头道:“仙界有九大仙域,她是否在我仙域也不确定。就算她在永夜之中,合体女修比比皆是,仙门宗派成千上万,仅凭你给我的这块令牌,我实在找不出她在哪儿。” 狄云枫的心凉了半截,可下意识他又挣扎道:“她很漂亮,她和于姑娘都有得一拼!” 夜君挑了挑眉:“那你配不上她呀。” “……” “诉我直言,她若真有于姑娘那种姿色,我觉得此刻她应该躺在某位大仙门宗派的掌权者怀中……仙界的女人,除非成仙,亦或者说,只有依附一个男人才能成仙。” 狄云枫一个鲤鱼打挺,跳起来大骂道:“你放屁!她是个守身如玉的女人,绝不可能的趋炎附势,出卖身体!” “嗯?很多女修士都守身如玉,因为一个女人若能保持处子之身那她的仙力就要修得格外精纯些。一般被破身的女人,除了寻双修之道外想自主飞升,不太可能也不太现实……” 狄云枫愤愤不平,几欲抓狂道:“你们仙界对女人不公平!” “你不管对女人公不公平,我只想告诉你,她若想突破修为,一定会找个男人一起双修,”夜君冲狄云枫微微一笑:“那个双修的男人应该不会是你。” 正文 第二卷 凛冬 第一百二十七章 凉城·鬼门(三) “我带你去人间找起死回生之法,你带我去仙界找她!” “现在?” “现在……”狄云枫突然迟疑了,“现在不行,”可他又坚决道:“但真武这儿的事情我很快就会处理完,最多不过半年我就能去仙界。” “这半年你就这么肯定不会发生变故?” “就算有变故也无法阻止我的脚步!” 叶尘起身,深重地拍了拍狄云枫的肩膀:“小子,人间有句话叫做‘欲速则不达’,仅凭你现在的修为是没资格与她在一起的,而且你也没本事去与那些大仙门大宗族的修士争夺美人儿。” 一语戳中人内心,狄云枫的心如被刀割般的疼痛,自己若是中用一些早就抱得美人归了……他是个男子汉,本不该说这样的话,可他还是咬着牙说道:“不是还有你帮我么?” “我也许可以帮你找到她,但绝不会帮你争夺美人,狄云枫,你若连自己的女人把握不住,那以后又怎与她长相厮守呢?”叶尘又拍了拍狄云枫肩膀,语重心长吐出三个字:“变强吧。” 狄云枫何尝不懂?可又谈何容易? “你还说我为爱痴狂,那你呢?其实人性本痴,不疯又怎成魔?哈哈哈……”叶尘大着,手掌摊开,一只耀眼的金光箭羽出现在手里,他掂了掂金箭并对狄云枫道:“你莫要灰心,我送你一只金箭,此箭一出,秒天秒地秒空气,神魔妖鬼仙佛,一箭形神俱灭!”他将金箭交与狄云枫手里,却又道:“金箭为实,金弓为虚,你若想凝出一把金弓,得先将自己的修为提升至虚实镜才行。” “你小心些,此处是真武界,仙光太张扬要遭难的。”狄云枫受宠若惊,赶忙将金箭收入体内。 叶尘不觉为然,他指着上天道:“你放心,三季山湖中自备结界,我们在里面怎么闹腾都不会被人发现。” 经这么一说,狄云枫一举元神出窍,缩如小人盘膝在自己掌心,疑问道:“我元神已至饱满,却迟迟突破不了虚实镜,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瓶颈么?”他既真切又感激地瞅着叶尘:“我一身修为全凭自我感悟,未曾读过任何仙家典籍,还请夜君大人指点一二!” 夜君抿了抿嘴,刻意买起关子:“狄云枫,你可知在整个仙界中,幸得我指点,那将是怎样的机缘否?” 狄云枫沉下脸色,不甘示弱道:“哦?那你可晓得,在人间中,起死回生的法子” “很简单,很简单!”夜君笑指着狄云枫的元神,先问道:“你元神里头是不是吞了什么东西?” 狄云枫惊讶地点了点头,让元神张口将龙珠吐了出来。 叶尘双指夹过龙珠,窥探了片刻,十分满意道:“这可是个好东西,但元神本为人之本源,你又不是龙修,你也不化龙,让元神吞下这个龙珠除了能涨些灵力之外对你的修为并没有什么帮助,”他摊手变出一瓶丹药,随着龙珠一起递给狄云枫:“这玩意儿你可要收好,切记莫要轻易拿出来,龙族是很忌惮人手掌珠的。现在龙珠对你作用不大,待你飞升成仙时我再祝将它上头的力量吸纳。至于这瓶丹药么,吃下一颗,找个时间炼化吸收一下,无需渡劫方可进阶虚实镜界。” 狄云枫攥紧药瓶,临人涕零,面对如此真挚的叶尘,欲言休止,不知所言。 叶尘摆了摆手,从窗台翻进小筑,轻轻关上窗后才道:“真挚对待朋友,朋友才会真挚对待你,正因如此,无昼仙域中才有八部天龙为我效力,玄冥金猴认我做主,万千修士推我为王,秀美娇娥嫁我为妻……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狄云枫站在青瓦上吹了一会儿凉风,待精神抖擞后才准备转身离开,夜未尽……错,夜已尽,他才刚一回首,天边已然露出一丝霞光。 北凉城的黎明一点儿也不含美感,这里黑夜死气沉沉的,白天自然也好不到哪儿去。 对于北凉城的护卫队而言,身处光明下总比立于黑暗中要好上许多,日光就算再微弱也能让泛滥的阴气收敛一些,鬼若不是修,将无法正常行于白昼之下。 对于狄云枫而言,黎明来的猝不及防,也来得不尽人意,浑噩了一天尽管他的身体不觉疲倦,身体却有些吃不消了,现在他心里头只想着如何让自己变强好抱得美人归…… “……”不知不觉,他已在偌大的三季山湖中走了整整一圈儿。在山湖中走,很容易让人产生一些感官上的错觉,春风,夏花,秋叶,从春天走入盛夏,再从盛夏步入深秋……如此不知过了几个循环,最终他还是来到了湖心间的一处铺满落叶的小道上。 小道其实挺宽敞,横有近两丈,直通湖心小筑,可它依旧被飘落的枫叶覆盖满满的。 狄云枫喜欢这种脚踩落叶的快感“!”声音刺耳又刺激,于是他终于找到了消遣寂寞的法子,他开始来回走动在这条满是枯叶的小道上,慢走,快走,甚至奔跑…… “……” “唰唰唰……” “谁啊,脑子有坑啊!”一声娇呵从湖心小筑上传来,她的语气一定比平时说话还要尖锐数倍,且还是用了内力的,很明显她真的生气了。 此女起床气倒还真是不小! 怒喝声惊得道两旁的枫树又 颤下一堆树叶,狄云枫急停下步子,呆愣了几息功夫,撒腿就要逃离,若是让人逮着了,多没面子? “!”小筑窗户叫人一把推开,接着一个青衣靓影一闪而出,未等狄云枫跨出半步,一只白色的绣花鞋便架在他脖颈上! 好快的速度! “跑什么?!有本事做就有本事认呀!” 撒泼的姑娘妆容未理,乱发披肩,仅着一件薄纱外套,连扣都来不及扣上,她能拿绣花鞋当武器威胁人,必然是光着脚的……即使她有这副邋遢模样,可也是个娇美动人的姑娘,唯一不足的就是她这张怒容,与之甜美的长相不太搭调。 狄云枫瞪直了眼,将眼前这姑娘从头到瞧个遍,最后目光定格在她脸上,有些惊喜,有些无奈这不是夏笙么? 夏笙被狄云枫炽热的目光瞧得有些不自在,她低头查看自身,才发现衣衫不整,春光外露,届时一抹羞怒爬上脸颊,她只手捂住自己的衣衫,一手挥舞手中的绣花鞋就要打:“大色狼,大色狼!吵老娘睡觉还要吃老娘豆腐!” 狄云枫几步回游绕开攻势,他摸了摸的脸才意识到面具已摘……可夏笙是看过自己脸的呀,怎这么快就忘了? “好呀,你还敢躲……” “夏笙,是我啊,白莫离!你忘了么?医帐里和你共事过的!”狄云枫跑跳着解释道。 “白莫离?”夏笙揉了揉自己惺忪睡眼,定睛仔细瞧了狄云枫两遍才将之认出,她低头抿了抿嘴,缓步走至狄云枫身前,猛地仰起头,狡黠的眸子里尽显乖戾:“白莫离怎么啦?吵我睡觉,吃我豆腐,也要遭打!” “你听我解释……” “别跑,让我打舒服了再说!” …… 依稀记得二人初见时也有这番打闹的场景,这样一来,这对欢喜冤家可把这寂静的清晨吵得不要太热闹。 最后,随着夏笙的气消,打闹就此结束,这时天也已经大亮。二人坐在湖心石凳上,各自倾吐着别后的经历: “那天商大哥将你送走后又将我敲晕,待我醒来时就已出现木王府,这些天我无不曾想逃出这里,但几次三番还未出府就被抓回来,从那以后他们就把我界符也收去,完全将我关在这三季山湖中……” 夏笙将自己的遭遇说得惨之又惨,狄云枫听完后却只来了一句:“可是你长胖了。” 好吃好喝地供着,跟养猪一样,不胖长怪! 夏笙的惊得合不拢嘴,一双杏花眼猛瞠,脸色渐渐发青……狄云枫这句话就好比一把刀,狠狠地刺在她心窝上! “白莫离。” “嗯?” “看打!” “夏姑娘你听我解释……” “解释个屁,你敢说此句话,那我俩就不共戴天!” …… 柳扶苏推开窗,懒腰才撑到一半便被山湖中这场激烈的角逐所吸引,他索性取过一壶茶,便饮边赏边助威道:“狄云枫,加油,狄云枫,加油……” “我赌那姑娘会赢。”叶尘显出身形,站在青瓦上依靠着窗,又问柳扶苏:“你呢?赌谁?” “赌注呢?”柳扶苏道,“没赌注的赌局毫无意义。” 叶尘道:“那个名叫丁媛的女子此刻正在木王府外,我们就已她未赌注如何?” 柳扶苏摇头道:“不行,她不能用来做赌注。” “你不敢?” “我为何不敢?我只是不愿意祸害一个好姑娘罢了。” “那就和我赌,我保证赌注不会为难她。” “万一为难我呢?” “赌注若没有风险又怎能叫做赌注?” 柳扶苏沉默了片刻,咧嘴一笑:“好,那你说说看赌她的什么?” “谁输了,谁去亲她一下,如何?” 柳扶苏眉头微皱,冷声却不寒:“真要玩这么大?” “你矜持个屁,你明明想亲人家,”叶尘冷笑:“人间那会是我输了,亲了双儿一口才有了以后的姻缘,这会,该你了!” “好!我赌狄云枫会赢!” 柳扶苏才刚拍板儿定下赌局,商囚便走进山湖,恰逢狄云枫赶至门口,二人一个不留神相撞在一起,商囚倒纹丝不动,狄云枫却被震出好几步“嘿嘿!再跑呀!敢说我胖,我打死你……”夏笙飞身骑在狄云枫背上,扬起花拳绣腿一阵乱捶。 “夏笙!不得对狄兄无礼!”商囚闪身而过,只手扣住夏笙双手,微微一用力便掐得夏笙直顾喊疼:“商大哥你轻点儿,我们闹着玩儿呢……” “你都把人家骑在身下了还闹着玩儿,夏笙,你什么时候能成熟些?”商囚板着个脸,瞪得夏笙只敢嘟嘴不敢说话。 狄云枫从地上爬起,拍了拍身上尘土笑道:“商校尉言重了,夏笙性子是如此,让着些,让着些。” 这时,叶尘与柳扶苏亦冲空中飘然落下,叶尘脸上春风得意,柳扶苏面容苦若寒冬。 “二位昨日休息得可 还好?”商囚见来人,有礼问候道。 叶尘瞥了一眼柳扶苏,笑着对商囚道:“商校尉,不知你来时有未曾发现,王府外站着个姑娘,她从四更天便已在外头候着,直至现在都还未走。” “哦?有此事?”商囚摇头,“我从北门来,不知南门前概况,”他当即问:“如何?是飞雪楼的姑娘么?” 狄云枫道:“一起去瞧瞧不就知道是谁了?” “我也去,我也去,带上我呗,带上我呗?”夏笙举手踊跃道。 叶尘哈哈大笑,“好!我就带大家一起去看好戏!”他大袖一挥,卷起众人乘风而去。 …… …… 叶尘并未将众人领至南门,而是挑了处距离南门不远的高楼,还刻意给柳扶苏腾方便探看的位置:“柳琴师,你瞧见那个婀娜多姿的姑娘没?” 柳扶苏无言,狄云枫无言,商囚也无言,唯独夏笙举着望远镜惊喜探望:“哇?好漂亮的大姐姐,你瞧她那期盼的眼神,分明是在等人呀?” 叶尘又提醒道:“柳琴师,愿赌服输喔。” 柳扶苏淡然道:“我在等。” “等什么?”叶尘问道。 “等一个足以让我可以亲她的理由,等一个能让我展现英姿的契机,等一个能俘虏她芳心的机会。” “哇,你……你要亲她……” “嘘,莫出声,等,看戏。” 丁媛静静地坐在木王府外的大石狮子下,目不转睛地望着紧闭的南门,她静美如处子,动一动纤纤玉手,撩一撩双鬓青丝,这是她几个时辰来唯一做得两样动作。抚琴的女人一定是沉得住气的,她晓得等待这种急也急不来。 “嘎吱”大门终于被人推开,丁媛惊喜站起,可再瞧清楚了来人后又赶忙坐了回去,她偏着头,刻意地避开出来之人的眼睛。 商阳的脸已大致消肿,但侧颜的淤青一时半会儿还消不了,他鼻青脸肿的模样比之前更像一条毒蛇。 丁媛这样一个出尘的女人,天地之间就该有她的一席地位,所以她的回避毫无用处,并且她越是刻意越引人注意。 毒蛇似嗅到了猎物的气息,一步一步贪婪逼近。 丁媛已察觉危险,起身欲要逃离,可她身子才刚起一半商阳便一把将她按下,“丁姑娘,你是来为你朋友求情的?” 丁媛浑身打了个冷颤,单从怀中取出一块丹红色的令牌,举在手里颤声道:“我本是城东丁承引的女儿,家父生前向来与木王爷交好,他临终前曾对我说” 商囚未等丁媛将话说完,反手一拳将令牌打得粉碎,他脸上充斥着暴戾与淫邪,竟大肆索要道:“你若想平息此事,拿你的身子来换。” 丁媛惊怒:“商阳!此块令牌乃木王爷亲自赐给我爹的,你竟敢” “你老爹背信弃义,所以父王才任你家道中落而不管,你这块令牌等同白纸一张,你还敢拿来救人!” “不可能,爹与木王亲如兄……”丁媛话出一半又憋回肚子里,倘若木王府真的与丁家要好,又怎会对丁家见死不救?我心中一横,狠心推开商阳:“民女不自量力,更不敢高攀贵府半分。民女告辞!” 丁媛要走,商阳又岂要她走? “木王府岂是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商阳二话不说,神速一击直接敲在丁媛后颈,丁媛身子一软,直接倒在商阳怀里。 “哼,今儿大早运气可真好,出门就捡个姑娘……”商阳直将丁媛扛在肩上,又笑一声:“说不定还是个雏儿,嘿嘿……” “这个商老六可真不是个东西,柳琴师你还不”夏笙愤愤不平,放下望远镜欲提醒身旁柳扶苏,可身边哪儿还有柳扶苏的影子? 叶尘提醒身旁的商囚道:“商校尉,我觉得你该去看着点儿,否则木王爷就要绝后了。” 商囚却显得十分淡然,他平静道:“我说过,我不会去管商阳的死活,再者,放眼整个真武,柳琴师杀人谁有阻止得了?一切随缘吧……” 夏笙不服道:“哼,谁说的?我爹就能阻止……我爹才是天下第一!” “你爹?”狄云枫震惊不已,商囚却握着他的手深意地摇了摇头,他会议,万般遗憾地望着天真烂漫的夏笙,她若知晓自己那个引以为傲的父亲已经战死,又如何接受得了? 不过……魏将军说自家女儿才十六岁,夏笙实在不像十六岁,光是这对傲人的双峰就不像…… 很快,柳扶苏便抱着丁媛回到小楼中,其手中还提着一条奄奄一息的毒蛇,他将商阳丢在商囚脚下,冷声道:“他还有一口气。” 商囚轻声一叹:“多谢柳门主绕他一命。” 柳扶苏点了点头,他看众人,众人也看他,他终究一声笑:“我柳扶苏绝不是个言而无信之人。”他低头,轻轻地,确实深深地,在丁媛的柔唇上吻了吻。 正文 第二卷 凛冬 第一百二十八章 凉城·鬼门(四) “我叫你亲她,最多的意思只是让你亲一亲脸颊,而你却直接上嘴了,况且……她还是一副昏睡的模样,她根本就感觉不到你对她做了什么。”叶尘揉着下巴,语里横竖都是不满意。 柳扶苏却不觉为然,他深情地望着怀抱中的丁媛,片刻,仰起头对众人道:“我回三季山湖有事情要办,你们随意。” 叶尘目含暧昧之色:“你是办事还是办她?” 柳扶苏斜目道:“办她不就是办事?” 夏笙惊呼着拦下柳扶苏并指着地上的商阳道:“现在这位姐姐昏迷不醒,你若乘机占她便宜,那和他又有什么区别?” 柳扶苏轻笑:“救人一命,以身相许,有什么不对么?” 一行人中当属商囚的颜色最难看,他无奈道:“柳琴师不是说好了与我一同去北门的鬼门调查么……” 柳扶苏摇了摇头,只从腰间将大黑脸面具取下来,丢给叶尘道:“让他随你们一起去,不会出什么意外。” 叶尘接过面具,出奇地没有多说,安实戴上。 狄云枫眯了眯眼睛,也取出大白脸面具挂在面门上。 商囚皱了皱眉,瞟了一眼身前沉默不语的三个人,一种只可意会不可传绕在心头,最后他抬起手指,指着夏笙道:“还请柳琴师帮她也带回山湖。” 夏笙见自己被针对,娇蛮之息即刻上头:“凭什么,凭什么要——” “好。”柳扶苏一语打断夏笙的话,同时手搭其肩,意念即发,瞬间移动,眨眼之间人去不见。 叶尘轻轻一跃跳上窗台,以面具内那双坚定的眼眸眺望着北方:“商校尉,请带路吧?” 商囚点了点头:“二位请随我来。”下时三人皆如疾风,各留一道残影消失在原地。 …… …… “北凉”是“悲凉”的谐音,二者意相通,景相同。越往凉城北边儿走,寒阴之毒就愈加猛烈,可这里又不是死寂的,它常年有车马经过,将士们也无时不刻都在这几条肃清的大街上巡逻。 北门边儿上的几条街被踩踏得十分干净,建筑上也少见青苔冰痂。若老天肯赏几缕日光,街道巷弄,亭台楼阁,风扬大幡,巡逻列队……一番风景,一番风情,此城应该会很完美地去诠释它凄凉的褒美。 但很可惜,城中除了钧天楼上的一张长明灯外,好像再也见不到其它能带给城市光芒的东西。 长明幽魂灯,北凉赐新生。残烛似犀照,大旗撞魂钟。 “哐哐哐……”钟声恰好响在午时三刻。 北门之上倒挂着一口四吞八方 的大洪方钟,钟上刻着密密麻麻地奇怪字符,撞钟用的是一面插有“木王府”三个大字的令旗,腥红色的大旗随寒风飘扬,四个高大魁梧的力士要将撞杆抗在肩上,一起发力才能将钟撞响。 幽魂长明灯就如一个小小的太阳,光亮虽足,但光芒却苍白又惨淡,它不仅无法给予北凉光明,甚至的还附送凄寒。 惨白的灯光,声声镇魂的钟声,二者配合得天衣无缝,全面渲染着城中各个角落……此样的一座城,若不是还有生人在街上走动,它一定早就死了。 “我可真是搞不懂你们真武的习俗,为何要在城门口挂上一口大钟……”狄云枫即使捂着耳朵也无法掩饰那穿透人心的丧钟。在人间,钟都都是禁忌所在,敢安置的洪钟的地方必是信仰无禁忌之处,譬如佛寺与道观,亦或是海礁上的灯塔。 北凉城本就是个饱受阴鬼之气摧残的地方,偏偏又置一口钟在城门按时辰来撞,实在猜不透这是兴个什么名堂…… 商囚板着脸,神色凝重,他道:“凉城里里外外的事情都由三哥一手操办,它会找这么一口钟摆在城头应该也有他的道理,”他顿了顿,叹道:“三哥很信玄学,近年来与诸多道长来往过,这些东西是那些道士搞出的名堂,”他又-->> 正文 第二卷 凛冬 第一百二十九章 凉城·鬼门(五) “他本来就是死物,你怎么玩儿死他?”狄云枫只敢站在十丈开外,若有所思道。 “本来该死的东西竟有禁军护送、童男童女引路、十六抬棺材伺候……呵,好一个会享受的邪祟!我倒要看看他长什么模样!” 叶尘眉目一紧,飞身一脚将棺材盖儿踢得七零八碎! 棺内之物重见天日,霎时霎时阴气大作,风云涌动!又见一团肉眼可见的黑气自棺内直冲天际! 黑气萦绕于北凉上空,硬生生遮掩住半个北凉城,甚至连具体年楼上的长明灯也黯然失色! “叶尘!”狄云枫惊呼着与商囚欲上前查看棺中异像,叶尘却喊住他们道:“你们暂且先别过来,这东西鬼气很重。” 叶尘周身裹有一道淡金色的结界,他迎着黑气一眼不眨地望着棺中之物,神色飘忽不定了好一阵子,待黑气虽风消散的差不多后,他才皱眉招呼狄云枫与商囚道:“你们可以过来看看了。” 狄云枫憋着气,商囚捂着口鼻,走至棺材前,二人才刚瞧一眼便忍不住震惊——棺材中竟躺着一副极为俊美的男尸! 男尸身旁有几百种不同的花儿相伴,五官生得十分俊俏,面容随和,虽是死物却嘴角微微上扬,口齿稍有微张,好像含着什么东西。 “这么俊俏的一具尸体,保存得又完好无损,为何尸臭这么浓?”狄云枫索性闭上眼,那臭味儿臭得辣眼睛! 商囚皱眉道:“这不是鬼修。” 叶尘将手伸进棺材,在男尸脸上戳了戳,动作十分轻盈,他道:“鬼修的皮肤不可能这么有弹性,但他也不可能是一具普通的尸体,”他又抬头望了一眼漫天的黑气,接着道:“否则他绝对无法释放出这么浓厚的鬼煞之气!” 商囚疑惑道:“那这具尸体会是什么来头?” 叶尘摇了摇头:“我不知道你们真武人的这些奇怪做法,如果柳扶苏在他一定会知道。可我敢肯定,这具尸体应该对你父王的作用很大。” 狄云枫猜疑道:“莫非你父王不仅有断袖之癖,还有恋尸癖……否则他怎会派血衣禁卫军亲自护送这东西?” 商囚回首给予了狄云枫一个极具杀气的眼神,瞪得狄云枫后劲发麻,狄云枫赔笑:“我不过是开玩笑,你莫要当真,”说着他毫无禁忌地跳进棺材内,又道:“我在人间做刺客的那阵,为了学习杀人不留蛛丝马迹,曾和一些资深的仵作师傅学过几手验尸的功夫,我想应该受用……” 狄云枫从男尸的冠发一直摸到脚跟,来来回回摸了几趟,最终还是将手停在了男尸的口上,他招呼着商囚与叶尘 凑近些并道:“他嘴里头含了东西的。” “防腐的东西么?”叶尘问道。 狄云枫点了点头却又摇了摇头,他不确认道:“很大可能是防腐作用,但也不排除是为了装饰富贵。在人间富贵人家一般会给尸体手中掐玉,口中含珠,闭门含珠。” “我也曾将万年玄冰放入双儿口中以防尸体不化,那又何为闭门含珠?”叶尘不禁疑惑道。 “呃……”狄云枫犹豫了片刻才道:“就是死者的肛门内……人口为开门,屁.眼为闭门,将两门塞住方可——” “打住打住!我是绝不会给双儿……罢了!”叶尘脸色阴沉不定,只指着男尸嘴巴道:“把他嘴里的东西取出来看一看不就行了?” 叶尘要去取,商囚却止住他的手:“夜君大人且慢,若这尸体口中真是防腐珠子,若是取走那此尸体岂非腐烂生蛆了么?” 狄云枫则拨开商囚的手,劝道:“尘归尘,土归土,你放心吧商校尉,落红不是无情物,化作春泥更护花,我一定会尽责将此他厚葬的,这么漂亮的男尸若腐烂成土,一定会开出很美丽的花儿朵的。” 狄云枫说完,也不等商囚作何表情,撸起袖子便将男尸的嘴巴生生掰开,并勾头往其口-->> 正文 第二卷 凛冬 第一百三十章 凉城·鬼门(六) 北凉城从北门开始一路向南,纵横十三条街道被禁卫军围得水泄不通,军队以事发地点为中心,反应十分极速,在萧条的街道上来来往往、各大建筑中进进出出,十分喧嚣。 商宇申更不敢怠慢,拉着商囚与狄云枫,叶尘就往事发地点走去“五弟你们来得正好,咱一起去把麻烦解决了,否则让父王得知我的失职,又该责骂我了……” 商宇申本以为所生事小,可到了现场,见地上斑斑血迹,棺材遭人撬开,尸体被人糟蹋……他面容阴沉得发黑,拳头握得“咯咯”作响,从牙缝中挤出几字怒 “究竟是谁干的!” 敢在凉城抹杀血衣禁卫军并劫木王爷亲嘱之物,这无异于在太岁头上动土,是赤裸裸的挑衅! 在棺木前正站着个玄袍道人,手握拂尘,自认清高,正闭着眼睛不知再吐纳些什么。虽说男尸被破坏,但恶臭犹在,站近的禁军皆握着口鼻,这样一来老道的悠然神情就显得是独树一帜。他应该就是白鹿道长不会错了。 “白鹿道长,你这是在做什么?!”商宇申临近棺材也不由捏起鼻子。 白鹿道长高声道:“本道正在分析凶手在空气中留下的薄弱气息。” 商宇申松开鼻子,才刚嗅上一口臭气又忍不住捏紧鼻子,疑惑道:“这里的恶臭如此浓重,道长凭和分辨凶手的气息?” 白鹿道长仅睁开一张眼,神色竟比商宇申还要高傲几分,他轻“哼”一句道:“本道鼻子自然与世子殿下不同,不论是阴气,阳气,臭气,香气,人气,鬼气,死气,杀气……天罡地煞见一百零八道气息我这鼻子皆可一一分解出来。” 玄之又玄,神乎其神! 商宇申摆了摆手:“那道长你在这里多嗅嗅,我在后方檐下等你。”说完便赶忙转身离去。 商囚与狄云枫,叶尘早已对恶臭避而远之,他们站在屋檐下正静静地观察着马路中央的情况。 “狄云枫,道法传承于你的人间,你对这白鹿道长有何见解?”商囚小声问道。 狄云枫笑了笑,仅从口中吐出两个字:“神棍。” 白鹿道长神叨叨的模样甚至让狄云枫想起了一个故人,那便是黄沙镇上坑蒙拐骗的苟道人。这些神棍自认清高是通病,他们认自身道法通天,圆话的本事一流,满口道义无所不通,甚至将骗术当成了一种研习的用法,在人间野史中竟还有人将著作成书供后人研习…… 人世间,十个人九个都是下流人士,故这些传承在市井之间广为流传,编成歌谣,制成酒馆评书……白鹿道长还未真 正展露过自己的骗术,他的功力到底有多强还不得认知。 叶尘则不屑道:“此人不是灵脉也没有武人根骨,是个彻头彻尾的麻瓜,我不晓得这木三世子是脑子有坑还是怎的,竟会相信这么个牛鼻子老道。” “嘘,你小声些,三世子他回来了……”狄云枫嘘声提醒道,这时商宇申也退至屋檐下,他长呼一口气谩骂道:“呼,运出这东西之时就已奇臭无比,现在开棺简直臭得要人命!” 商囚皱眉,露出一副不知情的模样,他指着棺材问道:“三哥,前面到底出了什么事情?” 商宇申如实讲道:“小半个时辰前,天遭鬼煞之气覆盖,我差人沿街道查看,结果发现护送棺木的血衣禁卫军被屠灭,童男童女也不见踪影。” “哦?三哥你曾派多少禁卫军护送?” 商宇申默哀呜呼道:“整整一百余人矣!” 商囚倒吸一口凉气:“血衣禁卫军乃北凉城中最精锐的部队,各个身具死脉之上的武力,一百余禁卫军连我都不敢轻易与之对垒……” 商囚将话说得越大,那么他的干系就脱得越彻底。商宇申也点头赞同道:“五弟你说得对,血衣禁卫军战斗力超绝,能将他们一击抹杀之人实力必是登峰造极者,”说着他回看商囚又恐又惊:“莫非北凉城里-->> 正文 第二卷 凛冬 第一百三十一章 凉城·鬼门(七) “我什么时候才能有你这种本事?”狄云枫身处浩瀚夜空下,心中有不尽的感慨。 不仅是狄云枫,所有守关的禁军皆走出营帐,抬头痴痴地沉醉于夜之下。来之不易的东西所以才叫人珍惜,正如北凉城的月夜,怕是有万年不曾见到了吧? “一个简单的造物仙术而已,等你大乘之后便可结合自己的意境创造,”叶尘又冲天际招了招手,见那漫天星辰淅沥落下,化作一大片火雨流星,美不胜收,他笑了笑“本君招式华丽灿烂,韵味十足,这样的景色没有哪个女人见了不沉醉,用来泡妞最管用。” 狄云枫笑道“从夜君大人口中说出‘泡妞’二字未免太轻浮了些吧?” “轻浮?我凭什么就不能轻浮?难道就因为我是仙域之主?” 不知为何,狄云枫本问得很无意,夜君听了却异常在意,他偏激“我不过是永恒于天地间的一个平凡人,凭什么我不能吃饭睡觉,娶妻生子?” “我不是这个意思……” 狄云枫欲开口解释,可话到嗓子眼儿心里又觉得太牵强,叶尘在爱人死后已将某些观念彻底扭曲,没有人能将其摆正。 夜君不知为何怒,一拳砸在石棱上,硬生生开出个大缺口!可见其心头愤怒之盛!他咬牙强忍道“人在高处不胜寒,世人更不知高人是非,他们听从的流蜚语会从一级一级往下传,直至化作讹流传下去。我夜君本是个和蔼可亲之人,传到老百姓口头便成了不男不女的阴阳人,甚至有人还会怪罪我吞噬了光明,其实他们不知无昼仙域的上端就是虚无临界点,没有我创造的‘永夜’,他们一刻钟都活不下去!” 他一吐为快,又沉默了许久,直至天上的流星落尽,他的神色才稍有缓和。 他又恢复了那副忧郁的面孔,接着道“其实我和柳扶苏都是很平常性子之人,我们可以尔虞我诈,也可嗜杀成性,可这么做实在没必要,难不成非得等到万人咒骂才好收场?能选择做一个和蔼可亲的君子为何要去做一个恶人?” 沉默。 稍许的沉默。 “对了,我们谁来易容成白鹿道长的模样?”狄云枫转移话题道。 叶尘道“自然是你。” 狄云枫纳闷道“为什么是我而不是你?凭你的修为更不容易被揭穿些。” 叶尘直道“因为我不想。” 狄云枫叹道“六界之中的确没有几个人能让叶尘干他不想干的事情。” “双儿就可以,她——” “别别别,由我去就由我去……”狄云枫赶忙领命,生 怕让叶尘提及往事,那将又是一番望穿秋水的感慨。 叶尘道“那你可要注意了,那道人做作的模样并不好学。” 狄云枫拍了拍自己的胸膛“我演什么像什么,包在我身上,没问题!” 狄云枫曾仔细搜过白鹿道长的记忆,原来这老道并不是什么凡人,只是偶得人间几本杂学,再加之脑壳灵光,很快便参悟了骗术之道。他便凭着几两本事一路高歌猛进,短短几十年便走遍了真武国,最后竟还幸得木王爷的赏识,封号“白鹿道长”以人间道术镇压鬼门关。 依稀记得商囚曾说过,先前木王府镇压鬼门关相当吃力,后请来一位相士,相士以道法镇鬼竟有奇效……想来商囚口中那位相士应该就是这白鹿道长了,只是这老道本就是个大骗子,为何镇鬼有效,难不成人间的玄学道法真对这些恶鬼有震慑作用? —————— 叶尘拂袖刮出一道灵风,掠过狄云枫周身,片刻间狄云枫就化作白鹿道长的模样。接着他变出一面镜子搁在狄云枫跟前,道“比对比对。” “太丑太丑,-->> 正文 第二卷 凛冬 第一百三十二章 凉城·鬼门(八) 自由更像是可遇而不可求的东西,十一眼中的希望就想花火一般闪耀,却又像烟火一样转瞬即逝,她不愿让任何人看出她的悲伤,于是背对着众人,平静道“我不需要自由,活在客栈里我自由得很。” 十一一定咬着唇的,否则她的语不会这么不自然。 “但我一定要留下来,否则我就将你这座客栈拆了,木王府五世子永远不会口出狂,但话一定说到做到。”商囚夹过半截香火,高举在十一眼前,冷声道“这根香已经燃烧过半,你还有小半会儿的时间考虑。” 十一冷哼道“五世子你好大的口气,连木王爷都不敢放拆客栈,你又有什么资格反客为主来威胁我?” 商囚未再多费口舌,只将香火脱手射出,入木三分倒插在石柱上,闭眼等待。 沉默。 香烧的沉默。 叶尘抱肩依靠在客栈门口,狄云枫仰头赏着凋零的落叶,商囚闭眼听着过往的风声,唯独商宇申与十一望着那一点儿一点儿燃烧的香火。 沉默并不难,沉得住气才是最难的。商宇申一遇大事便会措手不及,心里毛躁面子还薄,眼见香火要燃尽,他终于忍不住拉过商囚道“五弟,你可要想清楚了,这事儿一道做了就没有回头路了。” 商囚搭着商宇申的肩膀,冷笑着有意提高音量“三哥莫怕,客栈没了还可以再建不是?我看你再帮忙将那香火吹一吹,让其燃尽,我好大开杀戒!”毕,他体内武力狂飙,浑身筋骨“咯咯”作响,仿佛就盼着烧香灰烬好出手破坏。 十一终于急了,俏脸儿魅色哪儿还敢有半分魅色?她急得直跺脚,赶忙将香火摘下并掐灭,回首美目怒瞪着商囚道:“世子殿下怎这么粗蛮,香若燃尽还有生人滞留,幽魂护卫便会出关清缴,到那时你们一个都别想活!” 商囚却指着十一手头那即将燃尽的半截余香,轻蔑道:“那你就让这只香烧完,我倒想看看你们鬼界的幽魂护卫有多厉害。” “你……你这人好不讲理!”十一将余香摔去地上,用脚使劲儿碾踏着,待发泄了心中的怒火,她才仰起头冷冷地望着商囚等人开口道:“幽魂客栈有规定,除持有长明令的人才有资格入住,”她又用小巧的下巴指着狄云枫道:“顾名思义,你们四人中只有这老色鬼才有资格入住,其他人怎么都不行!” “我看你是没听懂我的——”商囚话还未完,叶尘按住他肩膀,从容笑道:“这规矩是木王府与鬼域一齐立下的,五世子莫要冲动,我看就让白鹿道长在这里替我们把关便是了。” 商宇申早想 离开这阴气森森的客栈,他也上前帮忙劝道:“是呀五弟,白鹿道长乃父王亲自选举的法师,有长明令在身,这些幽魂恶灵也无法傍身。咱们就让他在这调查,我们则去凉城追击凶手,这样大家分工合作,岂非事半功倍?” “这……”商囚凝聚目光,担忧地望着狄云枫:“白鹿道长,你行么……” “呃……”狄云枫一时语塞,突如其来让自己留在这么个渗人的地儿,说愿意谁愿意,可说不行又怎么行?他咬紧牙关,一口答应道:“有何不行?本道有王爷的长明令在手,什么魑魅魍魉妖魔鬼怪不怕!” 十一不屑:“嗤!臭老道,别以为你有长明令护身就可以在客栈内为所欲为,我可告诉你,这客栈里的绝大多数冤魂我都拿它们没辙,它们若要来找你麻烦我可管不着!” “啊……那我不留了,不留了……”狄云枫迈着小碎步就要往客栈外逃去,他果真是将白鹿道人先有的懦弱胆小的模样表演得淋漓尽致。 商宇申这时挺起胸板儿,本色出演,当即变作一张严肃的脸,他拽住狄云枫往客栈内一丢:“白鹿道长,你不是号称法力通天,万邪不侵么?怎还要逃呀?你可不能逃!” -->> 正文 第二卷 凛冬 第一百三十三章 凉城·鬼门(九) 叶尘点点头,从手头化出一只巴掌大的黑色小幡旗,他举着幡旗随手一摇,顷刻从旗中窜出一道闷人的黑烟。 很快,黑烟聚散成一个青年男子的模样。 男子身材高大,青面蓬发,天庭十分饱满,怒目剑眉……若不是他变成了亡灵,生前一定是个很有男子气概之人! 男子一见商囚的,当即单膝跪地,抱拳行礼道:“十七军前锋卫张岩参见商校尉!” 商囚背过身去,眼神中饱含悲伤,语气却依旧威严:“张军士都已成亡灵,无需再拜我,快请起吧。” 张岩不起,大义道:“张岩有愧,未能及时发现蛮族夜袭才导致战时拖沓,还望校尉责罚!” 商囚摆了摆手,长叹一声道:“你乃真武烈士,护国有功,可惜我无法找全你的尸骨……哦,对了,战事告捷,大获全胜了。” “什么!胜了,哈哈……胜了!”张岩霎时泪如雨下,两只手都抹不完……原来鬼泣也能如此真挚! 狄云枫大致听懂了,也大致看懂了。他亲自将的张岩扶起,笑劝道:“你莫要再鬼哭了,怪吓人的……” 张岩瞧着狄云枫疑惑道:“这位道长又是……” “你莫要管我是谁,我想商校尉将你带来,一定有他的目的,你也一定有你的作用,”狄云枫又冲张岩笑了笑,赞扬道:“兄弟你可真不籁,生前为真武效力,死后还能为真武效力。我可是记住你了,待日后找回了你的尸骨,我必定为你修一座大陵园,还要用金笔在墓志铭上刻下‘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八个大字!” “一个战死之将又怎配得上这句金,我都已经变成亡灵了,道长可莫要折煞我魂了……”张岩说着,又疑惑道“幽魂客栈乃死魂之地,几位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说来话长,你也最好别知,”商囚又问“最主要的是你,六年前便已战死沙场,为何魂魄却还在幽灵客栈?” 张岩羞愧地低下头“此事说来也话长了……” 原来张岩战死后,魂魄升天,与众多亡灵受天启指引赶来鬼门往生。因战事惨烈,亡灵众多,幽魂客栈高朋满座,故此他们这些后来的亡灵在外做了三年孤魂野鬼。 去年初,幽魂客栈十万亡魂突然消失,客栈放空后,在外游荡的孤魂野鬼挤破脑袋往里头钻,生怕抢不到一席之地。张岩有幸挤入客栈,他本以为客栈会按规矩安排他们往生,但大半年过去了客栈内的护卫绝口不提往生半字。 终于,亡灵怨念将起,终日吵闹不安宁,就这样又过一年 ,怨念逐渐加深,亡灵与客栈的矛盾也遭激化,前不久客栈内十万亡灵一齐声讨客栈禁地往生堂,不慎惹怒幽魂护卫,地缚万灵强行各抽一魂一魄,制成幽魂册掌握在往生堂主手中,从此十万亡灵皆受困于幽魂客栈,怒不得也离不得。 “往生堂是什么地方?”狄云枫不由问道。 张岩摇头道“往生堂本是亡灵往生之处,坐落在幽魂客栈后,现在却沦为禁地被全面封锁,除客栈内的幽魂护卫和老板娘,其他亡灵是不允许进去的。” 商囚紧目道“往生堂本就是往生之地,不让你们进岂不是打破平衡?” 叶尘冷哼道“不让他们往生,又拘魂魄不让走,其用意已不而喻,必定是留你们这些亡灵有用处。” 狄云枫也分析道“追查到此,凉城阴气滔天的真相已自己浮出水面。寒洲战争生灵涂炭,亡灵倍增,幽魂客栈却不开往生堂,导致亡灵无处安放,怨气,阴气,加之本身的鬼气,凉城才会步入阴毒凛冬。”他抿了抿嘴,又疑惑道“一只蝴蝶振翅可引起一场狂风暴雨,世道因果环环相扣。阴气泛滥致使凉城萧条,此乃后果,那么前因呢?” &nb-->> 正文 第二卷 凛冬 第一百三十四章 凉城·鬼门(十) 十一只觉得脖颈上有一番瘙痒,便伸手挠了挠,致使粉嫩的玉颈添了几道红痕。 美人肌肤如玉,颈上添红花,狄云枫就站在在美人肩上,眼下有跌宕起伏的山峦,若隐若现的沟壑,沁人心脾的乳香,欲罢不能的诱惑。他终于相信十一就是个活人了。 “莫看春色了,咱们进楼了。”叶尘提醒道。 初入楼中,一股撼人心魄的死气扑面而来,十一捂着嘴,皱着绣眉,美目中尽是厌恶与恐惧。 楼中很黑,连幽暗的长明灯都不曾有,十一只敢站在门口,不敢多进一步,她开口轻唤“堂主?” 往生堂主是何许人也? 轻唤回荡在空旷的大楼中,久久无法散去。 十一咬着唇,提高音量“石祎有要事参见堂主。” “啪!”大门忽而掩上! “何为要事?”一语生冷至极,简直比屋中的极阴之气还要渗人。 藏匿在十一领口的叶尘也不由沉声道“不死骨。” 一语方知不死骨! 狄云枫谨慎传音道“你们常说不死骨,那不死骨到底修为何阶?” 叶尘道“不死骨乃鬼修大成者,相当于灵修位列仙班,武修臻化极境。鬼修遵从阴阳逆转之道,以虚无魂体修成实体,与妖修化作人形大相径庭。一个鬼修必然经过炼魂,修身,修骨,修不灭。以极阴之气凝聚真身骸骨,名曰不死骨。” 狄云枫听得一头雾水,修鬼炼魂之道他也不感兴趣,他只关心“你能打得赢不死骨的鬼修么?” 叶尘不屑“哼,笑话!灭他不过拂袖之间!”下一刻他又转折道“当然,前提下得让我回归本尊,否则单凭一道仙影顶多与之打成平手,”他又赶忙解释“鬼修所遵极阴之道,恰好与仙道相生相克,否则凭他的不死骨修为又怎够资格与我的仙影分身相提并论?” 狄云枫苦涩道“你说这么多还不是百无一用?这栋楼绝不简单,你到时候莫要冲动就对了,免得伤着人家十一姑娘的。” 叶尘心中有数,故不,与狄云枫一同静观其变。 “禀堂主,今日白鹿道长携长明令再访客栈,还带着三世子,还带着……”十一半咬柔唇,不知是不愿说还是不敢说。 “还带着谁?”堂主阴冷的语气像是在质问。 十一低声难为道“还带着五世子……” “商囚?”堂主语气稍显吃惊,他又问“商囚不是在寒洲以北打仗么?怎突然回来了?” 十一道“寒洲战场告捷,五世子便提前回来了……我闻说五世子 提前回来就是专程解决凉城阴气泛滥之事,”她将声音压的更低更沉“堂主,我们……我们是不是做得太过了?北凉城如今已空空荡荡荒无人烟,南凉城也迁走大半人户,倘若阴怨之气再这么下去泛滥下去,生怕……生怕凉城会变成一座死城的!” 堂主冷声道“你一个鬼奴又怎知晓凉城的命数?做好分内之事便可,否则你一辈子也莫想离开这里。” 原来商囚说得没错,十一被这间客栈束缚了自由。 十一除了咬唇忍耐别无他。 “哒哒哒……”像是下楼梯的声音,终于,暗黑之中有了一点儿光芒,那是一双凌厉的眼睛,邪戾又深邃。 这双眼睛由高到低,伴随着脚步声一点一点地朝十一走来,他又问“商囚是个棘手之人,你可晓得他们是来做何的? 十一如实道“说是来问罪的……” &n-->> 正文 第二卷 凛冬 第一百三十五章 凉城·鬼门(十一) 十一本是个精明的姑娘,否则她也没资格当上幽魂客栈的掌柜,可这人一旦恐惧沾满心头,不论再怎么精明也会乱了方寸,她闭着眼睛漫无目的地奔跑在二楼中,这样又如何找得到先前被抓回的小鬼? 不知多久,她跑累了,终于肯停下脚步,而当她一睁开眼,竟发现自己已陷入困局之中。 成千上万的恶灵漂浮在空中,它们隔着结界狰狞又贪婪地瞪着十一! 十一吓得赶忙攥紧自己手中的招魂令牌,高举着呼喊道:“幽魂护卫速来参见!” “咻咻咻咻!”仅听四声破空,几道黑影流窜,眨眼之间四个幽魂护卫便出现在十一跟前。 幽魂护卫中除去先前所遇的黑白双煞之外还有两个青面獠牙,其模样十分丑陋,简直就是结界中跳出的恶灵。 十一厌恶地瞥了跟前四人,背过身去,嘱咐道:“你们先将这些恶灵通通挪开,并将先前抗进来的小鬼放了。” 十一的话音刚落,白脸护卫张口吹出一口阴风,瞬时便将围拢的恶灵刮散,之后他才歪着嘴对十一道:“掌柜的,聚魂楼只收不放的规矩你应该很清楚才对,你这第二点要求我们无法满足得了。” 十一皱起眉头,扬起招魂令,冲着四个幽魂护卫呵斥道:“堂主临走时说过亲口说过可任意差使你们,你们违抗我的命令就是违抗堂主的命令,”她又指着四周悬浮的恶灵结界道:“哼,你们若想变得它们这样那就经管违抗命令便是!” 四个幽魂护卫面面相觑,胡言乱语也不知在说些什么鬼话,片刻,四人达成共识,白脸道:“请掌柜稍后,我们这就去将那小鬼取来。”言毕,与黑脸闪身离去。 不一会儿,二人前后抬着小鬼走来,搁在十一跟前问:“掌柜还有何吩咐?” “没了,你们下去吧。”十一收起招魂令,轻轻捧起羸弱的小辛,也不等黑白双煞,青面獠牙是否离去,只身快步跑出聚魂楼…… ———————— 十一一口气从后院聚魂楼一路跑回自己的客房,将门窗紧闭,连续喝下三杯清茶,解了渴后才长舒一口气,举起手中的招魂令笑道:“想不到这招魂令竟这么好用——” “是么?”叶尘一声反问,仙影留形聚散于屋中,他从十一手头上的招魂令一指,未等十一反应过来抓牢,招魂令已出现在他掌心中。 十一被这突如其来的一道人影惊得有些愣,她见着招魂令落入叶尘之手才彻底反应过来:“把招魂令还给我!”她飞身而起,露出一副拼命的神色! 叶尘依旧从容,仅伸出一根手指,迎 着十一飞来的眉心轻轻一点,不仅卸了十一的冲劲儿还将其点回在原先坐下的座位上。 “你是什么人?竟敢私闯幽魂客栈!快将招魂令还给我……”十一怒言,却动弹不得。 叶尘眯了眯眼睛,饶有兴趣地把玩着手头的招魂令,打量了一番才自顾道:“我粗略地看了两眼,这块令牌里拘了七十二道魂,七十二道魄,”他抬首瞥向十一又道:“这里头并没有你的魂魄。” 十一颇有一惊,停下挣扎,沉声问:“你到底是什么人?你怎知晓我们的魂魄被拘?” 叶尘不答,自顾又道:“这块令牌里头有不小的禁忌,破开它还要稍费些功夫,不过既然你的魂魄未在其中,那我就不必再费心破除它上头的禁忌,”他将招魂令紧握在手中,掌心蓄起一道暗劲儿,作捏掐之举,并问十一道:“这上头的七十二道魂魄皆带有不小的怨念,若我没猜错应该是用来束缚黑白双煞等幽魂护卫的吧?” 十一隐隐不详,睁着大眼睛恐惧地往望着叶尘:“你……你要干什么?” “招魂令将幽魂护卫的神形相连,以达到召唤即来的目的,那么从另一个角度而言,此令也牵系了七十二个幽魂护卫的命脉,”叶尘手上的暗劲儿已将招魂令捏得“砰砰”作响,他嘴角稍稍一挑,笑问十一道:“如果招魂令毁去,这些幽魂护卫也会死吧?” 十一被吓得脸色铁青,神色中有极恐之意,她冲着叶尘咆哮:“疯子!你想干什么!你别乱来!招魂令若毁,堂主大人会大开杀戒的!” 叶尘直言道:“那你就告诉我关于这幽魂客栈的秘密。” 十一沉下眼眸,口头却不饶道:“就是死人住的客栈,又有什么秘密?” “幽魂客栈与木王府有哪些不可告人的交易?往生堂为何不接纳亡灵却圈养恶灵炼魂?你们这么做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你是木王府的人!” 叶尘一声冷笑,变出大黑面具扣在自己脸上:“怎么?老板娘对我还有印象么?” “是你!”十一失声惊愕着双眼,“那三世子与五世子,还有……白鹿道长……” “咵!”客房的门被人一把推开,白鹿道长抚着青须走了进来,他边走边变并边问:“老板娘,你看看我是谁?”白鹿道长扯去胡须,白发变得黝黑,苍老容颜换改坚毅脸庞,眼眸变得如深井般深邃……狄云枫的模样! 狄云枫露出一抹略带歉意的微笑,道:“白鹿道长是假的,所以他摸你屁股那一下也是假的,在下狄云枫,还请老板娘莫要将那件事情放在心上。” 十 一今夜遭受的惊吓实在太多,她疲倦得不愿再做任何表情。沉默下来或许更好一些,这样恰好能让她将今日所遇之事全都消化消化。 “老板娘若愿意与我们分享一下幽魂客栈近年来拉拢的生意么?”狄云枫在十一眉心轻轻一点,解开她身上的束缚。 十一没有再做挣扎,她静静地趴在桌面上,用臂弯蒙住自己的眼睛,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此景,狄云枫也不好强求一个柔弱的女人,他回首冲叶尘耸了耸肩,传音道:“我们现在该如何是好?这姑娘也是个苦命之人,她心中难言之隐。” 叶尘摇了摇头,抱着肩静静倚靠在墙边,传音道:“我们先前说好的,我给她自由,你给她希望,现在该你上了,莫要来找我,我没那张嘴,就算有也只会说给我的双儿听。” “这个时候给予她希望不如给予她承诺,这个承诺应该商校尉来哄才行……可一说起商校尉,”狄云枫眼珠子一转,脑中闪过一道灵光,他清了清嗓子,推了推桌上的十一轻声道:“老板娘,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你愿不愿意听?” 十一摇了摇头,但下意识又点了点头,她语气中带有三分哭意:“那你快说,我现在急需一个好消息,否则我一定会立马死去的。” “你可还记得那位英俊伟岸的五世子么?商囚商校尉,寒洲战场的英雄,智雄双全,柔情似水,金枪不倒……” “呵……五世子的确是完美无瑕的一个男人,但那又如何?他和你们是一伙儿的。” “你们这些女人总只会记住男人的坏,难道你昨天忘了他给你的承诺了?” “那句承诺本就是玩笑得不能再玩笑的话,这种玩笑话谁会去当真,谁又会去记得?” “你若不在意这句玩笑话,又为何会口口声声地将其当成玩笑话呢?” “是玩笑话又如何,不是玩笑话又如何?难不成世子殿下还真的能给我自由?” “为何就不行?” “呵,可笑!我的魂魄被冥渊侯亲自束缚在手中,根本拿不回来。” “五世子殿下位高权重,智勇双全,凭武力不输冥渊侯,凭权利赎走你一个女人又岂是难事?” “你永远不晓得我对冥渊侯有多重要,冥渊侯是绝不会放走我的。况且……”十一双拳攥得硬邦邦,她自卑道:“况且世子殿下又怎会看上我这种女人?” 纵使千山万水,漂洋过海,也只能将感情夭折在“我不配”这三个最现实的字眼下。 “谁说的我看不上你?” 一阵闪身而过所带来的清风萦绕在整间 客房中,清风之下,一位绝尘出众的男人就站在众人跟前。 商囚从来都不是什么差劲儿的男人,钱,权,相貌,品性,武力……综合而言,他怎么都配得上十一口中那“完美无瑕”四个字。 狄云枫与叶尘小有一阵惊讶,但片刻后又双双沉下脸色——商囚会来,那说明外边一定出事了。 “十一姑娘,你若弃暗投明,一定会对我们有很大的帮助。”商囚从未用如此真挚的眼神去对一个姑娘说话,他的言语中似乎还隐瞒着某种能让人震惊的情愫。 十一即使已疲倦了惊讶,可一见商囚真身前来,又是这样一番真诚的话,作为一个心思玲珑的女人她看似很难拒绝商囚的请求,她不敢看商囚,她压抑住内心无穷的冲动,劝道:“冥渊侯又怎舍得让我一个鬼奴知道太多么?况且……此事还与木王爷有关,那可是你生父……” 商囚紧眉严目,刚正不阿道:“我是木王府三世子,亦是真武战将,倘若有人扰乱真武铁律,无常祸害世道!我绝不会为了一己私情乱了正法!” “这……”十一在犹豫,那证明她内心深处已开始动摇。 狄云枫凑上桌去,冲十一暧昧一笑:“十一姑娘你还不懂么?商校尉曾告诉过我,只要你肯帮忙,就纳你为世子妃。” “我几时——”商囚眼睛瞪大如铜铃,他欲出声反驳,叶尘则先开口道:“这件事我也能证明,商校尉在拥抱你第一次时便被你的魅力所折服。” 十一扬起头,她又不是个笨姑娘,她当然这是一句诱惑她的话,可有时候女人就是这样,只要能拥有,她们连男人的谎言都爱。她期盼地望着商囚,轻轻吐出一句:“真的?” 商囚这辈子都不曾想过拥有什么爱情,他连女人的手都未碰过,他也坚信自己不适合拥有女人,没有哪个女人愿意整天对着他的死鱼目和乌鸦脸。 “我……”他迟疑,他迟疑,他迟疑。 商囚越是迟疑,十一的眼眸就越沉寂暗淡,直至最后,她自嘲一笑趴回桌上—— “可以。”商囚点头同意道。微微地点头,无情的语气,毫无保留地撒下这一个谎,但下一刻他又要求道:“我不办喜酒,也不昭告天下,更不立字据与合离书……你可愿意?” “愿意愿意!”十一的脑袋就如小鸡啄米一般地点着。 商囚从腰间扯下一块巴掌大小的玉佩,玉佩内呈血红色,外廓白云丹青,双龙收尾相含,火凤纹绣中央……此玉,价值连城! 商囚眼睛眨也不眨,随手丢给十一道:“为表诚信,我将这块玉送给你,就 当是聘礼。” 十一接过玉佩,贵重得险些拿不住,她兴奋地涨红脸,口吃道:“这……这玉是……是送给我的?” 商囚点头道:“这块玉有些贵重,莫要弄丢也莫要摔坏了。当然你也摔不坏。你拥有此玉,天下人皆会敬你三分,因为从今日开始,你就是我商囚的妻子。” “我一定是在做梦。”十一使劲儿地掐了掐自己的脸蛋儿,生疼! 商囚又指着房门,问十一道:“幽魂客栈不住生人,不知有没有香茶?若是没有香茶那有没有白开水?” “有!柴米油盐酱醋茶,世子……哦不,夫君……”十一既不习惯又舍不得改口,面颊娇滴滴,却更添了几分姿色,她站起冲商囚等三人笑道:“诸位是饿了么?我这就为你们去煮几样可口的小菜去。” “嗯。”商囚点了点头。 十一欢喜着离开,还懂事地将门给掩了上去。 “原来今夜最大的赢家还要属商校尉,平白无故就多了这么一位美娇妻,真是羡煞旁人也。”狄云枫随处找了个位置坐下,开起小差。 商囚则平静道:“一个名份而已,她想要多少就要多少。” 狄云枫笑道:“话可不是这么说的,情到深处自然浓,感情这事就如品茶,在舌尖觉得苦涩无味,在舌中逐渐香浓,在舌根沉郁香浓,下喉咙暖胃贴心,吸收后强身健体,尿尿时细水长流……咱话糙理不糙,而且感情就是这么回事。” 叶尘却冷声道:“你们一个连女人的手都没碰过,一个为女人穷极一生,又怎懂什么叫做真正的感情?陪伴才是最神情和最浪漫的事情。刚认识就凑一对儿,要么是相互利用,各怀鬼胎,要么就是求春宵一夜,鱼水之欢,很明显,那个女人想借助商校尉的名分摆脱幽魂客栈,而商校尉也是为了能套出那个女人口中的话才肯答应娶她为妻。” 狄云枫反驳道:“只有失去了爱的人才会将感情说死,我倒觉得十一姑娘只不过是想找个归宿,否则就算给了她自由,她也只能在世间游荡。” 叶尘不屑道:“这个女人不干净。” 狄云枫皱眉道:“你不该这么去说一个可怜的女人。” 叶尘抱着肩,背对着狄云枫道:“难道你没看出那个女人也是傀儡?” 商囚的面容如乌云密布般阴沉。 “你先前不是说十一姑娘是活人么?我还亲自摸过她屁股,那种质感绝非是梆硬的傀儡能比的。”狄云枫摇头,怎么也不信。 叶尘道:“寻常活人绝不可能在幽魂客栈内生活下去,你仔细瞧她体内便可发现魂与 魄并不相容——魂魄不相容却能和肉体吻合,那就只有一种可能,她的魂魄是专门为了肉体而拼凑的!” “魂魄还能拼凑?” “魂魄若能拼凑那一定是天方夜谭!可偏偏在她体内实现了!这或许就是我们一直在寻找的‘起死回生’的法子之一,这也一定是冥渊侯为何肯留下她的主要原因!” 叶尘却冷声道:“你们一个连女人的手都没碰过,一个为女人穷极一生,又怎懂什么叫做真正的感情?陪伴才是最神情和最浪漫的事情。刚认识就凑一对儿,要么是相互利用,各怀鬼胎,要么就是求春宵一夜,鱼水之欢,很明显,那个女人想借助商校尉的名分摆脱幽魂客栈,而商校尉也是为了能套出那个女人口中的话才肯答应娶她为妻。” 狄云枫反驳道:“只有失去了爱的人才会将感情说死,我倒觉得十一姑娘只不过是想找个归宿,否则就算给了她自由,她也只能在世间游荡。” 叶尘不屑道:“这个女人不干净。” 狄云枫皱眉道:“你不该这么去说一个可怜的女人。” 叶尘抱着肩,背对着狄云枫道:“难道你没看出那个女人也是傀儡?” 商囚的面容如乌云密布般阴沉。 “你先前不是说十一姑娘是活人么?我还亲自摸过她屁股,那种质感绝非是梆硬的傀儡能比的。”狄云枫摇头,怎么也不信。 狄云枫皱眉道:“你不该这么去说一个可怜的女人。” 叶尘抱着肩,背对着狄云枫道:“难道你没看出那个女人也是傀儡?” (本章完) 正文 第二卷 凛冬 第一百三十六章 凉城·鬼门(十二) 清晨时分。 即使天不亮这个时候也该算作清晨,客栈外的天黑黢黢,没有一丁点儿想要破晓之意。 百鬼归位。 幽魂客栈永远都是悲凉的,有亡灵游荡时则觉得阴森骇人,待亡灵尽数归位后,空荡荡的客栈内又显空虚寂寞。 鬼门关下还在不断地集结着禁军,短短半个时辰不到客栈外就已囤积了五千人,血衣禁军在内,青衣禁军在外,领衔之人正的商宇申。 “你这个愚蠢的三哥,真是被人卖了还在帮人数钱。”叶尘讽刺道,他静静地坐在窗台上,一副与世无争又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势。 清晨时分。 即使天不亮这个时候也该算作清晨,客栈外的天黑黢黢,没有一丁点儿想要破晓之意。 百鬼归位。 幽魂客栈永远都是悲凉的,有亡灵游荡时则觉得阴森骇人,待亡灵尽数归位后,空荡荡的客栈内又显空虚寂寞。 鬼门关下还在不断地集结着禁军,短短半个时辰不到客栈外就已囤积了五千人,血衣禁军在内,青衣禁军在外,领衔之人正的商宇申。 “你这个愚蠢的三哥,真是被人卖了还在帮人数钱。”叶尘讽刺道,他静静地坐在窗台上,一副与世无争又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势。 商囚背负着双手,举头望着窗外的久不破晓的夜色,稍有几分神伤,却淡然道:“三哥并不蠢,他只是在执行父王的命令而已,他不同于我胆子大,他也没有逆反之心。甚至说,父王六个儿子当中就只有我一人敢逆敢反。” “对于我们来说你的逆反是一件好事,可是对于你爹而言,他将你培育得很失败,”狄云枫捧着头悠然地躺在窗外的琉璃瓦上,即使空中暗黑无界,他的眼中却亮如星河,这是一种希望的颜色,自信的颜色。 这时一阵敲门声从传来,接着又听十一问道:“三位,我方便进来吗?” 叶尘一拂袖,敞开大门,难得冲商囚打趣道:“商校尉,你的世子妃来了。” 窗外的狄云枫耸了耸鼻子,大赞道:“好香好香,是十二月的梅花糕,丁媛姑娘亲自下厨也是这个味道。”他分身钻进窗去。 十一不胜赞扬,白皙的容颜微微一红,她双手间的确提着个精致的竹编饭盒儿,里头的糕点含沁人心脾的梅香。她将一盘糕点取出,搁在桌上谦虚道:“我的手艺还没有丁媛的好,材质也不新鲜……不过客栈里也没有其他可做的小菜了,我就做了一盘糕点,你们尝尝呀。” 狄云枫不客气地夹起一块梅花糕,一口囫囵吞下,品味儿了一小会儿才抚着下巴分析 道:“嗯……的确没有丁媛姑娘做的可口,”他却又抓起一块,小口小口地品味着又问:“老板娘你怎么认识飞雪楼的乐坊主丁媛?” “我……”十一不知怎言,一双美目担忧地望着窗前不动神色的商囚,她悠悠一叹:“我生前也是飞雪楼中女子……” “听老六说过,凉城的飞雪楼中有十二绝女子,琴棋书画诗酒花歌舞,无所不能,样样精通,你是第十一个?”商囚依旧未转身,甚至语气中还有几分你寒意。 十一的听出了商囚话中的寒意,她羞愧地低下头:“当时也是走投无路才堕落风尘,”她仰起头又赶忙解释道:“但飞雪楼绝非你想象那么不堪,诸多女子都是卖艺不卖身的。” “这又与我何干?”商囚冷声一哼,转身走出客房,桌上的糕点连瞧都未瞧上一眼。 十一黯然心伤,紧握着食盒盖子不知何去何从。 狄云枫将梅花糕尽数卷入袖中,又偷偷对十一道:“商校尉千万年来连女人的手都没碰过,既傲慢又偏见,所以你勿要和他一般见识。” 十一忍不住轻笑出声,她边收拾着食盒边道:“先前客栈内有个寿终正寝的算命先生,她告诉我‘勿贪幸贵,逆来顺受,方可解脱’,现在看来五世子就是我生命中的贵人,他能给我个名份,我就心满意足了。”她又苦涩一笑,招呼叶尘与狄云枫道:“你们不是想知道幽魂客栈的秘密么?请随我来。”说完她提着食盒儿转身走出客房。 商囚并未走远,他就倚靠在门口一侧,静静等待着谁。 “夫——世子……”十一见着商囚眼中先有过一丝兴奋,但下时她连该称的那一句‘夫君’都不敢说出口。 商囚矮下身子,伸出双手,将十一拦腰抱在怀中,目视着客栈后院的往生堂,轻声道:“要变天了,莫要再多耽搁。”他的余音未落下,人却已消失不见。 “这个女人的命运就像是一个未完成的剧本,我赋予的希望最为简单,商囚所给的幸福也不难,但你承诺过的自由好像需要花点力气。十一姑娘自由了才是这个剧本的大结局。” “凡是莫要高兴得太早,木王爷连关都未出,还早得很呢……” 二人各化两道灵光,破空而去。 …… …… “葬魂殿” 这是幽魂客栈中最后一栋楼的名字。 一行四人停足于葬魂殿下,十一先叫众人等候,自己则从怀中取出几只丝绸做的口罩分发给身后三人,示意戴上。 “我有预感,这里头一定奇臭无比。”狄云枫捏着鼻子,葬魂 殿内就连泄露的腐臭味儿都快要令他窒息。 商囚往葬魂殿凑近了些,扬着鼻子专门嗅了几口臭气,面不改色心不跳,沉声道:“从外闻的腐臭可以肯定,里头一定有瘴气。” 叶尘从指间变出一只蝴蝶,蝴蝶欲从门缝中进殿,可碟才刚飞至门口便化作一抹金光消散如烟。 叶尘下定论:“这里头不仅有瘴气,还有阴毒。” 十一拨去自己脸上的口罩,无奈道:“葬魂楼是往生堂的禁地,我被拘客栈五十余年都未曾去过一次,我只晓得这里头停放了很多尸体,木王府每隔一段时间都会叫白鹿道长来客栈内搬运尸体,究竟是去哪儿,有什么作用,我真的不知道,”她真挚地望着商囚,生怕商囚不相信自己,便又从怀中取出一把钥匙,上前交给商囚道:“五世子,这是打开葬魂楼的钥匙,我也只有这个权限了。” “我一脚就能将这扇门踹开,不需要钥匙。”商囚说着就要上前踹门,十一却赶忙拽住他衣角,恳求道:“世子殿下勿要冲动,破坏大门虽轻而易举,可大门一旦损坏里头的阴毒与瘴气便会泄露出去,曾记得堂主一次动怒,不慎将聚魂楼中的阴气散出,害得北凉城爆发了一场瘟疫灾祸,害死过不少人呢。” 商囚板着脸:“可是七年前的阴人之灾?” “是的,正是因为那场瘟疫才导致北凉城化作一片荒芜,所以世子殿下您一定要引以为——” “鉴”字还未出口,商囚怒火冲上眉头他反手将十一搡开,许是用力太猛,十一娇小的身子被平推至十丈外,若不是她有武功底子早已倒地受伤! 十一何不受伤?她心已伤! “哐当当当……”钥匙落地,余音响起了一片,一种本就存有偏见的误解在商囚心中扎根缠绕,他只恨:“若我当时在凉城,岂容你们这些鬼祟作乱!” “若当时你在凉城,那真武战场一定会溃败得更快,”狄云枫将地上的钥匙拾起,随手丢给的商囚:“是英雄就少说‘若’‘如果’‘要是’‘只怪’‘也许’……如果当初细微改变,那么现在必将巨变。” “不错,我的仙术‘永夜’可使时间停止却无法让时光倒流,曾几何时我都想不通到底是为什么,直至狄云枫与我说的‘蝴蝶效应’。”叶尘言语着,弹指化出三团金光,光团衍变成结界分别笼罩在其余三人周身。他又望着商囚并用下巴指向葬魂殿大门道: “商校尉,去开门吧?” 商囚偏头漠然地瞥了十一一眼,冷声道:“到我三尺之内来。” 十一是个好姑娘,她可以被嫌弃到无地自容, 但一样可以为了自己的初衷而不计前嫌。她欣然一笑,赶忙跑了上去,就跟在商囚身后,不远不近,不多不少,恰好三尺的距离。 狄云枫浅浅一笑,心头还不禁有些欣慰,如果自己错点了鸳鸯,那会不会弄巧成拙成就了璧人一对儿呢?若真是如此……不知是不是如此,总之一种嫉妒又爬上他的心头。 若不相恋却要相见,是不是还不如擦肩? 一种无奈深深地刺痛了他这颗为爱生死疲劳的心,“唉……”他唯有一声长叹,将十一赠送的口罩又蒙上的脸颊。 “我的结界可完全阻挡瘴毒,阴毒,你为何还要带口罩?”叶尘不解地问道。 狄云枫抽了抽鼻子,嘿嘿一笑:“你若仔细去闻,会发现这口罩上有淡淡地乳香……” ———————— “嘎吱……”葬魂楼的门打开的很顺畅,可偏偏还是会发出这种刺耳的声响! 一开门,恐惧便用噪音给了几人一个下马威。接着一股霉人的气浪迎面而来! 气浪肆无忌惮地撞击着,吞噬着众人周身结界,但好在叶尘的仙术超绝,除一丝压迫形变之外,结界中的人安然无恙。 狄云枫走在最后头,为防止阴气泄露便将大门重新掩上,至此,最后一点儿夜光也被关在门外,葬魂殿陷入无尽的黑暗。 “我去找灯火,客栈的灯都挂在墙上……”十一欲望外摸索, “别离开我三尺!”商囚既呵又责,吓得十一赶忙又收回脚步。 “都什么时代了你们真武国还在用油灯?”叶尘摊开掌心,一颗弹丸般大小的光球升至殿堂中央,它耀眼得像是一颗小太阳! “我曾以为你只会用黑暗之术,没想到你制造的太阳竟这般耀眼。”狄云枫大赞道。 “这是我昔年陪双儿虚空看星星时摘下的星辰内核,并不是什么仙术,”叶尘对着空中内核微微一指,瞬时金光普照,刺人眼球之时更将黑暗中的瘴气与阴毒抹杀殆尽! “啪啪啪!”包括着狄云枫,十一,商囚的三道屏障具碎成灰! 狄云枫遮挡着头顶的浩瀚金光,微张双眼,隔了许久才稍稍恢复了些视力。 商囚真武至境,丝毫不受金光所影响,一双死鱼目睁得齐大! “我……我什么也看不见了……”十一跌跌撞撞地摸索着,她的瞳整整被金光刺得缩小了一圈儿! “你怎么了?”商囚故意凑近十一身旁,不动手也不出声,当一个标杆,当一个倚靠。 十一刚摸索到商囚便一头栽进他怀中,忍痛诉苦道:“我……我的眼睛 好疼……” 商囚双指蓄力一道内力缓缓抹过十一眼前,才轻声问:“你现在感觉如何?” 十一欲揉眼,商囚却拎住她的腕:“别去揉,内力才刚起作用,揉了会适得其反。” “可是痒……” “那你还是揉吧。”商囚撤去十一的腕。 狄云枫眼疾手快接住十一的腕,不满望着商囚道:“我觉得这个时候你应该张口去帮人家吹一吹而不是放任她去揉,要知道人的眼睛只有一双,瞎了可就永远看不到这世界的美好了。” 商囚紧眉,犹豫了好一会儿才领悟狄云枫的意思,他这才蓄起一口气,轻柔地替十一消去眼中瘙痒。 好不容易酝酿出的暧昧狄云枫自然不会去打搅,他会心笑了笑,转身朝不远处的叶尘走去。 叶尘仰着头,沐浴在蓬荜生辉的殿堂金光下,自始至终他都未曾换过姿势、眨过眼,他嘴角微翘着,应该是在想象某些美好的事情。 “怎么?又响起与你婆娘的某些浪漫史了?”狄云枫不忍打搅道。 叶尘笑得满面春光,他舔了舔嘴唇:“你永远都无法体会到,在虚空之巅,对着六界宇宙,与爱人翻云覆雨的那一种乐趣。” 狄云枫啧了啧嘴:“我觉得你不妨睁开眼睛好好看看眼前,上有耀阳当空,下有千棺同堂,此景是何其壮观?” “棺材?”叶尘终于肯收回美梦,他缓缓睁开眼,目视着蓬荜生辉下那一口口闪耀的水晶棺材! 一千余口棺材整整齐齐地陈列在殿堂中央,与其说是殿堂不如称之为“奠堂”! 天上的金色太阳将水晶棺皆镀上一层金黄,棺材中的尸体色泽饱满,躯体高大肌肉矫健,若非它们体内毫无生机波动,与生人无异。 “在人间,我们管停尸间称之为义庄——若往好处想,葬魂殿就好比一个豪华些的义庄祠堂,可不话又说回来,幽魂客栈内尽是亡灵生魂,保存这些尸体又有何用?”狄云枫绕着水晶棺问道。 “左边的聚魂楼用来炼魂,那么这栋楼储存尸体的目的我想应该就是用来炼尸吧?”叶尘又问不远处与商囚依偎无间的十一:“我说得对么?”他未等十一回答,仿佛想到了什么,就再道:“对了,方才我为驱散阴瘴用快了仙术,功力稍低之人也许会失明一两个月,但绝不会瞎,这个你大可放心。” “没想到你这个大黑脸还是个厉害的大仙人,”十一略赞,又道:“你猜得不错,聚魂楼炼魂,葬魂楼炼尸,以聚魂楼之魂与葬魂楼之尸相结合,那样就能制作出无情无欲,言听计从的傀儡了。” “即使木王府暗中扶持幽魂客栈,但这么多精壮的男尸你们又是从何弄来的?”商囚的问候明显要比之前温柔了许多。 十一感受到商囚的信任,娇容之上竟偷偷闪过一抹胜利的喜悦,她禀告道:“这些尸体都是白鹿道长定期送至幽魂客栈的,具体是从哪儿来的也没人去在乎,不过,”她忽然招呼狄云枫道:“先前假冒白鹿道长的,你过来下先。” “我叫狄云枫……”狄云枫含笑走至十一跟前,问道:“怎么了老板娘,第一次当瞎子不太习惯吧?” 十一无空打趣,只伸出往狄云枫下半身摸索而去——狄云枫大惊,赶忙闪身避让:“老板娘你这时作甚?你可莫要吃在碗里看在的锅里的呀!” 十一赶忙解释道:“哎呀,不是,你别误会了,先前我曾偶尔撇过一眼你腰间的令牌,但现在看不清,不知是哪一块了,你让我摸摸看,我见过相同的。” 狄云枫腰间通常都挂着三块令牌,一块为阳门外堂令,一块为自制的诸子杂家令,还有一块则是真武军队中分发给它的三品军士令。结合当下尸体的数量与身体状况,他果断地将三品军士令递给了十一摸索。 十一接过令牌,摸不过两下便肯定道:“就是这种令牌,运过来的大批尸体上都曾挂着这种令牌!” “你确定是每一个人?”商囚咬牙切齿,拳头也握得骨“咯咯”作响! 十一点头道:“这种令牌我接触过太多,每次送尸体来都会送来一大箩筐,都被我拉去柴房——” “够了!”商囚一声咆哮震得天上的小太阳都禁不住暗淡了几分! (本章完) 正文 第二卷 凛冬 第一百三十七章 凉城·鬼门(十三) “啪嗒啪嗒……”骷髅头滚落在地,商囚见势一脚将其踩得粉碎! 冥渊侯身躯无首,瞬间软如一滩污水,恶臭难闻! “五世子武极踏天,今日一见果然让我刮目相看,”接着边听“啪啪啪”几声鼓掌,冥渊侯竟出现在葬魂殿二楼,他倚栏含笑,模样丝毫未变,见他又摇头道:“只是世子殿下的脾气实在太躁,不清楚立场就大打出手,这样很伤大家和气的。” 不死骨与武极皆为不相伯仲的两种境界,冥渊侯又怎可能被一击秒杀? 商囚回首怒指:“废话少说,今日不是你死就是我活,谁来了也阻止不了!” 冥渊侯轻叹:“看来今日一战再所难免,那我就陪世子过两招儿,”说着他身化一团黑气冲破一扇窗飞出葬魂殿,并留下几句叮嘱:“葬魂殿内的尸体十分珍贵,倘若遭了破坏木王爷第一个就不会放过我,而世子你将会是第二个,所以还请世子移步天外。” 商囚不言,身化一道残影追了上去! “世子殿下!”十一惊呼着也跟着往门外跑去! “你为何不出手帮帮商校尉?看他那冲动的模样,没准儿是打不赢那不死骨。” 狄云枫望着窗外,想上去看热闹但又觉得索然无趣。仔细想想冥渊侯与商囚各代表的立场其实是一样的,二人都是为木王府办事,窝里斗,掀起的波浪不会大到哪里去。 “他们生死一战我若插手岂非是讨嫌?再说木王爷还未出关,我暂时还不想暴露身份,毕竟我只是个外人。” 商囚静静地站在一口破碎的冰晶棺材前,若有所思,片刻,招呼狄云枫道:“你过来看看。” 狄云枫带着疑惑走去,顺势往棺材里瞧——尸体上的肌肉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不断萎缩,整个躯体就如泄气的皮球,很快边黄皮寡瘦变成一具干尸。 “是棺材破碎的原因么?”狄云枫疑问道。 叶尘摇了摇头:“不是,”他又指了指天上的小太阳道:“应该是我用仙术将阴瘴清除的缘故。”说到这儿,他手心一翻变出一颗墨色珠子。 狄云枫眉头微微一皱,当即化出一道结界将外界阻隔,他提醒道:“冥渊候一定在找这个东西,我劝拿出来时你最好谨慎一些。” 叶尘不作多言,将墨色珠子一把打入眼前干瘪的尸体内! 墨珠入口,泛起阵阵黑光,浓郁的阴气接连不断地灌入尸体……有了阴气的填充干瘪的尸体渐渐膨胀,肌肉恢复如初,面色红润,肌体饱满。 “好神奇的一个珠子。”狄云枫禁不住赞道。 叶尘将珠子 从尸体口中夹出,没了阴气供给的尸体瞬时又瘪成干尸,叶尘将珠子在狄云枫身上擦了擦,举高高对着小太阳,边观察边道:“比起它的神奇,我更想知道这颗阴魄是从哪儿来的。” “阴魄?那是什么东西。”狄云枫疑惑道。 叶尘道:“极阴之气经千万年来沉淀孕育方可形成一颗阴魄,就如老蚌生珠。” “呃……”狄云枫一时语塞,补充道:“老蚌生珠的意思是指老女人身怀六甲……” 叶尘不屑道:“这种学问我难道不知?阴魄孕育有两种方法,一种是天地无极,自然而生。另一种则是顺应鬼道,人为孕育,”他顿了顿才讲道:“选极阴之地为基,寻极阴之尸炉鼎,以极阴之血淬炼,穷极精力,费尽心思,不知几万年才会出这么一颗人造阴魄。可毕竟是人造,相比天地孕育的还要差上几个档次。” “那这颗阴魄是何等阶?”狄云枫眼中闪过一丝贪婪,伸手欲去摸,叶尘一把拍开他的手:“虽然我可以将这颗阴魄送给你,但我还是有必要提醒你一句,这东西阴人用了是福利,若阳人用会折寿倒霉的。” 狄云枫忍不住收回爪子,叹道:“那这么个宝贝就荒废了?实在可惜,实在可惜……” “那不一定,你转修鬼道这颗阴魄或许发挥作用。” 狄云枫摇了摇头,仙武同修已累得够呛,还修鬼道岂不是自讨苦吃? 叶尘笑了笑将阴魄收入囊中,拍了拍狄云枫的肩膀道:“这颗阴魄顶多算个半成品,比起你体内的龙珠不说相差多远,八万年的修为总是有的吧……”他又忍不住问:“我说,当初你屠杀的那条真龙叫什么名字?从龙珠上来看,它必定不是个小虫子,我没准儿还认识它。我的无昼仙域一向和龙族交好。” 狄云枫挠了挠头,那快差不多是五十多年的事了,他摇了摇头:“具体叫什么名字我给忘了,但那是条邪龙,有三只眼睛。” “长在额头上的?银白眼色,龙目有星河点缀,以幻术为主?” “对对对!”狄云枫赶忙点头道:“那时我心思单纯,乃无恐无惧之人,它的眼睛对我毫无作用……” “所以你就把它屠了?” “自然,那时我一心想着为朋友报仇,况且……”狄云枫脑海中又闪过美人靓影,顿时傲然道:“况且老子当时一怒为红颜,人挡杀人,佛挡杀佛!只手屠龙只在手起刀落间! “那条龙叫做荒夜,你可晓得它为何叫荒夜?” “你叫夜君,莫非它与你是亲兄弟?” “去你的!”叶尘轻呵一声,傲然道: “本君成名时它还不过是条小虫子,它那双妖眼还是我为它所开。它的作用起先仅是为了培养成如八部天龙般的龙族盟友,不过很可惜,它的逆鳞与野心太大,擅自脱离仙域遣回龙界,不知兴什么风,作什么浪,总之是自不量力,遭人封印后便再也没了消息。” 狄云枫笑叹道:“虽然八竿子打不着,但我能有今天也间接性是因为你,改日请你喝酒。” 叶尘轻哼道:“喝酒倒不必,你只要好生记着对我的承诺,我保证以后你的仙途坦坦荡荡。” “对了,这阴魄本属于鬼界的东西,为何它会出现在人间,其作用一定不止养尸练功这么简单吧?”狄云枫言归正传,问道。 “你这个问题还算问得稍微有点儿水准,”叶尘陈述道:“鬼修凡是炼至鬼王以上,神游鬼域畅通无阻,可除鬼域之外的其余五界,拥万物有灵,以生机长存,从根本的道义上抵制鬼混阴气——这就好比鬼魂无法白日行的道理,白天生机旺盛,烈阳灼烧,对魂体不强的亡灵实属致命打击。就算修至鬼王也要遭周围环境的影响,泱泱六界,勃勃生机是何等强烈?所以想要在这样的环境下行走必须有独特的法门至宝,我不修鬼,故不知晓法门是如何,但至宝就是那蕴含极阴之气的阴魄。”(ps:其实阴魄就相当于鬼修的移动充电宝。) “啧啧……虽然还未怎么听懂,但你的回答已够水准,我佩服,我佩服,”狄云枫抱拳敬佩,下一会儿又道:“那照你这么说,应该是有鬼修妄想长久存于世间,而这可阴魄本是由幽魂客栈运往木王府的,那就是说木王府中藏着某位需要这可阴魄的鬼修,这位鬼修若吞噬了阴魄就能长久行走在真武大地上……” 狄云枫又抿了抿嘴,冲着叶尘眨了眨眼睛,总结性地问道:“那么最有水准的问题来了:木王府中的鬼修是谁?” “切!”叶尘撇过头,冷声道:“你问一个外来人这么有水准的问题干嘛?我觉得你不如去问问柳扶苏,他应该将木王府调查得差不多了吧。” 狄云枫惊呼道:“难道柳门主是故意不跟我们来的?” 叶尘当然道:“难道你认为柳扶苏真的会对那个女人做出些什么?他绝对不会的,他自认为自己是个谦谦君子,其实他就是没那个本事和勇气。女人主动张开.双腿他都不会上。” 狄云枫干笑道:“我不晓得柳门主的为人,但他一定是个君子,所以不会对丁媛姑娘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我疑惑的是你们竟然事先计划好了,你来鬼门一探,他在木王府一探。” “这算不上什么计划,更相当于 是一种默契,等你活了几十万年你就会知道智者与智者有时候只需要一个眼神就能明白对方。” “其实从商校尉带着我们踏入北凉城时,我和柳扶苏就已开始对木王府产生了怀疑,不知你还记不记得,我中间曾用仙力变出一只灵鸟儿,那只灵鸟儿的去向就是木王府中央的钧天楼。鸟儿在钧天楼被吞,这一点儿商囚没有注意,凭你的修为更察觉不到,但柳扶苏和我却将鸟儿的轨迹与消散看得一清二楚,从那时候开始,钧天楼已在我们心中做下了记号。” 狄云枫听完不能说恍然大悟,但一种发自内心的佩服呈上面容,他会心地笑了笑:“与你们这些高手做朋友,还真是不赖。” “那是你运气好,我与柳扶苏都是不拘小节之人,待来日你到了仙界,你会发现那些修为比我低的,甚至只高出你一丁点儿的修士也会摆出一副高冷的姿态。” “我还是个凡人的时候,那下凡的仙子还不是一样瞧不起我?但后来还是被我教训得服服帖帖?” “征服一个人得靠本事,我不用去想都猜得出来,你一定是趁人之危了吧?” “你怎么知道?”狄云枫惊呼道。 “我和你说过很多次了,我活了几十万年,有些事情只是不想去深究,否则一眼便可明通是非。” 这时,客栈外的争斗似闷雷般在天宫炸响,震荡的气流一波接着一波,化作狂风乱舞,吹得整个葬魂殿都摇摇欲坠。 狄云枫一望天外赤与黑的碰撞,稍稍皱起眉头:“看来他们已动真格儿了,再这么下去总有一方,非死即残。” “的确该去看看了。”叶尘的神色终于稍显认真,可他还未跨出客栈,十一便从外慌忙跑来——“不好了,不好了!禁军……禁军竟然在……在帮着的堂主对付世子!” 狄云枫上前问:“禁军的衣服是红色的还是青色的?” 十一摇头:“他们动作神速,我哪儿看得清楚“但下时又响起道:”不过它们……它们好像是客栈里制作的傀儡!” 狄云枫深吸一口凉气:“连血衣禁卫军都是出自你们客栈?” “这我怎么知晓!但多半是了,否则他们也不会帮着堂主对付五世子了……哎呀,你们快点儿去帮忙,快点去! 十一可不想刚落个归宿就守寡,她拽起狄云枫与叶尘就往客栈外的鬼门关跑去。 风在怒吼,鬼在咆哮!空中的红与黑恰好在鬼门之巅决一死战!鬼气与武力挤压对抗,撞得天空都摇摇欲坠! 黑红鏖战本不相伯仲,可忽而见客栈外又飞出五十六道人影,人影聚 散之间形成一道赤色长矛,而矛头所指正是一方对抗的商囚! 商囚武极体已开至三阶血骨,他的眼眸似血腥红,浑身血液燃烧形成一道赤红色的真气,他手中持双环,傲立于鬼门之下,方圆三十里不见一丝阴气! 冥渊侯如幽灵般徘徊在三十里开外,他与商囚一番激烈的争斗后身上的袍子已被彻底撕碎——他的身体果然已枯腐成骨,脖颈之下便是皑皑白骨,不带一块皮肉!他残破的衣襟犹如长长的披风飘荡在阴风之中,他左手持有一根如被烈火烧红的铁链,右手则紧握着一把修长的镰刀,他眼眸已变作两团幽蓝的鬼火,里头仿佛有燃烧不尽的罪恶! 五十六人影的长矛射穿天空,好似势不可挡,商囚连瞧也未瞧一眼,张口怒吼一声:“滚!”,音浪如奔雷,震得的长矛支离破碎! 长矛分散成五十六个身穿血衣的禁卫,他们各自散出三十里外,团团围住商囚,目露杀机,蓄势待发! “五世子,你敢与木王爷亲令的禁卫为敌?”冥渊侯欲拿木王的名号与商囚施压。 商囚伸食指怒指冥渊侯:“今夜我与你生死一战!不为木王府,不为我自己,仅为那些死后还被你羞辱利用的真武将士!” 冥渊侯目中鬼火大盛,呵斥道:“商囚!你反了不成?这一切都是你木王爷亲口同意的,难不成你要为背父令!” “不是人就少说人话,你们一起上!” 商囚怒喝,金环脱手飞绕身旁,一拳打出一阵飓风,从五十六血禁卫之间辟出一条直道,周身真气灼烧,如焚天烈焰冲向冥渊侯! 冥渊侯火速后退,血衣禁卫则变作人墙挡在其身前,禁卫武力皆于死脉以上,共同防御竟能接下商囚几拳冲击! 冥渊侯借着禁卫的拖延,瞬身化作十二道鬼影立身四面八方,鬼影挥舞着手中的铁链,左右相连,纵横相接,仅在忽明忽暗间便形成了一座无形无间的牢笼!届时,纠缠的血衣禁卫也各自散开,并以自身内力不断地加固起冥渊侯所制造的牢笼! “世子殿下,你已丧失理智,我只好先将你关在幽魂鬼牢中,待你清醒了一些我再放你出来。”冥渊侯阴冷一笑,随手散出四道黑色长符在鬼牢四面挂上,很快,魂力将牢房封死,一座四四方方的黑牢悬浮在半空中! ———————— “世子殿下!”十一站在客栈大门口,急得咬牙又跺脚,她已不知扯了狄云枫与叶尘多少回,哀求道:“你们不是殿下的朋友么!为何你们还在这里袖手旁观?” 狄云枫笑问道:“你不是他的世子妃么?你为 何要在这儿袖手旁观?” 十一颔首咬唇,美目中全是委屈:“我……我一旦走出客栈就会死,我走不出这间客栈,否则我早就逃了……”沉默片刻,她又仰起头,可怜巴巴地望着叶尘与狄云枫,就这么看着,一言不发。 狄云枫最先招架不住十一眼中的真诚,他指着身旁的叶尘道:“我倒很想帮你,可我能力有限。我想这个时候你就该多求求他。” “商校尉乃木王府世子,武力又有真武境,十一姑娘你实在不用去担忧商校尉的安危。”叶尘有一番解释,可他眼眸中又好似蕴含着一种别样的情愫。 “可是……”十一不算太放心,她只能捧着双手,静静地期盼着商囚能扭转战局。 “十一姑娘,你是什么时候死的?”叶尘忽而一问,连身旁的狄云枫都忍不住吃惊……十一就活生生地站在他们面前,直言问死期,算不算没有口德? 十一本有震惊,但稍过一会儿其神色却又显得异常淡然,她如实回答道:“五十多年前,六世子欲玷污我,我誓死不从,最后自断心脉了绝余生……” “又怎么活过来的呢?”叶尘又问。 十一摇了摇头:“我不知道,我只晓得醒来后就被拘留在幽魂客栈中,”她又苦涩道:“过了几十年,待熟悉了一切后,我猜想自己应该是遭人炼魂炼尸救回来的吧。” “可你与那些血衣禁卫军不一样,你有体温,有思想,有感情。你简直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叶尘恍然:“十一姑娘,你起死回生了!” 狄云枫眼中微微闪过一道光,“起死回生”这四个大字他再熟悉不过,光凭这四个字他就能将叶尘此时此刻的心思猜得透彻……他又望了一眼空中矗立的冥渊侯,再紧张地望着身前的叶尘,一种莫名的担忧爬上心头。 (本章完) 正文 第二卷 凛冬 第一百三十八章 凉城·鬼门(十四) “世子殿下,你已丧失理智,我只好先将你关在幽魂鬼牢中,待你清醒了一些我再放你出来。”冥渊侯阴冷一笑,随手散出四道黑色长符在鬼牢四面挂上,很快,魂力将牢房封死,一座四四方方的黑牢悬浮在半空中! ———————— “世子殿下!”十一站在客栈大门口,急得咬牙又跺脚,她已不知扯了狄云枫与叶尘多少回,哀求道:“你们不是殿下的朋友么!为何你们还在这里袖手旁观?” 狄云枫笑问道:“你不是他的世子妃么?你为何要在这儿袖手旁观?” 十一颔首咬唇,美目中全是委屈:“我……我一旦走出客栈就会死,我走不出这间客栈,否则我早就逃了……”沉默片刻,她又仰起头,可怜巴巴地望着叶尘与狄云枫,就这么看着,一言不发。 狄云枫最先招架不住十一眼中的真诚,他指着身旁的叶尘道:“我倒很想帮你,可我能力有限。我想这个时候你就该多求求他。” “商校尉乃木王府世子,武力又有真武境,十一姑娘你实在不用去担忧商校尉的安危。”叶尘有一番解释,可他眼眸中又好似蕴含着一种别样的情愫。 “可是……”十一不算太放心,她只能捧着双手,静静地期盼着商囚能扭转战局。 “十一姑娘,你是什么时候死的?”叶尘忽而一问,连身旁的狄云枫都忍不住吃惊……十一就活生生地站在他们面前,直言问死期,算不算没有口德? 十一本有震惊,但稍过一会儿其神色却又显得异常淡然,她如实回答道:“五十多年前,六世子欲玷污我,我誓死不从,最后自断心脉了绝余生……” “又怎么活过来的呢?”叶尘又问。 十一摇了摇头:“我不知道,我只晓得醒来后就被拘留在幽魂客栈中,”她又苦涩道:“过了几十年,待熟悉了一切后,我猜想自己应该是遭人炼魂炼尸救回来的吧。” “可你与那些血衣禁卫军不一样,你有体温,有思想,有感情。你简直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叶尘恍然:“十一姑娘,你起死回生了!” 狄云枫眼中微微闪过一道光,“起死回生”这四个大字他再熟悉不过,光凭这四个字他就能将叶尘此时此刻的心思猜得透彻……他又望了一眼空中矗立的冥渊侯,再紧张地望着身前的叶尘,一种莫名的担忧爬上心头。 叶尘就如一把极端的利剑,把柄便是他逝去的妻子,他为爱所困,为情所囚,他为了让爱人复活不惜对抗整个苍生六界…… 狄云枫劝道:“我知道你的心思,但我 还是有必要提醒你一句,冥渊侯绝不是什么好东西。” 叶尘,沉默。 “我虽不知晓你们在说什么,但我猜的出一定是关乎冥渊侯复活我的原因吧?” 十一几步惆怅在庭园中,最后又站在门口如一个渴望自由的笼中鸟,迟迟地望着外边的世界,脚下那道大门槛儿正是她无法逾越的界限。 “你是极阴之体对么?”叶尘轻声问道。 “你怎么知道?”十一惊呼。 “炼魂炼尸后还能保留记忆,又能与千万亡灵共同生存,此间客栈内又诞生了一枚阴魄,”叶尘瞧着十一又问:“冥渊侯是不是每个月都会让你流血?” 十一震惊:“你……你这都知道,你……你怎么会知道这些的?” 狄云枫却反驳道:“她是女人,武力若未达生脉,那么生理周期同样会有,所以每个月流血是很正常的事。” 叶尘脸色一黑:“我说的极阴之血!” 十一点头叹道:“你说得没错,堂主每个月都会抽我一碗鲜血。当然我并不觉得奇怪,像堂主那样的人会救人绝不可能是出自好心,他一定是有自己目的的,每个月一碗血,咬咬牙关就挤出来了,又不是要我的命。” 狄云枫干咳两声,坏笑问道:“你一个月要流两次血,何不将原本就要流的——” “流氓!难怪你扮那色老道那么像,分明就是本色出演!” 十一娇呵,扬起手就要打,狄云枫迅速闪退两步,陪笑道:“老板娘你莫以为这是禁忌,我在瀛洲可是出了名的妇科大夫……你能流血证明你还有传宗接代的能力,这样商校尉才不会嫌弃你呀,”他又忍不住笑:“哈哈……能传宗接代的傀儡,到底是你幸运还是商囚幸运?” 十一面色多添一抹娇羞,可很快又把着门框可怜巴巴地望着门外:“虽然死而复生是好事,世子殿下给我个名份也是好事,但现在我连幽魂客栈都出不去,还谈什么幸运……我……我才不幸运呢。” “你若是走出这间客栈下场会如何?”狄云枫纳闷道。 十一念想了片刻,抖了抖肩膀恐惧道:“我会七窍流血,全身腐烂,被魂禁术活活地折磨而死。” 狄云枫倒未有多少惊讶,他揉了揉鼻子索性坐在客栈门槛儿上。 客栈门前挂灯笼,红红火火恍恍惚惚飘飘摇摇,它的光怕是颓废的鬼门下唯一的颜色了。 “原来只有极阴之体才有办法起死回生……”叶尘喃喃自语着,脸上的悲伤已无法用言语形容。 狄云枫却不屑地指着天上悬浮着的冥渊侯,冷声道 :“就算他有起死回生的法子你难道也放心将你的宝贝夫人交给他?他可是会炼尸的,瞧瞧葬魂殿里的尸体,养得多肮脏?还要脱光衣服……” 叶尘回首,悲伤地望着狄云枫,许久许久,点了点头:“你说得很对,我绝不能将双儿的尸体交给这样一个龌蹉之人,否则双儿醒来后一定会怪我的。” 叶尘就像是个大智若愚的疯癫人,他又拍了拍狄云枫的肩膀道:“就是你了,狄云枫,我相信你,你一定可以带我找到让双儿起死回生的法子。” 狄云枫挺起胸膛,傲然道:“那是当然,那些口头上说帮你复活婆娘的都是骗你的,为的就是要挟你帮他们干坏事,你瞧瞧我,铁血丹心,七侠五义,什么时候坑过你?” 叶尘像是个活了几十万年的孩子,大笑称呼道:“好兄弟!” 狄云枫轻“嗤”一笑,摆了摆手不敢承认这一关系,他用大拇指了指门口左侧紧张望天的十一,小声对叶尘道:“现在就差你给的承诺了,还不麻溜儿些?” “嗯,我看鬼门一行该知晓的也差不多知晓,是时候该结束了。”叶尘心中自有定数,便移步走至十一身旁,二话不说拉着她便往客栈外走去——“你干什么!”十一想甩开叶尘的手! 叶尘道:“当然是找冥渊侯解除你身上的魂禁了,那得他亲自解。” “你?连世子都被堂主遏制住,上头还有那么多死脉禁卫,你去岂不是羊入虎口么?”十一坚决不去。 叶尘却指着空中道:“我只需眨一眨眼就能让那些血衣禁卫化为尘埃。” “你……你虽有几品仙力,可你怎敢这么吹牛!”十一仅当叶尘在讲一个天大的笑话。 “你这是在逼我杀人。” 叶尘目泛金光,以极禁之力将天上五十六个血衣禁卫全全锁定,眼睛微微一眨,看似细微无痕,实则宇宙洪荒——“啪啪啪啪……”天空之中连续作响五十六声,宛如放血的烟花美丽绚烂又残忍。 十一目瞪口呆。 叶尘咬破指间,渗出一滴血并在十一眉宇之间轻轻一点,如殷红朱砂,过后他才拉着十一走出门并道:“十一姑娘放心,魂禁我虽解除不了,但遏制它不发作实属简单。” 十一尽管惊讶,可五十年都未曾踏出的门槛儿时下竟真真切切,脚踏实地,且身体并未感到一丝异样……她兴奋得险些站不住脚,紧紧地拽住叶尘的手,颤声问道:“我……我自由了?” “那可说不准,等冥渊侯将你的魂魄归还并解除魂禁,那时才能算作真正的自由。” 叶尘脚踩一片云,带 着十一腾空而起。 五十六个死脉武力的血衣禁卫遭人一击秒杀,漫天纷飞的血沫儿犹如雨下,空气中血腥味儿浓郁至极……冥渊侯震惊之间勃然大怒,他四处张望寻匿,怒吼道:“是何人敢在暗处偷袭!” 叶尘腾云驾雾徐徐升空,两袖口揽清风,一缕丝带几分清气,如遗世独立之尊,天地浑浊皆为之让道,阴鬼之气不敢近身半分。他来得十分低调,可本身强者就无法低调,只属大驾光临! 冥渊侯皱起眉,他才瞧叶尘一眼便忍不住收起了嚣张气焰,他深沉道:“想不到你也是个隐藏的高手。” “高手?”叶尘摇了摇头,“在我们仙界从来都不会把厉害的人叫做高手,只会尊称他们为大能修士。” “哦?是仙界来的么?”冥渊侯气焰又起,仙鬼两界才是真真正正的老对头,从最根本的道义而言便注定成为对手。他又冷笑问:“那你可知晓这里是什么地方?” “我对去的地方一概没有什么太大的定义,只有能去和不能去这两种地方,”叶尘拂袖揽尽天下,露出一种君王之傲:“这里是我能到的地方,我能在这个地方救人,也能在这个地方杀人,且不论是杀人还是救人都能全身而退。” 好大的口气! 冥渊侯骷髅眼中的鬼火已烧成幽蓝,身后更生出两张擎天大翅膀,顿时阴气泛滥成浪,劈头盖脸地朝着叶尘打去。 叶尘泰然自若,阴潮还未临身便自主绽放一道金色结界,在鬼泣泛滥的黑夜中,耀眼又生动! “十一,让你好好看着客栈,你怎会出现在这儿?”冥渊侯厉声问道。 十一吓得浑身直哆嗦,转身躲在叶尘身后不敢出声、不敢露头。叶尘则大方将十一从身后拉出,正面对着冥渊侯道:“我正是来解救她的。救完她还要全身而退。” 冥渊侯不屑言语,反之挥舞着手头的铁链,越逼越近。 叶尘自顾道:“当然,若能和平解决,对你是有极大好处的,”他从怀中将那块‘招魂令’取了出来,举高高好让冥渊侯看清楚:“这块令牌里头有八十一道幽魂护卫的魂禁,我拿他与你做交易如何?” 冥渊侯一见招魂令,神色稍闪过一丝惊讶,片刻后却冷笑:“你拿本属于我的东西来与我做交易,这样是否有失公正呢?” 叶尘并无多言,只问:“你换不换?” “不换。”冥渊侯道。 “啪!”叶尘一手将招魂令捏成粉末,自然,八十一个幽魂护卫也统统形神俱灭! 冥渊侯如遭晴天霹雳,他万万想不到叶尘竟会如此当机立 断,八十一个幽魂护卫各个都是鬼修中的精兵强将,一时间就这么没了,他怎不痛心疾首,怎不怒火滔天? 叶尘则拍了拍手上的残渣,冷眼瞧着冥渊侯道:“现在你得东西已被我毁去,那我就换一件你最在乎的东西与你交易,你一定不会拒绝,”他抬起手,伸出食指一指冥渊侯又道:“那件东西就是你的命,你换不换?” “你找死!”冥渊侯怒不可遏,暗黑大翅膀一展,席卷阴潮,所向披靡,直冲叶尘而去! 叶尘依旧立足在云朵之上,纹丝不动,身旁的十一吓得惊呼:“快闪开!” “轰隆!”一声激荡喝退了空中所有的浮云,唯独叶尘脚下的丝毫不散! 十一咬着唇,眼睛闭得紧,生怕自己就这么被杀死。可等了许久,她照样还活着,于是她终于肯睁开眼。她先是睁开左眼,微眯着观察眼前情况,仅瞧一眼便惊得瞠目结舌呆—— 叶尘仅伸出一只手,狠狠地掐住的冥渊侯的骷髅脖颈,高举着,眼神阴冷,神情不屑。 冥渊侯绝不是个乖乖束手就擒之人,除非他动弹不得,除非他无可奈何! “你……你到底是谁!” “你不管我是谁,我现在再重申方才的交易,用你的命交换十一姑娘被你所拘的魂魄,”叶尘用又伸出另一只手,竖起三根手指,寒声道:“我只给你三声的时间——说完此话就已算一声的时间。” 还有两声。 杀伐果敢的叶尘一定不会撒谎,冥渊侯自己心里头都在默认数数。 “你的时间到了!”叶尘力度大大增加,捏得冥渊侯的骸骨脖颈“啪啪”作响——“我给,我给便是!”冥渊侯终于妥协道。 叶尘嘴角微微一翘,将冥渊侯打了个转,从其身上狠狠扯下一根脊骨,之过才将冥渊侯抛开,并道:“等你将十一姑娘的魂禁解除,这根脊骨我自然会还给你。” 敌我差距一目了然,冥渊侯纵使心头不服也不敢再造次,见他将眼中的两团鬼火取出,放在手心一番炼化,本源剥离出两道绿莹莹的魂魄,他轻轻一吹,将魂魄送往叶尘跟前:“这就是十一的第三魂,第六魄,你且收好了。” 叶尘将魂魄接在掌心,放置十一跟前让她辨认,十一仅瞧了两眼便张口将魂魄吞下,欢喜得眼泪花儿吧嗒吧嗒直下:“谢谢,谢谢……” “魂禁可解除了?”叶尘提醒道。 “只要魂魄归位,魂禁就会自动解除。”十一点头道。 冥渊侯索要道:“她的魂禁既然已经解开,你也该履行承诺将我的脊骨还给我了吧?” “自然。”叶尘将手中脊骨丢向你冥渊侯,但就在冥渊侯恰当要接住脊骨时,却听“轰隆!”一声震天巨响,一道赤芒闪现于夜空,一只带着愤怒的金环势不可挡! “啪!”金环准确无误地撞向脊骨! 脊骨瞬间变成飞灰,飘洒空中,阴风一吹,倒真是骨头渣子都瞧不见一粒儿了。 冥渊侯不敢相信眼前一切,而当他回过神来之时,暴怒的商囚已一拳朝他砸来!他反应倒也急速,愤怒还未放下,人却已退至百里开外! 商囚破牢而出,身体形态一改再改,先前的血肉之躯已被怒火与真气燃烧殆尽,此刻的他已变成一具金色骷髅! “世子殿下怎么会……”十一捂着嘴,商囚的最终形态甚至让她感到了一丝丝恐惧。 客栈下的狄云枫却一眼不眨地,义愤填膺地望着的空中那具武极天神,若不是商囚这副露骨霸道的骷髅形态,他甚至已快要将魏将军与仙魔之修那场战斗忘记……依稀记得魏将军也曾烧尽皮肉留下一尊金色骸骨。魏将军金骨现世时,以一人之力,血虐仙魔二修,天地也无本事阻拦! 他难掩内心的疑惑,缓缓升至叶尘身旁,发问道:“商校尉这样子又是什么招儿?” “我不知道。”叶尘摇头道:“我不过是一个外来人士,这种问题你该留着去问柳扶苏,他一定知道。” 十一却担忧道:“可世子殿下的皮肉都被灼烧殆尽,他这样不会伤害身体么?” 狄云枫道:“这个你倒不用担心,武力达天脉以上只要头部不损,掏心挖肺,剔骨削肉照样都能长全的。” (本章完) 正文 第二卷 凛冬 第一百三十九章 听雪落下的声音 光明与黑暗之间,无声无息夺人,狄云枫冷着脸,叶尘的神色却已难看到了极致,放眼整个六界,敢在夜君手中成功夺人的又有几人? 冥渊侯紧扣着十一的脖颈,他绝不会怜香惜玉,十一仰着头,张口呛着喉咙,窒息的痛苦已让她面容扭曲,她伸着舌头,双眼已有了翻白之色! 商囚怒目中有一丝担忧闪过,他怒指呵斥道:“冥渊侯,你我之间的争斗与旁人无关,是男人就放了她!” “哈哈哈……”冥渊侯锐声狂笑,笑声中尽是轻蔑与不屑,“当今世道不耍手段又怎得以生存?哼!一群真武莽夫!”他轻哼过,提着十一举在商囚,狄云枫,叶尘三人面前,冷声威胁道:“她是我的筹码,也不与你们交换太多,今日我只想安然离开,这个条件应该不过分吧?” “这个条件并不过分,你的狗命又怎能和十一姑娘比?我同意了!”狄云枫答应时,十一已遭掐得奄奄一息,他又怒喊道:“你难道要掐死她不成!” “既然你们同意那就退至千里外,待我离去后自然会放了她!”冥渊侯又指着商囚与叶尘,刻意严嘱道:“特别你们二人,倘若敢动什么心思,我必将她脖子拧断!” “你放屁!”商囚狂怒一声骂,武极之体重开,声势大作!他冷声道:“你以为拿一个女人的性命就能威胁到我?未免太天真!” 叶尘神色微动,下首以一种十分复杂的眼神瞧着商囚。 狄云枫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若按以往他对商囚的认知,商囚绝不是个无情人之人,就算十一与他毫无瓜葛也绝不可能会说出这种话。他唯有一叹:“商校尉,我们还是该选择救十一姑娘。” 商囚无情道:“倘若留这老鬼在世间为非作歹,不仅战士们的亡仇不得已报,那时间还会有更多人遭难!这个女人本就与他为伍,帮之做过不少祸害之事,救她?为何要救她!” 狄云枫摇头道:“战士已死,将来的事情更难说,过去和未来,怎么都比不过现在当务之急……” “废话少说!今日冥渊侯必死,我将不惜一切代价!”商囚已不愿再辩,召回金环后带着必杀之气一步一步地朝着冥渊侯走去。 十一虽奄奄一息,他眼睛能瞧见,耳朵也还能听见,她知晓商囚在为将来考虑,她也明白自己根本就不值得久,她甚至认为能用自己的命换冥渊侯的命非常值得,可是……可是每个女人都是自私的,她心里终究隐藏着一份不甘与失落。 十一的泪水吧嗒吧嗒地从的眼睛里留下,她闭上眼,静静地等待着死亡。 “你别过来!我真的 会掐死她——”冥渊侯慌了,可还未等他话音落下,十一竟张口喷出一道鲜血,血雾飞花,花却非花,雾不是雾,有的只是一个女人无尽的遗憾。十一睁开双眼,冲商囚无奈地笑了笑,玉手欲作比划,可才抬至一半便无力落下,她闭眼如落幕,生机流逝,香消玉损。 自断心脉! “不中用的东西!养你五十年竟不起一点儿作用!”冥渊侯见手中十一再无作用,狠狠将之朝商囚砸去! 商囚终于肯露出那份隐藏于心中的悲伤,尽管不多,但一样让他目闪泪光,他身上的杀机与怒火已烟消云散,他安稳接过十一尸体,不再去追究冥渊侯的过错,就这么静静地望着,悲伤逆流成河,在他那颗豆腐做的心间渊远流长。 “人一生中总会做出一个最错误的决定,你后不后悔?”叶尘与狄云枫飘飘落下,叶尘问候,同时咬破指尖,一滴至精至纯的金色血液沁入十一的眉心,他收回手又道:“他是极阴之体,死不了,但不一定能醒过来。” 狄云枫拍了拍商囚的肩膀道:“以后的日日夜夜你都要深情地握着她的手,用这世上最奇妙的情感去告诉她,呼唤她!……这种情感就叫做信念,是唯一能让她醒过来的法子。” 商囚心中一定有千言万语,可豆腐心往往都是刀子嘴,他吐出:“谢谢”二字便再也不愿透露其他任何情愫,他抱着十一,转身离开。 狄云枫知晓商囚的意思,这是要让他们帮忙收拾残局,他摇了摇头,直勾勾地望着叶尘问道:“你打算怎么办?” 叶尘拂袖化出一道结界护在自己与狄云枫身前,并指着鬼门关下的冥渊侯,轻声道:“他已是穷途末路,他想活就必须碎骨。不死骨若碎,力量不容小觑,我也要暂退三分。”说完他领着结界当真后退了三百里余里。 黎明破晓,天色大亮,鬼门之下的阴气已然到了最薄弱时分。冥渊侯的躯体已膨胀百倍不止,他肥大漆黑的身躯上,一根隐隐闪亮的脊骨从背部抽出,他留下一句狠话:“今日所受的屈辱,千年后我必百倍奉还!” 不死骨极不稳定,先见几缕黑光闪出,接着仅听“刺啦!”几声,脊骨断裂,黑暗狂袭下一股毁灭的气息席卷而来,光明在此消散! “他这么一搞,外面究竟会成什么样子?”外头肆虐的气息叫狄云枫不寒而栗,尽管他躲在叶尘设下的金光结界中,手心还是渗出了不少冷汗。 叶尘道:“凉城在鬼门关方圆百里内设有念气结界,故碎骨不会波及太多人的生死,不过有一点应该不会出什么太大的意外。” “哪一点 ?” 叶尘拂袖挂起一阵飓风,将硝烟与尘埃扇尽后才指着鬼门关道:“你看,那一点就在那里。” 一点?何止一点?简直就是个大窟窿! 狄云枫先有震惊,不过很快又微微扬起嘴角,看热闹不嫌事大,鬼门关遭炸出个大窟窿,这下子凉城可要热闹了。 …… …… 黑暗侵袭持续了整整一天,极阴之气毫无过滤地从鬼门窟窿里涌入真武,很快泛滥的阴气就已达到了一种不可控的程度,死气蔓延,石瓦建筑腐蚀,同化鬼域的初芒渐渐形成。 狄云枫与叶尘做了一件十分有意义的事情,他们将客栈内的十万亡灵从窟窿内送了出去,这样一来鬼门边上的怨气骤然减少,同时也算是给亡灵们一个往生的机会。 幽魂客栈变得空空荡荡,寂寥与悲伤逐步蔓延……为了多添些生气,狄云枫将整个客栈中,不论楼内楼外,大门前,小门前……只要能挂东西的地方都点燃了一只灯笼。 有火的地方就有温度,有温度的地方就不会让人难道冷清。 狄云枫又将客栈散乱的枯叶与碎屑通通清扫一番,幽魂客栈本就是一座极美的建筑,它焕然一新后更加美丽动人。狄云枫悠然地坐在窗台上,边饮酒边望着客栈中的阑珊灯火,闲聊道:“在人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超度鬼命可是无量功德,我们救了十万生灵,我有预感接下来的几年内咱们都会好运连连。” 叶尘抬头,以鼻尖指着天,闭上眼静静地不知感受着什么,他缓缓开口问:“这也算是你们人间的说法?” 狄云枫眼睛一转:“算是吧,因为在人间相信前世今生,这十万个人若重新投胎,重新变成一个生命,他们虽喝了孟婆汤会将记忆抹去,但潜意思还会来找你报恩的。” “投胎?”叶尘疑惑,像是头一次听见这个生词。 狄云枫当讲起故事道:“亡魂走过黄泉路,踏过奈何桥,喝了孟婆汤,根据在世间的善恶决定是否下地狱受苦,或是投胎往生做人。” 叶尘摇头道:“那这就是一味的人间传说了,鬼域和现实世界黑白颠倒,那里只是亡灵的一个归宿,或许真的有轮回一说,但绝不是每个亡灵都能享受得到的。” “鬼知道是什么名堂。”狄云枫轻嗤一声,的确只有变成了鬼才晓得鬼域里头是什么名堂。 狄云枫晃了晃手中将尽的酒坛子,他已经小口漫酌了一个多时辰,在他左手边是客房内,商囚正按照他说得那样,紧紧地握着十一的小手,冰凉时搓一搓,哈口气,但绝不会多说一句情话。在 他右手边则是的站在院子里抬头望天的叶尘,同一个姿势,同一个姿势,从三个时辰前开始就未变过一丝一毫。 原来他才是天地间最闲的那个人。 “喂,你到底在想什么?”狄云枫终于不耐烦,跳下窗台来到叶尘身边,与他一起抬头仰望。 叶尘总是有问必答的,但他只会动动嘴皮子,绝不会睁开眼睛。人若睁开眼睛就无法沉寂在自己脑海所营造的幻想之中,叶尘一定是在做美梦。果然,他回答道:“我在想双儿。” 狄云枫嘴角一撇,又问道:“你无时不刻都在想双儿,那除了双儿之外呢?” “我在等。”叶尘回答道。 “等什么?”狄云枫抬头仰着天,若不是什么特别的东西,他一定也能等得到。 暗黑的天起码还要持续一个晚上,阴气集结在云端将光芒与黑夜尽数遮掩,然而一种冰晶闪亮的东西却能透过云端,飘飘然从天而降…… 如果不是落在皮肤上,那种沁人又熟悉的凉意,狄云枫绝不会相信此时此刻,竟然下雪了。 “这一场雪,晚来了将近三个时辰。”叶尘睁开眼,身如烟纱又如风,下雪了,他却机警地躲开了。当他再出现时,已坐在了狄云枫原先坐过的窗台上,他的手里也多了一坛酒。 “你等了这么久不就是等着下雪么?为何还要逃离?”狄云枫没有走,鬼门下飘雪,来之不易。 “你不是双儿,你没资格和我在雪中白头,”叶尘直言,揭开酒坛畅饮几大口,尽了兴才屏住呼吸,倚靠在窗台上,再次闭上眼:“我听雪落下的声音就够了。” 狄云枫知道,叶尘一定将双儿的身影留在了自己的脑海里,将雪落下的声音做伴奏,在想象中与爱人一起白头到老。 狄云枫又开始落寞了,他不像叶尘一样拥有精神伴侣,说实话他现在都不确定慕雪依是否还记得自己……甚至连商囚这种人见人厌的乌鸦脸也有了倾心的女人,虽然那个女人躺在床上,但至少看得见摸得着。 天地之间,最寂寞清闲的人还是他。 他开始闭上眼,仰着鼻尖静静地站在小院中,如果自己孤身一人,被大雪深埋又何妨? “沙沙沙……”鹅毛大雪漫天飞舞,落地如沙,不过半个时辰就将鬼门百里铺盖上一层银白。 “夜君大人,为什么她还不醒?”商囚走至窗台前,用一句话打破了这唯有雪声的沉默世界。 叶尘早已睁开眼,这雪实在太大了,落雪的声音也太粗,没有哪个傻子会在这么大的雪天里白头,除了被寂寞伤了心的人。 “我救活她已是对你最大的恩赐,你还想让我救醒她?”叶尘冷声道:“你其实是活该的,就算你不爱这个女人那你也应该浅面意思地去救她,而不是当着她的面说她没有用。你瞧瞧这个女人多好?她为了不给你惹麻烦自断心脉。我最恨你们这些身在福中不知福之人,”他抱着肩,直言道:“我的女人都还未醒,却想着帮你救女人,我这心里很不是滋味。”他又灌下几口酒,不愿再理会商囚。 商囚被训斥得哑口无言,他伸出手接过窗外的一片雪,淡然道:“这场雪下完后天应该就会亮了,到那时三哥一定会带人来接我们。我把十一带出去,差人好生照顾。” 叶尘道:“你亲自照顾比较有用些。” 商囚叹道:“我并不推迟义务,可男儿责任为大,怎能被儿女情长牵绊了脚步?鬼门关都遭人炸开一个口子,关内一定有数不尽的恶灵会趁机钻空,倒时凉城难免大乱一场……” 叶尘不屑:“啧啧……瞧瞧你们木王府的烂摊子,到最后还不是自己人来收拾?这就叫自作孽不可活!” 商囚唯有叹,他左右张望,问:“狄云枫呢?” “怕是冻成冰糕了吧?”叶尘指着的小院儿中一处十尺高的小雪堆道。 狄云枫一听有人谈论自己,周身内力一震,积雪如粉如尘落了一地。他一步踏空钻进屋中,不客气地取过叶尘手中酒壶,几口烈酒下肚驱了寒气才叹道:“鬼门关下的雪可真他娘的寒,冻得我骨头都疼!” “你没事跑到外头淋雪是几个意思?”商囚笑问道。 狄云枫亮出自己矫健的臂弯,打趣道:“吃得寒雪之苦,方修不灭之骨,我时刻都在为不死骨的进阶做准备。” 商囚目闪金光,仔仔细细地将狄云枫打量了一番,抚着下巴赞道:“认识你才不过几十年的时间,你竟从一个浪迹江湖的人脉小修一举提升至生脉三品……古往今来不倚靠世家与门派而进步如此神速者,你只怕是第一人了。” “我这么快就做到真武第一了?还真是让我受宠若惊,”狄云枫苦涩一笑,又问商囚:“对了,听说死脉要渡衰劫,要进什么化骨池,你能帮帮我不?” 商囚点头道:“这个忙自然能帮,不过木王府未设有化骨池,你不妨等我手头上的事情解决了随我一起凯旋进京,到时受皇帝陛下封赏时我一定会极力举荐你,让你用皇家最好的化骨池渡劫!” 叶尘这时却道:“你为何不去找柳扶苏帮忙?他的神乐乃六界中数一数二的大山门,就渡个小小的衰劫,岂不是信手拈来?” 狄云 枫摇头道:“借助他人之力迟早会适得其反,不如自己稳固根基,寻求造诣,这样对日后的突破将会有极大帮助。” 叶尘笑道:“呵,现在很少人会像你这样想了,我曾对无昼仙域中的年轻一辈做过调查,从筑基弟子至虚实修士,其中八成人都依附于仙门世家,有先辈指点,有丹药功法辅助,专攻修为,不修道心,殊不知合体及以上,挣脱了天地束缚,修为只能算作其次,感悟与造诣才做主流。在仙界中,合体修士以上,不单要渡雷劫还要湮灭心魔,二者稍出一点儿差错轻则走火入魔元气大伤,重者粉身碎骨直接陨落。故近千年来,无昼仙域中进阶大乘的修士寥寥无几,成仙者一人都未曾有过。” 商囚笑道:“看来你们仙界近几年仙资有够萧条的,反之我们真武国,每隔百年都会稳出一位踏过真武境的高手,前年青洲青云门还同一时刻晋升两位武极,”他又对狄云枫道:“八月前闻说瀛洲掌门丰华也渡过衰劫步入真武境,你有听到消息么?” 狄云枫点了点头,为此白秀安等参战的阳门弟子还刻意找他喝酒庆祝过……阳门太上长老遭夜君杀死,此刻丰华掌门的进阶算是临危受命,定能让一蹶不振的阳门重达巅峰。 回首阳门,狄云枫脑海中就浮现出温紫雨那女扮男装时娇羞可人的模样……他心中悸动,痛心疾首!此刻又明白,与一个喜欢的人分别久了便慢慢懂得:在人间亿万万人中只有他们成功抵达真武,他们又在真武亿万万人中不期而遇,两个亿万万所重叠的缘分该是多小的几率与意外? 狄云枫伤心地望着窗外的雪花儿,先前他还为自己连念想之人而感到孤独。直至现在他想起了自己所在乎的故人,才发现原来拥有念却不见的情感时更加孤独…… (本章完) 正文 第二卷 凛冬 五十万字啦。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w ww.xxbi quge.c0m新笔趣阁内容更新后,需要重新刷新页面,才能获取最新更新! 正文 第二卷 凛冬 第一百四十章 凛冬已至 “雪,何时才停呢?”狄云枫喃喃道。 叶尘指着窗外的飘舞的雪花儿,由衷建议道:“极阴之气封天,九天雷劫降不下来,还不用担心有人干扰,今夜是个突破虚实境的好机会。” 狄云枫眼前一亮,片刻后又疑惑道:“这里已被阴气封天,可渡劫进阶需要的是磅礴的灵气,那么灵气从何而来?” 叶尘指间泛起一丝金光,傲然道:“灵气多没档次?元气又算什么?我用仙气助你进阶。” 商囚隔空一拳将小院儿中的积雪全都震散,并指着天空道:“若外边的阴气扛不住雷劫,我开武极体替你扛。” “我先前还说靠自己呢……”狄云枫苦涩一笑,身体却诚实得很,一步落至小院中央,盘膝坐下。 商囚缓缓升空,目不转睛地盯着天边随时可能发生的异向。 叶尘拂袖打出一道至纯仙力,又呈纵横之势将狄云枫包裹其中,仙机源源不断渗入狄云枫体内,狄云枫的元神本已达到圆满,在仙机的刺激下,元神体开始发生变化,忽明忽暗间如影如形,阴阳虚实一点一点儿地在狄云枫丹田中分裂衍生! “心无杂念,阴阳平衡,道法中庸,方化虚实。狄云枫,我是不是还给过你一瓶丹药?将它吞了。”叶尘指点又提醒道。 狄云枫差点忘记,赶忙将叶尘先前送给他的丹药取出,张口吞之! 药丸下肚,比烈酒还要冲劲儿三分,他猛然睁开眼,双眼,鼻子,嘴巴,双儿,七窍流血!“这……这怎么回事?”他惊呼道! “吃了大补药留点儿血很正常,何须大惊小怪?”叶尘不以为然,飞身至狄云枫身后盘膝坐下,单手运作一道仙力直接打入狄云枫体内,告诫道:“虚实分境,劫要来了!” 商囚金目一睁,武极体骤开!以临驾天下之势将漫天飞雪硬生生逼停! “不是说不用渡劫么……”狄云枫脸上不禁露出一丝胆怯, “那是骗你的,莫分心,有我们在,你死不了。”叶尘提醒道。 狄云枫丹田中元神分化为二,虚实两象不断从本尊之中分裂衍生!届时,大暗黑天中可听一阵阵撞击的闷响,雷劫势要冲破天门下来轰击! 震响持续了半个时辰依旧没有消减,反之振幅越来越大,给人的危机也越来越强烈! 狄云枫咬着牙,元神分裂的疼痛传遍全身,他几经疼得没了知觉,甚是开起玩笑:“这他娘的怎么跟女人生孩子似的?” 你猜得很对,在修真界中女人可以怀孕,男人一样也会怀孕。女人孕育的是阴阳结合的生命体,男人孕育的则是自身灵力的元婴体。元婴进阶长大成元神,元神分裂衍生为虚实阴阳体,阴阳元神与本尊合二为一被称作为合体,合体修士的体内会孕育仙元,当仙元至精至纯到一定程度,可突破天地束缚飞升大乘,大乘之后渡九天三十六道雷劫便可位列仙班……” “当然,这一切对你还很遥远。” “轰隆!”一声惊雷紧随叶尘话音响起! 雷劫不知降下几道才将鬼门的阴霾破开,天空被凿开个大窟窿,霸道的雷息在云端集结萦绕,霎时,暗黑无垠的夜被默默点亮。 “还有几道雷劫?”临驾空中的商囚问道。 “虚实镜的雷劫不过十八道,阴霾抵消了十七道,还有一道碎魂劫,商校尉,这最后一击还是有点威力的,你注意了。”叶尘提醒道。 元神分化,一阴一阳,虚实参半,二者彻底分离的刹那——“轰隆!”一声震天巨响,空中雷劫如一把金箭直穿而下! “不知灵修的雷劫与武修的衰劫有何不同呢?”商囚嘴角微翘,拳脚不用,金环不取,竟用躯体直直地撞向雷劫! “啪!”金雷轰顶,闪耀出漫天火花! 叶尘收回仙力并将狄云枫从地上扶起,此时,空中的阴霾遭雷劫轰散,光明重新执掌鬼门百里。 商囚从漫天花火中走出,拍了拍肩上尘埃,摇头冲叶尘道:“夜君大人,你们仙界的雷劫只够当我挠痒的。” 叶尘无可否认:“灵修修灵,渡你们武修的衰劫轻而易举,武修炼体,渡九天雷劫如挠痒。劫虽令六界之修闻风丧胆,但正因为它的存在才保证各大修士的稳扎本事,渡劫不是一种赴死,反之是受天地认可的一种表现。” 狄云枫欢喜道:“嘿!那依你们这么说,我仙武同修岂非占了天时地利人和?渡衰劫时用灵修的法子,渡雷劫用武修的躯体,天地劫难又怎能束缚于我?” 叶尘一条眉梢,冷声道:“日后虚实进阶合体要遭二十四道雷劫轰击,你可以用你心中的法子试试看。” “我就没怕过。”狄云枫耸了耸肩。 尽是云开雾散,天依旧灰蒙蒙,阴霾涣散后雪照常飘飘落下,这次的雪不再是一片一片似鹅毛,它如粉如沙,漫天乱舞,沧桑无限弥漫。 “歘歘歘……”“吧嗒吧嗒……”一阵嘈杂的踏雪与马蹄从客栈外传来。 “要开始忙了。”商囚轻叹时,狄云枫带上了自己的大白脸儿,叶尘也带上了自己大黑脸儿。 商宇申急急忙忙跑进客栈,一见商囚赶忙上前仔细查看:“五弟,你可无碍?昨夜阴霾遮天蔽日,方才天外电闪雷鸣,天上异象吓得我这心里头紧得很呐!” 听商宇申的语气,他好似并不知情。 商囚眼睛一转,套话道:“三哥,你怎现在才来?先前不是说好不论父王下什么令也要随我一起夜探幽魂客栈的么?” “这……这……哎呀!”商宇申哀声长叹,背过身去生怕自己做作的表情露馅儿,他显得极为无奈:“我本意是与你一起来的,谁知我一转身你就没影儿了,我哪儿有你这本事和速度?而当我正要进发鬼门时,父王亲令血衣禁卫军守在客栈门口,他们不让进呀!我欲擅闯的,可他们竟要和我动手。你也知晓那些血衣禁卫都是无情无义之人,真若动起手来吃亏的还是我们,”他猛然转过身,真切激动地留下两行泪水,握紧商囚的肩膀道:“五弟,如今鬼门遭破,我这个禁卫统领必有失职之罪,你一定要在父王出关之前帮帮我,否则你就要失去我这个三哥了!” 商囚露出个勉强的微笑,顺应着安慰道:“三哥你放心好了,反正距离鬼门开启没几个月了,破个洞而已,补上就行了,没什么大不了的。” 商宇申见有人替自己一起背锅,大赞道:“好!只要有五弟这一句话就够了!凉城所有的禁军任你差遣!” 狄云枫这时笑道:“三世子莫要担心,凡是往好处看嘛,我不会告诉你五世子还在客栈内找了个世子妃!” “世子妃?五弟,可真有此事?这里哪儿还有女人?” 狄云枫替商囚道:“就是先前风华绝代的客栈老板娘咯。” “啊?五弟你怎么能纳一个女鬼为妃?为兄可不同意这门婚事!” “三哥你莫听白无常瞎说,我可没打算娶亲,再说十一她是个活人,并不是女鬼。” “瞎说!那个叫十一的女人先前曾是飞雪楼里的歌姬,五十年前遭六弟迫害,此事还是我出面包庇的呢……五弟呀,这女人出身不干净,玩玩可以,莫要真娶回王府来了,会遭世人笑话的。” 商囚沉默了一会儿,摇头道:“这事我自有打算,三哥你勿要去管,眼下当务之急是去木王府将镇魂旗取来,威慑鬼门破损处妄想钻空子的恶灵。” 商宇申笑道:“五弟你放心,镇魂旗我早已准备好,此刻怕早已挂在那鬼门之上喽。” 北凉禁军已集结五千在鬼门脚下,大有安营扎寨之势,照商宇申说的,一直要镇压到鬼门关打开才会往后线撤军。 狄云枫要了一辆马车,此时他正披着件黑大褂子缩在驾驶座上,不知为何,在进阶虚实镜后身体反而对冷暖更加铭感,那绝不是怕冷,是凌驾于知觉更上一层楼的东西。 “商校尉!”他高声呼喊,哈出一口气,抖了抖身上的积雪,抱怨道:“我最讨厌的便是等待了。” 雪,下得不小,还下得很凉。 禁军在鬼门关下来来往往,偶尔几个站岗的禁军已遭雪压得快喘不过气,这鬼地方,阴气渗人,风雪更伤人! 叶尘不知从何找来一把油纸伞,并刻意找了一颗又高又枯的大树,还得站在最顶端最细小的一根树枝上,用脚尖轻轻地点却不会压断树枝。 风雪飘扬起他洁白无垢的衣袋,玉照冷容颜,霜华落九天,遗世独立缥缈之仙。 世外高人都是不可一世的。 “让你们久等了。” 商囚致歉声从客栈内传来,接着他捧着十一快步走出客栈,走时还刻意用手护着十一苍白的脸儿,生怕雪落下沁了人家,一个负责人的男人总是那么无微不至。 “马车内的炭火可烧暖了的?”他又问狄云枫道。 狄云枫掀开门帘儿,笑道:“烧得暖得很,就等世子妃入住了不是?” 商囚点点头,钻进马车将十一安置妥当后才跳出马车,道谢:“谢谢你们了,”又叮嘱:“一路平安,赶车慢些最好。” “你与她的感情都还没有磕磕盼盼,现在却担忧她会被颠簸,”狄云枫揉了揉鼻子,坐上马车道:“颠簸是好事,指不定将世子妃摇醒了呢?” “但愿如此……”商囚跳下马车,狄云枫却喊住他:“你不随我们一起?” 商囚没有回头,只道四字:“我走不开。” 狄云枫赶忙问:“那你要我将她送往何处?又让谁来照顾她?” 商囚朝客栈内走去:“近段时间我真的走不开,所以不要送她会王府……送她会飞雪楼吧,那里的姑娘都很细心。” 狄云枫沉默无言,也不知所言,他望着商囚离去的背影,直至转入客栈内才发现自己还没有来得及告别…… “走吧。”叶尘如身若一片雪落在狄云枫身旁,收起伞,坐下。 “去哪儿?王府……还是飞雪楼?” “飞雪楼。” …… …… 鬼门之变为了避免引起恐慌,木王府第一时间便切断了北凉城与南凉城的联系,并下达全城戒严通知,任何人都不得随意外出。 肃清的大街上不论昼夜皆有禁军巡逻警戒,十一月大寒天,天空落下鹅毛大雪,无人再为街道扫雪,仅仅不过半月,冻雪寒了足足三尺!至此,凉城迎来了它最凄美的“冰晶时代”。 凛冬已至。 “白莫离,我们出去打雪仗吧?”夏笙的语气中透露着俏皮又不允拒绝。 狄云枫静静地坐在二楼一席靠窗的客桌上,桌上一壶沉韵香冽的温酒、花酒。他正如一个心思玲珑的女人痴痴地望着窗外下着小雪的白色世界。 虽然落雪小了许多,可窗外的寒风却从未有消减之意,所以他只将窗户打开了一小小条隙缝。 他没有回夏笙的话,或者说是故意装作没听见。 即使木王府内有专门待客的三季山湖,夏笙却还是随着柳扶苏来到了飞雪楼。 飞雪楼内除了玉儿性子急切些,其余姑娘多是柔情似水的美女儿,夏笙这刁蛮小姐以来,很快就将她们给威慑住,加之其言自己是“木王府来的贵客”,光凭这个身份小姐们都不敢把她如何,只能当祖宗供着还不敢有怨言。 “啪!”夏笙一把将窗户推开——“呼呼呼……”风雪似刀割得狄云枫龇牙咧嘴! “啪!”狄云枫咬着牙将窗门重重掩上,这些天来他清楚的告诉自己,面对刁蛮任性的夏笙,最好的方法就是装聋作哑,可显然这一招现在并不太管用了。他没好气地,委屈地抽了抽鼻子,难受道:“凉城的雪太寒太寒,你看我鼻子塞得,好久都没通过了。” “咿?你生病了?”夏笙叉着腰凑近狄云枫脸庞,狐疑道:“你该不会忘了我是个大夫吧?” 狄云枫咽了咽口水:“我自己都是大夫……” “你不仅是大夫,你还是个有着生脉武力,虚实境界的仙武修士,这会儿你却跟我说你生病了,”“啪!”夏笙猛地一拍桌,震得酒壶离桌三尺之高,她瞪着眼睛,盯着狄云枫一字一句道:“你,欺,骗,我!” “我……”就在狄云枫想方搪塞之时,一阵空引流长的琴音从客栈后院儿徐徐传来——“快听,徐琴师又在弹琴了!” 夏笙竖起耳朵聆听,惊喜一声:“那我听曲子去咯!”便欢呼雀跃地朝后院里跑去。 “哈哈,可真是个鬼灵精。”狄云枫开怀大笑,举起美酒摇头晃脑,他有顺风耳,听风听雪又听曲儿,在哪儿听不都一样? “出杯的酒,若不喝,这个天色,很容易凉的。”一只手夺过狄云枫手中酒杯,仰头一饮而尽。 叶尘无声无息的来,今儿个他还换了一件最具有人间特色的金丝羽衣,要知道以前他都称这种衣服为“花里胡哨”,一点也不符合仙人气质。仙人就应该穿广袖白袍,最好是能随风飘扬的。 狄云枫瞥了一眼奇装异服的叶尘,暗下眼眸,问:“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 叶尘不是个喜爱露面之人,这半月来他拢共就在飞雪楼中露面过一次,若不是夜半从他房间中传来的萧声,大家伙儿都认为他已经离开了。他的萧声只存在半夜,因为太悲所以还遭人投诉了,毕竟这飞雪楼中大多数都是些身世坎坷的女人。 “我的衣服漂不漂亮?”叶尘竟这么问道。 “呃……漂亮是漂亮……”狄云枫无奈笑了笑,打趣道:“你越来越像是的人间的女婿了。” 叶尘将这句“人间女婿”当做了最好的夸奖,他会心一笑道:“纵使这里很像人间,但我还是要走了。” 狄云枫皱眉,可想想,天下无不散之筵席,人总要离别,叶尘是仙域之主,能抽空来真武已经很不容易。 狄云枫亲自为叶尘倒了一杯酒,边道:“这么急着走做什么?留下来多住几天也好。” 叶尘摇了摇头,笑言道:“唉,你说人间送客的客套话是不是都会说‘留下来多住几日’?” 狄云枫道:“是啊,凡人总是好客的,因为人间不像仙武界能飞天御兽,人间的车马很慢很慢,若是寻远亲的话要靠脚杆子走很久很久,通常送客时都会说些客套话对客人一番挽留。” “你这么说起来,今日一别,仙武两隔,我们又不知何期才能再次相见了,说一句这样的客套话也是最接地气的。”叶尘原来不止会为情伤悲,离别时他同样会不舍,他轻轻地推开一扇窗,闭上眼睛,边享受风雪边陈讲述道:“狄云枫你知道嘛,在无昼仙域中因为天上没有太阳,即使乌云密布也不会下雨飘雪,风甚至都很少吹过。我在那样的环境中活了将近二十万年,那一段时间我甚至将自己融入了黑暗之中,也正因为如此,我才想去人间走一遭……于是改变我一生的邂逅就这么开始了。” 正文 第二卷 凛冬 第一百四十一章 倒还真是不赖 “你有没有发现你变了不少?”狄云枫道。 叶尘笑道:“我相信倘若我再在这里呆上个三五年,多结交几个像你和柳扶苏这样的朋友,那我必定会走出失去双儿惨痛的阴霾,”但他又摇了摇头:“可我宁愿这样伤痛着,因为这样我才不会去对别的女人动心,这样才会时刻提醒自己心爱的女人还未醒来,我还得继续努力。” 狄云枫笑道:“你知道么?我从来都不吃惊你们这些王者修为有都么多么通天,我最觉得意外的是,你们竟也如此平凡,一言一行,一颦一笑,过去的,现在的,将来的……原来你们也这么痴。” 叶尘点头道:“我曾记得在人间时,有一个宗教,他们会把头发剃光,以表三千烦恼从此斩断,他们认为无念无欲,六根清净之后,坐化圆寂便可飞往西天无垢之界,” 他不屑地笑了笑:“其实并不是这样的,人到了我这个修为,万念万欲,万根都不清净,人活得越久,看到的事情越多,自然懂的就越多。仙界位列仙班的修士九成九都是心机狡诈的老怪物!” 他悠悠一叹:“我此番离去,重中之重在于柳扶苏托付的仙魔令。若没有意外我一定会去元界仙域走一遭。别的我倒无所畏惧,唯独元门那群老匹夫!” 他紧握手中酒杯,一种不甘与无脑爬上面颊,他咬牙切齿道:“我虽是个心高气傲之人,可面对元门那群坏到骨子里的糟老头子,实在力不从心……” “柳扶苏是个做什么都心中有数之人,他此行凉城的第一个目的就提前约见你和我;寒洲与蛮族的战事基本告捷,后期诸多参战的世家都还滞留在战场上,柳扶苏的第二个目的则是召集所有参战过的世家来寒洲一聚,以他神乐掌门的身份,不仅是从战场来的,真武各地皆会闻声来参加,但具体要做什么他对我都绝口不提,想必他也不会告诉你。” “距离柳扶苏约定的日子仅剩下一个月左右的时间,所以你会发现凉城客栈之中已陆陆续续有外洲世家门派进驻。相信过不久,百里孤与李太初这类大世家之主也会应约前来,如此以来我一个仙界来的外人若在留下,不仅会给自己添麻烦,还会给柳扶苏添麻烦。这也是我必须要离开的理由之一。” “柳扶苏第三个目的原本并无计划,但约来凉城后才发现鬼门开关在即,木王府勾结鬼修制造傀儡只是其一。木王府中也许还潜藏着巨大阴谋,包括木王爷从武道堕入鬼道的可能。” “当然这一切都只是我和柳扶苏的猜想,具体的真相只有等到聚会召开,那时木王爷一定会出关参见,我想凭柳扶苏的本事一定能将之真正的身份识破。” 叶尘说到这儿,将原先得到的那一颗“阴魄”取出,丢给狄云枫道:“这玩意儿我连柳扶苏都未提及半个字,我想将它交给你总比交给柳扶苏有用。你一定能找道它正确的使用方法。” 狄云枫从不会辜负朋友的信任,欣然接过阴魄收入储物袋中,随后他犹豫了一会儿,才不好意思道:“既然你要返回仙界,我有件事还想请你帮忙留意留意。” “是关于青月令的事?”叶尘一眼便看穿了狄云枫的心思。 狄云枫苦涩道:“除此之外,我别无所求了。” 叶尘浅笑道:“珍惜爱情的人,我一向尊敬他们,”片刻又问:“你什么时候来仙界看看?仙界虽比不上真武国有滋有味儿,但至少没有血流成河的战争。况且真武国的灵气稀薄,你修为是无法再提升的。” 狄云枫无奈道:“等商校尉忙完后,我随他进京,将死脉的衰劫渡过后便会想方设法来仙界,否则凭我这半吊子的修为,到了仙界会遭人欺负的。” 叶尘冷笑:“呵,真武国的事情总是又臭又长,等他们忙完后又不知何年何月了,我劝你还是早点来仙界避难得好。” “避难?”狄云枫惊疑,“你说得未免太严重了些。” 叶尘轻哼道:“从柳扶苏此次聚会一开,魏将军的死讯一出,哼,我不信真武国不乱!” 狄云枫竟无力反驳。 “出杯酒,容易凉,我手中这杯酒已不剩多少余温,碰个杯,就此离别吧。” 叶尘举起杯。 狄云枫自斟一杯酒,话不多说,举起杯。 “后会有期。” “后会有期!” “干杯。” “干杯!” 狄云枫仰头侵吞一杯酒,却有一阵风将飘进的雪沫儿尽数带出,“啪!”窗户被轻轻掩上,当他颔首之死,桌上空杯徒留一抹余温,叶尘却消失得无影无踪…… …… …… 故人西辞,难免有些离别的伤悲,狄云枫又将窗户打开半扇,仰着头,负着手,遗憾地望着眼前千里冰封万里雪飘的凉城。 忽而,几点儿人影从凉城百里外的南门走来,是几名刀客,雪中悍刀行,知人不知心。 大漠飞沙,雪中悍刀,沧海横流,明月天涯……历经过这些之人,在人间江湖中皆被称之为“浪子”。 有浪子入城? 狄云枫皱紧眉头,虽隔百里,那悍刀之人的戾气却清晰可闻。 锋戾,在人间往往是用来衡量杀手品质的工具,每杀一人,锋上戾气就会越重! 这个浪子一定杀过不少人。 这个浪子一定是个不速之客。 “白莫离,别着凉了哟。”一件袍子披在狄云枫肩上,动作轻盈,声音温柔。 狄云枫听得出这声音的主人来自于七七,七七可从来都不是温柔的女子,除非她有事相求。 “去替我再温一壶美酒过来。”狄云枫不客气道。 “这……”七七噘着嘴,她心头的事儿还未说出口便让狄云枫给差使,可有求于人又不能不照做,她只好转身打酒去。 不一会儿,酒来了,她没好气地往桌上一搁:“你的酒来了。” “替我满上。”狄云枫道。 “好!我给你满上!”七七忍气将一杯酒倒满。 “将你的也满上。”狄云枫又道。 七七这会儿不干了,放下酒壶不服道:“我才不伺候你,更不会陪你喝酒,你要找陪酒的小姐喊玉儿给你安排。” “我喝酒必须要摘面具,难道你不想看我真实模样?”狄云枫笑问道。 七七这才发现狄云枫是背对着自己的,她上下狐疑,左顾右盼,大眼睛转了转,“嘿嘿”一笑,举起酒杯凑近狄云枫身旁:“好呀,你转过身来让我看看你的样子,我亲自喂你喝酒。你要知道,我可从来没有喂过哪个男人喝酒的!” “我很丑的。”狄云枫说话之际已缓缓转过身来,以背后飘雪作景,以风乱的发丝做衬,坚毅刚阳中夹杂着稍许沧桑,他那里丑?他明明是个俊朗传神的无双公子! 七七本以为狄云枫奇丑无比,可偏偏转过头来的却是个玉面郎君,巨大的反差让她娇容凭添一抹红。 狄云枫温柔一抹笑,夺过七七手中的酒:“出杯之酒,易寒,我先喝了。”他一口吞下美酒,又将腰间的面具扣上脸庞,转身关上窗户,坐下来问道:“说吧,来找我什么事?” “嘻嘻!”七七冲狄云枫龇牙一笑,顺势跌入怀抱之中,边吐着魅惑之气边道:“白公子,你觉得七七如何呀?” 狄云枫挑了挑眉,如实道:“除了腰粗了点儿,皮肤黑了点儿,胸小了些,人矮了些……其它都还说得过去……”差不多了,他又添一句:“送给我,我都不要。” 若将七七放置人世间,横看竖看都是个美丽一方的姑娘,但若将之放在飞雪楼中,的确比那些专门勾人心魄的狐狸精要差些风韵。 七七怒颜已涨红至耳根,她大喘粗气,咬牙切齿地望着狄云枫,口吻却奉承着:“我这里有个大项目,不知道白公子有没有兴趣?” 狄云枫深吸一口气,他差不多是明白了七七的目的——又是来坑钱的!“没兴趣,没兴趣……”他赶忙摇头道,从入住飞雪楼到现在,才两个月不到自己腰包里的银子便平白无故又少了三千多两,问题是还不知道银子花在哪儿,自己也没在飞雪楼里捞着什么好处,更不好意思找这些女人讨要…… 七七蹦出狄云枫怀中,惊圆了美目,问道:“为什么呀?我柳七七说的项目,岂会亏你?有钱大家一起赚嘛!” 狄云枫摆手道:“不了不了,尽是些吃力不讨好的事,我白花花的银子呐,都打水漂了。” “哦?”七七刻意将“哦”字拉得老长,眉眼笑成了桃花儿,一副无比精明的模样,冲狄云枫道:“你是不是觉得我坑了你的银子呀?” 狄云枫心里暗道不妙,往昔七七若露出这般模样,那一定是要对自己下套了,这会儿他绝对不能妥协,便挺起胸膛道:“怎么?光天化日之下你想干嘛!你就是坑了我银子,只不过我老实,大人不记小人过,否则早就去官府告你们去了!我可是有朋友在木王府里当官儿的!” “哼!”七七无故一声娇哼,也不知从哪儿掏出个算盘,“啪啪啪”大珠小珠落玉盘!边算边道:“十一是你们带回来的吧?现在姑娘们正轮番照顾她,每日的药钱,花费的人力物力,半个月来就已花了八百多两,除此之外,还有那个夏笙,哎哟!那姑娘可不得了了,刚来时就动手打人,医药费可要算的;还有最东厢整整一排客房都让她一人住了,银子可要按房间数来算,花园就当送给她了;这姑奶奶洗澡时要找上好的牛乳,洗发时要乌黑糯米水,枕头被子必须丝绸料子……” “这拢共算起来,咳咳!”七七将算盘拨了又拨,以一副旗开得胜的姿态瞥着狄云枫:“我依稀记得当初白公子曾夸下海口,说这些都算在你头上是么……那我就来算算,拢共是,拢共是——” “行了行了,”狄云枫揉着脑壳摊坐在凳子上,仿佛身体被掏空,无力地颤指着七七道:“七七姑娘,你不妨说说你先前的大项目,我出钱便是,我出钱便是……” “嘿!就等你这句话了!”七七赶忙从怀中取出一张黄纸并在桌上摊开,接着碰过狄云枫的手,一口咬在大拇指上! “哎哟,你干什么!”狄云枫疼得叫唤。 “盖手印儿呀!这样以后你才不准反悔。”七七咬破狄云枫拇指,挤出几滴血,趁狄云枫未反应过来强制性按下个血手印儿……待做完一切好,她才规规矩矩地将黄纸好生叠起,一副大功告成的模样。 狄云枫忍无可忍,无需再忍“啪!”的一拍桌子,佯怒道:“老虎不发威你当我是病猫么?!” 七七惊呼一声,遭吓得身退两步,柳叶秀眉囧到了一块儿去,憋着嘴巴欲言却又只敢沉默。 沉默,甚至憋出了几滴眼泪。 狄云枫也沉默。 钱财乃身外之物,生带不来死不带走,这么多钱也没见着起什么作用。终于,他不忍心看七七落泪,长叹一口气道:“纵使我现在能用金钱帮着飞雪楼渡过难关,可总有一日我会离开凉城,到时候你又去找谁去?” 七七这才委屈地将黄纸递给狄云枫,并解释道:“所以我才想出将飞雪楼改成客栈的计划,凭飞雪楼的根基,外加姑娘们的才艺,一定会吸引众多客人光顾,那样姐妹们也不必靠卖艺为生,也不会遭人唾弃,日后还能嫁人呢……” 狄云枫一听,大赞道:“你们早该做正经生意了。” 七七瞪直双眼,一眨不眨,泪水却“吧嗒吧嗒”往下落,看得人揪心得很,她哭诉道:“我们那儿不正经了?你们男人的思想有多脏,飞雪楼就有多脏,你们男人的思想有多干净,飞雪楼就有多干净!” 狄云枫赶忙捂住嘴,轻声问道:“那掌柜的,你且说说看,怎么做?我坚决配合计划实施!” 七七收不住哭意,一头栽进狄云枫怀中撕心裂肺地大哭起来。不过片刻,狄云枫只觉得胸口沁下一阵凉意,低头乍得一看,七七的泪水竟将自己的衣襟湿透了大片! 这姑娘到底是有多伤心? 七七将狄云枫当做了依赖,越哭诉身子越软,直直整个人都已扑朔至狄云枫怀中。狄云枫却不知为何,心中无名烧起一股欲.火……他尽管克制住内心的冲动,但一双大手还是不那份地在七七身上摸索揩油。 “住手!”七七带着哭腔喊道。 狄云枫当即住手,心头的难堪将欲.火扑灭大半。 “要是飞雪楼能改成焕然一新的客栈,姐妹们不再颠沛流离,那你就是飞雪楼的大恩人,到时候……你想怎么摸就让你怎么摸……”七七含羞,脸颊泛起一抹红过猴子屁股的色晕,她仰起头,抹去眼角的余痕,真挚地望着狄云枫道:“飞雪楼的人手倒是够了,但桌椅,摆设,挂饰,通通都欠缺许多……所以我们最缺的还是钱。” 狄云枫嘴角一抽,说到底还是得让自己掏腰包。他展颜一笑:“钱么?我有的是!我就算没有,我朋友也有的是!差多少?” 七七轻吐道:“两万两。” “咳……咳咳……咳咳咳!”狄云枫咳得面红耳赤,七七赶忙为他倒上一杯酒喂他喝下,愧疚道:“白公子,你这是有难处么?如果实在不行,那就算了吧……” “哪儿能!”狄云枫一咬牙,豪言道:“区区两万两银子罢了,我挥霍都不带眨眼的!” “那……就这么说定了?”七七忍着激动确认道。 “那是自然,只不过我现在腰包里并没有这么多,待会儿你下去备一匹马,我要去钱庄走一趟——” 还未等狄云枫话音落下,仅听“咵嗒”一声,厢房大门遭人挤开!几十来个姑娘承不住惯力蜂拥而至—— “挤什么挤?又不是听不见说话!” “明明是涵儿在后头使命地撞,这小丫头身边儿不大,力气倒是挺足的。” “哎哎哎,好了,既然都露馅儿了,怎么都得感谢一番白公子才是呀?” …… 红肥绿瘦,丰乳肥.臀,国色天香,红颜祸水! 玉儿当头,丁媛其次,香香,冰儿,李淑,小远,青柠,涵儿……六十多位姑娘狄云枫各个都记得,最后竟然连一向不问外事的于姑娘也含着别样的目光走进屋中。 狄云枫大眼瞪着小眼,心中气不打一处来,自己又遭这些姑娘猛坑了一回!索性他一甩长袖背过身去,无话可说,谁也不见。 七七拍了拍狄云枫的背,春风一笑间风情万种:“白公子你别生气嘛,咱这飞雪楼改成客栈后就真真正正缺一位大老板了,姐妹们都认为你来做这个老板最合适。” 狄云枫将头扬得老高老高,以无声行为抗议着一干姑娘们的欺骗。 “哎呀,我晓得白公子是要干大事之人,哪儿能和我们这些女人瞎胡闹?——你放心好了,客栈内账目一切都由我柳七七过手,人手方面由玉儿帮忙管理,安全方面你就更不用担心了,有于姑娘坐镇你还生怕姑娘们吃亏不成,所以你呀,只管坐着收钱就是了!” 七七说着将狄云枫推至众姑娘跟前,面对面地,同一众姑娘们冲他异口同声: “奴家见过白老板,从今往后我们都是你的人了。” 狄云枫皱着眉,视而不见,听若不见,可在面对这么多姑娘的一齐招呼下,本性倜傥的他还是忍不住翘了翘嘴角,张开双臂涌入花丛之中! “倒还真是不赖。” …… 正文 第二卷 凛冬 第一百四十二章 高山流水,比翼双飞 今日才刚过半就已到了今日边缘,凛冬下的凉城白昼最多只有三个时辰,只要正午刚过,天就会开始慢慢暗淡,等不到申时就会完全进入冬夜。 雪由小转大,从阴沉的天气来看,这一场雪起码要下到子夜才会有所停歇。 凉城所有马路都遭积雪封停,加上全城戒严,扫雪的工人实在不多,边扫边下,从来都不曾到头过。 狄云枫想趁着雪势刚大,把自己钱庄里的钱全都兑出来,若是没记错的话那钱庄里头还差自己一万九千两,取出来后自己再添一些,刚好够两万。 两万两银子,虽说他不是个爱财之人,可这么一笔挥霍,心里头还是疼得不得了的。 “唉……”他轻叹一口气,打开大门。 “唰唰唰……”乍的一看,竟是柳扶苏拿着铁扫帚在自扫门前雪。 柳扶苏一见狄云枫,停下手头的活儿招呼道:“怎么?这就出门取钱去了?” 狄云枫倚在门框上笑着打趣道:“徐琴师好雅致,竟亲自操劳起杂活儿了,你不是在后厢抚琴么?” 柳扶苏轻叹道:“正是因为你要去取钱,七七姑娘替你去备马儿去了,顺道吩咐我将门前积雪扫开一些,好让你走马不是?” 狄云枫道:“这小日子过得着实不错。” “是挺不错,几万年来都没这么清闲了,不但有空抚琴,还闲得清扫积雪,”柳扶苏又执起扫帚,边扫边问:“对了,没想到你竟是个有钱人呀,挥金如土,动则万两,佩服佩服了。” 狄云枫笑道:“谦虚谦虚了,这区区几万里银子,想必神乐抖一抖就能掉下来吧?” “咦,你真把神乐山门当做黄金屋了不成?”柳扶苏叹道:“大山门哪儿有巨富商人有钱?这几万两银子我还真给不出来呢。” “山门修炼,清心寡欲最佳,钱财乃身外之物,做到可有可无的境界才算高尚。你虽拿不出这么多钱,但是你想要,一伸手,谁能不给你?” “哈哈哈……智者狄云枫,智者狄云枫!” “哎,对了,丁媛姑娘你和她相处得如何了?”狄云枫压低声音问道。 柳扶苏摇头晃脑道:“闲事抚琴对唱,神仙眷侣,不求一世荣华,只求——”未等他说完,狄云枫接话,淫笑道:“只求一夜风流?” “非也非也,只求相忘江湖。”柳扶苏言语之中多有伤感之意。 “怎么了?”狄云枫问道。 柳扶苏叹:“我们不过琴逢知己,只能高山流水,无法比翼双飞。” 狄云枫也叹:“我已难得问为什么了,只是我想说,你这种人,没有哪个女人不爱你,你这种人,没有哪个女人得不到。”他又补充一句:“呃……只要莫变成叶尘那样的痴种,万事大吉。” “你说话看似浅显,却总要让人捉摸半天。”柳扶苏一把扔去自己手掌的扫帚,大步流星地往客栈后院走去。 “你去做什么?”狄云枫追问道。 “去比翼双飞,去颠龙倒凤,去翻江倒海,去观音坐莲,去老汉推车……” “……”狄云枫思绪片刻,连忙赶上去劝道:“你莫要曲解了我的意思,我没让你去祸害人家!” “什么叫做我祸害她?几次弹琴时她都对我暗送秋波,甚至有一次她还让我手把手交她抚琴,我现在越想越不对头,她分明是在勾引我!” “……” 在飞雪楼还未改建成客栈前,这里依旧是个风月场所。无关风月,唯有风流,男欢女爱只要遇对了人,那将会是一场最美丽的邂逅。 “喂,她若是不从,带上这个。”狄云枫抛过一个小瓶,这是从王矮子哪儿购来的“天下第一淫药”。 柳扶苏接过药瓶,拨开瓶塞闻了闻,一口气深吸直冲脑干:“啧啧……狄云枫,可真有你的啊……”他这句话不只是责还是赞,总之他将小瓶往怀里一揣,迫不及待地往后院跑去。 “大家都是男人,矜持个屁,呵……呵呵……呵呵呵……”狄云枫杵在雪中不知笑了多久,一巴掌忽拍在他背上,并问:“白公子,你在这儿傻笑什么呀?”回首一瞧,七七正牵着一匹鬃毛大马站在身后。 “这马,挺帅的嘛。”狄云枫轻抚着马鬃,抓紧缰绳一个倒翻骑上马背,挪了挪屁股,又赞道:“好久没上过马背,还不知骑不骑得来了。” “又不是让你骑的。”七七说着,等着马鞍的从狄云枫身前钻过并抢下狄云枫手中的缰绳“驾驾”两声,大马儿踏着清扫出的石板路往三里铺走去。 “七七姑娘,我取钱你跟来做什么?”狄云枫轻轻地搂住七七细腰。 “关于取钱的事情当然得让我陪同一路了,这凉城里就一家‘百万钱庄’,里头的老板钱百万专坑你们这些老实人,上万两的银子可是大数目,横竖都得悠着点儿。” “哦……” “还有你的手给我老实点儿!再敢往上蹭看我不把你颠下马背去!” “……” …… …… 三里铺一条街繁华到底,巡逻的车马与禁卫要比其它地方多上几批,所以马路就要扫得宽敞些,但最多走一辆马车,没多的。 从飞雪楼到百万钱庄需从北往南走,而进城则要从南往北走,近段日子有不少人进城来,他们大多数从远方来,所以不是车便是马,而街道仅有不到两丈宽,两方若同时照面行驶,总得有一方停下来礼让才行。 “哎哟,你说近段时间是怎得了?以往凉城都只见出不见进,现在却有这么多人进来,还偏偏挑在凉城戒备时刻!”七七赶马停在路旁,礼让一辆马车先驶过。可这马车并没有上防滑的雪地轱辘,走在雪地上十分吃力,当然也走得很慢很慢。 七七早已不耐烦,只好冲身后的狄云枫道:“白莫离,我对你发誓,下一次我绝不再让他们了,要他们让我!” “万一他们不让呢?”狄云枫笑问道。。 “打他们呀!强龙还不压地头蛇呢!这里是我们凉城人的地盘儿!分不清主次了是怎的?我就不让,就不让!”七七还是有几两暴脾气的,她见马车终于驶过,当即策马走上正道。 “越是本地人越要拿出待客之道呀,况且就我们一匹马从北走向南,让让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嘛。” 男人都要理性得多,狄云枫也不例外,七七是个傻姑娘,她看不见这些外来之人的马背上都配有武器,她也嗅不出这些马车内散发出的腾腾杀气……总之这些进城来的人没有一个是善茬儿,有不好惹的人,也有惹不起的人。 “那不行,你可是男人,万一起了什么口角让我来和他们对骂,可万一他们要动拳脚,你必须得上!” “……” “驾!” “吧嗒吧嗒!” 一声赶马不及马蹄声一半响。这样的天,这样的路,赶快马的人无疑是赶着投胎。 “七七,让一让吧。”狄云枫欲抽缰绳让道。 “不让!”七七打开狄云枫的手,坚决往大道中央走去。 当狄云枫想再次夺过缰绳时,却发现为时已晚,那匹快马比他想象中的还要快,风驰电掣间竟从街道那头跑到眼前不过三十丈! 这样的天,这样的路,这样的快马,说停就停,很难! “他娘的,让开啊!不要命了!”那人惊呼,竟出口成脏! 狄云枫本想说最后一刻拍马挪位让一让,但一听此人脏话,眉头紧促,拂袖一道武力并含灵力的结界护在马身前,势要与那人来个大碰撞! “吁——”仅在双方距离不过十丈间,那人终于忍不住叫停了快马!可这地面全是碎冰积雪,再厚的马掌也要打滑!那人速度本就快到投胎,这么一个急停必然要吃跟头,可那人的身法倒也巧妙,竟翻身下马以自身力道抵住地面与马儿的冲击力,没两三下功夫竟让马儿停在了积雪上。 那人从马背上取下一对寒铁银钩,怒气冲冲地朝七七与狄云枫走来。 七七被先前的撞击吓得惊魂未定,一见他人拿着兵器上前滋事,赶忙躲进狄云枫怀中,细声道:“遭了遭了,那人有死脉的武力,我们都打不过他……” 狄云枫还能怎办么?总不能让一个姑娘出去受罪吧?他敲了敲七七的脑袋,好气道:“以后可不许这样了,你留在马背上,我去解决。”言毕,翻身跳下马背,与此同时久违使用的蝴蝶.刀也从衣袖中缓缓飞出。 “你小心些……” —————— 那人越走越近,才发现是个穿着黑绒棉衣的黑脸汉子,三十岁左右,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脸上曾有一道‘人’字疤痕。一般情况下没有人会在脸上刺青,除非是那些蹲大牢的重犯。 重犯一般手头都有几条人命,重犯一般都要遭挫骨扬灰,而重犯若能逃出来,那他一定是个不简单的重犯。 这人是个潜逃的重犯! 狄云枫一声长叹,七七啊七七,你可真是给我惹了个大麻烦。 “臭小子!你们不长眼睛?没看到老子正赶路么?”那人气冲冲,显然余怒未消,显然余怒难消。 狄云枫握住蝴蝶,一副从容不迫的神情,他沉稳地横在路中间,站着,一言不发。 “嗤!装聋作哑是不?”那人走至狄云枫跟前,双沟合并成一把剪子, 掐住狄云枫的脖子,恶狠狠道:“今爷爷急着赶路,没空制裁你,就让你跪下磕三个响头,今日我就饶你不死,否则——” “呛!”一声龙吟! “唰!”一刀闪过,如蝴蝶振翅! “锵!”回鞘! 人头落地! 狄云枫将蝴蝶.刀缓缓收回袖中,轻轻拨开架在自己脖子上那柄剪刀,一脚将脚下那颗死不瞑目的人头踹飞百八十里,轻哼着,凭空一跃飘飘然落在七七背后的马背上,从七七手中夺过缰绳,一夹马肚,扬长离去。 那人甚至未留下性命就这么死了,他的人头被狄云枫一脚踹飞,身子却立在那里,像是一个“大”字少了一个头,血甚至还未溢出来便遭风雪凝固……七七晓得狄云枫有些生气了,便乖巧地缩在他怀中,可偏偏又忍不住回首去瞧那死去之人的尸体,三番几次后她终于忍不住细声道:“白莫离,其实你没必要杀人的……” 狄云枫冷声道:“不杀他难道真跪下来叫给他磕三个响头?” 七七又嘟囔道:“可是你要知道现在是戒严时期,你随意杀人,万一让禁军晓得了,你是要偿命的……” 狄云枫气来得更大:“你还好意思说!是谁惹的麻烦?” “我也只是一时冲动嘛……”七七又贴近狄云枫胸怀,“嘿嘿”一笑:“不过你一怒为红颜的模样可真够俊朗传神的。” “你别碰我,我有喜欢的女人了。” “你有喜欢的女人了还三番五次地吃我豆腐,我想你也是个坏男人。” “无凭无据可不要瞎说,毁我亲白将你扔下马去!” “男人不坏女人不爱,坏男人我见多了,可你却是不一样的坏男人,”七七又仰起头,暧昧地望着狄云枫道:“白莫离,你知道不一样的坏男人究竟有何不同么?” 狄云枫闭眼不语,他是好男人,他爱的女人是温紫雨,他要负责的女人是慕雪依。当然他喜欢的人也不少,可喜欢又不是爱。 “不同的坏男人,就是喜欢他的女人即使知道他拥有很多女人也欣然喜欢他,就像你一样,设使你真的不懂的话,我不介意做小呀!” “……” “如果做不了三妻,四妾我也不介意,如果你四妾都纳满了,还有十二家填房,那总有我的位置吧?” “……” “白莫离你要是不说话,那我就当默认了,反正照这个光景下去,十年二十年后飞雪楼的姑娘基本都嫁人了,我留下来帮你打理客栈,做你的贤内助,做你的老板娘如何?” 狄云枫突然间发笑,不得不承认的是,一开始他的愿望就是能将慕雪依找回,然后带着他回人间,要么在闹事中开个酒馆客栈,要么在深山中不问世事……今日被七七这么一提客栈之事,倒还有几分沾边儿。 “行不行嘛?我柳七七自认不算绝代风华,但也是世间少有,再说了一个女人可不光是看她华丽的外表,其内在才是最重要的。我这么精明能干,日后一定能给你剩不少钱呢……” “好吧好吧,那不过也得等我的正房妻子同意才行。”狄云枫苦涩着,浅面答应道。 “你正房妻子是谁呀?” “我还没找到她呢。” “咦?原来还没找到呀?那我岂不是有机会啦?” “那可不行,不管找没找到,你都得排到老三去了。” 若是找到慕雪依,定娶来做大,若紫雨还念自己,娶来做二,接下来嘛才轮得到别人……一想到这儿,他真想给自己一巴掌打醒自己,今后生死都未卜呢,老瞎想这么多干啥?人还是要活在当下实际些。 “好了,快马一鞭吧,我看巡逻的禁卫差不多也要到三里铺了,趁尸体还未被发现咱赶紧取了钱回去。” 驾!” 狄云枫在快马一鞭的同时还稍稍加持了一道灵力,马儿迎着风雪狂奔,于是荡雪千尘,然而踏雪无痕! …… …… “吁——”马儿停在“百万钱庄”门前,但钱庄的大门却是紧闭的。 “这老板不做生意了?”狄云枫皱眉,他大老远赶来竟没想到竟吃了一记闭门羹。 “没有道理呀,整座凉城就只有王百万这一家钱庄,寻常一年四季不论严寒酷暑都开门做生意的,今儿怎破天荒地关门了?”七七走至钱庄大门前,手脚并用“咚咚咚”敲门并喊道:“王老五,快开门,快开门,有生意上门了!” 敲门声在肃静的街道十分扰耳,七七见钱庄无人应,卯足了劲儿敲门,并怒道:“该死的王百万,和官府狼狈为奸,垄断凉城钱庄,现在还不开门了!你要是再不出来,老娘放火烧了你铺子!” 狄云枫掏了掏耳朵,出言劝道:“七七姑娘,近段时间戒严,钱庄不开门也很正常,你莫要再敲了,待会儿把巡逻的近卫引来就麻烦了……” 这时,楼顶一扇窗也猛得敞开,一个人老珠黄的中年妇女支出头来,瞥了楼下的七七两眼,嘴巴一歪,破口大骂道:“狐狸精!你再敢嚷嚷,小心我报官抓你!” 七七不知为何最怕这类泼妇,她只敢憋着怒气,红着脸,咬着嘴唇不敢还嘴。 “是王老五没给嫖资还是怎的?竟带着男人找上门,吵街呀!飞雪楼的小骚娘们儿!” “我只是想来兑钱而已,你凭什么就指着我骂!”七七忍无可忍,鼓着腮帮子还嘴道。 “骂你怎么了?小骚娘们儿,全城哪家女人不骂你?就晓得勾引男人,呸!下贱胚子!”妇人吐出口唾沫,白了七七一眼,像是只母公鸡,高傲又刁钻又放肆,她正要关门,狄云枫却纵身跃起,以蝴蝶,刀鞘卡住窗户,目露极寒吐出两字道:“道歉。” 正文 第二卷 凛冬 第一百四十三章 锋戾 蝴蝶刀未出鞘,锋戾已叫妇人生生发颤,可中年女人的泼辣不同年轻姑娘的刁蛮,妇人虽怕得很,但口头上依旧刻薄道:“我凭啥要和飞雪楼的狐狸精道歉?该道歉的是她们!” “锵!”刀锋仅出鞘半寸,寒芒已吓得妇人捂着眼惨叫:“哎哟……光天化日之下杀人啦,救命呀,救命呀……” “白莫离,算了吧,别和她一般计较了,待会儿将禁卫吵来就麻烦了!”七七看得好着急,在下头急切呼喊道。 这时,妇人的男家赶忙跑上楼来,一见此景吓得“噗通”一声跪倒在窗户边儿上,哀求道:“好汉绕我婆娘一命吧,她平实嘴就是欠,你大人不记小人过,莫要和她一个娘们儿计较。” 看这男人气概不足,一副苦瓜面向,狄云枫一猜就晓得这是个耙耳朵(耙耳朵在西南的意思都是妻管严的意思)。这女人嘴巴的确毒辣,但也不至于他动手打人呀,只是吓唬吓唬,便收刀回鞘对那夫人轻轻一推,那夫人几个踉跄站不住,刚好一屁股坐在自家男人身上。这时他才道:“做男人就要有骨气些,管好自家婆娘,否则迟早遭人割嘴巴!” 男人定是爱这个老婆的,只护着婆娘说:“是是是,好汉教训得是,”但片刻他又羞愧道:“其实这事儿得怪我,年轻那会儿曾痴迷飞雪楼里的花酒,偷偷拿着存下的积蓄进楼消遣……这才让婆娘对飞雪楼有了很大的意见,都怪我,都怪我……” 哪个男人不好色?越是胆小的男人越好色! 家家户户,形形色色,人家两口子的事情狄云枫也没兴趣掺和,只冲那妇人劝诫道:“我不袒护飞雪楼的姑娘,但我决不允许他人侮辱他人的名声。况且飞雪楼就快改建成客栈,已不再是风月场所,所以你们切勿再用有色眼光去瞧她们。谁人不是为了活?” 妇人咬着嘴,她心里头肯定不消停地在骂着,男人却掐着妇人耳朵,或许这辈子这个男人都未像今天这么勇敢过,他重拾了男人本色,骂那女人道:“臭婆娘,听到没有!嘴上积点德,日后才有好福报!” “好啊李老四,你竟” “啪!”一个巴掌响当当,这个男人此刻一定是舒坦的,所以这巴掌格外的重。 妇人捂着脸,嚣张的气焰再也不敢有,只有憋着泪捂着脸,老老实实,服服帖帖的伏在地上。 “真是让好汉见笑了,我早就想打这娘们儿了!若不是看她给老子生了个两个大胖小子,我早给她休了!”男人重立雄风,自信心让还真让他年轻伟岸了不少,他走至窗前招呼狄云枫道:“好汉不如进来坐坐?我亲自斟茶给你赔不是。” 狄云枫摆手笑道:“不必了不必了,这个戒严的天儿还窜啥门户呀,”他又指着楼下问:“对了,你家住在这楼上,那楼下的这家‘李记绸缎庄’庄可是你开的?” 男人点头道:“正是我李老四开的,小本生意,小本生意,”他又问:“好汉怎的了?是想来买缎子么?这寒冬里可有你这一个生意,我给你打对折!” 狄云枫笑道:“我穿不来绸缎衣服,倒是日后飞雪楼这些姑娘们来买衣服的话,你多少给个折扣是吧?” 男人赔笑道:“那是,那是,我家缎子一向薄利多销的。” 狄云枫又问道:“那李老板可知晓隔壁的‘百万钱庄’怎的了?是关门了,还是人不在?” “百万钱庄?”李老四抚着下巴思绪了片刻,才缓缓道:“说起来王老板的钱庄已有一两个月都未开门了吧?”他又叹道:“平时在一条街开门做生意,大家都晓得这个王百万是个什么人,即油滑又是个铁公鸡,为人品德还差,若不是靠着他姐夫是官府老爷这钱庄通汇的买卖也不知被他垄断十几年呀……” 原来百万钱庄并非是全城戒严就关门大吉,两个月前就已陆陆续续未开张的,经李老四说百万钱庄近年来的生意根本就不好,全城人都没几个谁还去他那儿兑钱?他的生意本来就做不长,这会儿关门大吉受骗的还不及狄云枫,曾有好几个人来门面敲门要钱呢,但一一都吃了闭门羹。 狄云枫谢过李老四便下了楼去,七七在楼下竖着耳朵也听了些百万钱庄的变故,她等狄云枫一落地才紧着眉头道:“我大致是听出来了,这个王百万的生意做崩,携款潜逃了!” “啊,大致是这么吧。”狄云枫心头也说不是滋味儿,虽说他有信心将这王百万找到,可自己手头麻烦事多得很,哪儿有心思为了这么点儿钱去浪费时间?不过……一万九千两银子,换成金元宝都要装好几箱子呢! “那你在这钱庄里存了多少钱呀?”七七焦急道。 狄云枫挠了挠头:“我不晓得这钱庄的利息是怎么算的,但论本金的价格话是一万九仟两。” “一……一万九千两……”七七瞪直了眼,猛喘了两口气后才郑重问道:“这么多钱,那他总给你开过发票,填过通汇吧?” 经七七这么一说,狄云枫这才想起自己当时就该找 伙计开个发票,这么糊里糊涂地就放近两万两在钱庄里,毫无保险! 七七懂得茶颜悦色,她一眼便看出了糟糕的事情。钱不是她的,但她却的比狄云枫还要着急,她拉着狄云枫就往三里铺的尽头走去,连马都不曾牵走。 “七七姑娘,你要带我去哪儿?”狄云枫要走不想走的,可谁知七七开口就责备道: “你这个大傻子!要是你有收据凭证还可以找其他通汇的钱庄摆条子要回来,可现在好了,什么也没有,不就等于将白花花的银子捧进人家口袋么……”她教训了好一阵子,上气都不接下气了,渐渐地她的眼角已闪了几粒儿晶莹的泪花儿,并带着哭腔道:“我们去官府凭理!他们敢包庇王百万那就一定知道王百万的下落,这一万两银子可是飞雪楼改变命运的钱,绝不能就这么没了!”越说她就越委屈,哭声就越大:“你都听见了么,方才那妇人骂得多难听,她说得都对,全城的女人都觉得我们飞雪楼是狐狸窝,明明是她们自己不管好男人……现在,现在可怎么办?我又怎么回去和众姐妹交代,呜呜呜……” 狄云枫揉了揉鼻子,实在有些莫名其妙:“七七姑娘,这个……这个钱好像是我丢的啊,你没必要伤心……” 七七瞪着那双哭花儿了的泪眼道:“平白无故丢这么多钱,我心疼嘛,而且没了这笔钱那我们飞雪楼怎么改建?” “可是你去官府也没用呀,你明晓得官府与王百万狼狈为奸还去报官,万一他再定你一个栽赃陷害之罪怎么办?”狄云枫说的是实话,在人间原告不成反被栽赃的事情多如牛毛,官商相护,有法制的地方都这样儿。他又安慰道:“你看这样吧,我和木王府的五世子是好朋友,咱等他忙忘了去木王府告状可好?” 七七惊呼:“你什么时候又和五世子是好朋友了,你难道忘记了,还是他亲自将你们带走的,多亏了丁媛姐姐用她的丹书铁券将你们救回来!” “嘶……”狄云枫深吸一口凉气,差点儿忘记了,飞雪楼里的姑娘还不知道鬼门的变故与商囚和他们之间的关系。 七七又伤感道:“再说了,木王府说是木王爷当家,可毕竟那是世家。官府的老爷才是正儿八经三品洲令,虽说木王府在寒洲只手遮天,但按规矩木王府还得给官家一个面子,你就是把世子找来作用也大不到哪儿去。” “呼呼呼……”雪更大,风更寒,天色更深沉了几分。七七不再往官府走,纵使官府就在前方不远,可她终究是没有踏进去的勇气,于是她蹲在街边,像是一只无家可归的小猫,唉声叹气道:“姐妹们都等着我腰缠万贯回去呢,现在我该怎么办……” 狄云枫摇了摇头,褪去自己外套轻轻为七七披上,与之一起蹲在街边,极具认真的问:“七七,对你来说钱就真的这么重要?” 七七被这突如其来的大衣暖着了心,可又被这莫名其妙的一问伤了心,她沉下脸色,沉默了许久,娇容逐渐悲伤起来:“以前我爹爹是个小商,在凉城跟着丁家商会的招牌做生意,丁家中落之后我爹也受到波及,不禁欠了商文远十来万两银子,爹爹为了还债夙夜哀叹,最终一病不起撒手人寰……”她抽了抽鼻子,习惯了伤感后就不会再流泪,她接着道:“所以从小开始我就认为钱比我的命更总要,事实上钱就是比命重要,我见过很多要钱不要命的人,我也用钱解决过很多解决不了的事,甚至在这世界上没有用钱解决不了的事。” 沉默,静得能听见风的喘息声。 七七憋着眼泪却流下了两行鼻涕,她好不客气地拽过狄云枫的长袖,“呼”擤了擤鼻涕,长叹一声,无奈笑了笑:“算了,凡是总要面对……”便起身往回走去。 狄云枫抬起手臂,皱眉瞧着眼前湿哒哒地还带着鼻涕的衣袖,怒在心口实在难开…… “喂,大不了回去帮你洗了就是了,别那么小气嘛。”七七总算是良心发现,转身冲狄云枫招了招手,又道:“快走嘛,天要黑了,晚上在外头游荡的话不管是谁都要遭抓的。” “来了。”狄云枫回复一声,跑不上去,抓住七七那双与她脸蛋儿不相符的粗糙的手,先叹道:“唉,你要是再洗几件衣服,你这手整个冬天都甭想消肿了。” 七七将手挣脱并背在身后。女人不好看的东西会想尽办法藏着掖着,但她口头上还理直气壮道:“哼,谁不想有一双细皮嫩肉的手?只是请老阿嬷不要工钱的么?我的手的确不好看,但它却能证明我是个勤劳的女人。” 狄云枫斜着脖子歪着脑袋,望着那昏沉沉的天空,长叹道:“唉,我本想手把手交给你一个物件儿,谁叫你缩手这么快,这物件儿太重要了,我现在突然又有些不想给了……” “咦?什么物件儿呀?”七七冒着脑袋,像她这么喜欢钱的姑娘,应该很喜欢惊喜。 狄云枫眯着眼含笑,隔了老半天,七七也等了老半天,最后还是吐出两个字:“你猜。” 两字破功,七七有些沉不住气了,她只道:“再见!”便转身怒气冲冲地大步离开! 天色 的确不晚,狄云枫也没心思再开玩笑,但他手里的物件的确是犹豫了很多次才选择拿出来,他拦下七七并摊开手心,将物件儿呈现在七七面前,傲然的语气中不乏肉疼:“钱么,我还有!这个给你,拿去改建客栈,稳稳地够了!” 这是一张半个巴掌般大小的银票,上头大大方方地刻着“林家商行”四个大字,外带一个血手印儿! “这……这……这是支票?林……林家商行的支票?”七七撵过支票时手都在打颤。 钱财空空,两袖清风,顿时神清气爽,怡然自乐,狄云枫“哈哈”一笑,将七七的手握成拳头,提醒道:“这一张支票价值三万两,你可要收好了,等来年要用之时去正规的商行取。” 七七生怕支票飞了,赶忙揣进腰包里,只能默默地随在狄云枫背后,时不时问上一句:“白莫离,林家支票可不是一般人能有的,你怎么来的呀?” 狄云枫拉着马儿走在前头,替七七挡下不少风雪,而对于七七一系列的问候也只是从简回答,他的眼睛开始变得比老鹰还要尖锐,他还用鼻子嗅到了危险的气息! 好重的杀戾之气! “……”一阵踏雪声从马路口的拐角处传来,狄云枫忽而停下脚步,用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那路口中即将出现的弑杀之人,他想看看这个狠角色是谁! “白莫离你怎么突然停下了?”七七从背后问道。 “嘘!别出声!” 狄云枫轻呵时,那些人已走至街口来者五个人,无一匹快马,身穿青衣长袍,裹一条粗布围巾将下半张脸尽数遮严,他们皆戴有圆箩斗笠,斗笠下压得很低,盖住眼睛却盖不住眼中的寒意。他们的武器有手持,有挂在腰间,有背在背上,但武器不论是有鞘或无匣皆用灰布包裹着他们这么做一定不是为了掩饰自己的武器模样,因为一把武器的锋戾是怎么都掩藏不住的。 “杀手。”七七扯着狄云枫的衣襟小声道,连她也能清晰地闻辨出这些人的身份。 从这些杀手走来的方向可知晓他们是从南门进的城,然而他们从哪里来?要去哪儿?又是为了杀谁? 狄云枫也曾当过杀手,所以他晓得杀手的规矩,他们只有接到任务后才会露面,目标在什么地方,他们就会出现在什么地方。 有杀手的地方就一定会有杀害! 五个杀手在十字路口上徘徊了一阵子,最后朝着三里铺一条街踏步走来。 “怎么办?他们朝我们走来了!”七七深深地恐惧道。 这些人的戾气连狄云枫都忍不住钦佩,若说杀手有论个辈分的话,这些人恐怕他还要高喊一声前辈去了吧? 可不过话又说回来,大家都是在刀口上舔血的卖命之人,应该也不会为难同行。或许人家只是借个道儿呢? 前辈借道儿,晚辈若不让道的话那就真的是不懂规矩不上道儿了。 “让他们过去。” 狄云枫将蝴蝶刀改做手持,护着七七,牵着马往街边靠着,等着这五人走过去。 “……”那五人走得很慢也走得很齐,一段的不长的三里铺却好似走了很久,连天上的雪下大了都不曾发觉。 与此同时,天色更暗了。 五人走过狄云枫身旁,斗笠下的眼睛始终都未瞧过狄云枫一眼,而正当狄云枫暗叹这帮人只是路过时,突然走在最前头的杀手却停下脚步 古往今来只有大哥才配走在最前头,大哥停下,手下自然也跟着停下。 领头杀手的武器是用手持,瞧模样非刀即是剑,这柄武器中承包了整个队伍中的八分戾气! 狄云枫开始紧张了。 那杀手也开始转身走动,方向就是靠在街旁的狄云枫与七七。七七躲在狄云枫背后浑身发颤! “沙沙沙……”那杀手拢共走了七步半才停在狄云枫跟前,他瞥了一眼狄云枫手里的刀,先开口:“这是一柄很不错的刀。” 声音很低沉,颇有些沧桑,却铿锵有力。 狄云枫紧眉,抱拳微微一礼,横过蝴蝶刀,“锵!”刀出半鞘,他很淡然地边抚着刀身边道:“这柄刀的确是好刀,可它还未开光太久,血的淬炼也少,所以终究而言,它算不上一柄完美的刀。” “他总会完美的,”那杀手的语气中多有几丝欣慰,他终于抬起头,愿意露出那颗褐红色的眼眸。 一般人的眼睛会红无碍乎两种可能,一种是哭红了眼,另外一种则是杀红了眼。很显然,杀手是属后者,也许他杀的人太多,眼红就改不了了。 “我是来问路了,”他顿了顿才问:“请问,飞雪楼怎么走?” 正文 第二卷 凛冬 第一百四十四章 五个杀手 当一个杀手问出一个地名之时,大多数是在锁定目标,摸清周围地形环境,熟悉目标的作息时间,实施有利有效的计划,等待暗杀毙命的时机,开展又快又准又狠的刺杀! 可飞雪楼除了自己的柳扶苏两个男人之外尽是些女人,他们去飞雪楼,杀谁?杀柳扶苏么?不太现实! 狄云枫知晓自己不该多嘴,但还是冷声问了一句:“你们去飞雪楼做什么?” 那杀手却很快也很准确地吐出两个字:“办事。” 狄云枫还想再多问一句,可这时身后的七七却露出头来,咬着嘴唇道:“飞雪楼早就已经关门了,你们不用去了!” 狄云枫瞬时间脸色铁青,这是一个谎言,也是祸端的种子,酝酿发芽则会酿成大祸……这傻娘们儿,骗人也不看看脸色! “关门了?”那杀手的语气中透露着满满的质疑。 “嗯,关门了!”七七郑重道。 “那旧址何在?”刺客又问。 七七干脆从狄云枫身后跳出,指着前方道:“你从这条街往前大约一刻钟的样子,然后往右拐,直走再往左拐,再直走,最后你会看见一片废弃的房屋,你想找哪栋楼就去去留意牌匾便是……” 杀手的眼神中有些复杂。 狄云枫攥紧手头的刀,心也提到了嗓子眼儿去。 萧瑟的风,萧瑟的人,狄云枫把这种情节当做是杀手间的对峙,可杀手却不然,他转身离开,走时还道了句:“谢谢。”之后还真顺着七七瞎指的方向往前头走去。 很快,一行五人便消失在风雪之中。 “呼……总算是送走了这几位煞星,我可真是看着他们都怕……”七七如释重负道。 狄云枫的心才刚落下肚子,一抹担忧便从心间爬上眉头:“那你可曾想过他们知晓了你是在骗他们,且你还是飞雪楼的人,你猜这些杀人不眨眼的魔鬼会怎么对待你?” 七七自信道:“怕什么?这天就快黑了,这些人不懂凉城的规矩,而且这条路的尽头不正是官府么?他们这种走路都带杀气的坏人,我敢保证天还没黑就得遭请去大牢里喝茶。” “这是个看似很靠谱,实际上却一点也现实的想法。”狄云枫轻声叹息着,抱着七七跃上马背,快马一鞭,加急着往飞雪楼的方向狂奔而去。 现在最靠谱的想法只有去找柳扶苏。 …… …… 归途已被的大雪覆盖,刚积下的雪又松又滑,狄云枫不想将马儿骑快了,慢悠悠地,在飘摇的雪花下和一个女人闲情逸致地白了头。 他不禁会笑,等一场雪很容易,等一个在雪中白头的人却很难,万万没想到,陪伴他的人不是秦英兰,不是温紫雨,更不是慕雪依,而是柳七七。 七七很安静地依偎在狄云枫怀中,像她这样一个精明的女人一定是将自己一切算好了的,譬如遇事该说什么话才不会惹人嫌弃,一顿该吃多少饭才不会长胖,一生中该找什么男人依偎才会幸福到老……很显然她觉得狄云枫就是个不错的人选。 “白莫离,你喜欢的那个女人长得漂亮么?”七七玲珑问道。 狄云枫坦言道:“我喜欢的女人很多,你具体是指哪一个?” 七七噘着嘴:“我劝你还是勿要滥情,喜欢一两三个就好了,多了你身体也吃不消,你心里也装不下,”然后她才问道:“你最喜欢的那个女人漂亮吗?” 狄云枫倒还没怎么去比较过,他最喜欢的女人肯定是温紫雨,记忆之中他好像还未见过紫雨女儿装,不过那一定是很美的,便点了点头:“漂亮得很。” 七七有些失望,接着又问:“那第二喜欢的那个女人呢?” “比第一个还漂亮。”狄云枫如实道,慕雪依真的是他见过最漂亮的女人,没有之一。 七七失望成殇,轻声“哦”了一个字,可马上又问着:“她们比于姑娘都还漂亮?” “她们和于姑娘差不多漂亮。” “那她们真的好漂亮哟……”七七轻声呢喃着,不愿再问一个字。 其实七七不知道,纵使狄云枫喜欢的那些女人漂亮得很,但真正依偎在狄云枫怀中的却是她自己。 “漂亮有什么用?”狄云枫苦笑着,他懂七七的心思,所以此话算是安慰。 七七辩驳道:“漂亮可有用了,若姑娘不漂亮的话怎么会有男人喜欢?飞雪楼里哪个姑娘不漂亮。” “嗯……”狄云枫想了一会儿,笑问道:“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叶尘,叶乐师?” 七七点头道:“叶乐师我当然知道了,我偷偷告诉你,楼中姑娘有一半喜欢徐琴师,有一半喜欢叶乐师。只因叶乐师吹的萧声太过悲伤了,姑娘们都害怕接近他。” 有才气的男人哪个姑娘不喜欢?狄云枫讲道:“我不会告诉你,叶乐师早已成家立业,她的妻子是个相貌平平的女人,甚至连一些婢女都比不上。可叶乐师却爱她爱得走火入魔。” “难怪叶乐师的萧声那么悲伤,”七七算是理解,可片刻后又伤感道:“世上不爱外貌又有才气,长得还俊朗,这样的男人世上能有几个……就算有,也不可能是属于我的。” “所以呢……” “所以我才退而求其次,选择了你。” “……” 雪落无声,风过无痕,天地如处子般保守静美。 凉城入夜,城门也会随之关闭,故大街上再无赶马进城的外来人,长白一条街,走马之人只剩下狄云枫,当他回到飞雪楼下时,寒夜已完全降临。 七七一路上每隔几会儿都要将揣在胸口里的那张支票拿出来比对比对,这会儿她先下马,挥舞着手头的支票,迫不及待地破门告知好消息:“姐妹们,你看我”可她的话才刚过一半就遭生生憋回肚子里,愣在门口纹丝不动。 “怎么了?”狄云枫马儿都未来得及栓好便迎着大门走去,到了门口又往里头定睛一瞧,当即暗下脸色,蝴蝶刀从袖中落下! 楼正中央,一桌上正坐着五个头戴斗笠之人,这幅妆容不就是先前问路那几个杀手么? 真是冤家路窄! 几道小菜刚上,桌上冒着热腾腾的酒气,他们不曾摘下斗笠却拿下围脖,看他们下半张脸的面相都很年轻稳健,三十岁左右。 杀手首领还要年轻些,二十七八岁,唇红齿白,旅途风霜遗留下几根唏嘘的胡茬儿,那怕是他脸上唯一的沧桑了。他恰好对着大门上席坐下,正端着碗酒欲喝,但七七与狄云枫的到来让又他略感惊讶,酒碗提在手中,迟迟未饮下。许久,他放下酒碗,开口轻声道:“进来吧,别让风雪带走了暖气。” 狄云枫这才回过神来,便推着七七走进屋,反手将门关上。 “白莫离,我们该怎么办……”七七急出了哭腔,她虽进了屋却万万不敢再往前,不仅是她,整栋楼的姑娘都躲在楼上,仅敢将门窗开一道缝隙,偷偷地看。 “你上楼去吧,这里有我。”狄云枫拉着七七,送上楼梯口。 “那你呢……”七七依依不舍地拽着狄云枫的手,含情脉脉:“都是我不好……” “当然是你不好,可是我能让你们一群姑娘来处理么?”狄云枫淡然一笑,“放心吧,没事的。”说完便取了一只酒碗朝那群杀手走去。 喜欢喝酒的人应该都很好说话吧? “诸位朋友,我能拼个位置?”狄云枫走至杀手跟前,问时手中的碗与刀却已在桌上搁下。 杀手首领未同意也未拒绝,只是淡淡地问了一句:“你说出一个让你坐下的理由。” “我是来道歉的,”狄云枫当即道,后又指着柜台前几方酒坛子,笑道:“那些酒可都是陈年老酿,几十年未开花的女儿红,今日我坐庄,大家随便喝,全算我的。” 杀手首领点头道:“你的诚意我很满意,”便侧指着一方道:“请坐。” 狄云枫抱起酒坛,替他们挨个儿满上,并愧疚道:“我这人很实在,诸位带着这么重的锋戾之气走进城来,谁看了都害怕,所以那娘们儿才不得已哄骗你们,还请诸位见谅。” 杀手首领将敬酒一饮而尽,问:“你是这里的掌柜?” 狄云枫笑道:“我是这儿的老板,先前同我一起进屋的那位才是这里的掌柜。” 杀手沉声道:“那你们这座楼中近来可有住进什么人?” 果然是来找柳扶苏和叶尘的! 狄云枫面不改色,泰然自若,摇头道:“没住进什么人,近十年来寒洲战场死人太多,导致鬼门关泛滥,常常落下瘟疫,这不,北凉城都差不多慌了。南凉城的生意也不景气,我们小店儿已有好几年都未曾有人光顾了。” 杀手首领陷入沉默。 “呃,冒昧问一句,诸位来本小店是做生意的么?”狄云枫忽而一问,而他这么一问,除首领外其余四人齐刷刷地寒目带杀气盯着他。 杀手首领见状,抬起手做一个缓下的手势,几位手下才低头自顾吃喝。 狄云枫面容镇定自若,实则后背已渗出冷汗,他又提议道:“凉城夜晚有宵禁,诸位今夜就在楼中歇息如何?不收你们的房钱。” 首领摇了摇头:“我来贵楼中并非杀人,而是寻找一个朋友。既然我那位朋友并不在那我等也不好多留,”说着他又仰看了楼上一众躲起来的姑娘,难得一笑道:“况且楼中的姑娘们好像并不欢迎我等。” “这……” “告辞。”首领起身,留下一定银子,领着四位手下往大门走去,待开了门,吹来一阵寒嗖的风雪,他忽而又想起什么,仅见他偏过头道:“麻烦老板替我留意一眼,近日或许会有个留着白发的男人拜访贵楼,若是遇见了,替我转告他,旧巷子,青衣楼,故人所留。”言毕,他正欲关上大门,可就在这时一阵通明的火光从客栈外亮起,接着便听见一声令下: “快,将他们围起来!” “……”好嘈杂的脚步声 ,外头似有百人在动员! 五个杀手被迫得后退至飞雪楼中,他们虽受胁,但携带的武器却并未露出一点锋芒。 看着一点儿一点儿后退的杀手,狄云枫刚放下的心又不禁提起。杀手本身就是一种麻烦,他们可以制造麻烦,也可以让麻烦主动找上门,而制造的麻烦是针对个人,主动找上的麻烦还会牵连他人。 大门风雪后走进十五六人,官刀,官服,官靴,是不折不扣的官府差人。领头的捕头是个满脸胡茬的黝黑汉子,高大魁梧,身披一件价值不菲的貂皮大衣,坐上他这个位置,自然有凌驾于众人的傲色,所以他走进来时头扬得老高,尽管五位杀手都不会比他矮,但他还是觉得自己要高人一等。 狗眼看人低,此人绝非善类。 从现在开始狄云枫是飞雪楼的老板,讨人的脸色自然要他来摆,他豪气冲斗牛,一派气势过人,大袖一甩走过去迎接那进门的捕头:“哈哈哈,今日我飞雪楼可真是有幸,竟迎来了这么多贵客,外头风雪天寒,不如诸位进来小酌一杯如何?全算我白莫离请客!” 高傲的捕头遭狄云枫这气势所吸引,略低下头,神色稍有惊讶:“飞雪楼易主了?” 狄云枫大笑道:“哈哈哈,飞雪楼做不下去自然就得易主,我花了十几万两将这座楼买下来,今月打造一番,明年元日正式以‘飞雪客栈’开张大吉,到时候诸位官爷还得来捧个场呀?” 捕头见狄云枫豪气冲天,张口闭口就是十几万两,定是个有钱的主儿。结交有钱的朋友谁不乐意?他的态度总算是放下了,道:“飞雪楼改建虽有些可惜,不过白老板在凉城危难之际还愿进商,我这个为凉城效力的小小捕头一定会来捧场。” 狄云枫嘴角扬起一抹自信的微笑,这人情只要打通,那么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岂不皆在掌握之中?他又笑道:“在下本是京洲林家下的一个小商客,这林家垄断商业多年,唯独凉城还未进驻,我便想早一步进来买个酒楼探探行情……这商道我也不能在这儿讲,改日有空我必请捕头喝酒,毕竟以后还得让您多照顾照顾不是?” 捕头经这么一夸,喜笑颜开道:“在林家做事的商客哪个不是富甲一方的大贵人?白老板肯请我喝酒在下自然不好推迟,哈哈哈……” 狄云枫赔笑几声便指着捕头身后那群凶神恶煞的捕快,嘶声道:“那您看您这架势是……” 捕头这才想起身旁还有一帮兄弟,自责道:“你快瞧我这记性,交友之中竟将正事给忘了,”于是冲身后一行人吩咐了一句:“你们莫打扰了白老板做生意,先出去与禁卫军候着,我喊你们才准进来。” 捕快应声离去,并将门给带上。狄云枫欲招呼站着的几人坐下详谈,那捕头却摆手道:“今日执公务不能饮酒,我就站在这儿说,”他绕着跟前一行杀手,边打量边道:“今天下午在城南马路上,木王府六世子的兄弟进城叙旧,却不了遭人活生生斩首在大街上,至今头颅也未寻到。近段时间全城戒严,唯有外来人白日里同行,所以我怀疑是某些外来人干的,”他轻蔑一笑,与那杀手首领照面,又冷声道:“我从捕多年,什么人干什么事一般都瞧不假,恕我说句不好听的,眼前这五位杀手的嫌疑有那么一点点大。” 杀手首领沉声道:“所以你是来抓我们的?” 这是一句极具挑衅的话,捕头这类心高气傲之人一定听不过去,他欲动怒,可还未等他动怒,狄云枫先横在二人中央,笑着打圆场道:“你们可莫要擦出火花了,这事儿没你们想得那么复杂,”他顿了顿,先冲身后的杀手首领道:“诸位客官莫要介意,你们初来这凉城不知呀,风起云涌,鬼神莫测,整个凉城都进入戒严状态,更莫提风吹草动带来的隐患,捕头他们也是公事公办,有什么事情大家说清楚便是。” 说完了他又转过身去安抚动怒的捕头道:“捕头你也不知,今日下午我去百万钱庄取钱,恰好遇见了这几位朋友,还是我带着他们来飞雪楼的,他们从未杀过什么人,这个我拿我白莫离的性命跟你保证!” 捕头狐疑:“果真?” 狄云枫诚恳道:“千真万确的!不信你可以去问百万钱庄的‘李记绸缎庄’的李老四,他婆娘辱骂我妻子,还让我给教训了呢,他们可以作证。” 捕头见狄云枫这么陈恳,又有意与有钱人做朋友,便假意思绪了片刻,点头道:“我自然相信白老板的话,不过这帮人一看就是江湖人士,还望白老板小心些。” 狄云枫大笑:“哈哈哈,我白莫离凭一颗真心交朋友,黑白两道,江湖庙堂,市井大殿,来者不拒!”说着,又“啪啪”凭空拍了拍手,高喊着:“来人,取两坛上号的‘五香春花酿’来送给捕头!” “五香春花酿”可是凉城第一名酒,酿酒之人正是飞雪楼中的青柠姑娘,名酒做赠送,是给足了捕头的面子。 捕头下意识的推迟了两句,可最后还是免为其难地接过了两坛好久,大笑一声“收工”收队离去。 正文 第二卷 凛冬 第一百四十五章 青衣楼(祝大家新年快乐) “你为何要帮我们?”杀手首领问道。 杀手无情,一般也很少领情,更不喜欢别人无事献殷勤。 狄云枫淡然一笑,如实道:“因为那个人的脑袋是被我削断的。” 杀手首领沉默片刻,抱拳略施一礼:“今日我欠你一个人情,以后你总会用得到。”言毕,再道一句:“告辞”便领着其余四人开门离去。 狄云枫将五人送至门口,亲手关上门、掩上风雪,才悠悠一声叹,悬着的心得以落下,这下子飞雪楼里总算可以安生了吧? 折腾来又折腾去,时辰竟已过二更天了。 “白莫离,你可真是智勇双全!”七七飞身下楼,当着众人的面儿扑进狄云枫怀中,既暧昧又亲昵,她仰起头,小脸儿红扑扑:“方才我可是听见了,你当着谢捕头说我是你妻子呢……” 狄云枫挑眉道:“有么?我怎不记得了?” 七七天真地笑道:“需要你记得呀?我记得就好了,姐妹们也听见了,嘻嘻……” 这时,于姑娘从天而降,其绝美容颜上的担忧之色还不曾散去,这人若修到了一定境界,考虑的事情自然就多了。于姑娘是步入真武境界的高手,方才她一直在回避,那说明她也在害怕那五个杀手。 听于姑娘问:“白公子,先前那些人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狄云枫淡然道:“擦肩而过,冤家路窄,有惊无险。” 于姑娘只好踱步在楼中,上下揣测,分析道:“可青衣楼的‘绝’字杀手怎会来凉城,还特意拜访我们飞雪楼……” “青……楼?”狄云枫先是没听清楚于姑娘口中的名讳。 “青衣楼!”于姑娘强调并解释道:“青衣楼是真武国最神秘最庞大的杀手组织,贯穿九洲大地,令人闻风丧胆。” “这么巧……”狄云枫轻吐道。 在人间也有一座唤作‘青衣楼’的杀手组织,同样乃天下第一杀手组织,人性买卖的根源,无限杀戮的根源。青衣楼受的价格非常非常高,组织散布时犹如一张巨大的网络,支配着整个帝国的黑暗。 于姑娘咬着柔唇又道:“‘绝’字杀手各个都堪比真武境的实力,非极大任务而不出动的,凉城中还有谁值得他们杀?谁又雇得起他们?” 七七这时道:“那咱们就更不用担心了呀,他们那么有实力,肯定不是来杀我们的,我们就是一只蚂蚁,他们也不屑捏死,”她又看狄云枫:“白莫离,你说对不对?” 狄云枫点头道:“七七说得很对,你们无需担忧,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再说了那群杀手也曾说过,他来飞雪楼只是寻找一位朋友,并非杀人。” 于姑娘驳声道:“得了吧,青衣楼的人我清楚得很,他们绝不会无缘无故到凉城来,他们找朋友也绝不可能是来叙旧的,一定是商量杀人计划,那就证明他那位朋友才是最危险的人物,买凶杀人!” 狄云枫摇头笑道:“于姑娘在这儿妄自推断也无用,近段时间飞雪楼休业,恰好对楼中一番改建修补,待来年开年了也好开张大吉。”说着,他又岔开话题问:“咦,对了,你们今日可看见徐琴师了?” “在后院呢,夏笙也在后院,丁媛姐姐肯定也在。” “咦,你说徐琴师是不是跟丁媛姐有一腿呀,二人整日在小楼中弹琴的。” “我看是谈情说爱吧?” 狄云枫想,柳扶苏一定是精疲力竭了,否则出了这么大的事他怎会不出面?他笑了笑,往后院走去。 …… …… 雪渐渐小了一些。 后院儿有好几栋小楼,其中最大的一栋还要属乐坊,那里头十八般乐器应有尽有,丁媛的闺房就在上头。此刻这栋小楼顶层正亮着通明火光,映窗上两个人影,都是婀娜多姿,显然柳扶苏不在上头。 狄云枫刚涉足小院儿,仅见远方湖心小亭上正负手站着一个衣发飘飘之人,如此出尘的气质,除了柳扶苏外还有谁?于是他上前招呼:“柳琴师。” 柳扶苏并未回头,他仰头所瞧的方向正是那栋乐坊小楼,神情苦涩,眼神迷离。 “怎么?没得逞?”狄云枫笑问道。 柳扶苏叹道:“今天夏笙姑娘吵着要丁媛教她弹琴,我不好意思去打搅。” 狄云枫笑道:“日后还长,总有机会。” 柳扶苏又叹:“可是我突发的兴致已全无,以后……很少再有以后了。” 狄云枫抿了抿嘴,从近日外来世家进城的情况来看,以后柳扶苏是闲不下来了。他坐下,如实道:“今日有个很厉害的杀手,指名道姓地来说找一个白发飘飘之人。他说得会不会是你?” “是我。”柳扶苏点头道。 “可你的头发……”狄云枫回首一瞧,柳扶苏的青丝猛然变白发! 柳扶苏抚过自己一缕白发,笑叹道:“以前总焦虑山门前程,所以一夜愁白了头,”他将发丝一甩,白发又变黑,“是我请江城来的,他是朋友。” 狄云枫疑惑道:“那你为何不亲自出去接见。” “我不想徐长歌的身份在这些姑娘面前暴露,否则日后相见她们一定会忌惮我,”柳扶苏又问 :“江城还和你说过什么?” 狄云枫道:“叫你去一个叫做旧巷子的地方找他。” 柳扶苏道:“好,我明日就去。” 沉默。 片雪薄,寒风紧,绸缪天下之事。 “呃,我自量力没资格去揣测你内心的想法,但我还是想知晓你找青衣楼的‘绝’字杀手是为何?” 狄云枫打破沉默。 柳扶苏平静回答道:“自然是去杀人了。” 狄云枫识相地,不再发问。他也曾是个亡命天涯的杀手,他晓得像柳扶苏这样的人从来都不会光明正大地出手杀人,他请‘绝’字杀手来定是杀那些连他都顾及之人。连柳扶苏都顾及之人真武国又数得出几个? 或许是,或许不是,站在高处之人的思想又怎是他揣测的了? “嗷嗷!”二人身后忽而传来一声嚎叫! 有人在偷听! “谁!”柳扶苏横眉,回首一指射出一道内力,寻声源而去! 狄云枫当然听得出那是哈哈小兽的声音,也不曾多想便打出一道灵光,截住了柳扶苏的那一指内力! “啪!”仙武两道相撞,在空中炸出一道火花儿! “啊!”失声惨叫。 “嗷呜,嗷呜……”哀怨兽鸣。 “哗啦!”像是瓷杯落地尽碎之音。 狄云枫赶忙寻声而去,果不见在湖心一处假山后,哈哈倒在地上瑟瑟发颤,丁媛靠在假山上,已遭吓得花容失色,其身旁还有几盏茶几,热茶余温未消,泛有腾腾热气。 狄云枫将哈哈从地上捧起,安抚着并回首冲柳扶苏道:“是丁媛姑娘。” 柳扶苏从小亭走来,阴沉着脸色,一言不发地望着丁媛,眼神像是要吃人! “丁媛姑娘定是看天气凉了,送两杯热茶来。”狄云枫欲以笑化解尴尬,可柳扶苏却冷声道:“她若真意送茶来就不会隐匿气息在一旁偷听了。” 狄云枫苦笑道:“女人都是好奇的,会偷听也很正常嘛。” 柳扶苏依旧冷声道:“可是她偷听了到了不该听的事情。” 狄云枫耸了耸肩:“不该听的事又不是什么不得了的事,你先前还对她有非分之想怎么不说?” 狄云枫的确很会说话。他这句话一出口,柳扶苏紧绷的神情便稍稍松和了些,一旁紧张的丁媛也不禁撇过头去隐藏起自己脸上的娇羞。 气氛一度十分尴尬,但至少这份尴尬是出自于男女之间。 “丁媛姑娘勿要害怕,徐……哦不,柳琴师是怜香惜玉之人,他不会将你如何的。”狄云枫温柔一笑将丁媛轻轻地抚了起来。 “谢谢。”丁媛道一声谢便蹲收拾起打碎的茶杯,待地上稀碎零星收拾干净后,她瞥了一眼狄云枫,矮身施于一礼,转身匆忙离去。 狄云枫含笑,深吸一口美人儿留下的芬芳,感受了片刻才赞道:“柳琴师,我们人间有这么一句评话,说这下流的男人爱妓女,不入流的男人爱美女,入流合格的男人爱淑女,上流君子爱的却是才女,”他睁开眼,痴迷地望着丁媛离去的背影,露出一抹羡慕之色:“瞧瞧,丁姑娘多才多艺,这身段儿婀娜多姿,这气质翩若惊鸿,这容貌闭月羞花……恕我直言,全天下也只有真正的英雄才配得上这才貌双全的大美人了。” 柳扶苏望穿雪夜,长叹一声无奈,苦涩道:“人若看遍世间烟火尘埃,蓦然回首,会发现所谓正道沧桑,这世上真的不需要什么英雄,需要的是钧天规则的尊王,需要的是不择手段的强者。” “这就是你召开的凛冬集会的目的?” “真武国有一位智者,唤作关石老人。他曾与我算过一卦,说今年集会于凉城,将发生真武国最大的变革。一开始我觉得荒唐,因为我认为这种破事应该是朝廷自己去处理,可是后来夜君造访真武,魏将军死讯传来,仙魔令凭空出现,木王爷鬼门炼尸……我终于开始相信关石老人的话,真武国必须变革!而那个变革之人非我神乐门主柳扶苏莫属!” 狄云枫现在终于能理解柳扶苏口中那句“强者不择手段”强者变革,无碍乎一种手段,杀戮,流血,顺者昌逆者亡! 凛冬的凉城究竟会如何? “照你这么一说……我留下来也帮不上什么忙,这摊浑水我就不惨和了吧?”狄云枫话中之意是想离开了。 柳扶苏皱眉:“你怕了?” “说实话,有一点儿。”狄云枫如实道,光是今日的杀手就叫他头皮发麻,相信日后还少不了狠角色,把命搭在这里,真划不来。 柳扶苏莫名一笑:“你不是想留下来帮助飞雪楼改建么?一个月后,待飞雪楼改成客栈,我将宴请天下世家门主。” “吓!你还想将那群煞星请到我的客栈里来?”狄云枫惊呼,表里如一,百般不愿意,连忙摆手道:“现在我是飞雪楼的老板,我不同意将它借给你大摆鸿门宴。” 柳扶苏勾肩搭背狄云枫,眉眼含笑,细讲道:“到时候来的可都是九洲之内有头有脸的人物,有他们给你的新客栈捧场,客栈以后必会一路长虹,发发发!” 狄云枫抖开柳扶苏的手,坚决道:“那可算了 吧,你设的鸿门宴必然是会见血光,俗话说得好,开门红万年穷,你摆明了想坑我。再说那些有头有脸的人物若死在我客栈中,以后还能安生做生意么?不行不行……” 柳扶苏保证道:“你放心,你放一百个心!能有资格被我邀进客栈之人,定乃真武呼风唤雨之人,杀了他们只会导致真武国分裂更快。” “真武国要龟裂?”狄云枫预感不详。 柳扶苏摇了摇头,边摆手边道:“不说了不说了,你是个聪明绝顶之人,再这么下去我的计划都要给你猜出来了,”他又拍了拍狄云枫的肩膀,真挚道:“你不仅是我的朋友还是飞雪楼的老板,而我又是飞雪楼的琴师,拿了你的工钱总要替你办事不是?” 狄云枫自己都不会再去瞎猜,知道的越多,死的就越快,安安逸逸地当个旁观者岂不乐哉?他笑了笑,一指眼前的湖泊道:“我认为可以将这个湖泊填了,反正它一年四季都冻着。以后再这儿多筑几栋小楼,栽些耐寒的花草树木,显得有生气些。” 柳扶苏摇头道:“不不不,这湖泊不能填,山山水水,若无假山湖水更少闲情别致。” “不不不,你是琴师,你自然觉得与美人抚琴,看山水飘荡这是一种美事,我们得站在客官的角度而言……” “我还是觉得不行,我敢肯定楼中起码大半的姑娘都不准填。” “我是这儿的老板,我说了算……” “你虽是老板,但一个夏笙姑娘,一个七七姑娘,随便撒个娇你就得妥协下来,恕我直言,你就是个水性杨花的男人。” “……” …… …… 往后的日子飞雪楼也开始忙碌起来,为了省钱,楼中的姑娘并未请外头的木匠进店帮工,自己操着那双能嫩出水儿的、纤纤玉手干粗活儿。 真武的姑娘虽看起来柔弱,但各个都有武功底子,于姑娘就不说了,七七,丁媛,玉儿哪个都少不了生脉的武力,故一些琐杂的力气活儿完全不在话下。 狄云枫在阳门的藏中收纳了不少杂家书籍,修桥补路,建房盖瓦,机关陈列,格局布置,甚至风水摆设也略懂一二。有他做指导,有姑娘们出力,飞雪楼改建得如日中天。 “白莫离,你茅房修得太远太小了,姐妹们起来方便都不方便了。”七七扯着狄云枫提起意见道,这些天来她的意见总是不少的。 此刻狄云枫正高举着一张图纸,眼里眼外都是楼梯延伸的方为,对七七的话并没有理会。 七七见狄云枫不理不睬,一把夺过图纸,小嘴撅得老高:“茅房修得太远了,起来方便还得穿大衣,你要改一改。” 狄云枫这才轻叹道:“厕所乃阴秽之地,我看过四周方位,将其修在后院儿东南角风水最佳,再说你们武力也不低,不是也能辟谷不食么?” “人生苦短,吃好喝好,长着一张嘴巴不吃作甚?再说了,女人又不和你们男人一样……不行不行,要么你把厕所改到东厢附近,要么你就再修一个,我可不管什么风水不风水。”七七拗着狄云枫,露出一副若不同意誓不罢休的神情。 建个茅房有多大的事儿?狄云枫却觉得自己越来越宠溺这个精明的女人了,他点了点头,笑声道:“好了好了,你想怎么改就怎么改便是……不过我劝你还是莫要再吃了,瞧瞧其他姑娘那都是杨柳细腰,你这水桶似的腰……” 狄云枫戏言一出,周遭的姑娘都捂着嘴偷偷取笑七七。七七“唰”的一下俏脸儿红至耳根间,她的身材的确不能算是苗条的哪一类,可她有自己的说法,那叫红肥绿瘦哉!她被笑得低下头去,手上一个劲儿地狠掐着狄云枫手臂…… “老板娘,老板娘!”有个小婢呼喊着从后院儿跑来,小脸儿喘得娇红,十分急切的模样。她跑至七七面前,拍着胸口大喘气,口齿断续:“老……老板娘,你……你……你……” 众姑娘都被这一番惊呼吵来,玉儿还到来一杯茶递给小婢:“都是在自家里头,你慌什么?喝口热茶慢慢儿说。” 七七也撩了撩自己的秀发,不忍娇羞道:“我还不是老板娘呢,别瞎叫唤……” 小婢两口喝下茶水,才缓缓道:“是十一姑娘,她……她醒了,可是刚醒来就呕血,呕完血又昏过去了,我这不吓得赶紧过来找你们么?” “啊?十一这个可怜的妹子哟,遭毒蛇老六害成这样,好不容易回家还落得个半身不遂……” “瞎嚷嚷什么?人家不是还活着么?” “赶紧去看看呗?” …… 由此可见十一在众姑娘心中还是有些地位,五十余年过去了都记得这个姑娘。 众姑娘放下手头的活儿纷纷往后院钻去,狄云枫故意落在最后头,他只待众人走得差不多才蓄起一道灵力,衍生出一只蝴蝶,放飞道:“去吧,告诉商校尉,他的心上人醒了。” …… …… 正文 第二卷 凛冬 第一百四十六章 欲望燃烧 当众人赶至十一床边时,夏笙已诊断结束,十一紧锁眉头躺在床上,脸色苍白如纸,出口的血迹从被褥一直延伸地上。 “她这是怎么回事?”狄云枫挤进人群,先用手探了探十一脖颈间的脉搏。脉搏微弱无力,乃生机流逝的迹象。 夏笙反问道:“我还想问你她是怎么回事呢?我从未见过这么特殊的体质,竟然自主抵触我渡入的生机……” 狄云枫当即皱眉,十一乃极阴之体,从外界渡入生机显然不行。当时只顾着怎么料理鬼门关的烂摊子,竟忘了这么重要的一件事。 “这……”狄云枫挠了挠头,十一虽以生机维持生命,可生命流逝却又无法渡入生机,这种自相矛盾的原理怕只有叶尘才能解释得通,可叶尘早已离去,救人之法何求? 这时,夏笙以灵力传音问道:“白莫离,你们究竟是怎找到她的?她的体质……好像已不属于正常人了。” “她乃世间罕见的极阴之体,还是一个还魂之人,你能想办法救救她么?”狄云枫传音道。 “她是鬼修?” “算不上,可的确是依鬼道生存之人。” “那就很难办了,阴阳两道绝不可颠倒黑白……就算行以你我的修为也做不到,”夏笙轻声一叹,冲众人摇了摇头,遗憾道:“等着收尸吧。” 此言一出,众女哗然,丁媛心坎儿最软,上前握住夏笙的手:“夏姑娘,你医术高明,想想办法吧,十一她是个苦命的姑娘。” 夏笙拨开丁媛的手,踱步在床边,叹道:“这个叫十一的姑娘起码死过三次,然后又遭人用很多办法救过三次,三生三丧,应有一方。很明显老天是在捉弄她,她的命运绝不会因我等医者而改变。” “那十一的命运会因何而变?”丁媛悲怜地坐在十一床边,轻柔抚着十一脸颊感伤道:“五十年前若不是十一替我从了六世子,也许死的人就是我……” 夏笙叹道:“我不是算命先生,她人的命运我可说不准。也许是一味药,也许是一件事,也许是一个人。” “老板娘,老板娘,不好了,不好了……”方才那花季小婢又急冲冲跑来,这次她憋足了劲儿,大声喊道:“五世子闯进来了,怎么拦都拦不住!” “什么!”玉儿惊呼,赶忙下楼去迎,娇容甚是担忧道:“飞雪楼是和木王府结下梁子了么?几位世子都快来交了!”可未等她走出小楼,“啪!”大门就叫人一把推开! 楼外寒风侵袭,刚好将雪送入黑夜,如此也让门口这双本不是很明亮的死鱼目瞧得更清楚。 商囚真的不算讨喜,他仅就站在门口便吓得玉儿往后缩了几步。 “五……五世子,”玉儿支支吾吾地,打心底害怕这双冰冷的眼睛,她只好强颜欢笑,迎着头皮上前迎:“是什么风把您吹来了?” 商囚跨进门口,伸出一只手臂,手心朝上静静摊开,恰见一只蝴蝶自他掌心中翩翩飞起。蝶光下,才看清楚他坚毅又急切的容颜,也许他赶得太急,还在大口大口地喘着气,额上发丝也不禁散乱了几根。 五世子来得竟有些狼狈。 蝴蝶飞上楼去,绕过众多美人儿落在狄云枫指间。狄云枫笑了笑,飞身跃下楼去,冲商囚行了个礼:“你来得多快,就证明你有多爱。” 商囚无言,一步上楼入房,众姑娘纷纷让道静观这五世子到底能弄出个什么名堂,唯独夏笙惊讶道:“商大哥,你怎么来了?” 商囚走至床边坐下,一观十一虚弱的脸色,沉声问夏笙:“夏笙,她这是怎么回事?” 夏笙如实道:“她没什么病,但天生体衰,在世间活不久了。” 商囚眉目一紧:“活不久?” 夏笙道:“浅而言之,她本就不算活人,不能活在阳间。我看鬼门关比较适合她。” 满堂人皆不由惊呼,鬼门关……一听名字便让人汗毛竖起!丁媛咬唇道:“夏姑娘,我每天都在照顾十一,她的体温,呼吸都无异于常人,怎么就不能算是活人呢?” “哎呀,我怎么知道嘛,”夏笙又扯着商囚问:“对了商大哥,你和这个叫十一的姑娘是什么关系?我看你好像很关心她死活的样子呀?” 商囚不予理会夏笙问候,反而问:“你的意思是说我将她送会鬼门关她就能活了?” 夏笙点点头:“尘归尘,土归土,每个人都该有她的归属,这女人的命的确够苦的,是活人身却只能活在阴间……” 商囚不再多问,褪去自身大衣将床上静躺着的十一裹上,安然捧入怀中,在众目睽睽下缓缓朝楼外走去。 狄云枫斜靠在楼梯口,待商囚走过后才问上一句:“鬼门修补得如何了?” 商囚从狄云枫身前走过,看也未曾看他一样,只轻吐两字:“还行。” 狄云枫还想再问些什么,可一抬头才发现商囚已走至小楼门口,他无奈一笑,改作招呼道:“下个月飞雪客栈开张,你一定要抽空来捧场。” 商囚顿了顿脚步,回首瞥了狄云枫一眼,嘴角微微一翘,吐出四字:“有空就来。” 狄云枫又补充道:“人若来不了,礼钱别忘了托人捎来。” 商囚不言,仅当作默认,他打开门,神行一步踏雪而去。 “白莫离,白莫离,商大哥和那个女人是什么关系呀?”夏笙算是最精灵的一个了,她扯着狄云枫的肩膀问。 七七也不甘示弱,争着拉过狄云枫的袖口问道:“白莫离,看你的样子和五世子很熟嘛,你们俩认识?” 狄云枫横在中间,如稻草人一般遭人左拉右扯,他的神情好生苦涩,但苦涩中又有那么一丢丢享受。他撒开胡搅蛮缠的夏笙与七七,笑道:“十一虽是个苦命的姑娘,但苦尽甘来,她有幸遭五世子纳为妃,下辈子相夫教子,吃穿不愁,哈哈哈……”他几声大笑后,又傲然对众姑娘道:“我和五世子一直都是最要好的朋友,当时人家可是光明正大地来请我们的。你们要知道,像我这样的上流人士,同仙域之主对饮,和武巅谈笑风生,跟达官贵人交好,与黑道同流合污……只手遮天,黑白颠倒,叱咤风云,天下无敌!” 狄云枫像是个喝醉引吭高歌之人,他只是在吹牛,但并没有撒谎,就算他现在无能为力,那么以后也一定会做到。他总是一个连牛皮都会想尽办法实现的人。 …… …… 半个月后。 凉城的寒意已达到饱和,风雪已有了渐渐停歇之意,可大地回春的迹象却迟迟未曾出现。天依旧灰蒙蒙的,若说飘雪还有凄美之感,可如今的天地仿佛死去一般,压抑得人喘不过气来。 凉城极少出现阳春白雪的景色,所以凛冬不会因开春而结束,它的肃杀还会因某些东西而蔓延人,情,事,故。 同时地,距离柳扶苏召见真武各大参战世家的集会仅剩三日。按理说各大世家汇集凉城,城内该有一番热闹才是,可事实并非如此,大多数世家都藏得很深,悄无声息地进城,不带一丝躁动。 在凉城一系客栈中,可很有趣地发现,客房与客房之间会被人用某种记号,甚至结界划分区域。两家有过节的世家绝不会住在同一间客栈,并且各大世家都会差人暗中观察其他世家的动向……总而言之,江湖情仇,屡试不爽。 再说说木王府那边儿上的北凉城,因鬼门一事的发酵,整座北凉城惨被阴气占据,尽管木王府还在里头瞎搞名堂,但外人早已将北凉城视为一座死城。为此,朝廷还特降指令,并以凉城中线为界重修鬼门,鬼门以北的木王府就此荒废,辗转南下至南凉城上方重建,再以南门为界重新驻扎禁军守卫鬼门关。 十二月的凉城,绝无太平。 凛冬的凉城十有九悲。 飞雪楼的改建怕是这十二月寒天里最喜庆的事情了。 “飞雪客栈”铁打不动的金字招牌都已挂上,唯一欠的便是开张大吉,可越是到这紧要关头,狄云枫的心头就越是担忧,这几日已见不到柳扶苏的人影,期间他也曾问过柳扶苏如何,但柳扶苏无碍搪塞敷衍几句,对今后计划决口不提。 开张大吉前夕。 客栈内的姑娘们都没了什么活儿,入夜后就早早就回房休息,唯七七一人还在柜台前紧着小脸儿,皱着眉,一遍又一遍地核对起明日花销的账单。 狄云枫则翘着腿半躺在崭新的客桌上,嘴里叼了一根墨玉色的烟杆儿,“吧嗒吧嗒”吞云吐雾,手头还掌着一本书,借着微弱的火光可瞧见封面上《真武英雄传》五个大字。 这本书闲情时可拿来消遣,需要时也可见涨知识。先前柳扶苏曾请来青衣楼“绝”字杀手,狄云枫很清晰地记得是有个叫做“江城”的男人。 柳扶苏当时说江城是他的朋友。 能和神乐掌门做朋友的人一定不一般。而恰好《真武英雄传》就是记载真武国当中那些不一般人的光辉事迹。 狄云枫在先前闭关时只将《真武英雄传》看了前两篇,分别是第一英雄魏将军,第二英雄则为柳扶苏。这会儿他续读到第三英雄才惊奇地发现,这第三英雄不正是江城么? 状元,榜眼,探花,真武前三甲,哪一个不是呼风唤雨之人? “还好当时没和他结下梁子……”狄云枫嘘叹,自笑一声翻开书页细细品读起来 江城,涠洲洪山人士,武炼巅峰,乃真武为数不多修剑之人,与李太初齐名天下。剑术造诣极高,曾就任真 武皇室策士统领,因看不惯黄琛在朝拉帮结派,故辞官退隐江湖,凭一己之力创立天下第一杀手组织“青衣楼”…… 狄云枫将江城的故事大致浏览了一遍,淡淡吐出“刺客”两个字儿。 剑不同于刀。剑起先被打造出来便用作“刺”“捅”之用,铸剑大师一般都将剑器打造成上下两刃,如此一来,见血封喉则会容易得多,所以在人间,大多数刺客都愿意佩剑,背在背后的重剑,握在手中的长剑,藏在袖中的短剑,缠在腰间的短剑……久而久之,剑便成为了刺客与杀手的标准配置。 一个技艺高超的杀手,其剑术造诣不会是华丽的,但一定是最能杀人的。李太初的万剑出鞘十分华丽,可他对于剑的本根造诣还是会比江城差上一些,若二人对战,胜者必定会是江城。 狄云枫又将英雄榜排在后头的几位都瞄了两眼李太初排在第四,公孙雷排在第五,夜无双排在第六……百里孤却出奇地排在第十一位,凭他的武力与世家底子,绝不比前五任何一人要差,可能是《真武英雄传》的作者对其有偏见,书中对他的介绍还带有批判和讽刺的意味,可见他是有多么不讨喜。 真武英雄榜前二十位各个都是武巅强者,神乐占五位,百里家占四位,太白李家占两位,其余世家门派各占一位。 “总有一日老子也要上榜。”狄云枫悄然关上书,猛吸两口“安魂烟”吞云吐雾十分潇洒,这玩意儿果真是消遣的好东西,才短短一个月,每日不吸上两口浑身都觉得不自在,真他娘像人间鸦,片! “我就认为玉儿不该将这害人的东西送给你,你瞧瞧你的模样,臃肿懒惰,备显世俗!”七七伸了个懒腰,不知不觉中油灯都已烧去大半截,寒气渐凉,明显地夜已经很深了。她走来抢过狄云枫手中的烟杆儿,学着模样“吧嗒吧嗒”吸上两口“咳咳咳!”她吞不来烟雾,呛得直咋舌头,“还给你还给你,这呛烟吞进肚子里你不怕害病么?”她将烟杆儿丢给狄云枫,不客气地再夺过《真武英雄传》,瞥了两眼当即笑问道:“白莫离,你还喜欢看这些杂书呀?” “这个也能算杂书?”狄云枫取过烟杆儿继续点上吞云吐雾。七七挨着他坐下,将油灯挑亮了三分,闲情地翻阅着,边道:“在真武国,除了是心法口诀之外,其余印刷的书籍都是杂书,都是给人看乐子用的。李淑姐都曾写过几本呢,写得还不错呢,姐妹们可爱看了,好似叫做什么《神乐情史》《花瓶梅》……天马行空的荒唐,总受世人追捧和喜爱。” 狄云枫倒没怎么在意七七口头的几句言语,他吐出的浓浓的烟雾萦绕在眼前,仿佛迷情了他的视线,透过那朦胧看灯光下认真阅读的七七,那白皙的脸庞,那粉嫩的玉颈,那樱桃般的小嘴……她时而还会自己给自己捶捶背,偶尔挠一挠后背的瘙痒,至此衣襟又垮下去几分,漏出的几缕春光让人欲罢不能。 狄云枫先前绝未曾对七七有过什么太过的非分之想,顶多是揩揩油,开开玩笑。可如今,这个勤劳的女人,劳动完后散发出来的那种最迷人的独特魅力,让他心中大大的悸动……萌动,悸动,冲动,行动! “七七,你很累么?”他试探性地问道。 七七下意识地点了点头,撅起小嘴细声:“明日的账目我清算了一天,你说会来好几家名人,所以我每人都备有薄礼,可生怕他们又觉得档次低了些,我还在愁这事儿呢,”她翻了篇书页,喃喃道:“你说要是这《真武英雄传》内的各路英雄都来咱飞雪楼捧场该多好?” 狄云枫起身去,双手轻轻地搭至七七肩上,揉捏着轻吐道:“万一这些英雄真的会来呢?” 七七苦笑:“得了吧,来些捕头,世子,商甲都难得伺候了,还来这些大人物,只怕到时候姐妹们都吓得不敢上菜了吧?” “这些事情交给玉儿去操心便是了,你只负责算账便是……”狄云枫的声音更轻了几分,同时手上的动作也更柔,更不老实了些,他开始以揉肩为目的,双手不断地往的七七襟口里伸去…… 七七或许太累,不觉狄云枫手上动作,她还在闲谈:“这哪儿能,我可是飞雪楼的老板娘,操心得算我一份儿。” “你真打算做我的老板娘?”话问到点子上,手也已到节骨眼儿,沁人心脾的体香让狄云枫心头欲火熊熊燃烧!他低头望去,甚至能瞧见七七跌宕起伏的峰峦! “这些事情交给玉儿去操心便是了,你只负责算账便是……”狄云枫的声音更轻了几分,同时手上的动作也更柔,更不老实了些,他开始以揉肩为目的,双手不断地往的七七襟口里伸去…… 七七或许太累,不觉狄云枫手上动作,她还在闲谈:“这哪儿能,我可是飞雪楼的老板娘,操心得算我一份儿。” “你真打算做我的老板娘?”话问到点子上,手也已到节骨眼儿,沁人心脾的体香让狄云枫心头欲火熊熊燃烧!他低头望去,甚至能瞧见七七跌宕起伏的峰峦! 正文 第二卷 凛冬 第一百四十七章 旧巷子 几声救命,喊透了整座客栈,里里外外一百来位姑娘连衣服都未来得及穿,纷纷持起兵器往大堂里赶来! “嘶……这是在做嘛!咋这么不讲究呢?咱客栈不是多修了几厢客房嘛?还愁没床呀?” “你懂什么,这个叫做情趣……白老板和老板娘可真有一手。明日开张了,今晚上这一出儿,难道是有啥象征意义不成?” “颠龙倒凤,龙凤呈祥!” “别瞎说,没听见七七在喊救命么?”丁媛总是最善解人意的姐姐,她赶忙褪去外套替七七批上,并护在身后轻声安抚道:“你莫怕,此事我替你做主。” 过后又回瞪狄云枫一眼,责备道:“君子爱美取之有道,你怎能强迫人家呢?” 飞雪客栈一日未开张,那这里依旧是风月场所,又有何好矜持的?到嘴的鸭子飞了,狄云枫心头也窝火得很,啥话也不愿多说,红着脸像是个受了委屈的孩子,刨开众姑娘往后院儿走去。 “你瞧瞧把人家白老板憋的?” “白老板怕是唯一一个为咱飞雪楼花了几十万两还没捞着好处的人了。” “是呀是呀,白老板来这儿三个月,除了对老板娘暧昧些,咱这些人他可都是客客气气的……我还巴不得他看上我呢,有钱有势还长得这么俊。” …… 七嘴八舌都在替狄云枫感到惋惜,自然,惋惜了狄云枫便挫伤了七七,至此,七七很快从一个受害者变作一个千夫所指的,不知好歹的女人。她狠咬着嘴唇,目光楚楚可怜,依偎在丁媛怀中,泣声问:“丁媛姐,我是不是做错了什么?” 丁媛坚定道:“别听她们瞎说,你做得很对,下次他若对你有非分之想你再叫大声些,我一定来救你。” “可……为什么?”七七怎都觉得遗憾。 “因为……”丁媛自心惆怅,整间客栈只有她一人知道狄云枫与柳扶苏来飞雪楼的目的并不单纯,他们或许不是坏人,但也绝不会是好人……她发现自己说不出因为什么,只轻伤叹息道:“明天你们全都会明白了。” 明天。 今已入夜,明天还会远么? 狄云枫换了一身琉璃青云袍,袖口长且宽,腰带朱丹红,衣襟上的蝴蝶花纹是七七一针一线亲手缝制。七七不仅是个精明的姑娘,手也巧得不得了,她为飞雪楼的改建操了诸多的心,包括狄云枫迎客的这件服饰也要她亲自把关才好。 狄云枫提前穿好这件华丽的衣服,证明他今夜已不打算睡觉、此刻,三更过半,他独立于琼楼玉宇之巅,思绪万万千千,凝望着漆黑凉城,静静地等待着天边破晓的黎明。 “我好像感觉要有大事发生了。” 一道青光闪过,一席丽影翩翩落下,一阵芬芳醉人心脾。 夏笙竟略施粉黛,化了个旷世美人儿的妆容,她边抚着怀中的哈哈,边走至狄云枫身边,狄云枫斜首一瞥,稍稍惊讶:“你这是怎么了?” 夏笙轻哼道:“允许你穿好看的衣服,就不允许我变漂亮么?明日我也要和你一起迎宾。” “夜深了,你该去睡觉。”狄云枫平静道。 夏笙掂起怀中的哈哈,无奈道:“我本睡得好好的,是这家伙将我舔醒的。一醒来满脸都是它的涎水,只好洗漱补个妆。” “你总有那么多借口。”狄云枫叹道,哈哈空蹬着腿,嘴里“呜呜嗷嗷”地像是在抗议伸冤。 夏笙拗了拗哈哈的小脸蛋儿,抱怨道:“你这小家伙,平时在老娘怀中可吃了不少豆腐,你还撒泼了不成?那不让将你送给白莫离,看你到哪儿去占便宜去。” “嗷嗷!”哈哈即刻哀嚎两声,吐出舌头哈着气,乖巧得很呢。 “白莫离,这小家伙你是从哪儿捡来的?可通灵性了。”夏笙将哈哈在脸上蹭了蹭,裹在怀中好生捧着,宠溺得很。 狄云枫轻轻地摇了摇头,未回答夏笙,他目不转睛地盯着黑暗,明明是看见了什么,可还是漏出一抹望不穿的担忧。 “那些人是朝廷的密卫,一般你不去惹他们,他们是不会来找你麻烦的,”夏笙话说一半又觉得自相矛盾,叹道:“不过他们若不是来找你麻烦的,也不至于蹲在黑暗中监视飞雪楼,”她思绪了片刻,又问狄云枫:“白莫离,你们是不是要搞大事了?” 就在飞雪楼外,不知何处,不知何时,偷偷亮起了三十多双眼睛,虎视眈眈地监视着飞雪楼的一举一动。 狄云枫心头只在乎一个问题:“他们的武力有多高?” 夏笙摇头道:“我不知道,也不敢去试探,不过有资格入选朝廷密卫的人,起码都是天人以上的武力,”下一刻,她又疑惑:“朝廷密卫除非是追捕那些罪大恶极之徒才会亲自出动,否则平时连皇宫都不会轻易出的。” 越是这么说,狄云枫眉头就皱得越紧,曾记得先前在三里铺逛街时,有一个名叫做胡杀的亡命人曾言过有事去“旧巷子”找他。江城也曾言过“旧巷子”这一地名儿……当时间还曾在不远处发现了朝廷番子的踪迹。那么这些暗中监视的密卫,会不会也是那一伙儿的,而胡杀那一群亡命杀手会不会也是青衣楼的?(如果不懂可以去一百二十二章翻翻,那里是一个伏笔。) 狄云枫伤神地揉着脑壳,大事临头总叫人思绪混乱,柳扶苏到底会搞出什么惊天动地的变革?说是口口声声不关飞雪楼,但作为一个局内之人,又是飞雪客栈的老板,一众姑娘的生死存亡,又怎能放心得了? “喂,白莫离,我听说你今夜故意趁大家伙儿睡觉了,和那个柳七七在大堂里上演活春宫呀?你弄得人家都喊救命了!”夏笙用胳膊肘顶了顶狄云枫,淫笑道:“吃了啥补药呀?让男人省事,让女人不省人事。” 狄云枫白了夏笙一眼:“别瞎说!你听谁说的?” “送茶水的小婢说的,她说大家会儿都看见了的,肯定是真的,”夏笙揉了揉鼻子,妄自揣测道:“我说你怎么肯花巨资替这群妞儿改建客栈,敢情是打造属于自己的后宫呀,坏小子!” 狄云枫摇头只叹,这啥事儿都能在留言中变味道,现在他是跳进黄河洗不清,那干脆带着污浊不卑不亢,只要洁身自好,管他世人风凉话!反正明日一过,钱财也空空,两袖犹清风,告辞! “你在这儿帮我留意着,我去个地方,天亮之前就会回来。”他未曾等夏笙同意或拒绝,拂袖一阵清风,缥缈无踪。 …… …… 旧巷子,死胡同,黑砖瓦,青石板。 一座城中总有那么一处被人遗忘又隐秘的禁区,凉城中的旧巷子便是这么一处地儿。“旧巷子”不仅仅只是一条巷子,它是一片区域,比市井还要沧桑破败巷子中旧物堆积成山,房屋徒有四壁,每条道口看似相同却又不同,相连一气宛若迷宫,连寒风不慎入内也要遭迷得找不到东南西北。 旧巷子是被人遗忘的地方,当然里头也一定住着某些被遗忘的人。说杀手是被人遗忘的人也不觉得奇怪,从干上杀人买卖的时候他们就将生死置之度外,他们甚至连自己都已经遗忘,又怎不配被称为“遗忘的人”。 旧巷子还是个无人触及的禁区。这里迷乱无章,乃典型的非攻之地,善者不来,来者不善,官府的人晓得有些罪犯藏匿在里头却不敢轻易拿人,其原因就怕不明不白地死在里头。 狄云枫踱步在旧巷子口,迟迟不肯进去。此时,夜色已暗得深沉,偶尔一点儿夜光还是白雪映射的。可这光仅够照在巷子口,巷子里头一点儿也不侵入,故巷子里黑不溜秋,进去,如赴深渊。 胡杀当时说来找,仅凭口头言语也没留下什么认证的实物,若青衣楼的据点真在里头,进去后若摆明不了身份,等待自己的必将是不客气的杀戮。杀手绝对不是什么赏脸仁慈的主儿。 “当当当当!”北凉城北门上那口大钟敲响了四声,钟声沉稳紧凑,即使天南地北也能听得人头皮发麻。 狄云枫挠了挠发痒的头皮,钟声是在提醒他,四更天都过了,天不亮就得回去开张大吉,甭墨迹了……他硬着发痒的头皮,迈开步子朝旧巷子里走去。 “吧嗒吧嗒……”狄云枫的脚步已放得很轻很轻,可脚下的青石板路十分实在,竟不掺杂半点积雪,他那硬邦邦的靴子扣下去,整条巷子里都有回音。 狄云枫停下脚步,冷眸凝杀,蝴蝶刀从袖中缓缓落下“咻咻!”两计破空声,他动了动耳廓,听声辨位,“呛!”一声龙吟,蝴蝶出鞘! “唰唰!”蝴蝶两扇翅膀,飞来的暗器被一举抨开。 狄云枫斜着寒锋,武力与元力交织成杀意,冷声道:“阳关大道,独木小桥,无人巷口,哪个地方不是让人走的?” “阳关道你可以走,独木桥你可已过,但这条巷子你没资格闯!”声过,一人落下,横在狄云枫十步远,手里寒锋泛着青光,有浩然锋戾之气,有死脉以上武力! 黑夜中那双堪比猎杀者的眼睛,寒气逼人!他劝道:“这位朋友,今夜是我值班,你不要为难我。” 狄云枫横着刀锋,冷声道:“只要你不拦着我,我一定不会为难你。” “你还是在为难我。”那人已举起刀,摆开架势随时出击。 “强者不会为难弱者。” “谁是强者?谁是弱者?” 打一架才知道! 二人刀锋纷纷透出一股戾杀之气! 蝴蝶紫芒透亮整条空巷,那人青芒则如吞噬之口欲将紫芒吞噬! 二人双锋相接,外斥之力卷起罡风一道,巷子口本就狭窄,气流横贯八方!本就破败的房屋哪儿经得起这般狠造?一时竟撞得尘土飞扬,墙倒瓦碎! 狄云枫战意渐浓,借斥力回头十丈,前不久晋升虚实境界,还不曾用过阴阳之力,今日就拿眼前之人小试牛刀如何? 只见他双手合十,大呵一声:“开!”,一道金色人影自本体孪生而出,金发金目皆与本尊一模一样!此刻,蝴蝶灵性应主,亦凭空分化出两把刀,各落于本尊与虚体手中! 狄云枫巧妙地发现,自己虽与分离的虚体心神相连,但各自的思想却是独立的,如此说来,虚体可辅战亦可主战……先不说当前的争斗,若是以后有个什么分心之事也可分离出一尊虚体去办,这样岂非事半功倍? 阴阳虚实,造化为功,绝不止一阴一阳,只是境界到了方法未到,不然分出个百八十个分身,后宫佳丽三千人又算得了什么,雨露均沾岂是难事? 虚实分身,不论是仙元武力皆不受影响,从虚体乍现的那一刻起,狄云枫已然占了上风,甚至说已提前决定了胜负,与之对战的杀手也不禁有了胆怯之意,他的威势逐渐消减从而落得下风。 狄云枫欲催使虚体一同作战,谁知那人却先开口喊道:“且慢!”他彻底收起锋芒,沉下自身武力,“这位朋友,你我无冤无仇又何必生死相搏?不如放下杀气将话说清楚。” 不战则不战,明日就是飞雪客栈开张的日子,狄云枫可不愿意将自身的云袍弄脏,便虚体回体,蝴蝶回鞘,冷声道:“今夜没人想流血,我是来找朋友的。” “朋友?”那人略显惊讶。 “如何?找不得朋友?”狄云枫皱眉问。 “这个天,这个点儿,你来找朋友……”那人深吸一口气,沉默了片刻才问道:“你朋友叫什么名字?” 狄云枫如实道:“我朋友叫做胡杀,他说过,以后若有什么事情就来旧巷子来找他,你可认识他?” 那人没有说话,只是操着“吧嗒吧嗒”的脚步声往狄云枫走来,越走越近,借着惨淡的月光,一张沧桑的中年男人脸出现在巷子中,狄云枫并不健忘,即使才和胡杀见过一面。 “朋友,你叫什么名字?”胡杀开口就问。 “狄云枫。” “很巧,”胡杀一笑,又沉下脸色:“可又不是很巧。” “巧在我们不打不相识,可不是很巧又是什么意思?”狄云枫问道。 胡杀直言道:“不巧的是,即使你认识我胡杀,我胡杀也认你为我的朋友,可你再这个时间来旧巷子,我依旧无法兑现当初给你的承诺,今夜到我值班,除了值班我什么事也做不了。” 狄云枫淡然一笑:“你带我转转都不行?” 胡杀坚决道:“以往可以,今夜不行。” 狄云枫又问:“那我问几个问题,你总能回答我吧?” 胡杀迟疑了片刻,沉声道:“我只回答我能回答的问题。” 狄云枫在废墟中寻了处干净地儿坐下,掏出烟杆儿点燃烟丝,吞吐了几口烟草,先问道:“对了,你知道飞雪楼要改建的事情么?” 胡杀走至狄云枫对面,抱着刀倚靠着墙,目不转睛地盯着狄云枫双眼,道:“我知道,旧巷子里聚集着诸多无家可归的流氓地痞,他们最大的愿望就是凑够钱去飞雪楼里潇洒一回,对于飞雪楼改建成客栈的事情他们无不痛心疾首。” 狄云枫睁着眼睛与胡杀四目相对,他晓得,胡杀是想通过眼神看穿自己的谎言……这世上没人能看穿他的心,就连人间邪龙的妖眼也做不到!他笑了笑,抽了两口烟才道:“我不会告诉你我恰巧就是那改建客栈的老板,今晚我发现有很多朝廷的人正在监视着我们飞雪楼,且一个个都是天脉以上的大内密卫。我想来想去,先前在城中只见过一次朝廷的人,当时我还友善地提醒过你,然后你留下姓名与地址,我便找过来问一问朝廷密卫与你们青衣楼有什么关系?” 胡杀的眼眸中瞬时陷入恐慌! 狄云枫叼着烟杆儿,摊开双手翘起二郎腿,一副盛世凌人模样:“我和柳扶苏是拜把子的兄弟,与你们青衣楼的首领江城喝过酒。朝廷介入之事我想他们并不知情,眼下距离天亮的日子不剩几个时辰,倘若计划有变,你还得通知一声才是。” “五年前我曾接手刺杀过一名三品大官,虽人头斩获,行踪却遭败露,我带着兄弟们一路辗转至激战正酣的寒洲,在此暂避风头两年,干一些走马保镖的活路。可谁知朝廷却还是找上门来,”胡杀说到这儿,颇为感激地冲狄云枫略施一礼,又道:“那日得多亏了狄老板的提醒,否则我早该被斩首示众了吧?” 他走至狄云枫身旁坐下,苦涩道:“后来的两个月我与弟兄们都龟缩在旧巷子里,这凉城的旧巷子是真正的龙蛇混杂之地,官府朝廷之人到了这儿纷纷止步。可一直这么躲下去也不是办法,咱们就商量着趁近段时间北凉鬼门关出事儿出城,一个月前,恰在我们决意辗转之时,上头竟然来人了……” 正文 第二卷 凛冬 第一百四十八章 开门大吉咯! 胡杀是个很守规矩的杀手,他的武力在青衣楼排不上号,所以知道的事情并不多,不过狄云枫还是自我摸索出点儿东西,可得青衣楼来了六十多位杀手,以江城为首的“绝”字杀手有六位,各个武力都在武极之上! 这么大的阵势在天下走动,很难不引起朝廷的注意。 朝廷是个别样的存在,他迁就于江湖的同时又遏制江湖,但它无法掌控江湖,反过来还要遭江湖左右运势。 江湖若风浪滔滔,朝廷又怎不会动荡? 像柳扶苏这样的人,下一盘棋,从落第一颗子儿之时就该将满盘局势考虑周到,江湖他要变革,变革引起的动荡他也绝不会坐视不理。 狄云枫在此事中是个外人,不过他的好奇心决不允许他就这么闲着。他走出旧巷子时早已过了五声钟响。 五更天已到。 他抬头,若有所思地望着夜空。虽说寒夜依旧沁凉,可至少不再那么沉重,这是黎明破晓的前兆。 若不是飞雪楼开张大吉,狄云枫还想去北凉城的鬼门关看看,像这种情况下,他总觉得找个朋友倾诉一番心里也会踏实些商囚便是最合适的人选,商囚的话少,总会默默地听。 “他今日一定会来捧场。” 狄云枫嘴角微微一翘,逆着西风南下,很快便淡去了身影。 …… …… 飞雪客栈早已通明了灯火,其内的姑娘们纷纷早起为开张大吉做准备,清点送客的红货,布置吉祥的玉锦鲤,高挂长红巾,铺设红地毯,昙花布景,响火引路……总而言之,忙得不可开交。 狄云枫本想从大门进去,可瞧见堂内张罗的七七却又觉得不太好意思。他站在大门外不远处瞧了楼中一会儿,不由间一种愧疚爬上心头,若当时自己狠心拒绝这个女人的暧昧,也许就不会发生昨夜的那一出闹剧。 一个姑娘尽心尽力地操劳办事,落一个好名份真的不过份。 狄云枫笑了笑,他是个心中有数之人。便转身朝后院儿走去,离天亮还有一阵子,自己可小酌几杯再享一会儿清净。 到了后院, 不难瞧见小楼上通亮的灯火,夏笙还没走。 狄云枫信手在小院儿中栽了一朵花儿,从小楼另一扇窗飞进去,悄悄地走至夏笙背后,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背:“夏笙!” 夏笙一定是思绪什么入了神,突然间被狄云枫这么一唤,浑身打了个哆嗦,吓得差点儿坠下楼去,狄云枫眼疾手快,一个弓步将其拦腰抱过,咧嘴笑道:“夏长官,胆子竟这么小的么?” “嗤!是你呀?吓我一跳!”夏笙上下打量了一番狄云枫,搂搂抱抱的姿势不少暧昧,她咬着嘴唇,脚下猛地一蹬踩上狄云枫脚趾,狄云枫吃疼,“哎哟”一声,瘸着脚倒退了好几步才停下,龇牙咧嘴道:“你干什么!” 夏笙抱着肩,一副凌人模样道:“连我的便宜都敢占?不想活了你?” 狄云枫“嘿嘿”一笑,变出先前花园儿中采摘的一朵花儿,送给夏笙:“喏,好看么?我亲手为你摘的,犒劳你这一晚的辛勤。” 夏笙一见花儿,美目瞠得老大,她不可置信地望着狄云枫,隐怒道:“白莫离,你可知晓这‘白玉花’在这极寒的天气里多难种活么?你竟随手将它摘了!” “这……”狄云枫挑了挑眉,瞧着手中的花朵儿,不经意道:“一朵花而已,谁晓得那么多讲究?” 夏笙美目一改狡黠之色,她绕着狄云枫团团转,抚着下巴道:“你一说花儿,我差点儿忘了告诉你,方才柳七七好像来找过你耶。” “七七?”狄云枫疑惑,“她来找我作甚?” 夏笙冲之暧昧一笑:“我知道她来找你干嘛的。她呀,平时比我还少妆容,昨夜却精心打扮了一番,大冬天的衣服也穿纱露玉,而且呀我闻得出她身上就有这白玉花香,她一定用这花瓣儿沐浴过……”说到这儿,她眼中暧昧之色更浓,“啧啧”嘴巴又道:“一个大姑娘,沐浴更衣,精心打扮,趁夜将自己送上门来,不就是求你一夜宠信,颠龙倒凤么?” 狄云枫心头多少有些苦涩,但苦涩中却又生出那么一丝醇甜,他笑了笑:“那真是可惜了……” “呀?你还真喜欢那个柳七七呀?”夏笙扯着狄云枫的衣襟道:“你们究竟是怎么了,商大哥也是,竟被这些青楼女子哄得团团转?” 狄云枫拍开夏笙小手,郑重道:“我可告诉你,打今儿起,飞雪楼不再是青楼!” “哼,换汤不换药!” “嚷嚷什么呢?天都快亮了,还不去补个妆?待会儿整个飞雪客栈可要靠你的美丽容颜撑场子呢。” “啊?那倒是,守了一夜脸上油油的,我去补个好看,你别急忙开门哈……” 看着夏笙蹦离去的身影,狄云枫心头就愈加不是滋味儿。这个姑娘明日若是亲耳得知自己父亲的死讯还能这么无忧无虑么? 父爱如山,若是倒塌,这个娇蛮又不可一世的英雄之女又何去何从? “白老板起床啦!大家伙儿都催你去开门大吉呢,你快下来呀!”小婢扯着嗓子在门外呼喊,生怕狄云枫听不见。 老天爷今儿个或许知晓飞雪客栈要开张,天色亮得又快又早,晃眼间还能瞧见一抹日光从地平线散来。 凛冬里的第一个太阳,期望是个好兆头。 “来了,来了。”狄云枫裹好衣衫,大步走下小楼。 自万花丛中来,如众星捧月,天之骄子,玉面郎君。狄云枫这辈子都不曾想过自己会有这么潇洒的一天,几十年前他还是个为了生计奔波的江湖刺客,而今满堂红花仅为他一人绽放! 七七隐匿在众花丛中,偷偷打望着狄云枫的飒爽英姿,女儿家的心思稠密,不敢再出去丢这个脸,便悲着神色默默站在一旁,口头和着欢呼。 人若有情,隔着千山万水都能捕捉对方的思念,狄云枫甚至不用刻意去找便晓得七七隐匿的方位,他直走过去拨开人群,将七七从中牵了出来。似平常一样吩咐道:“躲着干什么?带上你的笔墨纸砚和我一起去接礼。” 七七兴奋得俏脸儿发红,她开始享受众姑娘嫉妒的眼光,她早就知晓狄云枫会不计难堪,她总算是等到了牵走自己的人。于是她挺起那对儿不太傲人的胸脯,扬起头,大摇大摆地随着狄云枫往客栈外走去。 “白莫离,等等我呀,我们一起。”夏笙匆忙跑来,她唇红齿白似一朵美玉雕的花儿,她冲狄云枫笑了笑,一把将大门推开,闯入冬日暖阳下,欢呼道:“开门大吉咯!” 正文 第二卷 凛冬 第一百四十九章 贵宾到! 十二月的尾巴,正月里排头,在人间叫做大年初一,是整年最喜庆的日子,南方人会吃汤圆,北方人吃饺子,寻的是家家乐乐团团圆圆。贴对联,发红包,窗花印倒福,寻的是新年新气象,财源滚滚,一路发到底! 不过有些可惜,在真武国并没有春节这一习俗。 天才刚亮,客人还得缓上一会儿, 狄云枫就趁这个时间将人间的习俗全都过上一遍。 “噼里啪啦”爆竹声响,赐生财双联,开金字招牌! “呛!”蝴蝶出鞘,狄云枫以刀代笔,在门联上龙飞凤舞刻下“生意兴隆通四海,财源茂盛润八荒”十四个大字。他傲然一笑收刀回鞘,缓缓升空拽住门盖头猛地一扯“飞雪客栈”四个鎏金大字闪耀在冬日暖阳下! “咳咳……那么飞雪客栈就此开张了,后院儿里还有几道工程未完善,等来年开春了,路好走了,请专门的工匠师傅打造,甭担心钱财的问题,你们白老板我财大气粗,多得是钱。” 狄云枫拍了拍自己胸膛,手心摊开变出一叠红包,冲众人招呼道:“来来来,每个人都有。” “白莫离,这红色的包包里头装得是什么呀?”七七举着红包对着冬日,横看竖看也没看出个什么名堂。 夏笙钟爱游离凡间,对这些节日习俗自然了如指掌,她傲起小脸儿,当众边拆红包边道:“你们这就不懂了吧?这叫红包,红红火火恍恍惚惚,不仅意味着好兆头,里头还有钱嘞,”说着她从红包内夹出一张纸票,上头竟是用笔写下的“二十两”。她嘴角一抽,举着纸票万般不解地望着狄云枫:“白莫离,你这是什么玩意儿?” 狄云枫苦涩一笑,扯着嗓子对众人道:“诸位莫要惊讶,银元宝太鼓了,装不进红包里头,故改成纸票图个彩头。日后你们凭这个红包和纸票去掌柜的那里换成银子即可。” 原来是这么个回事儿! 七七则一个劲儿的使暗力掐着狄云枫胳膊,小声嘟囔道:“白莫离,你疯了不成,一个人送二十两!这里可有一百来个人,那就是两千多两银子了……你真当钱不是钱呀?” “三万支票你都花完了?”狄云枫细声问道。 七七道:“还剩八千多两,可后头的湖泊还得填,再立几栋楼,请工人……咱没钱了。” 狄云枫淡然笑道:“客栈总要盈利,你怕什么?再说了,待会儿那么多贵客,少的了大礼?” “哪儿有贵客呀?这天都亮完了,大街上一个人影儿都见不到。” 七七话音才落,一些人影竟从街道那头钻了出来,看一个个戴高帽穿差服的样子,不就是先前狄云枫替江城解围所照顾到的那一帮当差的么? “他们倒来得准时……”七七冷哼,话中有几分不屑:“杨捕头以前可没少在咱飞雪楼里捞油水,传言他比寒洲令都贪呢。” “呵呵,黑白两道通吃才能在这个世间立足,以后总有用得着他的地方,先盘着,”狄云枫再留一句:“红货准备好,我去应酬几句。”便含笑迎上去,隔着老远说客套话: “欢迎欢迎,杨捕头果真是卖我白某人面子,你是第一个光临咱飞雪客栈的,快里边儿请 。” “哈哈哈……我们当差的一向勤快,这凉城都嫣儿得差不多了,我便带了一帮弟兄来闹场子!”杨捕头挥了挥手,叫弟兄们先进客栈占上两桌席位,自己则走至礼桌前,搁下一副字画道:“白老板,我送你一副精简版气吞山河图,祝你在凉城的大展雄风!” 狄云枫赶忙接过字画儿,佯装抱怨道:“杨捕头你太客气了,你能来捧场便是给面子,还带什么礼?”他将字画儿递给七七,并示意七七捡一品红货来。 七七盯着手中的字画儿,脸上写不尽的嫌弃,他执笔写下扬捕快的姓名与贺礼,随手丢了一件儿红货在狄云枫手头。 狄云枫拿红货时还塞了个红包在里头,双手奉进杨捕头手中:“小小心意,杨捕头收着。” 杨捕头推辞:“今日本该我来贺礼,白老板你这……” 狄云枫好说:“一点心意何足挂齿?不瞒你说,飞雪楼开张不久我便要出趟远门儿,这店日后还得让你照顾着。你若不收就是不拿我当朋友,我可是要生气了。” 银子送上手,假吧意思推辞推辞,杨捕头眼里那贪婪之色,心里头痒痒得很,他故作免为其难,将红货与红包一起收下,与狄云枫又客套了两句,欢欢喜喜地走进客栈。 七七这会儿又掐着狄云枫的胳膊,轻声问:“白莫离,你刚刚那红包里塞的是银票吧?” 狄云枫点头道:“一百两而已,否则不会那么薄。” “一百两!”七七浅声惊呼,但下时又晓男人做主有分寸,也不好多说谁的不是,只捡杨捕头送的字画儿,口中抱怨着:“这破玩意儿我十两银子能请老街头的张师傅画十张,还气吞山河图呢,带两桌人来吃吃喝喝,又倒送一品红货与一百两银子,照这样下去哪儿还有赚头!” 狄云枫挨着七七坐下,手杆子不老实地去搂七七细腰,吐露着暧昧的芬芳,在她耳旁道:“所以说你呀只能当个掌柜的,想当老板还得往前看,如今北凉城都慌了,木王府还有搞头么?巴结好官家才是出路,相信我,错不了的。” 七七拗了拗腰,一双大眼睛又惊又怕。经昨夜一事,她早已想到自己得栽在狄云枫手头,现在他除了惊怕之外,哪儿还有什么矜持? “白老板。”有人轻唤,一看,是丁媛。 “丁媛姐?”七七一屁股挤开狄云枫,拉着丁媛在长凳上坐下,又关慰道:“丁媛姐是身子不舒服么?近几天都未瞧你露过面儿。” 丁媛的脸色苍白得有些不自然,她不比其他姑娘,今日连淡妆也没化,唇间没了粉红润色,甘白甘白的,精神状况也不太好,昔日才女炯炯有神的眸子,当下也变得空空悲切起来。 “丁姑娘,要不要我帮你把把脉?”狄云枫问道。 七七也道:“对呀,你让白莫离给你看看,他可是专治妇科病的。” 丁媛苦涩一笑,尽管不算开心,也稍稍有了几分生气,她摇头道:“多谢二位关心,我没什么病,就是这几天心头慌得很。” 狄云枫搬来一根凳子,坐下闲谈打趣:“这几日没有徐琴师陪你弹琴,你当然苦闷得慌了。” 这时夏笙端着几盆瓜子儿,零 碎小吃搁上桌子,也好奇道:“对呀白莫离,好些天没听见徐琴师弹琴了,他该不会和叶尘一样不辞而别了吧?” 丁媛迫切地望着狄云枫,夏笙也问出了她心头想要问的问题。 “他会回来的。”狄云枫只能给出这么个肯定的答案,这个答案虽未解去丁媛心头的疑惑,但至少给了她一个盼头。 果然,丁媛的脸色开始变得红润,美目中亦有了以往的清明,“这样吧,我去二楼抚琴,也好让到来的宾客们有曲儿听。”她欢喜地朝客栈内走去。 两个时辰后。 桌上的几盘瓜子儿都遭磕光,却迟迟不见第二位宾客的身影,七七正托着腮打瞌睡,夏笙则与几个姑娘正闲情在院子里逗耍着哈哈,冬日暖阳下,有丁媛优美的琴音作伴,更少不了青柠酿造的美酒。 狄云枫紧眉,目不转睛地望着前方,心中也不由会想:难道柳扶苏的计划有变? “白老板,我说这城里都快嫣儿的差不多,有钱人早就搬走了,没钱的也来不起你这高档客栈,你敢在这儿做生意,我杨至打心里佩服。”杨捕头伸着懒腰,走出客栈道。 狄云枫道:“我邀请的这些宾客来自四面八方,许是还在路上,他们很快就会到了。” 杨捕头提了个凳子坐在大门口,当玩笑道:“那我倒要看看究竟是怎样的人,竟愿意不远千万里来凉城捧场。” “叮铃铃……”忽而一阵风铃响彻天地。铃儿声不知从何而来,更无法分辨强弱。音起,万物皆由它律动,连客栈中丁媛的琴音也遭这轻盈的铃声盖过。 仔细聆听,恍若魔音,摄人心魄! 狄云枫站起身,点醒了身旁的七七:“起来干活儿了,贵宾陆续来访了。” 七七揉了揉眼睛,瞬时往前方一瞧日光下,见一九尺巨人从街头走来,他一步一步走得十分缓慢,他身上有闪闪发亮的东西……七七被这亮铮铮的物件儿闪的眼睛疼,便又揉了揉眼睛,而当她在此睁眼抬头时,那巨人已出现在礼桌前。 汉子身披大绒衣,背上用铁链拴着一把巨剑,巨剑有开凿扣环,但上头安置的并不是铁环,而是一个个银色铃铛。想必那闪闪发亮的东西,那摄人心魄的铃声,就是这柄刀作的祟。 “这里可是飞雪客栈?”大汉问,声若洪钟嘹亮,他若敢再大声些,屋上青瓦必遭震碎! 狄云枫泰然自若,抱拳一礼:“在下便是飞雪店主,白莫离。” 大汉回礼,从怀中取出一封信,里头鼓鼓的,当是银票。他递给狄云枫,稍有些愧疚道:“从涠洲来路途遥远,并未备下什么厚礼,便包了些银票子,白老板莫要介意。” “不讲究不讲究。”狄云枫接过礼丢给七七,取下还礼的红货赠给大汉,苦涩道:“白某是商人,少在江湖中走动。我看朋友你也是常年不露面之人,所以这姓名……” “哈哈哈……你瞧我,名字都未报上,怎让这貌美如花的老板娘记账?”大汉顿了顿才开口道:“涠洲,公孙家主,公孙雷,特来拜访!” 公孙雷在《真武英雄传》中排第五。 正文 第二卷 凛冬 第一百五十章 五彩神殿 若是没见过公孙雷模样还说得过去,毕竟大人物皆不食世间烟火,可若活在真武国,没听过涠洲第一世家公孙,不知晓家主公孙雷,那真的就太孤陋寡闻了些。 七七书写公孙雷名字,每一撇一捺禁不住发颤,她咬着唇,做梦都未曾想过自己有幸写下这等大名。 坐在门口的杨捕头吓得差点从椅子上摔下来,他赶忙挪开凳子让出大门,毕恭毕敬地站在门旁,不敢有一句言语。 “公孙家主且往里头坐,里头有丝竹悦耳动听,美酒温韵甘甜,打工的伙计全是女眷,你若是挑出个丑的算我输!”狄云枫谈吐着将公孙雷送进客栈内。 “白老板可真是性情中人,瞧瞧,全是绝代佳人,哈哈哈……”公孙雷欢喜得很,抚着几搓青须走进客栈。 “呼……”见煞主儿离去,七七才舍得叹出心头那一口老气,她扯着坐下,眼睛都吓得红红,此刻声音都还有些发颤:“我……我手抖得很,差点将公孙家主的名字都写错了,这要是让他看见了,我……我……” 狄云枫轻柔地捏着七七那双操劳的小手,安慰道:“怎么着?我说有贵客到吧?你猜猜那红包里头有多少钱?” 一提及钱,七七哪儿都好了,她自信道:“这可难不倒我,我一摸信封就晓得里头有好多张,再按照银票最低面额一百两来算,这里头起码……”说到这儿,她左顾右盼了会儿,见四周没人注意她,扬起头便在狄云枫脸庞上搓了一口,“这里头起码有一万两呢!” 狄云枫愣了愣,这个吻,夹着类似于爱情的东西,与慕雪依缠绵也有,与温紫雨陪伴时也有……他揉了揉自己的脸,冲七七淫笑道:“怎么?一万两就只给亲一下?” “你……你可别得寸进尺!”七七娇容一抹红,撇过头去谁也不看。 狄云枫笑得更淫荡,凑近七七耳旁,轻声告知道:“偷偷告诉你,我那宝贝真有一尺那么长。” “你那是驴宝贝么?有一尺长?”一声裸地讽刺响在当下,问题是他还不害臊,说得整个门前晒太阳的姑娘都听见了。 姑娘们皆捂嘴偷笑,稍有经验地还用手比出一尺长,嘈嘈切切,议论纷纷: “哟,不得了不得了,一尺这么长耶。” “没见过这么稀奇的宝贝!” “怪不得老板娘昨晚要喊救命……我怕是都要喊……” …… 七七趴在桌上,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就连狄云枫的厚脸皮也搁不住一众姑娘们的含蓄,他老脸微红,无奈 地瞧着桌前站着的商囚:“这种事情你怎敢当着真么多人的面儿说?” “哦?是说不得,还是根本没有,怕说得?” 商囚露出一抹坏笑,他可真不是会开玩笑的人,开起玩笑来却能要人的命。 狄云枫“啧啧”嘴:“看你脸色红润,气色不错。最近事情还算顺心吧?” “鬼门开了……其实开不开都无所谓,反正北凉城都那个样子了,”商囚言着送上一份精美装饰的木盒儿,又道:“我很少送礼,也不知轻重,这是我在王府里随便挑的物件儿。” “十一呢。”狄云枫接过贺礼。 “她回到幽魂客栈第二天就醒了,一切生活照旧。” 商囚谈起十一,脸上不觉再添了几分红润。 狄云枫轻叹:“叶尘好不容易助她自由,可最后还是得因体质重新拘束,十一姑娘的命运,苦着呢。” 商囚苦笑:“能活过来已是不幸中的万幸,如今鬼气弥漫北凉城,她至少能和我一起住进王府。” “不错,她别无所求,你也要学会苦中作乐。” 商囚感激地拍了拍狄云枫肩,千言万语化作一记祝福:“那么祝你生意兴隆,财源广进了。” 狄云枫点了点头:“里头坐坐?” 商囚摇了摇头:“我得去南门的禁卫营瞧瞧,今日好像有诸多贵客造访凉城。” 狄云枫不再挽留,目送商囚离去。 商囚未走多久,一派紫气自南边呼啸而来,生割苍天,青云分道! 大风起兮,卷得众人捂脸遮眼,不敢直视来者,只待一会儿风平后,众人才缓缓睁眼瞧看三十位紫衣人衣带飘飘站在客栈前,男女各占半数,神色傲然不凡。 为首者四五十岁,须发青白相间,眼角微微一动便会露出一抹岁月风蚀过的鱼尾纹,尽是如此他脸庞却保养很好,白皙如稚童。童颜老发,总觉得是个品性不错的人。 “青洲紫云峰峰主慕京,来贺。”为首者上前两步,自报家门,毕恭毕敬,甚至还有些愧,听他又道:“夜掌门时逢闭关无法外出,故由我携弟子来贺,还望老板莫要介意。” 青洲有五峰山,紫,青,赤,玄,黑,五道气息绕山不去,气息下各筑五座擎天宫殿,传言主玄峰上更与天楼宫阙对接,故外界又将五峰山称之为“五彩神殿” 五彩神殿乃青洲第一山门,其掌门在《真武英雄传》中领衔第六,名唤夜无双。 狄云枫笑言道 :“客气客气了,五峰之主各个都是江湖中成名已久的人物,不分前后先次,诸位还往里头请。” 慕京虽未排进英雄榜前二十,但同样记录在《真武英雄传》中,排名四十七,武巅武力。 五峰之主哪个不是武巅以上的武力?只是夜无双魄力更盛,领导有方,闻说还是个相当俊朗的美男子……再瞧瞧这些跟来的紫衣弟子,郎才女貌,意气风发,武力皆不过生脉,看样子是跟着长辈来见世面的。 “山门不比世家,故钱财看的紧,这是五彩神殿下孕育的一块奇石,无论内伤五脏六腑,外伤粉身碎骨,用它皆有奇效。” 慕京从礼盒中取出奇石刹那,光生五彩之相,即使人隔老远亦能感受到上边儿散发的祥和之气,天生非凡之物,果然不一般! 七七惊喜地接过五彩石,弱弱地问了一句:“慕峰主,我来月事时老疼了,用它可有奇效?” “呃……”慕京怕是头一次被人问这么避讳的问题了,他点头道:“应该有效。” “那生孩子呢?”七七又问。 慕京瞥了狄云枫一眼,不知说好说坏,狄云枫替七七将五彩石收好,苦笑道:“有没有作用你以后试试不就知道了?”他又去过一品回赠的红货递给慕京,赔礼道:“慕峰主莫要介意,这娘们儿话不中听。” 慕京抚须大笑,冲狄云枫抱拳一礼:“慕某就祝白老板开张大吉,生意兴隆,过后再添丁添子,桃李满天下!” 五彩神殿的男女弟子都生得美丽漂亮,他们齐溜溜地往客栈里走去,真当是多了一道美丽的风景。 “嘻嘻,有了这个玩意儿,楼中的姑娘们就不用再找大夫了。”七七把玩着五彩石,爱不释手。 狄云枫散开神识,洞察千里之外,可感知天上有乘飞禽来的,地上有坐走兽来的,洋洋洒洒不下一百余人,外加城里头原本就进的几百人,这下子他的飞雪楼准得高朋满座了。 “白莫离,你到底有没有听我讲话?”七七见狄云枫不理,扯着嗓子加大了音量。 狄云枫收回神识,叹道:“你们女人不是生脉以上就不会再有生理问题了么?你怎还会担心这个?” “这个你就不懂了吧?如果不吃不喝的龟息状态,我们便不会新陈代谢,可若是我们好吃好喝,那就必须得流汗,尿尿,来” “得了得了,我都懂了,一个姑娘家怎能张口闭口就是龌蹉话?” 正文 第二卷 凛冬 第一百五十一章 神鸟金乌 “呼咻!”一席巨影从飞雪客栈上空划过! 飞禽振翅,带来的飓风卷落了好几片琉璃瓦,砸在地上“噼里啪啦”的,吓得地上玩耍的姑娘一惊一乍。 “谁啊!仗着有珍兽了不起呀!”夏笙将哈哈护在怀中骂道,哈哈亦龇牙咧嘴发出“嗷嗷嗷”凶狠的声音。 “哟?你瞧着小家伙,还不怕那飞禽巨兽了。”旁人打趣道。 夏笙举着哈哈傲然道:“那可不是,我们家哈哈也是珍兽,天下第一,谁都不怕的。” 哈哈凌空瞪了瞪腿,又吐出舌头直顾哈气,憨萌憨萌地,可爱极了。 飞禽不知千丈,似鹏鸟又不像,通体透金色,生有三条尾巴,尾巴上像是串了金币一般,“哗啦啦”地响作一片。 瓦碎的动静颇大,宾客们也走出客栈看情况。 “哈哈哈,赤火金乌,没想到一向隐秘的九阳也来凉城凑热闹了。”公孙雷笑声如雷。 九阳是个极为特别的山门,建立与西南与异兽的边缘,因地介原因常常与飞禽走兽打交道,门中有自主地养兽之方,所以九阳做的生意便是培育珍兽并售卖到各大仙门。可以说,天上飞的,地上跑的,水里游的……真武八层的珍兽,从最初交通工具到助战的澜沧猛兽皆是出自九阳。 在《真武风云录》中九阳位列世家门派第二十一位,可在《真武英雄志》中九阳门内无一人上英雄榜。 《真武风云录》中九阳的介绍也不多,几笔带过罢。狄云枫生怕自己孤陋寡闻出洋相,便拉过夏笙小声问道:“你可晓得这九阳到底是什么来路?” 夏笙道:“我当然知道了,薛瑾姐姐的珍兽便是他们上供的。可惜我那时年少,我爹不让我骑,否则我现在也有珍兽当座驾了……” 据夏笙说,九阳内门的武力并不高,千年来才出了一位真武境的高手,还是斥资喂药强行灌九阳门中有九只神鸟金乌! 金乌生有金钱尾,尾巴的数量决定品种的珍贵,就最差的一尾金乌亦相当于真武境高手的实力,更莫说那九尾神鸟了,闻说真武境内的武巅高手见了都要礼让它三分。 珍兽不是英雄,上不了《真武英雄传》也很正常,若是杂书中有一本《珍兽谱》那九阳的神鸟金乌一定能排上号。 三尾金乌振翅之时能将冬日都遮上大半,它掠过后便见三人从天而降,两女一男,许是常年与野兽打交道,三人不论肤色,体态,气质,瞧起来皆比其他人粗狂三分。 “欢迎欢迎 。”狄云枫含笑迎上。 三人中,是女人当头,她身材高挑,肤色浅浅地黑,大眼睛褐瞳色,鼻子小巧又挺,嘴唇稍厚,若按人间江南的审美她算不上漂亮,可若是按西北一带的审美,那她只要一亮相,必是汉子们心中挥之不去丽影。 凉城里凛冬天儿,九阳来的三人皆只穿了一件羊绒褂子,臂膀露在外头并纹了些花绣。 女人瞧了两眼地上的破碎的瓦砾,挠了挠头,连忙赔礼道:“老板您瞧,这可真不好意思,我明明让那畜生拉高些飞,它飞得压这么低,害得你们刚开张就碎瓦了……实在对不住,实在对不住……” 狄云枫摆手笑道:“碎碎平安,碎碎平安,这是个好兆头,并不碍事,”说着他又冲伸手冲一旁玩耍的姑娘们吩咐道:“你们快去取三件袄子来,莫让贵客冻着了。” 女人当即拒绝道:“你们莫要麻烦了,我们都冷习惯了,就不怕冷了。” 狄云枫摇头劝道:“三位有所不知,寒洲的寒气有入骨之毒,再加上北凉阴气泛滥,不保暖御寒的话很伤身子。” 既是如此,又是好意,九阳来的三人也不再拒绝。女人走至礼桌前,从怀中掏出一个十分不起眼的小盒子搁在七七面前,眉眼含笑,竟对七七赞扬起来:“凉城的小美人儿,一个个模样都长得俊!” 七七被夸得浑身不自在,她客客气气地问:“这位姑娘,你这盒子里头装的是什么呀?我好记账。” 女人道:“这个呀,可是宝贝呢,咱九阳的金乌每隔五千年便会蜕去尾巴上的金鳞,这里头恰有三片金鳞,还是九尾神鸟褪去的,可是价值连城的宝贝,送给你们当贺礼啦。” 这时一旁的公孙雷啧嘴道:“乌掌门可真是舍得送,曾记得昔年的百里家主花万金欲购一片金鳞,却被你万般拒绝,这下子你一出手就是三片……我可告诉你,百里家主待会儿可是也要来的。” 女人轻“哼,”一声:“有缘之人我分文不取就送三片,无缘之人出再多钱我都不卖,你以为我稀罕百里家主的钱?” 公孙雷笑道:“你若是敢当着百里家主的面这么说,那我才佩服你。” “我又不是傻子,背后说说闲话不行么?”女人对公孙雷提高姿态,转眼瞧狄云枫时又变得平常:“说了这么久还未曾自报家门,小女子……呵呵呵,在你们这儿是不是要这么称呼?”她想笑不露齿,可一定不习惯,她想作兰花指添媚,可手又太生硬,总而言之别扭得很,她并不是个柔情似水的姑娘嘛。 狄云枫大笑道:“哈哈,乌掌门你随意便是,你既 这么欢喜中原的礼仪,不如就留下来多住几日,你瞧瞧我身后的这群姑娘,一个个都是磨人的妖精,保准儿将你伺候好,教好。” 女人还未答好,身后两个门客便拍手欢呼叫好起来,她眼睛一横,训斥道:“吵什么吵?没进过城么?” 两个门客住了声。 她这才笑对狄云枫道:“我叫乌柳,就任九阳掌门,身后的分别是我两个徒弟,他们叫什么名字不重要,老板只要记得我便是。” 可身后的女门客抢着道:“老板你好,我叫阿澜!” 男门客也跟着出言自介道:“老板你好,我叫阿水!” 阿水自打到了飞雪客栈前,小眼神便忍不住一众姑娘们身上瞟,他八成是看上谁了。 “在下白莫离,欢迎三位,客栈里头有备好的糕点与美酒,里边请。” 乌柳言一句:“多谢”,又冲着天空吹了一记口哨,瞬时间三尾金乌钻出云天俯冲而下!阵势怕是不小,将地面的姑娘们也吓得不清,这要是一头摘下来飞雪客栈还不得成一片废墟? 可金乌垂逐时的身形愈来愈小,愈来愈小,到最后竟化作一只金色的灵鸟儿落在乌柳肩头。 “嗷嗷嗷!”夏笙怀中的哈哈竟起了凶势,对着金鸟儿就一阵狂吠。 “叽叽叽……”灵鸟儿似呜咽,赶忙钻入乌柳胸膛不敢露头。 “瞧见没有,我们家哈哈可厉害着呢!金乌都怕它!”夏笙又将哈哈举高高,刚露出凶相的哈哈又吐出舌头撒娇,威严尽失……“唉,刚才还夸你呢,这么快就没本事了?”夏笙叹时却对哈哈更溺了几分,抱着它使劲儿地往脸上蹭了蹭。 乌柳笑着抚了抚哈哈的头,赞扬道:“这小家伙真是勇气可嘉,竟把我的金乌给吓着了。指不定它还是什么神兽呢,哈哈哈……”当然这笑声中更有几分讽刺的意味。 “哦?此话怎讲?”夏笙却当了真。 乌柳随口道:“方才你也瞧见咯,我的金乌能倍化千百丈,亦能小如雏鸟。你这只小奶狗指不定也是某些神兽变化的形态,哈,哈哈,哈哈哈……”她大笑着往客栈内走去。 夏笙听了这荒唐的笑声才算反应过来,这是在裸地讽刺自己呢,她又掂起怀中的哈哈,使唤道:“小家伙,快,快变个大家伙,莫让人看扁了!” “嗷呜嗷呜嗷呜……哈哈哈……” “……罢了,变大了可就凶残了,可就不可爱了,还是小家伙好些。” 正文 第二卷 凛冬 第一百五十二章 到手五万两 不知觉,晌午已过,凉城在吸收了大半天的冬日后终于变得温暖起来,趁着风和日丽,楼中的姑娘也开始忙活着铺晒被褥,去处一年来的旧湿之气。 客栈早已备好可口的饭菜,暂迎第一波到场的宾客,至此大门前就只剩下狄云枫,夏笙,七七三人坚守着。 “啊……这个天若不每每地睡上一记午觉,实在对不住这明丽的太阳。”夏笙大大地撑了个懒腰,你抱着哈哈往后院儿走去。 至此,大门前就只剩下狄云枫与七七二人了。 “你困了么?不妨也去睡睡?”狄云枫瞧着身旁的七七,瞌睡已不止打了一回两回了。遭狄云枫这么一问,七七睁开眼睛,并不见多少困意,她叹道:“这些贵客的分量实在太重,自从见了公孙家主我后脑袋就一直紧绷着,当前闲置下来了,觉得精神好些困乏。” 她说着,轻轻地倒在狄云枫肩上,撩了撩青丝,安静地闭上眼睛,又缓缓开口,细声问:“白莫离,客栈开张后,你是不是就要走了?” 狄云枫微微一愣,这倒是件必然的事,凭他以往的性格会毅然决然地离开,可如今他却有些不舍了……瞧瞧眼前,银装素裹的城,风和日丽的天,身边有佳人陪伴,身后有丝竹悦耳。 这不就是他所追求的细水长流的生活? 可他心里很清楚,这生活并不完美,这生活无法永恒。 七七没有得到答案,心里没底,她在狄云枫肩上蹭了蹭:“你放心啦,我又不会跟着你,我还要留下来帮你赚钱呢,”他又嘀咕了一句,其实更像是抱怨,抱怨给狄云枫听的:“你不就看重我会赚钱才肯要我的么……” 看重赚钱的前提下是喜欢钱,狄云枫并不喜欢钱,否则他也不会挥手万两不眨眼了。 “你怕什么,去办事又不是永远不回来了。” 狄云枫这句话更像是安慰,他在告诉七七,有来有回,必来必回。 七七睁开眼,美眸中蠢蠢欲动,可不一会儿便暗淡下来,咬了咬嘴唇道:“你是不是要去找你最喜欢的那个女人?” 狄云枫没有说话,算作默认了。 七七一把搡开狄云枫:“哼!有她陪你睡觉,由我给你赚钱,你倒是会享受。” 狄云枫苦涩道:“你当初不是说做填房都愿意么?现在怎反着嫌弃起我来了?” “你根本就不懂女人,不和你说话了。”七七趴在桌上,掩住自己的小脸儿当真不再言语一声。 这时,一阵纵兽奔腾迫使大地发颤“轰隆轰隆”,连桌上茶水都给荡下杯去,七七不忍怒意仰起头:“这谁呀?有这么放肆的么?” “嘘……少说一句。”狄云枫轻声提醒着,皱眉往前走去,大马路上御兽奔腾,光从品德上而言就他娘的下贱。 街道渐渐浮出那人那兽的身影,背光而行只瞧身影,高大得像是一座移动的山体,它们越往前奔走大地的颤动就越明显。 “这位朋友放慢脚步先。”狄云枫冲那人呼喊道,这动静若是闹大,打扰了客栈里头的休息,又得多添麻烦事儿。 那御兽之人若听不见,胯下的巨兽也未停止脚步。 狄云枫心里多少有些不悦,一个箭步落在街道中央,抬起手呵斥道:“请这个朋友停下脚步!” 巨兽见有人窜出,长鸣一声急停住脚步,顺带着将背上的骑乘之人一把甩了下来。 只见二十来道人影从兽背上落下,他们武功皆为不俗,乘风几步轻功便落在了狄云枫面前,扎成一堆了。 为首的是个白面公子,生得到不赖,可吹鼻子瞪眼的模样给人瞧就是个嚣张跋扈之人。他身后随着一众凶神恶煞的黑衣人,杀气腾腾,戾气腾腾。 这群人绝不是善茬儿。 狄云枫长叹一口气,这些个真武世家真可能全是谦谦君子?他早就预料到会有刁钻之人,这不,眼下来了。 “欢迎欢——”他老套陈词,可这会儿还未等他将后头那个“迎”字说完,白面公子便破口大骂道:“欢迎个屁,你是哪儿来的拦路狗,敢拦爷爷我的路?” 狄云枫眯了眯眼睛,心中怒火已渐燃烧,他忍着却寒下语气:“这位公子行路太激,会扰民的。” 白面公子不屑一笑:“扰民?”又环指周遭,“本公子从京洲一路往北,算是明白你们这儿就是个鸟不拉屎的地方,哪儿有民可绕?”说着他又拍了拍自己身后那四不像的巨兽,傲然道:“真武的大马路上可没说不允许走兽,只是我这座驾太大了些,跑起路来威风八面,你们只是买不起,哈哈哈……” 狄云枫忽而一笑,先领着白面公子往客栈走去,边道:“公子也是应约来飞雪客栈的吧?在下白莫离,是这飞雪客栈的老板,不知公子尊哪家来贺?” 公子白了狄云枫一眼,轻蔑道:“连本公子的名讳都不知晓,可真是孤陋寡闻,”他清了清嗓子,高调着语气,自报家门道:“京洲,周家商行,周卫夫!” 听着“周家商行”这四个字,狄云枫心中倒有不小惊讶,难怪这龟儿子能这么嚣张,原来家里也是富可敌国的主儿。 京洲三家巨富,以林家为首,霍家为中,周家在末。周家财力虽不及林霍两家,但在《真武风云录》中同样挤进前二十名,位列十九。 周卫夫这么嚣张,八成是看不起狄云枫这一个个小小的老板。 坐拥有金山银山,的确能横着走。 “这次寒洲打仗,林霍两家的亲儿子都上战场,我周家自然也输不了,我这会儿从战场刚回来,赶紧好酒好肉地备上,还有我这‘宝象’它只吃刚发芽的嫩草,我带的不多,你们想办法去弄一些。” 周卫夫就想显摆自己是凯旋而归的战争英雄,可他若不带身后那群凶神恶煞的保镖或许还有人相信。他大摇大摆地走上礼桌,正准备掏钱,下一瞧正执笔礼记的七七,眼前一亮,露出一丝贪婪。 纨绔子弟,花花公子,见一个自然要爱一个。 “您的姓名与要求我都为您备注好,您接着说。”七七停下笔,仰头问道。 周卫夫定是情场老手,见美人清纯如水,自己也变脸为谦谦君子,他展眉露齿,阴柔气质,连说话的语调都变得磁性了些:“接下来我该送上贺礼了不是?”他从怀中掏出一张半个巴掌大笑的纸票票,先问七七:“姑娘,这东西你可知道是什么?” 七七当了这么多年青楼掌柜,男人的嘴脸看得最透彻,周卫夫这种衣冠禽兽她一眼便知。她含蓄一笑,佯装不知:“这是什么呀?” 周卫夫用大拇指沾了沾墨水:“这叫做支票,我只要按下我的大拇指印儿你就能在我周家钱庄里换金银珠宝了,”他凑近七七,吮吸一口女子分,陶醉得两眼翻白:“极品,极品呐……” 七七满脸厌恶,冲狄云枫白了一眼,吐了吐舌头。狄云枫干咳两声,挤兑开周卫夫,挨着七七道:“夫人可真是井底之蛙,我先前不是给你瞧过支票的模样么?这会儿怎么又不知道了?” 这句“夫人”叫得七七心头很舒服,却让周卫夫听得很不舒服,他来回在狄云枫与七七身上打量着,心里百八十是在觉得二人不般配。他轻哼:“能拥有支票之人一定是各大商行坐交椅的,你能有?” “我夫君怎么不能有?夫君凉城林家商行的支票,与霍家商行的支票都有!”七七一口一个“夫君”叫得不要太甜,她是打心底欢喜自己有个这么有钱的夫君。她扯着狄云枫的衣袖道:“夫君你说是不是?那林霍两家的支票光面值都是三万两,还写着通汇呢!她又想起了什么,便赶忙补充道:“对了对了,还按着血手印儿了!我去渭城钱庄换钱的时候,都把那老板吓坏了,说是什么公子的血,不敢收,太贵重了。我讹了他好久才肯放钱呢。” 狄云枫忽而羞愧起来,哀叹道:“夫人,你怎讲这事儿给说出来了?林霍两家公子本是我的好朋友,他们刚发行支票时送我两张说做纪念,于是咬破手指按了个血手印儿。这是极有纪念意义的呀,可我为了这个客栈却将这支票拿去兑了,说出来给周公子听,不怕他笑话么?” 周卫夫哪儿敢笑话,狄云枫与七七这夫唱妇随将他讽刺得体无完肤,一张玉面白脸阴沉得发黑。只见他从怀中又掏出一张镀了金的支票,搁在桌上道:“这是我周家典藏的支票,天下拢共不过一百张,面值五万两!通汇,林霍两家的商行都通汇!”说到这儿,他憋着红脸,狠心一口将大拇指咬破,在那支票上“哆”下一个血手印儿,大大方方道:“拿去!做我周家送你们飞雪客栈的贺礼!” 言毕,头也不回地带着人往客栈内走去,连红货都不曾接手。 “噗呲!”七七捂着嘴,却还是忍不住笑了出来:“白……白莫离,这……这人是个傻子,哈哈哈……” “嘘……你小声些,赶紧将支票收好。” 狄云枫递过支票,心头自然也乐开了花儿,这不?五万两银子又到手了。 正文 第二卷 凛冬 第一百五十三章 大人物驾到 自打周卫夫进客栈后,络绎不绝的江湖人士登门贺礼,狄云枫想,也许是周卫夫的大象将路给堵住了,他一走后头的来宾就通了。 后来造访的多是些小山门世家,送的贺礼都是些金银珠宝,不多不少,每一家几两不等,人多后积累起来也是一笔不小的数目。 七七一个人记得小脸儿红扑扑,生怕记错了,又生怕记慢了。夏笙估计睡得正酣,也没见个出来帮忙的影子。 忽而。 一阵花香四溢,染白雪透凉城,有曼妙仙子从天而降,裙摆随风撩起,露得恰到好处。 “我的天,白老板你这飞雪客栈内还有这么个大美人儿!是不是金屋藏娇,不拿出来瞧啊?” “今日果真是大饱眼福,这光是落花姿势就已让我欲罢不能,妙妙秒!” “此女只为画中仙,遗落世间惹清尘呀,可惜可惜了,这么美的姑娘,能不藏着么?” “我再加一千两银子做贺礼!” “我也加!” “我加两千两!” …… 于姑娘光是个出场就将全场男人整得热血沸腾,纷纷砸钱为在姑娘面前显摆显摆,讨姑娘欢心。 狄云枫却将那些投来的银子全都打了回去,笑道:“已收下贺礼的本店就不需要了,于姑娘是我的朋友,你们若为她撒钱岂不将之当成了舞姬?不好,不好。” 于姑娘出尘得像是只天鹅,她挨着七七坐下,拾起一支笔和一副册子,张口道:“我来帮忙了。”宾客一见她坐下,纷纷改道在她那儿交礼。 七七放下笔,边揉着手腕边夸赞道:“二姐,你还在漂亮一些嘛,我都不敢和你坐在一起了,显丑。” 于姑娘却冲七七吐了吐舌头,她原来也有这么俏皮动人的一面,她道:“我这不是怕七姐你累着么?你要是累倒了,咱飞雪客栈还怎赚钱?” “哼,就你最心疼我,你瞧丁媛姐,玉儿,香香……她们哪个肯出来帮忙?我看她们八成是去勾搭那五彩神殿的紫衣美男子去了。 七七才刚抱怨过,丁媛捧着一杯茶随玉儿走出来,先见丁媛举起手道:“你们在外头接待,我在里头抚琴,你瞧瞧我的手指都弹肿了,疼的很呢。” 玉儿挨着七七坐下,一向干劲儿十足的她也不由显得疲惫:“你们也不晓得里头的客人多难伺候,对姑娘们动手动脚,可真想揍他们。” “你可不能揍他们,否则白花花的银子可就没了,”狄云枫笑了笑,凑近玉儿耳旁,轻声说了那么几个字。玉儿回首疑惑地望着他,好一会儿才将信将疑地点了点头,转身往客栈里走去。 “白莫离,你对玉儿说了些什么呀?她那个人可是最讨厌别人在她耳边说小话了。” 七七竖起耳朵凑过来,神秘道:“你说给我听,我保证不告诉别人。” “天机不可泄露也,”狄云枫敲了敲七七的脑袋,轻声提醒道:“准备执笔了,有大人物要到。” 大人物并非踏天而来,也没有乘坐飞禽走兽,甚至连一匹马儿都未骑。 一个青衫老人从街头一步一步走来,他颇显消瘦,须发皆白,弱不禁风仍屹立风中,他每一步都仿佛会消散,可每一步却又踏得实在,虚虚实实难辨虚实! 大人物的到来不仅仅是瞧他自身有多强,外人的神态也占了绝大部分。 渐渐地会发现客栈中的每一人都要出来相迎,包括公孙雷与慕京。 登记的一行人规规矩矩地让开两道,毕恭毕敬地等着老人的到来。 狄云枫没有上前迎接,也恭敬地等着这大人物的到来。 “没想到这里还挺热闹的。”老者或许是喜欢热闹,便微微一笑,大家伙儿都还之一笑,当然这笑并不是发自内心的,是不得不的赔笑,谁赔笑不假? 狄云枫笑不出来,他不会虚情假意,更没有阿谀奉承,他依旧是主人家的那一套自报家门:“在下白莫离,是今日开张客栈的老板,欢迎贵客大驾光临。” 公孙雷在后头笑道:“他走到哪儿大家都晓得这是贵客,可真正知晓他名字的人在场的诸位又有几个?” 众位面 面相觑,纷纷摇头表示不知。 老者甩了甩青袖,笑道:“老夫几千年都未曾露过几面,在场的年岁上千的又有几人?”他走至礼桌前,冲七七道:“小姑娘,你可记好了。京洲,太白峰李家,李太初。” 大人物的名字说出来往往会让人津津乐道,大人物的本尊与名字一同出现,那引起的哗然必是经久不衰的。 “我李太初很少问江湖事,这次,必须得来。” 李太初甩甩青衫衣袖,露出一只手,这只手携万剑弑过仙,斩过妖,除过魔,并为剑意证道数十万年。他又伸出一根手指,比对着发愣的七七,提醒道:“小姑娘,这你也要记好了。我要送的贺礼是一个承诺。” 承诺因人而异,小如砂砾尘埃,大到天地无垠! “老伯,我……我……我记着呢。”七七指着笔,歪歪扭扭地在册上记下“一个承诺”这四个大字。 狄云枫由衷一句“多谢”领李太初进客栈:“李家主一路风尘,请入客栈饮一杯清茶吧。” 李太初摇首道:“不了,我就在一旁瞧着便是,后头还有几人要来,待大家齐了,我们一起进去。” 宾客们如狄云枫一样,瞪着眼,目不转睛地望着街头,等着后头的大人物到来。 “轰隆!” 晴天霹雳,一声巨响! 吓散了天上青云,吓怕了天空冬日! 天地间忽明忽暗,雷电骄纵,挥驰而下,不分场合,不分主次,要做那天下第一霸道人! 在金色雷电的轰击下,天空“刺啦”一声遭劈开一条裂缝!一只手从裂缝伸出,猛地将缝隙撕裂成一条大口子!才见一个青须老者闪出裂缝,老者袒胸露乳,方脸赤眉宽鼻,长相十分粗狂! “飞雪客栈何在?”老者一声吼,天地抖三抖! 狄云枫只觉得耳朵一阵“嗡嗡”作响,他娘的“飞雪客栈”这么大的金字招牌,莫非是老眼昏花瞧不见了?看他模样也不是个老态龙钟的等死人。他赶忙冲天上那人呼喊道:“在这儿,飞雪客栈在这儿!” 正文 第二卷 凛冬 第一百五十四章 于邯 百里孤一定是瞧见了、听见了,他这个连天都能撕碎的人又怎会察觉不到飞雪客栈这帮人? 大人物若没有架子,再厉害的人都不能叫做大人物。 经狄云枫这么一呼唤,百里孤心安理得地从空中落下,他的武力乃全场最高,世家乃天下第一,这傲色自然是全场之最。他的头并不会扬得太高,因为他还要让人看得见自己那张嚣张的脸。 “飞雪店主白莫离,恭迎百里家主大驾光临。”狄云枫嫣然也得换一套说辞才能迎合百里孤的傲气。 百里孤斜下眼眸瞥了狄云枫一眼,眼中有些失望,然后便开始觉得不屑。并未回话,直至走向礼桌子前,冲七七道:“我同样未备什么贺礼,便口头给予一个承诺:那就是今日我不动怒。” 多数人觉得这话很荒唐,可多数人又不敢吭声嘲讽。 狄云枫面皮一抽,这话谁听了心里头都不舒服,更何况是自己这个主人家?不过他心里有话只敢在心里说,表面上还是赔笑道:“大礼,是大礼,七七你赶快记好了。” 李太初在一旁看笑了,只听他道:“百里家主乃雷厉风行之人,心坎儿上一句话过不去便会盛怒,他若承诺不动怒那的确是在座各位的福音。” 百里孤看李太初也最多不过两眼,看众人仅用一眼,他问:“人都到齐了?” “你觉得?”李太初反问。 “哼,原来还有个最重要的人没来,他面子可真够大的,让这么多人等着他!”百里孤冷哼着,退至一旁与李太初静候着那“最重要之人”的到来。 时候的确已不早,元日虽出了冬阳,但白天一样多不过黑夜,晌午过后没一个多时辰太阳就已悄悄下山,夜幕降临,寒风来袭,青云变作乌云集结在天上,再经由方才百里孤引来的奔雷催化,像极了暴风雨的前夕。 凉城若下雪,那真当是千古奇闻了。 狄云枫扯着嗓子冲客栈里头喊道:“玉儿,看这天色好像是要下雨了,你去叫人将衣服被褥收回了,还有,晚宴可开始筹备了,否则待会儿忙不过来……” “吧嗒吧嗒……”悠悠马蹄声踏雪而来,很缓很缓,像是在闲情散步。众人都支长了脑袋,想看看究竟是不是哪个“最重要之人”。 一般人很少在凉城中走马,连杨捕头这样当差的都没资格。 在凉城中能肆意走马的只有木王府的禁卫军。 狄云枫用望 远镜将来者瞧得很清楚, 有两人,一个是商囚,另一个不明身份。但他可以肯定绝不是百里孤口中那个“最重要之人”。 虽说那人不重要,但百里孤还是瞪直了眼,他心里不如意,嫣然已有了隐隐动怒的模样。 就连一旁神态谦和的李太初也不禁皱起眉头。 那人不明身份,虽不是“最重要之人”,但一定是最不受欢迎之人。 百里孤,李太初,公孙雷,这三大世家都不欢喜的人究竟是谁? 那人显然是商囚的朋友,二人并肩走马,开口闭口一定是在闲谈许久。二人一定晓得前方的几大家主脸色不好,可他们却依旧神态自若。 一段路,走了一刻多钟头。终于,二人下了马,牵着马儿,慢慢往众人面前走。 “我在门外当值,遇见一个故友,听说他也是来祝贺你飞雪客栈开张的。白莫离,你的面子可真大。”商囚已与狄云枫很熟,自然不会吝啬介绍自己的朋友,他拉过自己的那位故友,道:“你既是来庆贺的,礼性,名字,你全全与七七姑娘说吧。” 这人有一身正气,最奇特的还是他那双漆黑如墨的眼睛,亮油油地像是一颗珠子,但绝不是天真可爱的眸子,深邃得让人瞧不见他的瞳。 狄云枫头一次见过这么漂亮却又不是阳刚的男人,他敢保证,这种男人若放在大街上,上八十岁老太太,下三岁女娃娃都会忍不住回头多看他几眼。 更重要的是。 他长得似乎很想那么一个人。 七七想必也已经瞧出来了,只不过她还入了迷。 那人也不会是阴冷之人,他冲狄云枫与七七微微一笑,自报家门道:“在下于邯,”接着他又从怀里取出一块青玉色令牌,令牌上雕刻了一头栩栩如生的喷火麒麟!递给七七道:“我也不曾备下什么豪礼,这是我念气刻录的麒麟符,能用一次,但仅有一次,”他收起笑,偏过头,一指百里孤与李太初,寒目冷声道:“他们在京洲解决不了的事情,这枚麒麟符却可以。” 在人间,用手指别人从小都会被爹娘教育为不礼貌的行为,但于邯并不在乎这些礼节,他也一点儿都未曾给这些大家主们面子。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裸的讽刺,要么这人是吃了熊心豹子胆,要么他的权利滔天,无所畏惧。 李太初幽幽一叹,百里孤则憋红了脸,皆不敢吭一声。 七七记录好于邯的 姓名,双手捧过这一枚麒麟符,并冲之“嘻嘻”一笑:“于客官,你好像一个人嘞。” 于邯嘴角微微一翘,不反驳,只静静地听,静静地望着七七身旁的于姑娘。 于姑娘从于邯进来的一开始便低着头,只是美目偶尔会偷偷瞥上于邯两眼,她生怕见人,生怕别人见她。 狄云枫将这些人的眼神与反应都瞧在眼中,想通了才吃惊地望着于姑娘和于邯,先前说觉得谁像谁,这不,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呢。二人连姓氏都一样。 七七扯着于姑娘,带着几分玩味道:“二姐你投起头来看看嘛,于客官像不像你失散多年的哥哥?” 于姑娘许是厌恶这种玩笑,秀眉一紧,推开七七的手站起身就要往客栈里走,可谁知礼桌前的于邯竟上手将她拽住,于邯嘴开口欲言,她却要将之甩开,于邯手握得紧,是谁都甩不开的。 “你放开我!”于姑娘怒喝道。 众人看热闹。 七七最不知所措,她哪儿晓得自己的一个玩笑竟闹成这样?便赶忙起身打圆场道:“你们可别动手呀,有话慢慢说……” “你坐下吧你,他们俩一看就是亲兄妹,能怎么着?”狄云枫将七七按下,轻吐两个字:“看戏。” 于姑娘欲动用武力挣脱,但很显然她真武境的实力放在于邯面前是不够看她。于邯仅用一只手便将她浑身武力封死,任其使浑身解数也逃不了。她憋红了脸,终于妥协下来,求助于狄云枫道:“白老板,你就这样看着他欺负我?” 狄云枫耸了耸肩:“家事儿我管不了。” 于邯很理解亦很佩服冲狄云枫,冲其使了个眼色,再回首瞪着于姑娘道:“说出去真是丢我于家的脸,竟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来教育你。” “嗤,惺惺假意!” 于姑娘和于邯是亲兄妹,二人之间不仅有血浓于水的亲情,一定还有什么不共戴天的仇恨。于姑娘挣脱不开,便拉着于邯往客栈内走去:“好!既然你敢有脸来,那我们就找个地方说清楚!”她又不屑冷笑:“呵,只可惜于大校尉没脸来,否则” “爹他已经战死了。”于邯的语气很平静很平静,像他这种身处杀戾中的人,生死早已看得很淡了。 于姑娘顿挫,娇弱的身子微微一震,不难看出,她的心空了。她却拉着于邯走得更快了,恨不得飞奔起来,她害怕萦绕在眼眶的泪水崩塌,害怕自己狠心的矜持会就此放下。 正文 第二卷 凛冬 第一百五十五章 扶苏无琴,徐以长歌 大千世界无奇不有,无巧不有,今儿个飞雪客栈开张,还能瞧一段真真切切地兄妹情…… “商兄,这个叫于邯的人是什么来头?” 于邯敢直言面对百里孤与李太初,又手持麒麟符,就连舍妹也是个真武境的高手,他必然不是个简单的角色……这样一个人按理说在《真武英雄传》上必有一席地位才是,可狄云枫回想了千百道也不曾记得有这么个人名,颇为纳闷。 “于邯……”商囚瞥了百里孤一眼,冲狄云枫使了个眼色。 狄云枫是个聪明人,他晓得自己问出了个不该问的问题,便笑了笑,以打趣化解尴尬:“你该不会是带他来我飞雪楼寻亲的吧?你可不能叫他将于姑娘带走,她可是我们飞雪客栈的活字招牌,有她,生意得翻上好几翻。” 商囚微微一笑:“这事儿我可完全不知情,我只知晓于邯有个老爹,并不知晓他还有个妹妹藏在你的客栈中,”他顿了顿,解释道:“哦,对了,于邯的父亲便是练兵场的于校尉,这个你该知晓,蛮子以蛮荒巨兽潜游冰河突袭我后方,于校尉战死。” 狄云枫回想起那慷慨激昂的一战,不禁心里感触、泪红眼眶。于校尉的英雄意志他怎敢相忘? “我看于邯这次来怕不止是寻亲的吧?”百里孤终于憋出一句话,他有气,得找人撒,可他承诺过不动怒,便自我纠结地站在一旁,冷言冷语。 狄云枫赔笑道:“自然不止是寻亲的,还是来我客栈里做客捧场的。” 百里孤冷声道:“你少在这里给我装糊涂,飞雪客栈开张在今日的目的难道你不清楚?” 经这么说,一旁坐着的丁媛神色飘忽不定,七七也对狄云枫投来疑惑的目光:“白莫离,今日咱们开张大吉还有目的?” 狄云枫冷下脸色,该硬气时他绝不会服软,当老板岂能没了威严?他沉声道:“我开我的店,你聚你们的会,我只是个生意人,不晓得于邯是谁,也不晓得今日的目的。” 一向态度怡和的李太初也忍不住以质问的语气道:“白老板能待见各路世家门派,身份一定不同凡响,你可以说不认识于邯,可他手头的麒麟符你说不认识便说不过去了吧?” 这下子各路宾客都以质疑的目光投向狄云枫。 狄云枫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麒麟符他哪儿知晓是什么东西?他若是不说出个所以然,今日必定不能服众,若是直言说不知晓,又显得孤陋寡闻……正当他不知所措之时,一道神识传音涌入他脑海中: “哎呀,笨蛋白莫离连麒麟符都不知晓。京城策士统领的身份象征嘛,与魏将军的将令一样,挥手可令百万雄师的统帅之令。” “不得了,不得了,这么说来这个于邯还是个能与魏将军比肩的大统帅了?” “朝廷中卧虎藏龙的人多得是,官阶与武力和魏将军旗鼓相当的人也不占少数,可魏将军那是携千军万马保家卫国的真英雄,这些人起他爹,总是引以为傲。 这时,百里孤见狄云枫久不言语,逼问的语气更盛更刁钻:“老夫与诸位宾客带着真诚一起来祝贺飞雪客栈开张,那么白老板事先就该做好准备才是,真武国谁不晓得朝廷与江湖中有些不成文的规矩,武人不与官人同堂便是其中之一。白老板难道想乱了规矩不成?” “这……”狄云枫倒是被这些老匹夫给问住了声。商囚帮着他道:“那造百里家主所言,我商囚是木王府的人,又是朝廷命官,那我这种身兼两种身份之人怎么守规矩?” 百里孤冷笑:“你的规矩是你老子说了算,至于你老子木王爷……呵呵,说来怎不见木王爷出来露面?都说他走火入魔,老夫倒想看看他如今成了什么样!” “你……”若讥讽之人不是百里孤,没准儿以商囚的脾气早已一拳打过去。 “与朝廷沾边儿的人都不该进飞雪客栈来,免得又下套让我等往里头跳!” “几年前就因为我在酒楼醉言了一番话,不出半日便传到皇帝耳朵里,没一日便差人抄了我齐家三个码头。” “白老板,你若是放朝廷走狗进客栈,那我等只好告辞了!” “对!还要将贺礼全都要回来!” …… 众宾客的质疑全全化作征讨,集结萦绕在狄云枫身边,叽里呱啦地抱怨个不停。七七赶忙抱住自己收礼的篮子,这里头可有好几十万两银子,到嘴的鸭子绝不能飞! 狄云枫慌了神,心里头直顾念叨着:柳扶苏,你也该来了吧? “轰轰隆!” 一声响雷在空中炸裂! “哗啦啦……” 刚好入夜,倾盆大雨如期而至。 雨本该是下在六月的。 冬月的雨特别特别地伤,湿气与寒气相结合,比瘴气还要毒人骨髓。 真实的大雨只下了半刻钟不到,过后便是更沁人的雨夹雪,没准儿到了夜半还会下起大冰雹来。 天生异像,凉城潇潇雨下,只送一人辇尘而来。 柳扶苏不知从哪儿找来一把红色的油纸伞,在这样一个烟雨朦胧的冰雪世界中是那么地神秘又独立。他的头发终于恢复标志的银白,发如狂草随风而动 一席华发任平生,萧瑟烟雨中谁主沉浮? “以德载道,不乱法,不犯禁。让西风紧,使东风破,以北风杀,听南风怨,天下百家,千万山门,唯我神乐一曲天下,奏尽千古风流。” 柳扶苏丢去手中油纸伞,伞如红花落地,人若惊风袭来,他瞬息闪至七七与丁媛跟前,抱拳君子礼:“世间礼物未免太俗气,我便送你们一个惊喜扶苏无琴,徐以长歌,你们若愿意叫我徐长歌那我便是徐长歌,若愿意唤我柳扶苏那我便是柳扶苏。”他又冲丁媛眨了眨眼睛:“徐长歌是你的徐长歌,柳扶苏是神乐的柳扶苏。” “我……我……我记下了,徐……哦不,柳……不不,还……还是徐琴师,你……”七七支支吾吾了半天也未将口中那句话说完整。 丁媛极力想掩实内心的激动,却还是忍不住泪如雨下,她竟然晓不得,与他含情脉脉,日夜抚琴之人竟是这么一个了不起的大人物。 “那他是徐……哦不,柳扶苏,那白莫离你呢,你又是……”七七从未露出过这么期待地眼神望着狄云枫。 狄云枫笑了笑:“我是你的白莫离也是你的狄云枫,我不像柳扶苏和徐长歌,虽为一人却要承载两种身份。白莫离就是狄云枫,狄云枫就是白莫离。” 七七想都不曾想便脱口而出:“白莫离好听些!” 众宾客敬柳扶苏,故不再多言一语,只等柳扶苏开口说话。 东南西北风,神乐响在何处,真武的江湖就安在何处! 柳扶苏先指着天:“天在下雨。” 又指着狄云枫:“这是我柳扶苏的朋友。” 再指着飞雪客栈:“这是我朋友开的客栈。” 最后一指众人:“今日捧场之人,不论朝廷江湖,只要送了礼、添了姓名,一律有资格进我朋友的客栈喝酒。” 说完,他与天一指,不论是谁设下的结界被他一指捅破,随后大袖一甩,率先往飞雪客栈内走去。 结界破碎,再也抵不住寒雨的侵蚀,宾客纷纷往客栈内钻去。 “白莫离,你快来帮忙搬桌子呀!”七七喊道。 狄云枫若听不见,他仰着头,任由冰雨在脸上胡乱拍打。其实他在人间做杀手的那会儿最喜欢的便是雨夜。 月黑风高的夜最适合暗杀。 滂沱大雨的夜最适合屠杀! 雨可以冲去血迹,淡去腥味儿,在杀人后还可以出来淋淋雨,让自己清醒清醒些。 “会是今夜么?” 正文 第二卷 凛冬 第一百五十六章 琴之领域 飞雪客栈内已高朋满座,可后厨的菜肴还在加工,为不让宾客们闷乏,李淑一人登上台,凭着自己“飞雪楼第一才女”的名号,找来惊堂木,八仙桌,装束成白面小生的模样“啪!”惊堂木一拍,起嗓子开始说起趣事儿来。 普通弟子坐在一楼,稍有名望地坐在二楼,大山门大世家之主则在三楼的雅间会晤就坐。 柳扶苏站在三楼过道,举着一杯酒倚栏听书, 狄云枫瞧着闲情的柳扶苏,那就知晓今夜的序幕还未开张,他浅声一笑,四下里开始寻找其柳七七的身影。 “凉城……竟真的下雨了……” 七七站在屋檐下,痴痴地望着从天洒落的雨点儿,一种纯真的回忆瞬时萦绕在她心间,不知觉,她张开手心伸出屋檐下,去接那凉城千年来都不曾落下过的雨点儿。 “滴答”一滴雨夹雪轻盈地落在她掌心,一股寒意却直钻她的心,她赶忙抽回手,心已被伤,回忆也伤。她咬着唇轻轻吐出两个字:“好沁……” 忽而见一只大手捂过她小手,并伴随着一声浅笑:“寒雨夜,为何不进客栈里去?” 七七回眸,恰对狄云枫温柔的眼眸。她抽回手,撇了撇嘴:“清净了好久,突然开始热闹我却觉得不太适应了。” 狄云枫指着天:“你喜欢这雨?” “嗯,”七七点了点头:“不常见的东西总是会引人注目不是吗?凉城几千年来都未曾下过雨了,稀奇稀奇真稀奇。” 狄云枫认真地瞧着七七的每一种神色变换,不难发现,这个姑娘的心里一定藏着某种美好的回忆。 太美好的回忆比糟糕的现实还要伤人,二者恰恰形成对比。 恍然存于人世间,半世迷离半世癫。 七七亮着美丽的大眼睛,深情地,一眼不眨地望着狄云枫,忽然间“哇”的一声,泪如倾盆大雨,一头栽进狄云枫的怀抱,泣不成声地哭诉说:“白莫离,我想我爹,我想我娘,我想我弟弟,我想我的家了……” 诸多人都有寄托思念东西,是一封家书,是一轮婵娟,是一场大雨。 狄云枫的心完完全全被这个天真又坚强的姑娘所触动了,他紧紧地拥抱着怀中的姑娘,柔情地安慰着:“不哭了,不哭了哈……” “再让我哭半刻钟嘛……” 狄云枫苦笑道:“好……你哭,管够你哭。” 半刻钟后,雨下得小了一些,泪也少了一些,不多一息,不少一息,七七抽了抽鼻子将眼泪与伤心憋回肚子里,她挣开狄云枫的怀抱,转身面向细雨缠绵的夜,卷起裙摆蹲下身子,从怀中取出一只折纸小船,舀了舀屋檐下的积水道:“小时候我和我爹顺着冰河南下经商,路过瀛洲时,恰逢杨柳飘絮的季节,不论走到哪里都能瞧见运河上盛开的莲花灯,等到了富饶的城市中才晓得南方的‘花灯节’,人们把自己的愿望写在纸上,做成各式各样的水灯,顺水而去,带着愿望与梦想飘向远方。” 七七放下自制的纸船,边舀水边让船儿游得更远,莫看纸船身躯渺小,却铿锵不倒,不畏风雨,顺着檐下的水沟一路往南方航去。 “你愿意告诉我你在纸船上写了什么愿望么?”狄云枫微笑着问。 七七起身,冲着狄云枫使劲儿摇了摇头:“你可不能知道愿望,否则就不灵验了。” “好,那我就不知道了,”狄云枫轻轻地搂过七七的腰,以额头对额头,鼻尖对鼻尖,眼睛对眼睛,真挚又严肃道:“七七,答应我一件事,待会儿你带着我的刀回房去,今夜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要出来。” “你……你真的” 未等七七将话说完,狄云枫已一口亲在她嘴唇上,这下子嘴对嘴,谁也不能反驳了。 二人口齿缠绵了好一阵子才不舍分离,七七含着柔唇,点点头不再多言,只轻声道:“你一定要小心些……” 狄云枫微微一笑,一把将七七捧在怀中,心念一动消失在原地。 …… …… “不好意思,我来晚了一步。” 狄云枫轻推开三楼雅间的门,口头上前辈,行为与姿势却不算,他是这家客栈的主人,该拿出主人家的气势。 能有资格在雅间落座,在真武国都是响当当的人物。雅间中拢共三十余人,分左右两长席,顺序也十分讲究,地位由低到高分别顺应从低部派上顶部。百里孤坐在左二席位,李太初坐在右二席位,公孙雷与慕京一同坐在左右第三席位,九阳的乌柳则坐在第四席位。 令人意外的是于邯一个受排挤的朝廷统帅,竟坐在右边第一席位,仅次于设宴的主席位。从江湖各门派世家主的表情可以看出,无人服气他。于邯自然不会在意旁人眼光,一个人喝酒吃喝十分自在。 这酒桌席位上的规矩倒还真像是《真武英雄传》里排列的英雄榜。左一位置还空了个桌位,若魏将军在的话,那一定是属于他的。 现在是属于狄云枫的了。 江湖人都将名利与利益看得很重,原本于邯坐在一席就不受人待见,狄云枫的到来则迫使偏见转移,各大家主都瞪出凌厉的眼神,尽是不安逸的,辣的目光朝他冲击而去。 狄云枫表面镇定自若,一颗心却已提到嗓子眼儿。他走至一席,暂不坐下,斟酒一杯举起笑问众人:“不知我飞雪楼的菜肴与美酒还合各位口味?” 众人无动于衷,纷纷漠视独唱高戏的狄云枫,并不领情呀。 “美酒尚可,菜肴欠佳,不过寒冬里的食材本就紧缺,飞雪楼能备出好几样青色小菜,足以证明其用心了。”商囚举杯站起,以他的资格恰好排在第五席位。 “我倒觉得美酒欠佳,稍逊沉着,略生了些。”与狄云枫对坐的于邯也举杯响应道。 狄云枫苦笑道:“真是什么都瞒不过你们,小菜是后院儿里专门用大棚烘焙才得来,至于这酒,忙于摆宴,所以出窖早了几分,自然就少了几分陈烈的火候,还请诸位见谅。” 于邯环视席下众人,冷笑:“诸位不用怕这酒中有毒,我都吃了好几杯相安无事。况且这是敬酒,好喝得很呢。”言毕,仰头饮空杯中美酒,往桌上一搁,撩起衣摆安然坐下。 狄云枫唯有轻叹:“大家这么拘束,但端起的酒却没有放下之理,商兄,看样子只有你我二人对饮了。” 商囚微笑:“干了。” 二人对饮,相安坐下。 “哼,既然座位都已填满了,柳琴师不妨也露个面?”百里孤最先不耐烦道。 雅间中央,一席之上,自然是今日大会的主席。 主席并未直面敞露,而是由一方丝幕遮掩,幕后的一切瞧得并不大清楚,但可确定幕后有正做着一个人。 大家都晓得这个人是柳扶苏,却不晓得他究竟要搞什么名堂。 “啪!”百里孤猛地一拍桌,大喝道:“说是柳琴师设宴老夫才赏脸坐客,否则” 未等百里孤将话说完,信手拨弦,奏一道音律将他的话彻底打断。 柳扶苏弹琴了。 仅一声琴音便让满堂焦躁之人沉静下来,就好比平静的水面先落下一滴雨水,泛起一点儿涟漪。 众人无一不再注意这涟漪环形扩散。 忽而! 琴音狂乱奏响,嘈嘈切切,错综复杂,乱中有规,规中有乱!又似暴雨梨花砸在众人平静的心间,让人喘息不得,震惊不已! 一曲暴雨梨花,如千军万马战场厮杀! 一曲落日残阳,如光明之子陷入永夜! 一曲肝肠寸断,如酒入愁肠化作相思泪! 一曲高山流水,如轻羽落入无人之境! 一曲大漠孤烟,如逝去流沙聚散无常! 一曲明月当空,奈何人在天涯…… 大致的人都能听懂,大致的人都为琴音所倾倒,这几首曲子大致诠释了所有人的一生,所以大致听懂的人都该有哭有笑,有悲有喜…… “啪!”酒杯落地,打破了琴音摄人心魂的僵局。 “这可真不好意思,打扰了诸位雅兴。”百里孤笑着赔礼道。 酒杯是百里孤打碎的,他既没有醉,也没有手抖,可见他是故意的。 满堂宾客皆被这一声杯碎之音拉回现实,多数人的脸上都流露着余意未尽的表情。 百里孤又悠然道:“当一个人的琴艺达到某种境界时,音律则会制造出一种属于琴师支配的领域,诸位听曲儿可以,切莫着迷入魔了。” 李太初皱起眉头,望着丝幕后的柳扶苏,讨问道:“柳琴师以琴艺引人入域,这是为何?” 众人皆望着柳扶苏,欲求一个答案。 隔了一会儿,丝幕后才想起柳扶苏的声音:“一般能听见我抚琴之人有两种,一种是朋友,一种是死人,”言语至此,丝幕缓缓拉开,柳扶苏不知何时换了一身朱丹大红袍,银发如血,鲜衣似血,严眉,双目似星河闪耀,披万代神君之威! 狄云枫揉了揉鼻子,笑道:“我们听了琴音还活得好好的,那就证明我们都是柳琴师的朋友了。” 大多数人都愿意做神乐掌门柳扶苏的朋友,所以都得到了自己心中想要的答案,顿时雅间凝重的气氛又变得欢愉起来。 只有少数人还板着个脸,他们觉得以自家的实力还犯不着与柳扶苏点头哈腰。这些人中脸色最难看的当属百里孤,他忍不住先道:“柳琴师,老夫来可不是听你弹琴的,世家中琐事多,琴师有什么事情好生交代完,我还得回家去。” 狄云枫快过柳扶苏,笑着回答道:“天色已晚,外面又正下着雨,诸位吃酒后不便出行,我早已差人备好客房,不如就留下多玩几日?” 百里孤讥讽道:“凉城都快变作鬼城,敢在此处游玩,我不信有多少人能有这个雅兴。” 狄云枫抿了抿嘴,欲组织语言怼他一怼,谁知柳扶苏却从主席上站起,步 辇宾客间,开口道:“我知晓诸位是抽空而来,那我也开门见山,不过我事先告知诸位一声,”柳扶苏停顿了会儿,沉下颜色目扫众人,告诫道: “我是个弹琴之人,不想对牛弹琴。” 一语威势震慑满堂,众宾客纷纷竖起耳朵,生怕听漏了只言片语。 百里孤沉声道:“那老夫就洗耳恭听了。” 柳扶苏伸出他那修长手指,比了一个“一”字,道:“第一,我要告诉大家一件沉痛的事情:魏将军已战死在仙魔界。”他说完,闭上眼,忍住不让悲伤流露,淡淡道:“我已吩咐神乐的门客,元日之初就将此讯告遍真武,大家节哀。” 英雄陨落,多数人会为之悲泣,少数人会高声欢呼。倘若黄琛还活着的话,他一定是最高兴的那一个,百里孤只能排在第二高兴。 魏将军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百里孤虽不替他感到悲哀,但也绝没有高兴之意。 李太初高声长叹这世道无常。 于邯低着头,闷酒一杯接着一杯。 商囚掐着眉,泪早已湿透了眼眶。 …… 满堂宾客倒没有太多的哭喊,哀莫大于心死,悲莫大于心伤,沉默无言是对英雄最好的送别。 柳扶苏深吸一口气,收拾好自己心情,缓缓张开眼睛,目中清澈如水。他又用手指比出个“二”字: “第二,以仙界元门为首,妄罢黜五界,推仙界独尊。历年来,龙族,妖域,魔界,鬼域皆对其俯首称臣,唯我真武卑抗到底,仙武矛盾就此拉开序幕。” “我真武男儿岂能让那白人踩在头上?” “可仙羽卑鄙,故意用手段挑起真武与异兽之战,妄想坐收渔翁之力。领战的魏将军慧眼瞧破阴谋,于三百年前深入仙魔界,拼死取回‘仙魔令’。” “诸位多是我神乐号召来寒洲助战之人,所以大家都应该晓得,寒洲战场有妖修辅佐蛮族,并不知使何手段驱使蛮兽,害死真武英魂不计其数,从而将普通的内乱升级为域外之战曾有很多人质疑我神乐领江湖武修参战是坏了规矩,有域外介入我真武内乱,泱泱真武之修岂能作势不理?这!便是原因!” 柳扶苏又比出三根手指头:“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 “听到这儿,想必大家心中都有同一个念头仙武大战。” “凭我真武男儿的血性,凭仙界之人的尿性,仙武大战或许会迟到,但爆发已是必然。一场战争,胜者只有一方。” 柳扶苏哀叹,遗憾道:“我执掌真武第一山门,常年身居高位,看世间宏微变迁皆,对真武国的概况不知十分也晓得八分,恕我直言,倘若以真武现状,若与狡猾卑鄙的仙界大战,必败无疑!” 高人推断,一般不会太假,众宾听了这一番话,哗然不止! 百里孤冷声道:“柳琴师,魏将军的死讯传遍真武,举国哀啼下必起民愤,倒是人们征讨仙界的呼声高喊,各个雄赳赳气昂昂,誓死报仇卫国,就凭这份气势仙界岂能抵挡?”他反讽:“柳琴师,你莫要在这里涨他人士气灭自己威风!” 柳扶苏震怒,指着百里孤呵斥道:“那敌军来袭,你百里家带头冲锋否?若你认了,我便再无多言,若你不敢,就给老子闭嘴!” “柳扶苏你!”百里孤吹胡子瞪眼,却在道理上吃了亏,不知道敢怎么反驳柳扶苏。 柳扶苏趁着怒意还指满堂众宾:“不匡内家,何以敌天下?我告诉你们,今日召你来就是要商讨如何统一真武江湖之事!不求千百年实现,但终有一日我会叫这个江湖汇集成海!” “啪!”百里孤一脚将席桌子踢得粉碎:“柳扶苏,你神乐虽强,但有什么资格在一众世家山门前叫嚣统一?” 雅间中一时竟成了柳扶苏与百里孤对垒之地,一个代表着真武第一山门,另一个代表着真武第一世家,后头的世家与山门皆茫然地等着结果,谁赢了就跟谁,这是最粗浅的道理。 这时狄云枫悄然走至二人之间,劝解道:“你们可要悠着点儿,今日是我飞雪客栈开张的日子,我不想它见不到明日黎明,”他又冲百里孤道:“百里家主,我可是清晰记得你所赠的贺礼是‘今日不动怒’,现在想起来那真是一份大礼呀。” 百里孤哪儿讲理,破口就大骂:“小子,这里没你的事,识相地给我滚!” 狄云枫摇了摇头:“二位要争,不妨听不先言一句如何?” 柳扶苏道:“你且说,他必不敢动你的。” “有柳门主这句话我就放心了,”狄云枫清了清嗓子,才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我在一旁听了不少,就来说说我的提议。在座各位皆是真武国的顶梁柱,若大动干戈伤了和气,又谈何一致对外?既然大家谁都不服谁,不如就立个规矩,真刀真枪的打一架,胜者出来领导大家,输了的人也心服口服不是?” 说到这儿,他又冲柳扶苏使了个眼色。柳扶苏即刻点头道:“不错,白老板的提议正是我心中所想,不过打架倒不符合我们一概人的身份,所以我提议,推出盟主制。” 正文 第二卷 凛冬 第一百五十七章 凛冬为止,杀戮再续 在人间,双方厮杀顶多死上一些人,故各路盟主并不需要太多流血便能立起幡旗。 在真武,大能者居多,挥挥手可屠百万人众,像在这样一个高手如云的世界中竖起大旗,颇有些难度。 百里孤不屑:“呵,真武若能选出江湖盟主早就选了,岂会拖延到你来说?” 李太初出奇地反驳道:“百里家主何不听听柳琴师的意见?当初是江湖动荡,可今非昔比,一致对外,我觉得这个提议就很不错。” 柳扶苏也未等百里孤再有其他意见,直言道:“盟主制并非是选江湖盟主,而是设立九洲令,以令箭为数量,预备各大山门世家的弟子门客,挥令时,所有人听召,不论门派之间是否存在矛盾都要摒弃前嫌一致对外。” 百里孤冷笑道:“说到底那还不是要个掌令之人?柳琴师不会趁着自己神乐在江湖中的地位就想做那个掌令之人吧?” 狄云枫认为以柳扶苏的性格一定会说:“大家公平竞争”这么一席话,可恰恰相反,只听柳扶苏一字一句道:“不错,我要执掌九洲令。” 柳扶苏是天下第一神君,由他执掌九洲令,天下人起码有一半人会信服于他,而还有一半人必然会反对他,这一半人都是百里家的爪牙。 真武江湖是一块大饼,神乐能吃下两成,木王府能吃下一成,太白李家与公孙雷这类有武巅家主坐镇的世家一共能吃下两成。剩余的五成只能被百里家一口独吞。 难怪柳扶苏不公平竞争,原来在百里家面前毫无公平可言。 百里孤道:“纵使天下人服你柳扶苏,我百里孤却不服,凭武力我不比你差,凭势力也不输你多少,凭影响力我却要超出你太多太多。凭什么百里孤就不能执掌九洲令?” 李太初出言劝道:“百里家主你还是勿要和柳琴师挣了,他也是为了真武国的去留,他比你更适合执掌这九洲令些。” 久不吭声的公孙雷也迎合李太初道:“我觉得李家主说得对,待赢了仙界白人,你们二位再争执也不晚,说句实在话,连魏将军都死了,你们窝里斗又是个什么意思?” 百里孤全将众人的劝言视为杂音,他大步走向主席位,一屁股坐在席凳上,显出几分当家者的气势,大声宣告道:“既然大家都坦言相告,那我百里孤也不再拐弯抹角:我百里孤自认为没资格做真武国的皇帝,但主宰江湖之人却是最佳人选!人到了我这个年纪,只会要求更盛的权利,我百里家不仅要做真武第一世家,我百里孤还要做九洲之盟主!” 狂妄是要有资本的,百里孤的野心稍稍懂些江湖事儿的人都心知肚明,可即是如此也无人敢反驳,隐隐中,百里孤的资本就体现出了来。 百里孤又冲柳扶苏道:“柳琴师,你为何不放心将真武江湖交于我?难道你认为我百里孤不够资格么?那即是如此为何天下那么多世家门派要依附我百里世家?嗯?” 柳扶苏不紧不慢,从怀中掏出一张信纸,当着满堂人道:“我这里有一份多年来调查的清单,上面记载着真武各大山门世家与仙界私通交易的信息。昔年我一直纳闷为何真武会叫人看得如此透彻,现在想想应该有修仙之人藏匿在真武国中窃取情报。” 众宾客大惊。 百里孤最惊! 狄云枫也惊,因为他也是修仙之人,一想到这儿,他将自身的灵息压到最低,大气都不敢喘出一口。 柳扶苏冷目望着百里孤,扬了扬手中信纸道:“一些小山门世家发现灵修踪迹先不说,就连你百里世家中也发现了灵修踪迹。” 百里孤气得跳起来反驳:“简直是一派胡言!柳扶苏,你分明想故意找茬来抹黑我百里家,好自掌九洲令,这就是你的手段!” 柳扶苏冷笑道:“你小儿子百里言,求的师傅正是仙界来的灵修,修为还是已经位列仙班的仙人。你好吃好喝地将仙人供在府上,就不害怕遭人发现么?” 百里孤双目瞪如铜铃,呵道:“你好放肆!竟敢入我百里家内院调查!” “上天入地,有何我神乐去不了的地方?有何我神乐不想知晓的东西?有何我神乐杀不了的人?但!”柳扶苏挥袖打出一道真气直击百里孤,百里孤断然想不到柳扶苏会出手,咬牙跃出席位,接着仅听“啪!”的一声,主席位置碎成木屑!柳扶苏这才接着道:“但你绝不配坐上这九洲盟主之位!” “柳扶苏,你太过放肆!那仙人我会去杀了便是,他不过是小儿新请的一位教师!那你为何不说魏将军的夫人,她不也是一介修仙之人?”百里气急败坏,手心间已孕起一道内力,凭他雷厉风行的性格忍让至此已是极致。 柳扶苏轻哼不理,只妥妥伸出四根手指:“第四,亦是今夜最直接了当的事,杀一些该杀的人,肃清一些该肃清之人!”他将手中的那份名单凭空一抛,寒声道:“今夜我只杀两种人,第一是名单上这些曾经与仙界勾结过的人,第二则是阻拦我柳扶苏做九洲盟主之人!望诸位好自为之!” 众宾客形色不一,既柳扶苏的话都说到这个点子上,他们也该闷声埋算自己选择的阵营。 百里孤自然不畏柳扶苏恐吓,第一个站出来抖威风:“柳扶苏,你好大的口气!我百里家也曾与仙人交涉,你难不成也要屠我百里家?” “我没那个闲工夫去屠杀百里家,倒是你的小儿子拜仙人为师,实属泄露了不少真武机密,我怕你不舍得交出来,早已喊人去杀了!”柳扶苏神秘一笑:“也许现在他已经死了。” “什么!”满堂皆呼! “柳扶苏,你当我百里孤是吓大的么?”百里孤当然不信柳扶苏和自己动刀子。 柳扶苏难以多费口舌解释,冷冷地指着雅间外头道:“请来的世家门派,大多数都名单上记载的、与你叫好的,你现在可以出去看看,看看他们活了几个人。” 不仅是百里孤,在座三十余人包括狄云枫纷纷依窗台往下瞧去两个时辰前,高朋满座的是活人,今依旧满座,但全是趴着的尸体。尸体的脖颈上有一点十分细小的刀口,见血封喉之处,一刀毙命,毫不拖泥带水! 原来青衣楼的作用在这里。 “他们是什么时候动手的?”狄云枫疑惑道。 柳扶苏淡然一笑:“我弹琴的时候。” “你真是……面面俱到,步步为营……”狄云枫敬佩不已,又关切问:“那,那些姑娘们呢?” “应该都睡得挺香。”柳扶苏道。 狄云枫轻呼一口气,算是放心了。但他的心放下,却有不少人将心给提了起来,满堂三十人,起码有十五人与百里家交好,又有不下十人与仙界有过肮脏的来往。此时,他们也该明白,自己一定也在柳扶苏的名单上。 “柳琴师,我身体有所不适,此次宴会我先告退了。” “我家妻子已是待产期,我得回去照顾她,我也先走了……” “我也告退,来日再叙!” …… “喂,你们别走呀,好歹也在客栈内多玩耍几日!”狄云枫礼节性地招呼道,实则巴不得这帮人快些走,要不然飞雪楼中又得多上几具尸体! 开门红,万年穷,今日撞了不少红,太触霉头了。 很快,雅间中三十来人便走得只剩下几个武巅高手。 慕京脸色最难看,他望着窗外尸横遍野,拳头攥得紧绷,他忍不住咬牙切齿反问柳扶苏:“柳琴师,我五彩神殿也有勾结仙人经历么?” “没有。”柳扶苏直言道。 慕京恨道:“那我带来的一席弟子也坐在一楼,他们不过是出来见见世面的小徒儿罢了!” 柳扶苏摇头道:“不相干的人和楼中姑娘一样已早早入眠,他们相安无事。” 经这么一说,慕京如释重负,一颗悬起的心终于得以放下,下时听他又问:“那我可现在就带他们离开?” 柳扶苏挥挥衣袖:“请便,不过今日我说之事你还得回去告诉夜无双一声。夜无双不是头牛,对他弹琴应该听得懂。” “多谢。”慕京拱手略施一礼,转身匆匆离去。 “柳琴师,那么我也告辞了。” 公孙雷冲柳扶苏使了个眼色,只等柳扶苏点头同意,头也不回地走出雅间。 “白老板,我回西南路途遥远,打算在你客栈里头多住几日,方不方便呀?”乌柳冲狄云枫眨了眨眼睛。 狄云枫拍手叫好道:“可算有个客人愿意留在我这客栈,欢迎欢迎,食宿全包哟!” 乌柳大大咧咧地伸了个懒腰,打着呵欠往雅间外走去:那“你们先聊着,我困了,先去睡觉了。” 李太初瞧着眼下的僵局,自顾摇头叹道:“今日之变真武将变,无论你们怎么相争,莫要让仙界人钻了空子便是,若来日仙武真的开战我必领着世家人全力以赴。”他又连叹了几声,终道一句:“那么告辞了。” 剑气留形,消散无形,他又只来了一道虚影。 至此,整座雅间中就只剩下五个人,柳扶苏,百里孤,狄云枫,商囚和于邯。 人少了,四周自然清净了许多,百里孤并未沉寂在丧子之痛中,他反之笑出了声:“柳扶苏,你若以为这样就赢得了我那未免也太天真,我百里家业若是这么容易搬倒,那千年前早已覆灭在皇帝老儿手头,岂会盛于今日?” 柳扶苏坦而言之:“我从未把谁想得复杂或简单,此刻,我只想拯救这个岌岌可危的江湖与国家。” 百里孤以最凶恶的目光将雅间中其余四人都瞧了一遍,留下一句:“那我们就走着瞧!”转身破窗而出。 百里孤一走,雅间内似春桃花开,菜可口了,酒香甜了,人也舒坦了不少……狄云枫轻吁一声,挑了处空席坐下,边吃喝边闲谈:“我倒是真是佩服这百里孤,杀自己儿子的人就在眼前,一个做父亲的竟还无所行动,放句狠话就当放屁一样。” 商囚端着酒壶,与狄云枫同席而坐,他分析道:“百里孤虽与柳琴师武阶相同,但他比柳扶苏还是要差上一些,仅凭‘这一些’的差距就足以让他打消动手的念头。” “那是因为你们不了解百里孤。” 说话的是于邯,他从宴会开始直至此刻,屁股都未曾从自己席位上挪开过,他又道:“百里孤为一家之主,光是亲儿子就有七百多个,野儿子或许还要翻上好几倍。要不然百里家怎会如此壮大?我猜这个小儿子定是他哪天一时兴起,瞧见个女人留下的种。所以死一个儿子,对他而言倒没什么太大的影响。” 狄云枫摇头笑道:“在我们人间,配种的猪都造不出这么多崽子……” 商囚与狄云枫碰了个杯,叙言起来:“在真武,每个世家的传承都有所不同。百里孤喜欢亲力亲为,听说他年轻那会儿为了传宗接代,连续三个月都未停歇过……” “哐当!”酒杯从狄云枫手头滑落,他苦涩道:“你吓得我杯子都拿不稳了 。” “你还不别不信,这是真事儿,花街柳巷中津津乐道了数千年呢,”商囚笑着,又道:“当然那只是百里家的传承方式,像木王府,父王为练功极少近女色,所以只有老六这么一个亲儿子,其他皆是从小培养的义子,目的便是自贡本家的传承。真武大部分世家都在效仿百里家,认为世家的人数就是强弱之根基,人只要多了,总有那么几个拔尖儿的。像木王府这样只培养人才的世家少之又少了。” 狄云枫道:“无可厚非的是,你们木王府的一个人能顶其他世家一大片。” 商囚道:“你说得没错,我大哥在朝中身居高位,二哥掌一洲命脉,三哥守卫凉城,四哥富可敌国,我为战场统帅,只是老六差了些,混吃等死。” “都说龙生龙凤生凤,为何你义父却生出这个王八?” “哈哈哈……” 狄云枫与商囚一杯接一杯畅聊甚欢,是是非非短暂性地结束了,至少今夜是这样。 柳扶苏自百里孤走后便一言不发地站在窗前,窗外寒雨沁夜,砸在青瓦上“噼里啪啦”,嘈嘈切切地不太清闲,十分绕耳。 “呼咻!”一道人影从窗外钻入,携过一阵风恰好将柳扶苏银发卷起,突如其来的极速,柳扶苏眼睛却未眨一下。 商囚皱眉,起身欲动,狄云枫则轻轻地将其按下:“稍安勿躁,不是敌人。” 来人有标志性地青衣与斗笠,是青衣楼的人,他手中的那柄剑终于不再用粗布包裹,剑鞘十分普通,完全掩盖不住鞘中藏剑之锋戾! 青衣楼持剑之人并不多,只有江城一个人。 江城取下斗笠,露出沧桑且骇人的红瞳,他不会比柳扶苏大多少,只是留了胡茬儿,看起来有些粗糙显老许多,他若肯变得干净些,一定是个可爱地人,毕竟他有浓眉大眼。 “拿着。”狄云枫操起桌上的一壶酒丢给江城,又笑道:“今日我飞雪客栈开张,你也沾沾喜气。” 江城接过酒,用舌头润了润嘴唇,却没敢入口,他道:“可是我并没有什么礼物送给你,就不太好意思喝你飞雪客栈的酒。” 狄云枫挠了挠头,思绪了片刻,恍然道:“那不如这样,待会儿你帮我将楼下那堆死尸搬走,就当是送我的礼物如何?” “成交!”江城满口答应时满口已灌满了酒。 狄云枫笑道:“以前我总搞不懂他们青衣楼的人为何要带斗笠,原来下雨天才能体现价值。” “那倒不是你这么说的,斗笠能遮面,能挡风挡雨挡沙暴挡太阳,走南闯北,浪子必备,”江城将斗笠重新戴上,霎时间神色一改阴沉,并冷声道:“斗笠与青衣是青衣楼的象征,戴上便是杀手,脱去则是朋友。” 狄云枫晃了晃手中倒满的酒杯,冲江城道:“这里没有你要杀的人,你还是放下斗笠多喝几杯酒来得好一些。” 江城摆正自己的帽檐,摇头道:“待会儿吧,我必须得用我杀手的身份和我的顾家说明生意情况,”他走至柳扶苏跟前,挥挥手,二十几块各式各样的令牌捆扎在手里,汇告道:“二十五个,一个不漏。” 柳扶苏不曾看一眼交来的货物,淡淡道:“那么你欠我的人情一笔勾销了。” 江城叹道:“人情我已还清,可你不曾告诉这二十五人全都是真武境的高手,为了杀他们,死了三个弟兄,伤了七个。我想找你要些幸苦费。” 柳扶苏沉默了片刻,点点头:“狄云枫,今日你赚了不少,不如拿十万两银子给江首领,他可保你平安。” “他未送礼来,我却还要反送他十万两,这买卖,好像有点儿亏。”狄云枫强颜欢笑着,心里头则在滴血,若是让七七知晓了这件事,那还不得和他闹腾大半天,他笑了笑,吐出三个字:“没问题。” 江城取下斗笠,换作朋友的身份,神色温暖真诚了许多,他席地而坐,笑道:“你放心,这十万两我赚得很值得,你给的也很值得。” “哦?何出此言?”狄云枫问道。 江城解释道:“在你的飞雪客栈里死了不少有头有脸的人物,我相信过不久就会有陆陆续续寻仇之人假借住店找上门。我可以留下来守护飞雪客栈,顺便再杀几批唯恐天下不乱的真武小人。” 十万两请一个保镖……划得来! “那么飞雪楼的故事就要结束了么?” 狄云枫起身走至窗边,窗外的雨,比凛冬的雪还要缠绵凄凉。 “凛冬都还未结束,杀戮又怎会结束?”柳扶苏轻言道。 “你还有事情要做?”狄云枫惊疑道。 柳扶苏指了指一旁悠然饮酒的于邯道:“你难道没发现他还在这里,纹丝也未动。” 狄云枫低声轻喃:“不动则已,一动惊人……” 柳扶苏悄悄地在狄云枫耳旁道:“今夜商校尉在场,我不愿说,你且看我手指的方向,自然明白我接下来要做的事情。”说完,他微微抬起手,指向北方那座放着幽冥光芒的钧天楼。 木王府。 正文 第二卷 凛冬 第一百五十八章 次日 一大早,寒雨无声无息地停了,青衣楼不仅杀人的功夫高,连处理后事、维护清洁的本领也是相当了得。杀手,自然要杀得,同样的也要藏得,杀人红尘中,脱身白燕里,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 就像江城拍着狄云枫肩膀保证的那句话:“你放心,我青衣楼办事,绝不会留下蛛丝马迹。” 因杀戮而影响飞雪客栈的生意,这的确是狄云枫心中最担忧的事情了,他也曾问:“那这么多人无故在凉城失踪,总得有个说法吧?” 柳扶苏回答道:“有神乐替你们背黑锅,还要什么说法?” 夜随雨停而尽,飞雪客栈被打扫得连酒气都未留下,干净整洁,舒适怡人。 元年第二日起,真武的江湖一定会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动,这样一来凉城操守的清净就反而变得珍贵许多。 “跨”狄云枫轻轻地叩响了夏笙房门。 无人应。 狄云枫曾在夏笙的枕头下放置过一封信,上面阐述了魏将军的死因……这个姑娘并不是魏将军口头所说得那个黄毛丫头,她已长大懂事,明白这世道的无常,也许她会坚强地、欣然地面对他亲生父亲的死因。 “夏笙?我是白莫离,我进来了。”狄云枫轻轻一推,门未关,自然就开了。 床上的被褥铺盖着,中间顶起个小包,狄云枫走至床边轻轻拉开被褥,哈哈蜷缩着身躯睡得很香。床上除萦绕着夏笙留下的余香外,还有一个已被眼泪湿透的枕头。 狄云枫轻轻地将哈哈捧在怀中,徒留一声长叹,转身走出房间。每个人都有自己要做的事,夏笙也不例外,她会离去一定有她的道理…… 狄云枫刚跨出房门,便瞧见不远烟雨中站着的柳七七,或许是心于心之间的有一种神秘的指引,七七也察觉到了狄云枫的位置,她回首,恰逢迎君走来。 “寒雨夜刚过,天气最冷,你怎不舍得多睡会儿?”狄云枫笑着走来。 七七瞧见狄云枫,神色豁然开朗,笑容比花儿还要灿烂。 狄云枫一头雾水:“怎么,昨夜做了什么美梦?” 七七噘着嘴,摇头道:“我昨夜不但没做美梦,反而做了一夜的噩梦……但那一切都不重要了,”她开始变得小鸟依人,主动对狄云枫投怀送抱,娇声道:“白莫离,昨夜我为你担忧了一夜,我……我生怕你出事。” “你……轻点儿,别压着它了。”狄云枫笑着将哈哈从怀中掂了出来。 哈哈被压迫得醒来,它一瞧跟前的七七,吐着舌头手舞足蹈。七七也被它逗得欢喜,抢过来捧在怀中,边爱抚边道:“这小家伙平时不跟夏笙形影不离么?它现在怎舍得在我怀中打滚了?” 狄云枫平静道:“夏笙有事,先回京去了。” “也是跟昨夜之事有关?”七七问道。 “是跟昨夜之事有关,不过你也管不着,也甭想去管,”狄云枫拉着七七往客栈内走去,并嘱咐:“日后凉城的访客会越来越多,飞雪客栈你可要仔细打理了。” “你也要走了么?”七七既不舍又担忧。 “我?”狄云枫往北眺望了一眼高耸的钧天楼,缓缓道:“我今夜还要去木王府一趟。” “你去北凉城做什么?那里早已是生人勿进之地,官府都发令了,除了木王府的人谁都不准进入,”七七一手扣住狄云枫不让他再走,一手指着自己的有眼皮道:“你看,我右眼跳得多快,你此去一定凶多……呸呸呸!” 狄云枫伸手替七七揉了揉眼睛,笑道:“你放心好了,有于统领与柳琴师在想出事都难,他们可都是天下无敌的存在,谁能伤我?” “可是……可是……”七七支吾了半天也可是不出个所以然来,她紧拽着狄云枫的衣袖,心头总是不安宁。 狄云枫已想不出更好安抚七七的言语,这个时他微微低下头,一口含在眼前这个女人的嘴上,从简单的一个吻,慢慢地二人相互变得狂热,狄云枫口齿分离后,狠狠地盯着七七问道:“这次你还会不会叫救命?” 七七娇羞得哪儿还能说话,她闭上眼,全当是默认。 准或许可后,狄云枫一把将七七抱起!迫不及待地往就近一间客房走去。干柴对烈火,若不出意外,黯然没毛病。可好事似乎并非那么容易就得以促成,就当狄云枫已走至门口时,“啪!”的一声,眼前客房门竟遭人从里头推开! 狄云枫太猴急,竟忘记了客房内还住着人!自然,他的运气也相当的差,这么多空闲的客房偏偏让他挑中了这一间! “啧啧……瞧把你们俩憋得,多久没欢爱过了?” 乌柳比着兰花指,弯腰提臀立在房门前,狐媚的眼睛弯成了月牙儿,她笑眯眯地让开一条道:“要不我让你们?我刚起床,暖被窝都替你们省下了。” 狄云枫本就被欲火烧得脸红,当前还遇到这等尴尬事,下一刻脸就像烧红的煤炭,放块肉上去准儿熟。 七七脸皮子更薄,原本默认放下的羞耻又重回心间,她如搁浅的鱼儿挣扎出的狄云枫怀抱,双手捂着脸就要逃跑,狄云枫赶忙将她拽住,难受道:“客栈这么多客房,这间不行,换一间便是了……” 乌柳也多嘴起来:“是呀老板娘,这整座客栈不都是你们的?楼你不是?” 七七哪儿听得了这些臊话,她一张口咬在狄云枫手背上,娇呵一声:“下流!”,灰溜溜地往前堂跑去。 “啧啧……凉城的小娘们儿都这么娇么?瞧瞧……那小屁股扭得……”乌柳舔着唇,漏出一副淫,欲模样,她是个女人却能看着另外一个女人想入非非。 “乌柳姑娘,你若言语不激她,今日我兴许就成了!你这瞎捣乱!”狄云枫心里头可痒得很呢! 乌柳“咯咯”一笑,双手搭在狄云枫肩上,轻吐一口魅惑之气:“白老板,凉城的姑娘娇艳欲滴,我西南的女人却豪爽狂放。我看你心中火气难消,不如……” “打住!打住!”狄云枫推开乌柳,他天生不喜欢主动的女人,更何况还是坏他好事的女人,他甚至动了怒气。 乌柳“噗呲”忍不住笑出声来,她叉腰扬首的模样才是其真性情,她反推一把狄云枫,大笑道:“白老板咋怎么小气?可把你美的了,我和你开玩笑呢,你莫要认为我西南女人都是浪,女了。” “我可从未有过这个意思。”狄云枫咧着嘴浅浅一笑,摆了摆手欲行告别,乌柳赶忙跟上来,开口讨问道:“白老板,听说你要夜探木王府,可否带上我?” 狄云枫皱眉,这人原本就在偷听? 乌柳茶颜悦色,晓得狄云枫心头在怀疑自己,便敞开了话道:白老板你别误会,我只是想去那鬼门关见见世面而已。” “不行。”狄云枫直言拒绝,这个女人昨日才露面,是敌是友完全不知,绝不能冒这个险。眼下这个节骨眼儿上什么差错都不能出,否则想在真武国全身而退就难了……他快步离去,不给乌柳再扰他的机会。 “不就是打搅了你的好事么?至于么……嗤!” …… …… 时间飞逝。 入夜前夕。 飞雪客栈前。 南凉城入夜,北凉城天明,阴阳同天的异景并未受鬼门开关的影响所变动。虽说北凉城的昼夜早已被阴霾遮掩,但就白日里出发怎么也要比黑夜好上一些。 风萧萧兮,天地极寒。 柳扶苏静静地立于客栈前沿的一座屋顶上,他随风银发与红袖永远是这天地间最亮眼之物。 曾记得江城说过这么一个道理:“戴上斗笠是青衣楼的无情杀手,脱掉斗笠才能做举杯畅饮的朋友。” 柳扶苏也曾说过:“徐长歌只能是飞雪楼的徐长歌,柳扶苏则一定是乱世江湖中的柳扶苏!” 从柳扶苏选择丹衣红袖,银发披肩的那一刻开始,徐长歌已成倒影被深深掩埋……这并不能说他无情,他更多的是无奈。 “对了,我有件事必须得和你说,”狄云枫若不是真想起了某些事,绝不愿意来打扰这个无情的柳扶苏,他临风叹道:“今日丁媛姑娘抱着一柄看似十分贵重的古琴,在后院徘徊着,等待着。当然她不晓得你早已不在飞雪客栈内。她整整一天都不曾离去,最后实在等不到你便来找我。她将古琴抚了又抚才舍得托付给我,说是送给你的。” 柳扶苏无动于衷,很久很久他才伸出手,轻吐两个字:“拿来。” 狄云枫遗憾地摇了摇头:“但是那柄琴我觉得太珍贵,而且我断定你不会收,所以我也没收。” “你!”柳扶苏终于皱起眉头,一丝遗憾萦绕在双目之中,他淡然得释然:“这样也好,省得多添一份孽缘……” 狄云枫沉思了一会儿,抿嘴坦言道:“我总认为像你这样站在真武国顶端的男人,只有要或者不要,敢或不敢,其他的都不存在。你若真去喜欢一个女人,甚至可以用分身化影去奉珍惜和挽留她。” “白老板说得很对,”一声赞同来得恰到时机,只见天空飘来一片橘青色的羽毛,于邯就顺着这羽毛飘然落下,他手里还捧着一柄褐色古琴,琴上绣着好些精致的花纹,拿得甚远都能闻见上头沁人心脾的女子香。 于邯深吸一口气,大赞道:“琴香古色,国色天香。”他将琴递给柳扶苏,告知道:“柳琴师你不知晓,在白老板没肯收下这柄古琴后,那名叫做丁媛的姑娘又找到了我,她恳求我万般要将琴送来试试,看看你会不会收。” “收。”柳扶苏轻吐一字,挥挥衣袖便将古琴不知收到哪儿了去。 于邯笑叹道:“抚琴之人都不喜欢对牛弹琴,所以他们才这么珍惜琴音相扣的知己。心爱的女人将心爱的琴赠送给心爱的男人,心爱的男人收了心爱的女人赠送的心爱的琴,这是……这是……” 狄云枫笑道:“这是爱情。” 原来这就是爱情。 “天色不早了,你的人呢?”柳扶苏开口问道。 “啪啪!”于邯拍了拍手,只见三十道黑影追逐余晖而来,他们分散在各大街道,巷口,屋顶,武力皆为武极以上! “皇帝陛下的意思呢?”柳扶苏又问。 于邯道:“皇帝陛下看了你写的那一封信,只说了两个字:晚了。” 柳扶苏皱眉,却无奈:“的确晚了。 于邯叹道:“所以这世间真的承载着因果循环,当初皇室因偏见将木王驱赶至凉城镇守鬼门关,久而久之将其遗忘,谁也不曾料到会种下而今的祸端。” 柳扶苏道:“木王被遗弃先不说,他还给朝廷当了数万年的看门狗,换做是我,我也会生出逆反之心。” 于邯道:“木王韬光养晦这么久,大儿子在朝早已站稳脚跟,二儿子又是一洲之长,三儿子麾下策士不下万数,四儿子纵横商界富可敌国,五儿子……”他看一旁紧目沉思的狄云枫,缓缓道:“昨日与白老板同席而坐的就是木王府的五世子,白老板应该最清楚他是个怎样的角色。” 狄云枫缓缓开口道:“五世子在野,乃魏将军的亲信,手握百万雄师的新任大将军。他若愿助木王一臂之力,我想真武国这数百年来都不会太平不过,”他握紧拳头,目光坚信道:“不过以我对商囚的了解,他绝不是助纣为虐之人。” 柳扶苏忽而问:“助纣为虐是人间用词么?” 狄云枫摇头道:“是,但我倒是忘了,这个词用得并不准确。木王有木王的立场,朝廷有朝廷的立场,商囚也有商囚的立场。” 于邯道:“若五世子真的是个有自己立场之人,那么接下来对木王爷的斩首行动就多增加些成功的几率。” 狄云枫震惊:“你们要去杀木王爷!” 柳扶苏也眯了眯眼睛:“是皇帝陛下的命令?” 于邯摇头道:“皇帝陛下什么命令都没下,只叫我看着办,我想最原始也是最野蛮的解决办法就是杀了木王爷,不过,”他顿了顿,苦涩道:“若是将斩杀木王爷的可能性分成一百成,杀了他的几率不到一成。” “一百分之一?”狄云枫揉了揉鼻子,不知为何他竟松下一口气。 柳扶苏淡然道:“一百分之一的可能性也不会有,一千分之一或许准确一些。” 于邯沉默,他晓得很难,从柳扶苏口中说出的概率也许比他这个刚到凉城的人要准确得多。 柳扶苏又道:“这千万年来木王不知做了多少准备,光是血衣禁卫军中最低阶的武力都有死脉,还不说寒洲战场上的千万亡灵,鬼门关下的厉鬼恶魂……我现在很担忧,北凉城的城门进不进得去?” 于邯轻松道:“进不去就算了。” 柳扶苏冷声道:“你说这种话,那又何必再跑一趟,不如随便编个理由回去交差,让凉城就这么烂下去得了!” 于邯嘴角微微一翘:“我是可以这么做,但你绝不会允许木王这么做,若让鬼气这么蔓延下去南凉城甚至整个寒洲都会遭殃。鬼域就是个饕餮巨兽,天有多高,地有多广,它皆食之不竭。” 这次换做柳扶苏陷入沉默。 这时忽而一阵悠扬的口哨声荡漾在暮雪黄昏时。 “哒哒哒……”马蹄扣响青石板路的清脆声。 马路上,几个头戴斗笠的青衣楼门客正牵着三匹马儿走来。 “你们谈够了没有,天色可实在不早了。” 青色的瓦,长满青苔的墙,穿着青衣的人,被映成青色的雪。 在街旁巷子口,江城斜着斗笠抱着佩剑,他应该站在那里很久了。 柳扶苏,狄云枫,于邯,三人从屋顶恰好落在马背上。 “江城?你不去?”柳扶苏以质问的语气道。 “我要去。”江城道。 “那你的马呢?”柳扶苏疑惑道。 江城顶起自己的斗笠,一脸不屑中带着几分无奈,他先指着狄云枫的马道:“这匹马是柳七七专门为你准备的。”他又指着柳扶苏的马道:“这匹马是丁媛特意叮嘱的。”最后他指着于邯胯下的马儿道:“这匹马儿本来是我的,但你的妹妹花了五千两买下了它,所以它现在是你的了。” 江城又问:“我想你们一定不会和我同乘一匹吧?” 马上的三个人纷纷摇了摇头。对于男人而言,自己马就像是自己的女人,只能自己骑,绝不能让给别人骑,更不会和别人一起骑! “那我就先行一步了。”江城抖了抖自己的青色披风,拉低斗笠,曲指含口一声哨,纵身携八十道青光一同朝凉城以北飞去。 “赶路的话用飞天或许要快上千倍万倍不止,可赶路若不乘马儿,体会那种上下颠簸的感觉,总是不完美的。” 于邯策马先行,街角,巷口,屋顶的三十来位武极高手皆压低步伐跟在他身后,倒真像是战场上先锋将军带着将士们冲锋的场景。 “我突然有些不想去了,你说我一个生脉武力的蝼蚁去瞎掺和什么?”狄云枫瞧着那威风凛凛的青衣楼与朝廷密卫,再看看自己,实在微不足道,心中渐生苦涩,打起退堂鼓来。 “你的故事都到这儿了,怎还觉得自己是只蝼蚁?真没出息!” 柳扶苏唏嘘着,悄悄扬起巴掌“啪!”掌掴在狄云枫胯下马屁股上,马儿吃疼,一声长嘶差点儿撂了个人仰马翻,它开始领着狄云枫往北凉城的方向狂奔而去! “驾!”柳扶苏赶马跟上! …… …… 正文 第二卷 凛冬 第一百五十九章 镇魂钟 北凉城再也没有白雪的痕迹,它光秃秃地屹立在北方,空中的阴霾无形中形成一道黑色结界,纵使光明再怎么钻也无法穿透,它笼罩在北凉城上空,也无风雨也无晴,有的只是一片死寂的黑暗。 从鬼门关大开之后,官府与木王府合力在凉城中线设置了一道防线,以分割南北不让鬼气泄露,并由木王府派遣禁卫看守,生人勿进,闲人免进。 江城在防线十里外的一处破屋中停下脚步,小半个时辰后于邯,柳扶苏,狄云枫几人相继会和。 “如何了?”柳扶苏下马询问江城。 江城倚靠在门口,红眸望北,淡声说道:“我的人无法渗透,最近也只能安插在三里之外,再近一步都会遭守卫发现。” “看来木王爷知道会有人造访,早早做了准备,”柳扶苏说着又问身后于邯:“那你的人呢?” 于邯摇了摇头:“你瞧防线上那秘密麻麻的守卫,火铳,车弩,大炮,全全都拉了过来,蚊子都莫想要飞进去,更何况是人?”他又笑了笑,倒没什么失落,只是道:“还真被你说中了,我们连北凉城都进不去。” 柳扶苏神色凝重地望着北凉防线,坚定道:“可以进去。” 于邯道:“你有办法进去,他们也有办法将我们赶出来,甚至他们若心黑上一些,将我们围剿在北凉城中也不是没有可能。” “那就试试看,看谁杀谁。”柳扶苏沉着脸色,脚下轻功一使,飞檐走壁,率先进发北凉城。 “我们为何不乘马去?这样倒显得更真诚些。”狄云枫轻抚着身旁的马鬃道。 于邯叹道:“我也想以一个朝廷命官的身份去造访木王爷,可北凉城已经死了,活物进去都得死,包括你身旁的那匹马,”他也爱怜地抚着自己身旁的马儿:“敏敏从小到大都未曾送过我礼物,这匹马倒是第一次,所以我舍不得它死。” “敏敏?”狄云枫斜眼瞥了瞥于邯。 于邯道:“就是你客栈中风华绝代的于姑娘,她小名就叫敏敏。” “跟上了。”江城先行一步。 “你与于姑娘是亲生兄妹,为何要反目成仇?她来飞雪楼做歌姬也有段日子了,沦落风尘。”狄云枫边问着,边使轻功跟上前方江城。 于邯动动脚步便跟上狄云枫,听他长叹道:“是一些家庭的原因,女孩子嘛,都有些感性,依我母亲些,自从母亲意外死去后,敏敏就与我和父亲决裂了,呵呵……其中可有言不尽的伤恨愁绪,一时半会儿讲不清楚的,”他幽幽一叹,叹尽了世道无常: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人在朝廷,己不由身……” 狄云枫不愿再去揭人回忆的伤疤,趁着十里距离还远,他又问道:“于大人虽是京城的禁卫统领,那可否知晓一个叫宋达的人?满口脏话,但话糙理不糙的汉子。” “宋达?禁卫黑麒麟,官衔小我一品。如何了?”于邯稍有些惊。 狄云枫摇头道:“没什么,是他抓我去参军的,我就闲的没事,问问。” 于邯含笑,瞧着狄云枫的背影甚有一丝敬意,他由衷道:“从见你第一眼起,我认为你不过是替柳扶苏摆幌子的人,但自从昨夜你入门后走至第一席位,张显君子之仪,那时我才对你刮目相看。” 狄云枫谦虚道:“我哪儿敢与你这些有头有脸的大人物相提并论,我只是一介草民罢了。” “大人物?我实在不知你是在损我还是夸我,”于邯摇了摇头,又道:“像柳扶苏,百里孤这种挥挥衣袖风云涌动、跺跺脚地动山摇的,才真正配得上是大人物。像我们这些人不过是在替朝廷卖命的罢,”他一番苦笑后才如实说道:“我不会告诉你,我堂堂麒麟禁军之首,官衔却只有四品,比曾是密卫首领的江城还要低上一品,呵呵……” 这倒让狄云枫惊讶不小。设想以于邯禁卫统帅的身份,不说正二品官衔,三品至少是有的吧?他低声疑惑:“武炼巅峰的高手在庙堂之上竟这么没有地位么?” 于邯沉默良久,悠悠叹道:“白老板腰缠万贯怎知我们这些当差之苦?” 狄云枫摇了摇头:“于大人言重了,你就算不是大人物也要比我强上太多,我不过是个暴发户罢了。” 于邯又叹:“你外地来的自然不懂本地秩序,在其余五界大能者可呼风唤雨,叱咤风云,但在真武国,呵……”他笑得实在轻蔑:“有钱有势方可在真武大地上为所欲为。” 这点倒与人间极为相似。 “朝廷生怕侠以武犯禁,故武官在朝廷的地位很低,就连神威无敌的魏将军在朝廷中也要比宰相和御史低上那么一个档次。抛却一切的对比,你会发在朝廷中永远只存在于两种人,一种是指使他人之人,另外一种则是被他人指使之人。带刀侍卫的使命就是被指使,戴帽高官的使命就是指使别人,”于邯辛酸地眺望着前线的北凉城,淡淡道:“若朝廷是个好地方,各大山门世家早就被招安,哪儿还会出现如此动荡的江湖?” “你这么说起,我好像从眼前看到了实质性的东西,”狄云枫也仰起头,目视着防线之后的北凉城,木王府就是个活生生的例子,身为世家又为朝廷效力,备受冷落千万年,还看今朝,满城死士白面无相,寒风飕飕与无垠阴霾下有道不尽的阴冷空虚。 至此,深深地印证了“物极必反”这么个道理,同时也无情地揭露了世家依附朝廷的残酷结局。 狄云枫曾记叶尘说过:在真武世界中,像关石老人这样武力仅有人脉的智者,可与武巅 高手平起平坐。在仙界中完全不可能实现。 仙界之人皆自以为是,与茹毛饮血的洪荒时代差别仅在于衣着光鲜,谈吐优雅,容貌靓丽。他们遵循的道理只有一个弱肉强食。 弱肉强食乃恒古不变的生存法则,真武界也一样,只不过武人在吞食时会考虑吃法,是清蒸或是红烧,喜欢讲究。而仙界之人一口囫囵吞下,只消化其用,并不会在意口感。故仙界之人大多清高自傲,不食人间烟火。真武界的人虽也能辟谷,但他们更偏向于享受。 种种的文化差异,让仙武之间偏见像雪球一样越变越大,直至当前的空前矛盾。武修嘲笑灵修为“白人”,灵修则称武修为“武蛮子”。 真武国是凡人的延伸,大到君主旧制,中央集权,小到家族传承,长辈为尊。如此一来,能力在权利面前还得俯首称臣,武力在辈分面前始终要低下头去。 仙界是凡人挣脱束缚的集成地,遭金色雷劫轰顶后再无私的人也会变得自私,能力凌驾于悲愤与权利之上。 在真武界中,侠以武乱禁,儒以文乱法,娼以淫乱伦,幼为老不尊,人以下犯上……坏事会在说书先生的口中广为讹传,癞人懒汉以歌谣的形势传遍大街小巷,甚至有文人写成怒书遗臭万年。 凉城老妇会破口大骂青楼姑娘为狐狸精,青楼的姑娘只能掩面过事不敢反驳。这大致就是真武国的风气的最清晰表现。 在仙界中不存在什么大侠客的传闻,若是有也是个荒唐的笑话。 仙界很少会有传出什么流言蜚语,若是有也会因人的能力而被摆平。 仙界没有江湖,若是有也是笼统不清的。 …… 真武江湖快哉却被世俗左右,仙界羽林逍遥则被能力践踏,就算是旷世大儒只怕也无法分辨这两个无奇不有的大千世界。 经与于邯这么一番交流,狄云枫竟开始慢慢地厌恶起这个所谓的江湖,他迫切地想要去仙界看看,即使自己要找的女人不在那里也想去长长见识。看看仙界的羽林究竟与真武有何不同,去对比对比仙武两界到底哪个更肮脏…… 几人不出意外地被木王府禁卫军拦在了防线以外,好说坏说都不让靠近半步,最后禁卫似发了火,几千人亮出兵器并做驱逐之势。柳扶苏为避免碰撞,只好叫几人往后暂退了几十步。 木王府应是铁了心不让几人进去,光是一条短短地警戒线,自西向东屯兵足足有五万!火铳,大炮,炸药应有尽有,更让人惊讶的是,这些剑拔弩张的禁卫都不是人! 清一色的血衣白面,双眼无神,四肢僵硬,口头只有三句话,一句:“闲人勿进”一句:“不得入内。”“另一句擅闯鬼城者,杀无赦!” 狄云枫用神识将守卫的傀儡都过了一遍,可见边防拢共五万三千人,其中达真武境有三百余人,天脉三千人,剩余的皆有死脉以上的武力…… 如此强大的阵势,柳扶苏也只能干巴巴地瞧着,无可奈何。 “咚咚咚……”一阵浑厚的钟声从北门悠扬响起。钟声很缓很缓,几人心脏的跳动仿佛都随着钟声缓慢下来。 那么钟声若停,心脏是否也会停? “你们看!”狄云枫指着防线下的禁卫惊呼道。 原本剑拔弩张的血衣禁卫纷纷收起兵器,井然有序地排列着,不知在搞什么名堂。 “走。”柳扶苏话出口时已化作一道疾风往防线冲去。 余下几人面面相觑,却也知晓时间紧迫,江城道:“听柳琴师的错不了,走吧。”三人似箭,冲破防线! “咚咚咚……”钟声镇魂,一干禁卫军竟对穿越防线的人无动于衷! 渐渐。 最后一道钟声余音消散。 随着钟声停止,禁卫军也停止了动作,他们又开始各就其位守护防线,全然不知发生何事。 柳扶苏挑了处荒废的楼阁,仅开一扇窗,等入城的所有人都进屋后才重重地将窗户掩上。 狄云枫轻呼道:“方才我心头判别那钟声在下达命令,还魂之尸排兵布阵,以为要对我们发动进攻了,没想竟然是放我们通行。” 江城望着柳扶苏道:“柳琴师执掌神乐数万年,撞钟声也在七律音中,难不倒他。” 柳扶苏点点头:“不错,方才那钟声敲的是镇魂。” 于邯分析道:“也就是有人在暗中帮我们?” 江城道:“这已算不上暗中帮忙,已是光明正大的帮我们了吧?” 狄云枫轻叹道:“会光明正大帮我们的,除了商囚之外我实在想不出还有谁。” 于邯又道:“他光明正大地帮我们还不如偷偷摸摸地帮我们。这下木王一定猜到我们借镇魂时刻混进了北凉城,他一定会遣禁军在城中四处搜寻。” 于邯话音刚落,“哒哒哒……”一阵整齐地踏步声在小楼外响起。 “嘘……”江城嘘声,悄悄将窗户推开一条缝,斜着眼往楼下瞧去,暗夜之中,一列三十人的禁军队伍从楼下巡过,每一个小队都有两到三名真武境的高手领头。 江城轻轻拉回窗,沉下脸色道:“这下就很麻烦了,我青衣楼‘绝’字杀手只有十三人,行动起来很吃力。” “我们有行动?”于邯忽而问。 他们这才意识到,根本就没有行动计划! “行动计划很简单,”柳扶苏轻轻将窗户推开半截,再确认楼外无人后才将窗户大开,他指了指钧天楼上的长明灯:“将那盏灯砸了,木王自会现身。” 想砸灯就得上钧天楼,上钧天楼就得进木王府。进木王府一定比进北凉城还要困难。 “去哪里可以找到商校尉?”柳扶苏回首问狄云枫。 狄云枫思绪了一会儿才道:“我想商囚这个时候一定在幽魂客栈陪着十一姑娘,我们也许可以去那里找找看。” “好,那你带我去找商校尉,”柳扶苏又道:“于邯与江城各自领着手下将木王府看紧,记住,千万别暴露了目标,等商校尉回来,想法子领我们一齐进府。” 于邯点头以示同意,江城则稍有担忧:“商囚再怎么说也是木王府的五世子,他信得过么?” “他若信不过,又何必撞钟帮我们进城?” 话已说到这个份儿上,瞎乱猜疑谁也没必要,这几位武炼巅峰的高手皆为说干就干的行动派,他们的心早已蠢蠢欲动,刀剑也早已饥渴难耐。 江城不再多言,冲身后门客比了个手势,发下,轻吐一个“散”字,青衣影如流水钻出窗户。 “怪不得青衣楼这么猖狂,一个个本领可真不小。”于邯冲柳扶苏微微点头:“那我们也走了,你们小心。”话毕,携一众密卫挥挥袖口,化身一只青鸟飞出窗外。 “啧啧,真武界果真是卧虎藏龙。”狄云枫由衷感叹道。 柳扶苏道:“于邯的武道与大部分人都不相同,传闻他的生母是妖精变的,妖武同修,变化无常,他是人还是妖至今我都不清楚。” 狄云枫自信道:“她母亲一定是个狐狸精,否则怎会把他和他妹妹生得这么漂亮?” “于邯的一生也很悲惨,你莫拿他开玩笑,快带路去幽魂客栈,否则巡城的禁卫添多之后行动会更加麻烦。”柳扶苏催促时自身已踏上窗沿,狄云枫赶忙将他拉着,并变化出两道隐隐泛光的符印,递过去道:“掐碎这个隐身符,会沉息半个时辰,只要动作不大,从这些傀儡面前经过都不会被发现。” “仙界的东西在这里倒是起了作用,”柳扶苏接过符印一把掐碎,身影陷入无形,气息薄弱得与流动的空气无异,感受奇妙变化,他忍不住赞:“你怎么不早点拿出来?” “小玩意儿,大作用,但始终上不了排面,这些傀儡没有感官,因人而异嘛。”狄云枫笑了笑,摇身一变匿去身形。二人不再耽搁,化作一缕清风往北门飘去。 幽魂客栈,没有幽魂。 鬼门开关后,极阴之气如洪流倾泻,致使关口方圆百里内皆弥漫着一道阴阳红绿的混沌之息,能眼观却无法触及,莫说生人勿近,亡灵也无法长存! “有蹊跷。”狄云枫站在幽魂客栈前,皱眉道,眼前客栈的规格一点儿也不曾变化,昔日他挂着的满堂红大灯笼一个依旧随风飘扬,客栈外也被清理得干干净净,像是知晓有客上门刻意清扫过一般。 “这里的确太干净了,连幽魂都没有一个的客栈还配称得上’幽魂客栈‘这四个字呢?” 柳扶苏上前“哒哒”轻敲响客栈大门。 “也不能这么说,十一姑娘还住在里头,商囚又是个心细” “!”未等狄云枫说完,大门被人拉开。 商囚含笑站在门口,热情相迎:“你们来了?快进来坐。” 狄云枫趁着商囚转身引路,连忙冲一旁的柳扶苏使眼色,对唇语:“假的。” 柳扶苏微微点头,商囚的性格与神态实在太特别,光是他那双死鱼眼就是他人临摹不出来的。 这人是假的,假的太彻底。 柳扶苏做了个禁声的手势,示意将计就计。 “商兄,十一姑娘呢?怎不见她出来迎客?”狄云枫刻意发问。 “她近日有些不舒服,不易出房。” “哦?都卧病在床了,那当是很严重了,我正好是妇科大夫,让我去帮她瞧瞧?” “不用不用,你是客人又怎好意思让你去问诊,她在休息也不好打扰……” “喔……”狄云枫用神识将客栈里里外外都搜了一遍,哪儿有什么活人的身形? 商囚领着二人走至大堂,安置坐下并交代一声:“你们先坐,我去替你们倒茶来。”说完便自顾退去。 见商囚走远,狄云枫才小声道:“这人一定是傀儡,商囚绝不可能亲自给别人斟茶倒水!” 柳扶苏摇头,轻声细语:“他就是商校尉,只不过遭人陷害,制成了傀儡。” “什么!那他” “嘘!莫激动,一副真正的傀儡不仅要炼尸亦要炼魂,商校尉才归来一天绝不可能被炼成绝对傀儡,他现在充其只是遭摄了魂魄,控制了行动与言语。能救。” 两字“能救”足以让狄云枫放一百个心了。 正文 第二卷 凛冬 第一百六十章 永世不得超生 商囚端着两杯茶,没有多的,他小心翼翼地走进来,轻巧地将茶杯搁在桌上。茶里头冒着腾腾热气,清香怡人,沁人心脾。 “二位,请喝茶。”商囚望穿茶杯,他要比饮茶之人还要多几分中意。 狄云枫端起茶,将要抵拢嘴边时却又放了下来,他凑近商囚耳边,细声问道:“老实说,十一姑娘不出来,是不是怀上了?” 商囚见狄云枫不喝,备显遗憾,可又听这么一问,目中闪过精光一道,连忙点头道:“是有了,生个儿子就认你做干爹!” “哈哈,那这个干儿子我就先预定了……”狄云枫一口吞下茶水。 柳扶苏也仰头一口喝得滴水不剩。 “我这……头怎么有点儿晕?”狄云枫轻揉鬓下,不胜昏沉,他摇摇晃晃时柳扶苏已直接倒下。他见柳扶苏倒下,自己也不好再装,“呜咽”一声,滚落在地昏死过去。 商囚见二人栽倒,当即露出一副阴险的小人嘴脸,为验证真假,他抬起脚冲着狄云枫与柳扶苏一人踹了两脚。 “叮铃铃……”一声铃儿声响彻客栈,阴风飒飒,叫人汗毛竖起。见大堂对门处,阴阳昏晓中走出一个白袍道人,手中捏有摄魂铃、招魂幡,口中念念有词,缓步走进大堂。 商囚一听铃儿声响,身体瞬间不再动作,目光涣散,神情木讷呆滞。 白袍道人五官紧凑,面色黝黑,长得如此显著,不正那“仙风道骨”的白鹿道长? “嘿!老子好歹也耍了耍仙家宝贝嘞!” 白鹿道长从阴阳昏晓中走出来那会儿还真有几分仙风道骨,可当下他边惊喜玩耍着手里的物件儿,一开口尽显油腔滑调,那些装来的气质瞬间也消失不见了。 赏悦了好久,他才掩住手头的铃铛,将手中招魂幡一挥,见一缕黑气煞魂从幡中溢出,霎时,死气萦绕满堂,臭气滔天! 黑气绕梁片刻,最终在大堂中央聚散成一道人形若不是它有一双幽暗的邪目,横看竖看都不像是人形。 人形左右探看着自己那连躯体都算不上的躯体,邪目变得更加恶毒“呕……”白鹿道人受不住这臭气,捂着嘴巴在一旁干呕起来,他或许自己都不知晓会放出这么个污秽的玩意儿出来。 “老东西,你作呕什么?见不得本候的真身么?”人形破口大骂道。 白鹿道人也不敢呕得太放肆,只好捂着口鼻忍住道:“侯爷,你是鬼修当然不觉自己浑身恶臭,况且你也没鼻子可闻……” “哼!”人形怒哼,指着商囚与倒地的狄云枫骂道:“若不是这些杂碎坏我肉身,逼我自保逃命,我岂会落得屈居魂幡里求全?”他骂完,似还气不过,目露杀机一点一点儿地朝狄云枫与商囚挪去。 原来这人形竟是那日自爆将鬼门凿了个大窟窿的冥渊侯! 白鹿道人见状,赶忙过来护着商囚道:“侯爷莫要冲动,木王爷赐幡叫我放你出来,是有事要吩咐你去办的。” 冥渊侯怒道:“办事且往后提,我这模样得找一副肉身,我瞧你身后那具便不错!” “这可万万使不得,我身后这人可是木王府五世子!”白鹿道人惊呼! 冥渊侯眼中贪婪更盛:“五世子又如何?就算出身再金贵还不是一样遭他老子制成了傀儡?” 白鹿道人见说理不通,扬起手中的摄魂铃,高声呼停道:“侯爷!木王爷交代的事情并不囊括帮你找肉身,等你将真事儿办完后,你想要怎样的肉身王爷一定会满足,你又何必急于一时?” “老东西你敢威胁我?!”冥渊侯呵斥,体态倍化不止,其张牙舞爪就要扑向白鹿道长与商囚。 白鹿道长吓得手脚直顾哆嗦,恰正是他哆嗦的双手,不自主地将摄魂铃与招魂幡扬起来“叮铃铃……”“哗啦啦!”摄魂铃与招魂幡虽小,造势却大得很,大堂中无形吹起一阵罡风! 罡风犹如冥渊侯的天敌,仅仅两三道的功夫便将冥渊侯倍化的身子侵蚀得只有三尺不到! “老东西,还不快收铃儿?你要杀死本候么!”冥渊侯又惊又恐又怒。 白鹿道长哪儿见得了这么大的阵势?他的手脚抖得越来越凶,吹起的罡风也越来越强劲,他支吾着:“侯爷……对……对不住,我……我……有癫……癫病!” “你还不快将那破玩意儿扔了!”冥渊侯咆哮道! 白鹿道长被这一吼吓破了胆儿,双手一松,“哐当!”铃儿与身子一起摔倒在地! 铃儿声禁止,屋中对抗的罡风亦消散无形,冥渊侯从一个三张高的巨魂被贬到如今只剩三寸,若是再吹一道罡风,只怕就要飞灰湮灭了。 白鹿道长摊坐在地上,边喘着粗气边道:“侯爷,你就甭再为难我了,我们都是替王爷办事,耽搁了我们俩都活不成。” 冥渊侯虽是魂体也被吓得惊魂未定,它对地上那摄魂铃避而远之,怯声道:“老东西,木王爷叫你放我出来是为何?你且如实说来!” 白鹿道长颤指着身后倒下的狄云枫与柳扶苏道:“木王爷吩咐我,摄五世子的魂在幽魂客栈等候,若遇登门造访之人就用迷药将他们迷晕,然后放出你来,让你召恶鬼将这些人封印在客栈里头,让他们永世不得超生!” “为何不杀了他们?”冥渊侯蹦跳至狄云枫与柳扶苏身旁,各自打量了一番又冲指着柳扶苏道:“这人我有些面生,你认识他么?” 白鹿道长摇了摇头:“我哪儿晓得这些人是谁,不过木王爷吩咐的事情一定不会错,说封印就封印,你也莫要杀了他们!” “是杀不了才封印,这些人有何杀不了的?!” 冥渊侯本身就是邪,可他偏偏不不信这个邪,他扬起手便要使力杀了柳扶苏,可这时柳扶苏猛地坐起,回首一抹邪魅的笑,张口“噗”的一声将茶水喷出! 冥渊侯被浇了个满身! 狄云枫也一个鲤鱼打挺从地上跃起,霎时袖中蝴蝶振翅飞出,“呛!”一声龙吟,一柄锋刃,一闪白光!刀已经架在了白老道的脖颈上!他笑问:“白鹿道长,你施的蒙汗药分量不是很足啊?” 白鹿道长哪儿受得了这番惊吓,一口气提不上来,“呜咽”一生,歪嘴翻白眼儿,不知是死了还是昏了。 冥渊侯身形化小,反应也变得十分迅捷,它转身便化作一团黑气欲逃! “小鬼,往哪儿逃?”柳扶苏隔空一道真气,准确无误地打在冥渊侯身上“啪!”冥渊侯魂体炸裂,污秽犹如墨汁朝四面八方溅射! 柳扶苏目中有变,惊呼:“快避开!这东西沾上我也没辙!” 狄云枫本以为自己反应已够快,可谁知他刀下的白鹿道长反应更快! 白鹿道长似回光返照,伸腿瞪眼从地上蹦起,大呼一声:“救命啊!”飞速散至商囚身后躲避飞来的污秽! 经白鹿道长这么一躲,狄云枫才发现商囚还暴露在大堂之中!他心念涌动,将自身的防御结界再撑大了几分!可那纷飞“墨汁”腐蚀极强,灵光结界完全抵挡不住它的侵蚀! 结界犹如布匹遇上了火星,很快便遭烫了个大洞!墨汁滴滴透过结界砸向狄云枫与商囚! 这时柳扶苏一声震呵叫客栈梁断墙塌!飞散的“墨汁”也被这斥力尽数弹开! “刺啦!”“啪啪啪……”暴呵的威力太过强劲,客栈顶梁房柱纷纷崩塌碎裂,眼见客栈就要踏了! 柳扶苏抓紧狄云枫与商囚的臂膀,作势就要一飞冲天,谁知白鹿道长却抱着他的脚道,哀求道:“小友,带我一起走,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带他一起走吧,商囚的摄魂术还需他来解开。”狄云枫道。 柳扶苏皱了皱眉,刻不容缓,脚下蓄力猛地一跃,冲破房梁飞出客栈!“轰隆隆……”仅在飞出的下一刻,客栈粉碎性倒塌!再没过一会儿,余震将客栈外其余几栋高楼也连带震碎,至此,悠幽古迹化为一片废墟…… 柳扶苏飘飘落入庭院,抖了抖腿将白鹿道长踢开,关切问狄云枫:“可无碍?” 狄云枫将自己周身摸了个遍,摇头叹道:“好还无碍,怪吓人的。”他又拉过木讷的商囚,才刚要检查脸色便沉了下来。 一滴污秽恰巧落在商囚眉心正中央,从开始到现在,短短半刻钟不到污秽腐蚀着商囚的皮肉,它的脸就像灰烬般一块一块地掉落…… “他妈的!”狄云枫勃然大怒,一把将白鹿道长冲地上揪起,破口大骂道:“老东西,若不是你方才那我兄弟做挡又岂会害他中尸毒!” “我……我……”白鹿道长憋得脸上发青,支吾了半天,最终只能挤出两个字:“饶命……饶命!” “拿你这破命也无用,快想办法将我兄弟叫醒!否则将你五马分尸,挫骨扬灰!” 白鹿道长许是惊吓过度,索性悬吊在空中,衣服听天由命的模样。他无力道:“我不过是个替木王爷办事的老骗子罢了,你就是用世上最狠毒的招式逼供我我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那你去死吧!”狄云枫扬起拳头。 白鹿道长嫣儿了气:“死就死,反正都这个年纪,没盼头也没活头咯……” 这时忽而一阵极强的魂力自四面八方奔涌袭来,大地猛烈晃动,地面开始龟裂,一团团暗青色的雾气从地缝中喷出,雾气极阴极酸极蚀,喷洒在残垣断臂上过不到片刻竟将之化为酸水! “地狱恶鬼出关了,地狱恶鬼出关了……”白鹿老道似疯魔了,跪倒在地上一个劲儿地冲着鬼门关的方向磕头。 “幽魂客栈崩,恶鬼怨灵现,难道木王真修成了鬼王?”柳扶苏鲜有惊恐地望着钧天楼上的长明灯,不知为何,这时灯光竟亮得像是一轮幽暗的满月…… 狄云枫震惊之余,使尽浑身元气画地为界,撑起这天地间最后一片光明。 阴霾在地气的作用下不断倍增,渐渐,雾霾聚散成云,乌云不断挤压碰撞“轰隆!”云端降下一道黑色雷电,“哗啦啦……”腐蚀的酸雨淅沥落下!雨点儿打在结界上,“滋滋滋……”雨点儿被蒸发,重新化作雾霾集结成云……如此,恶性循环。 然而恐惧才刚刚开始。 客栈被毁,聚魂楼中的恶灵得到自由,它们寻着生人的滋味儿,咆哮着,厉吼着,讥笑着,聚集在结界外,贪婪地望着结界中美味可口的四个大活人。 然而这些恶灵不过冰山一角。 幽魂客栈本质便为镇魂所设,当前尽数一片废墟,镇魂之效全然无用,在森罗鬼气之下,厉鬼恶魂 从鬼门关内攀爬而出,有大恶不赦,有地狱修罗,有魑魅魍魉,有小鬼饕餮……人有百态,生前是如何形形色色的,死后大致也差不多! “现在看起来木王爷真的是个大智者,大枭雄,”狄云枫元力殆尽,脸色已显得苍白如纸,他先赞木王爷,又自夸道:“你瞧瞧,外头这亿万恶鬼都想吃老子的肉,可见老子的肉有多金贵!” 柳扶苏掌心聚成一道至金至纯的念气,替换狄云枫的元气并将结界撑大三倍。他倒没有绝望,只是轻叹:“木王豪言让我永世不得超生,当时我还纳闷他的口气,现在看起来还真有这么点儿架势了。” “若外面聚集几万万恶灵,就算你修为再高,杀了一波还会再来一波,这里乃死循环地,聚散无常,杀之不尽的……”狄云枫总算能歇口气,一屁股坐在地上,“所以我才说木王爷他娘的是个枭雄。” 柳扶苏尽是不屑:“哼,是枭雄!虎毒不食子,他竟连自己儿子都忍心做成傀儡,这样的枭雄,注定要遗臭万年。” 经这么一提狄云枫才想起商囚还搁在一旁,他赶忙从地上爬起,可一瞧商囚那已腐得只剩白骨的脸,哀且无力:“这下子他是没活路了……” “他不会死……只不过会很痛苦罢了,武力达真武境后掏心挖肺,骨肉分离,照样能长全。而阴毒又专蚀人的骨肉,这样一边长,一边腐蚀,其痛苦……不仅痛苦,还很痒,且丑陋,且恶臭,”柳扶苏边说着边在商囚身上摸索寻找着,良久,他似乎又想到了什么,便回首问狄云枫道:“对了,你会点穴么?” 狄云枫虽有疑惑,但还是点了点头,答道:“略知一二。” 柳扶苏用手掐算着商囚头部至胸部的距离,比对给狄云枫看,并吩咐道:“就是他乳中至天灵这段距离,你试试用点穴的功夫,减缓这一截的气脉流通,这样也许可以缓和他的腐化速度。” “我试试……其实我只晓得医术施针的方位,点穴这种东西,华而不实,作用不大就没怎么研究了。”狄云枫从储物袋中取出八根银针,其实他是个妇科大夫,一般很少给人针灸治病,也未曾怎么出过师。 可他还是硬着头皮“唰唰唰……”像是在使暗器一般,顺着七个医术上的穴位一通乱扎。 “有用,气息变得” “噗!”还未等柳扶苏把话说完,一口鲜血便从商囚口中喷出! “我的脸……我的脸……” 商囚竟然歪打正着清醒过来!但他绝不像别人那样后知后觉,阴毒腐蚀的疼痛深入骨髓,他捧着自己的脸失声哀嚎,听得旁人揪心不已。 “我看还是将他打晕算了……”狄云枫不忍看见商囚疼痛,扬起手要打,柳扶苏却一把将其制止,并摇头道:“你总将他打晕也无济于事,今后他醒来的疼痛只会翻倍,不如就让阴毒将他五脏皮肉侵蚀,武骨是不灭的,只要不长肉他就应该不会感到疼痛。” 狄云枫咬牙道:“那若长肉呢?” 柳扶苏以气结成一把刀刃,狠着眼色,一刀一刀地将商囚身上溃烂的皮肉剔去……狄云枫不忍直视,只能背过身去,他忧看着结界外万鬼嚎啕的死地,心里不由生出一丝绝望,难道真如木王爷说得那样,永世不得超生? 在人间,佛家有云,十恶不赦之人,万劫不复,大乘不渡,将打入地狱十八层永世不得超生! 狄云枫绝对承认自己是个恶人,但谋反、大逆、谋叛、恶逆、不道、大不敬、不孝、不睦、不义、内乱。这十大罪恶之中他并没有占完,那就证明他还可以被饶恕,谈何永世不得超生? “对了,老东西,你是如何习得坑蒙拐骗的人间道法的?”他忽然想起了这老道满口佛道言论,想必和人间也有一定牵连。 白鹿道人头已磕得血淋淋,想来他还没疯,否则怎知道疼就作罢了?经狄云枫这么一问,他惊讶道:“小友,你何处此言呀?” “我是人间来的。”狄云枫如实道,又问:“你难道也是人间来的?” 白鹿道长震惊之余摇了摇头:“我不是人间来的,但我的祖师爷是人间来的。” 到现在,狄云枫可以确切地,肯定地,认为真武国祖先都是从人间来,但具体是何时来此地开荒那就有待考证了。 “哼,真武人都该认凡人为祖宗,”狄云枫忽而又问柳扶苏:“柳琴师,你怕是也活得有些岁数了,你知晓真武以往的变化么?” 柳扶苏摇头道:“只有武力达真神之体的人才能解释这个问题,我出生时真武国早已存在了几十万年,我又何尝不是个迷茫之人?” “真神之体?那是何种的境界?”狄云枫问道。 柳扶苏只道:“是你我都无法达到的境界。” 狄云枫耸了耸肩:“我就只是问问……” 商囚周身的疼痛或许已到了他无法承受的地步,武极体骤然爆发,还未等柳扶苏将他皮肉剔光,武力狂飙产生的高温已自行将皮肉烧化!此刻他盘膝而坐,一边压制阴毒一边沉稳内息,想必过不久便会苏醒过来。 正文 第二卷 凛冬 第一百六十一章 千万忠义之魂 “不对劲!” 柳扶苏抓过狄云枫与白鹿道长瞬闪至结界边缘! 商囚不对劲! 只见商囚金色骸骨隐隐有黑光耀动,周身的念气也纯金逐渐变暗,一股庞大到无穷的天衰迹象正慢慢地从他武极体中不断地衍生! “他这是……怎么回事?”狄云枫惊讶道。 柳扶苏眉头紧皱,一字一句道:“天人三衰,它在渡劫。” “渡劫?”狄云枫摇了摇头,否认道:“不可能,他若渡劫怎可能有鬼气环绕……” “我懂了。”柳扶苏自顾道。 狄云枫一头雾水。 “我懂了,我懂其意了!”柳扶苏大悟后大喜,他冲狄云枫激动道:“诸多武极体的高手都无法逾越天人第三衰劫,又唤作心衰强行渡劫者因道心不够,心陨致使身陨,可倘若将心陨转移到身陨上,第三衰竭是否又能瞒天过海顺利渡过?” 狄云枫完全听不懂柳扶苏在说什么,但还是赞同地点了点头:“是,不错,就是如此。” 柳扶苏又道:“木王爷一百年由武极进阶为武巅,此消息一传出瞬间轰动整个真武国!寻常心衰之劫,十万年不渡者比比皆是,木王爷一百年便突破,其必有妙方可寻,真武国上下数千徘徊不止的武极高手皆有心拜访,但一一遭木王爷拒之门外。如今,商校尉误沾极阴之毒,借鬼道剔肉洗髓,以身陨代替心陨,隐隐渡过这第三衰竭!”他又连连拍手,直呼三声:“妙妙秒!” 狄云枫大致是懂了这个道理,就譬如他仙武同修一样,用武人的强悍体魄去渡九天雷劫,那就当做是挠痒痒,用仙人的不灭肉身去渡衰劫,显然易如反掌。 “那照你这么说,任何一个止步不前的人都能来用这个方法进阶了?那真武的武巅高手岂不泛滥成灾?”狄云枫疑惑道。 柳扶苏摇头道:“非也,这极阴之毒是可遇而不可求的东西,木王爷在鬼门关筹备了数万年才一招功成,我想这世上不会再有第二个木王爷,也不会再有第二个像商校尉这么幸运之人了。并且以体衰代替心衰这本就是瞒天过海之事,他所承担的风险必定要超出原先数倍不止,一般人想不到,也绝对跨不过去,” 说到这儿,他一瞥身形几近涣散的商囚,继续道:“就商校尉此时的模样,渡不渡得过去还是个问题。” “你就不能帮帮他么?”狄云枫心头替商囚捏了一把冷汗,依稀记得上次商囚还替自己抗了一道雷劫,此刻他多么想为这个寡言沉默的好朋友做些什么。 柳扶苏很遗憾地摇了摇头:“武修渡劫在于自身,不像灵修可借外力渡劫,我无能为力。” “那倒未必。”狄云枫反驳道。 “你难道还有什么高招儿不成?”柳扶苏又否定道:“你虽总能出其不意,但对于一个渡天人三衰的武修而言,什么都不管用。” “照这样下去,商囚他必死无疑,不论是什么方法总要去试一试不是么?” 狄云枫心里不一样也没底儿,他咬着牙抱有一试的态度走至商囚身边,清了清嗓子,对着商囚耳旁大嚷道:“商囚!十一姑娘被你六弟抓去糟蹋了!” “轰!” 商囚周身一道怒气爆发! “噗!”狄云枫被斥力震得喷出一口老血,差点儿就要魂飞天外,好在柳扶苏眼疾手快顺势将他接下。 “应该是成了。”柳扶苏震惊得只能以平静的语气告知道。 狄云枫抹去嘴角血迹,苦笑道:“所以我说么,你们眼中的‘外力’都太过于局限。我相信那些武极高手也是因为太过于追求力量才导致无法突破瓶颈。心衰便是这样一道无形的门槛儿,说容易,必定容易,说难,难倒人的一生。” 人世间珍贵、最强大的力量便是信念,而最容易促成心念的东西无碍乎亲情,友情和爱情。商囚和狄云枫一样,无父无母朋友也少,真正能让他超脱心念的东西只剩下爱情了。 “所以说柳琴师,如果有机会真的该找几个女人来爱一爱,不仅肉欲上能得到满足,强身健体,实乃渡劫必备的良药。” 狄云枫当然是开玩笑,爱情犹如一朵花,开得灿烂幸福到老,花若凋零悲惨一生。因爱生恨的人比比皆是,因爱成囚的人隐匿却多,因爱成痴的人百里挑一,因爱成魔的人目前来看只遇见一个叶尘。 何为因爱成魔,屠尽苍生,征战六界,只为一生所爱,这才有资格被称之为魔。 “五……五世子站起来了……”白鹿道长颤声提醒道。 商囚缓缓起身,骸骨变作亮眼的黑金,戾气十足,煞气十足! “十一在哪儿?”他开口问道。 “呼……”狄云枫长呼出心头憋着的那一口气,如释重负道:“你开口说这句话我就晓得你还是原来那个乌鸦脸,”他又笑道:“你放心,刚刚说的话只不过是让你为爱拼搏一回,十一姑娘好着呢。”说完,他又从储物袋中取了一件严实的衣服,还有自己的大白脸面具,一并丢给商囚道:“你现在也许需要这个。” 商囚接过衣襟与面具,将自己围成了个大粽子,他愣在原地,一言不发,黯然神伤。 “你可还记得眼前发生的一切?”柳扶苏问道。 商囚沉默了很久很久,才吐话道:“记得,义父并未抽出我的魂魄,所以眼前的一切我都看得明明白白。” 若一个人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身体去做坏事,却无法操控,那又该是怎样的一个心情? 沉默,沉默得结界外每一个厉鬼的哀嚎都清晰可闻。 终于,还是由商囚打破了沉默:“我实在不知怎么去发泄心中情绪,我亲眼目的义父变成鬼修后的模样,而我现在竟然变得和他一模一样!” 狄云枫幽幽一叹,欲出声安慰,柳扶苏冲他摇了摇头,示意静静地听商囚阐述。阐述也是一种发泄情绪的方法。 商囚又恨道:“万万想不到的是义父竟与鬼界之人勾结,借千万年来真武与蛮族的战争中那些死去的忠魂来炼尸炼魂,制作傀儡与血衣禁军!一想起千百万真武忠魂无一往生,我的心就恍若刀剑在刺!真武将士马革裹尸,故土难归,本以为死后为魂可魂归故里,却没想到竟遭人抽炼生魂!” 他双膝跪地,仰天长啸,哭诉道:“做这些勾当的人竟养我万年的义父!这万年来我竟被人玩弄于鼓掌,认贼作父,我对不起死去的魏将军,我对不起死去的千万忠魂!” 商囚痛哭流涕,比那结界外的厉鬼冤魂都要撕心裂肺! “呜呜呜……那些尸体都是我从战场上偷偷运回,我对不起保家卫国的战事,更对不起列祖列宗……”白鹿道人亦哭得老泪纵横,凄异哀绝! “大男人哭哭啼啼地成何体统?”狄云枫边说着,边抹着自己眼角流下的泪水,渐渐,他也开始小声抽泣起来。 “嗤!多大点儿事……”柳扶苏背过身去,他的眼眶也已泛红。 哭声,渐渐消止。却指的不是结界内消止,而是结界外的千万厉鬼冤魂! 或许结界外的冤魂厉鬼有八成都是战场上受迫害之人,他们瞧见商囚撕心裂肺地忏悔,魂体的那份怨念也渐渐消散…… 一场哭,哭走了千万生灵! “怨念薄弱了!”狄云枫指着结界外不断散开的阴霾与冤魂。 冤魂不同于厉鬼,它们生前有心愿未了,死后一口怨气卡在三魂七魄之间,他们留恋世间,不得以伸冤,不得以超度,便永生永世不往生投胎。 千万将士之忠骨,即死后为魂仍长存有,他们各个身披金羽之光,以军威成浩然正气!以铁血铸斩鬼之剑!天上雾霾被这一道正气长剑劈散,四周厉鬼恶灵遭忠义之气喝退!刹那间,结界外如重阳花开,一派金缕祥和之气,千万英魂持枪列队单膝跪于商囚跟前,同唤一声:“将军请起!” 千万人齐呼,天地为之惊颤! “我不起,我不配,你们请起,你们快起!” “将军请起!” “将军请起!” …… 狄云枫只觉得头皮发麻,义愤填膺,曾记得魏将军死后留给自己三句遗言,他拼着最后一口气也高呼:“将军去也!”这是何等的男儿情怀?何等的真武大英雄! “好,我起,我起……”商囚强忍着哭意,含笑站起身来,慷慨激昂道:“将士们辛苦,蛮族携洪荒巨兽战我真武,十年动荡,伤亡千万不止,但今日我将高声与你们宣布,这也是你们最最最最最想听到的消息:真武军,大获全胜!” 千万忠魂无一人欢呼,他们的魂体虚实涣散,神情洋溢着满足。 原来他们的怨气从来都不是因为无法往生所积。 原来他们从未想过往生,他们留在世间只为等待一个消息。 现在他们总算可以放心离去 “将军,属下告退。” 千万将士招手同唤,化作漫天星光,汇聚成一条金色的长河,顺着往生路缓缓流去。 …… …… 感触良久,鬼门关下又恢复阴沉,但将士们所遗留的忠义气息却久久无法散去,商囚傲立在原地,他若不是一副骷髅也许早已泪流满面。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以往我总认为自己还不够能力配称‘将军’二字,当下我武阶晋升,受千万忠骨认可,已有资格接替魏将军的重任守护真武江山!” 商囚深吮一口浩然正气,身形也仿佛高大了几分,他怒指钧天楼呵道:“走!去替将士们讨个公道!” “你们先别急,我把方才遗落的两物件儿找出来,那个可是大宝贝。” 狄云枫在客栈废墟中来回翻了好久,终将方才白鹿道人手中的摄魂铃铛与招魂幡找着,他摇了摇铃铛,厉声问白鹿道长:“老东西,这玩意儿要怎么用?” “这……”白鹿道长竟犹豫不决。 “你还不愿意说了?!”狄云枫怒瞪,像是要吞人! 白鹿道人惊怕,赶忙解释道:“小友莫要误会,我只是怕说出来你不信呀,”他从怀中取出一本破旧泛光的册子,又道:“那摄魂铃和招魂幡是我本家老祖宗传下来的最后两件法器,传到我这一代只 剩下这本残卷记载了些使用口诀……都是人间货色,怕不入你的法眼嘛……” “人间货色怎么了?老子也是人间货色!”狄云枫可大大方方地说自己是人间来的!他隔空抓过白鹿道人手中的残卷,随手丢过去几张银票道:“我也不是白拿你的传承,这几百两银票你收好,就当我买了。” 白鹿道人见钱眼开,猥琐的眼睛大放光彩,他赶紧拾起地上的银票揣进怀中,嬉笑道:“小友,我突然想起了,我家里还有很多这样的法器,桃木剑,乾坤台,阴阳八卦镜……不如你一并买了去,只收一百两一件。” “哼,老东西心可真黑,你说你都这一把年纪了,吃喝嫖赌一定力不从心,要这么多钱做什么?”狄云枫上一刻还摆笑脸打趣,下一刻便指着白鹿道长怒呵:“老东西,饶你一命已是最大恩惠,你还敢奢求其他?” 白鹿道长哪儿晓得狄云枫变脸这么快,不过他人虽老,但精灵得很,口中直言:“多谢诸位小友饶命,多谢,多谢……”陪笑时又从地上爬起,灰溜溜儿地矮着身子不知往哪儿逃去。 “你们就这么放他走了?”商囚语气中的杀戾未消,他蓄起一指内力,指着白鹿道长的背影就要发去,狄云枫拦下他道:“算了吧,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饶人一死更造无量功德,这老头儿并非罪大恶极之人。” 他又摇了摇手中的铃铛,问道:“对了,看着这东西我就想问你一件事,”他指了指凉城北门上悬挂的大铜钟:“半日前是你撞钟助我们进城的么?” 商囚点了点头,却又摇了摇头:“是我,但不是本意的我,是有人操控我这么做,起先我并不知晓敲钟是领你们进城。” “看来木王是想将我们围剿在凉城内。”柳扶苏冷声道。 狄云枫担忧:“那江城与于邯他们……” “以他们的能力绝无大碍,只是有可能与我们一样陷入了重重困境之,。”柳扶苏言语时身体已腾空而起,“不再耽搁了,去钧天楼决一死战吧。” 三人各化三道金光,破空疾驰而去! …… …… 北凉城百八十条大道冷清肃杀,原先积极巡逻的禁卫早已不见踪影,就连 以往戒备森严的木王府,此刻也敞开着大门,门口却连守门士卒也不曾见着。 商囚知晓有变,为防行动暴露便领着狄云枫与柳扶苏从王府地底下的隧道进发钧天楼。 人皆知木王府的亭台楼阁修得巍峨雄伟,却不知王府地下还有四通八达的幽暗密道,而就算是见不得光的地方,雕刻打造与布景修饰也要比寻常人家的住宅好上许多。 “鬼斧神工果真是鬼斧神工……”狄云枫由自内心赞叹道,“真武除了思想之外,不论是医术,艺术,机关,工匠,……皆要超出人间太多太多,学一门儿回到人间去,开山立派必将引起轰动!” 通道中仅有狄云枫在自言自语自叹,柳扶苏跟在最后不知沉思,商囚在前头引路一言不发。 很快,通道的尽头伴随最后一节阶梯而结束,商囚探出头,左右探看了片刻才道:“没人。” 三人依次轻盈跃出,清风拂面,寒气凌人,杀气逼人! 通道外竟是一栋高耸的石塔,石塔屹立在钧天楼一侧,比钧天楼矮上一些,塔顶临风,有眺望山河之势,满城沧桑尽收眼底,自然包括聚集在钧天楼下的十万血衣禁卫军! 原来满城禁军竟被调遣到这里。 禁军纵横有序地排列在钧天楼前,纷纷亮出武器却不进攻,应是在等人一声令下。 钧天楼前还躺着几具尸体,青衣,斗笠,刀,是青衣楼的杀手。 青衣楼与朝廷大内高手被迫逼推至钧天楼,坚守于每层楼阁的青瓦飞檐之上,与禁卫对峙。 狄云枫取出望远镜探看:“看来柳琴师猜得不错,江城他们果然被木王摆了一道……只是他们为何进楼去?” 商囚道:“因为钧天楼里更危险。” 狄云枫放下望远镜,看向柳扶苏:“我们该怎么做?” 柳扶苏眉头已快皱成一线,他缓缓道:“木王摩拳擦掌却按兵不动,目的就是等我们去营救好将一网打尽,冒然硬闯,下下之策。” 商囚指着钧天楼上的长明灯道:“昨夜木王召见我才得知,这钧天楼乃养魂养尸之地,木王府之所以会设置那么多长明灯根本就不是为指引魂魄往生!长明灯又唤‘聚魂石’,乃集阴之物,木王便是通过若聚集的魂力闭关进修。若能将这长明灯打碎,阴气不再供给,木王一定会从钧天楼里出来,到时诸位一起合力将之灭杀!” 话虽说如此,可这长明灯既如此贵重,必有绝对防御,否则于邯与江城早已动手打碎! “长明灯乃聚阴之物,找其相克的阳物也许可以试着破它一破,不知这玩意儿如何?” 狄云枫从储物袋中掏出一只承载着无穷仙力的金色箭羽,又道:“这是叶尘先前送给我的宝贝,远程射靶,这东西应该管用。” 正文 第二卷 凛冬 第一百六十二章 剑域 柳扶苏瞧着生机盎然的仙箭,由衷叹道:“这只金箭上存有本源气息,叶尘一生练出的本源仙箭绝不超过五只,他竟舍得送你一只,可真够意思……” 狄云枫笑道:“我不会告诉你,他还和我说过,只要我能救她婆娘,他大可将整个仙界都送给我。” 柳扶苏摇摇头,轻声苦笑:“真是天下第一情种……” “试试看了。” 狄云枫将武力沉于丹田,以元神之元力交替充斥全身,虚实镜之“虚”力在掌心间凝聚成一把青色大弓,若影若显,无影无形!他将金箭搭上弓弦,跨步拉弓如满月,对准那钧天楼宝顶的长明灯,先是问:“商囚,你快过来帮我看看,我这瞄的准不准?” “没骑马射过箭?”商囚颇为不满,走来狄云枫身边,手把手矫正道:“引弓拉射,以腰部为主,手肘力量为辅,屈膝调整姿势,双眼顺箭尾凤羽平视箭头,当你发现箭头与目标在同一平面时,松弦,出箭!” “嘣!”金箭脱弦而出! “咻!”箭破空,如凤鸣九天,化作一道金光冲破阴霾、分割夜空! 长明灯预感威胁,方圆三十丈内化出一道赤光结界以作防御,金箭无坚不摧,遇结界不但未消减势头反而更盛,金光大盛亮透整个黑夜!“刺啦!”防御结界被金箭钻碎!箭指长明灯,“哗啦!”一箭射了个透心凉! 长明灯灭! 金箭在空中环绕一圈后妥妥地落入狄云枫手中,消去金芒,至此,天地进入漆黑无光的永夜! “上楼!” 柳扶苏一声令下,三人瞬身一闪,下一刻已落至钧天楼顶! 狄云枫用火灵术在钧天楼上烧起一把阳火,炽热的火光驱赶阴冷的黑暗,此刻的钧天楼就如一只火把,温存着北凉城最后一点希望。 “朝廷与青衣楼的兄弟们,快上来,我们一同御敌!”狄云枫朝下头呼喊道。 听见召唤声,于邯与江城很快便领着各自的手下从飞檐跃上楼顶,与此钧天楼下禁卫也发动突击,各个飞檐走壁含着刀枪,从四面八方展开围攻! “原先有这破灯照着,傀儡杀之不尽,来止不竭,如今灯灭了,是该为死去的兄弟报仇了,”江城三尺青锋剑出鞘,一道寒光震慑整座凉城,他剑指下番傀儡死士,告赏道:“我在这立下游戏规则,杀敌最多者奖励十万两,第二名五万两,第三名三万两,想要钱就得拼命,大家” 江城话还未完,青衣楼的杀手已尽数跳下楼去展开杀戮。 江城嘴角微微一翘,仗剑随上。 “兄弟们,柳琴师已到,放心血战!谁若是铲除木王孽党最多,我必禀明皇帝陛下,加官进爵指日可待!” 于邯领着一众大内侍卫跳下楼去血拼阻敌。 “那么我也去帮忙了。”商囚一腔怒火正欲借杀戮得以发泄,他的去势要比江城和于邯还要生猛! 瞧着热血厮杀的地一干人等,狄云枫老实地站在柳扶苏身边,尽管心里苦涩,但人也得有自知之明,下头傀儡最低修为也有死脉,凭他虚实镜的修为又能气多大作用? “对了,这帮人非要等你才肯开战,这是为何?”他忽而问道。 “因为我是琴师。” 一曲肝肠寸断,天涯何处觅知音! 柳扶苏于飞雪客栈中,仅用一把木琴,弹奏几首小曲儿便威慑众人,若真像他人说得那般“扶苏无情,神乐长歌”又该是何等架势? 柳扶苏一指天,阴霾尽数散去,云端上一座巍峨天宫的傲然矗立,天宫天门开飞一柄玉琉璃色的长琴!柳扶苏大袖一挥,玉琴已出现在手中,近观可见,这琴根本无弦! 狄云枫向往地望向天空:“柳琴师,这天宫究竟是何物?怎凭空出现,又凭空消散?” 柳扶苏轻柔地抚了抚玉琴,缓缓道:“古往今来,凡是修至天人境界时天宫自会出现,每个人的初始天宫仅是一片虚无之地,无一砖一瓦,后来宫殿的模型不过是投个人所好修筑的。” 狄云枫大悟道:“我懂了,武修的天宫就相当于灵修的储物袋、袖中乾坤,那是属于自己私人领地,用来储存东西的!” 柳扶苏点头道:“你这么说倒也准确,一般带不走的大物件我都会丢至天宫之中,譬如我手中的照玉无琴。不过开一次天宫会耗损不少气力,不像灵修那样什么东西都可搬运取出,但天宫广袤无垠,灵修的储物袋却只有几丈空间,说起来各有弊端与长处。” “闲话多问了,柳琴师抚琴吧,先来一首《入阵曲》再弹《满江红》好听的丝乐能往往能鼓舞人心!”狄云枫做了个请的姿势,不再说话。 柳扶苏浅声道:“不瞒你说,我成名万年来只在飞雪楼中弹奏过供人赏听亵玩的乐曲,”说着他凭空拉出七根青丝琴弦,一改寒声道:“抚琴因人而异,对于这些鬼族傀儡,自然要先奏一首曲《镇魂》!” 纤手弄玉琴,一弦一品一情一魄,琴音如澜沧逝水自天宫倒灌而下!径流之时,所到之处,十万鬼族皆如木杵浮浮沉沉却 又动弹不得! 江城、于邯见势,各执最大杀招,二人刀剑合璧,各斩出万道杀气!只见一道惊芒闪现,杀气纵横八方!鬼族傀儡被镇魂所定动弹不得,唯有任人宰割! “噗噗噗……”傀儡抵不过锋戾杀气,三万数尽被拦腰斩断与钧天楼下! “青衣楼主,京城统帅,神乐掌门……哼!本王不知何时招惹过你们?竟让三家至尊同时操刀来屠我木王府!” 一声暴怒响彻天际,瞬时喝醒血衣禁卫,与此一席阴风平天刮来,吹得整座钧天楼都摇摇欲坠! 狄云枫化出一道结界将自身与柳扶苏护在其中,柳扶苏皱眉紧目望着天外来风,手中琴音泛得更盛更快,琴音流光流彩萦绕于空中,与阴风对峙碰撞,一时间竟未占着上风! “哼!神乐掌门也不过如此!”木王不知形在何处,不屑声回荡于整座北凉城,下时又听他大喝一声“滚!”,阴风化龙长吟,撞得五彩琴音瑟瑟发颤! “刺啦!”五彩结界碎成粉末!阴龙亦消散无形! “狄云枫,你去将于邯等人喊回来。”柳扶苏说着,双手按着玉琴不再拨弦,紧皱的眉头不下,缓缓闭上眼,口角忍不住溢出几丝鲜血……他受伤了。 狄云枫点了点头,只未等他出声,商囚与江城,于邯各自领着手下退回塔顶,百余人合力共建一道念气结界暂挡攻势。 “没想到这老鬼竟变得如此强大,若再不除,必定后患无穷,”于邯走至柳扶苏身后盘膝坐下,渡内力助其疗伤,却叹:“连你都受伤了,那说明这老鬼倒还真有几分本事。” 柳扶苏轻叹:“我四衰在即无法动用真武,唉……算起来我已有好久都未曾吐过血了。” 商囚轻抚着自己的大白脸面具,缓缓道:“木王自镇守鬼门关开始就汲取魂力供自己修炼,千万年来早已偏离武道,昨夜我曾见过他一面,皑皑白骨,面目全非,龌蹉,恶臭,衰相……我以后是否也会变成他那样?” “经你这么一说,我突然回想起我们曾劫过一口棺材,那棺材里头的男尸面若冠玉,口含阴魄,已至不老不化。现在我大致是明白为何了,应是木王爷想将男尸作为自己的肉身来用……”狄云枫“切”了一声,轻蔑道:“想不到一把年纪的老鬼了还有爱美之心。” 商囚却更悲伤了。 狄云枫拍着商囚肩膀,打趣道:“你不用悲伤,今后你的身体若是烂了,我一定替你找天底下最俊的肉身供你使用……不过嘛,这肉身不是自己的,命根子也不是自己的,不知道以后生娃儿会不会是自己的。” 商囚大惊:“生娃儿肯定是自己的!” “那你得去问问你的义父,他不是有个亲身儿子么?没准儿是续的宝贝,哈哈哈……” “都何时了,你还有心思开玩笑?”商囚责骂道。 狄云枫掩住笑声,落寞地找了处空地坐下,他面上虽有笑容,实则心里头好不安生,总感觉要有大事发生,静下来后,右眼皮开始不断地跳动起来…… 江城上前一步,手中的剑刃戾气逼人,“若不是朝中奸人当道,我岂会隐于世间江湖?而今黄琛狗贼已死,我如愿所尝,自当再为朝廷人,那就再为朝廷做最后一件事,”他顿了顿,剑气萦身走,一尊武巅战神腾空出世,他挥出一道剑影将结界斩出一条裂缝,道:“让我去会会这个所谓鬼王。” 话音未落,人已随剑影闪出结界。 “来战!” 江城一呵,剑碎虚空!霎时间阴霾涣散,浮云事了,日月交替之间,斗转星移天枢移位!一幕幕似画卷长恒般变换推移,剑,剑,剑,剑,短刃巨阙,阴阳子母,一柄柄青锋,一道道戾气,剑气盛如烈阳光辉,剑芒僻如孤月寒潭,剑意凌如星河璀璨! 天上的星星有多少颗,那么悬挂的剑就有多少把。 狄云枫拖着自己的下巴不让其掉落,强者!无可厚非的强者!甚至比李太初的万剑归踪还要盛大凌人! “想不到江城也在短短几百年的时间内修至剑域境,好在他隐于市井却心在朝廷,否则……后果不堪设想。”于邯由衷叹道。 柳扶苏神色中有言不尽的欣慰:“真武江湖就是因有这些不忘初心之忠义才不至于崩塌大乱,还记得当年江城创下青衣楼时,不论朝廷江湖尽是骂名,就连我也不太理解他为何要这么做。直至现在,我才明白他不过是借用非常手段在整治这个岌岌可危的江湖,”说到这儿,他神色备显落寞,自愧不如:“枉我柳扶苏一世英名,只有在临危时才不得已受命,魏将军,江首领,商校尉……皆是强我数倍之人。” 商囚轻叹道:“柳琴师携世家门派助战寒洲,光此事便足以载入史册流芳百世,你又何必自愧?” 真武到了这个纪元,敢于反抗之人就是豪杰,敢于奉献之人都是英雄! 剑域之下,木王爷被压迫得无处遁逃,只见一团黑气在空中凝聚,很快一个有血有肉的人显出身形。 定睛一瞧,这人形竟还能辨识!不就是那木王府六世子,号称“毒蛇老六”的商阳? 虎毒不食子, 无毒不丈夫,对于一个枭雄而言,只要可利用之物哪怕是亲生儿子都能不会放过。 狄云枫先前才调侃六世子是否是木王爷亲生的,现在总算是找到了答案。这木王爷缺一副肉身,恰好自己的亲生儿子血脉想通,拿来作用最非凡合适…… “真是荒唐。”连柳扶苏也禁不住摇头道。 木王与他儿子不仅身子匹配,脸型与笑容也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他邪戾大笑,冲江城先问了一声好:“江首领,别来无恙。” 江城寒声道:“我几时和你有别?” 木王又笑:“现在不就有别了?本王是鬼,你是人。人鬼殊途,阴阳两隔!”他收起笑,厉声道:“所以本王告诉你,鬼界的事情你最好莫要插手,否则你会死得很惨!” 江城指着剑下大地:“这里是真武的北凉城,何时成了鬼界?而就算你把他变成了鬼界,我一样要插手。” 木王皮颤肉跳,看得出他比江城还要不耐烦。 “木王,我现在给你一个机会,带着你的鬼族滚出真武国!” 江城剑指,域中万剑轰鸣发颤,掉转锋芒齐齐指向木王! 木王小退几步,忽而张开双臂入生翼,阴霾鬼气再次渲染天空! “江城,我再与你提一次,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我所作所为皆与你无关,你” 万剑归墟,杀气,剑意皆续于一剑之上,剑鞘无形回鞘! 拔剑! 半月斩! 这一剑足以明示真心,这一剑足以叫木王闭嘴! 木王刮起一道强劲的阴风抵消去剑气,霎时暗黑双翼臂展万里,他再次变换一团黑气妄想匿于黑暗。 江城见势,自化作一柄金剑携剑域中万道剑芒一举冲向黑暗! 光明与黑暗的激烈碰撞,武巅与鬼王的交锋,脆弱不堪的天空抖擞发颤,不一会儿天空便已出现一道道不规则的裂痕,倘若再怎么斗下去,天果真是要塌了! 天之痕不断扩大,虚空气息入侵,它饕餮地吞噬着世间万物,包括光明与黑暗。 江城招手率先收回剑域,遗世独立于钧天楼顶,他手中青锋纵横百战后仍寒气依旧,一剑,确能钧衡天地! 木王落下钧天楼,方才一战已叫他魂力不足,再加之钧天楼的长明灯已遭破坏,鬼气未能及时补充,他变作人形时脸色已苍白如纸,脸皮肉甚至有了褶皱掉落之意。 江城寒目睥睨着木王,右手青锋收回袖中,左手袖口间又流出一柄无锋之剑,剑无锋更无剑柄,剑身通体黑如墨梅。锋戾之气荡然无存,魔戾之息扮剑而生! “圣剑造剑域奈何不了你,那魔剑再造一个剑渊不知你是否接得下?” 江城左手剑,横于眉目之间,右手抚剑身,赤红之瞳衍生魔像! 就在江城将要入魔成渊时,一阵清心小调自他脚下传来,柳扶苏慢挑轻勾,妙曼柔和的琴音如山川之虹,轻柔地安抚着江城那颗躁动的心。 “江首领,将魔剑收起来,我们可不想待会儿再多一个敌人。”于邯出生劝着,一步跨出结界。 江城的红瞳逐渐淡化,紧握的魔剑也松懈下来,他幽幽一叹:“你们总不信我,我已能掌握剑渊魔境……” “我们相信你,但现在你化魔也无必要,木王已是强弩之末,瞧他的样子也不想再斗了吧?” 于邯冷冷地望着地下已开始脱皮腐烂的木王,寒声询问道:“木王爷,现在我给你两条路走,一是携众鬼族退出真武国并答应永不涉足于此,那么今日我就不刁难你,并且我还可以对皇帝陛下包庇你的行为罪过;第二条路,没人希望你选第二条路,不过我这里还是要明确地威胁你一番,我会将你打得稀巴烂,把你的不死骸骨磨成粉末洒在六界之中,这样你就算重生也起码需要几十万年的时间!我认为这种挫骨扬灰的办法比封印你还要实在得多。” 木王心有不甘,可瞧着自己不断腐烂的,咬牙忍一时之怒,开口道:“你要本王作罢也可以,不过我要与你们做一场交易!若交易完成后,我自会退至鬼门关内!” “哦?交易,”于邯随之一笑:“我还以为你会奢求什么东西呢,且说说看是怎样交易,并亮出你的筹码。” 木王不动声色,身后的禁军自主让开一条道,三世子商宇申与几个侍卫扛着一个麻布口袋走来。 “义父,这是你要抓的人。”商宇申将麻布口袋丢至木王跟前,木讷站在一旁,他竟也遭制成了傀儡。 木王单手拾起麻袋,“刺啦”一句撕碎是个可人又可怜的姑娘,不知是麻袋空气不足或是事先就遭人打晕。 狄云枫捂着自己的右眼皮,瞧着拿麻袋中的姑娘,脑袋惊得似要炸裂! 麻袋中那个可人又可怜的姑娘正是柳七七! 正文 第二卷 凛冬 第一百六十三章 香消玉损 “木王爷,我想你并未弄清楚你现在的处境,你要交易那我便给你一个机会,不过你当前竟拿一个弱女子作威胁,你很不真诚。” “本王不论是威胁或是交易皆只想用这个女人的命换一个本该属于本王的东西,”木王掐着七七脖颈高举以示众人,并轻吐二字:“阴魄。” 昏沉的七七忽而被窒息惊醒,她猛然睁开眼,在万千人中寻找到狄云枫的身影,她挣扎着,咂舌干咳,想要开口说话却张不开喉咙! “你放开她!”狄云枫怒吼间就欲冲破结界,柳扶苏当即拦下他,沉声道:“你先别冲动,他要阴魄,你可有阴魄?” 狄云枫急忙从储物袋中取出阴魄,强忍着怒气钻出结界,示已木王道:“你要的阴魄在我手里,你先放人!” 木王冷笑道:“我的手中只有这么一个筹码,放了她万一你们出尔反尔,我作何?”他手中再几分力,掐得七七全然喘不过气,呵道:“小子,快将阴魄给我,否则她必死无疑!” “拿去!”狄云枫想都不曾多想便将阴魄丢向木王爷,“如你所愿,快放人,她是无辜的!” 木王揽过阴魄,腐烂的面容更加贪婪狰狞,他张口将阴魄侵吞下肚,只见凋零的皮肉急速再生,身高超十尺,生长的肌肉撕裂衣襟! “哈哈哈……”木王狂笑不止,其狰狞嗜血的模样绝不会就此罢休! 狄云枫这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一件错事,他暴怒的心开始沉寂,身体不自主地走像木王,以哀求的语气道:“你要的东西我已经给你,我求求你” “噗呲!”狄云枫哀求的语气甚至还未降至最低,木王以手成爪在七七胸口开了个血窟窿! 狄云枫凝固了神情,无悲无喜无怒无常,他捂着自己骤跳的右眼皮,忽然回想起七七临走时的挽留……他只觉得头痛欲裂,他觉得四周的世界开始崩塌扭曲,他开始质疑这个不公的世道,为何与世无争却要生死离别…… 木王拽出七七魂魄,当着狄云枫的面一口吞下!他暴戾大笑:“臭小子!你偷我万年阴魄,坏我千年肉身,那我便让你的女人永世不得超生!哈哈哈……这就是与本王作对的代价!”他将七七尸首猛砸向狄云枫:“现在我如愿将她还给你!”下一刻,转身往北方逃去! “莫让他逃了!”于邯大呵,与江城紧追而上! 狄云枫接过七七时已香消玉损,他才是那个真正丢了魂魄之人,他捧着七七的尸体无神坐在地上,即使万千傀儡涌向他也无动于衷。 一缕琴音大破杀阵,柳扶苏与商囚从钧天楼上落下,二人站在狄云枫身旁,想安慰什么却又说不出口。 “柳琴师,我想一个人静静。”狄云枫轻声道。 柳扶苏一声长叹:“好,我去帮七七姑娘报仇,”转身飞天离去。 “没准儿有法子呢,七七姑娘这么善良,老天一定”商囚想试着安慰,狄云枫破口大骂:“天道算他妈个屁!” 商囚沉寂片刻,轻声劝道:“话你勿要说绝对,你不是说在人间有喝多歪门邪道么?不妨你也去试试?” 狄云枫冷声道:“你无需在这里安慰我,我心中自有打算,我还要提醒你一句,十一姑娘还在木王府,你最好去将她看好,否则下一个遭殃的绝对是她!” 商囚惊色一愣,留下句“谢谢”转身疾驰而去。 “呵……”狄云枫冷笑,他好似变了一个人,他又深情地捋了捋七七的秀发,像是自言自语,更像是在承诺:“这个荒唐的世界也不知是谁创造而出,你的命运也不知是谁在左右,但终有一天我会将那人找出来,让他用创造万物之大神通将你复活,最后将他杀了,接替天下命运掌管天道。我一定会创造出一个没有杀戮、没有兴衰、天下有情人终成眷属的完美世界……” 他深情地在七七嘴唇上一吻,只手抱起尸体转身蝴蝶刀从袖口流出,若寻找慕雪依是他生命的第一个目标,那么杀了木王爷则是第二个!也许以后还有第三个,第四个,但行事从无败绩的狄云枫一定会顺利完成每一个目标! “嗷呜嗷呜……”突然间,一团子白色的毛球恰好滚落在七七怀中,一看竟然哈哈小兽,它伤心极了,在七七怀中又噌又哭…… “你怎么会来?”狄云枫下意识抬头仰望“哗哗!”天上一席火光闪过,一只三尾金乌扶摇于天际! “悲剧,实乃世间悲剧,唉……”乌柳骑在金乌背上摇头兴叹。 “你来作甚?”狄云枫皱眉道。 乌柳指遗憾道:“上半夜木王府来了好几个真武境的高手,指名道姓要请掌柜的去府上一趟,掌柜的以为你出了什么事,义不容辞地就不去了,谁晓得……唉,谁晓得是进狼窝了……” 狄云枫怜爱地望着怀中安详的七七,纵使后悔千万道又有何用?木王老贼一日不除,大仇就不得已报!他暂将七七安置在储物袋中,一跃踏上金乌背,“既然你来了,那就一同去除了那老贼!” “你当时若让我跟你们一起,哪儿还会发生这么 多事?”乌柳轻抚着胯下金乌的羽毛,自傲道:“我们九阳的金乌专克魑魅阴物,它雄姿展翅,扬天啼鸣,再阴暗的地方都变得光明。” “当时当时!我何曾知晓当时会发生什么!这个世界上的时光又不可以倒流!”狄云枫又开始气不过自己当时,他的牙齿咬得“咯吱咯吱”作响,“我真是个自以为是的蠢货!当时我若留下来,当时我若听七七的话,当时……”他不知说了多少个当时,只知道最后声音哽咽得说不了话才停止,他一个大老爷们儿竟捧着哈哈嚎啕大哭起来。 不可一世的狄云枫终于觉得力不从心,他虽有仙武同修与蝴蝶宝刀,可木王爷动动手指就能将他捏死,纵使行事前他能将机关算尽,可人算总不如天算,他忽略了乱世间最重要的一种东西能力! 若没有柳扶苏等人帮忙,他不过蒹葭倚玉,沧海一粟……此时此刻他心里再也没有比变强更重要的事情了为何木王爷只抓七七而不敢动于姑娘和丁媛?因为柳扶苏喜欢丁媛,因为于姑娘是于邯的亲妹妹,而自己什么也不是,所以自己喜欢的女人也什么都不是! “嗷呜嗷呜……”哈哈用小舌头轻拭去狄云枫滂沱的泪花儿,它的那颗小眸子从来未曾这么闪亮过,突然它的小身躯开始泛光,一种空前强大的妖气从它体内散出,它蹬出狄云枫的胸膛并开始在空中不断地倍化长大! 它生出双角,周身绒毛衍化成五彩鳞片,四足粗壮掌生利爪,尾部如飘摇着一根细雪丝带……谁都不敢相信平时奶声奶气的小东西竟生成了个庞然大物! 它的身躯比三尾金乌还要大上一些,金乌见了它如临恐吓,哀嚎着降下高度屈居在后。 “我的乖乖,天下第一珍兽,雪玉麒麟呀!”乌柳失声惊呼道。 狄云枫不知欢喜不知愁,看着哈哈凌驾天下,已算是自七七走后最大的安慰了,从这小东西撞自己下万年寒潭时他就晓得此兽必定不是凡物!可他却还是指着哈哈骂道:“你这畜生,平时吃人豆腐勤快得很,当时你为何不变身出来保护好七七?” “嗷呜唔……”麒麟委屈低鸣,无尽悲伤哀传久绝。 狄云枫飞身踏上麒麟:“她平时那么节俭却从不会不舍得喂你吃好,现在便是你报答她的时刻,让我看看所谓天下第一珍兽的威力!” 麒麟受命,周身怒气燃烧!似一团白色火焰,长啸声声震雷,奔走似疾风,狂袭北方那交战正酣之地! “神鸟你也莫怕,跟上他们!” 金乌每振翅一刻天空中的阴霾便会少上一分,太阳透过云彩从南向北不断地洒下光明…… 木王逃离至鬼门关下,欲借鬼门的极阴之气与柳扶苏,江城,于邯三人周旋,但他不知鬼门早已被千万忠魂肃清鬼气,此刻他被三大武巅高手一齐围攻,纵使有鬼道法门亦插翅难逃! 这时狄云枫与乌柳也御兽赶至,金乌身形几番变化后竟蜷缩成一颗红日悬挂在空中!所散发的光与热堪比当空烈阳! 太阳重归天际,阴霾涣散露出一派祥和的蓝天,北凉城像是得到重生一般生机盎然! 木王终于露出一丝恐惧,他不断比对着自己与鬼门的距离,狄云枫却早已猜透他的鬼心思,御麒麟拦在鬼门关之前,冷呵道:“木王老贼,我必将你挫骨扬灰!” 麒麟看见杀主凶手,勃然震怒!它仰天怒嚎,哮声一呼百唤,和着天上神鸟金乌一同将鬼门关下拉回寒风呼啸的万年寒冬! 烈阳之下漫天飞雪,凛冽地寒流竟与炽热的暖流相互交织! 神兽领域下木王的鬼气被寒霜冰冻,身体被烈阳灼烧,即算他有阴魄护体肉身亦在不断腐烂凋零!奇快,一席黑金色的骸骨裸露在空中,丑恶,狰狞,奇臭无比! 麒麟梦扑去,一口将木王骸骨衔在利齿之间,未等木王发出一声惨叫便奋力地撕咬起来,嚼吧嚼吧了好久“噗”的一口吐出残渣烂骨! 麒麟功成身退,身躯随一道荧光不断缩小,最终变回原先小兽模样落入狄云枫怀中,缩成一颗小毛球呼呼沉睡过去。 “七七若还在世的话一定会以你为傲。”狄云枫温柔地抚了抚哈哈将其塞入怀中。 金乌变作小兽之态随乌柳自天空飘下,柳扶苏,江城,于邯三人也纷纷落地,一干人围绕木王爷的残骸商议着如何处置。 “木王鬼道与武道同修,拥不死骨与真武体两种体质,不生不灭之存在,当前最好的办法就是将其遗骨分散各处并加以封印,让其永世不得超生。”于邯道。 乌柳反驳道:“谁说它不生不灭的?用本家九阳炼丹炉将其炼化,不仅可以杀死它还可以将它的骨头练成大补丸,啧啧……这样一个大魔头的骨丹,吃一粒怕是能直冲天脉了吧?” 柳扶苏摇头否定道:“不可取,九阳虽有珍兽镇门,但门中武力普遍不高,将骸骨全全交给你们我不放心,”他顿了顿,又指着稀碎的骸骨,提议道:“这里的碎骨起码有一百来块,我们将其匀分成四份,头有颅这一份由我带走,脊骨这一份由江城想法子带去处理,胸骨由乌掌 门带回九阳炼化,剩余得全交给于邯带回朝廷处理。待日后九阳将骸骨炼化完毕,再依次取其他部分拿去炼化,此过程虽漫长,但的确是最保险的方法。” 乌柳忍不住赞道:“柳琴师果真是我心目中九洲盟主的最佳人选,说啥子都是最有道理的。” 几人商议得热火朝天,狄云枫却暗自退出,找了处空闲地缓缓坐下。 此刻该有酒。 正当他要将酒拿出来时,一只手伸至他眼前,手张开是一颗幽暗色的珠子阴魄。 “这颗阴魄你拿着,将七七姑娘的尸体保存下来,总会有办法的。”柳扶苏眼神中给予的希望比阴魄还要亮丽动人。 狄云枫笑了笑,接过阴魄丢入储物袋中,他正欲开口说话一声招呼从北城门口传来,回首瞧,是商囚与十一,二人结伴的模样真是羡慕死了狄云枫。 “怎么?才失去一个女人就将你打趴下了?你不是还有很多女人要去追求么……紫雨……紫雨,仙子……仙子……”柳扶苏学着狄云枫梦呓的模样呼喊道。 “我是在这个不完美的世界追求完美的人,我心中的仙子是大老婆,紫雨是二老婆,七七做老三……其实排名不分先后,我也绝不会偏爱谁,吃饭在同一张卓子,睡觉……也在同一张床。” 狄云枫干笑了两声又沉寂落寞下来,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自古以来古都难已被成全。 柳扶苏笑叹:“唉……男人可以风流倜傥,但穷极一生却有些过了,你不如想想如何让自己变强。” “那是你不懂我狄云枫的世界,我自幼无父无母,或是你现在通过法术替我找到了亲生父母,他们来到我面前我也不会再有感觉。逝去的东西没给我留下什么记忆我一般都不会再去奢求,相反,女人后来才有得爱,所以我一定要多爱几个女人,那样她们回报给我的爱才会不少,我喜欢被女人包围,更喜欢的被爱包围。” “你喜欢的女人很多么?”柳扶苏在狄云枫身旁坐下,闲谈问道。 狄云枫皱眉道:“三个女人还不多么?以后都能生个蹴鞠队了。” 柳扶苏笑道:“你们人间的皇帝坐拥三宫六院,后宫的妃嫔侍妾拢共几千人,官员富甲也能娶上三妻四妾十二填房,你一个出生于花花世界中的男人竟然觉得娶三个女人就多了?” 狄云枫疑惑道:“难道真武国的皇帝不是这样的?” 柳扶苏摇头道:“还真不如你们人间来得体面,就连高高在上的真武皇帝也只能娶一个女人。皇帝之妻早亡,至今数万年都未曾再娶二妻。在真武国人们都很重情义,特别是夫妻之间……哈哈哈,”他忽而笑道:“当然这不是绝对,那些富贵名流哪个府上没讨几个小老婆,只是正妻只有一人罢了。” 这就好比林霍两家大商,单传下来只有林子方与霍达,当然他们肯定有些私生姐弟哥妹,只是世家之主顾及情面不让露名声。当然了,百里孤这些一心想发扬光大的人旁说另算。 “那你呢?你独步天下,可曾发扬光大?”狄云枫笑问道。 柳扶苏微微摆手道:“武道上虽不忌讳男欢女爱,但也没有想仙界那样采阴补阳的说法。再说没有女人会好一些,你瞧瞧你,你瞧瞧叶尘……所以不光是我,江城,于邯,以及诸多武巅高手都不会去触碰情感,我想百里孤若不是为了将世家发扬光大他也一定不会去碰女人。嗯……这世上多数漂亮女人都是红颜祸水,我可不是骂她们,红颜祸水其实是个褒义词,能被冠上这个名头的女人都不简单。” 狄云枫道:“可世间上流传的柳扶苏是才艺双绝、完美无瑕,更是风流倜傥,无数女人梦寐以求想要取悦的男人。” 柳扶苏苦笑道:“你都是从哪儿听来的流言蜚语……不过你说得倒挺对,不瞒你说了,这千万年来有数不清楚有多少女人上神乐来哭闹求嫁于我,男人来称兄道弟的每日都有,甚至还有不少小孩子来认亲,说是我失散多年的亲生儿子。” 狄云枫憋笑问道:“你知道你这些流言蜚语起于何处?” “何处?我找着了定不饶他们!”柳扶苏的神情不像是在说谎。 狄云枫忍不住笑出声:“就是那些阅之爽哉的,譬如《我与柳扶苏的两三事儿》《神乐情史》,”他忽而又想到了什么,便问:“对了,在神乐中是不是还有个叫做胡羽温的人?我瞧关于他的野史比你还多。” 柳扶苏倒没怎么惊讶:“羽温?神乐三大副掌门之一,一手琵琶谈得惟妙惟肖,是个生得和于邯一样漂亮的男人,亦是日后接任神乐掌门的不二人选。” 狄云枫眯了眯眼睛:“你要退位?” 柳扶苏两三声笑,起身扬了扬尘土,淡然道:“待会儿我就会走,回到神乐便宣布退位一事。我要以一个江湖散人的身份去就任九洲盟主,这样可以让百里孤以及党羽,乃至天下人都闭上那张说以闲话的嘴巴!” 正文 第二卷 凛冬 第一百六十四章 离别 鬼门的冤魂厉鬼皆已肃清,久违的光明重现大地,木王的骸骨也等份分至各人手里。一切似乎都已做妥,那么便到了离别的时刻。 “白老板,我是真想再在飞雪客栈里吃喝玩乐几日,可你身边有不幸发生我又怎喜悦得起来?”乌柳拗着水蛇腰凑近狄云枫耳边,用手戳了戳他怀中沉睡的哈哈,轻声道:“白老板,将这小家伙借给我九阳训练如何?保证回来时给你养得白白胖胖的。” 狄云枫摇了摇头,七七没留给自己什么东西,照顾哈哈全当是她的夙愿吧。 乌柳抿了抿翘唇:“那好吧,我也不强求,你有空来了西南一定记得上九阳来做客哟。”说完,她肩上金乌振翅而出,领着她一齐往西南飞去。 于邯召来手下各自拾了一块木王的骸骨,走来以不容拒绝的口吻问候狄云枫:“白老板,我要把敏敏那丫头绑走,你同意么?” 狄云枫哪儿管得了别人的家事?唯有长叹:“她走了,飞雪客栈的生意可就不好做了。” 于邯道:“我带她回去只是想让她在父亲坟前磕几个头。她若想回来,那一定会照办的。” 狄云枫颇为欣慰:“百善孝为先,说起来于校尉还是我的恩人,我也该去祭拜他一番才是。” “你应该会来京城吧?”于邯问。 “小半个月后才动身。”狄云枫道。 “还记得飞雪客栈开张时我送你的那块‘麒麟’么?它的作用比我这个四品武官还要大……”他稍稍一顿,小眼神儿瞥了商囚一眼,冲身旁密卫轻语了几句,接着道:“我会留几个在凉城看着,公事公办,毕竟谁也不想出差错。”他冲狄云枫等人招了招手:“那么再会了。” “再会。” 于邯也走了,狄云枫并未与他有多少感情,但他是好男儿,好武人,好朋友。朋友离别,总该有些不舍。 江城拉低斗笠抱着剑,倚靠在北门城下,杀手总喜欢露出一种冷漠无情的姿态,他见众人都辞别,该轮到自己,便缓缓开口道:“真武江湖即将进入自古以来最激烈时分,杀手能在这样的格局下捞着不少好处但我还是选择留下,萧条的凉城很快会变成混乱江湖的一块净土。青衣楼一直都未曾设立总坛,凉城旧巷子是一个不错的地方。” 说了这么多,他的意思就是要留下来了,这是一件值得喜悦的事情,狄云枫笑了笑,他亲眼见过江城的厉害,那么有他留下来守护飞雪客栈自己也可放心远足了。 商囚瞧了几眼于邯留下来监视自己的朝廷侍卫,轻叹道:“木王府还是木王府,不过家主已换,在几位大哥还未表态之前就暂由我来接替木王府家主一位,”他掐了掐眉轻叹:“这倒是个不小的烂摊子。” 十一搂过商囚的胳膊:“你不是还有我么……” 商囚嫌弃道:“你?这天上太阳很快就会出来,以你的极阴体质能呆多久?我还得为你重修一座幽魂客栈!” 十一嘟嘴以示抗议,脸上的幸福,空气中的暧昧皆浓郁到了极致。 柳扶苏拾起地上仅剩的木王头颅与几块肩甲骨,他也要谈几句离别感慨,但就在这时!木王头颅忽趁之不备窜起,张开獠牙便咬在十一的脖颈上大口大口地吮吸起鲜血! “十一!”商囚惊呼,挥起重拳一拳将骷髅头打飞千丈! “咯咯咯……我的好儿子,我的好儿媳妇,多谢极阴之血的款待,咱们后会有期!” 木王头颅食得鲜血后功力倍增,恰好商囚一拳又助它腾飞,柳扶苏与狄云枫刚想去追它就已钻进鬼门关没了踪影。 “该死!”狄云枫怒骂一声,心头毛躁到极致,他操起刀就欲往鬼门关里闯,柳扶苏伸手拦下他道:“往生路不是给活人走的,你进了鬼门关想出来就难了,别冲动。” “那就眼睁睁地看着这畜生逃走么!”狄云枫怒喝道。 柳扶苏道:“他的四肢百骸已遭我们分散,仅剩一个头颅起码要再修万年才能恢复如初。如果你想替七七姑娘报仇,在这一万年中将自己提升至能抹杀他的程度,到时候他就算复活找来你又何惧?自己有本事,纵横六界无人不怕;自己没本事,才会眼睁睁地看着爱人被杀。” 狄云枫犟不过“没本事”这三个大字,他只能放松手头的刀,咬牙盯着鬼门关立下决心:“不出万年我必要手屠木王这老贼!” “狄云枫你快来看看!”商囚急忙呼喊道。 十一双目紧闭倒在商囚怀中,脸色白如宣纸,方才木王竟一口将她脖颈咬穿!眼下伤口血流不止,生机不断消逝…… 见此景,狄云枫心里竟有一丝想法:若是十一死了该多好?那就有人陪我一起悲伤,七七在天也有个伴儿……他晃了晃脑壳,暗骂自己无事缺德!当即,他先点穴锁住十一脖颈上溢血的大动脉,再从储物袋内取出一卷纱布将伤口包裹,最后渡以一道生机为之续命护航……“小病,外伤,横竖都死不了。”他轻叹,竟有些遗憾。 “回到神乐后我会派一批弟子前来协助修补鬼门关以防木王再生事故,”柳扶苏见是虚惊一场也没再多耽搁,他收起剩下的几块骸骨,想了一小会儿才拍着狄云枫的肩膀郑重道:“丁媛我想带走。” 狄云枫自然不乐意:“七七撒手人寰谁来管账?于姑娘被于邯带走谁来充门面?现在你连我飞雪客栈的首席乐师也要带走,那这店可没法开了。” “你开的是客栈又不是青楼,本做的事衣食住行的生意,干嘛还要弄这些花里胡哨的东西?我劝你回客栈后好好整顿整顿风气,否则慕名而来的客人就不光是吃饭那么简单了。” 柳扶苏语气十分坚决,他想了想又道:“丁媛武力底子不错,抚琴的意境尚佳,我想举荐她进神乐修行。” 狄云枫轻哼一声,心里头哪儿不知晓柳扶苏的想法,撇过头声声吐出几个字:“近水楼台先得月。” 柳扶苏微微一笑,冲商囚与江城也招了招手,道:“江湖路远,即刻出发,那么我先告辞了,来日推选九洲盟主时诸位还要多考虑考虑我才是。” “后会有期。”商囚目送柳扶苏离去。 江城不知何时已消失在城门下,至此,就剩狄云枫与商囚和昏迷不醒的十一。 尽管鬼门关下阴气消减、光明重现,可这人情世故稍稍一怠至,热热闹闹的江湖也会显得冷冷清清。天地间虽已呈回暖迹象,但凛冬的余寒总还有缠绵蔓延…… “余下几日你携十一住在飞雪客栈吧,北凉城余孽由留下的侍卫与青衣楼去解决。”狄云枫提议道。 商囚万般苦涩道:“我染了阴毒,走到哪儿都像是瘟疫,去了飞雪客栈你就不怕让你的生意黄了?”他又怜惜地望着十一,叹息道:“她乃极阴之体,阳气太重的地方无法抵达,不过这样也好,我是个爱在心口难开之人,所以我需要一个理由与她长相厮守。” 狄云枫摇头长叹:“难道你打算和木王一样,一辈子待在阴暗处存活千年万年?恕我直言,他还有长明灯与各方鬼气补养,而你,鬼门关一开又何去何从?” “阴阳两隔我又奈何?只珍惜在世间的每一分一息吧……”商囚无奈着却又自嘲道:“我这个名字首先就取得不好,伤,囚,注定受伤,注定成囚。” “所以这世道真的有所不公,好人不得善终,有情人不成眷属!反之像木王老贼这类祸害遗留千年!” 怨天若有用,那天道就不会设置金色雷劫与天相衰劫来阻止那些逆天之人了。 狄云枫卑世抗俗后又陷入沉默之中。商囚亦沉默了许久,常言问道:“你什么时候走?” “我现在就想走。” “去京城?” “可惜你去不了,否则我们就一路同行,你以将军的身份,我则以军医的身份,大胜凯旋入京门,百姓欢呼来戴花。” 商囚沉默,从初踏战场时每一位将士都曾在脑海中想象过自己凯旋而归的样子。 金戈铁马十年梦,辗转反侧一场空! “算了,至少你还有个可爱的女人陪着你,你不至于那么孤单。” 狄云枫又留下一句:“告辞。”便头也不回地遁空离去。 …… …… 凉城不再飘雪,蓝天白云上很快就会出现久违的冬日暖阳;凉城不再会有阴气弥漫,宵禁也遭官府明示通告;凉城不在会有南北之分,随着寒洲的战事告捷,陆陆续续的百姓又回到自己的故乡。 凉城复活了。 时间飞逝,三日后,拨开云雾终见那久违的冬日暖阳。 哈哈在后花园儿里打滚儿,与春来的蝴蝶嬉戏玩耍,畜生毕竟不人,它很快便淡忘去失去主人的忧伤。 狄云枫半个时辰前便举着一杯酒,他沐浴在眼光下,漆黑的眼眸深邃又空洞。春光明媚,风和日丽,花草清香,蝴蝶翩翩……眼前的景色越美好他的眼神就越空洞,最终他一口吞下杯中美酒,暗淡下眸子,回归悲伤的现实。 狄云枫其实并不想回飞雪客栈来,这里自从失去七七后便开始不完整,若非此客栈是七七生前愿望他一定会毫不犹豫地离开。 “白老板,方便来扰嘛?”花园儿后传来一声问候。 狄云枫闻声便知来者是谁,李淑,这个极具才气的姑娘。他心中暗笑:今儿又换了个才女来安慰我么?他心里其实是欣慰的,三日以来,这帮可爱的姑娘为讨自己开心没少出主意。 狄云枫未直接回答,而是反问道:“我若是说不方便,你还会来扰么?” “不方便我就不会来扰,但我会站在花园儿后说,白老板若选择不听那就不叫扰,也怪不得我吵。不过嘛,白老板是怜香惜玉之人,一定不会然我一个姑娘家站着的对吧?” 狄云枫轻笑:“过来坐吧。” 李淑走来,身穿布褂长衫,竖冠戴玉,细笔纹柳叶眉,一双杏花眼机灵动人,眉宇间几分清高是文人骚客传承的风骨,唇红齿白玉面郎君。她走至狄云枫眼前,原地绕了个圈儿,讨话道:“白老板,小生装束可如法眼?” 狄云枫幽幽一叹,为避免姑娘们遭顾客骚扰他刻意嘱咐玉儿让所有姑娘女扮男装。可事实证明,当一个人美丽到一定程度之后究竟是男是女已不太重要,飞雪楼里的姑娘各个都是精挑细选之国色,婢女都漂亮得很。 “我从未见过如此前凸后翘的玉面小生。” “这……”李淑赶紧将翘臀收紧并红着俏脸坐下,她瞧着自己胸前天生的无量功德,无奈道:“我已喊人帮忙勒裹好多层里布,疼了我一宿呢……再说天生我材岂是说瘪就瘪?你瞧瞧冰儿的,就是个大奶牛!还有青柠,她最适合女扮男儿装,她根本就是一马平川……” 狄云枫欲插嘴打住,可李淑口技实在了得,口若悬河滔滔不绝……他或许就不该与女人提及关乎身材上的问题,这些飞雪楼里的姑娘哪个不是丰乳肥臀,杨柳细腰?让他们女扮男装着实有些困难…… “罢了罢了,你们随意穿着即可,只是莫要太华丽露骨,咱们这是客栈并非青楼!”他顿了顿,又叮嘱道:“你们若是想落得个好名声,仪容仪表也要秀丽些,先前在飞雪楼里的那些媚态通通要改……总而言之你们好自为之!” “知了知了,这些玉儿都和我们说过,你放心,呵呵呵……”李淑手比兰花笑得风情万种,她身着男装,可魅惑的姿态比女装还要勾引人。 狄云枫摇了摇头,风尘气息又其事一时半会儿能改过来的? “你看,与白老板畅聊差点儿将正事给忘了,”李淑说着从腰间抽出一本书,轻轻搁放在狄云枫跟前,暧昧道:“白老板,这是我近些日子的新作,名唤《鸳鸯楼传》,写的是一位风流君子游龙戏凤之事,名字还是由白老板你的名字取的喔。” 狄云枫斜眼一笑将这本《鸳鸯楼传》收入囊中,闲时看闲书自是一种乐趣,李淑的文采飞扬,她的著作一般在市井之间很是畅销。这么说来,风流君子“白莫离”的大名很快就会传遍大街小巷。 可惜白莫离这个名字,随着七七玉损之后便再也没了存在的意义。等离开飞雪客栈后,世上只有狄云枫,没有白莫离。 “白老板,听说你再过几日就要走了是么?”李淑替狄云枫斟上一杯酒,捧杯好生伺候到嘴边。 狄云枫自行接过酒杯,摇晃了几下,瞧着杯瞧着不忍离别李淑,心头竟开始有些舍不得这些姑娘。他无法给予这些姑娘安慰,唯有郑重承诺:“我会回来的。” “哒哒哒。”几声扣响突然从花园儿后小亭传来,回首瞧见玉儿站于亭下,其身旁还跟了个头戴斗笠的黑衣女子,斗笠垂有灰黑纱巾,黑衫长袍将身上各处遮掩得严严实实。她像是见不得光。 “十一姑娘?”即使不见面容,狄云枫却能清晰感受到来者身上特殊气息,是十一,错不了。 玉儿牵过十一道:“白老板,她在客栈前踌躇许久了,要进不进的我便将她拉过来找你了,”她又责十一道:“你这姑娘包得跟个粽子似的,我都瞧你好半天呢,怎么?怕回得娘家么?”说完她就要去掀十一头上的斗笠。 狄云枫眼疾手快,一发手中酒杯“啪”打在玉儿手背上,责备道:“玉儿姑娘,未经人同意怎能随便揭人面纱?你这急性子得改改。” 玉儿搓着手背,埋怨地瞪着狄云枫,嘴巴翘得老高:“不让揭就不让揭,干嘛拿酒杯砸我!” 狄云枫挑了挑眉:“我又没用力,杯子都没碎,你这哪儿会疼?” “不疼可是会痒!你不知道我们女人最怕痒了么?” 此话竟辩得狄云枫哑口无言,他挥了挥手示意自己认输,并解释道:“十一姑娘是极阴之体,受阳光曝晒就等于被烈火灼烧,我若不出手阻断你,今日你就成功叫她毁容了。” “啊,这……”玉儿性子虽急躁,可遇事不对便会软弱下来,她柔唇轻咬拉着十一,愧疚道:“你怎么不事先给我说呀……” 十一只是摇了摇头,她若非有急事绝不会冒着灰飞烟灭的危险来找狄云枫,她焦急道:“白老板,你能否随我去木王府一趟?商囚他生了很奇怪的病。” 李淑替狄云枫先道:“可是我们白老板是妇科大夫呀,你来治病还有方儿,可五世子是男人,你该去找城西华大夫。” 十一连忙摇头道:“不是的不是的,我看得出来商囚生的不是普通的病,先几天他不以真面目示人,后几天他将自己锁在钧天楼中谁也不见,我去找他还少不了怒言呵斥。就在上午我忍不住偷偷上楼去想瞧个明白,竟发现,竟发现……” “竟发现他周身溃烂,体衰恶臭,对否?” 十一点了点头,又惊喜道:“白老板你是知晓他得了什么病对么?” “知道,他的病是一种无药可救的病。”狄云枫如实告知。鬼道若加持在活人身上根本就不能算是一种病,若商囚和木王爷一样转修鬼道那他必属鬼王之流。 “不,我知晓有一种药或许可以救他!”十一语气中万般肯定,似做了某种最重要的决定。 瞧着如此坚定的十一,狄云枫点了点头,不问缘由起身道:“既然如此,那我就随你走一趟吧。” 正文 第二卷 凛冬 第一百六十五章 善意的谎言 第二卷(完) 凉城虽然回暖,木王府仍旧处于寒冬,以往还有巡逻的侍卫与禁军,现在却连个扫雪的短工都不曾有。 空有一座城,城里还住着个连人都算不上的人。 魏将军之死已传遍整个真武界,木王府落下神坛相信很快也会被国人知晓,接着还有柳扶苏辞去神乐掌门这一说,然后各大世家争夺九洲盟主一位将真武的混乱送上最大。 “挺好,其实待在这没落的地方挺好,至少不用担心世外纷争。” 狄云枫弄来一辆马车,遭人请去看病却还要自己赶马,十一就坐在门帘后头,她悠悠道:“我的身体不中用,可我不能阻碍了商囚的脚步,他是大将军,他该有自己波澜壮阔的前途与丰功伟绩,”越说她的声音就越低沉,直直最后细若蚊声:“我与他的信念相比根本什么都不是……” 狄云枫微笑道:“他的信念是守护这个国家,你一介女流之辈自然比不过这宏大的愿望,你若是让他在你膝下沉沦,呵……那你就是红颜祸水了。” 十一激动道:“可他总该付出些什么,他竟已口口声声地说给我一个名份但也不能太过分,我倒不担心他在外头拈花惹草,可日后让我独守空房怎么行?” “就算他在府上,有这种怪病缠身你也休想与他双宿双飞,”狄云枫将头伸进马车内,真挚地望着十一,问道:“你瞧见他那恐怖恶心的模样,难道你就不厌恶么?” 十一轻哼:“我有什么资格说人家,我自己不也一样是个怪胎么?” 狄云枫从十一眨了眨眼:“你心里头是不是有什么大胆的想法未跟我说?” 十一撇过头去,低语道:“你看女人心思倒挺厉害,我是有想法,但也得等商囚的病确认了才行。” 木王府,钧天楼,哀嚎千万转,撕心裂肺地嚎叫让旁人听了也痛不欲生! 十一揪着自己的衣襟神色极其痛苦,她的心也疼,只是不知如何呻吟,她含着泪回首,捂着嘴忍住哭意:“你听他”话还未完便忍不住大哭起来。 狄云枫悉心递过一块手帕:“遇事就哭,怎解决事情?” 十一用手帕捂着眼睛,强忍泪意道:“我哭不仅是为了他,同样也是为了我,我的命怎么这么苦,怎么这么苦……呜呜呜……”她哭得愈加撕心裂肺。 狄云枫颇有些不耐烦,何以为命苦?十一命的确是苦了些,但她还活着,心爱的人也活着。只要活着便是世上最大的幸运。那些尝尝将:“我的命怎么这么苦,还不如死了算了。”挂在嘴边之人,当他们真正面临死亡时往往是最胆怯的。 十一哭泣到力竭后又干声抽泣了片刻,等到连喉咙都哭哑了她才舍得将手帕递还给狄云枫,道两个字:“谢谢。” 手帕湿哒哒,轻轻一拧就会出水。狄云枫摇了摇头:“那么你想清楚要告诉我你心里头的那个想法了?” 十一点点头,拉着狄云枫往钧天楼外走了百来丈,最终找了处隐蔽的凉亭坐下。 “怎么?你还怕商囚听见么?”狄云枫皱眉道。 “这是我们俩之间的秘密,也是最重要的决定,”十一说着,拨开自己的衣襟露出粉嫩肌肤,狄云枫见势吓得魂飞魄散,赶忙后退道:“吾妻刚亡,万万不敢做这等大不敬之事,我尽力救治商囚便是,你赶紧把衣服穿上……” 十一挤了挤眉,拉住狄云枫衣袖,怒斥道:“见女人脱衣你就以为要干那事儿么?臭男人!”她又指着颈下肌肤道:“白莫离,你觉得我这一展肌肤如何?” 狄云枫偏过头去非礼勿视,干咳着道:“十一姑娘有话请直说……” 十一松开手,缓缓踱步于小亭中,叙述道:“初见商囚的怪病时我总觉得似曾相识,昔年我被涉足于幽魂客栈,有幸得见冥渊侯真容,他就与商囚现在的模样有七八分像!冥渊侯每隔一段时间就要在葬魂殿中挑选一具精壮的尸体当做肉身,偶尔还会索我一碗鲜血吃下。我知晓自身为极阴之体,血肉都有养尸炼魂之用。如此变换说来,商囚他一定是染上了某种跟鬼修有关的怪病……若真是如此,那我岂不是救他怪病的最佳良药?” 十一的想法狄云枫早有念想过,只是这种以人为药的作法根本就不能算是一种办法,这么做注定有人牺牲,于是这世上又会多上一对阴阳两隔的苦命鸳鸯。 商囚一定知晓自己最好的止痛药就是十一,他若食用十一一滴血便能停止瘙痒疼痛……但缓解痛苦的良药会让人产生依赖,生出一种即使意志再强也无法抵御心瘾,喝下第一滴血便会渴望第二滴,有了第二次便会有第三次,最后吃喝血吃肉酿成无法挽回的悲剧。 所以商囚才将自己锁在钧天楼中独自忍受痛苦。 好笑的是: 商囚宁愿剧痛也不忍威胁到十一。 十一则愿意献身为药拯救爱人。 这样算不算相濡以沫呢? “若我们都没有权利享受完整的生命,那我觉得商囚他比我更有值得拥有,把我的一半给他,让他成为一个担当天下的男子汉大丈夫,我觉得这才好应征了‘一个成功的男人背后一定有个贤内助’,若是如此,我死而无憾了。” 十一爱惜地揉捏着自己的皮肉,即使笑着却还是忍不住哭了出来:“若他的皮肉会不断地腐烂,不如就用我的皮肉为他填补,都说女人如衣服,这样……这样不论他以后有多少女人还是穿着我……” 这个女人已泣不成声。 狄云枫想说些什么,更想做些什么,但他已再也没有什么两全其美的办法,他背过身去重叹一口气,问:“你决定了?” “嗯!” …… …… 半个月后,满城积雪开始融化,几日暖阳高照,气温却未回升半点儿,化雪所产生的寒冷还得持续一段时间。 雪客栈的生意如日中天,后院儿的工程在专业工匠手头开工,过不久飞雪客栈又会多竖几栋高楼。 半月以来有不少世家门派来调查始终的门客,心平气和自然好过,寻事滋事的青衣楼也都在暗中处理了。 官府的杨捕头在飞雪客栈开张大吉之日受震惊不少,或许是回去与洲令禀明过狄云枫的尊贵身份,孙洲令亲自登门拜访,还顺带将他小舅子,也就是那百万钱庄的王老板,亏欠的一万九千里带来如数归还,王老板还倒赔了一万两高额的利息。 飞雪客栈明面儿上有官府看着,暗地里有飞雪楼盯着,那么狄云枫大可放心的离开了。 “我走了。” 狄云枫拴上蝴蝶刀,身骑白马,打了一葫芦青柠酿的美酒,在一众姑娘们的泪眼与不舍下缓缓走向远方。 他并未急着离开凉城,他还得去木王府一趟。 木王府中更冷清了五分。为何说五分?木王府本就只有十一与商囚两个人,如今只剩下商囚一人,那岂不是冷清了一半?十分冷清来算,少去一半还真时五分。 商囚大病初愈后也曾察觉到自己身体的异样,他一个在战场上饱受过风霜雨雪的将军,皮肤虽保持得不错,可也未曾白皙到嫩出水儿的地步,他常年骑马射箭积攒的老茧竟也在手上消失无踪……他大致已经猜到了,但若得肯定还得求证于狄云枫! 狄云枫踏马行于王府长道,仰头借酒消愁,可一席黑影飞来抓住他的领口将他拉下马去,未等站直便听人焦急道:“你说!你是不是做了什么荒唐之事!” 狄云枫倒也不挣扎,商囚没掐他脖子,故口中的美酒还能“咕噜咕噜”吞下,他笑问道:“救了你的命你觉得荒不荒唐?” “十一呢!”商囚又问。 “她本来让我骗你说她已经死了,可她脑瓜子实在不够聪明,她忘了自己是极阴之体,死不了的,”狄云枫摇了摇头:“可他这么说的目的就是不想让你去找她,我不告诉你她在哪儿。” 商囚松开狄云枫:“你不告诉我我也知道她在哪儿!”他轻哼一声朝着北门鬼门关下走去。 十一绝不忍心往生鬼界,那么这世间她能停留之地就只有鬼门关下的幽魂客栈。那日她大哭痛呼“自己的命好苦”应证得太真实,这个苦命的姑娘最终还是只能活在幽魂客栈这个自由的牢笼里。 “她不希望你去找到她,你这么做只会让她恨我不守承诺。”狄云枫不紧不慢地跟在商囚后头,边喝酒边道,谁都不可能阻止商囚的脚步。 商囚呵道:“你胡说!她若真的不愿见我早就奔身于鬼门关内,又为何会滞留在幽魂客栈?她明明是在等我,等我去找她。” “你这么说起来还真有几分道理。你这么说起来这个姑娘的倒也不算笨。”狄云枫抿着嘴唇轻声赞扬着,又道:“但你见她是一定要做好心理准备,免得吓着你。” 商囚顿下脚步,颔首直勾勾地盯着自己双手,眼珠子惊得像是要跳出来,他回首时脸色发青如铁,一字一句询问狄云枫道:“她到底让你做了什么?” 狄云枫不敢去瞧商囚那骇人的脸色,他晓得这会儿识趣的人都该如实告知,便吞了口酒缓缓讲道:“当时我先用迷香将你迷晕,然后再用麻药将她麻醉,用消过毒的刀将她皮剥下来,再把你染上阴毒皮肉刮去,以生机缝合术和断续之法将她的皮换到你身上……”这是他出诊以来最最引以为傲的大手术,可瞧见商囚的铁青脸色,他赶紧收起傲态,咽了咽口水又声明道:“这一切都是十一姑娘自愿的,我不过是个操刀的大夫,你可不要迁怒于我!” “啪!”商囚一拳将院墙开了个大窟窿:“荒唐!” 狄云枫连忙劝道:“息怒息怒……你瞧瞧,手背都砸出血了,那可是十一姑娘的皮肉,你还真舍得……” 商囚大惊,赶忙收回手,他望着拳头上皮开肉绽,心疼得紧,肠子都要悔青了。他眼中蓄满了泪花儿,捧着拳头哭诉道:“你为何这么傻……” 狄云枫刻意让商囚悲泣一阵子,也好让他今后多珍惜自己的皮肉些。过后才问道:“如何?她现在可是一个没有皮肉的女人了,你还愿意去见她么?” 商囚抹去眼角泪水撒腿狂奔向鬼门关,狄云枫在后头赶马都追不上。 …… …… 鬼门关被朝廷密卫合力关上,先前遭冥渊侯开凿的大洞并未完全恢复,朝廷密卫合力以念气结界暂将之缝补着,待神乐的人来了再行修复。 幽魂客栈原本设有一道五行阵法,阵眼则是原先聚魂楼所在,聚魂楼下有一口往生井,专供善魂往生所用,而今幽魂客栈变成一堆废墟,过往的一切也随之停止了运作。 残垣断壁之下哪儿有十一的身影? “狄云枫你先前不是说十一在幽魂客栈么?她在哪儿?她在哪儿!”商囚不愿信眼前光景,拽着马背上的狄云枫疯狂讨问。 狄云枫摇头无奈道:“十一临走时只让我帮忙圆谎,具体去了哪儿我实在不知……” “鬼门早已被封,以她的体质除了在这儿又还能去哪儿?”商囚寻匿在残垣废墟之间,就在他将要高声呼喊时,狄云枫一闪而过将他嘴巴捂上并劝道:“嘘……别叫,他不愿见你,你叫得越凶她越不会出来。” 商囚瞪大了眼睛,反握住狄云枫的手,不仅压低语气,还放下了他一生的男子气概,恳求道:“我一生戎马,千万次临死都不曾有过丝毫恐惧,可如今我好害怕这个女人真正离我而去……狄云枫我求求你,你一定要想办法找到她,只要她能回到我身旁,哪怕陷入无尽的黑暗我也愿意,只要能让我找到她,哪怕承载一生痛苦我也绝不吭声!” 古来绝情之人最为痴情,先前叶尘疼爱一个凡间女子时狄云枫还存有质疑,而今眼见如此痴心的商囚,他才完全释然,当一个人孤寂了数万年,当一个人看遍了沧海桑田,给予的爱必定是磨平棱角的,必然是海枯石烂的。 狄云枫深 吸一口气,他绝不是个感性之人,可这一口气却连续让他惊颤了好几下。他施以商囚一个放心的笑容:“不知你是否记得,在你被阴毒被迫渡第三衰劫时,我以十一的名义说了一个善意的谎言,现在你藏好,我再说一个谎,她铁定出来。” 商囚赶忙隐匿在一片废墟下,睁大着眼,紧攥着拳,不敢遗漏空中的每一屡气息。 狄云枫长吁一口气,高声呼喊道:“十一姑娘,商将军再生病变,步入膏肓,白某倾尽天下奇术不得解,此刻他已然油尽灯枯,口中只念叨你的名字,你若现在随我去或许还能见上她最后一面。” “咻!”话音未落,一席白色身影,一位乱世红颜,从掩埋在废墟下的往生井一冲而出。 “商囚他” “咻!”未等她说完,一席黑色身影,一位乱世英雄,从掩藏的废墟下一把搂过佳人细腰! 十一曾要求狄云枫告诉商囚自己死了,但这个善意的谎言颇为荒唐,她是极阴之体,少了些皮肉也死不了, 现在狄云枫又撒了个善意的谎言,但商囚分明是不灭之体,又怎可能病入膏肓。 这些低级谎言也信,他们笨么? 他们不笨,他们更愿意相信善意谎言背后的真实。 十一瞧见来人眼泪瞬时决堤而出,她一边泣泪一边挣扎,却万万不敢开口说一个字。 “你若觉得我会嫌弃你丑,”商囚二指伸向双眼,狠心一剜,将自己两颗眼珠子扣下,一声不吭道:“那我就将眼珠挖下。” 十一有一半感动有一半心疼,她不敢再任性挣扎,而是乖巧地缩在商囚怀中,带着哭意轻声道:“带我回家吧……” “好。”商囚抱着十一转身将要离开,但这时狄云枫喊住他道:“等等,这个东西你拿去!” 狄云枫储物袋中将阴魄取出丢给商囚,语气十分爽快,神情却万般不甘:“阴魄是至阴之物,与她的极阴之体相辅相成,若她将其炼化不但能重新长出皮肉还能在阳光下行走,”他潇洒离去,大笑道:“别感谢我,成亲时记得请我喝喜酒,生个儿子要认我做干爹,生个女儿留着与我儿子定娃娃亲……” 今夜天空装满了好看的星星。 算算日子今夜恰逢正月十五,天上的月亮又大又圆。 明月下,天涯上,狄云枫长发临风,他怀中躺了个好看的人儿。七七安详地如睡着了一般美丽,动人。 天涯下恰好鸟瞰整个凉城,凛冬结束了,大地回春,游子归乡,这座原本凄凉的城市也迎来了万家灯火的装饰。 “七七,我现在突然有些后悔了,我当时应该自私地将阴魄留下为你养尸……”狄云枫开始慌了,他已有些抱不住怀中荧光涣散的七七。 七七仿佛听见了星海的呼唤,她的身体越来淡越来越轻,直至化作荧光点点消散在空中。 狄云枫静静地坐在原地,同样憧憬的神情,同样拥抱的姿势,这种患得患失的感觉既陌生又熟悉,他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去感伤,他的心早已被麻痹得没了知觉。 “没关系,我总有法子。” 他转了转明亮深邃的眸子,轻轻耸了耸鼻子,站起身,拍了拍屁股上的灰尘,握着剑,解开拴在身旁老榕树上马儿的缰绳,牵着马儿慢慢走向远方…… 一人一马,人在天涯。 第二卷 《凛冬》完 趁着卷结,在这里写点感言。 算日子今天应该是十五元宵节,其实书中真武元年也是差不多这个日子,在这里祝大家元宵快乐! 但挺遗憾的是,元宵前后第二卷的结束并不圆满,最终以七七的离世而画下句号。但要想到商囚与十一却修成正果,成双成对。 狄云枫身为主角,他就必须承受主角光环下的一系列悲剧。就好比一个男人生为家庭支柱那就得承受养家重任,这是必然的。 看到卷二结束的读者心里头差不多该定义《锋戾》是怎样的一本书,它不是最好的,但一定是万千仙侠玄幻中不一样的。 第三卷会尽快结束在真武国的冒险,辗转仙界,邂逅慕雪依应该是重头戏。其实一开始我是想把狄云枫与慕雪依的爱情写得海枯石烂,可随着温紫雨和七七的出现,她们是实在的,陪伴在狄云枫身边的,日久生情这是人之常情。狄云枫是个对自己爱情很自私的人,他如果和温紫雨,柳七七相恋之后他一定会找个安静的地方过细水长流的平凡日子。 狄云枫过上平凡日子那这个故事我看也差不多快结束了。所以温紫雨和七七必须暂时成为悲剧。 大年过后大家就要忙于生计了,我也得去找份工作,但每天至少都会保质保量5000字的更新,我挺想成为一名家,能记录生活,能勉励自己,这对我来说必然是一件乐此不彼的事情。 当然,我的努力也离不开诸位的大力支持,大家手里有推荐票,月票就给投一投,没收藏的点个收藏,觉得写得不错的也可以帮忙宣传宣传。 还有最重要的一点就是订阅这个东西。请大家一定要支持正版,一章也就一两毛钱,我去看了很多盗版网站上的,错别字没改且不说,章节内容有时候更改他那边也变不了。我不算是个完美主义者,但一个字一个字敲出来的东西绝不能被瑕疵所糟蹋了。 言语至此,也就这么着儿了。 第三卷 《丹心照明月》敬请期待!(再厚着脸皮求一波推荐,月票,收藏,订阅……) 正文 第一百六十六章 一场春雨,青衫侠客行 二月天杨柳清风,春燕剪花絮,空山云海春雨洗,青石小径雨露湿鞋,大道朝天泥泞湿身呀…… 自寒洲进京,前半段儿路途坦荡,荒无人烟,后半段儿车水马龙,商客不绝……这大城市果然是不同,在百里开外的官道上便能深感其繁华。 二月天下起了一场春雨,时而淅沥时而滂沱,但作用与功效都差不多,随风潜入夜,润物细无声。 走走停停,已是两个月后了。 京城百里外的官道修得很宽敞,但毕竟没上主干道所以还是一条土路,天下着雨,又有马车轱辘碾来压去,整条大道尽是黄涤涤的泥浆,坑坑洼洼稍不留神就得遭殃。 “驾驾……让开让开!” 一批骑快马的黄衣包头门客,挥舞着雪白的大钢刀,各个凶神恶煞,像是去索命的地狱阎罗! 有人索命,那么就会有人投胎,一来一去交织循环,渐渐地江湖的混乱自然而然就呈现出来。 狄云枫牵着马儿走在官道两旁,他也曾想过骑马直走阳关大道,可那些生意车马会刻薄地喊:“外地人,让开让开,耽搁了生意你赔呀?”那些索命之人会骂:“好狗不挡道,快给爷滚开,否则一道宰了你!”……渐渐地他便被挤兑在大道两旁。 既然惹不起,那总得躲得起。狄云枫牵着马当时闲情散布,心想说再走个三十里路就能踏上白泥铺成的主干大道,可这时一批黄衣刀客并排疾驰,快马从他身前经过“吧唧!”还未等他用轻功必然,踏马飞溅的稀泥巴便浇了他一身。 “老子……”他咬紧腮帮子,蝴蝶刀差点出鞘!但刀最终还是安静地躺在鞘中,“老子又不是杀人魔,为何平白无故杀人?”这两个月来,他的思想境界又高深了那么一成,他认为七七会离开,一定是因为自己以前杀了太多人,因果循环降下的报应,所以从现在开始,非除暴安良而刀不出鞘。 狄云枫抠去贴在身上的稀泥巴,蓑衣拉拢些,斗笠拉下一些,继续埋头赶路。从他这身行头来看,仿若又回到了在人间当杀手时的落魄模样,刀,斗笠,马靴,杀手,浪子,亡命徒…… 他现在终于晓得青衣楼为何要戴上一顶斗笠,原是下雨能挡雨,吹风能遮风,烈日下乘凉,寒冬里暖首。最重要的还是一种无形的威慑,寻常的老百姓,普通的山贼,见他大摇大摆路过以为是青衣楼的人,纷纷避让不敢造次,可若是遇到恶茬儿那就得另当别论了。 魏将军之死,木王府没落,上百家主掌门无故失踪,九洲令腾空出世……今年注定是最特别的一年,江湖中不明事理之人开始广传流言,知事明鉴之人暗中拉帮结派,这凛冬才过去不久,江湖上便在无形分化了好几块势力,百里为首的世家,神乐为首的山门,五彩神宫及帮众,京青涠三江总舵……总而言之,认为自己有能力坐上九洲盟主之人皆有所行动。 “嗷嗷嗷……”哈哈从狄云枫蓑衣内探出头,两个多月没蹭胸脯了,它那两颗黝黑的大眸子显得暗淡无神。 “怎么?又饿了?”狄云枫将它从怀中掂出来,晃了晃轻叹道:“吃了又要拉,拉了又想吃,干粮给你又嫌弃,无肉不欢的生活谁不想?可是咱没钱了……” 狄云枫的腰包的确空了,临走时他只留下二百两银子做盘缠用,其余地全都留在飞雪客栈养那一帮姑娘。当时他还大义凛然地说:“钱财乃身外之物,我白莫离最不缺的就是钱。”现在他好后悔自己当初的愚昧,死要面子活受罪…… “嗷呜嗷呜呜……”哈哈撩抖着小短腿儿,兽瞳中竟有几分抱怨。 “没辙,你跟了我的确是你今生最大的错误,等到了京城我转手就把你给卖了,也省出了我一笔开销。”狄云枫将哈哈往储物袋里一丢,拍了拍手翻身上马。春雨渐渐下大,此刻又是午饭时分,大道上除寥寥几个路人之外便再无跑马赶车,是时候策马奔腾! “驾!” …… …… 狄云枫纵马狂奔起码三十里,终于在滂沱烟雨中瞧见一处酒家,那酒家开在一片杨柳树下,用茅草土墙搭建,不算豪华也不能豪华,若是在这种地方竖起一栋像飞雪客栈那般玉宇琼楼,既没味道,也开不久矣。 像这样的小酒家,马槽与马草往往比客桌还要多,过客来去匆匆,伙食酒肉自然就做得粗糙,也许连碗都不曾擦干净就重新盛满上桌。 狄云枫刚喜悦找到个歇脚避雨之地,但才走近才便叫停马儿,他停在一颗杨柳树下稍避风雨,并沉着脸色往酒家那处一番打量“噼里啪啦”大雨倾盆,激荡起的烟尘比雾气还要浓郁,许是气氛渲染到好处,小酒家沉寂于朦胧言语中竟多了几分神秘诡异…… 这样的天,这样的时辰,常理而言该是歇脚避雨的高峰期,但酒家外竟无一人来往,要知晓狄云枫长奔了三十里路才遇见这么一处歇脚的地方……人呢? 酒家虽无人问津,但一旁的马棚却高朋满座,一个小小的马棚里起码栓了十一匹矫肌雄壮的马儿……狄云枫抚了抚自己胯下的马儿,愧疚道:“马儿啊马儿,只有委屈你在这柳树下躲雨了,你自我担待着,等到了京城一定让你住最好的马房,吃最好的马草,还给你找匹风骚的母马。”说完便下马朝酒家走去。 距离酒家越近,杀气就越浓郁,这里头一定有两伙以上水火不容的世家门客或门派弟子。 按理说都在京城的官道儿上了,驿站酒家哪儿还会少?只是这种人来人往的地方很容易聚集仇家,这仇家若是好说话那话,一把火就把铺子给烧了……故进京一路上挑担子做买卖的都少,更别说开铺子买酒肉了。 杀气浓郁只因人多,客栈内并没有戾气,那就证明并没有狠角色。 狄云枫大步走进酒家,瞥了一眼里头的情况,挑了除空桌坐下,将蝴蝶刀往桌上一搁:“小二,上酒!” 酒家中拢共摆设五张桌子,除狄云枫所坐的那一张空闲之外其余四桌皆已坐满了人,有两桌正是方才横行官道溅了狄云枫一身泥的包头黄衣人,另两桌上的人衣着光鲜亮丽又统一,三男两女,看样子是山门弟子。 山门弟子的武力皆不高,除有两位生脉武力的领头师兄,其余都是人脉品阶不等的后辈。黄衣人有八位,生脉武力者也只有两人,但毕竟人多势众,江湖经验老辣,比之山门中初出茅庐的年轻弟子要强上太多太多。二者若拼杀起来,黄衣人稳赢不赔。 想来黄衣人赶马如此急切,一定是得到消息故意来刁难这五个山门弟子。如此看来,并非偶然相遇,而是有目的的索命。想逃都逃不掉咯…… “小二,他娘的,上酒听到没有,上酒!”狄云枫握拳猛锤着桌子,“咚咚咚”这几下倒没引起黄衣人注意,倒是那群山门弟子不由偷偷瞥向狄云枫。 小二端着一壶酒,畏畏缩缩地挪步至狄云枫桌前,轻轻搁下酒壶,细声劝道:“客官,你没看见大门口挂着的那块黄牌么……趁着还没打起来,赶紧开溜儿吧……” 狄云枫自斟酌一杯酒,悠然道:“我从青木关口走到这儿,肚子里的油水早已消磨得差不多,开溜也要力气不是?小二,给我备几样酒菜端上来,我吃饱了好赶路。” “你这……你这是,哎呀,客官你来瞎惨和什么?会出人命的!” “啪!”狄云枫猛拍桌,大喝道:“你开个酒家不卖酒肉给我还要赶我走?三蝶酱牛肉,两只鸡,两碗米饭……办得好,没准儿老子还帮你把这家店给保住!” “两……两碗米饭?您就一个人不是?” “他娘的!你再废话小心老子一刀捅死你!” “客官息怒,客官息怒……我这就去给您备……”小二用衣袖拭去额间冷汗,转身边走边嘀咕:“这年头给人打个工可真不容易,竟遇上些怪人……” 倘若有两方相持不下,那么第三方介入往往就能一举打破僵局,狄云枫怒吼这几下彻底将原先对峙两伙人的紧张气氛冲散。 有人开始不服气了。 “啪!”见一个五大三粗,高九尺的黄衣大汉拍桌站起,瞧他模样便是暴躁老哥:“老子在酒家好好吃酒,怎么就突然飞进来一只苍蝇呢?”说过他秉着一张怒容就要去找狄云枫滋事,但这时同桌稍瘦的黄衣人却将他拽住,并起身又不知在他耳旁嘀咕些什么,他听完,瞪了狄云枫一眼,冷哼:“算你小子走运。”便在原位置上坐了下来。 瘦弱的黄衣人上下打量了一番狄云枫,鼠目中闪过一丝精光,他含笑走至狄云枫桌边,亲自替狄云枫倒了一杯酒,恭敬道:“这位朋友可是青衣楼的人?” 狄云枫盯着酒杯沉默了片刻,摇头答道:“难道我穿青衣戴斗笠就一定是青衣楼的人?”他举起杯子,晃了晃杯中酒,缓缓又道:“在江湖中以貌取人,总有一天会死,你说常在河边站哪有不湿鞋的?” 瘦子面皮一抽,压低了声音:“你方才说要保全这家酒店,那你何来的自信?” 狄云枫拍了拍自己右手边的蝴蝶刀,轻声吐出一个字:“刀。” 瘦子终于露出阴险的嘴脸,以威胁的口吻沉声道:“我们都有刀。” “那就得比比谁的更快更准更狠。”狄云枫放下手里的酒杯,酒他没有喝,也喝不下,他一向不辞敬酒,但却更讨厌喝假酒。 “啪!”先前那黄衣大汉操起狼牙棒:“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那就让老子先宰了这小子,然后再收拾梅山派这帮小崽子!”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看来今日不见血是过不了这关了!”狄云枫伸出两指,指点蝴蝶刀大呵一声:“出鞘!” “呛!”一声龙吟,寒锋破茧成蝶,飞刀瞬斩直取那黄衣大汉手腕! 黄衣大汉震惊之余哪儿还有空抽手?他连惨叫都未来得及喊出的,持有狼牙棒的右手遭齐腕斩断! “锵!”寒风回鞘不带一丝血气! 技艺高超惊四座,相信在场众人没有哪个人的刀要比他更快更准更狠了。 梅山派的年轻弟子各个张大嘴巴投来敬佩之意。那些个蠢蠢欲动的黄衣人再不敢动,被断手的黄衣大汉终于找到疼痛感,捧着断手发出杀猪般的惨叫声。 “你知道我们属哪家么?竟敢动手伤人!”瘦子说这话时已倒退回自己的桌旁。 狄云枫将原先未曾下口的假酒倒去,自行倒上一杯,饮酒道:“ 方才你们骑马横行官道,把我溅了一身稀泥巴,直到现在都还没干……我实话实说,就是想报复你们。” “我们是京城黄家人!昔日朝廷大官黄琛便是我们家主的亲兄弟!”瘦子自认为家族够厉害,谈吐的语气都要高调了几分。 狄云枫冷笑道:“那我说黄琛是我杀的,你们信不信?” 瘦子气得发颤却又不敢放肆,他指着狄云枫,作一套威胁的说辞以便于自己好有个台阶下:“你这狂妄之徒可敢留下姓名与身份!” “有何不敢?”狄云枫随手一变,一块墨玉麒麟出现在手里,他将这玩意儿丢在桌上冷声道:“小崽子们,可仔细瞧了,瞧清楚了,知道这是什么东西的就赶紧给我滚,不知道的就斗胆留下来,我亲自给你们介绍介绍!” “这是……麒麟!”不论是胖子瘦子聋子哑子疯子傻子,只要生活在京城里的人都应该晓得这物件儿究竟代表着多大的权利。梅山派领头那两个师兄也激动不已,那些弟子没见过世面,纷纷垫着脚,伸长脖子来瞧个新鲜。 “既然知晓这是什么那还不赶紧给老子滚!老子为祭奠亡妻不愿杀戮,否则你们统统都得死在这!”狄云枫怒喝一声,吓得八个黄衣人屁滚尿流,连滚带爬逃离客栈。 “哼,连吃个饭都不让人安宁。”狄云枫轻哼着,将哈哈从蓑衣下的储物袋中掂出来,往桌上一丢,高声催促道:“小二!吓尿了?还不赶快上酒菜来?” “来了来了!让您久等了。”小二扯着嗓子答应着,端着菜板笑嘻嘻走来,他边搁着酒菜边感激道:“客官神似星官,威武霸气,果真和您说得那样将这家小酒馆保住了嘞!” 狄云枫挑了挑眉:“哦?既然如此,这顿饭就免单吧?” “这……”小二挠了挠头,“我是很想给您免单,但我仅是个打工小厮,我们老板又是个铁公鸡,上个月我打碎个碗都遭扣了工钱,他若是发现我私下给客官您打白条儿,”他委屈地指着自己的衣裳:“我怕我这身布衣都难保喔。” “小二,今日尊者的开销与客栈内的损失都由我来给。”梅山派走来个领头师兄,将一锭沉甸甸的银元宝搁在桌上:“这五十两银子,够了吧?” “太多了太多了,莫要让安铁公鸡赚去了,我就给你们算算饭钱,其余的都退给你们。”市井小厮倒不失正直气质,名门大家却嚣张跋扈,可真是讽刺。狄云枫冷笑两声,招呼小二:“再给我温两坛子酒,多包两只鸡,牛肉羊肉各两份,这五十两银子够不够扣?” “一半都够扣的,客官您稍等,我这就去给您盘算者。”小二捧过元宝,欢喜着离去。 “唉,都是这畜生,一顿饭吃得比人还多,难养难养实在难养……”狄云枫边抚着哈哈边叹道,哈哈则捧着烧鸡“吧唧吧唧”啃得津津有味儿。 “酒家里卧虎藏龙,梅山派一众弟子有幸遇见麒麟尊者,又得以尊者出手搭救,实在是感激不尽,”领头的师兄又从袖口掏出一锭金元宝搁在狄云枫桌上,“此次出行京洲并未携带多少盘缠,这点心意全当报答尊者的救命之恩。” 狄云枫不得不成了以往那样见钱眼开之人,他心想自己拿人钱财替人消灾此乃理所当然之事,眼下囊中羞涩取些辛苦钱也没什么不妥,自己还结下个江湖仇家呢……他斜着眼,心里痒手里更痒,但自己身份好不容易高贵一次,却当着名门山派收钱,那岂不是很没风度? “嗷嗷嗷……”哈哈一路来跟着狄云枫吃了不少没钱之苦,它一见金光闪闪的元宝,张口就将之吞下! “唉这” “不碍事不碍事,它乃万年雪山奇珍异兽,食天地玄铁,饮万年寒霜,只是可惜了这一锭金子,我本拒收不要的,这畜生!若不是见它生得可爱动人,今日我比将它开膛破肚!”狄云枫表面严厉谴责,心里头却恨不得将这懂事的小奶狗抱着亲个遍,机灵聪明还能替主人想事! “客官,您吩咐打包的酒肉来了,加上另两桌的酒菜拢共是二十两三钱,这里是剩下的二十九两七钱,您不放心的话可以点点?”小二将东西依次搁上桌。 “好,我已酒足饭饱,外头雨势也收,那么就此告辞了!” 狄云枫抓起哈哈塞进怀中,一只手提起桌上打包的酒肉,另一只手又抓起桌上余下的那二十九两七钱,未等梅山派弟子说出一句挽留,匆匆离去。 “师兄,外头雨下得那么大为何尊者要说雨势已收?” “尊者不收钱财可为何连余下银两也收呢?” “师兄,我见那尊者解马所去的方向也是京城,是和咱们同一个方向呀,不如我们跟上去?也好叫他保护咱。” “是呀,黄家人绝不会善罢甘休,咱们不能再耽搁了。” “走!跟上去!” …… …… 正文 第一百六十七章 花街柳巷遇故人 “尊者,这雨势的确小了许多,我们同去京城,你等等我们。”梅山派弟子在后头赶马呼喊道。 大道朝天,若狄云枫明确不与这些名门正派为伍,那尊者风度难免受挫,他唯有慢下步伐等待后头一行人的到来。 “尊者,我们这儿有多的一件雨衣,您套上吧?”领头师兄与狄云枫并行,手头还拽着一件你软料雨衣,价值不菲。 雨下得很大,狄云枫膝盖以下都已被淋得湿哒哒,他摇了摇头:“这淋不到的地方终究淋不到,湿了的地方披了你的雨衣也干不了。我拿这雨衣完全没有用。” “尊者好道理!是晚辈愚昧了。”领头师兄赶忙将雨衣收回,又冲狄云枫略施一礼,万般感激道:“晚辈吕言,身后皆是梅山派的师弟妹,从涠洲上京城拜访万门之宗神乐。梅山先辈昔日与京城的黄家有些恩怨,数百年无从交集后以为恩怨已经淡去,谁知晓黄家人竟以地头蛇之威刻意滋事。一行师弟妹从未见过江湖血腥,被仇家围攻还以为在劫难逃,谁知竟遇见尊者大人拔刀相助,晚辈不够资格与尊者道谢,待来日回到山门,一定要与师傅与掌门禀明此事,家师与掌门一定会亲自登门拜谢!” 狄云枫倒没去在意这些感激的客套话,他忽而听见神乐二字,便发问:“你们去神乐做什么?” 吕言不由惊讶:“江湖中这么大一件事尊者难道不知?就是神乐新任掌门胡羽温继位盛典!” “哦……”狄云枫确实是忘记了,其实相比其他大事而言谁退位继位实在不算什么,贵人多忘事,且忘的都是小事。他问:“柳扶苏是什么时候辞去掌门一位的?” “好像是一个半月前,”吕言幽幽一叹:“近来江湖中流言传得沸沸扬扬,难道真的要和仙界开战了不成?”他又问狄云枫:“尊者,你乃朝廷十大高手之一,你晓不晓得今故?” 狄云枫无言沉默了片刻,缓缓开口道:“我告诉你也无妨,但朝廷有令,凡是泄露秘密者给予重罚,凡是获窃秘密者杀无赦。” 吕言赶忙捂住自己的嘴巴,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支支吾吾着:“尊者莫要说了,晚辈不当问,也什么都不知晓。” 狄云枫憋着笑,偶尔摆摆官架子感觉还真不籁,也难怪古往今来这么多人将脑袋削尖往朝廷里钻,凌驾权利就等于凌驾钱财,临驾钱财就有临驾不完的女人…… ———————— 风里雨里五十里,走出酒家后骑马近半个时辰,终于踏上坦坦荡荡的白泥马路,雨水将大道冲刷得十分干净,人看着舒适,马儿跑起来也畅快。 白泥路口有专门拉起的路障与荆棘,路旁还设有几座管家营帐,不论来往出入皆要去路旁检验处登记来因去缘,毕竟是国家都城,治安严谨有序,再正常不过。 “京城我曾来过一次,咱们只要上了这白泥大道就算踏入京城范围,任何世家都不敢在里头造次杀人,否则遭京城禁卫抓了,通通依法处置!”吕言以下巴指着军营下的登记处,稍有些疑惑:“往年不曾见过在路口设防登记……” “尊者不是京城人嘛,他肯定知晓在这设防的意义。” “哎呀,现在世道这么乱,肯定是谨防某些疯子进城饶了治安,咱山门还有看门的弟子呢。” 说难听些狄云枫也是个土包子,来真武几十年,要么上刑堂要么上战场,去过最大的城市还是阴气森森的凉城……京城,在外人眼里就算是京城里的乞丐都要比其他地方的百姓要富有一些。 “老子也来当一回京城人!”狄云枫暗自豪言,冲身后一众梅山弟子道:“走!由我带你们去登记!免搜查!” ———————— 京城周遭的四大城门,各道关卡,路口,站点,通通由禁卫军值守,而禁军统帅正是赠予狄云枫“麒麟纹章”的于邯。于邯不论是武力,品性,才能,外貌……不说十全十美,以十全九美来称赞也不足为过,在这样一个人的统领下凉城禁军实在难有不足之处,可谓是素质高超,尽忠职守,铁面无私,不近人情…… 白泥大道上取八分设置路障,两分开小道摆设桌椅笔墨,三个禁军坐在内侧监视笔录,五个禁军在关口前沿核实检查。八个禁卫武力皆在生脉以上,他们身后的营帐中隐隐还有真武高手的气息。 再狂妄的门徒也要老老实实下马检查,这是规矩,朝廷立下的规矩。 莫说大雨连绵,排队候查的人还真不少,特别是那些走镖的队伍,长龙一百丈他就要占八十! “再这样等下去铁定要错过宿头,喂,大兵哥,能不能整快点儿啊,我这八车货是霍家发出来的,里头东西铁定贵重得很,误了天色,是镖行天下的大忌呀!”一身穿紫金雨衣的带刀镖师催促道。 又听另一家镖头道:“我这十车货受林家总管亲自监发,还刻意叮嘱半月后必须送达潍城去,耽搁一刻钟都不行!” “要我说你们这些走镖的暂时先搁一边儿去,每次你们来一批都要堵着大家伙儿好久。” “是啊是啊,货物有多规矩还多,京城外又不是别处,你还怕有山贼劫你的货物不是?” “你还别说,最近真有不少商队在红林一带被劫,杀光,抢光,扫光!” “呸!凡是得有个先来后到,谁不是排队排过来的?老子金钱镖千年老字号,几次出过事儿?” “你可别高兴得太早,遭劫了你才知道,现在江湖世道这么乱,眼红你车里东西的多了去呢。” “你他娘的说这话什么意思?要不是大兵哥在这儿,我一刀捅死你!危言耸听,你敢在我虎门镖局前说咒?” “怎么?你还敢在大庭广众下动手不是?我手里的八卦棍难道是吃素的?” “小子你够种的啊,等出了城找个地方单练单练?保准儿打得你叫爷爷,他娘的小杂种……” …… 人上一百形形色色,大家伙儿虽吵吵闹闹,但队伍却排得整整齐齐,狄云枫牵着马站在棚户下,一边喝酒一边躲雨一边等待,一边听这些人磨嘴皮子谈论江湖,倒也不失为一件乐事。 很快,龙门镖与金钱镖两家路霸依次放行,后头排着的多是些小车马,禁卫瞥两眼登个记就放过,检查也查不出个名堂,难不成还不准带刀带剑了?记了名字,出了什么事儿就好找人解决些,朝廷可不愿去管世家这些烂摊子。 如此这般,长龙队伍很快就已检查到了尾巴,狄云枫眼见轮到自己,牵着马儿趾高气扬走至案台桌前坐下,梅山派弟子恭敬站其身后,等着记名。 坐前三个禁卫各自打量了狄云枫一番,再相视着以眼神交流了一番,最终由中间人面对面,沉声发问:“你是青衣楼的人?” 狄云枫眉梢微挑,淡淡一笑:“青衣楼的首领虽是我好朋友,但我并不是青衣楼的人。” “你最好不要是青衣楼的人,否则我们会在这份名册上着重对你画记号,以后你在城里做任何事情都会被跟踪,”禁卫用手指点了点桌前的册子,抄起一只笔,又瞥了狄云枫两眼,冷声道:“你的信息由我亲自动手记录——”他蘸了蘸墨水问: “名字。” “于邯。” 在场众人无一不瞠目,操笔的禁卫脸色隐隐发黑,他忍着怒:“我可以当你这是开玩笑,但你敢再胡言一句,我把你舌头割下来!” 狄云枫无畏耸了耸肩,苦涩道:“我不过是与你们开个玩笑,况且方才我的话还未说完,我是于邯——的朋友。” “啪!”禁卫猛地拍桌,怒指狄云枫就要大骂,这时后方营帐闪出一道身影,按住禁卫的肩膀,发声道:“敢张口闭口直呼于统领大名并以朋友相称,要么你是个疯子,要么确有其事。” 狄云枫摆正自己的斗笠,嘴角微微一翘:“你觉得我像疯子么?” 来人似猛虎,眼睛大如统领,虽说长得不尽人意,但严厉的模样还真有一种莫名的可爱,内力雄厚,武功高强,乃实打实的真武境高手。他又问狄云枫:“你说你是于统领的朋友,有东西可证明?” “我拿出来怕吓你们一跳!” “你最好能拿出吓我们一跳!” 狄云枫微微扬起嘴角,将“墨玉麒麟”往桌上一搁:“认得这玩意儿么?” 认得这块令牌的禁卫都吓了一大跳,他们哪儿还敢坐着,连忙站起身,那似猛虎的真武禁卫憋红了脸,则又多了几分可爱,他颔首抱拳,咬着牙请罪道:“属下不知统领微服私访,还请赎罪!” “既然你晓得我是微服私访那就莫要做这番作态,这让旁人知晓了多不好?”狄云枫收回麒麟,竖着大拇指又指向身后的梅山派弟子:“这一帮后辈不远涠洲赶来京城,谁知半路遇见仇家滋事,好在我路过出手相救,此番也算结缘。他们仇家正是京城黄门,我想黄家人一定还会来找他们麻烦。”他未将话说完便止了声,当官儿的人根本不需要将话说完。 “属下明白了,”形若猛虎的禁卫点头会意,从册子中取出一张蓝色的单子,和蔼地招呼着一派梅山弟子道:“诸位将名字留在这张单子上,我会派人交由护城的密卫与禁军,它们会在暗中保护你们,无时不刻。” “多谢大兵哥,多谢尊者大人……”一干弟子们自然有道不尽的谢意……狄云枫抖去蓑衣上的雨露珠子,起身告别:“我还有事,先行一步了。” “前辈,你不等我们一起么?”吕言上前相送,难免不舍。 狄云枫点了点头:“朝廷密卫乃暗夜魅影,有他们形影不离,这一路上你们都会很安全。” 吕言自知留不住人,轻叹:“那尊者您慢行。” 狄云枫上马,走了两步回首问那生似老虎的禁卫:“你叫什么名字?” 禁卫沉寂着,似乎一直都等狄云枫点自己名字,眼下有幸被问候,便赶忙回答道:“属下黑虎禁卫副尉,杨忠。” “好,有空请你喝酒。”狄云枫留下一句话,策马朝京城奔去。 但往往是这么无意间的一句话,让杨忠内敛着嘴唇,激动得热泪盈眶,他好像更可爱了些。 …… …… 走至春雨停歇、步入京城大门时天空已悄悄泛起了夜色。 京城南门要比凉城高大上好几倍,守门的禁军拢共一百零八人,分居大门两旁,神情庄严不可侵犯。待进了城门,恍然踏入一个新的世界,京城的建筑都追求高大、圆润、饱满、艳丽……这必是天下最具匠心的能工巧匠打造而出。 随风潜入夜,万千灯火阑珊,即使天上有酥酥麻麻的小雨也打不断京城人夜游的兴致。繁华大道旁有各色口味小吃,往往几两银子就能买通整条街的美食,人们晚饭后会抻着油纸伞淘些可口的饭后小吃。这座城里没有多少外来人,也不太看得起外来人,所以外来人很难在这座城市扎根,三街六道十里八乡尽是京城本地人。 狄云枫若换上漂亮的衣裳那他也跟得上京城男子的潮流,可他来得风尘仆仆,人生地不熟,腰包银子不多,所以还得找一家便宜些的客栈。他就这样穿着一身蓑衣走在大街上,人们见了他纷纷避而远之,生怕沾染了同气污浊。 “还说京城人好客,根本就不。”狄云枫悠悠一叹,心中对大城市美好的期待烟消云散,他又深深不屑,自己若以麒麟亮相即可在这座城里受到尊敬,自己若以柳扶苏朋友的身份自称必会获得好口碑,若是和林霍两家公子攀攀交情那在这几条街上随便吃喝也没人敢收钱……“如此看来,这还是个以貌取人的世道。”他摇头笑了笑,才刚进城便是这样一番光景,再深入些又是如何? 再往里头走不知如何,但有一点可以肯定——得花银子! 越是繁华地带它阶级就愈加明显,这样的阶级是无形的,人们自觉操守着。譬如城外的包子一个只需一文钱,但往城里扎深一些,同样大小的包子就要买两到三文,若是到了城中心地带,乖乖,一个包子竟要十文大钱! 如此一来,吃一文钱一个包子的百姓就活在城市外围,觉得自己吃得起三文钱的就住得深入些,而那些家财万贯的富人吃喝早已不问价格,他们聚集在城中央更多的原因是不与穷人为伍。 这么地,阶级在人们的站队中自然而然就呈现出了来。 钱财乃身外之物,生不来带不去,狄云枫心想自己反正都要离开真武国,仙界必定不会以金银做货币,那还留着这些破铜烂铁做什么?于是他找了处无人之地,摇身一变,恢复自己在飞雪客栈当老板的那副尊荣,算上今日哈哈吞下五十两黄金,拿去玉盘珍馐一回应当够的吧? ———————— 京城的最中央是皇宫,不论富贵贫穷都是绝对的禁区,由皇宫往外乃朝廷官员府邸,其次则是富甲名流居所,再外走才算消金去银的地带,高楼大厦下商铺俨然,大道纵横下阡陌交通,群星璀璨下灯火阑珊,一日走马看不尽世间繁华。 狄云枫身骑白马,一只手握油纸伞遮雨,另一只手握住缰绳并故意将精美的蝴蝶.刀握在手中,怡然神态中夹着在稍许傲气,看人时要微微扬起下巴,看物时目光要多上几分挑剔,他慢悠悠地穿行在过往街道,所展现的气质,恰好符合大世家公子的身份。 “公子,楼中从瀛洲进来一批新货,水嫩得很,您想不想尝尝鲜?” 繁华地带又怎少得了青楼妓院呢?出门拉客的老鸨眼睛十分尖锐,专挑那些看着就富得流油的年轻公子招呼着。 狄云枫对当地不熟,走着走着便来到了花街柳巷,整的一条街不知多少青楼妓院,弥漫着浓郁的情欲气息,若非七七在他心中留下的执念太深,他还真怕自己矜持不住,这地方可去不得,有了第一次就有第二次,久而久之则会掉入万花陷阱,无法自拔。 “什么,瀛洲来的姑娘你也敢买?瀛洲哪儿的!” “哟,哪儿来的小妮子学人家逛窑子,我们家可没有男妓。” “我呸呸呸!老娘要是知道这一条破街全是做鸡的,才不愿踏进来呢!” “小骚娘们儿,你说谁是做鸡的呢!我们可都是卖艺不卖身的正经姑娘!” “咋啦?不敢承认自己干哪儿行的了?还卖身不卖艺呢,立个牌坊就不是鸡了?鸡,鸡,鸡,鸡!喔喔喔……” “好了思思,咱们快走吧,别惹事……” “走什么?凭什么走,他买咱瀛洲的姑娘,不行!我要替他们赎身!” “呀!小妮子敢情是来闹事的!来人呐,将这妮子抓起来关好咯,饿上几天再让你出格做鸡!” …… 狄云枫没往前走几步便听见后头的一番骂街声,“那一声做鸡的”的确挺伤诸位小姐的心,这些沦落风尘的姑娘几个是自愿的呢?不过他耳朵并没有聋,记性也好着呢,是不是偶然听见有人喊:“思思”两个字,口音是瀛洲崂山下的人。 没想到竟在花街柳巷遇见故人了。 正文 第一百六十八章 卖橘子的驼子 “出来卖还不让人说了?动手打人,你知道我师兄是谁么?”左思思手执金环,呈虎啸龙吟的架势,秦英兰握着刀柄却未有出鞘的意思,她紧着秀眉,欲将这场误会解释清楚可又嘴拙不知如何开口。 “你师兄是天王老子到了春兰街,想抬起头,必须先低头!”老鸨必然是风骚泼辣的,手底下十几号龟公各个手执利器,更不是普通的打手,武力起码都在生脉之上!秦英兰与左思思近些年武力虽也已达生脉,可常年闭门不出,江湖经验岂能比得上这些恶仆龟奴? “给我痛打一顿,再五花大绑抬进去!”吴妈扯着嗓子插着腰,气焰好生嚣张! 龟公抄起家伙就蜂拥而上,秦英兰也在万般无奈中拔出佩刀,但就在双方即将交战之时——“嘶”一声马儿长嘶,见一匹白马横冲直撞而来,不论是看热闹的或是打架的纷纷惊呼避开! 狄云枫一骑白马长驱直入人群,看准时机只手抓左思思,只手搂过秦英兰——“驾!”厉声赶马再出人群,一进一出不多三息功夫,待老鸨与龟公反应过来时,白马早已跑得没了影儿,倒是“啪嗒啪嗒”的马蹄声还隐约能听见些…… …… …… “你谁呀,放开我!放开我!”左思思激烈挣扎道。 “十余年过去了,左姑娘的脾气一点儿也没变。”狄云枫微笑着,见身后不再会有人追赶,缓停马步并将左思思从马背上放了下去。 “你是不是也该将我放开了?狄云枫。”秦英兰冷冷道。 “方才走得太急,若有什么得罪之处还请秦姑娘见谅。”狄云枫弯下腰直至将秦英兰轻轻放下后自己才侧身下马。他从马背上取下油纸伞递给秦英兰,笑道:“只有这一把伞,你们两个一起用。” 秦英兰至狄云枫下马后便一眼不眨盯着他瞧,水汪汪的美眸尽是重逢的喜悦与激动。 狄云枫自传了一圈,一见如故的笑容,一如既往相识:“嗯?我这几年的确混得不错,人自然就体面一些了,如何?帅到你了?” 秦英兰“噗呲”一笑,从语气中就已断定,狄云枫还是以前那个狄云枫,不忘初心,从未变过,她接过油纸伞,一笑释然:“多谢刚才替我们解围。” “什么叫替我们解围,是替老鸨子和奴才解围,否则现在我早就已经将他们打得满地找牙了,”左思思又噘着嘴问狄云枫:“狄云枫,你说是不是?” 狄云枫点头配合道:“是是是,我起初将你们带走就是怕你们伤着人家,你说人家开门做生意也不容易对不?” “做鸡哪儿不容易?往床上一趟就有钱赚,跟崂山镇下新开那家嫖馆是一样!” “你呀,姑娘能不能少说些脏话,张口闭口就是鸡,鸡,鸡,真不知是往哪儿学的脏话,要是让师兄知晓你在外头惹事,铁定少不了一顿责骂。”秦英兰言语中已有丝丝怒意。 左思思咬着唇,停足反抗道:“那我今夜不回去了,省得见到那坏女人的嘴脸!师兄自从和他成亲后对咱们管教越来越严了,肯定是那女人在他耳边说咱们坏话!” 狄云枫眉梢微微一挑,左思思口中的“师兄”肯定是白秀安错不了,而那个“坏女人”与“成亲”这一席话……他眯了眯眼睛,问秦英兰:“白堂主成亲了?” 秦英兰点点头正要张口说话,却听左思思抢言道:“师兄自战场回来时还将那个坏女人给带了回来,二人在掌门老头子的见证下拜堂成亲了,师兄他太无情了,他一点也没有考虑过我的感受……”言语至此,她不禁潸然泪下。 狄云枫何尝不曾有感触呢,他忽而觉得自己与左思思有些相同了,而白秀安则是温紫雨,李红玉则是韩仁君……“对了,此次你们从瀛洲来定是参加神乐新任掌门继任盛典吧?那拢共又来了多少人?都是些谁?” “瀛洲距京城路途遥远,所以阳门并没派多少人来,由大师兄领头,每座山峰出一到两个弟子,也就十余人吧。林子方和霍达二人老家就在京城,我们皆暂住在林府之中……对了狄云枫,既然有幸遇见了就去见见他们呗?大师兄可时长提起你呢,还有还有,听师兄说你也去寒洲打过仗,是不是真的呀……” “嗯,倒有这些一些事儿……” 小雨如酥尽也湿了头发,狄云枫陪同左思思与秦英兰一直走到林府门口,最终还是婉言告别了。经一路的了解温紫雨并没有参加此次远行,这一消息确是让他最失望的,不过这样也好,自己即将离开真武界踏上茫茫仙途,留太多情感最后伤的还是自己。 来日若有幸,再来叙旧人。 …… …… 林家坐落在富人圈子里,再深入些便是朝廷官宅,将军府应该就在那里头。 找到魏将军的夫人,惋惜致以慰问,再问清偷渡仙界的法子,最后辞别踏上征途。 谁也阻挡不住狄云枫进发仙界的脚步,从七七死后他的心里就很空,再方才得知紫雨没来时心空的感觉变成隐隐作痛!他告诫自己,仙界的那个女人一定不能再失去,哪怕倾尽所有也要将爱挽留! “橘子嘞,橘子……”叫卖声不大却清晰可闻。 富人区是可以做买卖的,但这里的每一寸土地都是富人家的,小贩想来里头摆摊儿挣钱根本不可能,一落地就要遭家仆清扫。当然了,也有勤快的小贩挑着担子四处吆喝,毕竟富人区的物价比平民区要高十几倍,那些常居不出的深院大小姐欢喜民间玩意儿,小贩们往往就是赚她们的钱。 夜并不算太深,距离二更天还有个把时辰,但能挑着担子走遍整个富人区自然也是赚辛苦钱的人。 狄云枫心想既然是去慰问,两手空空又怎是好?便趁小贩挑过时,喊停道:“老板,橘子多少钱一斤?” 老板是个驼子,不知是天生驼背还是被担子压弯的,他弓着背抬头都有些困难,他见生意上门,放下担子缓缓道:“一两银子一斤。” 一两银子的橘子往往是皇帝陛下吃的,明显这橘子的个头儿与它的价格不相符,打包票也绝非甜品。可四下里再没有其他的小贩路过,就算路过在这片区域也不见得会便宜到哪里去。 “我挑三斤。”狄云枫在箩筐里头仔细地筛选起来,他猛然抬头,却见那驼子猛然回避,他皱起眉头,一种不祥的预感爬上心间。他也顾不得仔细挑选,捧了几捧便示意驼子称重。 “再加一个刚好三斤。”驼子比着秤砣,往纸袋里多塞了个橘子。 狄云枫接过橘子,取三两碎银子丢下,转身匆匆离去。作为一个杀手,当有敏锐机警的直觉。 这个驼子一定不是止买橘子这么简单,他刻意不露面,说话时还将声线压低,最重要的是他在称重时不知觉地就将那双布满刀茧的手给露了出来。干农活的手与杀人的手完全不一样,那人的手白皙,茧生在四指之下,虎口粗糙,显然是一双杀人的手,俗称杀手! 狄云枫初来乍到,不想多生事端,况且这驼子也没将他如何。他又剥了个橘子尝了尝,甘甜可口且无毒。 “应该不管我的事。”他将橘子挂在马背上,趁着夜还未深,朝官宅一带走去。 ———————— 官宅不同富人区,一堵高墙之隔明显地,高调地将阶级划了个明明白白。再有钱有势的人与朝廷相比始终都要矮上一截。官宅区域的入口有禁卫把守,武力死脉打底,戒备森严不可逾越。 “什么人?”禁卫尽职拦下狄云枫,要身份。 狄云枫取出麒麟令,本以为亮主便可畅通无阻,谁知守门的禁卫不但不让,反而聚拢将之团团围住,并呵斥道:“大胆狂徒,竟连麒麟统帅都敢冒充,还不速速下马!” 狄云枫颇为吃惊,瞧着手头的令牌暗骂:“他娘于邯这个骗子,还说这玩意儿顶天都能用……”他倒也没有顺应下马,而是沉声发问:“难道你们怀疑这块麒麟是假的?” 一个禁卫道:“我们何须怀疑,整个皇宫中持有墨玉麒麟的未有于统领一人,你难道是他不成?” 狄云枫摆出官架子,威严厉呵:“小兵卒子,我并非于邯本人难道就不能是他朋友么?你不问清楚就要拿人,万一我真是他朋友你岂不是得罪了你们大统帅的朋友,这罪名你担当得起?” 这道理说得很在理,气势磅礴得还真有几分当大官的样子,众禁卫面面相觑,的确,他们谁也承担不了这种风险,没一会儿他们便将武器全全收了起来,态度一改恭敬,见一个赤甲禁卫朝前,微微施礼道:“属下王章,今日由我领班执勤,方才无疑冒犯大人还请见谅,”他扬起头,正直地盯着狄云枫又道:“近些天来有很多江湖中人想混入官宅,职守不得不严,大若大人不介意我与上头通报一声,若确认大人身份不假再放行如何?” 身正不怕影子斜,狄云枫随意道:“请便。” “那就请大人稍等片刻。”禁卫分调两人去通告,其余人未曾挪开半步,他们的态度谦和尊敬,神色却未曾有过一丝放松,在未确认狄云枫身份之前他们绝不敢怠慢。 夜雨微微,长夜漫漫,狄云枫坐在马上实在无趣,便闲问一旁禁卫:“你方才说有些江湖中人想混入官宅,是有何目的么?” 禁卫摇摇头:“我们的职责只是守护入口,其他事情无权知晓。”他答得很干脆很无情,可一会儿后他似乎觉得自己的语气有些声音了,便又补充一句:“上个月就有江湖杀手混入官宅,暗杀李大人未遂,人也未曾抓到。” 狄云枫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又问:“那你可知晓魏将军府上的近况如何?” “魏将军……”禁卫们一提及英雄逝事,无一不暗下眼眸,哀叹一句话:“破败的光景。” 一个国家的顶梁柱都倒了更何况是一个家庭?一想到这儿狄云枫脑海中便忍不住浮现出夏笙那副天真无邪的模样,其父之死,对她的打击又该有多大呢…… 这时三个人影从天而降,除方才通告的两个禁卫还多了个玄衣男子。男子约二十七八岁,长得十分普通,浑身毫无特征可言,若将他丢进人海中保准儿很快便会消失。 “听说你持有于邯的麒麟,可否给我瞧一瞧?”玄衣男子伸手索要道。 狄云枫很爽快地便将令牌丢了过去,这人敢直呼于邯的姓名,那证明其权利与能力和于邯是对等的,所以这世道真不能以貌取人,这是个大人物,惹不起。 “还给你,进去吧。”玄衣男子将麒麟还给狄云枫,让出一条道。 “怎么?你就不怀疑我这令牌的由来?”狄云枫笑问道。 “于邯会给你这块令牌那就证明有他自己的想法,我管不着,”玄衣男子转身离去,可未行两步,又回首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大半夜为何进官宅来?” “你不是不怀疑么?”狄云枫策马跟上,对于这种大人物自己也没好说隐瞒,便笑着回答:“我叫狄云枫,买了几斤橘子准备去将军府慰问。” “你与将军府也有关系?”玄衣男子稍有惊讶道。 狄云枫点点头,指着茫茫一片玉砌雕阑,苦涩道:“这位大人可否给我指一指去将军府的路?我初入京城,人生地不熟。” “狄云枫……”玄衣男子念叨了几遍狄云枫的名字,脚下轻轻一点飞上屋檐,指着前方道:“你跟着我,我带你去。”说完便飞檐走壁先行一步。 狄云枫赶马跟上,顺着大道直行将近半个时辰,辗转至左又狂奔了两刻钟头,不得不说这官宅还并非是一般大,纵横直行都瞧不见边际。 “到了。”玄衣人抱肩立于一处围墙上,跺脚示意后又刻意嘱咐了一句:“你记得敲门,若翻墙的话你会死得很惨。”言毕转身一步,很快便消失在雨夜之中。 朝廷密卫果真是来无影去无踪,狄云枫很想问问这人的名字,这人太普通了,或许没个两三天就会忘记他的模样,甚至现在他都不曾对这人的轮廓记清楚,若有个名字就有个代号,至少不会忘记。 “江湖路远后会有期,天涯不远,有缘再见。” 狄云枫捧着橘子下马,轻轻地扣响了将军府前的朱漆大门,不久里头便传来一阵脚步声—— “嘎吱”门开了。一个亭亭玉立的美人儿站在门口,檐下灯笼并不是很亮,但看清一个的模样却没什么问题。 “是你!” “是你!” 二人异口同声惊呼道。 “薛姑娘……哦不,公主殿下。”狄云枫颔首行了个礼。 薛瑾秀眉稍挑,直言道:“寻常百姓看见本公主是要双膝跪地行叩拜之礼的,你连腰都不弯?” “你认为一个普通百姓能得了官宅么?”狄云枫将麒麟拿出来在薛瑾面前晃了晃,“看到没有,真家伙。” 薛瑾稍稍有些惊,片刻后却轻“切”一声,高傲道:“即使是麒麟统帅见了本公主也得单膝跪地。” “我还有这个。”狄云枫说着又将魏将军所遗留下的那块“将军令”拿了出来,“我不信有了它你还让我跪你。” 薛瑾惊得花容失色:“将军令!你……你怎会有这快令牌,难道师傅他……” 狄云枫把缰绳递给薛瑾,自己则负手,大步跨入将军府:“在我还未归还这块令牌时我就是这座将军府的主人,帮我牵马,伺候好了才告诉你一切真相。” “哎,你等等我,你是不是见过我师傅最后一面?”薛瑾牵着马儿急忙跟了上去。 狄云枫道:“我还未吃晚饭,你何不去备一桌酒菜,将夫人也请出来我好与你们一一道来?” 薛瑾道:“师娘在得知师傅辞世后就已匆忙离去,她早已不再府上。” “什么!”狄云枫惊呼,赶忙问:“那你知晓夫人她去哪儿了?” 薛瑾摇头道:“师母走的时候只留给我一封信,嘱咐我看好夏笙这丫头,所以我就搬进了将军府来。” 将军夫人若走,哪偷渡仙界的法子岂非落了个空?狄云枫心里横竖不是滋味儿,他又问:“那夏笙呢?” “我在这儿呢。”夏笙站在大门口,灯火下的她很明显,人比黄花瘦,“白莫离,你来啦……”她的心是欢迎的,但语气却有些力不从心,她又招呼着:“你别淋着雨了,快进来坐,我这里有你想要的答案。” “唉,我这可怜的笙妹子哟……”薛瑾跑去门口,搀扶着夏笙往一旁走,她又喊:“狄云枫你跟着来,将军府里没人了,去闺房里暖和些。” 昔日辉煌的将军府如今只剩两个姑娘独居于此,果然如门口禁军所说的那样“破败的光景”。 “下人呢?都跑了么?”狄云枫跟上去问。 薛瑾道:“魏将军一家人都在战场上,哪儿还有什么下人?唯有个老管家,听闻魏将军死讯后一口气提不上来翘辫子了。” 狄云枫再也多不出其他情感,唯有一声长叹以表惋惜。 正文 第一百六十九章 杀人的驼子 夏笙自归家后便一蹶不振,两月以来茶饭不思,原本乐天活泼的姑娘一病不起,今夜若不是感知狄云枫的到来她恐怕还得卧病在床。 “夏笙生病后我怕出意外,索性搬来陪她一起睡,将军府内原本有我住过的客房,有些天没住人了,可能有些尘垢,这府上也没什么下人,你待会儿自己去清理清理,你们男人沙场上都睡得香甜,一定不会在意那些瑕疵的。” 薛瑾虽有时有些公主脾气,但照顾人却总能无微不至,很难想象她堂堂一个真武皇室竟放低身份替夏笙端倒洗脚水。她忙活完夏笙的事才会厨房热了些小菜,端上桌子来款待狄云枫。 “能吃到当今公主亲手烹饪你饭菜,我狄云枫可真幸运。”狄云枫倒没真想过要吃饭,谁知薛瑾却当了真,此刻饭菜已经端上来,那也就不客气了。 “咳咳……白莫离,我病了,恕我不能尽地主之谊来招待你,还有瑾见姐姐也谢谢你……”夏笙卧病在床,声音虚弱得只剩下呼吸了。 “狄云枫,你不是号称妇科大夫妙手回春么?你快去帮她看看呀。”薛瑾瞧着床上羸弱的夏笙,好生心疼。 狄云枫不紧不慢地吃喝着,并淡然道:“夏笙她自己都是大夫,医术比我高明多了,这是心病得慢慢用时间来治,她呀死不了的。” “白莫离你这王八蛋,好歹你也关心关心我不是?”夏笙娇呵道。 狄云枫苦涩摇头:“你瞧瞧,骂人都有力气……” “师傅的死是夏笙怎么都放不下心结,还不仅是她,连我家老头子也都夙夜心叹,茶饭不思。”薛瑾踱步至窗边,伤感地望着夜雨飘摇的京城,哀叹道:“英雄陨落,满世悲泣,整个真武的江湖都像是个染了病的人,一蹶不振了。” “江湖中不是兴盛九洲盟主么?”狄云枫问。 “九洲盟主?”薛瑾不屑一笑:“统一江湖是何等雄心壮志?父皇与师傅数万年都未曾做到。” “那是因为你们朝廷是第三方力量,江湖世家与门派只会畏惧和敬畏朝廷但绝不会归顺朝廷。现在由江湖中人自己涿鹿选出盟主,即使小众不服,但大众必会听从九洲盟主的号召,”狄云枫放下碗筷,“再说了,你们的共同敌人将会是仙界,一致对外往往是促进内部矛盾的最好方法。” 薛瑾忽而回首,美眸一扫狄云枫坚毅的神色,隔了许久才轻声疑惑道:“你方才说‘你们’这是何意?你难道不算是我们?” “我是人间来的,自然不能算是真武国的人,我不过是个恰好遇见魏将军陨落从而被他托付传递重要信息的小角色,即使我在真武有一些朋友,但我也绝不会参与你们之间的争斗,在高手云集的仙武界我也没那个本事。”狄云枫说完,态度又坚定了几分。 “不对,白莫离他撒谎,他分明是要去仙界找他的仙子梅开二度,他是仙界的女婿,他以后肯定会与真武国为敌。”夏笙也不知哪儿来的力气,从床上坐起来,暗淡的眼眸闪闪发亮。 “魏大小姐,哪儿有你这样定义一个怀有赤子之心的男人的?”狄云枫微微摇头,若真要说什么女婿不女婿的,那七七同样是他心爱的女人,自己何尝不是真武国的女婿呢?他又走至夏笙床前坐下,真挚道:“你不是说要告诉我心中想要的答案么?我洗耳恭听着呢。” 夏笙似恢复了那股子刁蛮劲儿,她偏着头傲然道:“仙武矛盾已经开始发酵,你这个节骨眼儿上去仙界就不怕回不来了么?” 狄云枫道直言道:“不怕。” 夏笙又厌恶道:“你真是个水性杨花的男人,见一个爱一个,那七七她怎么办?你那个什么紫雨怎么办?” “紫雨已经有了别的男人,七七……她早在你走之后被木王爷杀死,灰飞烟灭永远不会再回来了。”狄云枫的语气毫无波澜,失去爱的知觉已经麻木,甚至说他不辞艰难要去仙界寻爱也是为了让他麻木受伤的心重新跳动。 “她死了啊?……” 狄云枫越是淡然,夏笙就愈加愧疚,她已不知晓该怎样去安慰狄云枫,只有以惋惜的语气,缓缓讲述道:“我先前和你说过,我娘也是我爹从仙界拐回来的大家闺秀,现在她回娘家去了,应去是查明我爹的死因以及报仇吧……娘她生怕我也跟着去仙界,所以根本没透露过一点儿关于偷渡仙界的信息,不过就在她得知我爹去世消息的后一天,她甚至未留下一句叮嘱便匆匆忙忙地离开了将军府,当时我疑惑,便去我娘经常滞留的书房里找原因,果然在几道书架裂缝中感应到一丝灵动。” “是结界么?”狄云枫猜测道。 夏笙点点头,轻挥手化出一道灵光,接着一堆闪闪发亮的石块儿堆砌在房屋中,灵动逼人! “灵石?”狄云枫眼前一亮,曾记得紫雨也有过几块,灵力一旦衰竭后便可倚靠这东西补充,那时可被紫雨视若珍宝呢……眼前这一堆灵石少说也有一千来块吧? “因为真武人对灵修很有偏见,娘只敢将灵石藏匿在书房内并加以结界封存,这一对灵石只不过是书房冰山一角罢。” 狄云枫赞叹:“夫人她可真有钱……” 夏笙道:“那可不,我娘身前在仙界可是大家闺秀,而且你猜得很对,在仙界灵石就相当于咱们真武的金银珠宝,是仙界通用的货币。所以我娘拿这些货币一定是回娘家去了——” “那她是怎么回娘家的?”狄云枫焦急道。 “哎呀,你这么猴急干什么?我还没说完呢,”夏笙白了狄云枫一眼,又从怀中取出一只泛着灵光的卷轴,“仙界的人很少想咱们用笔杆子记录事情,他们记录,复刻,印刷,皆是用这种特殊的卷轴,并且大多数都是用神识在脑海中操作。这只卷轴是我与灵石一并发现的,你试着用神识去解读解读。” 若是直接将思想通过神识刻录在卷轴之上那得剩去多少笔墨和时间?(我要是能用这个本事来写书那该多棒。)狄云枫将卷轴放置掌心间,以心灵进行解析,用神识读取信息,在脑海呈现画面……短短半息不到卷轴里的东西一览无余,他轻言:“这是一张地图,而地图的终点站是……”他收回神识,疑惑道:“地图的终点不在真武国内?” 夏笙解答道:“地图的终点站乃俗称‘白色死亡’的冰原地带,那里有一处上古传送阵,通过巨大的灵力消耗可传送至仙界……当然这是我的猜想,但应该八九不离十。” “传送阵!世上真的有这种东西?”薛瑾震惊道,她是公主,什么稀奇古怪的玩意儿没见过,这传送阵与她而言都只是个传说罢了。 夏笙点头道:“我娘说过,真武国的疆域在仙界就只是个弹丸之地。仙界九大仙域各个无边无垠,若是用遁术行走的话根本无所触及,于是传送阵就这么诞生了。传送阵其实并非我们所想那样复杂,其原理就和穿梭虚空是一个道理,只是穿梭虚空的能力非真武与仙人而所不及,故仙界之人利用五行阵法作根基,外界灵石的力量做燃料,最终达到固定穿梭虚空的目的。” “那么这……传送阵会不会有危险?” 狄云枫曾在宋达的带领下体验过一次虚空旅行,直至现在他还记得再与虚空气息碰撞时那生不如死的感觉。虚无之界没有时间没有生命,人若在那里失足血液会停止流动,思想也会就此禁锢,再绝对意义上达到了长生不老,永恒不灭。 夏笙不确定道:“我娘是大乘修士,而你只不过元神——咦?你什么时候进阶虚实镜的?”她有些惊,可终究是摇摇头:“虚实镜与合体完全不是一个档次,而合体与大乘又已是仙与修的差别……所以这种事情很难说,差之毫厘失之千里,”她悠悠一叹:“唉……你若是早来两个月,没准儿我娘可以带你一起呢。” 狄云枫陷入沉思,这是关乎于真正生死的问题,他不能有一点儿马虎。 薛瑾这时劝道:“狄云枫你先莫急呀,我看你生脉武力已至巅峰,不如我用化骨池先助你突破死脉如何?这样一来你去那个传送阵也多了几分把握不是?” 狄云枫坚决摇摇头:“传送阵考验的是灵修体内的本源生机是否能扛得住穿梭虚空的负荷,武人体质虽强硬,可不慎若掉入虚空中生命一样会定格,况且化骨池内也有一定的风险因渡不过衰劫而陨落,我距离踏入仙界就差一个契机,所以这些事情我绝不能冒险!” “你就这么想去仙界么?那个女人她……她能有多好看?”薛瑾咬着唇,她有些急了。 夏笙道:“瑾见姐,我以前通过仙术见过那个女人,她……她真的狠狠狠漂亮,你虽然也很漂亮,但比她也要差那么一丢丢的。” “哼!漂亮有何用?我还不信她能与你有多深的感情,一场风花雪月的邂逅你又何必去强求,甚至还……还要去送命!”薛瑾不知为何而气,怒言一声:“我管得着你!”摔门而出。 “这……”狄云枫坚定的心似乎又有些动摇了。 “白莫离我理解你,你那人痛彻心扉的模样只有我一人知晓,那个漂亮姐姐肯定是对你念念不忘的,否则她也不可能冲印时吐血,”夏笙规规矩矩地缩进被窝中,她又轻声嘱咐道:“我该说的都说了,你要做什么就自己去做,这些灵石你全都拿走……只希望你到了仙界答应我一件事,倘若变强了一定要替我爹报仇!” 杀死魏将军的各个都是逆天改道的大罗金仙,要替魏将军报仇估计还得过些日头……“好!”但狄云枫仍满口答应下来,他挥挥衣袖将小山般的灵石卷入囊中,再多离别也不愿多倾述,独留一句:“我一定会抱得美人归。”转身走出房门。 夜外三更天,细雨绵绵不绝,不止是将军府静悄悄,整一片官宅都沉默在子夜。此时乃离去是最佳时刻,悄悄地来,悄悄地走…… 狄云枫很想和薛瑾好生道个别,甚至不惜给她一个朋友间的拥抱。但他在将军府前等到子夜过半都不曾见着薛瑾的身影,终于他长吁了一口气,转身走出将军府大门,毕竟人家是一国公主,哪儿能和我这个江湖浪子一般见识? 狄云枫没有再选择骑马,他寻思着走出官宅后一飞冲天,以平生最快的速度飞向那所谓的‘白色死亡’冰原地带,越是这么想他脚底下就越炙热,官宅里除密卫之外连禁军都没资格飞檐走壁,他想狂奔却又觉得太傻气,于是步子迈得更大更快,迫不及待地想走出这片官宅。 “哒哒哒……”万籁俱寂之中唯听见狄云枫脚下这双硬鞋面的牛皮靴子扣响白岩石板路的声音。 夜实在是太静了,狄云枫故意放满了脚步,走了一会儿又加快,再慢走,再加快,最后开始狂奔起来! 有人在跟踪他! “唰唰唰唰!”四道黑影从天而降,前后各两人将狄云枫围堵在一条不起眼的巷子里。 “我本想跟出官宅再动手杀你,谁知你却发现了我们的行踪,”一个极为低沉的声音响彻在胡同内,他又问:“我很想知道你是如何发现我们的。” 狄云枫倚着墙,左右眼各看一方,蝴蝶.刀从袖口显出锋芒。这帮人敢在戒备森严的官宅里行凶那就证明一定有什么独特的法门,他们在跟踪自己时很巧妙地迎合着自己的踏步声,所以他快快慢慢不断变换,最终分析出这帮人无法磨合的杂音,并且这帮人在现身时他还额外感受到了一丝灵气,他们必是用了什么隐匿气息的仙术! 他警惕地望着这帮杀手,寒声道:“在我们老家那边,死刑犯在被宣判斩首之时,监斩官会问他三件事,你还有什么要问,还有什么要说,还有什么要做……现在我在你们眼中就像是个死刑犯,难道就不该由我来问一些事,说一些事,做一些事么?” “你可以问,但我可以不答,你可以说,但我可以不听,你可以做,但结局都一样,你横竖都是死!”阴沉的声音越来越近,青幽幽的夜光下,一个佝偻腰身的驼子缓缓走出黑暗。 狄云枫忍不住发笑,口头还夸赞道:“你的橘子很甜,”却又摇头兴叹:“这么甜的橘子你若将使得好买卖手段,我保证做生意绝对比你当杀手赚钱来得快。” 驼子笑道:“我以前也曾像你这么想过,可做了一段时间我才发现卖橘子的钱都不够我去飘香楼一夜风流,所以我还是觉得当杀手来钱快一些,在加之我本领比较高,杀一个像你这样的人能够我逍遥快活大半年。” “难道你们就不怕杀了我引来朝廷密卫么?” “你放心,我已在这里卖了两个多月的橘子,其中还入室采过几朵嫩花儿,所以你不要指望朝廷密卫会来救你,三更过后他们全都回去保护皇帝老儿了,剩下些无用的禁军,就算是来了也抓不到我们。” “是百里孤叫你们来杀我的?” “我今夜就回答你这一个问题:算是百里家主下的令吧。”驼子不知何时手里已多出了个比他头还要打上数倍的黄金榔头! “他们给了你多少钱?我可以给你们双倍!”狄云枫额间溢满了汗水,这驼子的武力已达真武境,其余三人皆是天脉武力,他心里很明白,自己若不想办法逃跑的话必死无疑! 杀手在江湖中若没有信用就同等丢了饭碗,所以他们不会因为猎物加价而放弃刺杀。 驼子摇了摇头,拒绝了狄云枫。 “他妈的,老子和你们拼了!” 狄云枫怒喝一声,健步如飞握着蝴蝶冲像后方两个天脉杀手,若是能突破重围,哪怕拉开架势自己也能用禁术逃脱! 杀手在夜晚行动时不会造太大的声势,特别是在这样的官宅内,若是惊动皇宫密卫,他们绝对无法全身而退——杀手都会给自己留有一条后路!所以这些天脉杀手并未飚出天人武力,各以兵器相互对抗,没了以往神仙打架的气势! 狄云枫则不同,声势闹得越大对他越有利,就算皇帝老儿来了也有薛瑾撑着不是?他故意将元武之力尽数绽放,蝴蝶的锋戾与紫芒大肆渲染! 紫,青,金,三道声势浩大的光芒瞬间将整个官宅点燃! “他娘的!速战速决!”驼子也不再压抑自己的武力,只见他浑身大震一道气势,大开武极体,他那五尺不到的身形竟生生长到八尺! “臭小子,你给我死!”驼子怒喝着,手中金榔头变作一只擎天巨锤劈头盖脸砸向狄云枫! 狄云枫以全身仙武之力化做一道结界做最后的抵抗,他想自己若是能再坚持三息,那长相很普通玄衣男子一定会赶来救他——但他太低估了真武高手的实力,这一锤子下来莫说三息,就连眨眼的时间都不曾有! “刺啦!”仙武结界如泡沫般碎成粉末。 “咚!”大地开裂,震荡八方! “老大快走吧,朝廷密卫马上就要来了!” “不行,我得把他的头割下来,否则买家不认账怎么办?” “你这一锤子下去他早就烂成一滩肉泥了,割了头也认不出来!” “他娘的,撤!” 驼子收起锤子,又以那巧妙的仙术隐去身形,刹那间连气息也消失在整片官宅里。 正文 第一百七十章 进阶天脉 白岩石板路坚硬无比,金榔头坚不可摧,唯独夹在中央的狄云枫是柔软的血肉之躯,不过好在他是武修,生脉之后筋骨矫劲,以至于这一锤子下来他还留了个全身…… 石板路遭砸了大坑,狄云枫嵌在坑中,说不上是稀巴烂,但粉身碎骨一定是有的,他的半张脸已被砸得变形,只剩一只眼睛微弱地张着,眼皮很想耷拉下,可他坚强的意志却不允许——即使他性格不再孤僻,但他的刀一样能拿得很稳;即使他拥有无数真情,但他一样拥有赤子之心;即使他此刻浑身疼痛难忍,但他仍有钢铁般的意志! 冷冷的雨点儿怕打在他那副已不完整的脸上,他嘴角微微上扬笑得颇有些苦涩,他仿佛在天空中看到了与慕雪依初遇的那幅画面,那时他同样奄奄一息地躺在地上,忽而见一个绝美的女人从天而降,他打包票,若当时那个女人敢脱衣服,那他咬着牙也能与之大战三百回合…… 筋脉具断,粉身碎骨,就连丹田的元神也摇摇欲坠……难道我真的要死了? “狄云枫!狄云枫!……” 他同样见着了一个绝美的女人扑上来,当然了,她要是敢脱衣服他一定……狄云枫还未曾想过自己一展雄风的画面就带着微笑地,遗憾地闭上了眼睛。 “狄云枫!你醒醒你醒醒!”薛瑾不敢触摸狄云枫,手中的红丸也不知怎么喂下。 雨越下越大。 雨水顺势淌入坑中,很快坑内积成一片浅洼,坑洼被血染红一片,狄云枫浸泡在水里生机与余温急速消散…… “咻!”一席人影从天而降! “公主?”来人正是那长有一张大众脸的赤衣男子,他一见薛瑾在前,赶忙领众人单膝跪下,行礼:“属下参见公主……属下原不知公主也在此,先追贼人刺客去,属下护驾来迟还请公主——” “闫天罡。”薛瑾轻声呼唤道。 “属下在!”原来这普通人的名字竟如此霸气。 “你快救救他……”薛瑾低吼着,用手捧住狄云枫的头不让雨水侵入他的口鼻。 闫天罡盯着狄云枫瞧看了一会儿才从那血肉模糊的脸上认出人来:“他已经死了。” “不可能!他仙武同修,只要元神不毁就不算死!”薛瑾大怒,指着闫天罡一干人骂道:“想不到官邸的治安如此之差,若今夜我与他一同出来,那我岂不是也死了?你们玩忽职守,该当何罪!” “公主请息怒,官宅于子夜三更后便不会再有密卫监视,而且公主您不应该——” “放肆!闫天罡,我要禀告皇上,你……你敢说我不是?” “公主你——” “我不管!你们给我想办法救活他!否则明日我就去禀告皇上定你们个玩忽职守之罪!”薛瑾偏激的言语怼得闫天罡哑口无言。 闫天罡脸色发青,却不再那么普通了,他无奈叹道:“他的武力已达生脉巅峰,天人第一衰隐隐降临——衰劫致命同样也能救命,趁他还有一口气在丢进化骨池里,他能成功渡劫破碎的筋脉骸骨自会重铸并且进阶死脉武力,若他造化不好……” “你当放屁呢?他都这样了!就算给他再好的化骨池他能挺过去么?” 闫天罡老脸一红,拱手作揖示意无奈:“属下无能,再也想不出别的法子,公主你若要禀告圣上属下也只能认栽……” “真没有别的办法了?” “不仅没有别的办法了,他的身体也快凉透了,公主尽快做个决定吧……” 薛瑾自知绝不能再耽搁了,他一咬牙将狄云枫捧在怀中,深情诉说一句:“狄云枫你别怕,我马上就去将你救回来!”言毕,冒着大雨冲向皇宫! “闫大哥这人究竟是什么来头啊?得于统领麒麟,去将军府做客,如今还有公主为之垂青泣泪……” “不管他是谁这一切都和你们没关系,今夜谁都不准休息,给我全城搜查!” …… …… 皇宫后院有几座约三十丈高的五彩矮山,矮山依次围拢成一个圈,圈下有一口烟雾缭绕的小池,若狄云枫是醒着的那他一定见过这池子——不正是在万年雪山中被哈哈撞下去的寒潭么? “狄云枫,入了化骨池,是生是死就只能看你个人造化了……”薛瑾摸着渐渐冰凉的狄云枫不敢再犹豫,“扑通”一声将之扔进入化骨池中,可狄云枫入池不过三息,池水犹如强酸疯狂地吞噬着他的肉体! “不!不要!狄云枫……”薛瑾吓得脸色苍白,她想寻物将狄云枫捞起来,但四周光秃一片哪儿有什么工具?情急之下她咬紧牙关,做一个飞跃姿势就要下水施救!但就在这时,天空无故刮来一阵风,犹如一只手将其揽退池边,随即又听一声:“傻丫头,这人是你的情人么?竟值得你如此疯狂?你不要命了?” 薛瑾一阵欣喜,她急忙喊道:“老头子你来得正好,你快想办法将她从化骨池里救出来!” “好,我想办法救他,”一个魁梧的中年男人从天而降,他带来的风中都含有十足的王者气息,他恰好落在化骨池边,暗叫一声不好:“哎呀!给化没了……” “啊!”薛瑾如遭晴天霹雳,不由身子一软,摊到在化骨池口,她望着平静的水面黯然伤神。 “啧啧,又是一个被化得连骨头渣子都不剩之人,唉,可惜,可惜呀……” “老头子。” “嗯?” “我要将这池子填了。” “什……什么?”武皇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闺女,你不会是疯了吧?” 薛瑾咬着唇从地上站起,她扯过武皇的耳朵,在其耳边大声喊道:“我说我要将这池子填了!让他永永远远不会再害人!”说完便气冲冲地转身离去, “嘶……这臭丫头真是越来越不服管教了,回头就把你给嫁咯!”武皇走前有斜了一眼化骨池,莫名间嘴角泛起一抹笑,又喃喃自语:“关石公,你算得果然没错……” …… …… 狄云枫又来到那个熟悉又陌生的白色世界,这会儿他可以清晰地感觉到自己已经嗝儿屁,肉体也被化骨池会腐蚀得渣子都不剩。 但这绝不是一个死人所及的世界,凭以往的经验告诉他,若自己陷入无人之境,一定是体内某种为知领域在发酵。曾记得上一次在万年雪山偶入寒潭时,洗髓换骨一举冲破人脉进阶生脉大圆满,这次领域的出现莫非也是进阶的征兆? “可我明明已经死了……”他自感疑惑,即使是进阶又如何?没有肉身又怎么行走于世间? “你的确是死了,不过你还有机会活过来,你这小子恐怕是第一个在化骨池里重生的人了。” 这时只见一个金光人影凭空出现在狄云枫跟前,高大魁梧,正气超凡,不是那已故的真武第一英雄又是谁? “魏将军!”狄云枫震惊。 魏将军微微一笑,严谨的神色瞬间和蔼了几分:“我曾在你体内留下过一滴精血,血中有我的意念,这算是我的最后一口气吧。” 狄云枫激动不已,赶忙弯腰行了个大礼,道:“将军所吩咐的一切我都已办妥,只是未能及时阻止夫人她回仙界……” 魏将军点点头,拍拍狄云枫肩膀欣慰道:“你所做的一切我都能在你体内瞧得一清二楚,原先我还以为你小子不靠谱,他娘的没想到这么能干!” 狄云枫不胜夸赞,苦涩道:“再能干有什么用,不还是被人一锤子砸得稀巴烂?” “哈哈哈……”魏将军忽而大笑:“你能我身陨时临危受命,那么我也能再你死亡之时给予帮助,小子,一报还一报,为了奖励你,我会助你身体重组并将原先那滴精血融入你的骨髓,当然了,你能进阶到何等地步就得看你自己的造化了。” “等等!”狄云枫赶忙打住道。 “哦?你还有何事?” 狄云枫挠了挠头,嘿嘿一笑:“魏将军,我有一事担心,就是将你的精血融入我体内,那以后我身上是流着我自己的血还是你的……万一以后生娃儿像你咋办?” 魏将军听完一愣,当即仰天大笑:“哈哈哈……” 狄云枫脸色微红,这种事情当然要弄清楚了…… “你放心吧,血还是你狄云枫的血,孩子……你若不看好自己的老婆才会下别人的崽!” 狄云枫心头一口气平复下来,他又挠了挠头:“我这不是正要去仙界找媳妇儿么,还没找着就想做爹了,真是让将军您见笑了……” “对了,说起你要去仙界,我还可以赐你一定机缘,”魏将军顿了顿才具体说道:“我在元界调查时曾纠集过一批优秀的真武部下,其中还有不少同盟的仙界好友,但自从我盗取仙魔令之后那些部下也遭元门打压下四处哄散,”说到这儿他又拍了拍狄云枫的肩膀,眼神真挚备显柔情,再道:“小子你莫要误会,我告诉你这些并不是让你去重整旧部继续活动,我只是想帮你在仙界过得好一些,那些人中不乏有真武境的高手,他们的名字都记在我遗留给你的那本册子上,你持有我的将令即可差使他们。” “当然,事情过去这么久,我并不确保他们还会忠心耿耿,这一切就要看你的领导和判断了。” 狄云枫表面直顾点头,心里一万个不情愿!这根本就是在无形托付重任并用感情绑架自己那点儿可怜的道德……可魏将军仅剩这最后一口气,怎叫他忍心直面拒绝? “对了,先前我留给你的那本书是我毕生的武道,只有步入真武境才能解析,当然你必须得有属于自己独特的武道,这书仅供参考。” “待会儿我会将精血融入你体内助你进阶,这滴血我不知会让你武力前进多少,但老子这一滴血起码有个万年的沉淀,你这小身边儿就算再弱也得给我冲到天脉去吧?” 一举进阶天脉!狄云枫吓一大跳,进阶天脉那岂不是长生不老了?而且天脉修为完美匹敌仙界的大乘修士,甚至仙人都可与之一战,以往他还卑微自己配不上慕雪依这个合体修士,现在抱得美人归岂不是名正言顺? “你在进阶天脉之后就可属于自己的天宫,由于你融入我的精血,我的天宫记忆你也应该会传承下来,不过毕竟非本家有,你还得通过我的将令做钥匙才能打开天门……我那天宫中有几十万年的沉淀和新鲜玩意儿,只有你想不到的没有那里头没有的。” 狄云枫眼睛一亮:“有钱么?” “他娘的出息!灵石仙晶随你装,金山银山随你搬!” 狄云枫嘿嘿一笑,有钱,到哪儿都能叱咤风云! “好了,我这口气憋得也够久,最后再劝你一句,在仙界要多留个心眼,老子就是太正直了些才着了道,他们对武人的偏见比咱对白人还要大,切记,若遇见元门的人一定要保持距离,被他们盯上很少有人活!” 魏将军并没留给狄云枫多陈词挽留的时间,他本身就是一口气,呼出时就已永远消失在了世间。 “恭送将军。” 霎时地覆天翻,领域一幕幕飞速变换,狄云枫只觉得眼前太过缭乱混沌,最后眼睛一闭,昏死过去。 ———————— “噗!” 狄云枫从水面探出头,呛出一口池水,抹了抹脸睁开眼。 果然和魏将军说得那样,他毕竟是凡人的身体,根基太差,沉淀万年的至纯精血也未能助他步入真武境。 天脉三品。狄云枫常在心头告诫自己做人要知足,做人要知足……可这他娘算不算一步登天了?! 天人境界除在感知上更准确、范围更广了些之外其实并未给狄云枫带来太多的惊艳,只因他是仙武同修,对于天地元气的流动与天人的理解,变化成灵修的身份要比武修超前太多。 灵修比武修更注重感悟,反之亦然。说实在,仙武同修相辅相成,相生相克,倘若仙武各修至巅峰……大约是柳扶苏与叶尘联手的样子。 狄云枫在化骨池里痛快地洗了个澡,他若晓得这里面曾融化过无数人的骸骨绝不会耍得这么欢快。 “我的储物袋呢!”他失声惊呼,哈哈以及青月令都在里头!他赶忙潜游池底去寻,不过好在化骨池中只会侵蚀人体,其他物件入水只会平常沉下。 在瞧见自己的储物袋后狄云枫心中的担忧终于释然,他不敢再在这池子里停留片刻,直游上岸去。 岸边有一方小桌子,桌上搁着一件绫罗青衫,青衫之上有一个葫芦小药瓶,药瓶上头贴着一张纸条。 “洗髓培元丹,进阶有大助。穿衣快走,否则化骨池就要被填了。” 狄云枫将衣服穿上,摇了摇小葫芦将之丢如储物袋,衣服可以乱穿,药怎可乱吃?只是这……“化骨池要被填了”是什么意思? 正在狄云枫不解其意之时,一席对话应声入耳: “老头子,今日你说什么都没用,这破凼凼敢吞狄云枫,我就要把她填了!” “闺女你再任性爹可要生气了!” “哼,你生呀?反正我填了这池子就准备自刎见我娘去!” “你这丫头,真是……真是气死我了!” “气死你不更好?你终日嚷着想我娘这样不就与之团聚了?” “瑾见……” “别拉我!我看你才舍不得去死,你皇宫里不还藏着几个狐狸精么?你还老当益壮啊,一口气吃八个!” “嘘……不许没大没小,说出去多难听?” “敢做就敢认,还不让人说了?” “罢了罢了,你填,你填就是了,臭丫头……可意思两下就行了啊,十几万的东西呢……” …… “原来她的真实名字叫做薛瑾见……多美丽的名字,多美丽的人。”狄云枫既感慨又感激,昨夜他意识潜在,隐隐见一个美丽的女人捧着自己一边安慰一边狂奔。 狄云枫已分不清这是友情或是更深奥的东西,他只晓得自己欠瑾见一条命,当前还不了,今后终会还! 离别不该有太多的情愫,狄云枫谁也不打算去告别,离开彻底一些,回来就更瞩目一些,他现在已想到自己再返真武界时这些可爱的朋友热情相拥的场景……“嗯!加把劲儿!”他自我勉励,微微一笑,随风入夜,离去无声…… “老头子不对劲儿!你快过来看,这里有湿哒哒的脚印!”瑾见扛着铁锹,一眼便瞧见了地上留下的水迹。 武皇趁瑾见喜悦时缓缓夺过铁锹并轻声道:“那就说明他没死咯,那你无需再填这化骨池了吧?” “那你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 “人家要有大事要办,你非去缠着人家干什么……怎么想嫁人啦?哎,女大不中留,女大不中留,你嫁了这皇宫内就剩我一个孤家寡人咯……”武皇一半脸在哭一半脸却在笑。 “爹。” 武皇立马板着脸,深感大事不妙,想都不曾想便道:“不行!” “我都还没说话呢,”瑾见丢下铁锹,淡淡道:“我要去仙界。” “那你还是将这化骨池填了吧……” 夏笙拾起铁锹:“好,我填了再去也一样……” “……” …… …… 正文 第一百七十一章 抵达仙界 冰原地带与真武国青洲对接,那里终年严寒,万物皆枯,被人们称之为“白色死亡地带” 寒洲最北部的万年雪山也同样是一片毫无生机的雪域,但雪域虽寒却终有土地与植物,冰原则仅是由万年不化的冻水堆积而成,它如一块永远化不去的巨大浮冰漂浮在海面上。 冰原上不会出现风雨雷电,再耐寒的生物也无法在这里生存下去。狄云枫行走在冰原就仿佛行走在另一个世界中,他就是这个世界的钟摆,每走一步都是在帮这个世界纪录它的时间。 冰原上有一股无形的力量,不论是怎样的灵动都能很快分解,狄云枫从京城飞至青洲边缘仅用了半个月的时间,但从青洲飞向冰原半日不到就已感到灵力枯竭,他必须保存灵力以供传送所需,所以剩下的路程他要用脚杆子一步一步踏出来。 从夏笙给的地图上显示传送阵的位置并未深入冰原,以夏笙母亲大乘的修为也不见得能在这冰原里行走多久。那么这样以来用脚杆子走也并非遥不可及。 狄云枫脚下从不曾停歇,他估约照这样日夜不停地走下去,六个月之后就应该能找到那个古老的传送阵……六个月,还有六个月就能去仙界!他内心从未如此澎湃过,他也确信自己这份赤子之心一定能澎湃到与慕雪依在此相见! 但这个白茫茫的冰原世界实在太单一,此处并非是拥有一颗赤子之心就能征服,狄云枫仅仅走了一天不到便觉得脑壳晕眩,以他天脉的武力绝不会感觉到肉体上的疲劳,可天下皆白的精神冲击甚至让他的感官出现了错误判断,他在行走却不知道时间是如何流逝的,他渐渐觉得并不是自己在行走而是这个世界在倒退……再这么继续下去别说六个月,就是再过六个时辰他就会完全变成一具行尸走肉! “不行!脑壳疼!” 狄云枫掐着眉,他想找块石头坐下,可这四周一片苍茫,连个凸出的地方都没有。他也不讲究了,一屁股坐在柔软的沙雪上,赶忙取出烈酒醒醒神!——“咕噜咕噜”他一口气将整坛酒吞下肚子,烈酒灼烧喉咙与肚肠,酒劲儿直冲大脑,至此,他如愿以偿地醉了,他在摇晃,整个白色世界也在摇晃,如此一来从精神上这个世界就不再算是静止的了。 可若是每回都在自己将要迷失求一场醉,他储存的酒铁定不够喝到六个月后。 还得想其他的法子。 “嗷嗷嗷……”哈哈竟从它袖口中探出投来。 “咦?奇怪了,你还能自己从储物袋里钻出来?”狄云枫才想起自己还有这小家伙作伴,他欢喜地揉捏着哈哈的小脸蛋儿,不时脑海中闪过一念:哈哈不正是从万年雪山里带出来的神兽么,它一定有对抗这白色气息的独特法门。 他将哈哈举高高,冲其抛了个媚眼:“小家伙,你看我为了不让你饿着,给你买了大半个储物袋好吃的,你也要报答我一番不是?载我飞一程呗?” 哈哈能通人性,它拒绝的时候就会摇摇头,同意的时候则会空蹬腿儿吐舌头。此刻它摇了摇头,拒绝了狄云枫。 “看来我开的条件还不够诱惑你了,”狄云枫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副淫相:“小家伙我老实告诉你,这次我去仙界找的那个妞儿胸有这么这么大,白天你在上头怎么蹭都行,”说着他又从储物袋中取出一只画卷,敞开之后则是画中仙子,绝代风华岂是一个“美”字了得? “怎么样?漂亮么?” “嗷!”哈哈猛地一跃,用爪子将狄云枫手中的画卷撕去大半截,踩在地上用牙齿不断撕咬打滚…… 狄云枫倒没去责怪哈哈的偏激行为,方才就在某一个时间节点上他好像读懂了这小家伙的想法,这小家伙并不愿承认除七七外新的女主人…… 哈哈将画卷撕的稀巴烂后才算解了自己的怒气,它猫步至狄云枫身边,蹭了蹭蜷缩成一颗毛球,“嗷呜嗷呜”地像是在伤心痛哭。 这时,狄云枫那颗澎湃的心又开始泄了一些气,他从地上拾起哈哈,一声轻叹:“不去仙界又怎么变强,不变强又怎么将她救回来?” 每每想到逝去的七七,狄云枫心中的悲就会不断蔓延,他枕着毛茸茸的哈哈叹不尽的后悔愁绪……“嗷呜呜!”哈哈伸出小舌头在他脸上舔了舔,从他手里挣脱了去,仅在光影之间便衍作成一只形式马儿的雪麒麟。 麒麟抬了抬蹄子并乖巧地在狄云枫脸上蹭了蹭。 狄云枫会心一笑,轻抚着麒麟的软鬃:“太小了,再变大一些,我要躺在上头。” 麒麟呜咽着不乐意了,它用头在狄云枫胸前用力.一顶,只见狄云枫在空中翻了两个跟头,最终安稳地落座在麒麟背上。 “吭!”麒麟一声长鸣仿佛是在告诉冰原王者的到来,它凌空踏步乘风而起,一步便是千里之外! ———————— 狄云枫一只手拿着望远镜一只手持有地图,他不得不用呼吸记录法来衡量时间与路程。依地图上所示,传送阵被隐秘地设置在三座大冰山之间。 冰原一览无余,它与天对立且与地平行,狄云枫乘风万里竟未发现一座真正的冰山,如此一来倒不是坏事,这能让地图上的冰山记号更加明显。 “呼……”狄云枫呼出第一百三十气口气,终于在望远镜里瞧见了三座高耸雪山。 “我们到了。” 哈哈恢复拟态,它似乎每次变身后都会感到疲倦,此刻它又蜷缩成一颗毛球呼呼沉睡。 狄云枫将哈哈放回储物袋并取出一块灵石握在掌心吐纳灵气。或许将军夫人储备灵石并不是单纯为传送阵填充材料,是用来对抗冰原上的白色气息也说不定呢? 当抵拢雪山时狄云枫手中的灵石也变成了一块普通的石头,雪山上没有路,反之常年累积的冰雪粒儿干燥滚滑,每行一步都十分艰难,他从储物袋中找出两柄匕首,匍匐在山壁上边凿边爬。 渐渐。 白昼逝去,黑夜将领。 狄云枫恰好在天地间最后一丝余晖中登上山顶,他狂饮风雪狂吞酒,立于山峰之巅扬天呐喊,不出意外这座山峰应是冰原的最高点,他将之踩在脚下,彻彻底底地人们所恐惧的“白色死亡”所征服! 真武界限绝不会比仙界要小,只不过这里奇异之地太多,凡人即使升华了自己体质也无法在这些死亡地带生存,倘若真武国能统领整个真武界限,岂能认仙界做六道主宰? 或许是征服的欲望太强烈,狄云枫心中竟不知不觉多出这么一个想法:我主六界又如何? 然而他内心中却又一个声音回答道:“大道是非,在世因果,你是是,我是非,你是因,我是果,终有一日轮回倒流,是非颠倒,那时你才会迫切想要征服一切。” “你是谁?”狄云枫紧眉,这个突如其来的声音好熟悉。 “我是你,以后的你。”声音回答道。 “原来是我……以后的我?” “对,以后的你,会比现在更爱你的女人,当然也会比你现在更残忍。” “可是残忍不好,会遭报应的。”狄云枫摇了摇头,努力清醒在自己的思想下。 “轮回可逆,因果可消,你又何惧呢?” “你是魔!” “我是你。成魔后的你。” “滚!滚出我的心!你差点害我杀了紫雨!” “是你自己杀了紫雨,当时刀就在你手里握着,自己明明干了的事情却怪自己?瞧瞧你多天真,哈哈哈……” 狄云枫猛然睁开眼,冰原上黑得一点儿也没有余地,他揉了揉脑子衍变出一道火光,有了光明他才发现自己正躺在山峰上:“我这是睡着了?”他捂着心从地上站起来,若自己真的是睡着了,那方才的一席对话必然是个梦,可……梦竟如此真实? 火光忽而摇曳,下一刻便熄了去,从光明步入黑暗,从做梦步入现实,狄云枫这才意识到自己所处的位置和要做的事——冰原可吞噬灵动与生机,如此一来神识在这里就完全没了作用,“呼……”他深吸一口气整理好自己的心态,以天人之感官洞察着三座大冰山的地貌信息。 冰原是海洋中一块大到没有边际的浮冰,所以不排除海上本就出现过小岛和高于海平面的山峰,光凭冰雪积累顶多形成不过百丈的小山丘,那么眼前这三座大山一定是披着冰雪表皮的真实山峰。 狄云枫学过《五行阵法》,传送阵是超虚空仙术,起码得位列仙班才有资格参悟,但所谓阵法不论是如何等阶,必离不开阴阳两仪与五行八卦。且所有阵法皆必须建立在五行之“土”上,离开“土”便不算作真正的阵法,它们另有代称,例如咒印,禁忌,结界,陷阱……及一系列从五行上衍生出的灵术仙法。 传送阵布置在此则是因山体为五行之土构成。故要找着这座传送阵,三山交错之地,岩土暴露之处,有水且有木! 冰原上全是固形的水所以很难找,岩土多暴露在山底范围也大,但若是这山间长出了一片植物,那么用感官一探便能找出! 狄云枫睁开眼,嘴角微微一翘,纵身跃下山峰,以脚下的巧妙轻功攀岩走壁,整整十八步回游身法,悄然落在一颗悬松之上。 狄云枫笑对脚下的松树道:“桑海出云枫,苍山不老松,你若能修成精,我一定认你做兄弟。” 悬松下有一处被冰雪覆盖的小口,狄云枫抓住松树枝干悬挂在空中,顺势荡漾,飞身一脚将小口踹成一个大窟窿! 狄云枫滚地卸力,起身拍拍尘土,手里燃起一道火光并将神识与感知全面打开,他步步为营往山洞里探索,心里祈求着莫要发生什么意外,都到了这个节骨眼儿上可不能再出岔子。 如此小心翼翼,大半刻钟之后,山洞豁然开朗,入口还能瞧见两盏高挂的壁灯,狄云枫用灵术将所有壁灯点燃,瞬时光亮充盈整个山洞,再看眼前,一个十分……简陋的?传送阵? 山洞中央的确有个阵法,方圆两尺不到,中间有个黄色蒲团,阵旁有各类奇奇怪怪的法器……狄云枫走进了瞧,从阵法周围拾起一块发黑的石块儿,微微用力一捏,“沙”石块碎成砂砾从指缝间溜走…… 这是灵石枯竭后的模样。 枯竭的灵石将阵法以圆周围绕成一个圈,狄云枫刻意清点了三遍,算上他方才掐碎的那一块整整一千快,他又将自己储物袋中的灵石全部抖了出来清点一遍,恰好一千零一块! “他娘的,给老子汗都数出来了。”他一把抹去脸上汗水,再仔细清点了三遍,确认就是这个数后才按照枯竭灵石摆放的位置,取一块,放一块,去一块,放一块…… “九百九十九!”他咽了咽口水,将脸上的汗擦了个遍,手里紧握着最后一块灵石,轻轻地,缓缓地搭在最后一处位置。 “咻!”灵能得到补充,冲天一束青光窜洞顶,阵法外各路法器受灵气滋润后自行催动,由慢至快绕着蒲团飞速旋转起来! 狄云枫见势,一步踏入蒲团并盘膝坐下,以仙武两气共同衍生出一道结界护住身体:“仙界,老子来了!” 法器环绕得越来越快,青光逐变成纯金之色,这时传送阵上的空间不断扭曲变形,——刺啦!”撕裂一条空间裂缝,“咻!”金光带着狄云枫一齐钻入裂缝! 金光消散后法器也停了止转动,枯竭的灵石随灯火一起熄灭,裂缝愈合带走最后一丝光明,陷入黑暗…… …… …… 狄云枫慢慢睁开眼,神色毫无波澜,身体也没有任何不适,他长吁一口气缓缓从蒲团上站起。虚空穿行的感觉很奇妙,他可以清晰地感觉自己的心脏曾停止跳动了几息,在那几息中他的结界被瞬间瓦解,修为也被尽数尘封,直至现在元神还沉睡在丹田之中没有苏醒。 狄云枫不知晓自己的修为被限制多少,总之是从未认知的低级境界,他从踏入仙途时就有一颗金丹在体。 这也是他来仙界首要做的一件事,从小到大他都懂得一个道理,不论走到哪儿脑子里都得装些知识才行,譬如在人间有很多地方都有十分奇特的习俗,若一不小心说错了话,触碰到禁忌与底线,就得死。就好比和尚就不吃肉,你若在寺庙里吃肉一定会被乱棍轰出来; 其次就是腰包里的银子,钱很俗,但到哪儿都最有用,你可以花钱改变那些习俗,可以让那些不吃肉的人大快朵颐。 狄云枫顺着山洞往外走了将近半个时辰才瞧见一点儿斑驳的亮光,洞口被某些植被给遮掩住,他用匕首将植被抛开,顿时洞口大亮,一股沁人心脾的自然味道扑面而来,他深吸一口气,赞叹道:“原来这就是仙界……” 洞口设置在一处极其隐秘的断崖间,与之相对的是一片枝繁叶茂的深山老林,仙界万物皆因灵而生,特别在山水之间,往往伴有天地孕育之灵脉,灵脉周遭必有精灵鬼变,诸多修士会在此处开凿洞府闭关寻仙,倘若灵脉稀有绝佳,那么门派也会选择在此开山建业。 狄云枫贪婪地吮吸了几口灵气,丹田中沉睡的元神亦有渐渐苏醒之意,仙界究竟是何模样还得去闯一遭才晓得,他露出一抹自信的微笑,动身如疾风,凌波微步于擎天大树之间!他与天上的灵鸟儿竞自由,与山林中的小猴子比赛跑,在不知不觉中一条下山的大道呈现在眼前。 有阳关大道又为何要学猴子荡秋千呢? 狄云枫一步惊鸿,又如仙羽从天而降,可他脚尖才刚刚落地便听见一声呼喊:“救命呀!” “这森山老林的还有人?”他纳闷,可下意识又想:“有路又为何会没人?”他笑了笑,闻声而去。 “你……你别过来,救命呀救命……” 大道不远处,一个布衣姑娘摊坐在地,背篓斜倒在她身旁,洒了一地的草药,在她身前一条大碗口般粗的蟒蛇正吐着贪婪地吐着信子,看势是想吞了她。 蟒蛇张开血盆大口妄想一口咬断这姑娘的脖子,可谁知一柄刀从天而降,“噗呲!”连着蛇身一起嵌在地上。 蟒蛇狂嚎妄想挣脱,可它用力越猛刀就将它的肚膛开得越大! “大胆畜生,光天化日之下竟敢调戏……哦不,竟敢在本仙面前为非作歹,且看我今日将你碎尸八段,挖蛇胆泡酒喝!” 狄云枫背负着双手从天而降,他寻思着仙人应该就是这样的出场并说这样的台词……初来乍到的第一天就救了个这么水灵的大姑娘,是个好彩头。 “姑娘你莫怕,这孽畜伤你不得!”狄云枫冲布依姑娘温柔一笑,伸手欲将她抚起来,可这布依姑娘好像并不领情,她瞥了狄云枫一眼,退却两步自行爬起来,连声谢谢都不曾说。 “呃……”狄云枫自讨没趣,挑了挑眉将手收回,心想:这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孤男寡女的肯定存有戒心。 蟒蛇匍匐在地不敢在乱动,它用蛇眼恶狠狠地瞪着狄云枫,就凭它这个眼神就晓得已通了灵性。 狄云枫曾记得自己在尸鲲体内捕杀过一只四脚蛇,结果群蛇登岸来找他算账,可见这些丸蛇莽蚺很是记仇……不过当时他本事有限,而今非昔比,他冷声道:“大长虫你很不走运嘛,那么蛇胆我就收下了。”他伸出两指,寻着蛇身就要取胆,但这是却听那布衣姑娘道: “我劝你还是别做傻事,否则你见不到明天的黎明。” 正文 第一百七十二章 耗子精 “姑娘何出此言?” 布衣姑娘边拾着草药边道:“因为它不是普通的蛇,你没看见它的眼睛发红了么?他快成妖精了。” “本仙长岂会怕他?” “得了吧,你才不是仙人,哪儿有仙人用刀的,真正的仙人挥挥手就将它收服了。” “人不可貌相呀姑娘,我方才不是救了你么?” “你这哪儿是救我?你这分明是在害我,”布衣姑娘将草药拾回药篓里,背上后才正眼瞧着狄云枫道:“我有雄黄粉,顶多被它咬一口。现在好了,你把它给伤了,这山里的蛇是最记仇的,它们会再晚上你睡得正熟的时候悄悄钻进你的被窝把你勒死然后吃掉。” “哎哟哟这可不得了,”狄云枫还没让哪个东西钻过自己,但绝不会是一条蛇,他又问:“我伤了它你也会被吃?” 布衣姑娘摇头道:“那我不清楚,但今夜我会在药炉四周洒下雄黄粉与麻香草,它们不敢靠近。” “那我就放心了……”狄云枫轻吁一口气,他可不想今朝救人反害人——“噗呲!”他双指插入蟒蛇体内,再那么一扯,双指间便多了一颗鸡蛋般大小的蛇胆,他啧了啧嘴:“大补之物啊!”张口便将蛇胆吞进肚子里。 布衣姑娘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一会儿她便不愿再做过多惊讶,而是从腰间布袋里掏出两贴黄纸包递给狄云枫:“这一片山林今夜你绝对走不出去,这是雄黄粉与麻香粉,你好自为之。”说完便背着背篓转身离去。 狄云枫翻覆了几下黄纸包,见布衣姑娘要走,赶忙呼喊道:“姑娘,初次相识,方便留个名字么?我叫狄云枫。” “我不会替你收尸的。” “就算我要死了,你满足一下我的好奇心也不行么?” 布衣姑娘停足片刻,悠悠吐出四个字:“我叫小狸。” 狄云枫想再搭几句,可小狸已走远,他不禁会想:“仙界的人果然心高气傲,连个采药的姑娘也是如此……”他笑了笑,拔出蝴蝶.刀朝迎着日落的方向缓缓走去。 ———————— 仙界的夜要比真武乃至人间的都要美丽一些,这里的繁星璀璨,月亮齐大!宏光照万物,万物映月华,二者相互对照下,甚至可用肉眼瞧见一阵阵灵动的气息。 刚入夜,日月交替生成一种至精至纯之气,精气属灵长,相对于人与物而言,物更宜吸收吐纳,于是白日里沉寂的山精鬼怪便在夜晚苏醒,山涧内有大鱼戏水,山林中有猿猴长鸣,山崖处有群狼啸月……让这片古老的森林中简直不要太热闹! 狄云枫下了半山腰,恰好在入夜时分找到一座破旧的古庙。他心里十分纳闷儿,若是在人间和真武构建古庙信仰神灵还说得过去,这都已是仙界,难不成此处还有山神土地? “这里也有凡人,为何就不能信仙?”狄云枫自嘲自己的愚昧,走进破庙之中,今夜就在这里歇脚并趁着山林生气、日月精气抓紧恢复自己元神。等明日一早自己就用御风术飞到人多的地方见见世面。 古庙已残破得摇摇欲坠,设使今夜来一场大风铁定给它掀个顶朝天。狄云枫找了一些干柴在庙堂燃了一堆火,他想这种古老的生火手法在仙界中一定没人去用,仙界之人不睡觉,不吃饭,不怕热,不畏寒,就不可能烤火了。 在人间不论是赶脚或是行商之人,路遇深山老林一定会燃起一堆火,篝火燃烧,散发出耀眼的光和热,说是驱赶那些不干净的东西倒有些玄乎了,主要目的还是防止山中野兽夜里作歹……若真如今日那采药姑娘所说,杀蛇会遭来报复,活不过明日黎明,那就更要生起一堆火来保命。 狄云枫虽不怕这些精怪来吃自己,但绝不希望自己的美梦被打扰,他将白日里小狸送的那两包药粉分别倒在庙门窗口,等做完这一切之后他才找了一根火棍儿对这间破庙考察起来,他很想看看庙里供奉的是哪路神仙。 庙里供奉哪路神仙是看不清了,只瞧见石台上安置着一尊光杵杵的人形石像,风卷残年,岁月腐蚀,石像的外貌五官早已看不清楚,狄云枫在石台四周找遍也未曾发现留下过什么信息,名字都没有。 “既然如此莫要浪费了石料,为纪念我狄云枫初来仙界,留个影儿!”狄云枫拔出蝴蝶.刀,真武杂学之工匠他也有钻研一二,不说将自己雕刻得多么传神,英姿风采却不在话下。“唰唰唰……”一阵飞沙走石,粉尘硝烟,他的石像就此竣工。 “仙尊武帝,功德无量,千秋万代,纵横六界!” 十六字赋铭足显狄云枫当时野心,可他雕刻了这多却未曾留下自己的姓名,究竟是留世人念想还是不忍亵渎真正的仙尊武帝? “啪啪啪!”狄云枫将刀回鞘,拍拍手中尘垢,抱着肩横看竖看,左看右看,忽而脚下“咔嚓”一声,好似将什么东西踩断,他下首一瞧竟是根泛黄骸骨! 他皱眉,将火棍丢至一旁那未曾仔细考察的阴暗处——火光下,十几具人体骸骨碎乱在地上,不少蛇虫鼠蚁再上头穿梭爬行,让人头皮发麻! 狄云枫弯腰拾起两块骸骨,翻看了片刻又放下,这些骸骨支离破碎且伴有咬痕,很明显是被某些利齿怪物咬死的,在这种灵气浓郁的深山老林中,疏于防范被野兽咬死是再正常不过的一件事。 不过为何这些人一齐死在了庙中? 狄云枫并不愿意去深究这些问题,眼下已入深夜,该来的总会来,该知晓的也会随夜呈现。 “今日我刚立雕像,你们遇见我也算幸运。”他挥挥衣袖将一众骸骨收起,再出庙外找了处平地,挖个坑,就此掩埋。人若客死异乡无法回归故土,再怎么也要入土为安才是。 狄云枫又回到破庙中,气沉丹田盘膝而坐,忙碌来忙碌去差点将正事给忘记,这里是仙界,自己虽有不俗的武力但万万不敢乱用,入乡随俗,以免触碰禁忌招来杀身之祸。他闭眼,以丹田为容器,不断地盛装收集着天地之灵与日月之息,元神如本尊的模样盘膝而坐,在精纯灵气下他已有渐渐开眼之势……他就这样平缓地不知吐纳多久,终于等来一丝妖气打破平静! 妖气有些薄弱,绝不是真正的大妖怪,若不是它们成群结队出行狄云枫还真能将这丝妖气所忽略。 “老子也是见过大世面的人,其是尔等小妖精能打主意的?”狄云枫心中冷笑,暂不动声色,神识不用,仅凭武人感官打量四周的动静——“沙沙沙……”是鳞片魔刹大地的身影,即使这群蛇潜伏得很小心,但只要有震动都无法逃过天人五官,果不其然,这帮记仇的蟒蛇来寻仇了,粗略去数竟有不下一百,大的脸盆那般大,小的也有碗口一般粗,他们要生吞一个活人都不算难事。 蟒蛇走至大门后便不再掩实自己的行动,“唰唰唰”“嘶嘶嘶”“咕咕咕”它们扬首吐信甚至鼓起身体,耀武扬威地告知狄云枫它们来索命了……不过大门口洒有雄黄粉与麻香草,它们似乎很惧怕这些相克之物,但这类蛇莽已初开灵智,它们踌躇交错了片刻,竟开始顺着房柱子往上攀爬,庙顶可没有撒这些玩意儿。 狄云枫幽幽一叹,还好这里是仙界,若是放在人间那这些妖精岂不得成群结队地洗劫村庄牲畜? 若这里是人间他还可拔剑为民除害,可毕竟此处是仙界,万物生长自有定律,自己若从中插手难免破坏规则,驱赶驱赶便是。 狄云枫将哈哈从储物袋里掂了出来,就往破庙里那么一搁,只见哈哈打了个滚儿百余条巨蟒便一股溜儿地便跑没了影儿。 人有人皇,妖有妖帝,哈哈称之为兽王也不足为奇,妖精都算不上的长虫又岂敢造次? “谁能想到这么个可爱的小毛球儿竟能变成吞天食月的雪玉麒麟?” 狄云枫枕了枕哈哈的毛发,元神还未彻底恢复,但他着实是困了。人生在世若不吃喝尽性那变作人干嘛?何不变成石头,石头不吃不喝不睡不老不死……他将哈哈当枕头,哈哈身上有很多股清香,当然它自身是没有的,这些清香都来自于好几个女人的体香。枕着这几缕销魂的体香,他欠了欠身子闭眼睡去。 随着夜晚的深入,深林中的吵闹也随之消减,不论如何万物都遵循着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规律。 渐渐。 夜静了下来。 破庙中只剩下篝火噼里啪啦的灼裂声,狄云枫睡得很安稳,他嘴角略微上扬,呈一抹笑态,应是做什么黄粱好梦。但睡得安稳并不代表睡得死沉,若夜中有变他一样会鲤鱼打挺翻身坐起! 狄云枫猛然睁开眼!拍地而起,“呛!”一声龙吟刀出鞘! “出来。”他轻呵。 那人并未出来,只是“嘻嘻嘻”的尖锐地笑了几声:“一个凡人竟能有如此高超的洞察力,我都不忍心吃你了。” 狄云枫剑眉微挑,缓和了态度,从这货认为自己是个凡人开始就再也没什么威胁了。他收起刀,缓缓再火堆旁坐下,不紧不慢道:“何方妖孽,快快现身,若跪在我面前磕三个响头我便饶你不死。” “哼!口气这么大的凡人我还是头一次见!”只见一缕黑光绕梁而下,这聚散变换的身法倒也能瞧出几分道行,黑光成形后有头有脸,只不过身材矮小不足三尺,忽明忽暗的火光下,天庭突出,寸光鼠目,鼻子弯如鹰钩,厚唇下漏出两颗大獠牙,这妖怪丑得吓人! 狄云枫第一眼瞧见这妖怪,不禁脱口而出几个字:“耗子精?” 在山中各类灵长的程度有很大的诧异,动物要比植物更具备灵识,而再动物之中,黄鼠狼,狐狸,猴子等灵智开发得最快,其次则是蛇莽狼虎之流。 妖精修得人形那必然是要有一定的道行,狐狸等高阶动物或许要花上个三百年,老虎与蛇则起码要五百年,花草树木至少千年成形,而至于那些山石也曾记载过有成精的,但都是经外界熏陶才得有契机,至于是何种熏陶狄云枫并不知晓,真武的杂书都比较自傲,对于妖魔鬼怪都十分不屑,故记载也少得可怜。 当前这个耗子精已经修得人形初芒,智力也与常人无异,就外貌上还差点儿火候,它修为最多不过二百五,不能再多。 “凡人,你很不走运!今夜我就要吃了你!”耗子精舔了舔嘴唇,涎水耷拉地,怕是有很久都没吃过人肉了吧? “先前庙中那些骸骨都是你啃了的?”狄云枫问道。 耗子精傲然:“哼,里头还不乏有修仙之人,不一样成了我盘中之餐?” “你是这里的妖王?”狄云枫又问。 耗子精更傲:“自然是这里的妖王!” “那你必须死。”狄云枫寒声说着,以蝴蝶斩出一记寒芒,“唰!”隔空一刀削断那耗子精的头颅! 耗子精鼠目倍增,面容扭曲尽显狰狞之色,它脑壳从脖子上掉下,滚了几圈停在狄云枫身前,狄云枫用刀破开脑髓从中夹出一颗黝黑晶莹的内丹,他抹去内丹上的污秽比对着火光打量起成色来。 不知觉一股苦涩爬上心头,想想自己二十岁那年,屠杀狼妖后也取出过类似成色的妖丹,当时还以为是价值连城的珍珠玛瑙,好心送给海生当弟妹成亲贺礼,谁知却引来狼王的杀身之祸……随后到了真武界才晓得这内丹比珍珠玛瑙还价值连城,他心想,在真武界能换不少钱,在仙界也一定可以多换几块灵石。 “这就是你今夜必须死的原因,第一是因为你作恶多端本仙要替天行道,第二则是因为我这腰包里干瘪,得搞点钱。” 狄云枫一脚将那丑陋狰狞的头颅踢飞老远,这时,天边亦有了黎明破晓之意,他将妖丹收进储物袋,降火用尘土湮灭,捧起哈哈提起刀,走出破庙。 …… …… 清晨雨露芬芳,花草树木沉香,没有雄鸡报晓,有灵鸟儿歌唱,山涧细水潺潺,大道所向迢迢。 狄云枫想乘风而行,可实在眷恋沿途的鸟语花香,他手握一壶酒,大袖随清风,天地自在逍遥游。 “小家伙,你再变一匹马来载我,我保证出了这深山,带你吃遍仙界美食!”狄云枫笑着拗了拗哈哈的小脸蛋儿,但下一刻又想到:“罢了罢了,仙界之人都辟谷不食,估计也做不出什么美食来,哈哈……” 若是有一匹马就好了。 “嘶……”一声马鸣从前方不远处传来。 狄云枫惊讶,掏了掏自己耳朵并取出望远镜瞧看——在百丈大道远正停着一辆简易的马车,马儿正在一旁吃草,马车上则放着几个似曾相识的背篓……他收起望远镜朝马车快步走去,这森山老林中竟还能看见车马? “这是谁家的车马?”狄云枫走去,毫不客气地抚了抚马鬃,这时却听“咻”的一声破空——暗器! 狄云枫斜目一撇看准来路,他抬起两根手指轻轻一夹,一片泛黄干枯的树叶被他夹在指间!他吃惊不小,在仙界中还有人能将暗器耍得这么溜的? “唰唰唰……”草丛遭人迫切拨开,只见一个布衣姑娘跳出,左手握着一把草药,右手握着一柄镰刀,模样像是讨罪干架的。 “小狸姑娘?”狄云枫惊喜。 “是你!”小狸露出一副难以置信的模样,她又惊讶道:“你竟能活下来?” 狄云枫笑道:“还得多亏了小狸姑娘的面面药,我把它倒在破庙四周,竟没有一只长虫敢靠近。” “什么!你在猫儿庙里过的夜!”小狸震惊。 猫儿庙里的耗子精? 从一堆白骨大致是可猜到小狸为何吃惊,狄云枫却十分轻松得耸了耸肩,轻描淡写道:“昨天睡到半夜是很诡异,但我天生胆子大,一般的邪祟进不了身。” 小狸将信将疑,也没多问,她将手里的草药塞回药篓中,爬上马车并告诫道:“昨夜算你幸运,猫儿庙里有耗子精,专门吃你们这些过路歇脚之人。但你能躲过昨夜不一定能夺躲过今夜,我劝你还是加快些脚程,否则等今日入夜你还没出这片山林,它一定会来找你。” “你说得是,或许昨夜它吃饱了呢,我运气可真好,”狄云枫笑了笑,又轻抚着马儿问道:“小狸姑娘你这马儿可真骏,是要去哪儿?” 小狸道:“进城。” 狄云枫眼前一亮:“那我们顺路呀,你载我一程,这脚杆子走不过车轱辘嘛。” “不行。”小狸拉着缰绳就要走。 狄云枫抿了抿嘴:“为什么?我可以帮你赶马。” “不想和你同乘一辆车,你们男人没有一个好东西。”小狸生硬道,这个理由拒绝得狄云枫哑口无言。 “我给你钱。”狄云枫叹道。 小狸秀眉微微一挑:“给多少?” 狄云枫还不知晓这仙界的货币是如何,便反问道:“你想要多少我就给你多少,我得是钱。” 小狸狐疑,凑近狄云枫问:“灵石你也有么?” 灵石狄云枫还真有!先前传送阵用去了一千块刚好还剩下一块,她假意掏了掏袖口,实则从储物袋中将那快灵石取出,呈现在小狸面前:“喏?够不够?” “这……这么大块!”小狸惊呼,目中闪过一丝狡黠,一把夺过灵石塞进自己腰间的小布袋子里:“上车!” 正文 第一百七十三章 路迢迢,莫山客栈 “小狸姑娘你老实告诉我,这一块灵石你是不是收贵了?我全身家当可就只有这一块灵石,还要靠它去山门拜师学艺呢。” 光凭自己给了钱还要替人赶马这一点来看,亏了,铁定亏了。 “当做路费嘛确实有点儿贵,但是我昨天给你那两包面面药很值钱,你要知道那两包药可是救了你一条命的,这么换算起来你这块灵石是不是花得很值?”小离坐在马车后边整理自己的草药边道,瞧她的语气是吃定狄云枫这块灵石了。 狄云枫犹如哑巴吃黄连,有苦难言。他其实很想询问一些关于仙界的基本概况,譬如集市,货币,仙门,地域……可这么问来又显得太过无知,他暂时还不愿暴露自己是外来人的身份。 阳光正好,微风不燥,下山的道路宽敞笔直,狄云枫忽而觉得有些乏味了,便闲谈问道:“小狸姑娘,你一个人住在这深山老林里么?” 小狸机警,大方告知道:“我和这里的山精鬼怪都是朋友,所以没人敢来打我的注意。” “我又不打你注意……”狄云枫嘀咕着,又问:“我见你天天都在采药,是为何?” 小狸道:“当然是拿去卖了,不然留着发霉啊?” 小狸从各路神色中都表露出她的性子——她喜欢钱,且是个见钱眼开的姑娘。 “你这一车草药能卖多少钱?” “这个月运气不好,没采着几株有年份的,这一次就值五六块灵石吧。” 狄云枫挠了挠头,佯装无知道:“我是从偏远乡下来的,那块灵石还是家族人分发。我想到了外面的世界这一块灵石肯定不够花销了吧?” “若是对于仙人来说一块灵石实在太少,不过对于你们这些凡人,一块灵石可领取相等分量的银子,你那块灵石起码得换个一千两左右的银子,”小狸“嘿嘿”一笑,尽显天真烂漫:“但你现在那块灵石是我的啦。” 仙人虽视金钱如粪土,但凡人喜欢珠光宝气乃天性,想必有凡人的地方就会有金银流通,这点儿狄云枫早该想到,还有那灵石,曾记得魏将军说过他天宫之中金山银山、灵石仙晶多得是……哼!老子走到哪儿都是腰缠万贯! 小狸见狄云枫不说话,贴着脸安慰道:“你不要伤心,就算你有这块灵石也进不了山门的。人家走后门儿的弟子那灵石都是一箱一箱地送……嗯嗯,还有最重要的一点那就是天生资质,我看你们族长也是个土包子,你身体内一点儿灵缘都没有,山门是绝对不会要你的。” 狄云枫眼睛一转,自信道:“那可不一定。” “的确不一定,仙门其实也会招收凡人,不过都是些下贱的职业,看守山林,喂养灵兽……”小狸上下打量了一番狄云枫又道:“看你这呆头呆脑、不入世流的模样,就算进了仙门也一定会被那些修仙弟子欺负得很惨很惨……” 狄云枫眼睛又一转,自然道:“你管不着。” 小狸见狄云枫不领情,轻“切”了一声,不屑道:“我才没有劝你的意思,只是给你提个醒,在外面的世界还不如深山里好。” 狄云枫微笑道:“那你为何还要拼命采药拉去外世买卖?钱是这世上最俗气的东西,你却努力着争取,换句话说你是否也俗不可耐?” “我攒钱是为了……是为了……”小狸一定是为了什么难以启齿,或是做不到的事,她还是没有说出是为了什么,只是幽幽一叹,沉默低头整理起自己的草药来。 就这样,二人从太阳当空沉默到太阳西斜,经一天不停歇赶路,终在穿过一片红枫林后瞧见了开阔的平原。 仙界不论哪里都很大,大到一望无垠。 狄云枫持望远镜张看了一会儿,指着前方道:“夕阳西下,恰逢酒家,小离姑娘我们若再走就要错过宿头了,不如就在前方的酒家过夜如何?” 小狸摇头道:“要去你自己去,我从不住酒家,也不晓得这酒家干不干净,我这车草药可值钱了,万一被偷了怎么办?” 狄云枫又拿望远镜望了望,边道:“经你这么说,前不着村后不着路,中间横着这么一处酒家,还真可能有些蹊跷,”他又回首问小狸:“会不会是妖怪变的酒家?” 小狸白了狄云枫一眼:“傻啦吧唧的,这世上哪儿有那么多妖怪?能化作人形的妖怪找跑到集市里为非作歹去了,还有闲工夫在荒郊野岭来断你不成?” “那有什么住不得?有安逸的床铺和美味可口的酒肉为何要还风餐露宿?”狄云枫拍了拍自己的胸膛,举着蝴蝶.刀傲然道:“再说了,这世上能打败我的凡人还没生出来呢!” 小狸坚决摇头:“我不去,我娘说出了山之后一定不能乱投宿,否则会引来杀身之祸的。” 狄云枫冲其挑了挑眉:“我看你是舍不得手里的银子吧?” 小狸脸色微红,偏过头去不敢再瞧狄云枫:“那……那只是一方面……” “我请你吃饭喝酒泡澡住店,你真不打算去?”狄云枫估摸着储物袋里还有几百两银子,住个店顶多花去百两还有剩的,他未等小狸回答便跳下马车:“你若是不去的话那我就不陪你走了,道不同不相为谋。”可他还未走两步,小狸便赶马上来问:“你真的愿意请我吃饭喝酒泡澡住店?” 狄云枫笑道:“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好,那我随你去,不过你得保护好我这车草药,它们可都是我的命。” “那是自然。” “哎对了,你叫……什么名字来着?” “狄云枫。” “莫山以北就是荒原地带了,我瞧你从那方向来,难道你老家在荒原不成?” “嗯,八代人都在住在那里。”狄云枫说起谎来倒不含糊,他又举着自己手中的刀:“我们那里每人都有不俗的武艺,我们的武功甚至能和仙人抗衡,”他想起又问小狸:“对了,你们这儿最好的仙门在哪儿?” “紫云锋。”不知为何,小狸说出这一宗门时拳头攥得很紧,眼中更掩实着某些愤意。 “很强?” “很强!门中有三大元婴修士!” 狄云枫抚了抚下巴,在仙界这个以修为论尊卑的地方元婴修士即可称之为最强……那老子岂不是在能在此地只手遮天?他笑了笑,似乎看见了自己今后辉煌的模样…… …… …… “莫山客栈。” 在人间有个不成文的规矩,傍山依水而称的酒家一般都不会是黑店。但这种酒家往往路子很广,赚的钱也不会是普通百姓的,它更像是一些重要交易达成的场所,开在山水之间、隐秘之处,赚的是回头客的钱。 在人间这样的客栈是用来接活儿的,在仙界就不得而知了。 莫山客栈不大,底楼五六张桌子供人吃饭,楼上三四间客房供人住宿。莫看规格不大,地方却干净整洁,甚至能说一尘不染。 狄云枫领着小狸进店时客栈中一个人也没有,他抽了抽鼻子,展颜一笑,是美酒的香味,错不了。 柜台前叠满了青花酒坛,隔着坛封都能闻见那引人垂涎的酒香。 酒才是真正意义上主宰六界的东西。 “老板,你这儿最好的酒多少钱一斤?”狄云枫上前敲了敲柜台。 小狸疑惑地瞧着空空如也的柜台前,问道:“狄云枫你问谁呢?柜台不是没人么?” 狄云枫“咚咚”敲了两下柜台,道:“这就跟你叫门是一个道理,有生意上门,他总会来的。” 果不其然狄云枫话音才刚落,一道青光闪过,眨眼睛一个身着青衫长袍的中年儒士出现在柜台前,他撇了撇狄云枫与小离,露出一抹笑:“稀客稀客。” 傍山酒家果真不同凡响,老板竟是个修仙之人,不过修为并不高,仅仅金丹期罢了。 小狸却吓得躲在了狄云枫身后,并听她小声嘀咕道:“我不想住店了,我想走了。” “想不想是一件事,住不住又是一件事,马上就要天黑了,就在此住下吧。”狄云枫握住小狸的手,这一席话看似普通却总能给姑娘们一种前所未有的安全感,他笑问儒士:“老板,酒菜客房你估算着来,我们两人,你看看多少钱?” 中年儒士笑问道:“你们两人是睡一起么?” 狄云枫摇头笑道:“你不要误会,我们分开睡。” 中年儒士点点头,操起算盘“噼里啪啦”手法相当熟练,最后他张开掌指比了个数:“一块灵石或者五百两银子。” 狄云枫面不改色,心却怦怦直跳,谁说杀人放火的才是黑店?坑人钱财的不也是黑店么?可若是不住这儿只有风餐露宿,宁愿钱受罪也不要人受罪。他笑了笑,摆出两锭金元宝:“五百两,好酒好菜全部端上来。” 中年儒士笑眯眯地接过银子,多问一句道:“二位是第一次光临本店么?” “怎么?还有优惠不成?”狄云枫反问道。 “友情提示算不算优惠?”中年儒士道。 “算吧。”狄云枫沉下脸色,果然这家酒店非比寻常。 中年儒士道:“入夜之后一些道友会来本店谈论要事,我也要回避。所以请二位吃完饭后就上楼歇息,”他着重瞥了小狸一眼:“特别是这位姑娘。” 狄云枫冷笑道:“掌柜的还是莫要吓我们了,否则我会睡不好觉的。” 中年儒士眼中闪过一丝不屑,拂袖化作一道青光遥遥而去。 “我就该相信我娘的话……”小狸咬着唇,中年儒士看似毫无波澜的话却将她吓得脸色发青。狄云枫轻叹着安慰道:“钱都花了,不吃喝岂不浪费了?” 小狸扯着狄云枫的衣襟并将声音压得极低:“你没瞧见么,他是修仙之人——金丹修士!捏死我们就如捏死一只蚂蚁!亏你刚刚还那么无礼!” “哦?”狄云枫一抹不屑:“可他收了我的钱,此刻还规规矩矩地替我去备好酒菜。我是客,他为我服务,我倒觉得老子的身份比他高一节!” “嘘……你不要命了,小声点,他们的耳朵能听好几十里远呢。”小狸拗着狄云枫找了处空桌坐下,她又想告诫几句,这时中年儒士从门外飞了进来,他悠悠落至二人桌前,拂袖一挥,满桌子山珍海味、佳肴美酒。他一声道:“二位请慢用。”转身欲离开,狄云枫却喊住他:“掌柜的且慢。” 中年儒士好似很不安逸被狄云枫这个凡人招呼来招呼去,他回首,冷冷吐出两个字:“如何?” 狄云枫从储物袋中将“青月令”取出,在中年儒士面前晃了晃:“掌柜的,你认识这块令牌的出处么?” “仙门令?”中年儒士颇为惊讶地望着狄云枫,他摇了摇头:“我已许久未出去走动过,并不知晓。” “多谢。”狄云枫勉强挤出一个微笑,虽说在茫茫仙界中寻人犹如大海捞针,可这毕竟是他第一次问寻,第一次扑空再怎么都让他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儿,尽管以后还会遇到很多次。 “仙门令?狄云枫你……你从荒原来的人,哪儿来的这种令牌?”小狸像是一辈子都未曾吃过肉似得,左手一只鸡右手一只鸭,啃得满嘴油污…… 狄云枫惨淡地摇了摇头,他若说这令牌是某个仙子留下的小狸铁定不会信。那不信的言语说出来又有什么用呢?他自斟一杯酒,又替小狸倒了一杯茶,笑道:“慢点儿吃,没人和你抢!” “嗷嗷嗷!” 的确没人和小狸抢吃的,但哈哈又不能算是人,它闻到饭菜香味便懂得自己钻出来。 “我差点儿把你给忘了。”狄云枫生怕这小家伙将一桌菜都毁了,便用筷子夹了一碗肉搁在它面前。 “啊!”小狸失声惊呼,吓得赶忙从位置上跳了起来!她指着哈哈颤声道:“它……它……它是……是……”她支吾了半天也未说出几个字。 中年儒士闻声而来,他正想询问情况,可一瞧见桌上的哈哈,双眼闪烁出前所未有的光芒!光芒下伴有一丝掩藏极深的贪婪。他问狄云枫:“你这只灵兽是从哪儿来的?” “从哪儿来的?这可就说来话长了,”狄云枫抓起哈哈塞进袖口里掩好,钱财不外露,灵兽也不该外露,他随口道:“我们老家那边有一座雪山。这个小东西是我去山上打猎时抓住的,当时我看它可爱便没忍住杀它,就养到现在咯。” 中年儒士道:“哦?那你可真是捡到宝贝了,这只灵兽乃当世之极品。” 狄云枫不紧不慢地喝着酒:“是么?它除了能吃之外我可看不出有什么优点,极品在哪儿?” 中年儒士挨着狄云枫一方坐下,露出一抹微笑,可显然他装作的本领还欠些火候,满脸写着两个字:虚伪!他开始蛊惑狄云枫:“这只灵兽对于你们凡人来说就好比阿猫阿狗,可你若把它交给我们修仙之人,那它便是极品灵兽!”他又问狄云枫:”这极品之意不知你理不理解?” 狄云枫通俗答道:“在我们老家,肤白貌美,腰杆纤细,屁股大胸脯挺,这就叫做极品。” 中年儒士被这俗气的回答整得皮颤肉跳,却依旧奉承:“不错不错!这就是所谓的极品!但我这里要说的极品是指灵兽,长篇大论老弟你可能不懂,但你只需明白一件事,极品就等于钱,金银珠宝,灵石!有了这些东西你想要多少极品的女人就有多少极品的女人!” “当真?”狄云枫的眼睛也能很亮。 “不可!你不能卖!”小狸拽着狄云枫猛烈摇头。 狄云枫推开小狸:“你莫要拦着我,那小东西本该死在我箭下的,现在将它买了换一笔钱又有何不可?”他按着中年儒士的手,真挚道:“老板,你说个价!合适了我就卖!” 中年儒士一阵欢喜,却是摇头道:“我若不是囊中羞涩早就将它买下,不瞒你说,我这间莫山客栈有着方圆万里的好口碑,诸多仙门世家都乐意卖我张墨一个面子。今夜我临时加一场拍卖会,将你那只灵兽拿去拍价。拍得的价钱我们三七分如何?” 狄云枫就差点儿破口大骂,这他娘的黑心肝,怪不得叫张墨,心比墨水还黑!他坚决摇头:“不得行不得行,这是我灵兽怎么能和你三七分?若是卖得多了,我顶多与你分些红,否则我不买了。” 张墨生怕到嘴的鸭子飞了,他拍拍狄云枫肩膀,称兄道弟起来:“小兄弟,你想想啊,若是没有我张墨的面子和这间莫山客栈,就算你的灵兽再好也卖不出去呀?你看不如这样,我退一步,我二你八如何?” 狄云枫挠了挠头,佯装一副不确定的纠结模样,小离握着他的手臂,使劲儿催促道:“我们还是快走吧,你别被他忽悠了……” “啪!”中年儒士猛地拍桌,吓得小离战战赫赫,他冷声道:“我岂会欺骗我兄弟买卖?方圆万里谁人不晓得我张墨以诚信为本?你这女人怎敢用‘忽悠’二字来诋毁我百年老字号?”他立马变笑,按着狄云枫的肩膀郑重道:“小兄弟你别担心,我一开口就喊这个数!那些人为争夺极品灵兽只会出得更高!” 张墨比出了个五。 “五百两?”狄云枫摇摇头:“太低太低了……” “五千灵石!”张墨神色极度嚣张,他高举着手掌好似这五千两是他出的,“那些仙门里有的是灵石,五千只是个基数,五万都说不定喊得出来!” 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还有什么好说头?狄云枫紧握着张墨的手,嘴角扬起一抹自信的微笑道:“成交!” 正文 第一百七十四章 今晚要赚大 拍卖会就是个噱头。 哈哈比多数人都聪明,即使狄云枫不和它商量计划它也懂得如何卷款逃离。狄云枫只对它说了一句话:“想吃好吃的,就得有灵石。” 小狸吃饱后又将剩余的饭菜全部打包,说是一粒米都不浪费,按理说她这么个爱钱的姑娘应该留下来观看他人挥金如土的模样,但她吃饭时就曾边打量着天外的夜色,看见天快黑了便急冲冲往楼上赶去。 狄云枫不太清楚这姑娘到底是人是妖,她身上有妖气却又和常人无异,能化作人形的狐狸起码也要三百年的道行……倘若小狸真有三百年道行又怎会害怕一个小小的金丹修士? 狄云枫现在还不愿告诉小狸自己的真实修为。在仙界中两人若修为相同,表面上至少会做一套相敬如宾,亲切以“道友”相称,可若是相差,总有一方要卑躬屈膝,放低身份。小狸若是知晓狄云枫拥有匹敌仙人的修为,那她或许真的会被吓得魂飞魄散。 夜幕降临。 似乎很多事情都愿意发生在夜里。 应该是这些事情发生在夜里比较适合。 狄云枫边喝酒边在桌上逗玩儿着哈哈,并等着今夜里的那些“生意人”到来。 “咻!”三道灵光闪进客栈。落下时见三个白衣男子,一人羽扇纶巾,一人玉面飞龙,一人身宽体胖。 “恭迎玉门宗三位道友大驾光临。” 张墨笑着上前迎接,看样子是熟客,其实这三人的修为并不好,丹田里连一颗金丹都没有。从张墨放下身份这一点就能看出他的成功之处。 那羽扇纶巾之人扫视一眼客栈,皱眉问:“黄显达还没来么? “黄兄他稍后就到,三位先请坐。”张墨做了个请的姿势。 “黄老板日后还得催促一番才是,我们趁夜出山,时间并不多。”三人留下一句话便自行找了处位置坐下。 “哈哈,黄某事物繁忙,让诸位久等了,还请多多见谅!” 人未到声先道,见一个粗狂莽汉大步走来,高有九尺,肌肉似石块,衣服也穿得紧,是壮汉,是猛男,还是个金丹修士。 若非这里是仙界,狄云枫还真差点儿将他当作了武修。 也许从最根本的外貌气度而言仙界之人都不太喜欢大块头的莽汉子,仙界人都自认清高,举止谈吐都讲究优雅得体,这汉子虽有金丹修为,但那三个仙门弟子却不尊不敬,甚至还有一丝不屑。 “黄兄快请近,这次是玉门宗的三位道友。”张墨指着里头道。 黄显达应了声“好”便朝里走去与玉门宗三同桌坐下,下时化出一道结界,开始了某些不可告人的交易。 金丹结界在狄云枫的天脉感官下就犹如一个水泡泡,他动动耳廓,听了结界中玉门宗弟子与黄显达谈话——大致是玉门宗弟子找黄显达购买一些仙门禁法之类的玩意儿…… 这客栈就是个小黑市,开在偏僻的地方,在黑夜里交易着某些见不得人的东西。像这种地方不论人间真武都多了去,狄云枫不感冒别人做买卖便收回感官不再多听。 很快结界被黄显达收回,三个玉门宗的弟子匆匆离去,张墨与黄显达上前恭送一番,待玉门宗弟子走远了,黄显达才取出一袋晶石,在手头颠了颠,冷笑道:“哼,仙门之修竟是一群蠢驴,几件杂物就给三十块灵石,他妈的还给老子摆架子!” “黄兄今日收获不小嘞?”张墨笑道。 黄显达从袋子里取出两块灵石丢给张墨,豪迈道:“有我一口肉,怎少得了张兄一口汤。”一会儿他又问:“对了,你先前给我传音说今夜有大买卖,何来?” 张墨接过灵石收好,将黄显达拉至一旁并指着狄云枫道:“黄兄你瞧那凡人手下的是什么?” 黄显达顺势一瞧,吓得差点儿跳起:“极品仙兽!天呐,这生意太大,就算是真仙来了也不一定买的起呀!” “嘘……”张墨压低了声音,在黄显达耳旁小声嘀咕:“这凡人是乡下来的,没见过世面,我骗它这只是灵兽罢,五千灵石起拍。” 黄显达眼前一亮,笑骂道:“你他娘心肝儿可真黑!” “嘿嘿,说到底他还得感谢我呢,否则他捧着这等仙兽招摇过市,总要遭人抢去,甚至还可能赔上小命!我今日还赏他这么多灵石,算很对得起他了不是?” 黄显达又拉着张墨道:“张兄,不如这样,你和他商量商量,两万灵石转卖给我如何?” 张墨当即摇头:“不可不可,我与他商量好了的,他若临时变卦不卖了怎么办?” 黄显达露出一抹狠劲儿,贪婪道:“不卖?不卖更好,老子弄死他,还一块灵石都不准花呢!” “黄兄你这是要砸了我莫山客栈的招牌哟?”张墨又劝道:“你想想呀,这仙兽是无价之宝,日后肯定是转手卖给大仙人的,百万,千万,灵石都不说了,仙人都是拿仙晶给你……而且这方圆万里,又有多少人比你有钱?你放心,今夜保准儿你赢!” “哈哈,你说得也是,今夜不论是明的暗的,此兽非我黄显达莫属!那就候着着吧。”黄显达挨着狄云枫坐下来,照着狄云枫的面儿直勾勾地盯着玩耍的哈哈。 狄云枫心里百般不是滋味儿,这就好比被流氓当着面儿调戏自己媳妇儿,实话说,他真相一刀给这黄显达他娘砍咯,可不忍一时之气难成大事,便将哈哈抱在怀中换了个桌。 黄显达你轻“嗤”一声也未死缠跟过来,他有志在必得之心,也不差这一会儿,他是小人,同样沉得住气。 这时一个五尺般高的小老头儿往客栈门口走来,他先在门槛儿边儿上左瞧瞧又看看,模样极其猥琐,像是耗子出洞一般。 “狗皮老七,今天又约了人么?”张墨冷声问道,瞧模样他也不欢迎这猥琐老头儿。 狗皮老七这名字倒是取得惟妙惟肖,人似披着一张狗皮,四尺七寸般高,贼眉鼠眼一脸麻子,嘴巴下还有一颗长着长毛的贪吃痣。 老天是公平的,丑陋的人一定有丑福,他能出入莫山客栈做买卖那就证明他脑子足够灵光。 “嘿嘿,张掌柜的好啊。”狗皮老七上来便恭敬地打了个招呼,然后龇牙笑道:“我把买卖做好了才有钱孝敬您不是?” 张墨被逗笑:“人模狗眼嘴巴到甜,进来吧。” “好勒!”狗皮老七挑了处空位坐下,从腰间取出一根烟杆儿,点燃后便“吧嗒吧嗒”吞吐享受起来。 黄显达忽而问道:“老七啊,最近又在倒腾什么货色呀?有没有水灵儿的嫩姑娘呀?” 老七笑道:“姑娘嘛你要多嫩的有多嫩的,可都是些凡人姑娘,怕不入黄老大你法眼哟。” 黄显达轻哼:“哼,也没指望你能搞到灵雏儿。” 老七不乐意了,敲了敲桌子,直起那佝偻的背脊:“你还真别说,今儿个我来莫山客栈,就是搞到一批刚入门的女修士,只不过嘛已经被人预定了去,黄老大你下手晚了。” “一批?哟呵!能耐呀,啥时候有第二批?我正缺炉鼎采阴补阳。”黄显达端过一壶酒,跨去与老七同坐一张桌子, 边饮边聊,其话题淫.秽程度不堪入耳。 狄云枫又按不住袖中的蝴蝶.刀了,这他娘是什么地方?尽是些龌蹉小人交流之所。道家将未破身的女人称之为炉鼎,专门供给男修士采阴补阳之用,身怀元阴的女子要么十分低贱,要么高贵到无人能及。 这不仅又让狄云枫想起了与慕雪依缠绵的那个夜晚,总之在翻云覆雨时仿佛登顶极乐,而完事之后自己便有了充沛的灵力,再经过一番吸收顺利凝结金丹就此踏上仙道。慕雪依守了千年的元阴之体,他采之便从一个普通的凡人跻身灵修行列,可见采阴补阳之术功效有多高,也难怪仙界会有这么龌蹉的交易。 “咻!”一道灵光闪入客栈,光影下一个带着面具的黑衣人显出身形。 “哟,黄老大你暂先回避一下,我的主顾来了。”狗皮老七边招呼着边上前迎接道。 买卖女人本就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况且用得着炉鼎的也一定是有头有脸的人物。黄显达冷笑道:“今夜有人怕是要浴血奋战了。” 黑衣人谁也没理会谁也没瞧,与狗皮老七走至客栈最角落,挥挥手化出一道结界开始商讨起买卖一事。 旁人看不出,狄云枫这个虚实境界的大修士却瞧得一目了然——这黑衣人的丹田中沉稳着一颗闪闪发光的金色元婴,隐隐之中似有突破的迹象。 先前听小狸说这个地方修为最高者便是元婴修士,如此看来这黑衣人必定是一门之主了,呵……也怪不得他娘的把自己裹得像个粽子,生怕丢了老脸吧? 在狗皮老七与黑衣人商讨如何买卖女人之时,一个白衣仙子恰好走进客栈。仙子带着面纱,仅露出一双美丽的桃花眼,她若没有一张绝美的容颜是绝对配不上这一双眼睛的。 仙界的女子身段儿容貌绝不会太差,她的亮相,吸引了众人的眼球,包括狄云枫。 狄云枫心里怦怦直跳,或许是对慕雪依的思念太重,他看见任何一个戴面纱的女人都以为是自己的仙子。 仙子敢单枪匹马夜闯酒馆,修为必然是不俗的。莫看她是女人,丹田的那颗金丹却比黄显达的还要金纯一些,她距突破元婴仅差一步之遥了。 “听说你们这儿有卖灵兽是么?”仙子朱唇轻启,语气神圣庄严,不容侵犯。 张墨有一双识人的慧眼,恭敬相迎:“各大仙坊都有我张墨的朋友,他们的给的消息正是我散出去的。” 仙子又问道:“能让我看看是何等极品灵兽么?” 张墨指着一旁坐着的狄云枫,为难道:“那极品灵兽的主人就是他,在还未抱上拍卖台我也无权做主呀?” “哦?是个凡人?”仙子眼中闪过一丝不屑,“是个很幸运的凡人嘛。”她拂袖走过,一股淡而不艳的余香萦绕整间客栈,张墨,黄显达无一不位置倾倒销魂。 “凡人,将你偶得的灵兽给我看看。”仙子语气生硬,可不像是问候,更像是强迫。 狄云枫心里不安逸,背过身去:“我不叫凡人,我有名字,我叫狄云枫,狄云枫的狄,狄云枫的云枫。” 仙子被凡人所拒,蹙眉不爽:“你不给我看看它的资质我又怎肯出钱拍它?” 狄云枫冷声道:“那你大可不卖,反正我这灵兽乃极品中的极品,没有五位数的灵石我考都不考虑,”说到这儿,他又扭头去问隔壁的黄显达:“黄老大,你见过的,你说是不是?” 黄显达自然不想躲一个竞价对手,便迎合道:“这位小兄弟说得很对,拍卖之前哪有看物这么一说的?仙子若担忧资质不行,那还请去别家吧。” 仙子必然是个倔脾气,她怒喝黄显达:“你这无名无份的散修也敢差我做事?耍点小生意就能耐了?”转念她沉声再问狄云枫:“你呢?今日我非要看它一眼,你要如何才给看?” 黄显达被指着鼻子骂,脸憋得通红却不敢发生。狄云枫深吸一口气,仙界有身份的娘们儿都是这股子傲劲儿,傲又何用?上了我狄云枫的床还不是被整得服服帖帖的?他转过身来,冲仙子微微一笑:“你要看我的宝贝灵兽也行,把面罩摘下来让我看看你。” 亵渎! 仙子愣了,她怎么也想不到自己一带仙门翘楚,连黄显达这样的金丹修士也得老老实实闭嘴忍着,眼前这个凡人却敢出言亵渎,乃至说是调戏? 狄云枫大致是猜到了这娘们儿心里的想法,估计再沉默下去她铁定动手杀了自己,他赶忙又道:“仙子你莫要误会,是我这灵兽天生警惕,你若带着面罩我怕它会忍不住扑过来咬你,而且这灵兽十分好色,若不是美女它绝不愿意出来相见的。” “你这些冠冕堂皇的陈词是说给三岁小孩儿听得么?!”仙子眉目紧蹙,是大怒之兆! 狄云枫耸了耸肩,无奈道:“那您就遵循规矩,待会儿上了拍卖台,掏银子即可。” “好!我若不露面你非认为我丑陋小气,但我若露了面你敢以淫目亵渎我,我必将你眼珠子挖下来!”仙子出声威胁着,轻轻揭下自己的面纱……啧啧,唇红齿白,梨花粉黛,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 张墨与黄显达皆不住遐想,连一旁的狗皮老七与黑衣人也停下商谈赏花美容……唯独狄云枫颦笑自然,此女虽国色天香,但比之慕雪依的绝代风华还是要差一些。 仙子有些失望了,她虽口头上说“敢亵渎就挖掉你的眼珠子”,可真当狄云枫不动声色之时,她反而觉得这才是真正的不屑。她莫名地,更加愤怒了,呵斥道:“你是拿不出来是么?那我杀了你!” “那你接好了!”狄云枫将哈哈搓成一颗毛球,轻轻抛向仙子。 仙子下意识地接过毛球,可下一时又惊呼:“这是何物!”便要扔去哈哈,但哈哈的小爪子已准确地袭向她的胸脯,牢牢地扣着就是不松开:“嗷呜嗷呜……” “你看,我说它十分好色,没骗你吧?”狄云枫幽幽叹道。 仙子本想动怒的,可她低头一瞧哈哈那可爱动人的模样,怒气瞬时烟消云散:“这小家伙……挺拽的嘛。”她掂起哈哈,举高高仔细观摩了片刻,笑着大赞道:“好好好!果真是只极品灵兽!” 狄云枫一把将哈哈从仙子手里抢过:“只准看,不准摸,你这么漂亮,它又好色,万一跟你跑了怎么办?” 仙子忍不住微笑道:“你倒是个有趣的凡人。喂,这灵兽我欢喜得很,干脆别拍卖了,送给我饲养如何?我保准儿对它好。” 狄云枫哪儿肯干,摇头似拨浪鼓:“我还等着它发大财呢,送给你,除非我是傻子。” 仙子不屑:“嗤!凡人果真是庸俗贪婪!” 黄显达冷笑道:“凡人庸俗贪婪,我等不入流的散修也是一样的,这灵兽我中意的很,且备够了灵石竞价。你这一句‘送给我’我实在忍不住笑。” 仙子沉颜,话中已带有锋芒:“哦?那我倒要看看你有多大的能力带走它!” 这会儿黑衣人与狗皮老七也商议妥当,撤销了结界,只见黑衣人转了个面儿,并没有离开的意思,他缓缓开口道:“今日我也想凑个热闹,掌柜的何时将这只灵兽捧上拍卖桌?”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这些人吵得越火热张墨就越欢喜,他搓了搓手掌,难掩心里的激动,道:“诸位莫要急,再等半个时辰咱们就准时开拍!” 仙子冷笑道:“呵,以张掌柜的名气散布消息,黑白两道、名门散修只怕都会来光顾,你这小酒馆儿坐得下么?” “诸位实在高估我张墨了,来不了那么多人,而就算是来了那么多人,他们哪儿比得过诸位腰包里的灵石呀?” 张墨话音刚一落下,八道颜色不一的灵光钻进客栈,来者各个皆为仙风道骨的金丹修士,他们腰间挂的储物袋鼓鼓的,很实在。 “八位里边请!” “咻咻咻!”又来三人。 “三位里边请!” “咻咻咻……” “里边请,里边请,诸位都里边请!” 小酒馆,铁定装不下。 张掌柜,乐开了花儿。 狄云枫,今晚要赚大! …… …… 正文 第一百七十五章 死 半个时辰还未到,酒馆儿已被挤得满满,张墨也不愿再等下去,将那大门一关对众人道:“莫山客栈不接外客了!” 狄云枫将哈哈捧上柜台,对张墨说了一个“请”字便退了下去。 张墨扯了扯嗓子,将哈哈捧于双掌之间,如奉神灵一般举得高高地面试众人,他道:“此兽乃仙界极品灵兽,诸位到场已是大饱眼福!若是谁能有幸将它买下来,那可就赚到咯!” “张老板,你就别墨迹了,爽快给个价吧!” “好!爽快!”张墨不再多废话,伸出一根手指高喊道:“一万灵石起拍!最低加价一千灵石!” “一万一!” “我出一万二!” “一万五!” 这时黄显达一口豪气:“草他娘别墨迹,这等灵兽是个明眼人都看得出来绝不是一两万灵石能带走的,虾兵蟹将通通给退下!老子出五万,还有人更高么?” 仙子一直都等着价高,眼下她看是时候了,直接轻吐了两个字:“十万。” 黄显达皱眉:“十五万!” “二十。”仙子从容不迫。 黄显达咬牙:“三十万!” 仙子娇容一狠,以志在必得的口气喊道:“五十万!” “你!”黄显达再不敢加价,它也没有这么多资本来加价,他恨道:“仙子花五十万灵石买来自用么?” 仙子冷“哼”一声道:“你以为我像你一样拿去抛高价么?” 黄显达气得腮帮子梆硬,他牙齿咬得“嘣嘣”作响:“我出八十万!” 仙子终于有些动容,正如黄显达说的那番话,花八十万去购一只灵兽自用实在不太理智,她咬了咬唇,最终理智还是战胜了冲动,放下势头不再说话。 八十万!满堂看热闹也鸦雀无声。 “黄道友出价八十万竞购这只灵兽,还有没有人出更高价?若没人的话那这只灵兽就属于黄道友所有了——” “等等,”沉默的黑衣人终于开腔,他又缓缓道:“我出一百万,你们若要加价的还可以继续,你们加一回我就在你们灵石的基础上再加五十万。” 狄云枫多想喊他娘个“一千万”,可惜自己手头没这么多钱更没这个理由。黑衣人的霸气一席话威慑满堂,黄显达没了脾气,脸色阴沉坐在位置上冷冷地打量起黑衣人,他眼中有杀气。 “没人加价的话那我就一手交钱一手拿货了。”黑衣人站起身,直直走向柜台,见他变出个储物袋丢给张墨:“你点点?” 张墨用双手捧着储物袋,侵入神识大致钦点了一会儿,喜笑颜开:“一百万不假,这只灵兽就属于你的了。” 黑衣人点点头,抓起哈哈便往客栈外走去。 黄显达轻“哼”一声,跟了上去。 大多数人各怀着鬼点子走出客栈……很快客栈内就只剩下张墨,狄云枫,狗皮老七,还有那踌躇不定的仙子。 “仙子你这么中意那灵兽,难道也不出去插一脚?”张墨走至客栈门前,再提醒道:“你再不走我可要关门了,省得连累了我莫山客栈的名声。” 仙子拍桌,咬着牙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我还不至于为了那小家伙去拼命,不过竟让我没想到的是,这些散修、神秘人各个都这么有钱,他们不立门户又没口碑,钱打何处来?” 张墨将壹佰万灵石分成两份,自己吃下两成,剩下八成丢给狄云枫,笑道:“我的钱是靠脑子,他的钱靠运气,狗皮老七靠嘴巴。” “张老板,我是凡人,这储物袋我打不开也清点不明白,你可不要少给了啊。”狄云枫故意摇晃着储物袋,他数过,是这么个数儿,张墨倒也诚信,八十万一块不多一块不少。 张墨捧来一壶酒,与狄云枫同坐下,拍拍胸膛道:“今日这二十万灵石就是靠我张墨的金字招牌挣来的,假设兄弟日后你发现这灵石少了一块,你喊人来找我便是,立字据,发毒誓,起死咒!” 狄云枫掂了掂手里的储物袋塞进胸口膛,笑道:“那不用不用……我相信掌柜的是诚信之人。” 这时狗皮老七也凑过来讨了碗酒吃,他龇着黄牙冲狄云枫道:“兄弟,我也是凡人,所以在这里提醒你一句,你身携重款要小心看人呐,这世道中莫说你有八十万灵石,就是八块灵石都有人起歹心的!” “你这么说起来,老子感觉你他娘的也有歹心了。”狄云枫捂着胸口的储物袋,小心翼翼中露出一副小肚鸡肠的表情,那演绎的,绝了! 狗皮老七又吃了一碗酒,狠狠往桌上一搁:“兄弟,你这么说话我可就不爱听了,我狗皮老七虽不是个东西,但也懂得什么时候该眼红什么时候不该眼红,是自己的就是自己的,不是自己的也不去贪,否则就凭我这副狗皮样子能活到今天?” 狗皮老七这个不是东西的人却能认清自己不是个东西,这比大多不是东西的人都有一些东西,实在。 狄云枫还真没想过会有人来抢走他的灵石,如今客栈内的张墨、狗皮老七、仙子,这三人必然不会来抢的,至于跟出去的那些人,此刻估计已被黑衣人杀得差不多了吧?那谁还来抢老子的钱? “唉……可惜了可惜了,好中意的小家伙呢,”仙子还不曾忘却哈哈可爱的模样,忽而她按住狄云枫的手,问道:“凡人,你带我去发现这种灵兽的地方找找看?若是能再找着一只我也算给你五十万灵石如何?” 狄云枫眼前一亮,眸子在眼眶里打了几个转,他笑道:“不瞒你说,这灵兽其实是一对儿,它们实在太能吃了,所以我搁了一只在老家没带来。” “什么!”最震惊的莫过于张墨,他搂着狄云枫的肩膀道:“兄弟!我们可以再搞一次大的拍卖会!这次我广发邀请函,在中枢楼设宴,到时候整片仙域、各路修士都来参与竞拍,咱们赚发呀!” 仙子劝道:“凡人!你莫听他的,就算给你几百万灵石你花的完么?最后还不是让他赚了去!我看你不如将它送给我养,作为报答我领你去紫云峰修炼道心,那样你也可年年益寿,长命百岁!” “对呀,钱财生不带来,死带不去,赚再多钱我也没命花,何不习得延年益寿之法多享享世间清福?”狄云枫正愁着怎样混入一所仙门,这不,机会来了。 张墨本想说什么,可一听仙子是紫云峰的人,便只好将心中不满吞进肚子里。 “我叫韩媛祎,紫云峰南星宫首座,你大可放心我给予的承诺……那么我们什么时候动身去取?”仙子颇为急切道。 狄云枫道:“不急不急,最多不过半月我便会亲自带着它来找你寻仙问道,这会儿我还没空。” 韩媛祎生怕狄云枫说的是敷衍之词,便问道:“我如何信你?” 狄云枫摇头道:“我无法给你什么承诺,但我是个诚信的人,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君子之言?”狗皮老七忍不住打趣道,“这种话比发毒誓还不靠谱,这世上哪儿有什么君子?” 韩媛祎沉思了片刻,悠悠一叹站起身,道:“你想要灵石和入门资格就不要骗我,不想要我也不强求,我中意那只灵兽其大半是因为它那双眼睛通人性,至于它的作用能开发到多大,我毫无兴趣。” 女人就是如此感性,狄云枫点点头,笑了笑起身与张墨一起将韩媛祎送出了客栈。 张墨见韩媛祎走没了影儿,拉着狄云枫再劝道:“兄弟你可千万要考虑清楚啊,她才出五十万灵石,我们拿到外面去拍,起码翻个好几倍。” “掌柜的,见好就收啊,今晚我都怕得很呢,”狄云枫摇了摇头,准备上楼去休息,可一到楼梯口又问狗皮老七道:“对了老七,你和那黑衣人做买卖,你可知道他的来头么?” 狗皮老七摇摇头:“那人说话都少,讲价都只是点头摇头,但凭我多年倒卖人口的经验,他的来头绝对不小。” “也就是说今晚会死很多人了?”狄云枫笑着上楼去。 “只要不死在我客栈内什么都好说,”张墨神情十分淡定,老生意人,见多了就见怪不怪了,他又冲狄云枫道:“喂,你就真的不考虑再合作拍卖一次?” 狄云枫笑着摇了摇头,没有说话,直走上二楼。 小狸的客房还亮着灯。下头这么吵闹,常人的确很难安稳地睡着。 “小狸姑娘?”狄云枫轻声叫门。 “咵!”门开,一只手伸出将狄云枫拽入房中,“咵!”门重重掩上! “狄云枫,你快帮我把草药搬下去,咱们今夜绕道走。”小狸直接就塞给狄云枫两只背篓,示意马上动身离开。 “怎么了?”狄云枫放下背篓,一头雾水。 小狸咬着唇,急得直跺脚::“你有那么多灵石,绝对有人会来打你的主意,这帮仙人抢了东西就会杀人灭口的!” “这个仙界可真不公平,没本事就没钱,是这个道理么?”狄云枫冷声说着,挥挥袖将满屋子的背篓尽数卷入储物袋中,小狸见他这一番动作,自然震惊不已:“你竟也有修为?!” “我若没点儿本事又怎可能在蛇口下救你?又怎安然无恙地在猫儿庙里睡一夜?” 狄云枫走至窗前,轻轻推开窗,往外头瞥了一眼,当即冷下神情——客栈外头想着瓜分自己八十万灵石的人可真不少。 “外……外头是不是有人?”小狸战战赫赫地走至窗边,狄云枫却轻轻将窗户掩上:“你看不到他们的,他们就像是野兽一般潜伏在平原四周。” 小狸面如死灰:“完了完了……” “他们的确完了!”狄云枫心中一狠,到了不同的地方就得遵从不同的游戏规则,若仙界中的杀伐真的如此随意,那自己也就不客气了! “走!”他拉起小狸。 “去哪儿?”小狸不解。 “去杀人!”狄云枫也未等小狸拒绝,转身化作一道灵光破窗而出! …… …… 原先客栈里起码有六十余人,黄显达等人心肝儿还要黑一些,直接去黑衣人手头抢货,生死未卜,但必然是凶多吉少。 客栈周围埋伏有三十来个人,打伙的有七处,单人埋伏的有六处,他们都认为狄云枫是凡人,故自不量力的小修士也想来发一笔横财,毕竟是八十万灵石,可以豁命! 杀人并不是什么光彩的事,趁着黑夜还在帮忙打掩护,狄云枫动作也随之加快了几分,他虚实境神识一开,客栈周遭埋伏的三十四个修为不一的修士皆被笼罩其中。 神识可以杀人,还杀得无声无息,它就像是一把锁链将所有人的意识串联。 “死!” 狄云枫眉目一紧,以虚实神识对众人意识直接碾压!仅一字出口,刹那间三十四人生机全无! “好……好可怕!”小狸吓得双腿发软,差点儿就晕过去,狄云枫将她扶好,笑道:“我叫你来长长见识,顺便帮我把那些死人的储物袋收集起来,这些人的腰包鼓鼓的,里头肯定不少好东西。” 小狸甩开狄云枫的手:“你这和强盗又有何区别?我不去!” “我若不杀他们,他们就会杀我,我这属正当防卫,顺便再捞点儿油水,”狄云枫低下头,凑近小狸脸颊,眯了眯眼睛,轻声威胁道:“小狐狸,你要弄清楚现状,我实在指使你,不是你拒绝就能作罢的。” “你怎么知道我是狐狸……” “你算不上狐狸,半人半妖。能逃过本大仙的火眼金睛?” “你从一开始就知道!” “估计你娘喜欢上了个凡人,然后就生了个你。我猜得没错?” 从小狸惊讶的表情来看,狄云枫应当是猜对了,在人间有很多奇异怪谈,人狐之恋怕是大街小巷都响透的故事了吧? “乖乖的替我办事,我绝不会亏待你。”狄云枫留下一句话,转身飞天离去,这边儿由小狸帮忙捡着,黄显达那边他再亲自去看看,希望那黑衣人杀了人之后别把储物袋给顺走了…… ———————— 会挥手百万灵石而不眨眼之人想必也不会贪这些小便宜,狄云枫在客栈三百里外又发现了三十来具尸体,都是客栈里跟出来的,杀人要除根,果真是一个都未曾留下,但储物袋是一个也没带走。 黄显达块头最大,死不瞑目自然就比较显眼,狄云枫着重地将黄显达的尸体搜了个遍,拢共找出了三个储物袋,他用神识粗略地过了一遍,满满两袋子灵石外加一个封有结界的自用储物袋。 每个修士都会在自己储物袋中设下结界或只有自己才能解开的禁法,倘若外人不慎触动,储物袋连同里头的物件儿都会自行炸毁。 当然了,金丹修士的禁法对虚实境起不了什么作用,狄云枫当前并没有心思去破禁,他将地上所有修士的储物袋全都收刮干净,笑了笑,一把火毁尸灭迹,转身朝莫钱客栈飞去。 小狸不知何时将自己的马车从客栈内迁了出来,坐在大道口,捧着一堆储物袋等着狄云枫归来。 “走。”狄云枫似鸿羽轻轻落在马车后。 “给你,”小狸迫不及待地将储物袋尽数推给狄云枫,又道:“我不要你的什么,只要你把那五背篓药草还给我……” “几背破草药值多少钱?”狄云枫不经意地说着,悠然坐下,并将到手的储物袋全都到了出来——六十多个修士竟有一百来只储物袋,今夜真可谓是血赚了!他忍不住欢喜道:“做强盗的感觉原来这么舒服……” 马车缓缓走上大道,小狸迟疑好一会儿才开腔道:“那些草药是我辛苦摘来的,非不义之财,这样我才花得心安理得。” “我是君子爱财取之有道,杀人是道,强盗也是盗!这就是个弱肉强食的世道,别人欺你,抢你,杀你,你逃避,隐忍,任宰,难道这就是你说的心安理得?” 在真武界还会因立场与权力所限制杀戮,但在仙界,疆域太宽,无人做主又往何处申冤?杀了人可没有捕快来抓你认罪。这大致就是仙武之间最大的差别吧。 “可我还是想要我的草药……”小狸小声嘀咕着,她本是个与世无争的小妖精,谁也惹不起。 狄云枫无奈一叹:“得了,我把你那些草药全买了,留给你十块灵石,省得你觉得这钱不干净。”说完他从储物袋里挑了十块最大的灵石丢给小狸。 “谢谢老板,谢谢老板!”小狸赶忙接过灵石通通装进自己的小布袋子里。 这小狐狸变脸的速度整得狄云枫哭笑不得,“小狸姑娘,你这么勤快节省一定攒了不少灵石了吧?” 小狸抱着腰间又充实了几分的布袋子,美丽大眼睛中闪闪发光,她憧憬道:“有一千多了呢。” “能冒昧问一句你攒钱是为何?”狄云枫问道。 小狸道:“找我娘。” 狄云枫笑问道:“你娘是嫌弃你爹太平凡,跑了是不是?” “才没有呢,我娘会离开是因为有自己的使命要去做,”小狸渐渐落寞,到最后眼中的希望烟消云散,她咬着小嘴唇,不忍道:“可是她这一走就是三十年,就连我爹含疾而终也未没有回来过,所以我决定亲自去找她!” “她可留下什么信息于你?”狄云枫饶有兴趣道。 小狸从胸口掏出一块浅绿色的玉坠,浅声道:“这是出生时我娘送给我的护身符,也是我娘留下的唯一东西。” 狄云枫瞧着眼前这只天真烂漫的小狐狸,摸出慕雪依留下的那块“青月令”,自己与她竟是如此相视,仅凭一道执念,千山万水也要去追寻心中的所爱…… 正文 第一百七十六章 吾名,狄云枫! “好了狄云枫,我就送你到这儿了,寻常我都是在城外的药庄里换钱,不进城的。”再瞧见城门初形时小狸便将马车停下,她怕生人,怎么都不愿意进城。 狄云枫跳下马车,诚意邀请道:“小狸姑娘,你涉世太浅,就算有再多的钱也会被人给骗去,何不随我进城见见世面呢?” 小狸坚决摇摇头:“我还年轻,才不想这么快见世间的丑恶,等我在山里再修炼个五百年,能力够了,灵石也一定存够,那时候我就会动身去找我娘了。” 五百年,对于妖精来说五百年实在不算长,狄云枫自己也才来仙界,心想若是带只小狐狸在身旁难免照顾不周。再三犹豫后还是点了点头:“那也成,不过我送你一些东西,”他说着便取出个储物袋丢给小狸:“我将方才那些修士的储物袋都整理了一番,取了些防身的咒印,法器,禁忌符,掐碎便能发挥作用,这样也可保你在山中安危。” 小狸双手接过储物袋以示尊敬,她还有疑惑:“对了狄云枫,你修为到底有多高呀?” “我么?”狄云枫抿了抿嘴,或许是接触的高手太多,他觉得自己这虚实镜的修为在仙界面前实在不值得一提,可若是说自己有能匹敌仙人的天脉武力小狸估计也听不大懂,他想了想道:“我已大乘飞升,位列仙班了。” “哇……我……我竟和真正的仙人同行!”小狸激动得跳了起来,但下时她又问:“咱们大仙域的仙人不是该在灵天界修行嘛?你怎么跑到我们下灵界来了?” 狄云枫笑了笑,轻吐一句话:“此乃大境界,是言返璞归真也……” “返璞归真……”小狸挠了挠头,她要懂得这四个字的意思,估计再修五百年也不够。 “好了,我要走了,指不定在我路过莫山时会来看看你,今后我走访千山万水也会帮你注意,”狄云枫笑问:“对了,你和你娘长得像不像?” “你要帮我找我娘?”小狸激动得脑袋上竟长出两只狐狸耳朵,她捧着脸欢喜道:“像啊像,我娘和我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特别是这双银色耳朵。” 狄云枫伸出手指在小狸眉心轻轻一点,小狸长出的耳朵便缩了回去。他露出一副大前辈的模样,语重心长地告诫道:“以后可不许再外人面前原形毕露,这里是仙界不是妖域,你们的妖丹很值钱。” “嘻嘻……” “那么后会有期了,小狸姑娘。” “再见,狄云枫!” 二人各自挥手,一个朝前,一个朝后,就此别过。 …… …… 仙界很少有什么繁华的大城市,就算有也是凡人居多,修仙者讲究道法自然、清心寡欲。弟子们在深山仙门里修行,长老则在灵力充沛的地方开凿洞府闭关修炼。 仙界很少将地名取做“城”他们习惯性地将繁华地带称之为“都”,譬如莫山一带的“莫都”。 莫都算不上大城市,若按真武的规模来算它顶多是有几栋高楼的小集市。 麻雀虽小五脏俱全,莫都里大多住着凡人,而只要是凡人都离不开吃喝拉撒,所以人间有的这里也有,仙界与真武同样都是人间的映射,风俗习惯八九不离十,唯一差的便是寿命。 在人间能过百岁的老人都已算长生,而在仙界,即使没有灵缘的凡人,生活在灵力充沛的仙界中,过百之人不见少数,若刻意修身养性的甚至能活到两百来岁。 狄云枫走进莫都时刚好黎明破晓。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乃根本的养生之道,于是莫都的凡人都起得很早,他们摆摊做生意,炊烟煮饭,老一辈的更盘膝坐在街边,学着修仙者的模样吐纳清晨灵气。 狄云枫感知过整座莫都,生灵不下十万,修仙之人却寥寥无几,想来不论是凡间还是仙界,灵缘才是修仙最大的一道门槛儿。 渐渐。 日上中天。 仙界的日子过得很有规律,有规律的日子大多是缓慢的,狄云枫坐在一家街边茶摊儿下,静静地观察着莫城凡人一天的变化——清早起床食用早饭,天色大亮后各就其职,到了晌午用饭时刻最热闹,无论是街边面摊儿还是酒家客栈必须得满座,午饭后莫都又会沉默午休一个时辰…… 狄云枫观察到午休时便觉得这种生活太过无趣,他甚至才来仙界的第一天就差点被这种慢性.生活传染,在晒着天上懒洋洋的太阳,吹着街角巷口拂来清风,他竟泛起了一丝困意。 “哆哆哆……”桌面被人轻轻敲响,将他欲倒不倒的头给惊了起来,“嗯?怎么……谁?”他扬起头,揉了揉困乏的眼睛才瞧见,是茶摊儿老板。 “客官,你都在这坐了一上午了,点杯茶水来喝成么?”老板抱着肩,嘴巴的歪得有些厉害。 狄云枫幽幽一叹,刚进城他是信心满满地,可彷徨了一上午,又觉得自己像是个无头苍蝇,找人,怎么找?去哪儿找?他丢下一锭银子,问:“我不喝茶水,就问个事儿,你们这里那有仙门?” 老板眼睛比日光下的银子还要亮,他摸过银子道:“客官是外来人?我们这儿的仙门多得去,就是这方圆百里之内就有三四家,不过都是些小门宗派。” “给我指一家最近的。”狄云枫道。 老板道:“往西走六十里路有一座白水山,那里就有一家仙门。” “紫云峰你可曾听过?”狄云枫又问。 老板道:“客官说笑了,下灵界有谁不知晓紫云峰的?也是往西走,不过路途对于咱们凡人而言比较远,得有小万里路呢,不过客官你若是有钱,可以去仙铺里买几张御风符,乘奔御风也就一两天的事儿吧。” 狄云枫伸了个懒腰,从怀中掏出“青月令”,虽说可能性不大,但他还是想问问:“老板,你见过这块令牌么?” 茶摊老板瞧了两眼,最终摇摇头:“不认得。” 狄云枫又取出一副慕雪依的简画像问:“那这画上的女人呢?” 茶摊老板瞧得眼睛发直,随后眼睛弯弯,一副猥琐淫.欲模样,怕是想入非非了。 “算了!”狄云枫将画像揣进怀里,与此一股无名的气愤爬上心头,这幅简画他已临摹得够粗糙,竟还能让人看着浮想联翩…… 茶摊儿老板才发觉自己失态,不好意思笑道:“客官,我在这里摆摊儿也快二十年了,莫城人来人往自然也见二十年,如若有这么漂亮的女人出现我到死都有印象……可惜,没有呀。” “你当然见不着了!”狄云枫起身,轻“哼”着腾空而起,左右分辨了一番东,最终化作一道灵光向西而行。 …… …… 一路向西六十里,其中四十里都是莫都的地界,不过越往西走人烟越少,山峦树林居多,而到了六十里口,一座青云缭绕的山峰映入眼帘。山无大脉,仅一座独峰,若是眼力好的便能瞧见峰顶的巍峨宫殿。 白水山上坐落着小门派,但仙界历史悠悠长远,再小的门派也有其岁月传承,那琼楼玉宇便是最好的见证。 狄云枫直上青山去,来到山门前,抬头一望仙门名宗,仅“白水”二字命名。 “门中可有人在?”狄云枫扯着嗓子叫喊道,毫不掩饰自身虚实境界的大能修为,他话音刚落不过一息,一声恭敬从山门内传来:“有前辈大驾光临,晚辈迎迟,还请见谅!”随后则见三个老者开门赶来,为首之人最老成,眉须皆白身穿褐袍,神色颇有衰败之意。另两老者要精神得多,也有不俗的金丹修为。 “你们可见过这块令牌?”狄云枫先拿出青月令问,以后凡是见人他都要先问这最要紧之事。 为首老者上前仔细瞧看了一会儿,摇头羞愧道:“这块令牌一瞧便不是下灵界之物,晚辈一生拘于下灵界,将至油尽灯枯都未曾见过几位灵天下来的大前辈……” 狄云枫瞧得出,这老头儿的金丹早已圆满,可迟迟卡在瓶颈期无法突破,此刻金丹略有暗淡,显然已有衰亡之迹象。也就是说他的寿元将尽,过不久便会被天道收回身体,就此陨落世间。 金丹修士再怎么也活得过五百年,啧啧……一个人若活了五百年他就不会再想死了。 狄云枫不太记得自己的岁数了,但一定比这个老头儿要小很多很多,然而这半截身子入土的老头儿竟口口声声喊自己“前辈”并自称“晚辈”,这就是仙界最明显阶级尊卑。 “不曾见过就罢,”他将青月令收好,又冲三位老者道:“我想去借阅一些基础的书籍,不知你们可有藏书阁?” “书籍……这?”三位老者面面相觑,听那褐袍老者替问:“这位前辈说的是卷轴和灵简吧?” “对对对……就是那些东西,”狄云枫先是忘了,这里是仙界,人们都不用笔杆子写字的,他轻咳了两声,对褐袍老者道:“我借阅几本就走,至于报酬么,我助你结婴如何?” “什么!”褐袍老者当时就没提上来那一口气,他若不是个修仙者而是个凡人,估计刚刚那一激动就嗝儿屁了! 狄云枫微微一笑,指着山门道:“趁着本仙心情大好你们何不妨快快带路?” 褐袍老者一听此言,刚萎靡的身子又猛然振作,这人一听到希望那瞬时就又年轻了几十岁,见他拂袖,化出一片青叶灵舟,对狄云枫做个请的姿势:“前辈请。” 狄云枫踏上灵舟,等站稳脚跟了三位老者才随上,褐袍老者站在舟头灵念一动,灵舟轰鸣而起飞向白水后山。 白云悠悠,灵舟慢慢,仙门中的弟子皆出来观摩大前辈风采,无一不露出羡慕恭敬之色。 狄云枫负手临风,浅面上当一个世外高人,其实内心激动不已,被人敬仰的感觉原来这么舒服?这若是换了在真武国,除了百里孤与柳扶苏几个大世家主敢这么高傲之外,谁露头?一记当头棒喝打下去,抓进衙门蹲大牢并叛个扰民之罪! 他闭眼吮吸着灵气带来的芬芳,没过多久便传来褐袍老者的声音:“前辈,藏书阁到了,结界也为您解开,您进去查阅吧?” “嗯。”狄云枫点了点头,却未睁开眼,他有意要显摆显摆自己,便收起自己虚实镜的修为,以天人神行,一步便踏天而下! “踏天不起一丝波澜,前辈莫非已能驾驭元气,位列仙班了?”褐袍老者肃然起敬道。 “你们再外稍后片刻,我借完书籍便走,来日再还。”狄云枫又以内力传音,洪荡八方,震慑人心! “错不了!前辈修为已呈通天之相,是不折不扣的仙人!” 整座白水山皆因这一个动作,一句话而热血沸腾,可见修仙者对得道成仙的追求是有多么狂热! ———————— 不论是武修的山门亦或者是灵修的仙门,除传承的功法之外,规格都是大同小异的。他们会将自家的传承封锁在藏书楼里,这样方便自己的内门弟子借阅修行——若要看一家仙门传承如何,还得看看藏书楼里是否有真材实料;若要看一家仙门的规模如何,那自然要看它坐落的地段儿是否有磅礴灵脉;若要看一家仙门的地位如何,那还得直白地看掌门与各位长老的实力。 白水山若能出一名元婴长老,那仙门的档次可就与先前截然不同了。 莫看白水山们不大,但藏书楼的规模实在不下,从上直下一共十三层楼,修为等阶与楼层对比。 狄云枫对此仙门中的最高传承不感兴趣,并非说是嫌弃下灵仙术拙略,诸多灵法仙术都是根据施术者的修为而提升,大有水涨船高之理。仙人斗法修为要占七成,手段儿与法器占两成,剩下一成多半是看脑子。狄云枫乃仙武同修之体,当武力打过修为时他当然会选择以武力应敌,但武修大家可没有灵修这么多花架子,要么一拳一刀,胜负往往就在细微差距之间。 所以说如果仙武大战爆发,论一对一单挑,白人还真打不赢武蛮子,可若是论手段的话,仙界有阵法,禁术,仙法大神通……光凭这些就够武修喝一壶的了。 但就阵法与禁术而言,以这些小门派的千年传承完全不值得一提,要想追求高深的阵法与禁术,元门里头绝对不少。 元门啊……狄云枫苦涩一笑,自己现在是越来越爱奇想了,在白水这样一家小仙门中竟想着的是元门大仙门中的传承……这算不算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渐渐。 夕阳西下,百鸟归林。 不知觉入藏书楼也有些时辰了。 仙界之大不是真武国能比拟,若仔细筛选起来还真要花不少时间,狄云枫今夜另有打算,而且还承诺过那老头儿助他突破金丹,时间紧得很就不再这里耽搁,只粗略地将灵简和卷轴瞧了个大概,稍稍有用的便一股溜儿往储物袋子里丢。 余晖侵夜,狄云枫恰好走出藏书楼,他不经意抬头,竟被眼前架势吓了一跳——白水山千人恭候在门外,各个睁着期盼的大眼睛为目睹他仙人风采。 “想我白水建门一千六百余年,终于有仙人大驾光临,此乃我白水之荣耀啊……”褐袍老者一席激昂,老泪纵横! 狄云枫嘴角微微一抽,叹道:“我承诺过你的绝不会食言,金丹以下的瓶颈与你自身修为并没有太大的关系,更多的原因在于外界,你无法突破金丹婴变必是因为此界灵力不足所致吧?” 褐袍老者哀叹道:“不仅是我于秋,不仅是我白水仙门!莫都方圆万里无元婴修士坐镇的山门皆受到下灵外界的限制。而那些有元婴修士坐镇的大山门,不仅占夺灵脉资源还刻意打压我等小山门,以至我门好几代掌门都止步金丹不前,最后含恨陨落矣……” 狄云枫点点头:“仙门之争合乎常理,风水轮流咸鱼翻身,这便叫做机缘,哈哈哈……”他大笑,仙武之力交织迸发,一语喝向众人:“你们先退,我施法助他结婴!” 白水山门众弟子皆后退三里外,将褐袍老者与狄云枫围成一圈,许是遭打压惯了,众弟子齐心协力为掌门护法! 褐袍老者原地禅坐,他将压抑了几百年的金丹之力尽情释放,灵威迫使风起云涌,夜惊变!只见一道金鳞天光冲出云端,从褐袍老者天灵灌下!老者腹中金丹不断衍化生变,四肢,五官,由浅到深,婴变已至初芒,可就在元婴欲开眼之时,云端天光突然枯竭收回!褐袍老者紧目大声呼喊: “前辈助我!” 狄云枫冲上云端,抬手一道金光断续先前收回的天光!褐袍老者受仙力滋润,丹田中的元婴愈发成熟稳健,最终广目一开,金光万丈直耀天际! “成了成了……掌门进阶元婴了!” 褐袍老者呼吁两声,气沉丹田,先前的迟暮之意烟消云散,凝结元婴后寿元可达千年之久! “咦?前辈呢?你们可曾见着前辈了?”忽而有人问道。 “我今夜另有打算,既于掌门已结成元婴,那我就先告辞了……”狄云枫留下传音一道便自行离去,今夜他打算去万里外的紫云峰瞧上一瞧。 “还望前辈留下姓名,我将之刻入白水仙碑中让后人铭记大恩!” “那敢情不错,听好了,吾名,狄,云,枫!” …… …… 正文 第一百七十七章 谁还不是个少年 天人神行,一步万里开外。 紫云峰上有极为显著的地理特征,不论白昼黑夜,峰峦之巅皆围绕着一派祥和的紫云,大有紫气东来之意。自西向东,紫云山脉走势不断升高,主峰紫云一览众山,似一根擎天巨柱与云端对接,紫雾浓浓呈倒吞之势,一束淡金色的光芒临天而下,似若隐若现的灵天仙气…… 狄云枫坐在云端之上,远远地观察着紫云峰上的祥和气息,他不由赞叹仙界的阴阳造化,竟生出这么一块山水宝地。他本想连夜造访紫云峰,但紫云山脉有封山结界以阻拦外人,若他擅自破界岂不失了前辈风度? 狄云枫几袖从云端落入紫云山脚下。 六界之中不论到哪儿都是一方水土养一方人,修士会在有灵脉的地方开山立派,凡人也会依附在山水之下辛勤作业。紫云山巍峨雄伟,有承天祥瑞紫气环绕,凡人傍山傍水而生,故紫云山下坐落着一个非常大的集镇。 集镇尾部往前不到三十里乃镇子与结界交接所在,紫云峰在结界外设有一处关卡。凡人进山采药,修士下山历练,白日里的进进出出皆要由此关授权。 时下已过五更天,偶有鸡鸣狗吠,天边的黎明已有萌动之意。摆摊儿的小贩为讨生活起早贪黑,往往天还未亮他们便会挑着摊子来占位置。镇尾是摆摊的黄金地段儿,只因这里时长能接触到仙人。 “老板,来一碗拉面一碗热茶!”狄云枫挑了处拉面摊坐下。 “客官,热茶来了,您先喝着暖暖胃,我将这火炭烧红才好下面。”面摊老板捧来一壶热茶与一个瓷碗。 “老板,我想进山,怎么走?”狄云枫边倒茶边问道。 “哦?客官是想进山去采药么?”老板问道。 狄云枫微笑道:“我想进山拜师学艺。” 面摊老板停下手头的活儿,抬头打量了狄云枫几眼,露出一副一言难尽的模样,赔笑道:“客官您别开玩笑了……” 狄云枫挑眉:“怎么?你认为我没这个资格么?” “我就一凡人,我哪儿有火眼金睛看出你有没有这个资质?”面摊老板憨厚地笑了笑,又道:“但是我晓得紫云峰招过去的弟子最小是襁褓婴儿,最大的也才只是少年,客官您……怎么看也得有个二十三四岁了吧?他们估计不会要。” 狄云枫暗自沉酌,等一会儿热腾腾的拉面端上来,几口吃了面,差不多天也亮了,他丢下一锭银子往镇尾一条胡同里走去,等他出来之时,人已矮去两尺,年龄莫约十三四岁,一个身姿稳健眼眸深邃的布衣少年凭空出现,这便是他年少时的模样。他浅声笑了笑: “谁还不是个少年?” 大摇大摆往紫云山下走去。 ———————— “小子,站住,你是干什么的!” 还未等狄云枫走近一些,一个身着白衣的年轻男子便飞奔而来。他的确是“飞奔”而来的,一个修士若连御空飞行都不会,那修为一定垫底。不过话又说回来,他若不是垫底的也不至于在山下看门……或许是受够了仙门中的冷落,他打量了狄云枫几眼,自认为这是个凡间自讨没趣的穷小子,上来给出一副瞪出盛世凌人的模样,横身立马劝告道:“小子,一大清早想浑水摸鱼不成?” 狄云枫瞥了来人一眼——不坏,从这个白衣年轻人的眼中看得出他并不是一个凶恶之人。他左瞧瞧右看看,最后冲年轻男子眨了眨眼睛:“大哥,这四周哪儿有浑水?可就我一个人。” “嘶……”年轻男子深吸一口气,态度稍稍有些缓和:“冲你这声大哥,说吧,想吃什么?” 狄云枫苦涩道:“我不是来乞讨的,”他又指着高耸的紫云峰:“我想拜入紫云峰寻仙问道。” “寻仙问道?你以为你是——” 未等年轻男子将话说完,狄云枫从怀中取出一块莹莹闪光的灵石:“大哥,给个机会吧?” “咳咳……我这……”年轻男子干咳着,左瞧瞧右看看,伸手抢过灵石藏在腋下,转过身去朝狄云枫挥了挥手,若无其事道:“随我来吧。” “好嘞!”狄云枫勤快答应着,赶忙跟上去。 “小子,你这贿赂人的本事是从哪儿学的?想当初我进紫云峰的时候可都是凭自己的真本事,从未耍过这些小伎俩……”年轻男子一边带路一边吹嘘着自己的光辉事迹。 狄云枫忍不住在心头赞叹此人的正直,凭真本事,从不耍小伎俩,结果便沦落到看守仙门地步。他到底是没有咸鱼翻身,否则怎么可能连一块灵石就将给他收买了? “小子,莫说大哥我收了你的钱不给你办事,进了这个结界,怎么上那紫云峰,又怎么让长老收你为弟子,可都靠你自己的本事了……”年轻男子打开结界,示意狄云枫进去。 狄云枫冲其行了个抱拳礼:“不知这位大哥尊姓大名?来日小弟若辉煌腾达必定回来报答你。” “哟!还是个江湖义士,好久没见人行这套礼了,”年轻男子冲怀中取出一张符咒,丢给狄云枫道:“哥叫做白小川,先不说你会不会飞黄腾达,这张御风符你拿着,待会儿若是爬不动了就跳下来,掐碎这个可保你一命。” 狄云枫微笑着接过御风符,背身朝紫云峰走去。 紫云山多歧路,若用脚杆子走,只走得出一条蜿蜒曲折的采药小道,浅地山势不高,但一入深地不但草木茂盛,走势也会变得极其陡峭,采药的凡人即使眼红深山里的珍贵药材也绝不会贸然前行,深山中多有灵物毒虫,遇上则是九死一生! 狄云枫顺着采药小道翻过一座大山,再往前走路也就断了——没有路的路才是修士的修行之路,有很多人都不敢涉足深山,同时也有很多人死在深山,但有些人却无需历练就能直接拜入山门,譬如—— “轰隆!”一阵破空声在狄云枫头顶响起,他才刚抬头,只见一把飞剑掠过,再眨眼时已出现在十里开外。宽厚的飞剑上站有两个人,一个必是驾驭飞剑之士,另一个个儿头不高,十二三岁的模样,看其华丽的穿着不是紫云峰弟子,更像是富贵人家的公子,他也许就是那种无需历练就能直接拜入山门之人。 狄云枫沉寂了片刻,忧伤一叹,他并非是叹世态炎凉,而是这“御剑飞行”让他想起了远在真武阳门的温紫雨……想当年紫雨意气风发,御剑飞行的模样直至现在还萦绕在他心头。他苦涩一笑:“紫雨若是来到此界也能当个长老什么的……” “轰隆!”天空又传来一声巨响,一辆灵舟呼啸而过,舟上同样坐有两人,一老一少,瞧穿着都不是紫云峰的人,像是父子或是主仆。 “呵……看来今日上紫云峰寻仙问道的富家子弟还真不少。”狄云枫冷笑,心念微微一动,身体缥缈如疾风,跟在那飞剑与灵舟之后,今日他就以一个平凡少年的身份去凑凑热闹! ———————— 紫云峰周遭有十二座大山,三横两纵一共五条江河,座座大山崎岖陡峭,条条大江湍急汹涌。狄云枫现在才开始佩服起白小川的毅力,他御空飞行往下瞧看山势湍流都不禁胆颤心寒,白小川硬是凭脚杆子爬山涉水,这得要多大的毅力? 然而紫云峰下的艰难险阻仅是第一道考验,真正的难关还在紫云峰上——高峰无路,陡峭笔直,凡人若想登上峰顶只有一条路:爬! 狄云枫瞧了几眼高耸的紫云峰,悻悻长叹,难怪白小川会送自己一张御风符,此山之高他都难以去估摸,反正掉下来是必死无疑的! 天地苍苍,仙道茫茫,凡人欲一长生,是何等的不容易? 狄云枫抿心自问:若是换做自己当年,是否也有爬这高山的毅力?他想了想,笑了笑,最后摸着峰体开始攀爬起来。当然,此刻他不用担心自己会死,挑战也就没了年轻时的那种刺激,索然无味,就当强身健体吧。 …… …… 到了紫云峰半山腰,一览众山小之势愈加明显。狄云枫只手悬吊在一根藤蔓上,若此刻能呐喊他必定会放声咆哮几声,他仿佛在这次冒险之中又看到自己年轻时那个不怕死的野小子! “喂!你在干什么?不要命了!”忽而一声惊呼从山峰外传来!这声音似曾相识…… 狄云枫此刻的模样的确像是个不要命的疯子,经这么一声呵,他脑中又冒出个法子,见他假意惊呼并送来手中的藤蔓:“救命啊!”身子直直下坠!这时一阵清风刮过,一只玉手拽住他衣领轻轻一提,他手舞足蹈欲再呼喊时,脚下已安稳踏在地上。 “小伙子,你挺能耐的么?”一席靓丽的白色身影横在狄云枫跟前,冷声道。 狄云枫即使忘记了这人的声音也绝不会忘记她身上的芬芳——韩媛祎,这世界可真小,世事也总是那么巧。 “小伙子,仰起头来让我瞧瞧。”韩媛祎又道。 狄云枫傲然仰起头,以坚毅又真挚的眼眸瞪着韩媛祎,韩媛祎不由后退两步,美目泛起微微惊色,下一会儿她又蹙紧眉头问:“你叫什么名字?” 狄云枫知道,若自己再长个几岁没准儿韩媛祎就将自己给认出来了,十三岁的自己还只是个少年,即使英俊挺拔,但与历经岁月沉淀后的狄云枫还是要差上一截。他恭敬道: “我叫白莫离,是来紫云峰寻仙问道的。” 韩媛祎再仔细打量了狄云枫几眼,终暗自摇摇头否认自己心中所想,她疑问:“三日前仙门才统一弟子试炼,且伴有修士陪同,不会有生命危险,你为何不那时参与?” 狄云枫握紧拳头,刚毅道:“夫子教导过我做人一定要居安思危,历练中明知有人会暗中陪同就不算真正的挑战,即使过了艰难险阻也只能做外门弟子,我要用自己的实力让那些内门长老刮目相看,从而收我为内门弟子!” 韩媛祎点点头:“你这少年真有趣,”在认可之后却又摇了摇头,“但即使你过了试炼内门长老也不会收你为弟子。” 狄云枫紧目道:“为什么?” 韩媛祎遗憾道:“你体内的灵缘很浅很浅,筑基将会是你的生死门槛,所以你的仙途不会遥远,内门不需要你这样的弟子。” 这是实话,狄云枫也认,可他还是咬着牙,指着从山门走出来的两位有说有笑的少年道:“那他们呢?他们又为何连试炼都不用便能直接进入紫云峰内门?” 山门前的两位少年分别是第一次御剑飞行与第二次乘坐灵舟的富家公子,“这……”韩媛祎瞥了那两个少年,一时语塞不知怎言。 “咦?韩长老,这位穷苦少年又是谁?”一个青衫儒士冲狄云枫与韩媛祎走来,他便是先前御剑飞行之人,在他后头还跟着一个身着金龟绿袍的老者与两个富贵公子。他走近了又笑道:“对了韩长老,这两位是新进的内门弟子,按掌门吩咐由我带一位,还有一位分发给各宫长老,东阳宫李长老在闭关,玉群宫的王长老早已远行,冬阴宫门中弟子已满……在紫云峰十八宫中就属韩长老的南星宫弟子空位最多,不如就让剩余这位弟子拜入你门下?” 富家子弟就是富家子弟,十三四岁便有了这个年纪不该有的淫.欲,这两个新进内门弟子从见着韩媛祎第一眼起便目露淫光,若是收他们为徒必然会做出什么有背伦理道德之事。 在仙界中这样的眼神韩媛祎比谁都要清楚,她厌恶得想要作呕,便紧着花容背过身去,难看这些人可恶的嘴脸,不作声同意也不作声拒绝。 此时那位身着金龟绿袍的老者上前道:“韩长老,我家公子决定洗心革面才上山求学问仙,方才他示意要拜入韩长老门下,也尊紫云峰掌门同意了,所以日后还请韩长老多加照顾我们家公子。” “我几时说收他为徒了?”韩媛祎冷呵道。 绿袍老者不动声色,缓缓道:“紫云峰十八宫其中一半都由我蒋家出资构建,每年上供的灵石怕也不少,如今我蒋家送公子上来问仙,难不成紫云峰连这点人情都不给?” 青衫儒士见二人已有口角之意,赶忙上前帮着金龟老人劝道:“韩长老可莫要让掌门也为难呀,你偌大的南星宫只有三个入门弟子,我们的都是十几个,掌门已对你疼爱有加,这再添一个不过分吧?” “谁说我只有三个入门弟子?”韩媛祎拽起身前狄云枫,又道:“你先前不是问这穷苦少年是谁么?我现在告诉你,他我的第四个入室弟子,亦是最后一个关门弟子!” “韩长老你——” “紫云峰规定,三年历练,五年入室,十年关门不收徒!这规矩可是老祖宗立下的,掌门来了也不好使,所以想要我再收弟子,十年后再说吧!”韩媛祎牵过狄云枫的手:“白莫离,我们走!”当真拉着狄云枫往山峰外走去! 狄云枫虽觉得此事很有戏剧性,但多少还是有些受宠若惊的,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所以说人还是要秉着一颗真挚之心前行,也许中途会吃些苦头,但指不定那一天好运就会准确无误地砸在你头上,再后来,咸鱼翻身! “韩长老,你真打算收我为关门弟子,不是气话吧?”狄云枫确认道。 韩媛祎带着狄云枫向南跨越了两座大山,直至落入南星宫门前才撒开狄云枫的手,冷声道:“我是有些无奈之举,但比起那些没教养的世家少爷我更喜欢你这个布衣穷小子,方才带你走也没问你的意见,现在我给你两个选择,第一,留下来老老实实做我的关门弟子,我有教无类,一样会把传授给其他弟子的东西教给你;”她说着又从怀中取出几块灵石道:“第二,拿着这些灵石下山去,从此我们再无瓜葛。” 狄云枫一把推开韩媛祎手中的灵石,道:“韩长老已在方才那些人面前答应过收我为徒,若他们见不着我一定还会来刁难,所以我选择留在你身边。” 韩媛祎无奈中多有一丝欣慰,她道:“既然如此,你就原地俯首作三个揖,再叫我一声师傅,那我就收了你这个关门徒弟。” 狄云枫俯下首去一连三鞠躬,轻唤了一声“师傅”便拜下了人身当中第一个师傅。 韩媛祎点点头将狄云枫扶起,吩咐道:“白莫离,从今以后你就是南星宫四弟子,稍后我会在掌门那里替你挑一块三生石助你完成精血认证,现在我先带你进宫安排住处,顺便给你介绍介绍三个师姐。” “三个……师姐?”狄云枫受宠若惊,一惊再惊! 韩媛祎点头道:“南星宫一般只收女弟子,今日事出有因便只能破例,但你莫要以为师姐们是女子就好欺负,她们修为都比你高,你若是讨嫌惹出了什么事,我一概护她们不护你。” “徒儿不敢,”狄云枫嘴角微微一翘:“谨遵师命。” 正文 第一百七十八章 今夜要杀人,谁也拦不住 南星宫内弥漫着一股气息,只要男人闻了心头就会不禁悸动,宫中十分空旷,古色古香的桌椅反倒给予人一种悠久沉寂的落寞感。宫中里绝大部分装饰都是摆设,例如桌椅与茶几,应该许久都没人去碰过了吧? 仙界喜好玉宇琼楼却很少居住在里头,比起舒适的大床他们更愿意择一处灵气浓郁之地,开凿一个洞府,持一个蒲团,就此闭关打坐,不饮不食,不问不听,一心修炼直至瓶颈。倘若瓶颈无法突破,他们就会出关,要么去请教师傅指点迷津,要么外出去寻找更好机缘。 在仙门中,内门弟子可有上好的丹药辅助,闭关的洞府也可在自己的山峰上随意选择,自己所拜的师傅更会悉心教导……对于那些外门弟子则恰恰相反,外门弟子需要执勤,就好比白小川看守仙门,他们没有专门的师傅指导,洞天福地自然也没有他们的份,不过他们身为仙门弟子,在安全与传承上同样受到仙门的保护。 除却内外门弟子之外,仙界中还存在着诸多散修。散修就犹如江湖中的浪子,吃喝拉撒全都得靠自己,骨子里充满了野性。但不同的是,在江湖中有很多浪子生怀绝技,诸多名门正派都为之佩服,在仙界中绝然不会发生这种事。 仙界之中感悟与指点往往比丹药心法更重要,所以仙门中的传承就成了提升修为最有价值之物,许多散修都梦寐瞧上一番大仙门几千年的感悟。 “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 叶尘曾用一句话就点明了狄云枫日后的仙道,若非无他狄云枫也少不了自走弯路。这么一来,散修的弊端自然而然就出现了,散修的心法感悟,以至于修为都跟不上仙门弟子,再加仙界的持强凌弱的风气,渐渐,散修就成了一个笑话。 ———————— 紫云峰每位首座都会分配相应的山水资源,南星宫下拢共有三座大山,两条大河纵横流过,山清水秀,灵气磅礴,随处皆为适宜的闭关宝地。 狄云枫本以为自己也会有个闭关修炼的洞府,但韩媛祎领着他进宫后再也没往后山去,只叫他在大殿中稍等片刻,谁知这一等就是大半天。 “哪儿呢哪儿呢?师傅终于肯收个师弟了。”来人言语似黄鹂般甜美,再见蓝衣仙子飘飘落下,她宫装长袖、娇容粉黛,姿色比画中美眷还要几分入神。她瞧见狄云枫,一双灵动的大眼睛满是惊起,好像是将男人当成了稀有动物……“咦!不瞧穿着瞧眸子,还是个坚毅稳健的小伙子!” “就是太瘦弱了,估计在外头吃了不少苦。”又见一席白色身影闪过,她长巾悠悠绕过狄云枫的脖子,腰围,肩膀……“嗯,的确是个羸弱的孩子,”她又收回长巾,脚尖轻点地落在狄云枫跟前。她比着兰花俏指,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露出那一双修长纤细的玉手,呵呵笑道:“不过小师弟你放心,你就算身子再不搭调师姐也能给你做出一件漂亮的衣裳来。” 狄云枫脸色微微一红:“多谢师姐。” “小师弟嘴巴倒是挺甜的,”白衣仙子自我介绍道:“从今个起我就是你的二师姐了,我叫青鸢,”她又指着身后的黄衣仙子道:“她叫——” “我叫什么当然要我自己介绍啦,”黄衣仙子抢着上前,扬起下巴,骄傲道:“我是你的三师姐,林音音!你以后叫我音音师姐就行了,嘻嘻……” 狄云枫冲二人行了个礼,微笑道:“青鸢师姐,音音师姐,小弟唤作白莫离,初来乍到,资质又差,若以后常问些愚蠢的问题还望两位师姐莫要嫌弃才是。” 林音音不客气地勾搭着狄云枫肩膀,豪爽道:“不会不会,咱南星宫一向不问山外事,那些谁强谁弱跟咱们没关系,你既已到了南星宫,只要每天开开心心地修炼即可。” 狄云枫干笑了两声,自己总能幸运地掉进花丛之中,可话又说回来,开心真的能与修炼并存么? “音音,你在与小师弟摆倒什么空话呢?”这时一声轻呵从宫殿外传来,再瞧已有个蓝衣仙子从殿门口缓步走来,韩媛祎曾说自己座下有三个弟子,此女应就是首席大弟子。她的出现让狄云枫眼前一亮,都说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这位首席大弟子不论是身段儿容貌都要比韩媛祎更精致几分,修为更有突破金丹之兆! 她走来拉开林音音,又责备道:“平时就数你懒偷得最勤,现在还想把小师弟教坏不成?你呀,要是今年再无法筑基,师傅铁定将你封在山洞里头!” “哼,你就晓得拿师傅来压我……”林音音只敢小声嘀咕。 “这位想必就是大师姐了,白莫离见过大师姐!”狄云枫为添好印象便主动行了个礼。 “真是个懂礼貌的少年,”大师姐颇为欣慰,扶起狄云枫道:“我叫玉言,以后师傅不在时就由我带你们修行,你有什么不懂的就直接来问我便是。” “为什么不来问我?”林音音抢着问。 玉言无奈道:“你呀,非得怼到你才开心,你又能比人家懂多少?没准儿过个几年人家的修为都赶上你了呢!” 林音音又小声嘀咕起来:“有几年也是几年,就算他赶上我也得叫我一声师姐……” 狄云枫笑了笑,问玉言道:“对了玉言师姐,师傅她老人家呢?” “老人家?!嘘……”三个女人一同嘘声叹气,又玉言道:“小师弟,师傅她不让称老人家,她临时有些事来不了,所以便差我来给你讲讲今后事宜……” “是我嘴拙了!”狄云枫赶忙捂着嘴巴,竖起耳朵,用眼睛示意玉言说下去。 玉言笑了笑道:“师傅对你倒是很上心,她生怕你耐不住禅定打坐,便刻意嘱咐将她的房间腾出来给你用,那里虽许久未住人,但南星宫中不积尘垢,你可放心入住。” 青鸳这时问:“师姐,瞧师傅这架势难道是要远行么?” 玉言点头:“被掌门亲自叫去,八九不离了吧。” “啊?师傅若是一走,咱们又得忍气吞声过一阵子了……”林音音噘着嘴,俏脸儿上写满了委屈。 玉言轻声一叹,安慰道:“不怕,有我在呢……” “也有我在!”狄云枫立身上前,又气势凌人道:“身为南星宫中唯一一个男人,我一定会挺身而出保护三位师姐!” 青鸢痴痴地笑道:“哟哟哟,还挺有担当的嘛……不过你还得再长几年,你现在还不能算是真正的男人,哈哈哈……” 林音音却护着狄云枫道:“瞧我师弟的模样还是有那么回事儿的,你笑人家做什么?哈,哈哈哈……” “好了好了,你们这两个做师姐的,人家好不容易有这份儿心呢,”玉言捂嘴惹着笑,她身为大师姐又怎能失态?便转过身后,摆了摆手:“师傅远行,待会儿必有事宜要交代,我先走了,你们慢续。”言毕,快步离去,稍远了才听到她那“呵呵呵”的笑声…… 狄云枫挠了挠头,自己也笑了,不过说归说笑归笑,他可从来不会说假话,这几个姑娘,今后,他护着了! “那么我先去帮小师弟做衣服去了,包合身,明天一大早就给你送来。”青鸢说着,走出宫殿。 不知觉,夕阳也已西斜,南星宫山势很高,太阳落下去还要一定的时间,当山脚下黑得彻底时山上仍会多半个时辰黄昏。 林音音变出一道火捏在手头,“好像只剩下貌美如花的三师姐带你回房了,”她转身领在前头,往宫殿楼上走去。 狄云枫老老实实地跟上。 “对了小师弟,我听师傅说你是徒步翻阅高山大河,徒手攀登紫云上山门来问道的?”林音音一时想起,便惊问道。 “难道师姐你不是么?”狄云枫假意问道。 “我……我当然也是啦,只是当时……当时,”林音音必然不是经过自己努力才召入内门的,她支吾了半天也没找着什么合适的理由,干脆不再回答,岔开话题又问道:“紫云峰那么高,若是用爬的话少说十天半个月,你哪儿来那么多力气哟……” 狄云枫笑了笑:“我有武功在身。” “武功?什么是武功?” 林音音来了兴趣,放慢脚步与狄云枫并肩同行,狄云枫则跳出去,虎鹤双形起招起势,天外游龙四十手,地火戏凤八十招,一套花拳绣腿打下来行云流水,耍的动作看得林音音目瞪口呆! “呼……”他轻吁一口气收回势头,气沉丹田并缓缓睁开眼:“这就叫武功。” “小师弟,教教我,教教我!方才那招‘摘星探月手’我想学!”林音音反倒像是个小师妹吵着要学艺。 “那敢情好,日后你带我修行,我教你练武……” “那可不!明天我就带你去紫云斋取几套灵法来,包教包会!” “紫云斋是什么地方?” “整个紫云峰的好东西都在哪里。” “哦……好东西都在那里呀……” 狄云枫眼睛一亮,好像有了留下来的理由。 …… …… 入夜。 夜凉如水。 狄云枫潇洒地坐在窗门口上,一边欣赏着天上的满月,一遍喝着怀中的美酒,当然,他恢复了自己成人时的模样。 玉言,青鸢,林音音,三人都有自己开凿的洞府,月华如练萦绕九天,星辰似纱浣过世间,不仅仅是她们,甚至整个紫云峰的弟子们都不会放过吸收日月精华的时刻,以至于真正的,清醒的人就只剩狄云枫了。 韩媛祎中途会来过一趟,三言两语对玉言交代了一番便匆匆离开了紫云峰。狄云枫坐在窗台前很久了,所以他将紫云峰的动向看得一起而出——应是下灵界发生了什么大事,否则紫云不会出动一半以上的金丹修士去解决。 “果然乱世无处不在。”狄云枫笑叹饮酒,又从储物袋中取出几只卷轴,当下他终于能闲下心来好好地将这个仙界了解一番—— 不论是去一个陌生地游玩还是杀人,都要将那片地带摸索清楚,那样自己心中才会有目的,那样出了意外才会有退路,所以他在白水山的藏书楼中着重挑了些《仙界地图》 仙界的卷轴有个极大方便之处,侵入神识方可拟画图像于脑海之中,各处标录的名山大川、仙门世家、集市作坊皆尽收于眼底。但白水山传承有限,几副地图看下来要么是记载不详细,要么是残缺不全,最重要的还是整个仙界地域的划分,东找不到头西找不到尾,估计著作这地图之人见识也不广。 狄云枫一连查阅了三十多个卷轴,最终也只将整个下灵界晓得个大概。仙界不像真武,没人会花心思去写杂书,大多数编织的地图与行文都是由修士自己用神识刻录,而下灵的修士修为最高只达元婴,如此一来冥冥中就局限了他们的脚步与见识,刻画出来的地图当然是不完整的。 狄云枫迫切需要一个离开下灵界的法子,小狸曾经说过,以他的修为应该在灵天界修行……那么灵天界又往何处去?他摇摇头,只有将希望放在明日紫云斋一行,紫云峰乃下灵首屈一指的仙门,那里一定记载着如何飞升灵天界的法子。 如果得到一副记载详细的地图,那么各大小山门皆会详细记载在上头,狄云枫曾想过,自己到了灵天界就以“青月令”这三个字开始筛选仙门,据他以往的经验,令牌上会刻录“青月”二字的,那门派八成就是叫“青月门”“青月宗”之类。 “嗷嗷嗷!”几声奶声奶气的嚎叫应声入耳,狄云枫眼前一亮,这声音……哈哈?他四下张扬时又听“咻”的一声,一道黑影刚好闪进他怀中! 这毛茸茸的感觉错不了…… “嗷呜嗷呜……”哈哈蹭着狄云枫的脸不断伸出小舌头舔.吸着。 “怎么?是他没给你好吃的么?”狄云枫揉搓着哈哈的小身躯,摇摇头:“的确是瘦了不少……” 狄云枫本计划着捞一笔钱又能找个人帮忙照顾这小家伙,待自己要离开时再把它接回来,他轻叹:“他一百万灵石都肯花,却舍不得给你买些好吃的……”可转念又想想,能用女性元阴来修行的色魔岂是什么好货色? “你跟着他怕是胸脯钻爽了吧?”狄云枫摇头一笑,取出一块牛肉干喂给哈哈,哈哈小爪捧着牛肉,吃相何其生猛…… “不过你怎会出现在这儿?难道……”狄云枫心中想法还未完,一道隐匿又强大的气息被他所察觉,且这气息所指的方向正是南星宫殿。 “那黑衣人该不会就是紫云峰的修士吧?”狄云枫心中不由一笑,那黑衣人身怀元婴期修为,紫云峰中牢固三个元婴修士,想来其身份必是紫云峰中的大长老或是掌门……“啧啧,这个老色魔来南星宫做什么?” 韩媛祎刚走就有色狼到南星宫来,其目的难不成是入室釆花?狄云枫冷声一笑,跳下窗台往屋外走去,他最讨厌的就是狼,曾记得为给海生报仇,他追了大半个燕国就是为了杀狼!可他还未走门口,几声嘀咕便传入他耳朵,若不是拥有天人感官他一定察觉不到如此细微的话音,不仅如此,他还在这番言语中听见了几分暧昧…… “周长老?你怎么来了……” “韩长老与掌门一行急出山门,你放心,没人会发现我们的,玉言,我想死你可……” “连掌门都惊动了?那周长老你可知晓师傅他们去做甚?可有危险?” “这个我怎知晓?说是封海尽头发生了异动,整个下灵界都在戒备之中……呵呵呵,他们死了岂不更好?紫云峰由我掌权,还少得了你的好处么……小宝贝儿,我忍不住了,快来快来……” “哎呀!周长老不行……今日师傅刚带会个小师弟,就住在这大殿里头,万一惊醒了他是如何?” “没事没事,我化个结界出来,你喊多大声都不碍事……” 狄云枫大致是听清楚了这其中的暧昧关系,只是让他想不到的是,玉言大师姐表面上冰清玉洁被地里却与那个老色狼有染……“果真是人不可貌相。”他冷声着,转身已决定不愿去插手这些荒唐事,可就在这时楼下传来玉言一声惊呼: “周长老!!你放手!我已不愿再与你有任何瓜葛!咱们就此了断吧!” “小宝贝儿,你得我丹药与灵石时可不是这么说的呀……咱们得关系岂能是说散就散的?” “周长老你放过我吧,欠你的东西我一定会想方设法还给你,请你不要再来找我了……” “不行。”听语气周长老已有些不耐烦。 沉默。 沉默了片刻。 “玉言,我有这么多女人唯独对你的身体念念不忘,你瞧你马上就要结成金丹,我可以全力帮助你,到时你修为提升,我当上掌门,必准你自成一派,到时候你就是山峰首座,何乐而不为?” “周长老,我绝非你所想的那种女人,我——” “啪!”一击耳光! “臭娘们儿,与你好生说话不听,非得让老子动手不成?不当是你,你南星宫的所有女修,包括你师父韩媛祎,迟早成为老夫胯下炉鼎!” “啪!”狄云枫一脚将大门踹开,他忍不了这种话,今夜他要杀人,谁也拦不住! 正文 第一百七十九章 二师姐的情哥哥 “污秽东西?你敢打我师姐?”狄云枫飞身下坠,在周长老不注意时一脚将之踹飞三十丈,“轰!”再撞断了几根柱子后周长老倒贴在墙上,面容扭曲变形,口中鲜血狂流! 狄云枫安稳落在玉言跟前,可见玉言衣衫不整,他只好褪去自己外套替之遮掩,并郑重承诺道:“师姐你别怕,我说过,今后我护着你们。” “小师弟……你怎长大了?”玉言震惊之余又想起自己淫.乱的模样,下意识裹紧了衣衫,紧咬着柔唇,不敢再多瞧狄云枫一眼。 “哪儿来的臭小子敢偷袭我!”周长老怒喝着,灵修对于肉体本就不太看重,狄云枫这一脚很疼,但不致命。他抹去嘴角的血迹,火冒三丈!拍着墙壁便化作一道灵光冲狄云枫袭来—— “师弟小心!”玉言惊呼! 狄云枫单单瞥了一眼周长老冲击的轨迹,摇了摇头,这速度实在太慢太慢,他看准时机隔空一抓,顿时灵光涣散,周长老也被他掐着脖颈提在空中! 周长老大惊,妄想用灵逃脱,但狄云枫手却收得更紧,并冷声道:“肮脏东西,你再敢动一下我就卸了你的四肢!” “你是何人!竟敢来我紫云峰撒野!”周长老挣扎道。 “你甭管老子是谁,今日你必死无疑!”狄云枫反手一把掌扇在周长老脸上,硬生生打掉几颗牙齿,再执起蝴蝶.刀,“唰唰唰唰”四刀剔骨解肉!周长老四肢具断! “师弟你……你莫要杀……杀了他……”玉言早已被吓得花容失色。 狄云枫将血淋淋的周长老砸在地上,以蝴蝶.刀对准其胸口“噗呲”一声将其钉死在地上!他这才问玉言:“师姐,难不成你还对这禽兽有真感情了不成?” “我……”玉言唇间已咬出了丝丝血迹,眼泪吧嗒吧嗒落下:“他可是紫云峰的大长老之一,杀他不得……” 周长老又疯狂咆哮:“对!我是紫云峰大长老,你若敢杀我,飞升灵天界的老祖必会降下追查,到时候你也得死!” 狄云枫迟疑了一会儿,问道:“哦?你们紫云峰还有飞升的老祖?他又是何等修为?” “呵,狂妄之徒终于害怕了么?我紫云峰老祖乃合体大——” “吧唧!”还未等周长老将话说完,狄云枫一脚便将其脑袋给踹出南星宫!接着他用蝴蝶.刀将之丹田剖开,抓出元婴拽在手里,冷笑:“肮脏东西,你口口声声说老祖老祖,老子还以为是什么大罗金仙之流,就他娘个合体修士也敢搬来压我?” 灵修肉身已死,元婴不灭还可以夺舍或重修一副,当前周长老的元婴也被狄云枫禁锢在手里,他彻底感受到了死亡的恐惧,便挣扎着求饶道:“上仙饶命,上仙饶命……” “你饶了他吧,师弟……”玉言口中已不敢再唤“师弟”二字。 “师姐你可真是……懦弱,他玷污你,把你当胯下玩物,你却无声忍受……我不能忍!”狄云枫紧咬着牙,他之所以这么偏激,是想到今后慕雪依若也可能会受到这种胁迫和玷污!仙界女子的地位必须从根本上改变,而这些将女子视作炉鼎的男修则是最先要惩治的! “啪!”狄云枫最终还是将元婴掐成了粉碎。 玉言似丢了魂,踉跄着就要摔倒,狄云枫弓步上前,轻轻将之搂住,从容一笑:“杀个人罢了,瞧把你吓得?” 玉言睁着齐大的眼眸,她现在终于有勇气多看这个长大了的小师弟,虽说才认识一天不到,但那种堪比爱意的感激却为何会那么强烈? 狄云枫扶正玉言,挥挥衣袖将宫殿中的一片狼藉都收拾干净,随后摇身一变又成了十三岁的少年郎,他以狡黠的目光盯着玉言,嘴角微翘着问:“师姐,今夜你可看见了什么?” 他当然期望得到的回答是:“我什么都没看见。”可玉言好像是个耿直的姑娘,她虽害怕狄云枫,但依旧咬着牙问道:“师弟……哦不,白莫离,你到底是谁?!” 狄云枫轻叹:“我不但救了你还为民除害,放下尊卑与身份依旧叫你一声‘师姐’,我都已经做到这个份儿上了,为什么你就不能配合我一下?” “我……”玉言羞愧地低下头,“我只是觉得太不可思议了,你修为高过元婴却还愿意唤我一个筑基女修作师姐。” 狄云枫纳闷道:“你有一个位列仙班的师弟,为何你就不能高兴一些?” “师弟你是仙人……”玉言揉着自己的脑壳,低头呢喃道:“我想我是活在梦里……做梦都不可能……” 这时,狄云枫比出两根手指:“那么师姐我现在给你两种选择。第一,你忘记今天晚上发生过的事,日后该怎么着就怎么着;第二,我用仙术帮你把今晚的记忆全部抹去,其效果也是一样的。” 玉言憋着一口气犹豫了好半天,才支支吾吾道:“我……我选第一。” “时候不早了,师姐你回去休息吧。”狄云枫逐客的语气不容人拒绝,气势则更像南星宫的新任主人。 “哦。”玉言乖巧地转身,可没走几步却回过头来,手里还多了个隐隐发光的石头,她举着石头为难道:“师弟,这是师傅她替你求来的三生石,因走得急就让我来送给你,你看……” “三生石有何用?” “三生石可认证门中弟子的身份,同时也起到一个监视的作用,三生石若认证了精血那就会一直发光,可若是三生石灭了,那就证明主人已逝。” “我怕以我的精血你们三生石不认呀,”狄云枫骨子里淌着的是武人之血,用了仙家之物难免有差,不过他道:“你还是将这石头给我吧,日后总有用处。” 玉言将三生石丢去,迟迟却不肯转身离开,她一定有什么问题,正思考着如何发问。 狄云枫接过三生石,见玉言迟迟不肯发问也不肯走,便苦涩道:“师姐你是舍不得我?” 玉言咬着唇,只问一句:“师弟,你是好人还是坏人?” “你认为?”狄云枫笑问。 玉言道:“我认为你是好人,可我还是想听到你轻口回答我你是好人。” 狄云枫收起笑,以极认真的口吻道:“我是好人。” 听了这四个字,玉言如释重负,她欢喜得像是个少女,哼着小曲儿便走出南星宫。 瞧背影,狄云枫若有深思地把玩了一番手中的三生石,淡然地笑了笑将之丢进储物袋中,转身一步飞上楼去。看样子他还得在紫云峰里待上一段时间…… …… …… 次日清晨,白露未晞。紫云峰落日要晚一些,那么日出就必定会早一些,仅从日出日落便能瞧出其中的因果关系,这怕是狄云枫活到现在最频繁的感慨了。 狄云枫坐在南星宫顶,依是少年模样,剑眉星目,一眼何止万年?世间的规则是永恒的,看破,则是永恒。 太阳只有一个,掉下去就叫做日落,爬上来就叫做日出,所以不论在世间的哪个角落日出日落都是一样的……“不,有个地方不一样。”狄云枫睁开眼自说自笑道,九大仙域中还有一个叫做永夜仙域的地方,那里只有黑夜没有白昼,那里是叶尘的地盘儿。 “叶尘也不知将仙魔令破译得如何了……”他喃喃道。 “小师弟,你在自言自语什么呢?”忽而一声问候从狄云枫背后传来。 狄云枫起身,回首以礼相称道:“拜见青鸢师姐。” 青鸢换了一件衣服,束腰裹胸,脖颈间还围绕着一条丝绸做的围巾,衣着新色后她整个人也比昨日看起来高挑靓丽了许多,狄云枫理应看呆了,所以他一眼不眨地盯着青鸾的胸脯看。 “小色狼,往哪儿瞧呢!”青鸢翘着小嘴就要来打,狄云枫赶忙后退着:“师姐的身材比紫云山脉还要傲人呢!” 青鸢面色微红:“嘿!你这小子……”眉宇间一松:“油腔滑调的,学着调戏师姐了不成?”她呵呵笑着,便出一套衣服在手中,递给狄云枫道:“拿着,这是师姐承诺过给你做的衣裳,你快穿起看看,合不合身。” 这是一件好衣服,一针一线缝纫起来的又怎会不好? 狄云枫拿着衣服心中多少有些感触,一种类似于母爱的东西在他心头开始泛滥——只有母亲才会给自己孩子做衣裳,青鸢若再老一点就很像母亲了,眼下她期待的目光更像是个大姐姐。 所以一个善良的人恶魔都愿意去保护她。 狄云枫转了个身将衣服穿上,好看得不得了也合适得不得了,可这毕竟只是年少的自己,他也不能永远做个少年,一想到这儿他心头就不是滋味儿。 青鸢看出狄云枫脸上的异样,问:“怎么了小师弟,觉得衣服不满意?” 狄云枫赶忙摇头:“满意!穿上这衣服我感觉我还能为自己再修五百年,我还能再护师姐五千年!” 青鸢苦涩道:“师姐可活不到那个年岁……” 狄云枫皱眉,可见青鸢的灵缘不差,虔心修炼的话长生不老又能有多难? 青鸢目光中充满希望可又布满了遗憾,心灵手巧的女子估计都有些心事吧,比起修炼她好像更喜欢做衣服。 这时一辆灵舟缓缓地飞至狄云枫跟前,林音音站在上头意气风发,招呼着青鸾与狄云枫道:“你们两个快上灵舟,我今日带你们去紫云斋耍耍!” 狄云枫轻轻一跃上了舟,青鸢则摇了摇示意不去。 “青鸢师姐为何不去?”狄云枫闲问了一句。林音音暂未回答,她将灵舟驱动,等走出了十里开外才道:“二师姐她怕碰见自己的情哥哥咯,好几年都没下过山了。” 狄云枫惊讶:“嗯哈?二师姐还有情哥哥……莫不是什么长老吧?” “呸呸!你把我师姐当成什么了?二师姐与他的情哥哥可是真心相爱的,虽然她表面上说早已了无牵挂,但这几年来她起码悲伤过一万次。” 一万次悲伤应该不是夸张,可是:“你怎么知道青鸢师姐悲伤过一万次?” “她这些年都把自己关在山里做衣服呢,全是男人的衣服,还不给人看,有一次我特意去她的洞府里数了数,有一万件呢!” 做一件衣服就代表悲伤一次,这个比喻虽看起来虽没什么关联,但转念想想却又显得那么实在生动。 “也就是说有情人未成眷属了?”狄云枫悲伤道。 “差不多吧,二师姐原先喜欢上一个正直的外门弟子,我还真见过那人,哪儿都不错,就是身在外门修为不济。二师姐与之好上过一段时间,闻说曾经想辞修下山放弃仙道,师傅得知后雷霆大怒,禁锢了师姐好几年呢。” “那青鸢师姐喜欢的那个外门弟子呢?” “他啊?原本在紫云斋看门,经师傅这么一蹉跎,好像被调去了山脚下守山,一辈子不允许上山来呢。” 狄云枫眼前一亮:“那人该不会叫白小川吧?” “好像……好像就是这么个名字!”林音音惊呼,“小师弟,你怎么知道他的名字?” “因为他的确是在山下看门……”狄云枫心中不禁会叹,这个世界可真小。不过话又说回来,白小川这样坚毅的男人的确很招女孩子青睐,只可惜他身份卑微了些,以至于再美好的命运都会被蹉跎。 命运对每个人都是公平的,有得必有失,有因必有果。青鸢送自己这身衣服、白小川送自己一张救命符,这算作因,那么二人白首不离终成眷属,这便是果。 狄云枫忽然又明白了一个道理,因与果之间以轮回相连,自己双手执掌因果,那自己岂非就是那轮回? 执掌因果轮回之人,岂非是那天地的主宰? 若能主轮回,能修因果,那是否就是跳出六界之外的境界? “喂喂喂……你在想什么呢?睡着啦?”林音音用手戳了戳狄云枫的额头。 狄云枫挑眉苏醒过来,不知为何当思想达到一种境界时,体内的虚实元神也会跟着陷入沉思。得失,生死,阴阳,因果,轮回……感悟犹如一条通往至高境界的阶梯,虚实进阶合体便属于阴阳阶段,方才的思想感悟恰巧促进了阴阳之间的萌动,这是……合体的征兆! “我知道你先前没看过如此壮丽的风景,以后啊你只要懂得凝气自用,那就能御风而行啦,虽然说很慢……”林音音抓紧狄云枫的肩,再吐一个“收”字!灵舟脚底抽空,她改作御风而行,“咿?胆子挺大的嘛,这都没把你吓着。” 狄云枫后知后觉,也丢,他现在应该惊呼惧怕的,这样才是一个新任弟子的正常表现——“啊!天呐,我怎么飞起来了,师姐快抓紧我,我不想被摔死……”诸如此类的话狄云枫这辈子都没说过几句,当下他搂紧了林音音的细腰,心贴心,面照面,彼此呼吸都感受得一清二楚。 “小师弟,你手往哪儿摸!”林音音娇呵着,揪着狄云枫的耳朵就往外推,“你吃豆腐这招早就有人用过了,师姐我一眼便能看穿。” 狄云枫竖着耳朵,疼得龇牙咧嘴:“师姐饶命,我不是故意的,方才有风……” 风,的确有风,还是很强劲的风! “呼咻!”一阵疾风从天外刮来,似一巴掌将缠绵在空中的狄云枫与林音音打散! 狄云枫挣扎着掉下空中,口中还不断地呼喊道:“师姐救命,师姐救命……” 林音音大惊,飞身直下将狄云枫拽在手中:“师弟你没事吧?” 狄云枫惊魂未定,一头栽进音音怀中,佯作颤声道:“师姐,我……我没骗你吧?真的有风……” 林音音咬牙骤怒,这哪儿是什么风,分明是有人故意找茬儿!她转身想去问个明白,可一瞧来人有五位,那涌起的怒焰损失降下大半……确认过眼神,是惹不起也打不过的人。 “师弟,今日闯狗了,咱们走。”林音音忍气吞声,拉着狄云枫就想离开,可故意造作的目的就是找乐子,那五位弟子又怎舍得让二人离开?见五人中分拨开两人绕空,将他们给拦了下来。 五位弟子中三男两女,各个衣冠堂皇,神色清高,其中四人都有不俗的筑基修为,也难怪林音音会临阵心虚。 “听说南星宫收了位新弟子,原来就是这么个货色。”说话的是个方脸弟子,一行人中他修为最高,和玉言一样同差一步凝结金丹。紫云峰中金丹便是长老,假丹则是一众弟子中的翘楚,难得他会这么拽。 “也不知韩长老是怎么看中这小子的,资质这么差,修为等于零,完全就是个无用的麻瓜嘛,哪儿像我们的蒋师弟,年仅十四岁就修得凝气圆满,指不定比你林音音都要先筑基呢!” 那所谓的蒋师弟不正是昨日随狄云枫一同拜入山门的两个富家弟子之一?他似认出了狄云枫,便上前嘲笑道:“真不懂韩长老为何会收你这个废物会徒!”他又以淫.欲的目光看林音音:“真是可惜了,真是可惜了……” …… 五个弟子踏屑了很多话,狄云枫都未曾往心里去,他在人间混江湖那会儿没少挨过别人的白眼,指爹骂娘可他又没有爹娘,说他生儿子没屁.眼他也不觉得自己会有生儿子的那一天,说他是个短命鬼可他现在却活了一百多岁……惹人愤怒是本事,自己跟着愤怒就是没本事。 “师弟,你筽去在意他们说的,他们就喜欢持强临弱……”林音音在狄云枫耳旁小声安慰道。 狄云枫抿了抿嘴:“我不在意,但现在我们该怎么做?” “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呗,咱打不过他们,只有挨一会儿骂了……” 狄云枫嘴角一抽,这窝囊地可真是理直气壮……他抬头,暗自记下这五人的嘴脸,根据他们的谩骂程度在心中制定一个惩罚范围,譬如那方块脸,今夜,老子必定将他的脸磨圆! 正文 第一百八十章 清秋子百年候良人 “走吧,甭理这两只缩头乌龟。”方块脸见大家都骂得舒坦了,拍拍屁股挥挥袖,如一只胜利的公鸡领着一群母鸡扬长离去。 “小子,人都走了,你可该放手了吧?”林音音阴冷地望着还在怀中沉醉的狄云枫。 狄云枫扬起头,“嘿嘿”一笑,赶忙离开怀抱松开手。林音音长呼一口气,拉着狄云枫往紫云斋你飞去,悉心告知道:“所以说你以后要轻加修炼,只有变强才会让人家看得起,要不然只能挨着听着忍着。” 狄云枫只是一笑,指着不远处的青瓦高楼道:“一切变强都是由紫云斋开始么?” 果然是承载一个山门的传承之处,紫云斋坐落在独立的一座山峰之巅,烟沙弥漫,祥云缭绕,斋前一片君子兰花开,鸟语花香,霞光异彩,其景美不胜收。 “小师弟,你可要跟紧我了,紫云斋可不是只有藏书之地,里头的传承多,阵法禁忌也多,要是稍有不妥,轻则魂体剥离,重者粉身碎骨!”林音音领在前头郑重告诫道。 “知了。”狄云枫乖巧回答,心里却对紫云斋愈加好奇,在仙界中人们除了着重提升自己修为之外,符咒,阵法,丹火,炼器花样百出。当下有个弟子从紫云斋里走出,手中还握着一柄青冈涂灵的小匕首……“师姐,紫云斋里还有兵器么?”他指着那匕首道。 “兵器?”林音音摇了摇头,“那不叫兵器,那叫做灵器,可不是拿来肉搏的,而是用灵驱动。人们常说千里之外取人首级,便是运用的这种御灵趋物的招式。” 狄云枫点点头,在真武国李太初以自身剑气携万剑凌天大致就是用的这种类似法门,只不过一个是用武力一个是用灵力。他想,日后自己多收集些法器存于天宫之中,哪里打架就将天宫开在哪儿,本尊则只需要在千里外动动手指操纵即可……我真他娘是个人才! “你现在莫要急,也羡慕不来。你的资质本就不好,开启灵识还有够时间的,日后等你能自行凝练灵气后大师姐自会带你去紫云斋的炼器房里领一把趁手的灵器。” 不知觉林音音已走跨进紫云斋大门,她早已取出令牌丢给门房弟子请示身份,并指着身后的狄云枫道:“这是南星宫新进的师弟白莫离,可认准了,他的腰牌还没下来,日后他若要借阅紫云斋里的东西你们要记得放行。” “我已经记下小师兄的模样了,林师姐你放心。”门房是外门弟子,即使见着没有的狄云枫也得尊称一声“小师兄”他油滑地看狄云枫,眼神中仿佛有另外一番话:“你小子艳福不浅呐。” 狄云枫冲之点点头,跟着林音音走进了紫云斋。 “紫云斋分三个部分,你可要记好了,以后走错便是大忌,要吃苦,要挨罚的!”林音音先提醒一句,后指着前方那栋十八层高的八角楼道:“直走这一栋就是咱们的藏书楼了,下面十层是普通心法典籍,因为每个人的灵缘不同,修炼的功法自然就不一样,像我主修的是风水,所以就会在心法典籍中找关于‘风水’两境相关的卷轴,”她又盯着狄云枫瞧了几眼,不知挤眉弄眼了多久,挠了挠头:“你……你灵缘太浅了啦,我看不出你能修什么,你就按照你想修的先把灵识打开再说。” 狄云枫笑道:“师姐,不是说人是在载物之驱么?那不论是阴阳两仪还是四象八卦,四相五行,更或者是森罗万象之天地,按道理咱们都能修行的,就比如石头修炼久了也能成精,你说石头它不属于金木水火土吧?它——” 还未等他说完,林音音便出声打断道:“什么乱七八糟的听不懂!你铁定是在哪儿看野史了,可莫要被误导,小心毁了道心!” 狄云枫闭口不提,他倒是忘了,林音音也才是个刚入门的小丫头,她能懂个啥? 林音音继续道:“方才说到下十层是普通心法,那么上八层就属于精炼卷轴,一般只有稳固基础后的修士才有资格上去……你师姐我现在还差那么一点点儿,不过很快我就能筑基,到时候去上面见了世面再和你讲讲,”说到这儿,藏书楼已近在眼前,她并未急着进去,而是指着右边的一座八层平楼道:“那边儿则是紫云斋的第二分部炼器坊,里头有各色各样的灵器,品阶也随着楼层一直往上升。不过门中紫云峰中除金丹长老会去挑几件趁手的灵器,其余弟子很少会出入那里,只因灵气品阶太低作用不大,太高修为又止步,当然啦,你会武功嘛,可以去挑一把趁手的宝剑。” “我用刀的。”狄云枫笑道。 林音音摇头道:“刀哪儿有剑好?” 狄云枫又笑:“刀剑都是戾器,好坏在于用者而不在于本身。” 林音音撇嘴道:“不一样不一样,刀比不上剑,刀就像是满脸胡茬的狂野汉子,而剑就似玉若霜的翩翩公子,这二人怎么能一样呢?” 狄云枫不想去辩这个问题,或许这就是仙武之间的差异,在仙界阴柔的东西总比糙硬的东西来得更讨喜一些。刀剑都是杀器,白刀子进红刀子出,毫无例外的手法。他指着右边那一栋散发着寥寥青烟的青塔问:“师姐,那里又是何处?” 林音音道:“那里是‘一品堂’。也是咱们禁止涉足之地,就连师傅她要去里头取丹都得经过掌门同意才行。” 狄云枫吮吸一口气,心旷神怡:“果真有一股清新的药香,那里头有人在炼丹么?” “整个清虚宫的内门弟子都是炼丹师,他们平常都在里头待着,长久的好几年都不出门,你现在闻着药草清香,等他们出来时身上那股臭味儿……咿!”林音音想着都脸色发青欲呕,她拉着狄云枫走进藏书楼:“走吧,甭想这些不洗澡的家伙了,先干正事。” “那师姐,这些炼丹术士能练出长生不老药么?”狄云枫追着问道。 “噗呲!”林音音忍不住发笑,“长生不老药?傻师弟你怕是还活在梦里呀,要是真有那种丹药的话大家又何必苦苦修炼,追寻长生之道呢?” 狄云枫无奈地笑了笑,人间君王几人不求长生?可长生不老一说在仙界人的眼中都是如此荒唐可笑,放在人间又该是多大的笑话? “喂,小师弟,怎最近老这么呆呢?”林音音又忍不住提醒起狄云枫。 狄云枫冲其眨了眨眼:“嗯?怎么?我听着呢师姐。” 林音音凑近狄云枫,在四目相对下狐疑:“快说,你小子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狄云枫挑眉:“师姐你真要听?” 林音音傲着嘴巴道:“可能你才刚认识我,不知晓我是个打破砂锅问到底的人,所以我要听,还要听你说实话。” “那个我……我想亲你一下算不算实话?”狄云枫真的很想去亲一亲这张隔着他不剩三厘的柔唇。 “嘶……”林音音深吸一口气,破天荒地竟没有拒绝,反之转过身去同意道:“好啊,等你再长个几岁,我看看你是否长得俊朗,你若是合我胃口,就让你亲……”她又摇了摇头:“但看你现在的模样长大了估计还没我高,你若是想亲我还得让我低下头,自己踮起脚尖,啧啧……” 狄云枫背地里翻个白眼,笑着跟上去:“师姐,我不过是开个玩笑,你莫要当真啊……” “谁跟你这小屁孩当真了?还不赶快去挑几本自己胜任的心法,回去晚了大师姐可是要骂人的,”林音音催促着又取出只巴掌大小的绣花锦囊塞给狄云枫,道:“这是储物锦囊,你有灵缘随便都能打开使用,你就把那些感兴趣的书装在这里头,省得手捧回去了。” 狄云枫掂起锦囊,颇有嫌弃:“这么小?” 林音音瞪眼道:“你能有多大!小孩子就该用小的,这里头的空间能装下一百本书呢,你拿得到一百本呀?” 狄云枫苦涩道:“那我以后也不能将这个香包似的东西挂在腰间啊,走出去不惹人笑话才怪呢。” “看看,有个弟弟就是事多,你等着,师姐这就去隔壁的炼器房给你买一个!”林音音走到门口,还不忘回首问一句:“储物袋,储物戒,储物发簪,储物镯子……你要哪一种?” “储物的东西竟有这么多……”狄云枫暗自惊叹着,道:“不牢师姐你破费了,买个最便宜的就是了。” “最便宜的也要三块灵石呢!”林音音轻哼一声,还是转角往炼器坊走去。 狄云枫摇头笑了笑,恰好林音音被支开,趁着这一小会儿赶紧拿些自己感兴趣的卷轴才是…… 藏书楼对典籍分类很仔细,故找出仙界的地图并不难,狄云枫夜不曾多看,凡是跟地图沾边儿的信息类卷轴他全部都塞进储物锦囊中,待日后慢慢消化……这会儿他正搜刮得正欢,一只手突然按在住他的肩膀,随后一阵苍老的言语从身后传来: “小伙子,我瞧你进来也有一阵子,却只挑选地图与古籍,这是为何?” 狄云枫紧眉,斜眼瞥了身后之人一眼,淡然道:“晚辈初到紫云峰,自然想看看仙界疆域,所以拿地图一观。” 那人道:“可这里收藏的地图大多是不完整的,你看不全这个仙界疆域。” 狄云枫沉声问道:“前辈有全的?” 那人绕至狄云枫跟前,可见须发皆白一老者,面容带三分稚气七分庄严,丹田中沉稳着一个金色元婴!他距离元神仅有一步之遥!他似笑非笑地望着狄云枫,老成深邃的眼眸仿佛一眼就将狄云枫给看了个底朝天,他道:“老夫昔年曾游历过下灵的名山大川,亲自考察过下灵界的每一寸土地,并刻成了一副完整的疆域图,”他说着变出一只翡翠色的玉轴,在狄云枫眼前晃了晃:“我想这应该是你想要的东西。” 狄云枫瞧这玉轴之成色便晓得它绝非滥货,恭敬问:“前辈你要送给我?” “我送给你,但你得告诉我你究竟是谁?”老者慈祥地笑了笑,就好比人间江南三月里弄堂赏花的老爷爷,他和蔼地自报家门:“老夫清秋子,暂居紫云斋内安享晚年。” 狄云枫一直认为自己是个武夫,对于那些有大学问的前辈都会尊称一声“先生”,他从清秋子行了个十分尊敬的合十礼,道:“先生,在下狄云枫,迷途乱世中的一个游子,生于人间,长于真武,初来灵界只为寻人,借贵门典籍通晓地理,这样才有脚下之路。” “既然是……人间的孩子……”清秋子好感触也好欣慰。 狄云枫更谦卑了几分,他修为虽然比清秋子要高,但他是人间的孩子,人间孩子有人间孩子的辈分论,清秋子已是迟暮之年,他用“安享晚年”四个字来形容自己,元婴后期圆满的境界,怕是活过千岁的智者了。 一千年前……一千年前狄云枫还不知道自己在哪儿呢。 清秋子将地图手把手交到狄云枫手中,诚恳道:“狄小友修为通天却愿意俯首谦卑,老夫深感幸运,想嘱托一件事,不知狄小友愿不愿意帮?” 狄云枫苦涩道:“我能帮,但先生也莫要为难我,您看我都扮成孩子来偷地图了,就晓得我实在急切寻人,怕耽搁时间。” 清秋子摇头道:“不会的,此事马上就要来了,且对于你易如反掌,”他踱步轻叹:“近一个月神封海突起澜沧,掌门率下灵各路修士前去调查,老夫千年寿元将至,放可知天命一回,我有预感,不论是紫云峰还是下灵界要大祸临头……” “能用杀戮解决么?”狄云枫直白问道。 “只能用杀戮解决!”清秋子道。 狄云枫长呼一口气:“那就是小事一桩了。” 清秋子眼睛笑成了一条缝:“呵呵……老夫曾听说过六界之武,那里的人很喜欢杀戮,仙界都戏称他们为‘武蛮子’,但今日一见,杀戮之性果真有之,但武德却要比仙界一些人高尚太多太多了。” 狄云枫挠了挠头,忽而道:“对了先生,我看你体内已有突破之象,我虽没有太多把握,但与其您这样等着陨落不如让我试试看?” 清秋子果断地摇了摇头:“老夫本在一百多年就该陨落,但我凭着一口气硬是活了这么久。现在是不行了,再多动弹一下就得被天道所回收,”他幽幽一叹:“再说了,人世一遭千年走,尽唱心酸痛哭癫,你是人间来的孩子,走到这一步一定比我还懂得这世间的酸甜苦辣吧?” 狄云枫点了点头,不再强求。 “好了,说来也惨淡,清秋子修道千年最后竟以一语嘱托来保护山门,惭愧惭愧……”清秋子转身离去,若说每个界限都有每个强者,那他起码在下灵界掌尊了近千年,可他现在萧瑟的背影,更像是一片清秋辞落的树叶,泛黄,迟暮,最是人间留不住。 狄云枫心中除了惋惜之外就再也找不出其他因素,现在他又开始站在清秋子的角度思考了,倘若一个人真的做到什么都能放下的境界,那还留恋世间作何? 所以为人一定要贪婪一些,不论是贪图荣华还是美色,心中有所追求才会寻找到生命的意义,喜好权贵与金钱乃人之常情,欲望从来都不是什么坏事,控制不住欲望才是坏事。 “小师弟,你装好没有,咱们该回去了。”林音音在大门前招呼道。 狄云枫本想再瞧清秋子一眼,可当他抬头时哪儿还有这位老者的身影?就连气息也消失不见,“来了来了,”他跟上林音音,几步回首打量着藏书楼,又用神识去试探储物锦囊中仙界地图,眼前的一切都真实存在,可为何方才与清秋子的对话却如此缥缈…… “小师弟,你是不是身体不舒服,总感觉你心神不宁的。”林音音用手轻试了一番狄云枫的额头:“额头也不烫呢……” “师姐,不知再紫云峰中你认不认得一个叫做清秋子的前辈?”狄云枫缓声问道。 “清秋子!”林音音先是一惊,才道:“清秋子乃上任紫云峰掌门,早在一百多年前就已经陨落了,你……一百年前你出生了么?你咋知道前任掌门的名号?” 经此一言,狄云枫恍然大悟,下时又不仅对清秋子更敬畏了几分,清秋子一百年前着实陨落了,但他曾言自己度知天命,算准一百年后紫云峰会遭受一劫,便凭着一口气藏匿在紫云斋中等着狄云枫的到来,而今他夙愿已了,才可放心承天而去…… 果然这世上最强大的还是人的信念。 清秋子功成名就,他绝不是死了,他一定去了另外一个世界重获轮回新生! “七七……”狄云枫咬着牙,魂牵梦绕的爱人脱口而出,若真有这么一个世界存在,七七一定也在那头看着我吧? 正文 第一百八十一章 袖中乾坤 回到南星宫后,林音音将自己几十年的见解倾囊授受于狄云枫,并嘱咐他先在南星宫里闭关,待分炼出灵力之后再嘱咐玉言开凿一间专属洞穴以供真正的修炼。 茫茫仙途往往建立在岁月的累积上,它是枯燥的,对于一个想要提升修为的修士而言,闭关是最了当也是必然之途径,修为就像是一颗种子,百年千年才会长大成形,心法、感悟、丹药等一系机缘就相当于肥料,二者缺一不可。 狄云枫在藏书阁搜集了不少文献,正需要时间去慢慢解析,只是清秋子口中所说的灾难不知何时降临,紫云峰仍是一片祥瑞之气,见不着什么灾难的征兆。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吧……”他悠悠一叹关上窗户,随后他坐上软塌,倒出储物锦囊中的那几十只卷轴细细研读起来——他先拾起清秋子赠送的地图,侵入神识感之: 此卷果真与寻常地图不太一样,不论是下灵界的群山,河流,集市,世家,仙门都以拟像模样呈现在地图上,将下灵界缩至最小,以宏观来瞧它便是一个庞大的岛屿,四周与一片海域相接壤,此海唤作“神封海”。 通过昨夜玉言与周长老之间的对话可得知,韩媛祎以及紫云峰的掌门就是因神封海有变而出山,可见神封海在下灵界中占有举足轻重的地理位置。 清秋子给予的仙界地图最大疆域就只延伸到神封海的边缘,且对神封海的尽头刻录得模糊不清,狄云枫将整张地图仔仔细细搜索了三遍才在神封海上找出“灵天界”三个大字。 灵天界必定是下灵修士飞升的渠道,清秋子一生止步元婴也一生止步在下灵,他并未获得飞升灵天资格,那么这张地图也就无法准确地记录灵天之信息,也就是说神封海之外就是灵天的模糊信息只是清秋子个人的猜想…… “嘶……”狄云枫深吸一口气放下地图,他心中也大致有过一个念想:“穿过神封海即可抵达灵天界!” 六界之中各有各的界限,各个界限之间所所阻隔的方法也有所不同——记得他第一次在沧海小岛上凝结金丹后,妄想冲上星天飞升仙界,可到头时却被一道结界反噬得差点儿陨落,那便是人间与仙界的隔阂——大封界! 然而真武与仙界之间是两个对立的界限,它们中间还隔着一个连时间都会禁止的虚空,这样一来虚空在无形之中就成了二者之间最大的隔阂! 但他从人间抵达真武界仅是横渡沧海与玄海两大海域,由此可见真武与人间存在同一平面。存在同一平面的界限之间的隔阂就是大山大海——不论灵天界还是下灵界都为仙界中九大仙域之一,它们必然存在于同一界限之中,二者相隔的便是那无边无垠的神封海! “如此说来,九大仙域还不在同一界限,倘若此仙域没有她的身影那我岂非又要想办法横渡虚空了?”狄云枫苦涩笑着,想喝了两口小酒暂压心头的惊讶,转念又一想:各大仙域之间一定有互通的传送阵,大不了多花些灵石罢…… 下灵界半数修士进发神封海必定是出了什么大问题,来日兑现清秋子的嘱托后再去神封海瞧一瞧,韩媛祎再怎么也是自己作揖拜过的师傅,俗话说得好,一日为师终生为……为父?为父就罢了,做个好朋友倒使得。原先自己还准备用哈哈讹她五十万两灵石,现在想起来好像落了空…… 一想到这儿狄云枫禁不住发笑,他将哈哈从储物袋里掂出并搓成一个小枕头,垫着软塌安安逸逸地躺下来,接着才随手拾起一只卷轴放在眉间,心中先是一叹:这仙界人的活儿可真轻松,闭着眼睛就能把书看,若待在这里久了,估计自己连刀都拿不动了,来日回到真武岂非要遭商囚他们笑话?他摇头笑了笑,才以神识读取起眉心卷轴。 此卷乃介绍仙界的修为等阶。 狄云枫好歹也是虚实境界的大修士,这么多年的摸索滚爬自我已能悟出个修为的大概,拿此卷目的就当是查漏补缺。 苍生涂涂,万物有灵,可凝聚灵力为己用的人便称之为修士,当然了,能凝聚灵力供己用的狐狸、狼、蛇,花草树木……一概灵长类动植物,初阶会精变,逐后成妖。总之不论妖魔仙皆倚天地之灵而生,称呼只是个称呼,善类都有善类,邪恶都有邪恶,而不像是人间神话中妖魔鬼怪都是坏人,此说不对。 六界之中以人为主,修为自然也由道修为例。 聚灵期,顾名思义乃聚集灵气的阶段,若人修此时便可明确地知晓自己所擅长的属性,正如林音音说的,她擅长生水御风。 当灵息聚集到一定程度时,气沉丹田留一道只属自己的至精至纯之气,此阶被称之为筑基。 筑基乃踏入仙道前最重要的环节,基础之息,重中之重,筑基只为养丹所用,而当筑基达到圆满时,丹田精气会凝聚成一颗金丹初芒。譬如玉言与先前出言不逊的方块脸,二人腹中就沉淀着一团类似丹丸的气息,此阶也被称之为“假丹期”。 假丹聚散皆在于个人的造化与对灵力的掌控,倘若结丹成功方可真正踏入仙道,窥探更高的境界;可若是结丹失败,假丹涣散成灵重新归还天地,人也就此陨落了。 假丹期是一道门槛儿,瞧偌大的紫云峰中弟子数以千计,凝结假丹着不过百人,凝结金丹者就更是屈指可数了。 待金丹修至大后期,丹田金丹隐隐呈婴儿模样,故此阶也被称之为“假婴期”,叶尘曾经说过:“在修仙界中女人可以怀孕,男人一样也会怀孕。女人孕育的是阴阳结合的生命体,男人孕育的则是自身灵力的元婴体。” 元婴之后就人就已经将毕生所求的“长生不老”走完一半,当然这一半指的是“不老”这一说法。 元婴修士以自身灵力结成元婴,相当给予自己第二次生命,同时肉体也不会再受天地所限,设使肉体无法自愈,元婴出逃挑一具肉身便可再生,所以昨夜狄云枫杀那周长老不仅破坏肉身还将元婴一并掐碎,为的就是将之抹杀干净! 元婴之后则属于逆天之举,天道会降下九天雷劫来阻止化神。距下灵书籍中记载,八千多年来下灵之中渡过婴劫之人不会超过五位,可见这天并非是那么好逆的。 元婴渡劫后则成长为元神,就犹如一个襁褓婴儿长成大人,既是逆天之举,那天外必然别有一番风景—— 元神是修仙之路的一条分水岭,其下则被称之为灵动,以万物有灵为基准规则。其上则被称之为元动,以天地元气为基准法则。灵动所瞧见的不过是生机勃发的过程,元动则是从根本意义上窥探生机的衍生。也正是因为本元的诧异,下灵界与灵天界也在无形之中被隔开。 狄云枫正看得过瘾时修为介绍也已随下灵有限的格局翻阅到尽头,他接连找了好几本相同的书籍也没能再多知道一点儿关于元神之上的修为介绍。 “聚集灵气筑基,基础打牢结丹,结婴之后不老,元神以下用灵,元神以上用元,虚实与合体感悟阴阳两道,大乘飞升彻底感悟生死,大罗金仙参悟因果轮回……好像是这么回事儿却又不是这么回事儿……”狄云枫丢去手下手中的卷轴,捧着哈哈问道:“小家伙,你懂不懂得其中的道理?” “嗷嗷嗷……”哈哈边叫边吐着舌头。 “我知道你一定是在告诉我某些信息,可是我听不懂兽语啊,”狄云枫搓了搓哈哈的小脸蛋,眼睛一转,张口便开始嚎叫:“嗷嗷嗷嗷……” “嗷嗷嗷……” “嗷嗷嗷!” …… 到最后狄云枫和一只畜生对叫了半天,结果还是没听出什么有用的信息,不过心情倒是开心了不少……他伸了个懒腰从软塌上坐起,捧着最后几个卷轴走至窗边,轻推开窗,一抹柔情的日光照面而来,他温柔还之一笑,不经意间已至日落黄昏时。 “一天又过去了呢……”狄云枫一屁股坐上窗台,憧憬地望着山间那头的红日,不知为何他竟然有些怀念家乡了……人间西南的日落和眼前的简直一模一样,试想如果现在是六月份,自己应该回老家的深山避暑,这会儿差不多能收获几条大白鲢,在山坡上架着一堆火边烤边等着夏日星空。 他取出一壶酒,喝一口又笑了笑:“那会儿的自己还不会喝酒,现在却已经变成了一个大酒缸。” 他又拾起一个卷轴探识。 双修之道。 这种书若放在凡间或是真武一定会被冠上“低俗”二字,在仙界中却实属平常,藏书楼中整整一层楼都是介绍双修之道的书籍,那被杀的周长老也是双修之道推崇者,不过方法使用得龌蹉下流了些。 仙界中甚至还有专门推崇双修的门派,唤做“合欢一派。”那里应算是男人梦寐以求的地方了。 狄云枫想,等以后找到慕雪依了,那还不得天天行双修之道?直至摇摇欲坠体无完肤为止! 现在不学学怎么行? 想到这儿他淫笑着,舔了舔嘴唇。 双修之根本无非采阴补阳,采阳补阴。不单单是指男女交姌才能有所突破,男女之间存在着一种无法用言语表露的微妙关系,正如用善意的谎言让商囚突破修为,这便是男女之间爱情的力量,虽说起来有些笼统,但道侣之间的你侬我侬同样也包含在双修之道中。 所谓双修,只有那些偏离正道之人才会以男人元阳,女人元阴当做炉鼎,肉体的快感永远无法与精神逾越比拟,正如修为达到一定境界后,感悟不足必会陷入困境与瓶颈。 要想在双修之道上走得远,一个爱你的道侣是必不可少的。到此,狄云枫淡下眼眸,轻轻一叹,纵使经验习得再足,无人相好到头来仍是一场空梦。他苦涩一笑,将这本《阴阳宝典》丢进储物袋。 狄云枫举杯,送别即将落幕的夕阳。这抓不住的时光他只能用酒去惋惜,日子一天天过,他的心就一天天地紧,仙界虽各处都美丽,但虚度光阴的日子总让他感觉是在自杀…… 天就要黑,他不是书生,没有秉灯夜读的习惯,当前还有几只卷轴他再没心思去看,只用神识将它们粗略扫过一边,有用的知识就装进脑袋里,没用的就装回储物袋明日还回紫云斋。 丹火之术,炼器之术,符阵之术……关于技术一类狄云枫其实很敢兴趣,只不过下灵界的学问还太低,诸如此类的传承法门还得去灵天界中真正的大仙门里瞧瞧。 “袖中乾坤……”狄云枫眼前一亮,“修为元神者,以元力借乾坤宝地,可藏匿于袖中……” 袖中乾坤是一种大能修士储物手法,以自身元力在袖中开设一片属于自己的天地,就好比武修中的天宫一样,储存空间随修为增大而扩大,传说得道飞升的仙人其袖中的储物空间少有百里方圆,大罗金仙更是拂袖乾坤,斗转星移! 也难怪凡间会说仙人拥有搬山填海之力,在无边无垠的袖中乾坤中装下一座山又有何难? 狄云枫身上光是储物袋就分有六个之多,其中三个装满灵石,两个是林音音今日所赠,最后一个则是哈哈这小家伙的粮食,整整装了一口袋!在人间可不敢有人背六个钱袋过失,万一被人顺了去,那还不得心疼死? 他曾想以自己的天脉武力开凿天宫,可武人的天门一开必会风云涌动,当前甚好,习得此神通,化神修士的袖中乾坤方圆一里总该有吧? “呵,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他轻声一笑,拂袖将所有储物袋里的东西尽数收入袖中。等装完好,他又撩起袖口试探,扁平自然,大袖柔软,试问从今以后还有谁能偷走自己的钱? “可若是如此,那些化神修士的宝贝我也不好偷了呀……”他挠了挠头,“哈哈”大笑起来,这得失之理,岂非也算因果的一种? “咵咵跨——”敲门声。 “白师弟,你可歇了?”是青鸢的声音。 狄云枫走去打开门,笑道:“师姐方才没听见我放声大笑么?” “我看你把自己关在屋子里大半天了,你还是凡人之躯,一定会肚饿吧?”青鸢递过一瓶丹药,“喏,拿着,这是辟谷丹,吃上一颗一个月都不用进食。” “这……”狄云枫犹豫不决,紫雨先前又给他灌过一颗,口味甘涩至极,他咽了咽口水,回绝道:“师姐我不饿……” 青鸢将丹药硬塞给狄云枫:“我晓得你吃不惯这个东西,但这里并非集市,菜米油盐都没有,你就先忍忍吧,空了让音音带你下山去吃好吃的,她的嘴平时也馋。” 狄云枫只好收下,又见青鸢还站在门外,赶忙请告着:“你瞧我这……师姐你快往里边请。” 青鸢轻声一笑,尽显柔情女子褒美,她进屋来,刚想开口说什么,却抽了抽鼻子疑惑道:“师弟,你这房间中怎么弥漫着一股酒气?” “呃……?”狄云枫学着模样抽了抽鼻子,“没有啊,我怎么没闻到……”说着暗劲儿一使,窗外刮过一道清风,很快便将房中的酒味儿冲淡了去。 “奇怪,却又消失了。”青鸢徘徊了几步,走至软塌才坐下——“嗷呜嗷呜!”两声惨叫,膈得青鸢赶忙坐起来,她低头一瞧,哈哈正趴在软塌上一动不动……“哎呀!这是哪儿来的小狗?我……我……它……”她轻轻扶起哈哈,心疼得紧:“小东西,你可别让我一屁股坐死了。” “嗷嗷嗷!” 这世上没有人能一屁股将神兽雪玉麒麟坐死,它蹦跶起,两颗兽瞳一见是个美人儿,边撒娇边往青鸢胸口钻去。 “小师弟,这是……”青鸢惊喜不定,可又有哪个女子不爱这些毛茸茸的小家伙,不过片刻她便捧着哈哈亲昵无间。 狄云枫捂着额头,无奈道:“这是我在山上捡的,见它可怜就带回来养着了。” “哦?后山捡的?”青鸢惊讶道。 狄云枫摇头道:“是昔年在一座雪山里捡的,师姐,它可不好养,一天要吃八顿那么多呢。” “咿?这么可爱的小兽吃得下这么多么?”青鸢宠溺地抚着哈哈,并问:“小东西,你饿了没?我带你去吃好吃的。” “嗷嗷嗷!”哈哈一听见吃,兴奋得涎水耷拉不止。 狄云枫叹道:“师姐,再好的丹药它都不会吃的,而且它是无肉不欢,一顿能吃三只鸡呢。” “三只鸡也不过几两银子,一块灵石我能够它吃上一个月,我卖一件衣服就是好几十块灵石,师弟呀,我看你也养不起它,不如就让给师姐帮你养,这小东西我好喜欢呢……” 狄云枫却问:“可是师姐你不是说不下山么?” “我是见着这小东西高兴,况且现在正值山下的晚宴,客栈里的美食一定少不了,师弟你不如也跟上,把音音也喊上……对了,再问问大师姐她去不去!” 狄云枫倒不是舍不得将哈哈托付给别人,只是有时候觉得自己活得还不如一只畜生…… “好嘞,我这就去请玉言师姐与音音师姐。” …… …… 正文 第一百八十二章 留仙客栈 夜初。 天有流星。 南星宫前。 狄云枫领着玉言和林音音从宫殿内走出,青鸢一见二人,不仅大惊道:“大师姐,你竟也舍得出来……” 玉言瞥了一眼狄云枫,叹道:“咱们修仙之人本该不食人间烟火,但小师弟还未踏入修行之路,他拜入仙门我也未曾给予过什么,就准了这次下山之行。但你们切记,不可在凡间惹事,否则师傅回来了你我都要遭受责罚。” “知了知了,哎呀,快别啰嗦了,我已有好久都没吃留仙客栈里的‘留香展翅’了……”林音音催促道。 玉言也未再耽搁,拂袖泛出一只灵舟,载着几人摇摇下山而去。 …… …… 留仙客栈不会有太多凡人光顾,并非说此处不让凡人出入,只是这儿结账必须用灵石,由此光是价钱就让大部分凡人承受不起。 修士们口头的“不食人间烟火”实则就是禁欲,可修仙非修禅,又怎可能完全杜绝欲望?所以大部分的修士和凡人一样,不仅会享口舌之快,食色之性,好赌之乐……七情六欲呈现的淋漓尽致。 留仙客栈里的修士可真不少,每天下午都将高朋满座。其中大部分的修士都是外来散修,紫云峰是傍山傍水的祥瑞之地,就是一旁的小山丘也受其影响灵动逼人,很多散修都愿意挨着大山门喝口汤。 散修自然规矩就没那么多,吃喝嫖赌并不太节制,所以留仙客栈内也清高不到哪里去,喝酒划拳,欢声笑语,与凡人客栈没什么两样。 紫云峰是大门派,门中有明确规矩不能擅自出入闹事,这样一来客栈中多上几个紫云峰弟子就显得十分稀奇了。 “哟!紫云峰三位仙子大驾光临,瞬时让本客栈蓬荜生辉呀!”掌柜的亲自上前来迎接。 掌柜的是凡人,四五十岁的模样,留着一撇小胡子,一双眼睛精明放光,话说回来能在仙人眼里搞钱的凡人一般脑子都不会太差。 林音音拉着狄云枫上前,不服道:“掌柜的,难道你没瞧见我师弟也在么?我们是四个人!” 掌柜赶忙冲狄云枫赔礼道歉:“是我眼拙,还请小仙长见谅。” “可不要你见谅,赶紧去备一桌好酒菜来,记住要最好的包间,灵石有的是!”林音音语气刻意提高了几分,身份自然也就高了几个档次。 “好菜来一桌便是,酒就不要了,掌柜的办好了。”玉言则谦和得多,他取出两块灵石丢给老板,“剩下的不用找了。” 两块灵石起码也得换出一千多两的银子……一顿饭一千多两,客栈掌柜想少赚点儿都不行。 “好勒,四位请上三楼,那里有上好的包间!”掌柜笑得嘴巴都要裂开,他捧着灵石转回柜台,召唤伙计道:“小二,赶忙去领仙长上楼去,别耽搁了!” 四人就在小二的带领下,在各散修们的羡慕嫉妒下,缓缓地登上楼去。 “噗呲,哈哈哈……师姐你快瞧,那些散修的眼睛都瞪直了!”林音音忍不住嘲笑下堂众客道。 玉言推开包间的门,将林音音最先推进去,责备道:“音音你小声些,这些散修虽不得体,但也有好几个筑基呢,惹了他们少不了麻烦。” 林音音傲然道:“哼,怕什么呀?就算是金丹期的散修来了也敢和我们叫板不成?” “掌门与师傅都不在,韩长老也在闭关,现在门中势力空乏,最好莫要惹事了。” “不是还有周长老那个老色狼么?”林音音撅起嘴。 玉言咬唇不语,眼前三人她都愧看,特别是狄云枫。 “好了,诸位师姐赶快落座吧,待会儿菜肴就上了。”狄云枫招呼着,亲自动手摆下五副碗筷。 “小师弟,我们只有四个人,你为何摆五副呀?”林音音指着多出来的一副碗筷问道。 “有客,”狄云枫笑了笑,问玉言:“师姐,我多加一副碗筷你不介意吧?” 玉言疑惑:“师弟方便告知此客是谁么?” 狄云枫笑道:“是一个算不上朋友的朋友,若不是他我连紫云峰的封山结界都进不来,那么也不会遇见三位师姐了。” 没遇见三位仙子,就不会撞见周长老调戏玉言,更不会出手解救,玉言点点头,轻声苦涩道:“说起来我也得感谢感谢他才是……”下时她又问:“那师弟,他何时来呢?” “我想应该——” “咵咵跨!”狄云枫话还未完门外便响起了一阵敲门声。 “客官,你请的客人已经到了。”小二道。 “磨磨唧唧的,谁啊?请人还不留个名儿,老子待会儿还要值班呢!”那客人似乎是个急性子,未等狄云枫将门打开便自行推开门,以一副玩世不恭的颓态走进来—— 白小川。 白小川刚进门半步,扫视众人一眼,最后定格在青鸢身上,愣了愣,有一息是难见的喜悦,有一息是难见的失落,两息之后他觉得自己再也没有待下去的余地,皱了皱眉,后退一步,转身离开。 都说相见时难别亦难,可为何他的转身却如此坚决? 青鸢绝对想不到狄云枫会将她昔日的情哥哥请来,她目光闪烁,心头紧得疼。 “白老哥,你没走错,我请的就是你,你还记得我不?”狄云枫眼睛一转,迎上去将白小川拦下。 白小川定睛一瞧,大有惊讶:“你……你……” 狄云枫冲之眨了眨眼睛:“我现在是南星宫首座韩长老的关门弟子了,当初若不是你放我进山,我现在也没有这番机缘,所以来请你吃饭呀!” 白小川侧颜瞥了一眼青鸢,冷哼道:“我一个外门弟子怎有资格与首座内门弟子同坐?小子,你这份好意我领了。”说完他便要转身离去。 狄云枫想留,但青鸢却比他先开口道:“白小川,许久不见了。” 白小川似笑非笑:“青鸢仙子竟还记得我……哦不,你已筑基,我应该自称‘晚辈’。” 青鸢捎带锋味:“你呢?为何这么多年来修为却还是止步不前?” 白小川脸色有变,咬牙隐忍着什么,大步向楼下走去。 青鸢见白小川要走,明显神色中有不舍,招呼道:“留下来吃饭吧,我师弟好意请你。” 白小川仍未停下步子。 青鸢索性就骂了:“你真不是个男人。” 白小川这才停下脚步,就当众人以为他有骨气回头时,他却嘶声留下一句:“是,我不是个男人!”转身狂奔下楼去! 当一个男人决定不再骗自己的时候,他就会变得很柔弱;当一个女人决定不再骗自己的时候,她就会变得很执着,所以青鸢放下哈哈,跟着追了上去。 “青鸢!”玉言欲上去阻扰,狄云枫却拉着她,深意地摇了摇头。 “小师弟你可真坏,你是故意安排白小川和青鸢师姐相见的吧?”林音音拉着狄云枫问道。 在人间曾有一个故事,说每年的七月初七天上的喜鹊便会集体搭桥,让在天一方的牛郎与织女见上一面。传说都允许有情人一年相见,何况现世的这对情人呢? “这样不好嘛?”狄云枫笑道。 林音音拍拍手大赞道:“实话说我早他娘的想这么干了,你瞧瞧青鸢师姐都憔悴成何样了?” “音音,你怎能说粗话?有稳道心!”玉言斥责道。 这时几个小厮捧着菜肴走进屋,不一会儿满桌玉盘珍馐,色香味儿俱全。林音音咽了咽口水:“男女之情会稳道心,说粗话会稳道心,连吃饭也会稳道心,这世上哪儿有那么多道心给你稳?”她迫不及待地拾起筷子,哈哈也舔着舌头抬起爪子,“我们不客气了哟,你们自便!” 狄云枫拍拍自己的肚子,冲玉言笑道:“师姐,据我的经验道心都是假的,无需去在意。” “唔!师弟说得对……不过你小子才几岁,有什么经验?”林音音嘴里朵颐着,撇下个鸡腿丢给狄云枫:“来吃这个!吃了快快长大,你得成为咱南星宫顶天立地的男子汉才行!” 玉言很清楚狄云枫有无经验,也许有狄云枫这一句话她今后都不会再去顾及自己的道心,于是她也放心拿起筷子,小口小口地品尝起桌子上的美味佳肴。 正当几人吃得正欢之时,门忽然遭人一把推开,这若是熟人的话倒还无关 紧要,可来的不但不是熟人,还是惹人厌的麻烦人! “啧啧,这么巧呢?南星宫的诸位师弟妹也来留仙客栈里吃食?” 狄云枫就算能忘记这人的声音也不会忘记这人的模样——他不正是今早上羞辱自己与林音音的方块脸么? 方块脸身后还跟着一帮散修,其中金丹修士就有二,其后三人最低也有假丹修为,瞧这架势,瞧他们淫.欲的目光,必定是来找麻烦的! 若换在平时,这等阵势恐怕早就将这玉言给威慑住,但她晓得今日有狄云枫撑场,就算是真仙来了也敢硬怼!她先冷声问:“乌孙,你未经别人同意就闯进来,难道这就是你口中所说的巧?难道这就是李长老座下交出来的大徒弟?” 乌孙隐有怒意,忍着,笑了笑还指身后的一众散修道:“玉言师妹可真是见外,我不过是想带几个朋友来跟你认识认识,你何必拒之门外呢?” “啪!”玉言先怒,猛地一拍桌,大呵道:“乌孙你好大的胆子!你可忘记了门中的训诫?门中弟子不准轻易与散修来往,而今你还带他们来扰我宴席!”她起身,招呼起狄云枫与林音音:“师弟师妹我跟我走!我带你们去云鹤宫找李长老告状去!” “玉言你——” 未等乌孙把话说完,只见一玄衫散修将其剥开,横身堵在门口,折着虚伪的笑颜道:“仙子且慢。” 玉言秀眉紧锁,大呵:“放肆!”便领头要硬闯,可谁知一干散修纷纷凑上前来,明摆着拦路不让走。 “仙子何必走得这么急切?大家都是修仙旅途上的一粒尘埃,在一起交流交流心得与感悟又有何不妥呢?”玄衫修修士淡然道。 玉言护着狄云枫与林音音往后退,并暗自嘱咐:“你们先往窗户走,我稍后就到。” “师姐……他们究竟想干嘛?我们也没招惹他们呀!”林音音遭吓得显有哭意! “这么多金丹修士聚集在山脚下,一定有之阴谋,总之我们先回去与韩长老汇报再说!” 玉言卷袖起风,带着三人就想从窗户逃出,可谁知刚入窗台便被一道青光结界给挡回来!音音遭斥力直接撞晕过去,玉言几步踉跄喷出一口精血,身子一软倒在狄云枫怀中,她开口欲言, 狄云摇摇头轻吐:“先别说话,”后取出两颗白丸分别给她和音音吞下,嘱咐道:“你现在后头带林师姐疗伤,剩下的交给我。” 乌孙赶忙挤进门口,见一晕一伤,方块脸吓得瞬时圆润了几分,他回首怒呵一干散修:“诸位道兄,不是说好进来耍个欢快,怎与她们动起手来了?万一叫我师傅知晓,重罚你们替我抗么?” “哈哈,乌孙道兄怕是曲解了我们的意思,我等连裤子都未脱又何来欢快一说?” “张散人,你快莫和他废话了,好不容易等来的仙门嫩雏,大家都馋着呢!” “这两个炉鼎就让给突破在即的张道兄,我们就吃些剩下的便是,哈哈哈……” 淫.声艳语中一帮散修挤进房间,乌孙吓得脸色发紫,可一干修士其实他惹得起的?他愧疚地望了一眼身后的玉言与林音音,低下头去再也不敢说话…… “我给你们三息的功夫滚出去,否则你们都得死!”蝴蝶,刀从狄云枫袖口缓缓流出,锋戾伴着寒芒锁定房中的每一个修士,包括乌孙! “好奇怪法门,小子,你竟敢隐藏实力!”玄衫张散人经验最为老道,护住一干人等不不再前进,同时他手里头也变出一把金边芭蕉扇,芭蕉扇灵动逼人,属极品灵器之流! 经张散人这一动作,身后散修各个取出法器,浪人的恶狠之气吓得乌孙战战赫赫,他瞥了一眼孙散人,又盯着狄云枫手头的蝴蝶.刀,咬牙横在中央道:“诸位散修道兄别动怒,今日之事由我挑起,当由我来平息,你们若收手我一人给你们一百块灵石当做赔偿!” “啪!”张散人执起芭蕉扇当即就将乌孙给打了出去,并吐口唾沫:“我呸!此刻你还说得上话了?什么名门正派的弟子,老子今日打也要打,耍也要耍!” 乌孙撞到在墙,五脏六腑具碎!他艰难地喘息着,眼神涣散又遗憾,到最后一刻他才知晓自己多么愚蠢! “三息已过。”狄云枫冷声宣告,刀间一股气,横纵斩出两道无人可挡的利气! “结印,此人修为古怪!”张散人过真是历经风雨之人,他赶着众人退后,自己则用芭蕉扇扇出一道猛烈罡风欲抵消狄云枫的刀气,这时身后散修也一同结印成功,只见一道金色屏障横空架在纵散修面前——“刺啦!”刀气被结界所抵消,结界也遭刀气斩裂! 张散人大惊,眼睛一转跪下叩首道:“晚辈有眼不识泰山,还请前辈饶命!” 其余散修一片唏嘘,面面相觑不知为何。 狄云枫眼中一狠,再蓄力斩出一道紫光,那些个没有跪下叩首的散修皆被一刀砍成两半截!他又已刀剑顶着张散人的下巴,睥睨道:“你很懂得生存之道,但我要杀你就绝不会因为你跪地求饶而放过你。” 张散人额角冷汗狂流,他耳朵贴着地,像只狗一样趴着,再次求饶:“前辈若不杀我,我就告诉你一件关乎紫云峰生死存亡之事!” 狄云枫抚着下巴沉思了一会儿,才点头道:“这的确是一个比你命还要之前的消息,”他收起刀,一把将张散人从地上揪起又丢至玉言跟前,“但在你告诉我此事之前,你必须和我的两位师姐道歉,并且交款一千灵石当做赔礼,这个你能不能接受?” “能能能!”张散人说了三个“能”字同时也磕了三个响头,“紫云峰的仙子,我不是东西,我不是人,冒犯了仙子还请原谅……”道完歉他又肉痛地取出一只储物袋,双手俸给玉言道:“这里是一千两赔礼,仙子您点点,少一块您就拿我的脑袋抵!” 玉言不曾看张散人一眼,送上门来的钱不要白不要,他夺过储物袋轻哼道:“下回别这样了,否则我叫我师弟打死你!” “滚!在外头给我候着!”狄云枫一脚将张散人踹出雅间,拂袖关上门,“噗呲”一声忍不住发笑,他扶起地上的玉言,关切问:“师姐,你身体可好一点儿了?” 玉言气沉丹田,感受了一番身体的变化才惊讶道:“师弟你给我吃的不像是仙丹呀,这下肚不过片刻身体的疼痛就全然不在了。” “一种家传秘药罢了,”狄云枫又取出一颗白丸,对准墙角那仅剩半口气的乌孙一弹,白丸准确入口,保他一命,“好了师姐,你先带他与林师姐离开吧,我待会儿还有其他事情要处理。” “师弟,方才他的话我都听见了,是关于紫云峰的浩劫……这个节骨眼上我怕……”玉言犹豫不决,可很快就明白这不是自己能插手之事,她轻叹:“那师弟你要小心些,还有帮我看着点儿青鸢,他和那白小川虽有情感纠葛,但还是莫要让她吃亏得好。” 狄云枫摇身一变化作本尊,他温柔地笑了笑:“我心中有数。” 玉言不知为何,面过一展惊鸿,无声片刻只点点头,带着重伤的乌孙与林音音从窗户外飞了出去。 狄云枫才冲门外冷声道:“进来吧。” 正文 第一百八十三章 杀生 狄云枫跳窗而出,手中还多了一个墨色卷轴,张散人的消息值得上他那条命,那么狄云枫就饶了他一命。 墨色卷轴上是一份名单,修为从高到低排序,这些都是要杀的人,散修也有,正派仙门的也有。 据张散人说的,神封海会出现变故是某些下灵修士从中作梗导致,为的是吸引以紫云峰为首的正派仙门前去平息,然而神封海早已设下陷阱等着他们,且仙门大部分修士都去海域平息事端,门中自然就空乏了起来,于是名单上这些强盗便趁机发动战争,烧杀抢劫…… 狄云枫从人间的买凶.杀人到真武的寒洲战争,诸如此类的事情见过太多太多,掠夺心理在弱肉强食的修仙世界中能上演到极致!但不得不说,紫云峰上无论是传承,丹药,灵脉,女修……皆为上上品,没有哪个人瞧了不会心动眼红。 保护紫云峰的传承是清秋子的夙愿,也是狄云枫自己亲口答应的承诺,若在他没出现之前紫云峰覆灭是必然,但在他出现之后这种必然便会因他而改变——“老子还真有主宰世道的潜质!”他自我吹捧一句,先往山下封界的方向飞去。 得先找到青鸢并安全送上山去,然后才能开始按名单清理。 …… …… 夜深人静,花前月下,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想不干出些什么事情都难。狄云枫不是个偷腥的人,但他着实在哨楼外等白小川与青鸢缠绵尽兴后才出声提醒: “青鸢师姐,玉言师姐说你今日若在子时前不回去就打断你的腿并要了白老哥的命。” 青鸢急忙穿衣出来找,可推门而出时哪儿还见得着狄云枫的身影? ———————— 狄云枫心想自己是要离开了,短暂几日的同门情说多不多说少也不少,有玉言的理解,有青鸢的衣裳,有林音音的照顾,这些都将成为因的果子,种下后即便需要很多年,终究会开花结果。 善待他人之人一定会被善待,有情人也一定要终成眷属,这是个不美好的世界,但从不缺少努力让它变得美好之人。 狄云枫冷冷地站在紫云峰大殿上,眼看皎月流星,耳听东南西北风,他手里紧拽着张散人刻录的卷轴,杀戮从这里开始。 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一个偌大的仙门总有些尔虞我诈之人,周长老会是其中之一,但绝对不会是成功那人,他的名字甚至没出现在杀戮名单中。 名单中第一人名唤韩志,处紫云峰紫阳宫首座,元婴后期之境界,紫云峰三大元婴修士之一,与周长老一样兼负紫云峰副掌门位置。 紫云峰看似强盛却实则是个岌岌可危的仙门,两大元婴副掌门各怀鬼胎,一个乃好色之徒,一个则阴险狡诈。 不过此二人都将有同一个结局,那就是死在狄云枫手里。 玉言口中的“韩长老”指的便是韩志,闭关之处正在紫云峰的霞光宫殿中。狄云枫跺跺脚,那么久是在他脚下,他冷哼,执起刀往紫阳宫内钻去。 紫阳宫中弥漫着一股十分刺鼻的丹药气息,殿内悬挂着碧玉珠帘,轻薄的丝绸随风飘摇,珠子也互相击打着发出清脆的声响,月华如练照香台,整座紫阳宫就像是个蒙着面纱的美人儿,等着谁来揭开? “哒哒哒!”狄云枫依旧穿着那双从真武就上脚的硬底版靴子。仙界人从不穿。靴子扣在金漆填刷的地板上,声音回荡在静悄悄的大殿之中,是暗示,是明示,不得而知,总之目的只有一个,杀戮将即! 狄云枫已感知到宫殿千面珠帘轻纱后的韩志,他并未用神识打量,且很好地隐藏着自己虚实境界的修为,这样一来韩志也不至于被吓跑,要知道像这样一个常年身居高位的副掌门,一般都不会想到敌人深不可测。 韩志没走,也没说话,他丹田中沉寂的并非元婴,而是一颗元神! “唰!”狄云枫斩出一刀,切断了如群魔乱舞的轻纱,“啪嗒啪嗒……”成千上万的珠子滚落在地,好久才得以平歇。 借着青月之光,韩志盘膝坐在高台软塌上,他闭着眼睛,即使不见目光也能感受出他高傲的姿态。他不仅不知死亡,还如此膨胀。 狄云枫饶有兴趣地看着眼前这位副掌门,玉言曾明确说过紫云峰中没有元神修士,可韩志的丹田中却沉稳着一道元神…… “韩志。”狄云枫轻唤了一声。 “这位道友带着利器来找我,是为何?”韩志缓缓开口道。 狄云枫点了点头,既然确认了身份他也不愿再多废话,轻声道:“受死吧。” 挥刀。 瞬斩! 刀光似一轮新月亮在大殿中,若要给它去一个美妙的名字,何不叫“月光斩”? 韩志绝想不到狄云枫的动作会这么快,他猛然睁开眼,一道三丈方圆的结界横在自己中央,他若有所想,认为自己结界一定能当下的狄云枫这一击——“刺啦!”他的想法还未来得及妥当,蝴蝶的锋刃已将整个结界削成两半! “你——” “噗呲!”一刀封喉,干净利落。 韩志瞠目结舌,大口之中隐隐泛出金光,刹那间一道金色元神妄想从天灵逃窜! 狄云枫嘴角微微一翘,仅伸出两根手指便掐住出逃元神的咽喉,寒声道:“狂妄所以导致你今日陨落。” 韩志挣扎着咆哮道:“你到底是谁!我和你无冤无仇你为何要来杀我!” “仇恨并非杀人动机,就好比你夺舍韩长老的身体发动战乱是一样的。”狄云枫冷声着,将元神从韩志头顶抽出,抓起韩志肉身与元神相比较,果不其然,这二者面相毫无出入,分明是两个人。 狄云枫只在书中见过“夺舍肉身”这一说法,没想到今夜却在紫云峰中见到了。 “前辈,你要怎样才肯绕我一命?晚辈修至元神已不容易,无奈在灵天界遭人暗算肉体被毁,这才跑到下灵来夺舍了韩志肉身,我……我也是迫不得已的。” 元神的哀求倒像那么一回事儿,但狄云枫还是摇了摇头,手中猛地用力,元神惨叫不及便被掐成粉末。 接着他又在韩志一番摸索,最后在其手上掰下两枚乾坤戒指。意外的是戒指并未设有禁制,想来这两枚戒指本该就是韩志所有,元神夺舍韩志躯体后将戒指中的禁制抹去并纳为己用。 元神修士虽有秀忠乾坤的本事,可夺舍存有利弊,韩志闭关这么久显然是在磨合,且他会消除戒指上的禁制就说明他肯定在使用乾坤戒指储存东西……试想这么多,狄云枫慢慢坐下来,伸腿搁在软塌上——不知这修士姓名如何,但从他口中得知是来自于灵天界,这戒指里头会不会有他留下的信息? “菩萨保佑,菩萨保佑,哪怕是一份地图也行!”狄云枫口里念叨着,将神识一点一点儿地侵入乾坤戒指,可就这时一声轻唤从紫阳宫外传来: “韩长老,晚辈南星宫玉言求见。” 狄云枫收住神识,大师姐,她又来做什么……且探探看,于是他学着韩长老的口吻道:“我在闭关,你有何时宫外说明即可。” “是。”玉言顿了顿才讲道:“今日晚辈携一众南星宫弟子下山为信任师弟庆贺,谁知云鹤宫李长老坐下大弟子乌孙竟带着一干散修来刁难,第一件是晚辈就是要来告他的。” 狄云枫微挑眉梢,想不到玉言还挺喜欢打小报告……“咳咳,这第一件事当是小事,我自会处理,你且说第二件事。” 玉言却抱怨道:“这怎能是小事呢,他差点儿害我们……害我们——韩长老,师傅走后好多内门弟子都来骚扰我南星宫的几位师妹,我知晓您向来不问世事,可您再怎么也是师傅的亲叔叔,又怎容得了徒孙被欺负呢……” 难怪韩媛祎能在紫云峰横着走,原来有个当副掌门的亲叔叔……狄云枫抿了抿嘴,那算辈自己还要叫韩志一声“师叔祖”了? 仙界的辈分可真是老母猪戴套,一套又一套! 玉言这时又道:“乌孙带头滋事却被散修打成重伤,他虽是自食其果,但明确了那帮散修的嚣张程度,他们一行好几个金丹修士,徒孙还闲耳听见他们说要将紫云峰带来浩劫,”她的言语变得焦急,“掌门不在,周长老也……不见了踪影,就只剩下师叔祖出关主持公道了。” 狄云枫还在沉默,并在思索,自己是出去坦然告知真相,还是就此敷衍别过? “还有!”玉言似咬牙决策,“我还有一件极为重要的事情要说与师叔祖听,还请师叔祖让我进宫一叙!” 狄云枫目闪精光:“哦?在宫外说不得?” 玉言急切道:“说不得,生怕遭人听见!” “我觉得你更不愿意进来才是,”狄云枫摇头笑了笑,挥挥袖敞开紫阳宫门,“你进来吧。” “师叔祖,此事我说了你也勿要与别人说……咱紫云峰来了一位修为通天之人,他就拜在——”玉言疾步走进来,她一见地上散落的珠子与落幕先是一愣,停下步伐,抬头张望着高台软塌上优哉游哉的狄云枫,红着脸,咬着唇,低下头,不知所言。 “嗯?怎么开腔了?”狄云枫斜了玉言一眼,问道。 “我……”玉言将头埋得更低了。 狄云枫淡笑:“我并不怪你将我的身份说与别人听,毕竟我只是个外来人。外来人的意思就是从外头来的人,不属于本家,而且这种人迟早有一天会离去。” 玉言抬起头,灵动着双眼,楚楚动人:“师弟……你勿要误会了,我……我不过是不想让你一个人承担,这是紫云峰的事情,我相信紫云峰的长老们一定能摆平的……” 狄云枫又沉默思索起来,设使玉言早一点来禀告韩志关于自己的事,不仅玉言会死,韩志也可能会因为胆怯自己而逃跑,事实就是那么巧,假韩志该死,真相也必须大白。他如实告知:“你的师叔祖韩志早就已经死了,”他又将软塌后的尸体拽出丢下大堂:“方才我替你们将假的杀了。” “什么!”玉言惊恐万分,不敢再直视韩志尸体半眼。 狄云枫从软塌上挑起,一步跨上窗台,笑言道:“的确,任何事情都需要一个理由,我会出现在这儿,会帮你杀了周长老,以及保护整个紫云峰的安危,都是因为一个老前辈的夙愿,经我这么一说,师姐你是否放心了?” “师弟你要走?”玉言这才意识到狄云枫要走,她赶忙抬头:“师弟你别——”月色入户,清风梢头,哪儿还有狄云枫的身影? …… …… 狄云枫依旧没有走远,他要比玉言提前一步回到南星宫,哈哈他要带走,顺便瞧一瞧林音音是否无恙。 林音音安详地躺在床上,衣服换有几分素,青丝已被人梳下,散落在枕边儿上,显出她甜美动人的小脸儿,她鼾声小起,神色怡然,但即使如此狄云枫还是从被褥中将她细腕偷偷地掏了出来,把脉,确诊并无大碍后才放心将她的手塞回被窝,这时,她的手却缠住了他的腕,林音音模模糊糊地睁开眼,口中呢喃:“师弟……长大了的师弟……” 狄云枫轻吹一口气将林音音又送入梦乡,趁着还未熟,捏造一场梦,醒来之后也不会涂添念想。 “哎……”他望着窗外的月光,不禁长咏起苏子绝唱:“高处不胜寒,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但愿人长久,来日共婵娟……” 他一点眉心,指出一道金光人影,人影几番变化最终形成自己年少时的模样。 “名单上的人我会杀光,但不排除还有人会趁机钻空子,从今以后你代替我守护南星宫,也算是了却了一桩离别吧。” 虚实分身只有元婴实力,若本尊不损屹立百年也不再话下,守候下灵界绰绰有余。 “是。”分身点点头,这便是虚实镜的最高境界,分身实体化并拥有独立思考的本事,这样一来以后南星宫的点点滴滴他也能知晓。 狄云枫年少时太孤独,以至于他会把握住每一份缘分与情感。反正以后他若是成亲,孩子满月,或是自己祝寿,一定会将所有朋友都宴请来……当然,那该是很久很久以后的事情了。 他笑了笑,人随清风影随月,暂别了南星宫。 …… …… 紫云峰山门设立之初在山水几条大灵脉之间,但下灵的修为有限,封界覆盖无法做到全面笼罩紫云山脉,如此这般便让那些散修有机可乘,他们会选择距离主灵脉最近之处开凿山洞供给修行。 散修是自由的,然而自由也得是有规矩和代价的,在仙门外所有的东西都要靠自己去争取,譬如地理位置较好的山洞就该由修为高深的前辈占据,以此类推下去,修为越低就越与灵脉无缘。 这种规矩给予了狄云枫很大的帮助,张散人所给的名单是由实力高低排列,韩志乃元神修士,第二名则是自称五玄子的元婴修士,第三名叫李通也有元婴修为,具名单上刻录的,此二人分别在三月前就藏匿在紫云山脉下闭关修行,为的就是方便响应韩志的号召。 事实上名单上其中一半之人都徘徊在紫云峰附近,他们就像是的饿狼一般,虎视眈眈地盯着紫云峰,抓准时机,一口扑上去摁住咽喉,然后再分食美味!另一半则大数是其他门派的长老,他们的作用则是牵制住前往神封海的正派修士,譬如这排在第三位的元婴修士狄海,名单上记载他乃“山海门”一派之尊,仙门设置在神封内海的一座岛上,张散人也曾言这个狄海极有可能是神封海变故的制造者。 “真他娘给我狄家丢人!”狄云枫骂咧着收起名单,此刻他停足在距封界外最高的一座大山上,不知其名,只知其灵。此山乃紫云山灵脉的末端,又恰好是紫云峰封界无法笼罩之处,山水之间地理位置极佳! 这样的一块宝地很明显是属于五玄子与李通二人的,狄云枫也能感觉出隐匿在大山深处的两颗元婴,他早已将蝴蝶.刀回鞘手持,并用武人的大轻功绕山水而下,以感知步步逼近猎物。 “呛!”出鞘! 出鞘后便是杀人,先割下透露再掐碎元婴,丝毫不给敌人求饶与喘息的机会。 “锵!”回鞘! 狄云枫坐在星天风口下,拿出一壶酒,自己喝一口,再用烈酒将刀给洗一洗,这样一来锋戾又会得到安抚一些。 “蝴蝶啊蝴蝶,你说你好歹也跟了她那么久,我不求你带我找到她,若是她出现你屁颠儿屁颠儿抖两下也行啊……”狄云枫捧着蝴蝶.刀,不禁想起了慕雪依赠刀的情景,当时她还戏称蝴蝶.刀是女孩儿,狄云枫笑着说:“女孩第一次会流血,刀第一次会流血。”现在想起来,蝴蝶第一次流血在自己手头,慕雪依则在自己身下…… “呵呵呵呵……”他笑得像是个傻子,并对着天上的流星憧憬着:“你等着我,我就来,我就来……” …… …… 正文 第一百八十四章 黑市 狄云枫租了一只灵舟辗转南下,按下灵的疆域,参灵舟的速度,若趋势得够快不用三个月便能抵达神封海口,若是慢悠悠地话十年八载倒也正常。 灵舟在云端上悠悠缓行,狄云枫盘膝坐在上头,眼前堆着各式各样的储物期器件,这些都是名单上该死的修士,虽说下灵散修没几件好货,但蚊子再小也是肉,一个储物器中怎么也得有些值钱的东西。 不得不说,开垦别人腰包的感觉实在够爽快,每每都是怀着期待的心情。这种性质估计也就下灵界能体验得到,待到灵天界只要修为元神后便晓得使用袖中乾坤,杀人越货这种勾当再也干不成。 狄云枫取出一只储物袋,冲破袋中原有的禁制,一股溜儿将袋子里头的东西到处来——散修口袋里无非几样东西,品阶不一的法器,功效不同的丹药,刻印着各种神识的卷轴。 法器的品阶决定了修士使用它的次数,同时也能很清晰地瞧出来差别。高阶法器修士一般都会以自身精血淬炼,这种法器是认主的,倘若主人一死旁人也无用。狄云枫曾发现过几柄不俗的短刀,正合着他的胃口,他便想用神识将先前主人的印记抹去,无奈这并不见效,随后又用自身精血重新加持,这才将法器收入囊中。 狄云枫瞧着身旁堆积成小山的灵气,摇头叹道:“光是这一堆得用老子多少精血?不行不行……” 可这堆灵器中不乏中上等,若是就此销毁了又太可惜,拿去卖的话又是二手货,人家铁定猜疑自己是强盗,万一遇上找茬儿的怎办? 狄云枫扣着脑壳,心头纠结了一万次,最终还是没忍住将灵器保留下来,他心想,偌大个下灵界必然存有黑市,杀人越货的勾当绝不止自己一个人在做,不法灵器一定有销售的路子,即便再便宜也有价格,这一大堆当废铁卖也有个几百块灵石吧? 散修的丹药大致也能分为几大类:补充灵力最常见,固本培元其次,还有就是重振男人雄风的大补丸……仙界的人都有一个毛病,缺乏阳刚之气,估计是长久不食人间烟火造成的,但不吃东西却不代表清心寡欲,反之色心还挺大。仙界的男人普遍要比真武的男人好色,因为这里女修天生丽质,还真见不着几个生得丑陋。 “如果说买春.药能狠狠地捞一笔的话,那老子从真武国带来的秘药岂非在仙界能买穿?”狄云枫乐呵道。 这世上无碍乎三种财最好发,第一,战争之财;第二,横财,也就是杀人越货的勾当,俗称不义之财;第三,地域差异之间的贸易。在人间的大燕,河西走廊边儿上有一条丝绸之路,十有八九的大商人是走那条路发财的,毕竟外国人的东西咱没见过,咱的东西也能在外国畅销。 依稀记得在真武国平定北滩瘟疫之时,狄云枫一张雷霆符咒就能卖两千多两银子!现在他将真武的各色丸子,大补之药带来仙界买卖,铁定脱销! 狄云枫将法器与丹药收入袖里乾坤,清理出来的卷轴与杂物通通一把火烧成灰烬。此时他手中还多攥着两道册子,上头大写着一个“邀”字。 这是两封请帖。 这两封请帖分别是从名单上排名第二的五玄子与排名第三的李通储物袋中搜刮而出,其他修士的储物袋中并未发现,由此可见这两封请帖只限制在元婴修士。 请贴上只标注了个地址:“玉兰州九里山集”,落款人是“如意斋”。 狄云枫时长感激清秋子赠送给自己的地图,那上头将玉兰州九里山标注得十分清楚,以及如意斋的背景,店长是何许人也,走去的路线,一一规划得清楚明白。 九里山集是下灵界最大的仙坊,通俗而言就是做生意的地方,如意斋恰好是这仙坊中最大的店面,否则也值得清秋子详细记载了不是? 有买卖的地方就一定有杀害,有杀害的地方一定有来路不明的黑货,有来路不明的黑货就有脱销不明的路子! 若下灵界要掀起轩然大波,那这些修士必定会在大战前夕购置好用时之需…… 狄云枫眼前一亮,他好似已经瞧见了一大堆灵石正在冲自己招手。他驱动灵舟,以最快的航速朝着玉兰州方向驶去。 …… …… 玉兰州是个山水宝地,纵向望去地下一片青葱,天地元气不少,万物生机盎然,可就是这么一块地方,灵气却稍显稀薄了些——玉兰州有群山大川,但地底下却连一条灵脉都没有。 这就好比一个漂亮的大屁股婆娘却生不出儿子……这比喻虽糙了些,但大致是这个理。 玉兰州境内不适合开山立派,但用来做集市却是另一片好土。九里山集便坐落在玉兰州的中心地带,水到渠成集也成,它傍山水而建,纵横两条水脉交错,周围四面山被天然凿空,呈四口吞天的奇特现象。 九里山集很大,从山口到河口,密密麻麻的商铺与建筑,平坦地区就构青瓦楼房,山壁之上就开凿石窟与飞梁栈道。 天外三百里便能瞧见它奇特的地理位置,当狄云枫落在山集口时,瞧着那一条条青石栈道,思乡之情在心中油然而生,自己老家西南也有此等金牛蜀道,只不过飞梁要窄上许多,材质也是用木板架起……时隔几百年,老家的模样仍旧历历在目,游子虽人在天涯,心却仍在故乡啊…… “仙长,来做买卖呀?需要向导么?一天只要十两银子。”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走至他跟前,恭敬问道。 少年是个凡人,十分谦和懂礼。 在山集口徘徊着许多这样的凡间少年,他们靠自己的经验吃饭,一天十两银子,一个月勤快的话也能有个一两百两的进账,对凡人而言,收入相当之可观。 银子……银子……狄云枫抹了抹自己的口袋,这种东西它已经好久都未摸出来过了。 “仙长若是没有银子,掰一小块灵晶也成。” 少年迫切的模样狄云枫历历在目,回想自己少年时,赶车,洗马,脏活儿累活儿都不挑的。九里山集道路崎岖,少年将仙长送下山去还要自己爬上来,这十两银子并不好挣。他笑了笑,取出一块灵石塞给少年:“你叫什么名字?” 少年受宠若惊,却没有回绝狄云枫的好意,他紧拽握着灵石感激道:“我叫阿西。” “没有姓名么?”狄云枫问。 阿西摇了摇头:“不知。” 没有姓名就是孤儿,板上钉钉的事情。 狄云枫拍了拍少年的肩膀,偏头先开步子往前走去:“走吧。” 阿西赶忙跟上并超过狄云枫,才回首笑道:“仙长你要去哪儿?我收了您这么多钱,我得走在前头给您带路才是。” “你可晓得如意斋最近发放请帖一事?”狄云枫直言问道。 阿西惊呼道:“如意斋请的可都是大人物,莫非仙长您也是那大人物之一?” “怎么?我看起来不像么?”狄云枫自瞧周遭,为了来逛街他可以换了身宽松的云袍,连他最爱穿的靴子都换成了金缕布鞋。布鞋抓地力欠佳,走起路来轻飘飘,稍有陡坡他都怕滑到。 阿西连忙摇头道:“没有没有!您是我见过最谦和的仙长,我前日同接待过几位仙长,瞧起来看没有您得体大方,他们都不用正眼瞧我,更莫说和我说话了。” 狄云枫笑道:“那些都是假货,真正品德高尚的大仙人从不心高气傲,待人都平等的。” 的确,叶尘与柳扶苏当属天下少有的无双神君了吧?没从他们身上瞧见什么架子,越没本事才越会摆架子。 “哦?这位道友的意思是说自己乃真正的大仙人?”有人问,话里挑衅意味十足。 狄云枫一挑眉梢,哟呵,听语气是来找茬儿的?他回首,见个六尺高半寸的玉面公子,其身前同样跟着个凡人少年,身后尾随着两个神态谦卑的中年人,三人都是金丹修士。 一个名门世家的玉面公子,领着两个金丹修士来九里山集买东西,大致是这么回事。 狄云枫抚着下巴,从头到尾将玉面公子一番打量,直顾点头,内心道:不错,不错,想不到除紫雨和薛瑾见之外,仙界还有此等女扮男装的飒爽女子。 玉面公子有着和她身高不匹配的清高,她见狄云枫在自己身上打量,傲然中有冒出一丝厌恶,她轻“切”一声,鄙夷狄云枫一眼,挥挥衣袖:“我们走!”转身携同少年与家仆往山下飞去。 “我还以为要多一番口舌呢……”狄云枫颇有些失望道。 阿西长叹一口气:“还好这位仙长不算无礼,否则今日可真是麻烦了,仙长,您以后畅所欲言还得看看四周,其他仙长都好斗,稍有不顺心就赌生死的!” 狄云枫点点头,果真是细声问道:“阿西小兄弟,你可知——”未等他说完,阿西便惊慌道:“仙长言重了,我怎敢与你称兄道弟!还请收回‘小兄弟’这句话!” “呃……”狄云枫一时语塞,只叹道:“我便直说了,我手里有一批见不得人的黑货,就是与那些人决斗胜出获得的战利品,怎么卖?” 阿西神色中并未露出太多波澜,看样子在山集里脱销黑货是常有的事,他左右探看确认无人后,微声对狄云枫道:“仙长,山脚下的墨堂在收这些货。” “好,那就去山脚下。”狄云枫抓起阿西的肩膀,纵身从山口跳下悬崖,没有御灵腾空,而是用巧妙的轻功延续而下,这时间,栈道上行走的修士们无一不惊讶他步伐之巧妙。 山间几道白影来回穿梭,势缓后又如一根羽毛飘飘落下谷底……狄云枫耸了耸衣袖,这云袍穿起来太宽松,伴不起风吹,这都快垮塌到肩下了,他最后折起宽袖,冲身旁的阿西道:“快领我去那墨堂吧?” 阿西脸色苍白,看样子是走势太快被吓得不清,从山口到山脚下落差起码万丈,让一个凡人少年乘奔御风,的确是为难他了,“好……好……我……我这就带……带仙长去……”他支吾着,惊颤着,还没走两步便软到在地上,“脚……脚麻了……” 狄云枫哭笑不得:“你小子胆子也太小了吧?”他扶起阿西,暗中渡入一道内力,长了阿西的精气神后,阿西脸上才稍稍恢复了些血色,他奇妙又羞愧地瞧着狄云枫:“仙长,实在对不住,我太不争气了……” 狄云枫笑道:“不争气那就努力让自己争气,好了快带路吧,甭耽搁了,时候不早,太阳要下山了。” 山脚下的楼房构建得小巧精美,最高楼不过三层,青瓦盖头,楠木筑梁,红漆粉刷……香炉青烟袅袅,古色古香。阿西白泥在前头带路边道:“客官您放心,这集镇上什么都有,商铺,客栈,还有你们最喜欢去的妓院。” 狄云枫笑问:“你怎知晓我喜欢去妓院?” 阿西耸了耸鼻子,“嘿嘿”笑道:“像仙长这样高大俊美的人,一定是喜欢美酒与美女的,我知晓这集镇上最好的妓院在哪儿,您何时劳累了就告诉我一声,我带您去。”说着,他停下步子,指着前头独立的一座飞檐小楼道:“仙长,那就是墨堂。” 墨堂似无人之地,大门敞开着,里头一片漆黑不知有什么。 “仙长,如果您会易容的话建议您换个面,以免惹上什么麻烦,”阿西笑了笑,又指着一旁的小茶馆儿道:“我身份卑微就不随您进去了,您买卖做好了可以来茶馆儿里找我。” 狄云枫点点头,往墨堂里走去。 ———————— 墨堂中有一股梅香,应是烧得梅花瓣儿,在外头瞧不见里面有什么,但只要一踏进屋便能瞧见一展通往地下的阶梯,若下边是做买卖的地方,那上头又是做什么的? 狄云枫取出大白脸面具戴上,正想下去一探究竟,一个身着布衣的凡人小厮跑了过来,他笑迎狄云枫道:“仙长,我见你上下打望并踌躇不前,是第一次来墨堂么?” 狄云枫取出一块灵石丢给小厮:“聪明人永远捞得着油水,你有何高见?” 小厮捧着灵石眼睛都瞪直了,他舔舔嘴唇,态度放得更加谦卑,恭敬道:“仙长想知晓什么尽管问便是。” “上头与下头的区别是什么?”狄云枫问道。 小厮道:“客官您这就问对了,咱墨堂看是个招牌,其实是个入口,墨堂以上是白集,而从这个入口下去,您便可到访黑市。黑市中没有店铺,大多数是些散摊儿,摊子上的东西有好有坏,有真有假,和咱店面不同的是,购物没有保障,流动性非常大,被骗了也找不着北的。” 狄云枫点头道了声谢,往阶梯下走去。 阶梯不长,阶级也不多,但上下落差很大,狄云枫往下起码走了三百多阶才走至终点,可见黑市掘地之深。阶梯通道并不算宽敞,但尽头却呈方圆之相,长宽整整扩大十倍不止,放眼望去是一条庞大且繁华的地下街道! 不论在哪儿,只要人的欲望还在,杀戮还在,那么黑市就会经久不衰。黑市之中龙蛇混杂,又是欲望聚集之地,这里头只要动静闹得不大,死几个人是常有的事,买卖之中又怎会不发生口角呢?当二人吵的脸红脖子粗时,动手掐架便要生死! 狄云枫将身外之物全都放入袖中,这才敢大摇大摆走进黑市里。 黑市只有一条街,有尽头却望不穿。街道两边其实构有简易的棚户,但作用只在于存放货物,多数人会在地上扑一只毛毯,要卖的东西搁在毛毯上。 黑市中的人群川流不息,大多数人和狄云枫一样带着面具,各摊儿上都有络绎不绝的买卖,狄云枫看得眼红,他真想找个空地也将自己腰包里的宝贝全部摆上,薄利多销,今夜准儿发!可今日目的不同,手中的一堆黑货必须得抛了才能放心,再说这四周的席位早就被人占满,多不出其他空位摆摊。 “你他娘的卖假货!这根本就不是妖兽内丹!你快快将灵石还给我!” “你谁啊,我认识你么?我王老七在这里摆了十几年的摊儿,进来的都是上等好货,你勿要血口喷人!” “你还不认了是么?若是玄品内丹岂会是这种成色?你骗得了别人骗不了我!” “你他娘的疯了不成!再阻碍我做生意别叫我不客气了!” …… 吵架,掐架,最后相约至黑市外决一死战。走一程便能瞧见一程,狄云枫从街口还未走过一刻钟,争吵事件就有八起,而过往的人却没有一个停留,这若是放在人间或真武,人们铁定围上去看热闹,设赌局,指点输赢。 仙界之人都有一种“事不关己己不操心”思想,虽说看热闹也并不是什么好习惯,但这些修士连看热闹的那份儿心思都没有,侧面而言是何其冷漠自私。 狄云枫告诫自己以后绝不能变成这样,他见着这些吵架衍化成生死决战之人心中十分惋惜,若是搁在人间他还能插一手劝劝架,但放在仙界中,上去劝架之人不但会被人当做傻子,还会遭吵架之人嫌弃。 正文 第一百八十五章 玉面公子 “喂,我说你们两个别吵了,不就是一颗内丹吗,至于用得着生死相拼么?” “你他娘谁啊,甭管闲事啊,小心连你一块收拾!” “就是,给老子滚开!” 这世上见义勇为的傻子很少,但若是人多了总能冒出那么一两个。见一个身穿布衣、头戴狐狸脸面具的小个子上去拉扯先前因真假妖丹吵得不可开交的二人,不但好心被当做驴肝肺,还被无情推到在地。 狐狸脸儿修为筑基都未到,推他那人却有筑基后期的修为,这一下她吃不消了,匍匐在地三番几次都未爬起来,来往行人对她视而不见,连一丝同情都不给。 “不听就不听么……干嘛还推人!”她似咬着牙,抻着地刚起到一半又要不慎摔回去,这时一只大手拽住她胳膊,再轻轻一提将之从地上拉起。 狄云枫含笑,取出一颗白丸递给她:“吃下去就不疼了。” “我呸!你当我傻啊!拿颗糖丸儿就像骗我!无事献殷勤,还给你!”狐狸脸儿推开狄云枫,砸去手中白丸,骂骂咧咧地,一瘸一拐地往街头走去。 狄云枫愣了愣,苦涩一笑:“真是个有趣的女人。”他摇摇头,继续前行。 黑市是肮脏的,一条街八成都是来历不明的东西,不论偷盗只要是好东西大家都不会吝啬拿灵石来买。街尾不再有路,这里是人贩子的聚集地,他们会将拐来的人口用定身术束缚在铺子上,若有人看中便将解咒的口诀接耳告知。 被拐卖的人口大多都是凡人,十六七岁正值大好青春,男女皆有,美丑不齐,丑的可买回去做奴仆,至于漂亮的……狄云枫倒没在街尾瞧见什么漂亮的男女,估计长得过去的都叫青楼挑去了。 “老板,你这金童玉女怎么卖的?”狄云枫随便挑了一家上去询问价格。 老板见主顾来,热情相迎并到:“特价十五块灵石就能带走,全场任挑!” 一个活生生的人却只值十五块灵石……狄云枫笑着摇头离去,他若真是学着买卖人口,那岂非连人性都忘了? “道友……道友莫走呀,十五灵石买一送一好不咯?!”老板追上询问到。 狄云枫实在不屑,在真武的时候他总憧憬仙界的模样,可现在看来所谓的仙界也不过如此,在真武凡人至少还能与武修融洽相处,在仙界……呵,一个天一个地! “道友!我这还有压箱底货,带灵缘的女修!只要——” “滚!”狄云枫气势恢弘一声呵,吓得人贩子一屁股坐在地上,他恶狠道:“畜生东西,你要是再敢跟上来,我把你大卸八块!” 人贩子被狄云枫极怒的眼神吓得双眼一翻,晕死过去。 狄云枫瞧着满大街呆若木鸡的人口,心中悲愤不已,卖假货黑货大可理解为贪婪,可光天化日之下买卖人口,还有王法么,还有法律么?! ——后来狄云枫才知道,仙界根本就没有“法律”这么一说。 此刻狄云枫迫切地想离开这肮脏的黑市,他几经挑选后来到一家竖着“收售各种法器”牌坊的小摊儿前。这家小摊儿摆出来的灵器法器皆为上等,老板瞧着短小精明,应该适合脱销。 “道友,卖东西么?”老板的确精明,他一瞧狄云枫趑趄不前的模样就明白了心思。 狄云枫矜持了一会儿,才点点头:“怎么说?” 老板微微一笑:“你有多少我就收多少。” 狄云枫取出一只储物袋丢给老板:“你看看里头的分量,这是不义之财,折扣可以有,但是莫坑我。” 老板侵入神识,“嘶……”当即倒吸一口凉气,惊讶地望着狄云枫:“道友可以啊,杀这么多人就不怕入魔么?” 狄云枫皱眉:“杀人还会入魔?” 老板见是比大买卖,喜笑颜开:“心若纯洁又怎会入魔?哈哈,我是开玩笑的。” 狄云枫长呼一口气,说实话他怕极了这种诅咒,也正是因为这种诅咒他才失去了七七。 “我知晓这都是道友拼命赢来的,你看这样吧,一千灵石我买下这一袋子如何?” 老板说话实在,价格给的也比狄云枫预料得要高,狄云枫没有还价,点头以示同意,却又问:“老板,稍好一些的灵器都是认了主的,你怎将它们皮扒了焕然一新的?” 老板掏出个储物袋丢给狄云枫,笑道:“我无法回答你这些话,我买黑货所赚的油水就是花费时间将上头的记忆抹去再重新收售,我若是告诉你这法子,那今后你就不会再将这些东西卖给我了——一千灵石,你点点?” 狄云枫又在小摊儿上翻弄起摆出的灵器,这些灵气虽不乏上品,但距离真正的好货还差了很大一截,便寻思问:“老板,我想淘几件极品灵器自己用,钱不是问题,你可有?” 老板摇头苦涩道:“极品灵器哪儿是说有就有的,就拿你卖给我的那一袋子黑货里头,我瞧得上眼的也就只有一两件。寻常我们收到极品灵器都不敢拿出来卖,在黑市中人多眼杂,万一遇上眼红又没钱之人,很恐遭来杀身之祸呀!”他又笑道:“真正的好东西您还得去如意斋这种地方,我们一般都是挂在他们那儿拍卖,虽说他娘的手续费收的高,但是人家宝斋里有专门的元婴护法,再眼红的人也不敢造次呀?” “原来如此……”狄云枫呢喃道。 老板聊得开,便又道:“道友像是个正人君子,那我也不妨告诉你,这些得来的黑货虽然无法通过法力抹去,却可以通过炼器将上头血印记抹去,所以这里收黑货的人十个有九个是炼器术士,”他拍拍自己的胸膛,傲然道:“我嘛,家族传承的炼器手艺少有一千多年了,以前老祖宗还炼制出过极品灵器,”他又惨笑:“呵呵,说来惭愧,家里传承到我这代遗失得差不多,好灵器是炼不出来了,但炼掉印记还是不成问题的。” 经这么一说,狄云枫脑壳里突然冒出这么个疑问:蝴蝶.刀又是出自哪位炼器大师之手? “多谢指点迷津。”他告谢离去,顺着原路走出了黑市。 走出黑市,山集外已是黑夜。 狄云枫站在墨堂大门前,眼前三条路,踌躇着不知该往哪儿走,这时听一声呼喊从茶馆儿那头传来:“仙长,你可算出来了,我在这儿呢!” 茶馆儿门口吊着两只大灯笼,但两只灯笼却只亮了一只,它们随风飘扬,阿西站在微弱的灯光下,冲狄云枫招着手。 狄云枫走去问:“阿西,你家在哪儿,不回家的么?” 阿西挠了挠头,憨厚笑道:“我家在大山那边呢,旺季我都不回去,以天为被以地为席嘛,况且我今天下午才收您的钱,一天的期限还没到,再说您赏了我一整块灵石呢,我决定陪到仙长您离开为止。” 狄云枫拍拍阿西肩,赞扬道:“小子挺责任心嘛,吃饭了没?” 阿西摇摇头:“没呢,茶馆里不热熟食,我又怕吃饭时仙长您出来找不到人。” 狄云枫揭下面具,大笑道:“哈哈,倒是个有忍耐心的少年,那走着,我带你去这集镇上最好的客栈,我请你吃饭,吃完饭再带你去喝花酒!” “最好的客栈自然是牡丹客栈了,仙长您随我来便是,”阿西揉了揉鼻子在前头带路,他“嘿嘿”一笑:“请吃饭好,但花酒我就不陪仙长您去了,我还小,万一让我娘知道我去那种地方,非打死我不可。” “不小了,个头儿比一般女人都要高,人不风流枉少年嘛……” “我有喜欢的姑娘,是我们隔壁村的,小我半岁,定过娃娃亲的。” “好好好,青梅竹马,两小无猜,走走停停,莫忘初心……” …… …… 牡丹客栈的老板娘是个风骚,劲儿十足的女人。寻常的女人都会想尽办法将自己的容颜保持在二十来岁,但老板娘不一样,她的模样起码有三十五六,要比一般的女修士大上十岁,她身材也不算苗条,但长得十分匀称,比丰满要逊色一点儿,比婀娜要汹涌一些。 男人见了她,第一眼便会惊叹她的风情万种,第二眼便能在脑子里意淫她如狼似虎的模样,当瞧到第三眼时却只敢咽咽口水,多数人都会长叹自愧不如……这个成熟美丽的女人还有一身不俗的修为。 仙界大多数男人都是有色心没色胆的,对于一个修为元婴的老板娘,盼穿秋水也望尘莫及。 老板娘是个可爱的人,她招待起客人时绝不会以修为变换眼色,即使是凡人来了牡丹客栈,她同会甜咪咪地、笑着上去迎接。 “哟,稀客,稀客……” 狄云枫托着腮,举着杯,满桌子的酒菜他一口也未动,只痴痴地望着老板娘和男人们打趣的模样。 这间客栈,来看老板娘的要比来投宿的还要多得多。 “仙长,您怎么不动筷子呀?”阿西咽了咽口水,催促道。 “别吵,看美人儿呢!”狄云枫笑道。 阿西憋着嘴,瞥了老板娘一眼,嘟囔道:“没想到仙长还有这番口味……” “等你到了我这个年纪,你也会喜欢这样的女人,”狄云枫拾起筷子,随手夹了颗花生米,下酒吃。他倒没有多喜欢这个成熟的女人,只是这个女人让他第一次在仙界感受到了人间的气息。 在人间,当家的老板娘都是这番妩媚动人的样子,不仅是如此,这间客栈还有仙界少见的仙凡平等。 阿西的表现就是个很好的例子,起先他不敢进牡丹客栈来,生怕被轰出去。而进了客栈他又不敢上桌,生怕被店小二赶下去;但当他上了桌,满桌子的好酒菜都摆上后却又不敢动筷子了……这是一种专属于凡人的、发至内心的自卑。 阿西见狄云枫动筷子,自己才敢拿起碗筷大块朵颐起来。 “慢点儿吃,慢点儿吃……”狄云枫笑劝着,亲自为阿西斟了一杯茶,随后便站起身,嘱咐道:“客房我要了两间最好的,吃完饭你自行叫小厮带你上去。我要出去一会儿。” 阿西放下手头的猪肘子,大眼睛瞪得老圆:“仙长您请我吃饭已破费不少,牡丹客栈的上等客房可不便宜呢,我睡外头就行了……” “开都开好了,也不能退。”狄云枫耸了耸肩,持起酒壶,边饮边往客栈外走去。 “那仙长您什么时候回来呀?”阿西扭头追问道。 “回来?不晓得啊,我去喝花酒,指不定醉卧美人膝,如果今夜我没回来的话,你就去这镇上最好的妓院寻我便是,”狄云枫欢笑如癫,恰好与门口迎客的老板娘擦肩而过,他深吮一口气,如食了鸦,片一般,呜呼爽哉!他喊住老板娘:“老板娘,问你个事儿,这镇上最好的妓院怎么走?” 老板娘应是将狄云枫当成了酒疯子,不予多理会,只浅言道:“客官,您喝醉了,不如就此上楼休息吧,否则到了玉香楼你会被那群小姐挖去很多灵石的。” “玉香楼……”狄云枫轻呢着,凑近老板娘胸口又猛吸了几口气,直言:“错不了,错不了……” 老板娘模样虽风情,但性子却不风月,她皱着眉赶忙后退几步,生怕狄云枫吃了自己豆腐。她沉声道:“客官,您出了门直走不拐弯便能瞧见灯火璀璨的玉香楼,你自行去吧!” 狄云枫不是流氓,光天化日之下也不敢调戏良家熟女,莞尔一笑早已不见醉意,他摆了摆手走出客栈,心中还流连着老板娘遗留的余香……那是人间江南号称“玉洗杀”的独特香料,江南大富人家的女眷多数是涂这种香料。 老板娘绝不是凡人,可她的香料又从何而来?难不成这山集中还有凡间人士? 不知觉狄云枫变成了一个感性的游子,先前在真武思念家乡的感情还没有这么强烈,或许是真武大陆与人间连,山水一程便可回家,但这缥缈仙界、茫茫仙途,何时才能“告老还乡”? 不知觉狄云枫就走到了“玉香楼”大门口,他抽了抽鼻子,天脉的嗅觉能千里闻嗅,当前的玉香楼中弥漫着各色奇香,其中不乏有“玉洗杀”的气味儿…… “这里头也有凡人?这里怎么这么多凡人。”他不由感到惊讶。 “咱们这儿不仅有凡人,仙人姑娘也有嘞!阴阳双修,按年包付,炉鼎的最高修还有金丹呢……仙长您进不进来瞧瞧?”老鸨子拉着狄云枫,一席话术如脉络般清晰。 狄云枫厌恶,甩开老鸨的手,大骂道:“我才不需要炉鼎!” 老鸨稍稍一愣,随即和蔼道:“我晓得我晓得,仙长是想买个带元阴的炉鼎否?我们这儿有呀,今晚恰好来了一批新货,都是带有灵缘的女修!不过嘛,得按拍卖走流程,价高者得咯……” 狄云枫再无多言,他本想着推开老鸨气愤离去,可这会儿却有人比他“先下手为强”——见一只白皙的手拉过老鸨,当头便是一番痛骂道:“你这杀千刀的犯妇,当街拉拢人买卖女人,就不怕遭到报应么?!” 玉香楼里红红火火来来往往男男女女搂搂抱抱,此番盛世之景不像是遭报应的模样,更像是个被老天眷顾的地方。 老鸨气不打一处来,气得脸色发紫,她回首刚要开骂,可一瞧见拉拢之人身后还跟着两个随从,三人都是金丹修士,那模样变得比六月的天还要快。她嘴角抽了抽,沉声问道:“这位公子,我玉香楼在这儿做了一百多年的生意,没觉得有什么不妥呀,您是如何来的?” 玉面公子正是今中午踏屑狄云枫的女扮男装之人,她肤白貌美,眉宇英气十足,身材不高却一副凛然的匡扶正义的模样,她怒言声讨老鸨:“难道女人在你们这儿就这么没有尊严么!” 老鸨捂着嘴偷笑道:“公子呀,不妨告诉您,我这玉香楼里不论是大姑娘还是小相公亦或是大汉龟奴,来这里无非寻欢作乐嘛,何必吹胡子瞪眼呢?” “你!”玉面公子气成了大红脸儿! “我见公子生得比我楼中那些小相公还要俊俏动人,莫非有断袖之好?呵呵呵……”老鸨手比兰花,讽刺大笑着推开玉面公子,拗着屁股仰着头,像是只赢得了胜利的母鸡,继续招呼客人。 “我非宰了这老鸨子不可!”玉面公子气不过,攥紧拳头就要上!但身后跟着两个随从一齐交叉伸手,将之拦在身前,并由一人劝道:“公子,她并没有错,你若杀了她反之你就变成了那个错的人。” “放屁!我杀了她能拯救成百上千的女人,你们让开!”玉面公子执意要去! 那两个随从也板下脸,态度坚决似反仆为主,听一人以威胁的口吻劝道:“公子,此处人多眼杂你莫让我们难做,家主说过不允许你在外面滥杀无辜,天地循环自有定数,此次历练回去你便可得赏进阶,不要坏了初衷与道心。” 玉面公子这才发现狄云枫就在一旁不远,显然她已认出狄云枫,她紧着眉只好作罢:“哼!我就知晓爹派你两个来不是伺候我,分明是拘束我的!” 随从将头埋得更低,致歉道:“公子见谅,若是你在外边出了什么状况,我们可就遭大难了。” “哼!整个下灵界谁敢伤我?谁又有能力伤我!”玉面公子人身娇小口气倒挺大,她指着天怒喝了几声,又指着一旁的狄云枫不屑道:“他么?他敢伤我么?” 狄云枫双眼翻白,心里暗骂道:他娘的,关老子什么事儿,屁话都未说还指着我了……“嗤!脑子有坑!”他暗骂一声,甩甩衣袖扬长离去。 正文 请假条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w ww.xxbi quge.c0m新笔趣阁内容更新后,需要重新刷新页面,才能获取最新更新! 正文 第一百八十六章 买卖 狄云枫并未走远,他踩着人来人往的点儿,最后在距玉香楼三十丈外的一处胡同口停留,他取出早已备好的花布毯子铺在地上,接着将他在真武国所有的“宝贝”全都掏了出来,红丸,白丸,大补丸…… 然后还可以竖了一只牌匾:“金枪不倒,一站到底!” 狄云枫观察过,这条十字路口来往的男人最多,且他们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去玉香楼求一夜销魂,若是在此地做买卖,嘿嘿……准儿发! 果不其然,很快便有主顾找上门来。 见一个白面发虚的中年男子走来,他先比划着狄云枫的牌匾一字语句念叨:“金枪不倒,一站到底……”过一会儿才质疑道:“老板,你这药是真还是假?有何保障?” 狄云枫信誓地拍了拍自己的胸膛,变出一只笔来,在牌匾上挥毫几个大字:“假一赔十!”并坦然道:“道友你放心,我这药乃家传秘方,吃了它保准儿你今晚生龙活虎,百战仍刚!” 中年男子眼前一亮,又问:“哦?那药性如何呀?” 狄云枫笑着从摊儿上取出一颗白丸,递给中年男子道:“这一颗白丸我要卖一百块灵石的,道友是第一个吃螃蟹的人,我就慷慨让你试吃一颗。咱是生意人,有没有效,你待会儿自己就能感觉得到!” 狄云枫和中年男子的对话很快便吸引了来往的耍客,他们围拢着都想看中年男子吃下后的效果。 中年男子一咬牙,接过白丸道:“好!今日我就当着大家伙的面试吃一番,想你也不敢卖假药!”他一口吞下——不过三息,其涣散的眼神变得集中,佝偻的身躯挺拔威武,苍白的面色似火红润,憔悴的容颜容光焕发! “奇了奇了!我的精气神又回来了!”中年男子欣喜若狂,当即趴在地上做起掌上压!并冲众人道:“我心里有一股躁火,先做一千个让大家伙儿瞧瞧!” 中年男子的变化大家伙儿有目共睹,没人再有心思看他表演掌上压,纷纷拿着灵石上前抢购狄云枫地摊儿上各类大补丸。 “道友,你这些大补丸的秘方买不买呀?我愿花十万灵石买这配方!”有人问。 “搞批发不?” “不卖,不搞。”狄云枫直顾摇头道。 “道友,别光卖男人内服的呀,女人的也来些,我怕她们扶墙喊不行呀,嘿嘿嘿……” “你们放心,我这药,男女通吃!”狄云枫两只手都忙不过来,瞧着亮晶晶的灵石送入腰包,那滋味儿别提多爽快。 很快整摊补丸遭尽数抢空,但闻声赶来的男人竟有一半未捞着好药,他们吵着狄云枫再拿出一些来,可狄云枫兜儿里哪儿还有多余的?只好半歉半谴将众人打发去,并留言道:“没抢到的道友莫要灰心,等我再花心思炼上几万粒,大家雨露均沾!哈哈哈……” 抢到药的人迫不及待,跃跃欲试,没抢到的只能遗憾离开,没一会儿,小摊儿前就只剩下狄云枫一人。 “呵呵呵……”狄云枫欢笑在风中,从摆摊儿到脱销前前后后竟不到半个时辰,一颗药丸壹佰灵石,一千颗便是十万灵石! “若是几万颗,那岂非……岂非是几百万灵石到手?!”狄云枫自己都给下一大跳,难不成他狄云枫会以买药发家致富?若是将这些灵石都换算成银两带回真武,自己怕是要富过林霍两家了吧? “若是七七在的话一定会乐得晕过去,她一向喜欢钱,”狄云枫笑得苦涩,下一会儿又自嘲:“七七若是晓得这钱是卖药赚的,估计得发脾气,呵呵呵……” “你还知道你卖药赚的是龌蹉钱啊?”此言像是声讨,狄云枫还未反应过来已被一脚踹飞十丈! 这触不及防的一脚让狄云枫竟忘记了自己还会武功——“扑通!”摔了个狗啃泥!他骤然大怒,一个鲤鱼打挺从地上弹起,大呵:“谁啊!想打架啊!” 修士认为亲自动手打架乃凡人之举,有稳道心,有损形象,是粗鄙的。狄云枫虽然被踹了一脚,但心中觉不会起杀气,比起斗法,他更愿意撸起袖子将踹自己的那人打个鼻青脸肿! 但最让他意想不到的是,踹自己的人竟是先前那男扮女装的玉面公子,她踹完还未收势,只见她轻轻拂去靴子上的灰尘,大骂道:“我呸你个色胚子!踹你都脏了老子的鞋,还动手打架呢?” 狄云枫不打女人,可心头怒火难平。他冷笑着有意调侃这男装女儿,便问道:“我瞧这位道友身子羸弱,不妨试试我的补药?保准儿你生龙活虎!” 玉面公子身后的两个随从已没了踪影,她的脾气就再也不受拘束,见她怒气冲冲地撸起袖子,大步朝狄云枫走去:“好啊,你看不起是么,那我们就来比划比划?输了的给对方跪下磕三个响头!” 狄云枫正想同意,可还未等他开口这玉面公子已挥着铁拳迎面打来,呵!还真有几分威势!他嘴角微翘,背负一只手,以单手应对玉面公子各路招式。 玉面公子显然是练家子,而且手头功夫还不错,说不上精通,但要比一般的三脚猫更强一些。狄云枫饶有兴趣地陪之来回过招,只防御却不出招。 二人就这样,一个攻,一个防,来来回回竟过了两百多招! 一套行云流水下来玉面公子气喘吁吁,小脸儿红扑扑,多是可爱的。她毕竟是仙界人,能在不修精气神的前提能一口气攻出两百多招,对一个女子而言,功夫已算是小有成就——她一定钻研过武术 狄云枫来了兴趣,便不再一味防御,他看准玉面公子出拳,手变蛇形游着玉面公子的臂膀往胳肢窝袭去! 玉面公子人矮手自然就短,狄云枫甚至不用将手伸直便能摸到她的胳肢窝!他点下玉面公子的极泉穴,麻痹其肩肘部位,再一个回游身法巧妙地绕到玉面公子身后,反手扣住她手臂,再顺着屁股拦过她细腰! 玉面公子周身力气仅被这一巧妙的手法卸完了去,她越挣扎关节就越痛! “你放开我!”她怒喝! 狄云枫却暧昧道:“道友生得白白嫩嫩,我好生喜欢呢,不如——” “无耻!龌蹉!下流!”玉面公子脱口便是怒骂三连。 狄云枫微微一笑,凑近玉面公子耳旁:“道友会耍几下功夫,看来对武艺很敢兴趣么,不如你从了我,白天我教你练功,晚上你替我暖床。” 玉面公子身子一酥,咬着柔唇威胁道:“你这无耻之徒快将我放了!否则待会儿我那两个随从来了,你会死的很惨!” 狄云枫深吸了一口:“你这话我信了,”他松开手,赶忙后退两步攀上房檐,坐在飞檐上,边喝酒边问玉面公子:“不过你刚才说谁输了谁就跪下来磕三个响头,你输没输?” 玉面公子自然不服,指着房梁上的狄云枫呵道:“我没输!方才只不过我没疏忽,你下来我重新比过!” 狄云枫又将手比作“蛇形”模样,比划了几下对玉面公子道:“这招叫做‘蛇形刁手’,静若利喙,出击迅速,伸缩自如,出其不意!” “呵……那我用一记‘白鹤开花’就能将你吃得死死的!” 狄云枫抿着嘴,点头道:“‘鹤形’的确能压制‘蛇形刁手’,但若想完全取胜还得配上‘虎形’,正所谓‘虎鹤双形’攻防具备,战无不胜!” “你也研究过形意拳?”玉面公子发问,其俏脸儿上难掩有一丝明悟之感,而正是这一份隐藏的敬佩,让她心中对狄云枫的偏见少了一丢丢。 狄云枫喝了口酒才道:“研究算不上,我很少打拳,都是用刀的。” 玉面公子自知是遇见了行家,便自我找了个台阶下,她轻哼着:“你这人横竖都是个混账,今日我就放你一马,不过我可告诉你,在如意斋拍卖会结束前我会一直在这山集住着,若是让我再发现你卖药祸害人,那时我就不和你用拳脚过招,而是与你斗法!” 狄云枫不解道:“我卖药怎么了?又没吃你家大米,也没占你家的地儿,凭什么就不能卖?” 玉面公子不屑道:“那我可管不着,反正我话就撂在这儿,你若是不听,别怪我天天来砸你摊子!” “你可知如意斋的拍卖会还有多久开始?”狄云枫突然问道。 “明天晚上就会开,”玉面公子狐疑地望着狄云枫:“你问这个做什么?难不成是计算着我离去的日子,好卖你那些龌蹉药?” 狄云枫摇头道:“这你大可放心,我配一炉丹药起码需要半个月的时间,一时半会儿我也卖不了。” “哼……如此最好。”玉面公子不愿多看,转身就要离开,但这时狄云枫又急忙喊住她:“道友且慢,不知你可认识这枚令牌?”他从取出“青月令”,心想这玉面公子乃大家闺秀,必然见多识广,万一认得呢? 玉面公子瞥了一眼令牌,摇头道:“没见过,”下一刻又道:“不过看这块令牌的成色,它不属于下灵界。” 狄云枫眼前一亮:“那灵天界呢?你可知晓灵天界哪有这种令牌?哪怕是相似的材质也行。” 玉面公子摇头:“灵天界大大小小的仙门有好几万,谁有那个心思去留意这个?”她见狄云枫急切的模样,挑眉问:“怎么?你找人啊?” 狄云枫点点头,收回青月令又将慕雪依的画卷取出,在玉面公子前展开道:“那你可见过这画上的女子?” 玉面公子瞧画中美人,忍不住道:“啧啧……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狄云枫“切”声道:“那我可以明确地告诉你,癞蛤蟆已经吃到了天鹅肉!” “那你可真是世上最幸运的癞蛤蟆,”玉面公子又笑道:“也是最执着的癞蛤蟆——不过我说,天鹅都飞了你干嘛还去找她?她会让你占便宜一定是出于无奈吧?难不成你还想厚着脸皮与她梅开二度?” 狄云枫信心满满:“怎么就不行?我以前是癞蛤蟆并不代表现在也是,我自认为现在我有资格配得上他!” “成成成……”玉面公子会心一笑,对慕雪依的画像仔细辨认了一番,最终点点头:“她应该不算太出名,但因为长得实在太漂亮,所以见过她的人都会有些映像。我见过她,好是在……是在……” “是在哪儿?!”狄云枫难掩激动,举着画像凑近玉面公子身边:“你瞧清楚些,想清楚些。” 玉面公子挠了挠头,回忆道:“好像是仙界大会上见着的,她还坐在次宾席上,修为却只有合体期。” 狄云枫欣喜若狂:“对!她就只有合体期!她因为想我想得无法进阶!” “对什么对?我不忍告诉罢,有资格参见仙界大会的宾客尽是各仙域中大世家大仙门的代表,凭她合体的修为能上座,估计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以世家女主人的身份代替夫君——” “不可能!”狄云枫脸都绿了,若说他苦苦追问得来的消息是一种狂喜,那么突变的消息就是长满倒刺的荆棘,来回刺痛着他的心。 玉面公子“呵呵呵”发笑:“你方才也瞧见男人是有多龌蹉,这女人这么漂亮,不嫁人才奇怪呢。” 狄云枫瞪得眼睛血红:“不可能,这绝不可能!在我未亲眼瞧见她现状之时我觉不相信她已经嫁人!” “……喂喂喂,你可不要走火入魔了,我也就是猜猜罢完全没有根据的……”玉面公子倒真被狄云枫这副模样给吓着了,她拍着狄云枫肩膀一而再再而三地安慰着:“你以后别卖药了,你祸害女人,你的女人也要被人祸害……” 狄云枫无情地打开玉面公子的手,“我才不会信你,满口谎言的家伙!”说完一口气将酒吞完,坛子随手一抛,气冲冲地往牡丹客栈走去! “哟,现在就不去喝花酒了?觉悟挺高的嘛……”玉面公子赶忙跟上去,并肩狄云枫一起走:“我也住牡丹客栈,咱们同路。” “同路不同道,告辞!”狄云枫正要走,玉面公子却拽住他,冲之眨巴眨巴眼睛:“我们怎么就不同路了?我们不但同路回客栈,心中之道也一模一样。若我没猜错,你也是仙武同修吧?” 狄云枫顿下脚步,皱眉瞧着玉面公子也不说话。 “你武功不错,武力又是何等修为……人脉?”玉面公子真挚问道。 狄云枫淡下眸子,先前他还未曾仔细打量过这个女扮男装之人,可现在他想一探究竟却再也瞧不出玉面公子的具体修为。 玉面公子见狄云枫不回话,又加大了音量:“难不成你有生脉武力!” 狄云枫仍旧不语。 玉面公子这才大呼:“难……难道你是渡过衰劫的死脉武人!” “我……”狄云枫幽幽一叹,接着道:“何等修为又如何呢?我不过是一只想再吃一次天鹅肉的癞蛤蟆罢了……” “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单恋一枝花?” “那你呢?你绝非下灵界人士,你来此处又有何目的?” 玉面公子开口欲言,想想后又止声,她轻吐两个字:“秘密。” 狄云枫轻哼:“无趣。”加快脚步往客栈方向走去。 “喂,你挺有趣的,你叫什么名字?”玉面公子赶忙跟上问道。 狄云枫刻意拉开与之距离,道:“我们还是不要走得太近……”既玉面公子不是普通人,那他那两个保镖更不可能是普通人,此时他们正站在客栈门口冷冷地望着自己,一副拐跑他们家小姐的生气模样。 “我叫吕言。”玉面公子自报家门道。 “女装下的名字也叫吕言?” “呃……你竟看出来了,”玉面公子轻咳了两声,才吐出三个字:“李言儿。” 狄云枫不知为何一笑,指着门口如煞神的两个随从道:“李小姐,你的那两个保镖似乎很不开心,也许你该去安慰安慰他们才是。” “切!两个跟屁虫而已!”李言儿随是说如此,却对这两个随从袒露有几分忌惮,她冲狄云枫挥手告辞:“我先走了,省得给你惹麻烦,还有你要记住了,以后别再卖药祸害姑娘,否则我说的惩罚一样算数!” 狄云枫目送李言儿离开。 夜深后的街道开始变得冷清,除偶尔投宿的几个过客外就只剩下惨淡的月光,灯火不再阑珊,人也不再有蓦然回首的勇气,狄云枫抬头望天——星空夜满他却瞧见了瑕疵,一轮满月他却瞧见了孤独。 一些消息,已让他无力看风景。 “站住!你给我站住!” “让一让,让一让!” “前头那个,帮我将她短住,她是小偷!” 这一句“前头那个”喊得狄云枫很不欢喜,他侧过身去,故意将那“小偷”放走……但这小偷好不争气,掠过他身旁再没跑两步便“哎哟”一声,脚崴了,一个扑爬摔在地上! 这下子,她横竖都别想跑了。 狄云枫心头莫名想笑,可真笨,手脚这么慢还敢出来做贼…… 正文 第一百八十七章 人间姑娘 “臭丫头,年龄不大能耐不小,敢来我珍宝阁偷东西!”一个留着八字胡的胖子气喘吁吁赶来,她当着几个打手的面儿指着扑趴的小偷道:“你们给我打,但莫要花了她的脸,这妞卖到窑子里还能捎几块灵石出来。” 几个打手得令,撸起袖子便要对那小偷拳打脚踢,狄云枫见是个小姑娘,十七八岁的模样,不忍他人当着面欺负,便横身拦下几位打手道:“诸位莫急,偷了东西让她还去就是,何必动手打人呢?” 几位打手不知怎做,纷纷回首瞧那胖子的意思,胖子臃肿气粗,撵了撵自己的胡子,笑眯眯地问狄云枫:“这位道友平时很爱拔刀相助啊?” 狄云枫变出蝴蝶.刀,“呛!”刀出鞘三寸,寒光与锋戾闪得几位打手惊恐后退,他抚着宝刀笑道:“你猜对了,我的确是用刀的,但拔刀相助就说得有些过了,因为我拔刀一般都会杀人见血。” 胖子浑身一颤,见狄云枫是个爷,赶忙放低了姿态,讨好道:“道友还是莫要拔刀相助得好,只是这小偷儿的确是偷了我家东西,您看这……” 狄云枫瞥了一眼身后挣扎不起的小偷,瞧这摔倒的姿势还真有几分相识,他问胖子:“她偷了你们什么东西?” 小偷似不服,翻过身来露出那灰头土脸的模样,是个十六七岁的女孩儿,脸上虽乌黢抹黑的,但那双灵动的大眼睛既天真又美丽,能拥有这样一双眼睛的姑娘品相一定不会差。她噘着嘴取出怀中的一个馒头道:“我就只拿了他们一个馒头,还是放在屋外的!” 还是个倔强的姑娘。 胖子来了气,叉腰呵斥道:“嘿!你这小偷儿,别人放在外头的东西你就能随便拿了?我那是祭司财神爷的!是贡品,你敢拿?!” “我……我这哪儿知道你是贡品……我若是知晓这是贡品我也不敢吃……”小姑娘咽了咽她口水,反手将馒头丢给胖子道:“大不了还给你!” 胖子的闪躲开来,执意要挑事儿:“财神爷本光顾我家店,你拿走了它的馒头,财神爷走了我这小店哪还有生意?你敢走了我的财神爷可就不止是抢个白面馒头的事儿了!” 小姑娘鼓起腮帮子,抓紧拳头:“你这黑心的人,分明是强词夺理,坐地起价!” “嘿嘿,那可不是,偷一根针也是偷,反正你就是小偷,若你今日不赔偿本店的损失,我就要把你卖到窑子里肉偿!”胖子立身起势,又瞥了一眼狄云枫再补充一句:“今天谁护着你都不好使!” 话音才落几个打手便自行将小姑娘与狄云枫封堵住。 狄云枫冷笑,就冲这胖子拿馒头供财神爷就晓得是个铁公鸡……他抬起手,做一个制止的模样,笑道:“哎诸位在动手前先等等,老板你想要多少赔偿直接与我说,我替这小姑娘给!” “一百灵石!”胖子仰着头,他早就想好要讹诈的数量:“少一块都不行!” “便宜!”狄云枫回首一百快灵石从天而降,恰好砸在这胖子高傲的脑壳上——“哎哟哎哟,灵……灵石!”胖子被砸得直顾喊疼,可一瞧见所砸之物竟是一块块闪闪发亮的灵石,疼痛什么的便也不在乎,赶忙招呼着大手分捡起来。 狄云枫回身将地上姑娘扶起,轻声问候:“你可自行走?” “我能走!”小偷姑娘甩开狄云枫的手,虽说眼中存有感激,但多的还是戒备,她浅面道了声:“谢谢。”便一瘸一拐地往前头挪去。 这一定是个饱受风霜且坚强的小姑娘,她若沦落风尘也不至于流落街头,她流浪太久所以开始不相信任何人……狄云枫瞧着她蹒跚的背影,忽而就想到了年少的自己,在这个混乱的世代谁都无法相信,对你欢笑之人往往比对你恶狠之人还要可怕,何况她还是个女孩子。 狄云枫没有去阻止这姑娘的坚强,他静静地跟在这姑娘的身后,看她走往何处,看她什么时候力气用尽。 “喂,你跟着我干嘛,你莫要以为花去壹佰灵石就能从我身上得到什么,门儿都没有!”小偷停下步子,她贝齿紧咬,喘着粗气冲狄云枫吼道,其实疼痛已无法让她继续前行,她停下来也不过是为了缓上一口气。 狄云枫早已将这姑娘的心思看穿,他找了处高脚屋檐坐下,含笑望着小偷姑娘道:“我并没有跟踪你,大道朝天,咱俩是同路人。” “哼!”小偷姑娘瞪了狄云枫一眼,拖着后腿也找了处屋檐坐下,瞧她小脸儿紧绷大致可以想象出是有多疼痛,她几次三番想褪去自己的鞋子,可才碰上脚踝便忍不住缩回来,她瘪着嘴,抽几下鼻子,嫣然一副受尽委屈的神情,她眼角开始往下弯曲,像是要哭泣。 好一会儿她还是没有那个勇气脱去鞋子,这时候她才开始抹起自己眼角的泪花儿。 或许是过来人,狄云枫深知这种扛不住也憋不住的感情,他轻叹着走向小偷姑娘:“你的脚脱臼错位了,若不及时矫正的话以后可能会成为瘸子。” 小偷姑娘缩身抵触:“你走开,不要你管!” 狄云枫走至小偷跟前,甜甜地,温柔地冲之一笑:“我终于记起了你的模样,先前在黑市中你还帮忙劝架来者?你是个挺不错的姑娘嘛。” 这如虹般的暖流让小偷姑娘稍有一愣,下一刻又偏过头去,撇着嘴道:“无论你一掷千金还是温柔变换,我宁愿做个瘸子也不会从了你。” 狄云枫饶有兴趣地坐在他身旁,好奇道:“你不认为这世上有好人么?” 小偷姑娘轻声道:“从我十岁被人贩子拐跑那年就不再认为了。” 狄云枫微笑道:“你认为这个世界上都不再有好人,可你却还是义无反顾地去拉架,你算不算这世上唯一的好人?” “我那是不忍心看他们赌命,”小偷姑娘抬头望着天,又喃喃道:“只要命还在那什么都会有,即使它会出现的慢,但总会来到你身边。” “你想得不错,粗浅是你这么认为,而我则觉得这该换作‘因果’,你是个好人,就一定会有好报,而现在好报已经来到你跟前,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狄云枫就是这姑娘的好报,他抓过姑娘扭伤的脚,手下一用力“咔嚓!”伴随着姑娘的一声痛呼,那原本扭曲的脚踝迅速得以矫正,只是小偷姑娘却还沉寂在剧痛之中,她拽进狄云枫的衣袖,大哭哀嚎! 狄云枫笑叹道:“好了……疼痛就那么一下,你现在活动活动脚踝看看还疼不咯?” 小偷姑娘还是哀嚎了那么久,等到她心满意足后才试着去动动脚踝,她惊喜地目光仿佛照亮了全世界:“咿……真的不疼了耶!” 狄云枫竟被姑娘那双纯洁无邪的大眼睛所打动,他欣慰地欣赏着来自于倔强的杰作,不仅是全世界,就连他的心也被这姑娘的目光所点亮。 小偷姑娘又站起来蹦跶摇摆了几下,确认无痛无痒后才红着脸称赞狄云枫道:“你的医术简直比我们老家那位老中医还要高!” 狄云枫眼睛一亮,老中医……这个词似乎不该出现在仙界,他狐疑问:“你老家在哪儿?” “我老家在人——”小偷姑娘赶忙护着嘴,大眼睛开始回避狄云枫的目光,可支支吾吾地又不好再编造其他借口。这时狄云枫却替她答道:“你老家在人间对么?” “你怎么……不不不……我老家不在人间……”小偷姑娘不会撒谎,狄云枫拉着窘迫的她坐下,如实告知道:“我也是人间来的,西南人白云城人士。” “你也是人间来的?!”小偷姑娘嘴巴惊得那么大那么大! 狄云枫笑道:“那么你好好讲讲你的经历,若是讲得好的话我请你吃大餐!” ———————— 小偷姑娘名叫王若兰,江南扬州人士,本事个富贵人家的女儿,十岁那年扬州灯会,因贪玩被人抓了去,几次倒卖后竟落到了修士手中,在阴差阳错下被带到了仙界来。 不论是黑市中倒卖的人口,青楼妓.女,世家中的奴仆……皆是仙界的人贩子想方设法从人间买来的,具体从何处运上仙界王若兰当时年少,早已记不清楚了。 王若兰是机灵的,一众被贩卖的孩子中就她一人逃了出来,从此流落市井之中倚靠小偷小摸渡日,其过程中她惊喜地发现自己竟携带灵缘,便在十三岁那年拜了个散修为师,来来去去也学到了些皮毛灵法。 转眼之间她生到了十六岁,江南女子品貌相当不错,没几年她就长成了个大姑娘。原先拜过的师傅日渐起了色心,不过好在她生性机警,率先察觉出了师傅不轨之心,找了个机会溜之大吉,然后经一年的辗转,她先后走遍了大半个下灵界,最终停留在这处繁华的九里山集中。 “你是六年前离开人间,那人间可还是大燕国的李氏皇族在统治?”狄云枫问道,若换算时间,自己离开人间也有一百多年。在人间一百多年就足以改朝换代,沧海桑田了。 王若兰摇了摇头:“大燕已没听过了,不过当朝的皇帝还是姓李,改国号为大唐。” 大唐……应是李世仁在位后的盛世吧? 可盛世一次实在太笼统,反之乱世无处不在,否则王若兰也不会被人倒卖到仙界来了。 “若兰,你我这么有缘,不如你认我做哥哥如何?保准儿你日后吃好穿好。”狄云枫亲切道。 王若兰狐疑着不知是拒绝还是答应,她轻声道:“原先我敬重的师傅却心怀不轨,你做了我哥哥会不会另有目的……” 狄云枫忍不住笑道:“傻姑娘,你那算个鸟个师傅,认我做哥哥,我教你搬山填海,寻真正的仙,问真正的道!” “咕咕咕……”王若兰捂着肚子小脸儿泛红,她抢来的馒头还未来得及啃上一口便扔还给那胖子,她好饿。 狄云枫真挚道:“你一个人在外吃了上顿没下顿,何不叫我一声哥哥?” 王若兰还在犹豫。 狄云枫再道:“从我离开故乡寻仙问道时,加上你我拢共只认识两个人间来的老乡,大千世界,万万生命,你我她冥冥之中相遇,这岂非是天赐之缘?你认我做哥哥,这便是你来到仙界的最大机缘!” “那……还有一个凡人她在哪儿?”王若兰忽而问。 狄云枫想眺望真武的方向,但可笑的事他并不晓得真武再何方,他只有盲目地往着星空,淡淡道:“她在一个遥远的地方,是个很漂亮的姐姐,以后有空我就带你去找她。” “那我就……就认你做哥哥吧,哥哥。”王若兰甜声轻唤,下一刻又保证道:“不过你可别比着兄妹之情强迫我做事,要不然我还会逃跑的。” 狄云枫没在意其他言语,他只听见了那一声清脆的“哥哥”,他掏了掏耳朵,激动道:“妹子,你再叫一声哥哥听听?” “哪儿能无缘无故就开口叫的?”王玉兰挤眉弄眼了一阵子,才浅声轻唤一声:“锅锅……” “哈哈哈,”狄云枫当即大笑,“你不晓得,在西南的川话里‘锅锅’就是哥哥的意思,你这个妹妹我喜欢得很!”他矮下身子将王若兰耸上背,朝客栈的方向走去,“你的脚伤还未痊愈,以免积劳成疾,我背你走。” “不要你背!你放开我,你都摸着我屁股了!” “那你的屁股也太扁了一些……” “你再不放手看我不勒死你!” “不瞒你说,我腰包里还有几百万灵石,你勒死我刚好可以继承我的遗产……” 王若兰一听“几百万”这三个字,人瞬间老实安静起来,她搂着狄云枫的脖子,悄悄贴在背上:“哥哥,也就是说在做了你妹妹之后,我就变成有钱人了?我可以住上好的客房,穿漂亮的衣服,餐餐大鱼大肉相伴?” 狄云枫揉了揉鼻子道:“虽然这种好吃懒做的行为我不提倡,但的确是这么回事呢。” 王若兰下决定道:“那我就真认你做哥哥了!” 狄云枫佯装失望道:“敢情你认我做哥哥不是因为咱们是老乡,你是看中我腰包里的钱啊。” 王若兰“嘿嘿”一笑:“我才对钱没兴趣,我只想能找个避风港。我不确定谁能做我的避风港,但有钱的一定可以。” 狄云枫道:“光有钱还不行,还得有本事来维护这些金钱,明日拍卖会结束后我即将远行,你跟不来的。” 王若兰牢骚道:“你要抛弃我一个人走?你这算哪门子哥哥!” “你放心,从你叫我一声哥哥开始,命运将注定不平凡,”狄云枫又问王若兰:“对了妹子,你想不想去紫云峰寻仙问道?” “紫云峰!”王若兰大惊,“哥哥你别开玩笑了,就算你有再多的钱也买不了紫云峰的一席之地。” 狄云枫笑笑没有说话,此刻他不必要展现自己的修为来证明什么。对于他而言,王若兰仅是个妹妹,而他作为哥哥袒护妹妹也是理所当然之事,小小的紫云峰只是他赐予的第一道机缘,往后还会更多。 回到牡丹客时夜已经深了,狄云枫本想叫一桌子酒菜款待一番王若兰,但客栈早已打烊,背上的王若兰也在颠簸中悄然睡去。 老板娘独自一人在柜台秉烛记账,烛火下她认真的样子极为静美。 “哆哆!” 狄云枫轻敲柜台。 老板娘抬头,瞧了一眼狄云枫,又撇了一眼他背上的王若兰,目光中的不屑一闪而过,她低头继续记账,并轻声道:“客官,我这里不卖避孕丹,而且你若将客房的床单弄脏了也是要赔钱的。” “我要开一间上好的客房。”狄云枫苦涩道。 老板娘也不瞧狄云枫:“你不是有一间房么?” 狄云枫轻笑:“老板娘你别误会了,我另开一间房给我妹妹睡,你瞧她的梦口水都把我衣背浸湿了。” 有生意上门老板娘自然不会客气,她转身取出一只房牌丢给狄云枫:“十块灵石。” 狄云枫接过令牌付了钱便往楼上走去,安置好王若兰后又缓步走下来。他先在楼梯口痴痴地望了这老板娘好一会儿……她认真记账的模样像极了一个人不是么? “老板娘为何不请个伙计?”他走下楼梯。 老板娘依旧低着头:“关于钱财这些东西,还是亲力亲为好些。” 狄云枫稍稍一愣,是不是每个做掌柜的女人都会这么想? 他取出酒葫芦自己在柜台前打了几斗酒,边问:“老板娘请我喝酒如何?” 老板娘瞥了狄云枫手中的酒葫芦,直言:“一块灵石记账上了。” 狄云枫摇头笑了笑,果真当家掌柜都是抠门的。他找了处空桌坐下,恰好与柜台对立,他边喝酒,边欣赏着老板娘之美。 半个时辰,谁也没开腔,老板娘生意不错,手中的毛笔就未停下过,狄云枫酒却打少了,葫芦里的酒他已经喝光了。 “老板娘为何不用神识将账单刻录在卷轴之中,何必这么麻烦?”他又起身去打酒。 老板娘无言。 狄云枫打酒,视线却未从老板娘身上挪开过,“咕噜咕噜……”酒打满,溢出来了他都全然不觉! “啪!”老板娘重重放下笔! “老板娘记完了?”狄云枫也赶忙收起酒葫芦。 老板娘板着脸,她狠狠地瞪着狄云枫,仿佛是在瞧一个无赖之徒,她已用眼神告诉狄云枫,不是记完了,而是记不下去! 狄云枫喝口酒,老实退回自己的座位上,似笑非笑地望着一脸怒意的老板娘,耸了耸肩膀,摇了摇酒葫芦:“大不了这一壶酒算你二块灵石便是,何必那么抠门儿呢?” 正文 第一百八十八章 如意斋 老板娘冷冷地望着狄云枫,美目中隐含怒意,她在忍,也许就快忍不可忍。 “老板娘你怎不记了?我看今日的流水账还有好几大片儿呢。”狄云枫处之悠然,饮酒作乐。 “这位客官,夜深了,你为何还不上楼休息?”老板娘冷声问道。 狄云枫摇头晃脑:“心中有惑,夜不能寐,故下楼寻酒,以渡漫漫长夜……” 老板娘再无多言,合上账本并将柜台的油灯轻轻吹熄,届时客栈的光明更加惨淡,她抱着账本高傲地从柜台走出,但就在她路过狄云枫身旁时,狄云枫却伸手断住了她的去路——“且慢——” “何必且慢!”老板娘心中沉积的怒火终于爆发,她抓起狄云枫的手猛地一拳砸向狄云枫面门,这一拳好有威势! 狄云枫皱眉,微微侧头躲过这一拳,他反手扣住老板娘手肘,蝴蝶流袖而出,刀未出以鞘抵在老板娘玉颈上,他淡淡道:“此地与人间挂钩之人可真不少。” 经这么一说,老板娘怒容变惊:“你究竟要作甚?” 狄云枫淡笑道:“你只要乖乖回答我几件事,我保证不为难你。” 老板娘怒喝道:“可是你现在就在为难我!” “不好意思……”狄云枫这才意识到自己粗鲁了些,他松开双手以示清白,并赔笑:“可是你先动手的,可怪不找我。” 老板娘当即与狄云枫拉开距离,以凌厉的双眼盯着狄云枫手中的蝴蝶,刀,寒声道:“你的问题若太无礼,我绝不会回答一个字。” 狄云枫将刀收回袖中,重新坐下摆正了姿势,才悠然问道:“最近我听说有人通过不法手段下人间绑架女眷男丁到仙界售卖,具体是怎么回事?” 老板娘冷声道:“不择手段的买卖而已,又能有什么事?” 狄云枫问:“若我想阻止这买卖又该找谁?” 老板娘有些迟疑,但还是回答道:“找如意斋,珍宝坊,玉香楼……大半个山集都有参与这场买卖,而且这种买卖并非是最近才有,它持续了好几千年,你想断了它的根,几乎不可能。” “它们是通过什么样的方式到达人间的?”狄云枫又问。 老板娘摇头:“我不知道。” “你从人间来的,你不知道?”狄云枫有些不信。 老板娘冷声道:“你猜错了,我不是人间来的。” 狄云枫疑惑:“那你却知晓人间那么多事?” 老板娘声音更冷:“那是因为我丈夫是凡人。” 狄云枫神色微动,古往今来,由此可见,他并非是第一个捞着仙子的凡人……也许老板娘的丈夫是个彻头彻尾的凡人,仙凡注定无法白头到老,老板娘风韵犹存时她的丈夫却已化为白骨。 他饶有兴趣地问:“你为什么会去喜欢一个凡间的男人?你该知道他无法陪你走到最后的。” 老板娘轻哼道:“我说过我不愿回答的问题是绝不会告诉你的,”她斜了狄云枫一眼冷声道:“你都已闲问到私事上,看样子不会再有其他问题,那么我先告辞了。” 狄云枫起身迎上去,带着万般真挚的神色问:“可这私事却比所谓的正事还让人关心,你能回答回答我,为何当初会看上那个会生老病死的凡人?” 老板娘停足在阶梯下,他踌蹴了许久,一定也思念了许久,终究一叹:“仙凡虽有别,可他能不顾性命救我一命,我为何不能以身相许做一世夫妻呢?”她语气中多少是悲的,她上楼的步伐也是那么蹒跚无力。 先前李言儿的一席话将狄云枫的自信心抨入故地,可如今老板娘的却又让狄云枫燃起希望,他也曾不顾性命从邪龙口下救出慕雪依,为何她就不能以身相许做一辈子夫妻? …… …… 次日清晨,狄云枫催王若兰起床洗漱,并早早为她准备了一身像样的衣服,不得不提这小妮子在一番朴素打扮后还真有几分‘扬州美人’典雅身姿。 鹅蛋小脸儿,肌肤如玉,樱桃小嘴,柳叶弯眉,杏花大眼……五官比例与姿态恰到好处,倘若略施粉黛一番,必将是个惹人怜爱的小美人儿。 她若是吃相再好看些那就几近完美了。 狄云枫静静地瞧着桌上大吃海吃的王若兰,几番劝她慢些也不起作用,后想到宴席过后就要分别,虽说才认识一个晚上,可一日为兄,又长兄如父,对这个人间来的妹子多多少少有些不舍,浅浅悠悠地还有些担心,她这么漂亮,难免遭其他男人打主意。 狄云枫苦笑,人果真是要站在什么位置才会考虑什么位置的事,他此刻当了哥哥便会想着如何保护自己的妹妹,那日后若身为人夫,身为人父,考虑的东西岂非多得想不过来了? “我吃饱了!”王若兰放下碗筷,满意地拍了拍自己圆鼓鼓的独子,淑女模样尽失。 狄云枫点点头,起身拉着王若兰往客栈外走去,待出了客栈,拂袖化出一只灵舟萦绕在半空中,他冲身后的王若兰道:“若兰,今后你到了紫云峰要好好学法,改掉市井里学来的陋习知道么?” “我……”王若兰不胜感激,直拽着狄云枫的袖口道:“要不哥哥你送我一程,我开不来灵舟。” 狄云枫柔情笑道:“这个你不必担心,灵舟我设有结界与目的地,它会自动带你飞往紫云峰,”说着他又取出一封信与一只储物袋塞进王若兰手中,嘱咐道:“这封信你亲手交给南星宫首座大弟子玉言即可。这只储物袋你要保管好,老哥我面面俱到,所以里头啥都有。” “可……可有灵石呀?”若兰惊问道。 狄云枫点头道:“有十万块灵石,是老哥送你的零花钱。” “十万!嘘……”若兰自己都吓得不清,她赶忙捂住自己嘴,细声嘟囔道:“哥哥,这钱太多了,我拿不动……” 狄云枫指着王若兰手头的储物袋笑道:“你现在不拿得好好的么?”不再多言,他拂袖刮起一阵轻风将王玉兰送上灵舟,千叮万嘱道:“若兰,答应哥哥一件事,在哥哥回来之前一定不能让男人占便宜!” 王若兰趴在船舷,许是结界设置得太厚,她在说什么也听不当清楚了,总之在灵舟扶摇而去的那一刻,她早已哭得泪眼汪汪。 狄云枫招手送别,直至灵舟消失在视野中才以袖襟逝泪,他不禁自叹:“唉,这人老了做什么都容易伤感……” “咿?仙长竟起得这么早?”阿西伸着懒腰从楼梯走下,看样子他昨夜睡得很安逸。 狄云枫抹去眼角余迹,翘首以鼻面对着夕阳,淡然道:“日出东方,时候已经不早了。” 阿西挠了挠头:“我倒是忘了仙人们都很少睡觉的,”他来到狄云枫身边又问:“那仙长今日可有什么行程?” 狄云枫指了指身后的饭桌:“这是我特备的酒菜,你当早饭吃了吧。吃饱了也好带我去这镇上最好的炼器铺瞧瞧。” “好勒!仙长您等着,我几口便能将自己肚子填满!” 桌上虽是些剩菜,但山珍海味样样齐全,阿西不忍浪费,一顿风卷残云后将整桌子菜吃得干干净净。 “饱了?”狄云枫倚在客栈门口,边赏着日出边问。 阿西捂着肚子忍不住打了饱嗝:“饱了……” “那跟上了,今日不论昼夜都得忙。”狄云枫先行。 阿西老样子赶超他在前并问:“仙长你忙什么呀?” “忙什么?”狄云枫笑了笑,假把式地拍了拍自己的腰包,傲然道:“当然是忙着花钱了!” …… …… 九里山集虽是繁华仙坊,可毕竟地处下灵,各种法器物件儿都受到了根本的限制,狄云枫的眼光很高,非极品灵器而不要,故白日里一趟走下来却没有买到一件称心如意的。 器物分三品,其中法器与灵器不分伯仲,分由低阶,中阶,上阶,顶阶四个种品质,而在灵法器物之上则被称之为“仙器”,仙器与你灵器一样同分为四种品质,低,中,上,极品。真正的极品仙灵器是很不多见的,其不仅需要天然巧合,还需要专业的炼器术士精心炼制。像极品灵气这样的宝贝一般都被得住藏着掖着,除非是什么意外很少流露在世间收售,至于极品仙器,非莫大机缘而可遇不可求。 不知觉,一天又已到头,日收而夕起,娇红的落日映山红遍,狄云枫潇洒地坐在山崖之间,静静地等待着黑夜的到来。 “仙长,要不我们再去看一下山口上‘李家仙器铺’?他那里或许有你想要的宝贝呢?” 阿西坐在狄云枫身旁,他侧头望着狄云枫,少年眼眸丝丝愧疚,他认为自己不是个合格的向导,并没有带狄云枫找到心仪之物。 狄云枫摇摇头,取出三块灵石递给阿西,淡淡道:“说起来你也该回家了,这三块灵石是我给你的奖赏,去吧,回家去,莫让你娘担忧了。” 阿西赶忙拒绝道:“这灵石我怎敢收,仙长你万万使不得……” 狄云枫站起身拍拍尘土,将灵石搁在地上,不曾言语一声纵身跳下山崖,衣带飘飘随山风而动,就犹如一片白色枫叶,轻盈盈地落下山谷。 山谷被完美地隐藏在夕阳之下,尽管山顶可瞧见落日余晖,但山下却早已进入黑夜。山谷以南,背山而靠,有一座四四方方的似塔非塔却又有宝顶的建筑,在宝顶上有一颗闪闪发亮的夜明珠,万家灯火都不及它一半明亮。 “如意斋”三个大字匾栩栩如生。 如意斋于今日举行特大拍卖会,受邀的都是下灵界翘楚之辈,故接待仪式也十分隆重,从对门往外一排灯火要亮到了山集另一头,两排后战满了看热闹的修士,人群拥挤但十分规矩,谁都不敢逾越迎宾的火光大道。 夜晚就像是一面锣鼓,无声无息的打响了拍卖会的号召。 受邀的下灵翘楚们在一众修士的欢呼与嫉妒下高傲进场。但不知为何,他们趾高气扬却不敢以真面目示人,只见他们各个都在脸上带着一张面具,五颜六色,花里胡哨! 今日拍卖会必定会涉及到巨大的灵石交易,而这些仙界翘楚们在下灵地位崇高,以保险名利的角度而言带个面具似乎很合情合理。 狄云枫也戴上了自己的大白脸面具,并混杂在入场的人群中,他喜低调,所以走在最后,况且他心里没底儿,自己的请帖是抢来的,生怕的就是这如意斋有身份认证,瞧出了端倪那又将是一场麻烦。 如意斋前有个专门迎客的半百老人,丹田一颗金丹,为人精明和蔼,每一个来进场的修士都要将手中的请帖交到他手头过目,经他确认后才能进到如意斋里头去。 前一批宾客老者笑脸相迎,而当狄云枫将自己的请帖递给他时,他的笑容却逐渐消失,变换成一种惊疑望着狄云枫问:“这位道友,请帖是从何而来的?” 狄云枫也不愿拐弯抹角,直言道:“我杀了一个人,夺来的,”又放冷声音问:“怎么?过不了你这关么?” 老者精明一笑,将请帖归还给狄云枫道:“如意斋的规矩一向只认贴不认人,道友既有本事夺得这请帖,那就有资格进我如意斋里拍物,”他又亲自做了个请的姿势。 “所以说贵斋的生意才会如此兴隆,哈哈……”狄云枫大笑,挥着衣袖大摇大摆走进如意斋。 进了如意斋,有一方玉踏,修士只要站上去玉踏便会徐徐往上升,直到露天顶楼才会缓势停下。 露天拍卖会。 如意斋楼顶乃临感清风之地,北山坡上种满了奇花异草,清风一吹便是沁人心脾的花草香味儿,这可要比特质的花粉香炉来得喜人些。 入夜后,月上中天,而如意斋的位置恰好与明月垂直,拉远了距离望去,席位上的宾客就恍若在月中做客一般,一举一动,诗情画意。 狄云枫到顶之时所剩的席位已不多,他挑了出最角落的席位坐下,静静的等待着拍卖会的开始。 不一会儿,迎客的老者随着最后一位宾客通乘玉踏走上楼顶,可见宾客已齐了。 “嘿,这么巧,你也来看热闹么?”忽有人拍了拍狄云枫肩膀。 狄云枫眉头微皱,侧脸一瞧,竟是个带着花猫脸儿面具之人,身穿白衣玉秀,个子不高。他听得出,这是李言儿男扮女装时的声音。 李言儿指着他身旁空位又问:“介意我做你身旁么?” 狄云枫点点头,却疑问:“你是怎么认出我来的?” 李言儿翻身过来坐下,笑答道:“你是怎么认出我来的,我就是怎么认出你来的呗,”她又不客气地搭着狄云枫的肩膀,轻声道:“咱俩是局外人,说局外话,做局外事。” 狄云枫抬开李言儿的胳膊道:“那你可就错了,今夜我就是来拍宝贝的。” 李言儿道:“下灵界有啥宝贝?有空带你去‘天机会’逛逛,嘿嘿,那里头的东西,你根本就买不起。” 狄云枫白了李言儿一眼:“买不起那你说个甚?一切东西都要循循渐进,有多少钱办多少事。” “那你腰包里有多少灵石?”李言儿问。 狄云枫豪气道:“我腰包里少说也有两百万!” 李言儿忍不住笑道:“才两百万就给你整得财大气粗了?你这点儿钱也就只够买一件次品仙器。” “次品仙器?”狄云枫一头雾水。 李言儿叹道:“也不知你是从哪儿冒出的土老帽,咋什么都不懂呢?你若是遇到稍微精明些的骗子,财色两空喔!”她调侃儿了狄云枫几句讲道:“下灵界最好的器物并非极品灵器,而是‘次品仙器’,顾名思义,次品自然就是低于仙器的存在啦。下灵修士进阶元婴后期已能隐约感受到天地元气,那么催动次品仙器自然就不在话下。故迫切需要,诸多元婴修士都会以自身修为凝出一把本命法器。这等法器被元力开过光却没被元气淬炼过,所以只能被称之为‘次品仙器’。” 可想而知,元婴千年凝成的本命法器是有多么珍贵?狄云枫还以为自己腰缠万贯能淘到几把中意的,现在看来一把买不买的上? 他禁不住长叹:“哎……看来钱还是赚少了。” “你多买点春.药不就有了?”李言儿不乏讽刺道。 狄云枫厚着脸皮笑道:“对了,我这补药到哪儿都不失色,你说到灵天界会不会更脱销?” 李言儿却骂道:“我呸!你可别动这些心思,你要是再敢买这些货色,我有一万种方法让你此生不举!” “咳咳……有多少钱办多少事,实在买不着次品仙器,买些极品灵器过渡也要得——快瞧,拍卖会开始了。”狄云枫遥指宝顶夜明珠的方向道。 夜明光辉下,一个玄袍老者从中走出,乍得一瞧不就是方才那迎客的半百老者么?他笑对满堂一百余位宾客,开口道:“感谢诸位道友来捧场我如意斋一年一度的拍卖大会,我是今夜的主拍人钟恒子……我代表如意斋祝大家心想事成,修为稳升!” 客套的废话就像马屁一样到哪儿都能实用,钟恒子一番说辞后,一排排美丽的女眷手捧着花篮,花篮里头是用玉净瓶装着的琼浆玉露,她们挨个儿为宾客们斟上一杯酒。一杯,仅仅只有一杯,一滴都多不出来。 正文 第一百八十九章 妖月升天,今夜有变 “入口柔,一线喉,三分甘甜七分烈!……哈哈,好酒好酒,想不到此生还能喝到如此美妙之酒!”狄云枫激动地差点儿举杯高喊,好在有身旁的李言儿拽着他才闹出什么洋相。 “嘿嘿,这位道友好品味!”钟恒子竟拖着一壶酒走至狄云枫跟前,亲手奉上道:“人生在世须尽欢,这酒的名字便叫做‘须尽欢’!” 狄云枫捧着酒壶爱不释手,而钟恒子就凭着他的这份热情,高声对众人喊道:“那么今夜第一件拍品就出来了——就是这‘须尽欢’佳酿秘方!” 仙界之人就算再不食人间烟火也懂得小酌几杯,美酒佳酿是一种精神遗产,无论传承到哪儿都会受人青睐。 钟恒子又站在夜明珠光辉下的拍抬上,高举着一只褐色卷轴:“我手中所持的便是这‘须尽欢’的酿方!起拍价,一万灵石!老规矩!价高者得!” “二万!” “三万!” “五万!” …… 一道佳酿秘方彻底将拍卖会的火力引燃,短短几声叫价便已来到了十万灵石之高! 十万是一道坎儿,即使再善饮之人也该认真衡量是否值得。酒毕竟是消遣物,人们喝酒品味道的只占少数,他们更倾心于醉酒时晕乎乎的快感,而不论是糟酒还是美酒都能达到这种效果。 “十万灵石,可还有出更高价的?”钟恒子脸上已笑开了花儿。 狄云枫早在真武国就已变成了个酒痴,此等美酒佳酿他又怎舍得让别人拍去,便抬手叫喊道:“十一万灵石,我要了!” 十万灵石都无人再叫价,狄云枫出十一万,佳酿秘方自然就稳当落入了他手中。 “喂!你就是这么乱花灵石的么?你买这么个破酿方有什么用?”李言儿不解道。 狄云枫笑道:“男人对美酒就好比你们女人对胭脂,看中了就价值千金,不在意自然就分文不值了。” 这时又见八个赤裸的大汉抬着一尊三丈长宽的青铜丹炉踏天而来,发力时更喊出了“一二一,一二一”的响亮口号,来势汹汹,威风不小! 狄云枫与一旁李言儿闲聊道:“你知道他们这番造假的架势让我想起了什么?” 李言儿轻哼:“少卖关子,无趣!” 狄云枫笑道:“就像我们老家那边儿修房子的泥水匠一样,这炉子纵使有千斤重,用灵御风一样能将之轻松托起。” “你当在场的人都是傻子么?谁瞧不出他们这是在作势造假?只不过……”李言儿极认真的打量了几眼那尊四方丹炉,又道:“只不过这丹炉的确配得上‘八抬大轿’伺候着,它算的上是一件极品法器。” 狄云枫不由惊讶:“丹炉也算的上是法器?” “要不然呢?法器和灵器最大的区别就是前者更注重于先天品质,后者则更注重于后天淬炼。法器的材质普遍要比灵器好上很多,打造也要精细得多,唯一的弊端便是它十分单一,就比如这丹炉,只能拿来炼丹,还不能以精血认证,易主起来非常容易,”李言儿说完又补充了一句:“所以它相对于灵器而言比较便宜,不信你听叫价。” 只见钟恒子爱不释手地抚摸着四方丹炉,介绍道:“此丹炉名叫做‘五星丹炉’,品质属极品,乃炼制灵丹妙药的必备之物。它从世家中流出,几经辗转落座在我如意斋,先出起拍价叁万灵石,最低加价一万灵石!” “五万!” “十万!” “二十万!” …… 寻仙问道,除先天的资质外还需灵气的支撑,丹药的辅佐,拥有一口好丹炉外加一本专攻的丹火之术,对于自给自足的散修而言绝对是个不错的选择。 一转眼,竞拍价来到了三十万灵石! 真武国各色的丸子皆是通过丹炉炼制而出,对真武国人而言,与其将丹火之术拿去炼丹炼药还不如多研发些火药用来打仗,所以真武的丹炉十分简陋,而往往这么简陋的丹炉却能炼制出功效强烈得各色丸子,试想若用上等丹炉去制造这些丸子那它们的药效是否就更强? 真武的配方加上仙界丹炉,成品出来必定会脱销到极致! 狄云枫一咬牙,开口出价力压群雄:“我出三十五万灵石!” 钟恒子笑得灿烂,隔着老远夸赞狄云枫:“这位道友爱酒就爱丹,必定是个逍遥仙!老夫佩服,佩服!” 狄云枫摆摆手:“唉,陶冶情操罢了,钟恒子道友赶紧实锤吧,我赶时间得紧呢!” “嘿嘿,看来这位道友很中意这件宝贝呀,但规矩还得有,我数三声若无人再加价,那这位白脸道友就拍得这件‘五星丹炉’了!” 钟恒子数过三声,终于一锤定音将这第二件宝贝拍了出去。 “美酒佳酿开门红,五星丹炉第二引,接下来才是我如意斋真正要拍得宝贝,诸位道友的灵石可要准备好咯!” 狄云枫抚了抚袖口,虽说袖中乾坤非实质可现,但他还是觉得自己的腰包干瘪了许多,他心中暗叹:才刚刚开始便花去了四十万灵石,自己腰包里这点儿灵石果然还是少了些…… “这一颗乃当世不多见的‘朱云草’五百年才得以生根发芽,一千年才生得如此灵动。世外传言,‘朱云草’可入药炼制‘婴丹’,食之一粒便可突破元婴瓶颈……好了,词穷不说,价高者得,十万灵石起拍,不封顶!” “五十万!” “八十万!” “一百万!” …… 疯狂的叫价让如意斋外看热闹的散修一片哗然! 所谓机缘,无碍乎就是游历天下以获得提升修为的方法,狄云枫瞧得出,在场多数人都恰在元婴初期的瓶颈上,百年千年止步不前,最终的结局只能是带着遗憾陨落尘世间——这颗‘朱云草’恰能解去元婴的瓶颈之灾,它必是多数人穷极一生欲得之物。 叫价上了两百万灵石,似乎也合情合理。 两百万灵石若堆砌成灵脉可养活一处小仙门起码十年,然而拍下的东西仅是一棵草,一个机会。 “诸位若觉得你方才那可‘朱云草’乃莫大的机缘,那么接下来的几件儿东西可就更加不得了!”钟恒子先买了个关子,他拍拍手,十位侍女走上台,她们每一个人手里都捧着一尊楠木锦盒儿。 全场宾客纷纷站起! 李言儿不动神色地坐在位置上,轻吐道:“终于是出来了……” 锦盒只是装饰品,它完全掩盖不出真正宝贝的光芒与气息……何况是妖气! 锦盒里头装得是妖丹! “下灵界的妖丹你也能看得上眼?”狄云枫疑惑道。 李言儿冷声道:“人们皆晓得妖丹的价值,却忽略了它的来源。这十颗妖丹最起码都有玄品!而玄阶妖怪可完美匹敌元神修士,如此一来你是否就发现不妥了?” 狄云枫惊呼:“莫非是有妖修作怪!” “我呸!你个傻子,妖域之人岂敢跑到仙界作怪?”李言儿白了狄云枫两眼才道:“仙界乃灵长类动物的天堂,会衍生出玄阶妖怪的地方只存在于一个地方——神封海!” 狄云枫稍稍紧眉,神封海不就是自己下一步要去的地方么?前段日子紫云峰掌门携众长老即刻出山,目的就是神封海! 李言儿又道:“大肆猎捕海兽极容易形成海怒,到时候整个仙界都得被淹没……呃,虽然说起来骇人听闻,但千万年来却未曾发生过,不过对于那些杀兽取丹大发横财之人,灵天府已有明确指示,揪出来,严惩不贷!” 狄云枫倒不关心什么海怒,他只想知道神封海的一系变故会不会影响自己前进的道路,亦或者说……路就在眼前。李言儿是上头来的人铁定无疑,若是跟着她还愁找不见通往灵天界的路么?他大可有义气道:“你说吧,怎么揪,我帮你到底!” 李言儿“嘿嘿”一笑:“好啊,你若想帮我就将这些妖丹全部买下来,到后头取货之时我们也好问问这些妖丹的来由。” 不知为何李言儿的笑却让狄云枫有些瘆得慌,但他还是一口咬定:“好,且看钟恒子如何出价!” 台下众宾眼睛都已瞪直,迫不及待地想开开眼。钟恒子见气氛已紧张到极致,便不再耽搁,他呵一干侍女道:“开!” 侍女纷纷打开手中的锦盒,露出一粒粒金黄色珠子!珠子上妖气与生机交错混杂,霎时间渲染夜空,当空明月呈腥红之色! 一轮妖月挂天! 台下众宾客瞧得如痴如醉! 狄云枫紧按着袖口中的蝴蝶.刀,月出腥红必有血光之灾!他的直觉错不了! “你怎么了?”李言儿疑惑的望着狄云枫,她并未察觉出有何不妥。 狄云枫淡然且肯定道:“今夜有变。” 李言儿却摇头否认道:“玄品妖丹出世,天有异像乃常事,没有什么大惊小怪的,况且我也——” “呼咻!”大风起兮,追云逐月! “好强大的妖气!”李言儿惊呼。 “暂退!”狄云枫毫不犹豫地拽起李言儿,转身化作一道金光退出如意斋!而就在他们离去的刹那,一道毁灭的红光正中砸向如意斋——“刺啦”一声巨响!如意斋上的颗夜明珠被拍得粉碎! “众道友勿走,吾等一起出力御敌!”钟恒子嘶声号召着,自行撑起一道结界暂挡红光攻势。 但在座宾客谁愿意留下帮忙?他们见势这般大,各个想着如何自保逃命,早就随着夜明珠粉碎时一哄而散。不料他们还是晚了一步,自狄云枫与李言儿逃出的刹那,一道黑光结界降临如意斋,似无形的牢笼般将众宾客围困在里头。 各路修士使出浑身解数妄想破开黑光结界,但明显地实力相差太远,他们的招数在结界面前全然不起作用。 “究竟是谁?敢扰我如意斋的生意!”钟恒子冲天怒号道! 只听天空传来一声怒呵:“哼!你们这帮自私自利的修道之人,屠杀我海族人还敢大张旗鼓地设会拍卖,今日我就要你们全部陪葬!” 话音刚落,奔雷声起,只见云端间劈下一道赤红色的雷霆——“轰隆!”一击穿透如意斋所设的结界,刹那间便将如意斋与各路修士炸得稀巴烂! 残肢漫天,血肉横飞,九里山集挨下惊天一劫!而如意斋上的宾客绝大多数都是下灵界的中流砥柱,无关他们品性好坏,一时间共同覆灭对于下灵界而言何尝不是一场变劫? “呼……还好我们跑得快,不然也得跟着遭殃。”狄云枫牵着李言儿出现在牡丹客栈顶,当尘埃落定时天上的云雾也就此散去,明月还是那个明月,但明月下的夜明珠却化为了灰烬。 李言儿甩开狄云枫的手,出言责备道:“你干嘛要拉着我逃走?这下可好,唯一的线索也断了!” 狄云枫摇头道:“那妖怪潜伏在如意斋这么久我们却没有发现,由此可见实力必不在你我之下。在敌我实力不明的前提时最好不要冒然行动,否则只会让自己陷入被动。” 李言儿虽有不服,可口头也没反驳的话,在望着已成废墟如意斋她轻叹道:“我先前曾言的‘海怒’指的就是这个。神封海族与修仙者共存,本来海兽食人与人捕妖丹乃物竞天择之理,但世事无常,物极必反,当一方打破另一方的平衡时弊端就自然而然地出现了。修士为自身利益开始有组织地捕杀海兽,最终惹怒海族一脉,澜沧海水猛涨,吞噬陆地上的一切生灵。” 狄云枫瞥着嘴:“这种从来未发生过的事情该不会在此刻发生吧?” 李言儿道:“在很久很久以前修士还未涉足此地,海族乃仙域霸主。但自从修士在此开山建派后,海族的地位渐渐地就受到了打压,修士求利迅速,短短不过万年的时间便统治了这片仙域,海族则被挤兑于神封海中繁衍生息。因神封海地隔两块大陆,修士们就明确地将灵气稀薄之地被称之为‘下灵界’,元气磅礴之地则被称之为‘灵天界’。” “海族因忌惮修士的强大不敢轻举妄动,但它们必从一开始便对修士抢夺霸权而怀恨在心,这一点从下灵界飞升灵天界上就可以明确地瞧出来——海族对神封海有着绝对的统治权,而下灵修士欲踏上灵天界修士则必须经过神封海,海族人就借机发难,它们会利用妖术设置重重陷阱,下灵修士稍有不慎便会坠入深渊,最后沉尸海底。” 说到这儿李言儿幽幽一叹:“可这何尝不是一道考验呢?能渡过神封海飞升灵天界的修士必定是下灵翘楚,也正是灵天界所需的人才,但遗憾的是,两千多年来灵天界也未曾迎来一位下灵界飞升的修士。” “近五十年灵天界的各大海口都有风云澜沧之势,水位高出地面不下百丈,诸多邻边的海村都遭淹没,灵天界本想着手调查,可海族自在外海口设下结界彻底封锁海岸,为彻查其因,灵天府便派遣我与二位长老传送下界。又偶得知如意斋内会拍售‘玄品’妖丹,便过来瞧个究竟,谁知去遇上今遭这么一次变劫。” 狄云枫道:“经你这么一说,海族越境抹杀下灵界的修士,其用意已经不言而喻了吧?” 李言儿摇头道:“这个我无法擅自揣测,毕竟十颗玄品妖丹便是十只玄阶海兽,不排除今夜的屠杀是海族的报仇。”但她当即又苦恼道:“玄阶海兽最差也可比肩元婴后期的修士,下灵界又有哪个组织有捕杀它们能力?” 狄云枫淡淡道:“杀手组织?那可有得调查了……” “你还好意思说!若不是你没胆子拉着我逃跑我早就将那海兽抓住,真相方可大白了!” “哪儿有你想得这么简单……” “那我可管不着,今天就得怪你!” “我简直比窦娥还冤……” “窦娥是谁?” “……” 就在二人拌嘴之时肃清的大街上忽传来一阵杀猪般的哭喊声—— “天呐,我祖上的千年心血呀,想不到今日竟毁在了我手里!我对不起孙家的列祖列宗呀……” 见一个白面胖子从玉香楼里摇摇晃晃走出来,衣衫不整,销魂痕迹犹在,他几个踉跄跪倒在大街上,头首对着如意斋的方向又哭又拜! “这胖子是谁?”狄云枫疑惑道。 “他就是如意斋的老板,孙玉楼。”回首一瞧,风华绝代的老板娘迈着轻盈的步子踏上楼顶,她走至李言儿身边略施一礼,恭敬唤了声:“馆主。” 狄云枫纳闷地揉了揉鼻子:“你们认识?” 李言儿点点头,老板娘却用异样的眼光瞧着狄云枫,直言道:“馆主,这个人有蹊跷。” 狄云枫无奈道:“老板娘对我有偏见,但你当着我的面说我有问题,这样怕是不好吧?” 李言儿并未在意二人言论,她抬手指着哭街的孙玉楼问道:“他究竟是怎么回事?” 狄云枫道:“这还用说么?花天酒地,侥幸逃过一劫呗。” “哼,嫖.娼还落到了好处,这下妖丹的卖家有着落了!” 正文 第一百九十章 潮夜(一) “哎哟!诸位道友有话好好说,别动拳脚呀……” 孙玉楼捂着发肿的腮帮子,口角溢出丝丝血迹,两颗大门牙也遭李言儿几扇掉一颗! “快说!那十颗玄品妖丹是谁托你拍卖的?!”李言儿一把揪起孙玉楼那肥硕的身子,手攥拳比在其耳根尖,威胁道:“你若不如实道来,老子非得将你头打歪!” 孙玉楼哭着一张脸,话也说不孪衬,只听他支支吾吾:“这位姑奶奶,你想知道上家就早说嘛,何必还要毒打我一顿呢?那十颗妖丹是‘山海门’托人送来拍售的,你们的恩怨自找他们去呀……” “我呸!瞧你这猥琐油腻的模样,谁人见了不揍?这些年怕是赚了不少黑心钱,我告诉你,今日下灵界遭变故十有八九和你脱不了干系!我灵天府办事想来都是说明话,得找个背黑锅的,而你就是最好人选!”李言儿拽着孙玉楼的耳朵就往胡同外走去,“走着!跟我去灵天界请罪!看是凌迟还是腰斩!” “啊……”孙玉楼双腿一软倒在地上,没了挣扎的力气:“那你还不如现在就杀了我,反正我的家业也没了……” “这可没你挑得。”李言儿执意拖着孙玉楼去请罪,这时狄云枫却出言阻止着:“李姑娘,我与这胖子也有些仇恨未了,不如将他转让给我如何?并且我晓得那‘山海门’如何走,我可以给你做向导。” 李言儿狐疑道:“你与他素未蒙面能结下什么梁子?” 狄云枫笑道:“一些无关大雅的私事,怎么?李姑娘不相信在下?” 李言儿瞥了一眼几欲昏厥的孙玉楼,“切”过一声将之丢给狄云枫:“拿去便是,不过你得遵守承诺,帮我一起彻查今日变劫的原因。” “那是自然。”狄云枫满口答应着,其实不用李言儿说他也要跟着去,灵天界是下一步要去的地方。 “死活随意,快点问完,赶明儿我就要出发,你也必须得跟来。”李言儿边打呵欠边伸懒腰,走出巷口。 狄云枫目送李言儿离开后用脚轻轻踢了踢地上躺着不动的孙玉楼,笑道:“孙老板,女魔头走了,你不用再装死了……” 孙玉楼一听狄云枫说话温柔,赶忙从地上弹起,他抱着狄云枫的腿便求饶道:“这位上仙饶命,我孙玉楼的确贪财好色,但……但各大山门世家、黑白两道都打点得妥妥当当,未曾结过什么仇家呀!” 狄云枫摇摇头,将孙玉楼扶起,哀叹道:“你说你老子留给你这么大片家业,做什么不好你非得去人间拐卖人口,你知不知道我最讨厌的便是坑害同胞了!” “这……”孙玉楼老脸微微一红,羞愧低下头喃喃轻吐着:“这做生意嘛,哪儿分界限的……我父辈那会儿还在妖界罗网过女妖精呢……” “哦?”狄云枫眼睛一亮,看似来了兴趣,他低下头去神秘问道:“孙老板,我就晓得你们有特殊法子能穿越界限,而我感兴趣的也是这个,你不妨告诉我否?” 孙玉楼倒退两步,肥头大耳摇的跟拨浪鼓似的:“不行不行,这是家传的,祖上立过誓,绝不能外传,否则将要遭天谴的!” 狄云枫偏头示意远处那冒着青烟儿的如意斋废墟,淡笑道:“孙老板,你看这架势想不想是遭天谴?”他又走去,拍了拍孙玉楼的肩膀劝道:“古言,识时务者为俊杰,今日你落在我手头,免去了你被灵天府处以酷刑,也算是救了你一命。我觉得你他娘地该报答报答我。” “这……”孙玉楼迟疑了片刻,小眼睛闪闪发光,他冲狄云枫“嘿嘿”一笑,尽显小人气质!他搓着手示意着:“仙长您看我现在这落魄的模样,手里头也就祖上传承的秘术能值点钱,您看……” 敢情这死胖子是做买卖呀,方才还正南齐北地说“这是家族传承,卖了要遭天谴”,若他老子尸身未腐,铁定从棺材里蹦出来掐死这不孝儿子……狄云枫一挑眉稍:“你想要多少钱?” 孙玉楼比出一根手指:“一千万灵石!” “呛!”一声龙吟,蝴蝶出袖出鞘,寒光未落,锋刃却已横在孙玉楼的脖子上,狄云枫冷声骂道:“你这不知好歹的死胖子,救你还想反讹我!大不了杀了你搜你的神!” 孙玉楼哪儿晓得狄云枫脾气变得这么快,只听“噗通”一声其双膝跪倒在地,求饶道:“仙长饶命,仙长饶命……” “十万灵石!拿着滚蛋!”狄云枫取出一只储物袋砸在孙玉楼脸上。 孙玉楼见好就收,但嘴吧上不禁嘟囔抱怨:“这……太少了吧?不够我在玉香楼喝几回花酒的……” 狄云枫是凡人,尊先德传承乃骨子里的想法,这一辈不堪不代表上一辈不行,孙家祖辈能创立这么一座响彻下灵界的如意斋多为了不起,否则十万灵石?一块他都不愿给!他用刀拍了拍孙玉楼身上的肥肉:“怎么还藏着掖着,拿出来呗。” 孙玉楼噘着嘴,既油腻又滑稽还恶心,他唯唯诺诺地从袖口取出一只墨色卷轴,爱抚着,叹息着:“唉,传家宝传家宝,今日卖你是迫不得已,谁知你却只值十万灵石,惨淡呐,惨淡呐……” “长痛不如短痛,拿来吧!”狄云枫抢夺过卷轴,在手头摇了摇才屑声道:“不就一分卷轴么,你再刻录一份不就成了,搞得像生离死别似的,胖子就是矫情!” 孙玉楼从地上爬起,拍了拍身上尘垢,细声抱怨着:“不知仙长你是真不懂还是假不懂,这是‘墨书’,是无法复制的,全天下就这么一份儿!” “哦?”狄云枫眼睛一转,赶忙将“墨书”收入囊中,只此一份是何其珍贵?他干咳两声以解尴尬:“我当然晓得这‘墨书’无法复制,否则天下神功仙术不都要滥传了?你浅面地与我说说‘墨书’里有何亮眼之处,”他指着巷口承诺道:“你说完,就放你离开。” 谈起内容,其中一定有让孙玉楼引以为傲的东西,他拍着自己肥硕的胸脯,格外自豪:“那不是和你吹,我孙家老祖在元门中都当过差!人家靠实力,他靠脑子,自我摸索出穿越六界之阵法,从那以后我如意斋就各自奔波六界做起生意来,风生水起呀!”说到这儿他不由长嘶高哭:“说来惭愧,我老祖那辈儿富可敌国,而到了我,瞧瞧现在,呜呜呜……” 狄云枫难听哭声,收起刀大摇大摆走出的胡同,待到了胡同口他又停下脚步,反手再冲着孙玉楼丢了个储物袋,并道:“拿去,再给你补九十万灵石,莫说我坑了你家好传承!” 狄云枫是个小气的人,活了一百多年他除了施舍乞丐外还从未主动给过谁钱。《墨书》记载着穿越六界的阵法,若是将其融会贯通何愁前途迷茫? “哼!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他嘴角微微一翘,傲然地耸了耸鼻子,随风入夜飘向远方…… …… …… 长夜漫漫,起始无踪,再大的动静也因无能为力而遭人忽略。 连如意斋的元婴宾客都被一击秒杀,剩下些不堪入目的散修还能做什么? 九里山集很快便清净下来,修士们不敢再多滞留一分,做生意的老板也因害怕受到牵连卷铺盖逃跑。 沧海桑田一瞬间,世道无常,变化无常,上半夜还生龙活虎的九里山集这会儿已陷入长眠,亦或者说永远无法醒来。 夜慢慢。 五更天了。 狄云枫本想睡个回笼觉,可眼见九里山外那即将破晓的地平线,又开始舍不得此处最后的一夜黎明。几番思量后他选择坐在牡丹客栈顶,边品酒,边等日出,并将《墨书》拿出瞧了个大概。 墨书卷轴中拢共有六卷,每一卷都记录着一种通往一界的传送阵法,不论是阵眼,材质,契机都记载的十分详细,粗略来瞧全无所获,须静下性子花些时间才行。 除此之外墨书中还有一张地图,分别记载着几处传承下来的阵法,其中一处曾被人标注过“人间”二字,标注得灵识与孙玉楼相仿,看样子他便是通过此传送阵来往人间的。 在地图中下灵界另存有一个不知通往何处的阵法,印记与地标已模糊不勘,想必一定是荒废了,否则凭孙玉楼的性子怎会不去开垦? 然而最让狄云枫意外的还是这张地图的延伸——原先清秋子赠送的地图只记录了神封海内侧下灵界的疆域,但这张阵法地图却粗略地将灵天界的版图以及详细的神封海地图记载其中,将两张地图拼凑,在大致上竟是吻合的!特别是神封海,另有一座阵法就设在其中一个岛礁上! “这一百万灵石可花的真值。”他露出一抹心满意足的笑,收回神识将《墨书》收好,这会儿,九里山外已有了初阳高升之景。 “咵——”旁侧一盏窗门遭人打开,接着边听一声娇嗔呵欠,狄云枫回头,正瞧见李言儿伸张懒腰,她只披了件薄衫,内衣襟裹在胸口前,四肢这么一伸张,袒胸露乳一片好春光! “咳咳!”狄云枫轻咳两声,长叹道:“可真是一片桃花盛开的地方呀!” 李言儿这才发现窗外坐着个男人,她眉目流惊,面显一抹娇红,赶忙捂住自己胸口并关上窗户,只听里头几阵骚动“啪!”窗户重新打开,再见她时衣着已美妙整洁,她抻着窗台飞跃而出,手做龙爪直戳狄云枫眼睛! “你要做什么!”狄云枫瞳孔放缩,横手将李言儿龙爪手挡下! 李言儿娇呵道:“从小到大就没有人看过我的胸,现在我只想把你眼珠子挖出来,并不会要了你的命。” 狄云枫深吸一口气,破天荒地竟没有拒绝,他推开李言儿点点头:“虽说这是一场意外,但我甘愿受罚,毕竟非礼勿视。不过用不着你亲自动手,我自己将眼睛挖下来送给你!”他说完,双指在自己眼前一玩剜,两颗血淋淋的眼球竟被他硬生生地扣了下来,还带有血色拔丝! “喏,你要的眼珠子,拿好么?”他递过眼球,空洞的眼窟窿实在骇人! 李言儿哪儿见过如此疯狂的举动,她抱着脑袋瓜子连惊讶都不知怎喊,嫣然她已被惊吓得到了崩溃边缘:“我……我不过是开个玩笑,你……你……” “是么?原来是开玩笑啊……那我把它粘回去。”狄云枫浅笑着将两颗眼球往跟前一抹,再开眼时两颗眸子仍旧深邃美丽,他冲李言儿眨了眨眼笑道:“吓倒你没?” 武力达死脉后机体局部受损可轻松复原,区区一双肉眼又算得了什么? “哼,怪法魔功……”李言儿背过身去平复一番心情,面向远方道:“既然大家都已经气场,那事不宜迟,由你带路进发神封海。” 李言儿的两个随从早已在山集口等候多时,牡丹客栈的老板娘也将客栈门掩上,打好封条并设下一道结界,就此关门大吉。 “馆主,那么我先走了。”老板娘走至李言儿跟前请了个别。 李言儿有意挽留道:“何不随我一起去神封海看看,等事情解决后我带你一起飞升灵天界。” 老板娘摇了摇头,只留一句:“馆主一路保重。”转身踏上青天,扶摇而去。 李言儿并未流露太多感情,只轻叹一口气,领着狄云枫一起飞向山集口。随从两位修士一见狄云枫到来,相互质疑了一番,见一人上前拦住狄云枫问道:“你是什么人?” 狄云枫瞥了一眼李言儿道:“这得看你们馆主把我定义成什么样的人了。” 李言儿一把推开拦住狄云枫的随从,不客气道:“他是我的朋友,同样也是我们的向导,更是我专门请来的打手。” 狄云枫重重地揉了揉鼻子,纳闷道:“我……什么时候成了你的打手了?” 李言儿理所当然道:“不然我找你作甚?昨夜我可是见识了你的本事,我都未曾察觉的危险你却能轻易察觉,由此可见你的修为一定比我还高!所以这杆子送死挨打的事还得你冲在前头。” 狄云枫面皮一抽:“理直气壮地叫人去挨打,有生以来我只见过你一人……”他挑眉问:“我可不可以拒绝?” 李言儿握紧拳头锤了锤狄云枫的胸膛,一双美目中尽显狡黠之色,她抛了抛柳叶细眉,浅浅含笑道:“你若不想在仙界走弯路,那就老老实实地做我的跟班兼打手。” 狄云枫的确不想走弯路,打个架也没什么大不了,他浑身都是伤,浑身都是胆!但他还是摇了摇头:“做打手可以,但做跟班就过分了……我从小到大就没认谁做过大哥。” 李言儿熬起小脸儿:“那我可管不着,赶紧地带路!” “呵呵……我带路就怕你们跟不上!”狄云枫将仙武之力开发极致,武动与灵动交织爆发,刹那间人似一根箭羽破空而去。 “好怪的遁术,好快的遁速!”一随从惊呼道。 “李馆主,此人来路不明,若依他——” “少废话,跟不上可就丢人了!”李言儿呵声打断随从旁论,当即化作一道灵光追随狄云枫而去。两个随从不敢怠慢,各施展遁术也跟了上去。 …… …… 重山绿水身下过,白云清风肩上流,拔地而起九万里,一去千古望神封! 若真要施展起遁术,凭狄云枫仙武之力瞬息可至万里,仙界虽庞大,但在窥探天地规则之人面前却又显得渺小——狄云枫望穿神封海时,今儿个的太阳都还未落山呢! “下灵界这么小的么?” 狄云枫自己都有些纳闷儿,在走之前他心头估算过,疾走日月也要一天一夜才到得了滨海之巅……眼前的的确确是一片蔚蓝的汪洋,就是海,绝对错不了。 据清秋子所给的地图上能了解到,神封海分三百七十九个滩头,每个滩头都有辛勤作业的渔民,渔家不知多少户,但仙门拢共只有十三座,其中“山海门”的势力最为庞大,世家倒是不少,有三十七家。 神封海不同内陆,地势平坦灵脉深陷,比起修炼这里更适合做买卖——靠山吃山,靠海吃海,所谓买卖绝大部分与神封内海所产的海货有关。 譬如地图上就记载过一家‘人鱼坊’,闻说里头饲养着海兽“人鱼”,“人鱼”泪乃稀世珍珠,整个下灵界都有它的畅销地儿。 狄云枫曾记得初到真武时,有幸被一名叫做“李忠”的老人接济,而李忠所操的活儿就是出外海猎捕海兽,一颗海兽的内丹就要值好几千两,靠这种路子发横财的人多了去,真武界有,仙界也一定有。 在真武这种人被称为“淘金者”“亡命徒”。但在仙界滨海当地设有专门捕捞组织,可以是家族生意,也可以是几个渔夫合伙,只要够胆子便能出海捞钱。 不过有一点真武与仙界相同,海域皆分为内海与外海,内海域少见海兽出没,外海域则是各类海兽栖息的天堂,凡人的渔船就算铜墙铁壁也无法抵御高阶妖兽的一次撞击,故凡人猎捕队往往只敢在内海与外海的边缘地带窥探作业。但那些仙门世家,有实力,有组织,有法器,他们会向外海域开垦,妖丹的品阶、危险的程度、收获的大小,这些都只关乎于外海的深入。 越往外海走,危险就越大,妖兽就越多,品阶就越高……当然死得也越快! 正文 第一百九十一章 潮夜(二) 渐渐。 夕阳先到,黄昏后赏,孤鹜与落霞齐飞,海风捎海潮起起伏伏。 海日残夜,却总觉得差点儿什么。 “还差归港的渔船……”狄云枫坐在一处山头,饮酒,赏景,等人。 “咻咻咻!”三道灵光落至他身旁,接着一只手伸来抢走他的酒葫芦“咕噜咕噜”几大口灌下,舒坦一口气才听李言儿道:“差点儿就见不着这么漂亮的海景黄昏了。” 李言儿与这两个随从足足慢了狄云枫两个多时辰,一息千万里,两个时辰仿佛从时间单位变成了距离单位。 狄云枫夺过酒葫芦,笑看远方残阳:“那就在这里等到余晖殆尽我们再往前出发。” “好呀” “不好!李馆主,我临近滨海十万里外就已能察觉出此地的浓厚妖气,海夜升明月,海兽共潮生,生怕会惹了麻烦!”一旁的随从出声反驳道。 刚想坐下的李言儿先是坐不下了,她瞥了一眼狄云枫,显然随从的话她也曾考虑过,便问:“你是向导,你的意见呢?” 狄云枫目不转睛地望着夕阳,生怕漏掉每一帧景色,他道:“那位道友既然说十万里外就已感受到妖气,那不如我们再往后退个十万里?等到白日到来再进发。” 李言儿摇头:“进都进了岂有后退之理?” 狄云枫道:“那不就对了。” 李言儿扬起小巧的鼻子嗅了嗅,稍稍凝眉:“此处常有飘忽不定的妖气,可为何才刚临海边也会迷漫妖气?” “那说明这个地方已经被妖怪侵略了,畜生就是这样,譬如豺狼虎豹,它们入侵地盘儿后会用自己尿液划分领地,这些妖怪大致是在警告外来人,”狄云枫站起身,拍拍身上的尘土,又指着远方那吞日的海平线道:“我坐在这儿冥思苦想了整整两个时辰,现在我终于想通了。” “你想通了什么?”李言儿顺着狄云枫所指的方向望去,迫切地想要寻求答案。 “我不告诉你。” “你找打!” “哈哈哈……开个玩笑,”狄云枫当真是笑了笑,才讲道:“若真要按地图上来计算,神封海起码还要往后倒退五十万里才对。” “什么意思?”不仅是李言儿,连其身后的两位随从也纷纷露出惊讶之色。 “通俗而言就是神封海发海啸了,整整吞没了陆地五十万里。” 狄云枫初见神封海时就意识到距离上的偏差,清秋子所赠的地图必然是分寸俱到的,可地图上偶尔记载的村庄与世家都已寻不见,唯一的可能性就是被淹了。 “如果我是海族人想侵略陆地,第一件事便是发大水将陆地淹没,人不是鱼,他们无法在水下呼吸和生存,纵使他们有对抗的手段也不得不往后迁徙。” 狄云枫又轻叹:“难怪紫云峰众修士连夜出山,这海啸起码吞了不下万万生灵吧?” 渐渐。 海风带走最后一丝余晖。 潮夜已至。 乌云散开,一轮圆月当空,似为波光粼粼的海面披纱戴花。 “唰唰唰!!!” 夜光与月色就仿若大海的导火索,二者一点亮海潮也变得汹涌澎湃起来! “涨潮了。”狄云枫腾空而起。 “这哪儿是涨潮?这分明就是……海啸!”李言儿与两位随从赶忙飞离地面。 巨浪汹涌咆哮,声如冬雷震震响,形如猛牛横冲直闯,撞得大地震颤、撞得石破天惊! “狄云枫你快瞧!” 李言儿一指那千丈高浪,正有一处发光点! “我看见了。”狄云枫点头道,此等作势怎可能是自然的潮起潮落,必定是有什么不得了的畜生在里头翻江倒海,引发巨浪。 “李馆主,那正是一只玄品海兽!”一位随从道,另一位随从也道:“若让它再继续这么泛滥下去,下灵界一夜之间又要损失千里陆路,李馆主我们该如何是好?” 李言儿遇事不觉,犹豫不决,她咬着嘴唇紧着小脸儿,最终还是望向狄云枫问道:“你有没有什么好招儿?” 狄云枫直言道:“现在摆在我们面前的无碍乎两种选择,第一,往后撤退任其肆虐,第二,将海兽收服平息潮动。这只不过是一只玄品海兽,我们三人都有能力将之收服,”他又看李言儿:“还等你一声令下呀李馆主。” 李言儿红着脸:“你这不废话么!撤退怎行?收服生怕再引起海怒……我……我也不知道!” 狄云枫抚着下巴道:“如不好抉择那就从生灵的角度来考虑,明日若让这畜生涝地千里,那又要死好几百万无辜百姓,为了解救天下苍生,李馆主” “收了它!”李言儿咬牙立断道。 “好嘞!”身为打手的狄云枫义不容辞,他变出蝴蝶 刀,对准那海兽蓄力一斩! 一击断水流! 作祟的海兽被一刀砍成两半,腥臭的兽血掺杂于海水中,海啸与浪潮缓平后退,不过一会儿沙滩上便只留下了两半截海兽的尸体。 狄云枫搓了搓手,飞身至海兽尸 体旁,锁准海兽的脑脊部一刀下去将其看成三段,最后在一片红白腥秽之中找到一颗纯金色的内丹:“啧啧……又是一笔不小的收入。”他将妖丹上的腥秽涂抹干净,正想收入腰包时李言儿却飞身而过将内丹夺下: “不许私吞。” “凭什么?这妖兽是我宰的!”狄云枫懊恼不服。 李言儿摇头责备道:“我喊你去收服没叫你去宰了它!你忘记昨夜如意斋是怎么毁的了?” 狄云枫冷哼道:“杀都杀了,难不成还给它安回去?” 李言儿将妖丹收入囊中,俏美的容颜泛起丝丝忧愁。女人就该这般柔情、柔弱,特别是在清风常伴的月色下。 美人幽幽一叹:“不杀这海兽就会害死无辜凡人,杀了它则会引起海怒,唯有将这颗妖丹收好,若海族声讨我便还给它们。若能和平解决那就最好不过了……” “和平解决……哈哈哈……”狄云枫没能忍住笑。 “你笑什么?”李言儿瞪了他一眼。 “我都懒得说,否则又是一大堆你听不进去的废话,反正不可能,你找这些人谈判绝对不可能,”狄云枫又抿了抿嘴,并挑了挑眉:“甚至说,也许说,你还不够那个资格。” “你……”李言儿欲辨已不知所言,她低头遗憾道:“凭我的身份的确不好谈。” 狄云枫耸了耸肩:“那就杀呗,人不都喜欢杀戮么?多简单的一件事?” 听随从不屑道:“杀?你说得倒轻松,海族若同气连枝连灵天府都不能确定平息,岂是你一个无名无分之人就能用杀戮解决得了的?就说那深海的蛟族,大成者各个都有媲美仙人的实力,更莫说还有其他八系海族!” 狄云枫疑惑道:“近仙又何所惧?灵天界难道就没有大罗金仙坐镇么?” 此言一出,旁三人皆不敢置信地瞧着狄云枫。 “呃……我说得不对?”狄云枫轻叹,“好吧,我是个土包子还是个井底之蛙,上边儿的世界我都是猜的。” 李言儿长叹道:“灵天界是没有大罗金仙坐镇的,连仙君都不曾有。位列仙班的仙人早已飞升元界,他们绝不会滞留灵天界……说起来整个灵天界就只有灵天府上的大长老是个仙人。” 狄云枫心里暗道:本以为灵天界中全是飞来飞去的仙人,没想到并非如此……他问:“那下界生灵涂炭,灵天府就不可请示那个什么元界出手治理治理?” “元界?”李言儿轻声一笑:“那地方就像是传说一样……呵,其实我们都是井底之蛙。” 狄云枫这会儿才算明白灵天界的处境,上有望不穿的元界,下有惹不起的海族,夹在中间左右为难…… 他点起一把火将海兽来了个毁尸灭迹,腾空而起招呼众人:“走吧。” “去哪儿?”李言儿孤注一掷跟上狄云枫。 狄云枫眺望着西南方,淡声道:“你从这个方向去感受,会发现在三十万里外有一处生机波动。我所得的地图上有明确的标识,那里有一座矗立在海上的小岛,山海门就建立在那里。” 李言儿将神识散至最大,前前后后、聚精会神地探视了好一阵子,最后还是摇了摇头:“潮夜中的妖气这么浓厚,我根本就无法分辨其他气息……” 两个随从也纷纷收回神识,摇头示意不知。 狄云枫淡淡道:“海潮淹没大地,紫云峰领众长老连夜出山,迫使山门内实力架空,下灵的散修们妄想趁机抢夺仙门资源,结果被我出手阻止。我手里有一份名单,上头记载着要惩治的乱修贼子,其中一人便是和我同姓氏的山海门掌门狄海……若真是如此,地处神封海岛的山海门一定是紫云峰众修的接纳地,那么西南方的生机波动也一定是他们散发出来的。” 李言儿紧声道:“他们在做最后的抵抗?” 狄云枫摇摇头:“凭他们的修为能做什么抵抗?我看多半是被俘虏了。” “那还等什么?我们赶紧去救他们!” 李言儿欲动身,两个随从却闪身将她拦下,听一人劝道:“馆主莫去,若真有海族滋挑事端,以我们虚实镜的修为去了同样要遭俘虏。依我看还是就返灵天府,待禀告大长老后再做行动。” 李言儿呵道:“荒唐!一去一返不要光阴么?等灵天府下令行动时那帮修士早就死了!” “李馆主请慎重考虑,大局要紧。”两随从执意不让。 李言儿大怒,手起一道灵光将拦路二人给劈开! “李馆主你”随从赶忙惊让。 李言儿怒喝道:“府内派我下界调查,岂能无功就返?你们若退我不拦着,但我去意已决!谁拦我我就杀谁!” 两随从憋得脸红,一时间气氛凝固,谁人都不愿开腔。 “我看不如这样,二位长老回去禀告灵天府,我与李姑娘一起去前线看看,能救则救,能退则退,绝不会恋战的。”狄云枫提议道。 两个随从似乎就在等这提议出口,他们假把式地犹豫了一会儿,佯叹道:“事到如今,李馆主不惜大打出手都要选择留下,那我二人还有如何选择?只请狄道友多保护馆主安危,待我等请示了大长老,必领着方案下界来与你们会和。” 狄云枫微微一笑:“不送。” 两随从转身离去,头也不曾回过。 “我呸!两个贪生怕死之徒,真是恶心到我了。”李言儿冲着随从消失的方向大骂道。 “他们说得并未完全是错的,在敌暗我明的前提下实在不适合冒然进发神封海,”狄云枫领着李言儿冲破云端,飞升至满月下,过后才缓缓地朝西南边儿飞去:“咱从上面走相对要安全些。” 李言儿老老实实地跟在狄云枫身后,不知为何,她竟开始对眼前这个男人有了依赖心理,当然那并不是爱慕,而是一种认可与敬佩。 “喂,土包子,你一点儿也不像是井底之蛙。”她凑上前,努力与狄云枫平行而驰。 “嗯?”狄云枫有心事,他幡然回神呆滞地瞧了李言儿两眼,疑惑道:“怎么了?” “我说你挺厉害的,一些常识性的东西不懂,但大道理却懂得不少,”李言儿抿了抿小嘴儿,笑赞道:“我说你大智若愚你承不承认?” “不承认,”狄云枫摇摇头,“我一路都清楚自己在做什么,我一点儿也不呆板和愚笨,”他又笑了笑:“再说了,井底的世界从来都没有人说过会比外面的世界小。亦或者说无论那个世界都一样,乱世之中适者生存,掌握好这项技能,走到哪儿都可以活得很好……譬如说打不赢就跑,跑不掉就求饶,浑水摸鱼,坑蒙拐骗……大千世界,好的坏的都学点儿,对生活没坏处。” 李言儿忽而问:“你几岁?” 狄云枫轻松道:“一两百岁吧,忘记了,我长生不老咯,就没去在意岁数这个东西了。” 李言儿瞧狄云枫的眼色更加敬佩几分,她叹道:“我八百多岁却抵不过你一两百岁的见识,说起来还真是惭愧。” 狄云枫淡然道:“那这么说起来外面的世界还比不过我井下的世界,井下一日,外面一年。” “我一直都很好奇,你口中的“井下”在哪儿?” 狄云枫道:“我一般将‘井下’看成一个很广义且笼统的词语,它更像是一种情感,它会告诫你,折磨你,甚至逼迫你,你会痛哭,会放弃,会挣扎……不听劝告就被会受尽折磨,然后会痛哭,最后放弃,一辈子活在‘井下’阴影当中。反之你不甘平庸,用钢铁般的意志来承受折磨与逼迫,你呐喊挣扎,最终一飞冲天跳出困境,这也算是一种‘飞升’吧。” 李言儿必然是听不懂的,她八百年受过的折磨还不如狄云枫一次生死劫难,然而她坚信:“你就是那个人。” 狄云枫点头笑道:“说这么多你估计也无法理解,如果以后有幸你可以一个凡人的身份去人间走一遭。等看遍了花好月圆再看看悲欢离合,等历经了大风大浪再享一番细水长流,那个时候你大致就会懂我今天这一席话了。” 李言儿心中的敬佩已无法用言语形容,她拽着狄云枫的胳膊执意道:“等完事儿后我破例带你去见大长老,以你的才能一定能当上灵天府的馆主!” 狄云枫挑眉,啧啧……这么快就想着拉拢自己了?他可对当官儿没兴趣,但也不好意拒绝李言儿,便随口道:“再说吧。” 李言儿本想再说些什么,忽而她紧着眉头,抽了抽小巧的鼻子,轻声道:“现在我终能感受到你所说得那一道生机了。” 生机若隐若现,妖气浓郁弥漫,浮云轻薄霓裳,月华凝结似练,在神秘又朦胧的景色中一座绿岛出海而立。 狄云枫与李言儿停下脚步,目的地到了。 “海潮泛滥,海兽横生……好多好多妖兽!但我不敢用神识去探,生怕遇上高阶海兽……”李言儿紧着娇容,轻咬柔唇道。 用神识洞察灵体一定会暴露,狄云枫便用天人感官对绿岛进行窥探,一概分析后他才长吁一口气道:“你放心,这座岛上只有几只玄阶海兽,问题并不大。” 李言儿依旧紧张道:“玄阶海兽已能化作人形,智慧也远超其他海兽,即便它们的实力不足为惧,可一旦打草惊蛇引来了更高阶的海兽怎办?” 狄云枫轻拍着李言儿肩膀,安慰着:“你不要紧张,有我在呢,我曾记先前你说过你也是仙武同修,可有此事?” 李言儿点点头。 “可有武力了?” “人脉三品……” 狄云枫大赞道:“那够了呀!” “怎么就够了?”李言儿瞪大眼睛望着狄云枫。 狄云枫揉了揉自己的鼻子,笑道:“今夜我们不用修仙者的灵术,用自身的武术,观察,潜入,暗杀,渗透,营救。” 李言儿听得惊起,可俏脸儿却微微显红,她颔首支吾道:“我……我只会耍些刀剑假把式,连……连鸡都没杀过,且……且我畏血……” 狄云枫摆了摆手:“无碍无碍,人总会有第一次的嘛,”笑着便取出蝴蝶刀递给李言儿:“你拿着这把刀,她的名字叫做‘蝴蝶’,她可以帮助你。” 李言儿眼前一亮,双手捧过刀身,玉手轻抚刀身并轻唤:“蝴蝶……” “嗡嗡嗡!”蝴蝶惊动,紫芒乍现! 正文 第一百九十二章 潮夜(三) 绿岛很大,四周还有一百来个大小不一的礁岩,月华之下海潮汹涌,成千上万的海兽仰着头贪婪地吸收着日月精气,但即使这么个广阔的大岛满月也不能一一照顾周全。阴阳绝不同等黑白,白日里有阴,昼夜里也有阴,绿岛之后则是月黑之时,崇山峻岭挡住月光,那里没有海兽出没。 狄云枫与李言儿先在云端潜伏了一阵子,待看尽海口的形势后才龟息气力,用轻功从月黑背面徒步登岛。 “呼……我……我还是第一次从这么高的地方不用灵力跳下来……”李言儿长呼一口气,俏脸儿被吓得红里透白。 狄云枫生怕李言儿软在沙滩上,边用手扶着她道:“你有人脉三品的武力,要比一般的练家子强太多了,稍微讲究点儿功法都不会被摔死。” 李言儿抱怨道:“武功秘籍上可什么都没记载,我哪儿懂什么功法?” 狄云枫忽而问:“说到底我还有些纳闷,你一个仙界之人又怎习得来武道?” 李言儿道:“武道又不难,谁都能练武,但也不是谁都能练好。仙界中九成九都是炼灵修道,但有些人觉得身材壮硕些要美观些,便钻研出‘炼体’的功法。” 狄云枫点点头,他认同李言儿的观点,谁都希望自己的身体能高大强壮一些,三脚猫功夫虽不入流,但也能比划两下子。他又问:“那李姑娘你呢?为何要选择练武?” “我?”李言儿轻哼:“我从小就想做男人,所以我想让自己变得更粗糙些。” 狄云枫不说话了,他直勾勾地从李言儿的腿一直往上瞧,最终落在她那双傲人的双峰上,咽了咽口水,心中长叹:天生尤物又何必思男儿?自古以来男人变成女人的人妖大有,但女人变成男人的好像还闻所未闻…… “臭流氓你往哪儿瞧呢!”李言儿似瞧出了狄云枫下流的眼神,惊呵间一脚跺在狄云枫脚背上。 “嘶……嘘!你小声点儿!”狄云枫憋声提醒道。 李言儿瞪圆了眼睛:“叫你胡思乱想,想打我注意,门儿都没有!” 狄云枫淫笑道:“那你就将我想得太简单了,难道你忘了我是买春.药大户!” “我呸!懒得和你开玩笑!”李言儿气冲冲地往树林里钻去,许是她走得太急,真把自己当成了一个凡人——“啪嗒!”她一头撞在结界上,直至被弹退几步后她才反应过来:“结界?” “我们暴露了,快走!” 狄云枫似风掠过李言儿身旁,一把搂住她的腰将之带进树林中,一番奔袭后终于在斑驳的月光下寻到一处树洞,他想也未想便钻进去,而就在刚落洞不过三息只听“歘歘歘”一阵急促的的追赶声响彻在外! 树洞很小,狄云枫窝着身子,李言儿恰好蜷缩在他怀中,二人头首相对,唇额相接。 “你压着我了……”李言儿娇嗔着,这个姿势,这个空间,连彼此呼吸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憋气!”狄云枫哪儿还有心思揩油,他睁大双眼一眨不眨地望着洞口,竖耳倾听洞外的嘈杂。 海兽徘徊在洞口四处寻找,偶尔几片落叶跌入洞口,砸在李言儿身上她便会颤抖几…… 渐渐。 动静变小。 嘈杂的脚步声渐行渐远。 “李姑娘,我们可以出去了。”狄云枫想将李言儿先送出去,可李言儿却紧搂着他道:“你莫忙,万一他们还没走远呢?再等一会儿……” 狄云枫好笑道:“怎么?你不怕我吃你豆腐了?” “你敢……” 狄云枫是个相对专一的人,但有女人投怀送抱还不肯离去,是男人都不该拒绝。他用嘴巴将李言儿秀发上的落叶轻轻含去——“你要做什么!”李言儿惊颤道。 狄云枫停下口头的动作:“你脑子里想什么我就脑子里就在想什么。” “我脑子里是……你……你快放开我!”李言儿就挣扎起来,她瞪着腿将狄云枫当踏板,一股溜儿就钻出了树洞。 狄云枫无奈苦笑,扒着藤蔓往洞外爬去:“我说你们这些女人——” “唰!”未等他将话说完,一道似暗器的东西便朝他眉心射来!他以手作防先护首级,“噗呲!”一柄飞刀直穿他手背! “狄云枫!” 李言儿惊呼将狄云枫猛拽上树洞,下一刻她便要用灵作防,谁知狄云枫却掐住她的手腕制止道:“别用灵,我们中埋伏了! 狄云枫窜出树洞,生生拔去手上的飞刀,一瞧竟是一柄黑绿色的骨刃,他不曾多想举起骨刃边往先前射发之处还去!——“噗呲!”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但这时又听“歘歘歘”一系暴走躁动,枯叶被碎裂,大地微微颤动,好似有什么庞然大物正冲他们袭来! “还不准用灵么?”李言儿急得直跺脚。 “你到我身后来,帮我盯着后头莫让人偷袭。”狄云枫将李言儿护在身后,自取一柄短刀,眼神凌厉地望着那躁动之源。李言儿双手紧握着蝴蝶,更不敢放松一丝警惕。 “嚎!”一声咆哮引发一阵狂风,一排参天大树竟被生生折断! 树木倒下后,见一个七丈高的庞兽立在前头,其妖眼泛腥红色,显尽了怒气,它一瞧见狄云枫便咆哮发狂地横冲过来! “哼,畜生就是畜生,给了你庞大的身躯也一样!”狄云枫从容不迫,这妖兽虽瞧其来凶猛,但顶多就是个三阶海兽。他不惧,蓄力一拳迎上海兽头颅! “啪!”一拳将海兽打了个稀巴烂! 血雾弥漫,碎肉横飞,腥臭难闻! “李姑娘,余剩八只小喽啰,我杀七只,你杀一只,切记勿要用灵!” 狄云枫交代完便执着匕首,一步一杀,唯见几道寒芒闪过,躁动的夜就再次恢复了平静。 李言儿握着蝴蝶半跪在地上,刀下还钉着一只一阶海兽,她开始喘着粗气,再干咳了几声,最后“呕——”的一声开始反胃呕吐起来……狄云枫走去轻轻地顺着她的背,叹息道:“吐吧,吐吧,吐习惯了便不会有感觉了,我第一次杀人的时候苦水都吐干净了的。” 李言儿肚子里本就没什么东西,吐着吐着便再也吐不出来什么东西来,她抹去额间香汗,跌跌撞撞的找了棵大树背靠坐下,神形无力地瞧着眼前的一片狼藉,黯然神伤道:“亲手杀人的感觉果真和隔空杀人的感觉不一样……” “前者要比后者难一点点,但习惯之后大多数人反之会喜欢亲手杀人的快感,”狄云枫笑了笑又从袖中取出个羊皮袋子丢给李言儿:“拿着喝,漱漱口,是水不是酒。” 李言儿摇摇头,捂着肚子道:“心空空,肚子也空空,我突然觉得有些饿了……” 狄云枫指着四周道:“瞧瞧这满地的珍贵海产,还真不愁没吃的。”说着他竟真的在四周拾起柴火准备引燃。 李言儿撇了撇嘴,喊道:“喂,我开玩笑呢,你还真打算点火?” 狄云枫指着天上那已经不太明显的月亮道:“你瞧,暗月已有了隐退的迹象,这会儿潮兽也会退回海中,这座岛上暂时不会有危险了。” 李言儿摇头道:“你听谁说的,海兽只要有三阶便可在陆地上行走大半天,它们才不会那么老实呢。” 狄云枫依旧搭着柴火,并缓缓讲道: “当万物都以灵为准时就会忽略一些最直白且最有效的东西,譬如说视觉、听觉、嗅觉。海兽的眼睛只是象征性地生长在头部两侧,它们的眼内泛白,瞳孔暗淡无光……所以人们常把暗淡无神地眼睛称之为“死鱼目”,如此由来。——海兽在灵界是高阶的生命智慧体,它们游荡在海中全凭感觉行事,久而久之眼睛就退化成了一种无关紧要的器官……所以咱们只要不把整片树林烧了它们是看不见的。” 说到这儿,他取出匕首在一块岩石上砍出几粒儿火花,很快火绒便绕少成火焰。 火光亮起来了,天边也露出了鱼肚白,黎明将至,朝阳初生……第一个潮夜就这么过去了。 火越烧越旺,驱赶着凌晨淤积的寒气,李言儿自觉地往火堆边一坐,她捧着脸儿将狄云枫的每一个动作都看在眼里。 狄云枫似察觉出了异样,便偏过头斜了李言儿一眼,不要脸地来了一句:“虽然我勤快,勇敢,坚毅,但你还是不要爱上我,我的心里已经有装有三个女人。” “我呸!臭美吧你!”李言儿白了狄云枫一眼,自执一根木棍开始闲情逸致地掏弄起火食。 “菜米油盐我的兜儿里都有,食材你遍地自取。”狄云枫说着,边用匕首割下一条海兽腿,打上刀口撒上盐,稍稍去腥味儿后才窜上一根木棍在火堆上烧烤起来。 “这些海兽多腥秽,你竟将它们当做食物?我宁吃辟谷丹也不吃这东西……”李言儿捏着鼻子躲得远远儿的,她抛开小树林儿哼着小调儿:“哼,我去采摘些野菜来……” 狄云枫提醒道:“你若想吃素的话往湿润的地方走,晨曦雨露后也许能采到不少蘑菇,但太艳了菌似太密的别采,那都是有毒的。” 李言儿不屑道:“你别把我当一般的修士,我琴棋书画诗词歌赋菜米油盐洗衣做饭样样精通,一点儿常识我还不用你来教我。” “别走远了,有事就叫。” “知道了……”李言儿回话时已经走得很远了。 “果然还是练武的姑娘有人情味儿些……”狄云枫笑着又往靠肉腿上撒了些辣椒粉,他取出酒边饮边叹:“人生就和烤肉一样,作料撒全了才能吃出味道。当然若将人生比作烤肉,那总有一天要遭人朵颐,哈哈哈……” “狄云枫!” 李言儿的呼喊从深林里传来! 狄云枫片若疾风循声而去,等抛开了几片杂草后终在一条小溪旁瞧见了李言儿的身影:“出什么事情了?” “你快瞧!”李言儿手指着小溪上流——下溪流水潺潺,势缓缓,往上瞧去可见一具具尸体扎堆,形成阻塞断了溪流。 狄云枫眉头微皱,点着水面逆流而上,他先对尸体一番检验,毫无例外全都已经死透了。 “唔……好臭!”李言儿才没临近几步便捂着嘴巴打起退堂鼓。 “怕臭就回去帮我看着烤肉,莫让它烤焦了。” “我还是好奇想看看……”李言儿捏着鼻子,硬着头皮,踮起脚尖,伸长脖子凑近来问:“你发现了什么呀?” 狄云枫毫无禁忌地蹲下,先以两指拨开数具尸体的衣襟,观察一会儿才缓缓道:“大部分尸体被水浸泡以至发肿,在这片充满灵力的大地上,这种天气以及飘忽不定的气温下,很难辨别死亡的日期……这些尸体的身上并没有创伤,从其穿着上亦能看出都是修仙之人。”说到这儿他开始伸手在肿胀尸体的衣襟中摸索起来…… “咿……太伤人了,我不看了!”李言儿背过身去,遭恶心得呼吸都不顺畅了 狄云枫从尸体的破衣中多掏出几个储物袋,拆开后大致留意了一番信息,淡淡吐出几个字:“山海门。” “是山海门的修士也很正常,这座岛怕是早就沦陷了。”李言儿确信道。 狄云枫摇头道:“并没有你想得那么简单,这些修士明显是被淹死后尸体肿胀,浮出水面再顺水而下,流域至此堵塞在河床上……倘若真是山海门修士,稍稍有点儿修为都不会被水给淹死。” 李言儿指着蜿蜒曲折的上流道:“你管他是怎么死的,既然知晓尸体是被水冲下来的,我们顺水往上去看看不就行了?” “我晓得这么做,但现在我得把这些尸体全都搬上岸去。”狄云枫说着一手扛起两具尸体往岸上丢去。 李言儿下意识地往后退了几丈,给尸体腾出位置来。她忍着臭味不解道:“这些尸体在哪儿都会腐烂,你又何必费心思将它们搬上岸……” “你与其在那里抱怨不如来帮我一起搬,”狄云枫未等李言儿拒绝边自答道:“当然你肯定不会来帮忙搬。” “哼,你还算识相……” “那帮我去料理料理烤肉腿?它估计快糊了。”狄云枫抬着最后几具尸体踏上岸,将其依次摆开,悉数了一番拢共有十九具之多,他断定若顺流往上走,一定还会发现更多,死亡从来都是一批接着一批的。 “怎么?你该不会还想帮他们挖个坑建个坟山吧?” 狄云枫指着依次排开的尸体道:“你瞧,他们的穿着分了好几类,这就足以证明这些死者中并不全是山海门的修士。我先前说过,紫云峰曾领着众修士来整治神封海,也许这些尸体中就有那些修士掺杂在里头。”说到这儿他又深远地望着溪流之上,猜测道:“此处有生还者的痕迹,但我却无法洞察他们的具体位置,原先我以为他们是被俘虏,但照眼下的情形来看,他们应该躲在某极为隐秘之处。” 李言儿不解道:“你怎么知道他们不是被俘虏了?” 狄云枫拂袖一把火将尸体火葬,瞧着滚滚的尸烟,他淡然道:“海兽很喜欢吃人,他们不会留下全尸。” 李言儿点头细声道:“你说得都对了,他们躲在一个连我们都察觉不到的地方,那普通的海兽也一定找不到……想不到这绿岛上还有这么一处隐藏地,那我们又该从哪儿入手?” 狄云枫闭眼沉思了片刻,长叹道:“我的烤肉退糊了……” “你还惦记着你的烤肉腿呢,”李言儿皱眉指着地上焚烧的尸体道:“喏,焙烤人肉,外酥里嫩,你赶紧吃呀……” 狄云枫偏过头去望着李言儿,嘴角扬起一抹邪笑,阴冷道:“你知道这世上好吃的肉是什么?” “是……什么?”李言儿咽了咽口水。 “是人肉,女人肉,未出阁的女人肉,就像你这样的,白白嫩嫩,用刀搁下来,烘烤三成熟,就沾陈醋,入口带血,口感最佳……” “我……我采蘑菇去了……”李言儿浑身打了个激灵,木讷地就要离开,狄云枫上前拽住她,并在耳旁轻声道:“采蘑菇多没意思,不如采阴补阳?” 李言儿的脸“唰”的一下红到了耳根,她用胳膊肘猛.撞开狄云枫的胸膛,羞怒道:“你这个禽兽,是不是无意之中在我身上下了春药……我告诉你,就算我身子不听使唤我也绝不会从了你,哪怕爆体而亡!” “哈哈哈哈……”狄云枫捂着肚子放声大笑起来。 “你笑什么!”李言儿又羞又恼。 “你这性子啊让我想起了一个兄弟,她表面纯洁无暇,但思想却比我还要龌蹉,我想不到的事情她往往能变着方儿来一百次……哈哈哈,你们这些女扮男装的女人,骨子里都是小骚货……只是有色心没色胆罢了!” “我呸!你骂谁是小骚货呢!” 李言儿反应过来就要追上去打,可狄云枫敢说敢笑哪儿敢不跑?他早已踏水在几十丈开外了。他挑衅又招呼着:“来呀,追上我随你处置,采阳补阴我也认了。” “你莫让我追上,否则我一刀阉了你!” 李言儿踏水追上去,她红着脸蛋儿却不是气冲冲的,而是兴奋? …… …… 正文 第一百九十三章 潮夜(四) 黎明后绿岛上阳光明媚,深林中处处鸟语花香,青山悠悠白云深深水流潺潺,温柔的海风带着潮起潮落的声音跃过山头,渐渐,山水之间妙音连连,犹若歌唱,空谷流传…… “可惜此地出了变劫。” 狄云枫幽幽一叹,不知不觉他随逆流而上了大半天,已经日晒三竿,正午的太阳最温情,再加之空山鸟语,实在催人困意,索性他找了一块儿黑岩,躺下来歇歇脚。 李言儿早在两个时辰前就喊累了,她能在不用灵力的前提下随狄云枫爬上大半天的山,脚力已必寻常人好上太多。她见狄云枫终于肯停下歇息,也赶忙找了块大石头坐下,揉揉捶捶小腿肚子,褪去鞋袜,露出一双玲珑小脚,嬉戏起清凉的泉水。她放松长叹:“唔……可真舒服!” 狄云枫枕着头躺下,取酒小酌,边打趣道:“李姑娘,这荒郊野岭,僻径小溪的,你还真敢随便洗脚啊?” 李言儿目光一闪,疑惑道:“洗个脚又怎么了?” 狄云枫摇头笑道:“没怎么,只是想起一个恐怖故事罢了,你一定不会感兴趣的。” 李言儿撇起嘴:“我呸!你少吊我胃口,快讲来听听,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那你听了可别后悔,”狄云枫顿了顿才讲道:“说从前有个采药姑娘上山采药,不慎步入深山中迷了路,她走着走着便来到一条小溪边,那会儿春光明媚,小溪清澈见底,她一时兴起就宽衣解带下去洗澡,”讲到这儿他抻起身子惊恐地望着李言儿,讨问:“可她才刚一下水,你猜怎么着了?” “怎……怎么着了?”李言儿憋着一口气问道。 狄云枫提高语气,猛然呵道:“她一下溪水便被啃得连骨头渣子都不剩!” 李言儿吓得浑身直哆嗦,再不敢将脚伸入溪水中,她穿好鞋袜退离岸边后才悻悻地问狄云枫:“那姑娘为何会被啃得连骨头渣子都不剩?” 狄云枫喝过一口小酒才淡然道:“你莫看这些溪水清澈见底,其实下头你不晓得的危险还多了去,譬如就有一种口齿入锯的食人鱼,动辄千百只一齐出游觅食,它们见到血肉就咬!” 李言儿全信了,她再也不敢靠近溪边半步,只指着溪水问道:“怎么?这小溪里也有食人鱼么?” 狄云枫大笑道:“哈哈哈……这小溪中若有食人鱼的话那就不会出现这么多泡得发胀的尸体了。” “切,无趣!” 李言儿轻嗤一声,拾起块大石头对准狄云枫扔去——“扑通!”水花儿四溢,溅了狄云枫一身。 “哈哈哈……叫你讲故事来吓我!活该!” 狄云枫挤眉弄眼又哭笑不得,他抹去脸上水花儿,寻思着换个地儿继续瞌睡,但就在他起身间,偶然发现就在方才石头落水处、泛起的水涟漪下,一股股鼓动的气泡正往上窜! “喂,狄云枫,你怎么了?”李言儿见狄云枫神情突然认真也赶忙上前询问道,她一瞧水中涟漪,惊愕道:“该不会这溪水中真有食人鱼吧……” “这下头好像有什么东西,我下去看看。”狄云枫说着开始褪去自己衣襟。李言儿不解,拉着他并指着溪水道:“这溪水清澈浅显,站在岸边上都能看到底下,下面哪儿有什么东西?” “那可说不定,所谓的隐秘就是隐藏在人最不经意去见解之处,或许这清澈见底的溪水下就是暗藏玄机之处呢?” 狄云枫有空前强大的冒险精神,他两三下将衣襟褪去,剩一条裤衩儿,再叮嘱李言儿一句:“你在上头等着,老规矩,有事情就叫我的名字!”言毕他起势要跳,但就在这时一个“白物”突然先从溪水中钻出! 白物肿胀翻白,才露出水面便带来一股腐烂的恶臭,是尸体没错了。 “呕——”李言儿背过身去一阵干呕。 狄云枫皱眉望着尸体,一种更盛的好奇心爬上心头,李言儿阴差阳错将沉在溪底的尸体“砸醒”,由此可确知溪底另有一番天地,他还是要下去看看! “噗通!”他一头栽下溪水。 李言儿大惊,刚反应过来洞察溪下场景,可溪水面上除了点点涟漪外哪儿还有狄云枫的影子? “狄云枫!” 李言儿紧着小脸儿冲溪水下呼喊道,这会儿,再美的天地间也只剩她一个人,何况还有一具散发着恶臭的腐尸作伴……她拾起狄云枫的衣服便逃上了岸,嘴里骂咧着:“你这混蛋,一声不吭就丢下我不管,等你上了岸我非得——” “噗”还未等李言儿念叨完,狄云枫便从溪水中迸了出来,水珠儿洒满了他全身,体发湿漉漉的,在太阳的照耀下矫健的肌肉更加立体美观几分。 李言儿本想再叨扰几句,可她转身才瞧狄云枫这一番伟岸的模样,心中那丝来自女人的本能冲动迫得她脸颊微微泛红,她直勾勾地盯着狄云枫的身子许久都说不出话来。 狄云枫却有些羞了,说实在凭他的身材在真武国可真不够看,他从来不在真武展露自己的矫肌,“咳咳!”他干咳两声夺去李言儿手中的衣襟,三两下就穿戴了个整齐。 “难怪是练家子,可比那些玉面公子吸引人多了。”李言儿毫不客气地称赞道。 狄云枫苦笑道:“我还以为你会被我浑身的伤疤给吓着呢,没想到你并不在意。” “什么?还有刀疤?让我瞧瞧?”李言儿淫笑着就要去扒狄云枫刚穿好的衣襟。 狄云枫拍开李言儿的手:“李姑娘你可够了,这里是仙界,姑娘家这么不矜持难免会遭人说闲话的……” “切,我才不稀罕别人说好话呢!”李言儿不再玩笑,用下巴指着那边溪水问:“你在那下头发现了什么?” 狄云枫伸出两根手指:“我发现了两个东西,第一,下头还沉沦着七八具肿胀的尸体,因泡得还不够肥所以未曾浮起来;第二,下头设有一道空前强大的结界。” “结界?”李言儿踱步分析道:“绿岛上有山海门,山水灵脉之间设置结界合乎常理,可你口中所说的‘空前强大’又是什么意思?” 狄云枫微微摇头,仙界之事他了解甚少,只凭感觉道:“那定不是封界,更像是……封印?” “封印?”李言儿跺跺脚下惊疑道:“难不成这座绿岛下还封印着什么怪物?” 狄云枫回忆道:“那道封印设在水下三十丈处,光滑明亮似一面镜子,所以我们从水面往下看到的现象都是倒影虚像,真正溪底不知多深。封印与溪流一齐延伸,我能感觉得出上头有非常强大的禁忌,以免多生事端我也没尝试着去破除。” “那怎么办?”李言儿渴望着狄云枫道。 狄云枫嘴角微微一抽:“你又问我?你才是灵天府派来调查的馆主可好?” 李言儿红得像朵花儿,她低声惭愧道:“谁晓得小小的下灵界竟生这么多奇异的事情?现在还扯上封印了都,我……我承认是靠我爹的名声才当上灵天界馆主的,可当都当了,差事再苦我也只能认……”她扬起头冲狄云枫“嘿嘿”笑了笑:“狄云枫,你当初可是承诺过要做我的打手的,现在的事情虽然棘手了些,但我相信凭你的本事一定能摆平它!” 狄云枫有时会纳闷儿,为何让自己摊事儿的女人都是这些大家闺秀?可转念一想,不是家里有底的也不会来祸害自己不是? “放心吧,我能摆平。”他大义承诺,不说假,就凭他天脉的武力,虚实镜的修为,袖中还有一只雪玉麒麟,实在没必要会担心出什么危险,多的只会伤些脑筋罢了。 李言儿兴奋得脸颊更红:“那多谢啦,等到了灵天界,我一定动用我李家的全部资源帮你寻找佳人!” “早着呢,世事无常,上一秒完好下一秒就可能天塌。我只希望你把自己看好别给我添乱就行了,” 狄云枫目展前方: “走吧,正午后天色会落得很快,只希望能在下一个潮夜来临之前找到答案。” …… …… 绿岛上多山,高峰仅有三座,无需去猜都应该晓得“山海门”设立在此三峰之上。 三座高峰直穿云霄,峰体皆呈四方形,瞧起来并不美观,峰上没有植被覆盖,多生突兀黑石,山道开得很大并呈环绕状直上峰顶,远远看去就像是三根盘龙擎天柱。 溪水的尽头就在其中一座山峰下。 绿岛毕竟只是茫茫大海中突起的岛屿,它不如大陆上有纵横交错的水脉,发于山间的多是些小径溪水。 溪水从山腰间垂直而下,落差莫约百丈,形成了一道不小的瀑布,但溪水毕竟不是波涛汹涌的大江大河,它倾泻时正如一节节断裂丝巾。 不论大小瀑布下都会聚集成一个水潭,莫看瀑布不大,但形成的水潭着实不小,长宽皆已过有百丈之余,清泉石上流,具体深浅谁也不知。 下午,太阳有了衰颓之势,若说正午的阳光是温柔的,那么下午的阳光便是慈祥的。它仿佛是在告诉人们,夕阳就要西下,忙人尽早归家。 “快看,那是什么东西?好漂亮!”李言儿如个小女孩儿般欢喜惊呼道。 “你没见过彩虹?”狄云枫颇有些不信。 李言儿将彩虹全都装进了自己的眼眸中,她美好道:“仙界之中到处都是霞光异彩,但这么漂亮的一座彩虹桥我还是头一次见。” 狄云枫淡然一笑,踏上水面去,边走边道:“像这样的瀑布我们管它叫做‘断水流’,也正是这断断续续的水流才能配合出如此漂亮的彩虹桥,”他走至湖中心,跺了跺脚下示意道:“那个封印就在这个水潭下边儿。” “这里山清水秀,灵气逼人,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是山海门的后山。”李言儿用轻功抄水来到狄云枫跟前道。 狄云枫眼前一亮:“你们这些仙门世家不都喜欢把一些好的坏的都藏在后山么?” 李言儿倒不否认:“不错,仙门中一般将后山视为禁地,要么是关押着犯人,要么是门中长老闭关的清修之地,要么是封印着什么东西。” 狄云枫疑惑道:“山海风封印着什么东西他们自己知道么?” 李言儿点头道:“他们一定知道,否则也不会在此开山立派。但有一点我们无法确定:那就是这封印是在他们开山立派之前还是在他们开山立派之呢?” 狄云枫分析道:“凭山海门的能力绝不可能布下这么高阶的封印,这封印是许久之前就存在着绿岛之上的。我想山海门一定晓得这件事,暗地里也肯定与这封印的东西存有交际。” “你这么肯定?”李言儿疑道。 狄云枫摇头道:“我猜的。” 若说封印他还真无法忘记一些往事,在人间的北疆封印着一头邪龙,他能判断溪流下是空前强大的封印正是参照那时封印邪龙的气息。 他又问:“你还记得拍卖会上出现的那十颗玄品妖丹么?经孙玉楼说这些妖丹全是出产自山海门。当时我还纳闷一个小小的山海门竟能猎捕玄品妖兽。” 李言儿恍然:“你是说跟这封印有关?” “我只是猜测,”狄云枫组织了片刻语言才道:“昔年不知何年,有一个不得了的东西被封印在这座岛上,山海门的创始人发现了它,一定与它达成了某种交易,于是山海门在这座岛上开山立派,并且还获得了捕杀玄品海兽的能力。” 狄云枫用武力撑起一道念气结界,护住周身后又冲李言儿交代道:“要验证猜测就必须下去瞧一瞧,那怪物被这么大个封印困在此想必实力不俗,李姑娘你就留在这儿,还是老规矩,有事就呼唤我的名字。” “你还真把自己当成打手了?”李言儿气不打一处来,他挽住狄云枫的胳膊道:“你把自己当成打手,我还不将自己当成千金小姐呢。这么危险的事情我怎能让你一个人去?我才是灵天界的馆主,我要和你一起去。” “勇敢归勇敢,李姑娘你——” “我不!”李言儿奔着脑袋钻进念气结界中,又道:“眼见马上就要潮夜了,外边儿的海兽若见着同类被杀一定会漫山遍野的搜寻,你把我一个人留在外面放心么?” 狄云枫再想不到推辞的言语,他重重地叹了口气:“下头必定凶险万分,你可要照顾好自己。” 李言儿见狄云枫同意了,欢喜地揉了揉鼻子道:“有你这个打手在,我什么都不怕。” 狄云枫干笑了两声,这下可不好办,听言语这娘们儿把自己当成依赖了……“好,那站稳了,我们这就下水了。”他将念起撑大三倍,如一颗金色的气泡往潭下沉去。 “咿?你这是什么法门,好奇特呀。”李言儿很是新奇,用手手指戳了戳结界,“嘿,还是有弹性的,像个泡泡一样……” 狄云枫端坐你气泡中,通过感识可知,潭水多深,距离结界还要下潜个一阵子,但越是这样他心里就越没底,暗黑迷航,谁心里不慎得慌? “喂,问你话你,这究竟是什么结界?好弹性柔软哩!”李言儿冲界壁拳脚相加,越玩越多了性质,就差在里头打滚儿了。 狄云枫劝阻道:“越往水下压力越大,你莫要再去动它了,万一戳破可就麻烦了。” “这东西又不是泡泡,怎么可能戳破?”李言儿又缠着狄云枫问:“对了,这是不是你们武蛮子用的防御结界?” 狄云枫拗不过,只好回答道:“等你武力达到生脉之后就可操纵身体内的气息,到时你就能用念气结成一个像这样的屏障,它不同灵气结界,是可以塑性形变的。” “对了狄云枫,你一直都还没告诉我你的武阶呢?你告诉我呗。”李言儿又问道。 “死脉。”狄云枫敷衍道,往高了说他更怕这娘们儿依赖自己,到时候以身相许怎么办? 李言儿大惊呼喊道:“天呐!你竟有死脉的武力!死脉同等于修仙者的虚实境界,而你灵修也有虚实镜,那你岂不是仙武同修中的高手高手高高手?” 狄云枫苦涩发笑,一时半会儿他也不知怎回答这姑娘的话,高手自然是称不上了,真正的高手要想柳扶苏与叶尘那样,哦不……柳扶苏与叶尘是属于强者,王者!真正的高手得像是商囚与江城那样。 “狄云枫,我听说真武界的男人平常都是不穿衣服的,好不害臊哟,可有此事?” 这就是文化的诧异,就好比真武国多数人都认为仙界的男人是娘娘腔一样。对此,狄云枫不愿多做说明,如实道:“完全没有这回事。” “听说他们各个都生有九尺高,五大三粗,男女都长得很黑,吃饭也是用盆子的,真的假的呀?” “你当人家是猪呀吃饭用盆子?全都是假的!真武和仙界除了文化之外全无差异!” “那——” “轰隆!” 一阵猛烈的撞击! 念气结界摇摇欲坠! 李言儿一个不留神撞进狄云枫怀抱,两唇相对,恰巧来了个亲密无间! “我呸!我呸呸呸!” 狄云枫哪儿顾得上尴尬,他赶忙用内力加固念气,良久,结界稳定后他也忙出了满头大汗。“呼……真他娘的操蛋!”他抹去额间汗水,一道晶莹剔透的封印结界出现在眼下。 正文 第一百九十四章 潮夜(五) “这是雷泽封印。”李言儿秀眉已皱成了一条线。 狄云枫道:“经你这么一说此结界的模样倒真的很像布满雷丝的沼泽。” “雷泽是一种极为高超的封印仙术,凭我的修为只知有它并不知其理,”李言儿直顾摇头,悻恐道:“究竟是怎样的东西值得用雷泽来禁锢……” “怕了?”狄云枫笑问道。 李言儿是个心直口快的姑娘,她如实道:“有一点点……但只有一点点……” 狄云枫笑道:“要不我送你的上去?” 李言儿拽住狄云枫胳膊:“我承认我架子大胆子小,你也知道像我这样大世家的千金小姐很不容易,我三百岁之前除了婢女与爹娘外就再也没见过第四个人……” “好了好了,我都懂,我都懂,”狄云枫拨开李言儿的手,又指着脚下的雷泽道:“我有意下去瞧瞧,可我对这些封印一窍不通,我惯用的法子就是以蛮力将其撬开……我想这雷泽应该不能用蛮力,”他又问李言儿:“你呢?待闺阁中的千金大小姐一定知晓破界它的法子吧?” 李言儿摇头道:“我若能破解雷泽封印的话还恳求你保护我?仙人们施展的手段岂能是说破旧破的,不过”她说着从袖中取出一把两尺不到的花伞,当着狄云枫的面儿撑开道:“这把混元伞可以帮我们进去。” 狄云枫上下瞅了瞅伞体,不放心道:“我觉得你该说说用这伞的利与弊。” 李言儿道:“混元伞是仙器,能穿过各种结界封印,就这么简单。” “就这么简单?”狄云枫一百个不信,他摇头道:“若真有这么简单那还要雷泽来做什么?” 李言儿解释道:“我就晓得你要理解错,雷泽的作用是用来封印与禁锢的,进去很容易,但出来就难咯。混元伞的作用边体现在这儿,它可以帮我们进去,但无法帮我们出来。” 狄云枫有些愣,可思绪了一会儿后才发现真是这么个道理,通俗而言就好比坐牢一样,雷泽就是牢房,混元伞堪比押役,他们则是犯人,进了牢房,大锁枷拷,除非刑满释放否则就甭想再出来了。 “你这么说我就懂了……” 李言儿再三提醒道:“所以你要考虑清楚了,咱们进去就可能和那被封印之物永远困在雷泽下,永世不得超生!” “你打退堂鼓了?”狄云枫挑眉问道。 “切!那咱就下!” 李言儿往混元伞上加持一道灵力,只见伞架徒增三倍笼罩在她与狄云枫头顶,这时她手印掐诀,口吐一个“收”字,伞在一阵红光下飞速旋转,她与狄云枫被相继吸收于伞体内“啪”混元伞收并化作一道红光钻下雷泽! 雷泽似天然屏障,不仅隔绝冰冷的潭水还隔绝了光明,见天空红光一现,混元伞自行撑开,将狄云枫与李言儿给吐了出来。 突然凌空迫使狄云枫有些措手不及,他可清晰地感觉到身体正在急速下降,四周一片漆黑,但从身下传来透骨阴凉必能断定是万丈深渊。 “李姑娘!” 黑暗吞噬了声响,无人应,连回音都不曾有。 “李言儿!”狄云枫迸出武力呼喊道。 “我在!狄云枫我在这儿,此地好怪,我用不了灵……”黑暗中传来李言儿的回答,但这声音毫无规则可言,东南西北混响迷乱,完全无法锁定方位。 “想必是到了某种奇异的空间,你别急,看火光!”狄云枫取出随身携带的打火石,“啪啪啪……”连续引燃了些火花儿做指引。 黑暗中的火光哪怕只是零星一点儿也代表着希望,李言儿含着哭腔呐喊道:“我瞧见你了狄云枫,你就在我下头,你快接住我!” 狄云枫刚敞开双臂,一股女子香率先冲鼻而来,接着两只手紧紧的搂住他的腰:“我抓住你了,我抓住你了……” 两个人抱成团,狄云枫清晰可感知下降的速度增加,雷泽下的异世界中一切衍生的气息都会被吞噬得一干二净,修为被完全尘封,武力也不知该如何使,四周瞧不见个亮光,连个飞檐走壁的踏板也找不到…… “怎么办?我们会不会就这样被摔死?!”李言儿惊恐道。 “我想在我被摔死之前你估计能先把我给掐死。”狄云枫已被李言儿勒得上气不接下气,但纵使如此他也不忘将李言儿护在胸前,他早已做好被摔得粉身碎骨的准备 “啪!”他重重地砸在地上,虽说武力修到他这个地步早已不存在死亡,可粉身碎骨终究还是会很疼,他咬着牙只坚持了两息“噗!”张口喷出一口血,彻底昏死过去。 …… …… “狄云枫,狄云枫……”李言儿伏在狄云枫胸膛,边呼喊边泣泪,热泪滚滚落在狄云枫脸颊上。 狄云枫潜意识里听见一阵如铃儿般清脆的呼唤,天脉的武力很快便将他碎裂的骨肉重新组合,原先的疼痛渐渐开始变成了瘙痒……他缓缓睁开眼,漆黑的夜中有一对儿水汪汪的大眼睛,这双眼睛一见她醒来,喜悦中无限关慰:“狄云枫,你活过来了?” 狄云枫深呼吸几口气,身体若要痊愈还 得躺上一会儿,他用手探了探李言儿的身体概况,并关问道:“你呢?可无碍?” 李言儿咬着唇道:“我浑身都疼,骨头架子像是要散了一样。” “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难免会落些疼痛的,”狄云枫抻着地直起身子,李言儿则用手勒着他脖子不撒手,他用手去剥也不撒,无奈下他唯有叹道:“李姑娘,你这样锁着我我很难行动的” 李言儿执意道:“四周这么黑,万一我们走散了怎么办?我不撒手……” “孤男寡女,搂搂抱抱,成何体统?”狄云枫口中说如此,却将李言儿捧起,转了个面儿背在背上,悠悠叹道:“你抓紧时间恢复,等有力气了我再放你下来自己走。” 李言儿紧搂着狄云枫的脖颈,脸轻贴在狄云枫结实的背脊上,脸上洋溢着一抹不多见的幸笑,这会儿,她已完全将这个男人当做了依赖。 “狄云枫,若不是你牺牲自我给我当人肉垫子,没准儿我现在已摔得稀巴烂了……” “从如意斋拍卖会上我救你开始,到现在你自己算算欠了我多少人情,还不止,以后肯定会欠更多。” 此界灵力被尘封得很死,本源物质尚可发挥作用,譬如用打火石擦出的火花儿,狄云枫很庆幸自己勤俭持家的习惯,在他袖中乾坤中放着很多稀奇古怪的玩意儿,吃的喝的玩儿的,凡是能装下的东西他都会毫不吝啬地往袖中丢去,反正这些物价儿也不大,更不占地方。 这不,绝境逢生,终于派上了用场。 他寻着这点儿思路简易地制造出了一只牛油火把,用打火石引燃后很快就烧旺了火光。但这片异界似乎尘封太久,光与火的威力并不足以对抗黑暗侵蚀,偌大一只火把照亮的范围不足方圆两丈。 “凑合着用吧,”狄云枫将火把递给背上的李言儿道:“你这么舒服,帮我举个火把总行吧?” 李言儿很稀奇这玩意儿,欣然接过捣鼓了一阵子才道:“狄云枫你真厉害,这么古老的东西你都会做。” 狄云枫轻叹:“你好生拿着,莫烧着我头发了。” “对了狄云枫,封印下不能用灵力,那武力岂不是起大作用了?”李言儿想起问道。 狄云枫点头道:“武力分内力与外力,先前下落时我尝试过用内力踏空,但效果并不明显,可见内力在雷泽下也受到了限制,但外力可自由发挥,比如我刚刚被摔得粉身碎骨却能自动复原,”他顿了顿,又道:“雷泽无法禁锢的还有一点,那就就是物质的本源,譬如这燃烧的火焰。” “本源是什么?”李言儿不解道。 狄云枫摇头道:“具体本源是什么也许只有位列仙班才能通晓,我现在只知金木水火土是天地的本源,世间万物都是由它们衍生出而出,就好比孕育孩子,男人的精,女人的卵,精卵结合就” “我呸!我问你本源,谁问你怎么生孩子了?”李言儿呵道。 狄云枫义正言辞道:“我认为阴阳交合也是本源的一种,这是一种学术,荣登大雅之堂的感悟。” 李言儿不屑道:“你少来,这无非是你推销自己春药时的假把式,骗术!你们这些臭男人,总有说不尽的花言巧语骗女人和你们……圆房!” 狄云枫嘀咕道:“若花言巧语真的有用就不用再卖春药了……” “你说什么!” “没……没,我说本源虽不受雷泽限制,但它延伸的东西是绝不能忽略的,”狄云枫赶忙指着火把,转移话题道:“就譬如这火把,小半个时辰后它就会因没有燃料而熄灭,并且它的燃烧还会减少四周的空气,我这么说,你该懂我的意思了吧?” 李言儿扬起头,若有所思了许久,终吐出两个字:“不懂。” 狄云枫面皮不自主地抽了抽,叹道:“我直白来讲,若我们一直被困在这个地方,你会感到疲倦,饥饿,寒冷,甚至你会慢慢地衰老凋零。” 世间最大的本源便是岁月,古往今来就算能力再大者也只能保证自己长生不老,就譬如叶尘,他费尽心思也无法改变她妻子生老病死的规则。时光只会往前,时光无法倒流! “我……我要离开这儿,这里就是深渊,这里……这里……”李言儿浑身打颤,她绝不是装的。对于青春美貌的女人而言,衰老的确比死还要折磨人。 狄云枫干笑道:“你也无需害怕,凭你虚实镜的修为不会衰老得太快,况且你还有武力在身,想起皱纹可没那么容易。” “你还有心思开玩笑,赶紧想想办法,我才不要老死在这个地方呢!”李言儿催促着从狄云枫背上梭下,可她才刚落地脚下便传来“咔嚓!”一声脆响,先是踩着什么东西了。她娇呼一声又窜上狄云枫的背,颤声道:“那是什么东西!” “是骸骨。” 狄云枫甚至未瞧就已用耳朵辨别出骨裂的声音,不禁在他身后,光亮所照的四周,泛黄的骸骨七零八落散在地上,见不着一具完整的。他将李言儿放下地,取过火把蹲身在一处骸骨堆前仔细探看起来。 “瞧骨头的成色与易折的程度可断定死期距今已有十几年,骸骨七零八落,坚硬的胫骨上有深浅且无规则的咬痕,生前被某种生有獠牙的冷血动物啃食与分尸……”狄云枫又粗略地查看了几堆骸骨,并从破布溜溜中掏出几个储物袋,由于 灵力尘封无法读取储物袋中的信息。 “这里怎会出现这么多修士的尸骨……阴气深深的,真叫人头皮发麻。”李言儿经不住哆嗦道。 狄云枫分析道:“会来这种地方的人无碍乎两种,第一种是咱们这种主动进来的人;第二种则是被迫关进来的人,我想没有谁会主动跳进雷泽封印遭罪,由此可断定这些骸骨属于第二种人。” “他们为何被迫关进来?” “被迫关进来也有两种可能,第一是犯了错误被关进来,第二则是应需求被关进来,”狄云枫指着眼前堆积成山的骸骨道:“这里的尸骨怕是比山海门的弟子还要多,关一两个人引以为戒即刻,这么多人实在说不通,由此可断定这些人都是被需求关进来的。” “需求?封印下还能有什么需求?” 狄云枫曾记得,北疆封印的邪龙勾结狼王,以将士们血肉祭祀,妄想就此冲破封印,眼前此景与当时本质并无太大差别……他淡淡吐出两个字:“祭祀。” “祭祀!”李言儿惊呼。 在人间祭祀是一种文化习俗,卑者通过进贡的方式获得尊者祈福,一般都是杀猪宰羊以畜生祭祀,古有暴君以生人献祭,但自从遭天谴后这种祭祀方法便再也未曾经人提起过,久而久之就成了传说。 祭祀是一种奉承的方式。在这个连法律都没有的修仙世界中,生人血祭又算得了什么? 李言儿虽没怎么见过世面,但八百年也未曾白活,她要比狄云枫更懂“祭祀”这一个词语含义。她紧着神情道:“若祭祀的方式是将活人送进雷泽,那就证明封印的怪物能在雷泽下自由觅食。” 狄云枫明白,从他们落入雷泽后的那一刻开始就已经成了猎物……若真是如此,韩媛等人呢? “哒哒哒!” “狄云枫你听见没?是脚步声!” “既然此处已沦为杀戮之地,那么咱们迟早会被狩猎者盯上,哼,我没去找它们,它们反倒是自己来了。” 狄云枫从容不迫,蝴蝶刀从袖口缓缓流出,雷泽下既是一个本源主宰的世界,那么他一身绝世好本领也就有了用武之地。神鬼妖魔,不过一刀! “暂避!”狄云枫将火把掐灭,拉过李言儿隐匿在一处高骨堆后,静观其变。 “吧嗒吧嗒……”脚步声越来越清晰,越来越急切但听声可辨仅有一两双脚在走动,来势冲冲却没有什么戾气,更像是在……逃命? “韩长老你快走,我拦住这些怪物!” “掌门你先走,我来拦住它们!” “嚎唔!”似猛兽扑袭,黑暗中闪过四五道萤绿之光,它们行动迅猛闹出不小劲风,一时间骸骨乱飞,噼里啪啦! “啊……”惨叫! “掌门!” “韩长老你快逃,一定要活着出去……啊!”又一声惨叫,彻底断了气! “掌门,掌门!” “我跟你们这帮禽兽拼了!” …… 短短的几句言语就已经上演了生离死别,躲在骨堆后的狄云枫也大致听了个明白,他交代李言儿藏好,点亮火把执刀而出。 既然生离死别已经落幕,下一场戏便是英雄救美! 韩媛不忍泪花,挥舞着细皮嫩肉的拳头在黑暗中一通放肆乱打,兴许这就是修仙者的悲哀,他们连三脚猫功夫都拿不出手。 “啪!”一刀久违的火光点亮了黑暗。 怪物常年生存在阴暗之中,火光就好比万道匕首,才一闪现便叫它们捧着脑袋痛苦哀嚎起来! 狄云枫绝不可能放这些怪物离去,他手起刀落斩出一记白色月牙! “呛!”火苗一颤,刀回鞘,痛苦挣扎的四只怪物也得到了解脱。 韩媛一眼不眨地,泪光楚楚地瞧着狄云枫,相识肯定似曾相识,或许她根本就没有忘记这个男人。 “如何?”狄云枫用火把在韩媛跟前晃了晃,笑问道:“韩美人是否还记得在下?” 韩媛木讷地点点头,抽了抽鼻子,强忍着哭意道:“你怎么才来?” “这……”狄云枫冲其挑了挑眉:“你知道我会来?” “你救了人家嘛,当然盼着你来感激你咯……”李言儿从骨堆后钻出来,她瞧韩媛的眼神中隐藏着一丝偏见。 韩媛难掩自己的情感,一头扑进李言儿怀中,“哇!”的一声嚎啕大哭起来:“它们……它们不是人,它们将所有人都吃光了……” “呃……这……哈哈哈……”李言儿尴尬一笑,心终究是软了,她抱着韩媛柔声安抚道:“没事没事哈,我是灵天府派来救你们的,你别害怕,你别害怕……” 正文 第一百九十五章 潮夜(六) 狄云枫又点了几根火把插在石壁上,聚众的亮光下终可将四下的场景瞧清楚,其中最引人注目的当属那四头饕餮恶兽,兽生有双角,喙口生粗狂獠牙,青面上长满了恶疮,眼睛已退化成如死鱼白目,最奇特的是它的身子,生有乌龟般的外壳。 “哆哆哆!”狄云枫用刀在龟壳上戳了戳,眼前一亮:“哟?挺硬朗的嘛,剔下来定是上等的炼器材料吧?”他也不嫌脏,连壳儿带肉将四只恶兽搜刮了个干净,随后他又在兽头中挖寻了一阵子,意外的是并没有发现妖丹。他不乏有些失望:“生这么坚硬的壳却没有妖丹,真是奇怪……” “我说你就别捡着些便宜了,龟族的壳儿哪儿有不硬的?”李言儿抚着韩媛祎缓缓走来,韩媛祎本已哭得没了力气,可她一瞧地上掌门的尸体,呜咽一声又软在李言儿怀中放声大哭起来:“秦掌门道途坦坦荡荡,没想到竟被一群畜生分食成这副模样,以后紫云峰又该怎么办……” 李言儿叹息道:“还担心你的紫云峰呢,整个下灵界都要被淹了,你还是想想怎么保住自己小命再说吧。” “什么?!难道紫云峰也出变故了?”韩媛祎惊愕道。 “若是海水一天淹个千八百里的,想来紫云峰也快了。”李言儿直言道。 “什么!”韩媛祎所受的打击已不少,这会儿她心中所淤积的那口气再也喘不上来,只见她身子一软,就此昏死过去。 “喂!这……怎么回事儿?下灵界的女修都这么不经打击的么?”李言儿手忙脚乱道。 狄云枫从李言儿怀中抢过韩媛祎,稍责备一句:“你明知她神经衰弱还倍加打击她,她不晕过去才怪呢。”他将韩媛祎倚墙放下,取出一壶清水轻喂在其唇间——“水,水……”韩媛祎轻呼着,下意识夺过水袋长灌下好几大口,等润够身体才长吁一口气,缓缓睁开眼。 狄云枫嘴角微微一翘,冲其笑道:“雷泽你就是个凡人了,会渴会饿。” “咕咕咕!”一说起肚饿,韩媛祎的肚子竟真的叫嚣起来,她咬唇红着脸:“原来这就是肚饿的感觉……” 狄云枫指了指不远处恶兽的尸体,问道:“你想不想吃烤乌龟肉?” 韩媛祎瞳孔放缩,赶忙摇头拒绝。 “哈哈哈……你放心吧,能吃人东西一定能被人吃,把皮剥了往火上那么一烤,很香很香。”狄云枫说时已开始捣鼓起地上的龟尸,李言儿则挨韩媛祎坐下,细声提醒道:“小美人儿你可千万不要信他的话,这些杂乱的东西他是吃惯了的,咱们若跟着吃,非死即伤。” 韩媛祎点头,眼中闪烁着感激的泪光:“不论如何都要谢谢二位,否则我早已变成了那怪物的盘中餐。” 李言儿掂起韩媛祎下巴,笑叹道:“你这么个水灵的美人儿,我怎舍得让你葬身兽腹?” 韩媛祎偏过头,瞥了狄云枫一眼,目光楚楚道:“前辈别这样……晚辈一心只想修道,还请……还请手下留情。” “我赴险救你,你以身相许,这有何不妥?”李言儿索性将韩媛祎搂在怀中,他目比狄云枫又问:“难不成小美人儿是看上了他?” 韩媛祎紧闭着眼眸,咬唇轻颤,不知言语。若一个伟岸和一个阴柔的男人让她选择,相信她会毫不犹豫地选择那个挺拔伟岸的。 “好了李姑娘,你别戏弄韩美人了,莫要害了人家道心。”狄云枫已用匕首剔下四只乌龟肉,此刻正搭架着柴火准备上色烘烤。 韩媛祎红脸儿泛白,惊愕地望着李言儿:“前辈……你也是女人?” 李言儿冷笑,反之将韩媛祎搂得更紧,好生暧昧道:“你放心,就算我是女人一样也能满足你,只要你听话即可。” 韩媛祎贝齿紧咬,脸色隐隐发青。 “呼!”一道炽热的火焰在黑暗中绽放,光终于能让阴冷的黑暗安分几些。 雷泽下大家都将自己当成了凡人,凡人冷暖自知,都会忍不住往温暖的火堆旁靠去,李言儿放过了韩媛祎,拉着她一齐在火堆旁坐了下来。 “前辈,这帮恶龟神出鬼没,我们在此生火会不会太明显了些?”韩媛祎心里虽担忧,却伸手实诚地烤起火来。 李言儿挤着狄云枫坐下,冲其笑了笑,问道:“狄云枫,万一那些恶兽又来了你怎么应对?” 狄云枫举着手中的肉串道:“你瞧见没?这叫做里脊肉,是我从恶龟脊骨上剔下来的,嫩滑.爽口,肥而不腻。只可惜量太少不够吃,所以我还期盼这些乌龟多来点儿,好让我吃个饱。” 李言儿冲韩媛祎交代道:“小美人儿你听见没?我的打手都发话了,来一个手起刀落,来两个杀一双,你就甭担心了。” 韩媛祎眸中闪过一丝惊讶,她上下打量着正烤肉的狄云枫,口头细声道:“他竟是个打手……” 狄云枫闲言笑道:“韩美人看不出来吧?我们初见时还在莫山客栈,那会儿你还惦记着我的雪灵兽。” 回忆总惹人笑,韩媛祎摇了摇头轻叹道:“当时我还以为你只是个普通的凡人,可现在想起来自己果真是愚昧不堪,一个凡人又怎可能拥有极品灵兽呢?” “后来我承诺会再捕一只雪灵兽卖给你,可还记得?”狄云枫问。 韩媛祎点点头。 狄云枫将哈哈从袖中掏出,搓成一颗球丢给韩媛祎:“你看是不是它?” 韩媛祎受宠如今,万不敢相信狄云枫真的兑现了承诺,她捧着小毛球一时半会儿竟不知所措。 狄云枫笑道:“你放心,我当然不会将它送给你,这小东西平时很懒,除了吃就是睡,不过它若是醒了,莫说是这片雷泽,就是整个神封海、整个下灵界都容不下它。” “狄云枫!没想到你……你竟还藏掖着一只仙兽!”李言儿一见哈哈形态,惊得合不拢嘴! 韩媛祎挪过身子凑近李言儿,轻轻递过哈哈道:“它好似在睡觉,前辈你小心些,莫将它弄醒了。” “一颗毛球怎么好玩儿?”李言儿搡着狄云枫问道:“你知道怎么将它弄醒么?” “你还是莫将它弄醒得好,否则这几块肉你们连汁儿都喝不着。”狄云枫提醒道。 李言儿执意道:“我们可没打算吃这些龌蹉的乌龟肉,这小东西若嫌不够,我能还帮它去抓!” 狄云枫抿了抿嘴:“那你们可以试着将它放在胸脯前唔一阵子,保准它醒得非快。” “啧啧……果真是上梁不正下梁歪,我还真不信它能乱吃豆腐!”李言儿说着便将哈哈塞进了韩媛祎的怀中,淫笑道:“嘿嘿,小美人儿的山峦着实不错,看你的了。” 韩媛祎脸色微微一红,淡笑道:“它是灵兽哪儿懂什么吃豆腐一说?”可她话音还未落下,哈哈竟展开身子,伸了个懒腰,小爪子握着她胸脯一个劲儿地乱钻乱蹭……“啊,果真是只小色狗!” 狄云枫笑道:“它也有名字的,叫做‘哈哈’。” “哈哈?”韩媛祎惊喜道。 “嗷嗷嗷……”哈哈转悠着兽瞳,对好看的女人亲密无间。它抽抽鼻子,似闻到了肉香,又屁颠屁颠儿地爬上韩媛祎肩膀,难怪期待地眺望着火堆上的烤肉。 狄云枫烘烤的手段实属天下一绝,原本腥臭的乌龟肉被他烤得油水滋滋,香气扑鼻,就连一向抵触的李言儿也经不住暗咽口水。 “好了,今夜你们就将就将就吧。”狄云枫将烤肉分成三份,最多的一份丢给哈哈,其余两份分送给李言儿与韩媛祎,未曾考虑过自己。 “你瞧,他自己都不吃,此肉一定吃不得。”李言儿推让不食。 韩媛祎是饿坏了,捏着鼻子小唑一口,尝鲜了肉汁后眼神一亮,不禁赞道:“真好吃!”接着便大块朵颐起来。 “真有这么好吃?”李言儿将信将疑,用舌尖点了点肉块,抿一番风味后,终露出一抹夸张的神情,她张口迫不及待咬上一口肉,突然一道黑影窜过冲她口中将肉夺下! “嗷嗷嗷!”哈哈含着烤肉块儿往骨堆后逃去! “啊!你这只小畜生,竟敢在我口中抢食!”李言儿怒气冲冲,撒开步子追赶上去。 “前辈……”韩媛祎呼喊时李言儿早已追着哈哈跑没了影儿,她焦急道:“四周为险地,他们乱跑万一出变故了怎办?” 狄云枫取酒小酌道:“这你倒不用担忧,有哈哈在,她想出事都难。” 韩媛祎又偷偷瞧了狄云枫几眼,轻声叹道:“比起李前辈,我觉得你更像是世外高人。” “这话可别让她听见了。”狄云枫道。 “我是见李前辈不在才敢随便说说……” “你喜欢在背后说闲话?” “没有没有,你别误会了,我感激你们还来不及呢,又怎敢说闲话……”韩媛祎咬了咬唇,羞愧低下头,隔了会儿她又轻声道:“而且我从方才见你第一眼起我就觉得你长得很像一个人?” 狄云枫打趣道:“前世一百次回眸才换来今生一次擦肩,韩美人是在预示我什么?” 韩媛祎忍不住笑道:“你还信前世今生这种迷信的说法?” 狄云枫喝口小酒,点点头道:“世上有轮回,为何不能有前世今生?” 韩媛祎冲狄云枫俏皮地眨了眨眼:“那我们前世或许真的相识……” 狄云枫忽而大笑道:“哈哈,前世今生缥缈难懂,脱掉衣服是前世,穿上衣服是今生也说不定呢?” 韩媛祎脸蛋儿微微一红,不愿再多说话。 “后来我去紫云峰找过你的。” 狄云枫忽然来这么一句,韩媛祎惊愕:“何时的事?” 狄云枫道:“不知你是否记得曾在紫云峰上救下过一个少年,还收他做了关门弟子?” “是有……”韩媛祎猛然瞧向狄云枫,明亮的火光下,那双坚毅切深邃的眼眸绝对错不了!“难道你就是……” 狄云枫回眸一笑很传神,只听她道:“师傅,我来救你了。” “徒弟!”韩媛祎大惊失色! 狄云枫淡然一笑:“我就不给你行礼了,否则让李言儿瞧见了,会生气。” 韩媛祎神色中尽显惭愧,她颔首道:“你这不是折煞我么?我哪儿有资格做你的师傅……” 狄云枫抚着下巴,如实点头道:“不论是修为还是资历你的确不够资格做我的师傅,”但他转口又道:“但我狄云枫一向是个尊师重道之人,俯首作揖拜你为师,一日为师终生为父,你的辈子终究是要大我一级。” 韩媛祎自知推辞不了这个辈分,只轻叹道:“你认为做师傅也可以,但事先说好,我可没有什么能传授你的东西。” 狄云枫摇头道:“难道拜师就一定是为了学艺么?” 韩媛祎凝眉又叹:“像你这样的人做什么事情都有目的……可凭你的修为大可光明正大地找上紫云峰,全门上下都会一齐来迎接你,那为何还要拜我这个不入流的师傅。” “拜都拜了何须再去深究那些有的没的?你若对我这个徒弟不满意大可将我逐出师门,反正我也不会再回紫云峰,”狄云枫耸了耸肩,遗憾道:“只可惜我那三个貌美如花的师姐,我亲口承诺过长大以后将她们三人全都收入怀中,啧啧,可惜可惜,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韩媛祎惨淡笑道:“呵……秦掌门一死,紫云峰又还有我等的立足之地么?若有信能活着回去,我一定会带着玉言她们脱离紫云峰。” 狄云枫悠闲地擦拭起蝴蝶.刀,边问道:“那么问题就来了,你们到了神封海后究竟遇见了什么?这下头又关着什么?” “你这小畜生,可让我逮着你了!敢抢老娘肉吃,看我不把你烤熟了!”李言儿掂着哈哈回到火堆前坐下,她宠溺地拗弄着哈哈的小脸儿,不忘提醒韩媛祎道:“小美人儿你且说,该听故事的时候前辈我不会缺席。” 同时遭狄云枫与李言儿盼望着,韩媛祎红着俏脸儿,支支吾吾了半天也不知从何开口。 “韩美人莫要紧张,你就从出山那一刻开始讲起,讲讲是怎么抵达神封海的,又讲讲是如何落入这雷泽下的……”狄云枫挥手间蝴蝶.刀已破空飞出,“锵!”刀钉在墙上,钢音紧颤,他又道:“你放心,有我的宝刀在,无道无魔。” 韩媛祎长舒一口气,这才缓缓开口道:“事情是这样的……” 原来紫云峰当晚收到了山海门发来的一封求救信,神封海惊变,每至日落后,夜来覆海惊澜,那时大陆已被吞噬近万里之余!紫云峰见事态紧急便连忙传音通知下灵界各大山门,本门中则由秦掌门亲自率领众长老发往前线。 紫云令曾通知各仙门修士于山海门集合,可秦掌门一行紫云峰修士抵达山海门时,山海门早已变成了残垣断壁。那时紫云峰并不知晓海上潮夜,便主张留在岛上一边搜救山海门弟子一边等着各路修士……直至日落入夜,潮夜涌起,成千上万的海兽登岛,一众修士想退却已来不及,唯以山门苦战抵抗。 那一夜海兽攻势生猛,光前半夜的就已陨落了大半数修士,秦掌门拼死支撑到黎明,本以为潮夜即将过去,可突然间海啸倍增犹如扑天之势, 在那千丈巨浪中竟瞧见了十三只玄人形海兽! 玄阶海兽所向披靡,仅一击便将众人合力设下的结界撞破,修士们身受重伤,秦掌门也心灰意冷……但就在此时,整个绿岛猛然颤动,致使大地开裂,石破天惊!一股前所未有的吸力从地缝中传出,不论是修士亦或者海兽通通被吞进地缝之中! “当我醒来的时候四周一片漆黑,我想用灵生火也不行,那时我才发现此地有着禁锢灵力的禁忌。接下来几日我抹黑在此地乱钻,有幸寻到了秦掌门与几位同门长老……之后我们在此界中游荡了将近半个月,渐渐,我们的身体开始空乏,冷暖自知,饥渴难耐,然而此地的危险远不止这些。就在三日前,几声撕心裂肺的哀嚎将我从睡梦中下醒,只见黑暗中亮起好几双绿莹莹的兽瞳,修士们早已被饿得昏昏沉沉,在野兽侵袭下无力抵抗,只能被活活地咬死……我和秦掌门拼了命地逃,那几只怪物就在后头死命追赶,秦掌门为救我而被野兽咬死,紫云峰八十余位修士纷纷战死,我又怎敢苟活?于是心灰意冷,意想与这些怪物拼了……” 韩媛祎又忍不住流下两行泪水。 狄云枫幽幽一叹:“至少我们可以肯定外面的海族与雷泽下封印的东西并不是一路的。” 李言儿皱眉道:“你认为这是一件好事?我们要同时面临两个敌人。” 狄云枫摇头道:“敌人多少我倒不畏惧,我主要是担忧这困住咱们的雷泽……”思绪了片刻,他毅然决定道:“先弄清楚这雷泽下藏的是什么再说!” 正文 第一百九十六章 潮夜(七) “噼里啪啦!”火堆烧得越来越旺,四周的气温也越来越暖,短暂的讨论并没有得出什么结论,要想知道雷泽下究竟封印着什么还得亲自动身去瞧瞧。这会儿大家都陷入了短暂的沉默中,各自瞧着跳动的火光,各自酝酿着心事与困意。 “嗷呜呜……”哈哈伸了个懒腰,它已在韩媛祎怀中一觉睡醒,这会儿它见众人沉默,翻了个身在韩媛祎胸口蹭了蹭,继续睡去。 狄云枫瞧着昏昏欲睡的李言儿与韩媛祎,笑劝道:“你们暂且休息片刻吧,等这堆火烧完我们再出发。” 狄云枫话音才落下,李言儿便不客气倒在他肩膀上,没一会儿一阵细微的鼾声便从肩头传来。韩媛祎则讲理得多,她掏了掏火势道:“我不困……” 狄云枫轻声道:“那你看着,我睡?” “这……”韩媛祎考虑了会儿,终究是摇摇头:“我看着也无济于事,还是你看着,我睡。”说完,她也学着李言儿的模样靠在狄云枫另一侧肩膀,小憩无声。 “呼呼呼……”细若无声的鼾声,有李言儿的,有韩媛祎的,还有哈哈的。 狄云枫左右各看了两眼肩上的女人,一种莫名的责任感在心中油然而生,这种感觉是美妙的,毕竟这世上也没几个像他这样坐怀不乱的男人。他给予自己一个了不得的微笑,用双手交叉按住两个姑娘的脑袋,小心翼翼地将自己的身子抽离,再缓势将她们放平在地上,最后他捏了捏哈哈的小脸蛋儿,告诫道:“小东西,吃了人家的豆腐你也好歹护花一回,她们两个的安危就拜托你了。” 狄云枫起身,两指唤刀,“唰!”一声轻响,蝴蝶.刀已安稳横在他跟前,他握紧刀,去了一根火把,转身走入黑暗。 …… …… 雷泽下并不是个尘封的世界,火焰能燃烧就证明有空气流动,火焰能跳动就证明有风刮过,一片空间中绝不会空穴来风,风一定是从一个出口吹响另一个出口。 狄云枫用天人的微妙感识辨别着空气中微风涌动的方位,在走了小半个时辰后终于听到了“哗啦啦……”的水流声,所谓“风生水起”讲得便是这么个意思,有风的地方就一定有水,而有水的地方就一定会有生命,人间的大燕国世代相称自己为华夏子孙,而华夏生命的起源就是这些大江大河。 水乃五大创世本源之一,在临近水的地方可以发现生命,同样也能发现孕育生命的文明。狄云枫杀的那几只怪物神似乌龟,而龟又是一种极为长寿的动物,它们常常生活在水陆之间。 水流声是一则消息,同时也是一种警告。 狄云枫掐灭了火把,以天人感识洞察起水流边的生命迹象——水源据他五十丈开外,听水声可辨流速极快,由上流冲下之势,水源旁有一处非常广阔岸滩,岸滩上占满了密密麻麻的生命体,雷泽下气息的感知大打折扣,感识中瞧不清楚哪些生命体具体长什么模样。 狄云枫握紧刀,一步一步往水源潜行,待走至三十丈距离时,一股令人作呕的腥味儿通过风气传入他鼻息,此恶心的味道正与先斩杀的那四只恶龟相同! 所谓穷山恶水出刁民,会孕育出这些污秽的地方也绝不是善地。狄云枫收刀暂退,浅滩上起码有上万只恶龟,倘若不慎招惹就是手起刀落也得杀到手麻,再说此地这么大,风生水起之地定不止此处。 狄云枫刚退没两步,一阵怒骂忽从滩头外传来:“你们这群不受信用的绿毛龟!放开我,放开我……” 这时又听一阵刺耳的讥笑:“嘿嘿嘿!狄掌门,是你毁约在先惹出麻烦,这可怪不得我们,怪不得我么哟,哧溜哧溜……” “你们抓我来也无法停止岛外纷争,我要见鳄龟大人!” “嘿!巧了!你怎知晓我们是抓你去见鳄龟大人的?哧溜哧溜……鳄龟大人助你修成元神,这下终于能派上用场了!嘿嘿嘿……” “放开我!你们究竟要做什么!放开我……” “哼!鳄龟大人就差你这一味元神方可冲破封印,狄掌门,事出意外也只有委屈你了,哈哈哈……” “畜生就是畜生,枉我山海门饲养你们三百年今日却反噬我一口!我就是自爆元神也要与你们同归于尽!” “哧溜哧溜……狄掌门莫要天真了,此地你爆不了元神的,我看还是乖乖地奉献给鳄龟大人吧!” …… 再多的谩骂与废话狄云枫已听不进去,他执起刀寻声而往,这个狄姓掌门八成就是山海门掌门狄海,救下这个人,一切真相大白。 滩头水势湍急,狄海被三个龟身人头的护卫押解至河边,为首龟人执起手中的一件似铃儿的法器,“叮铃铃”妖音轻颤,湍流的河水分道两旁,河水中央泛起漩涡,隐然间一条道路与河岸相连。 “狄掌门,一路走好了。”龟人扯过狄海作势欲推——“唰!”锋戾似流光,黑暗中仅现一点寒芒! “走。”狄海仅听耳旁掠过一道风声,身子便被人拽着往河滩后飞去! 龟人一脸震惊地掐着自己脖颈,开口欲言却发现喉咙已被一刀割破! “金龟大人,狄海好像……好像遭人就走了!”后头的龟人后知后觉道。 “快将它们拦下!”金龟费力咆哮,双手再也掩不住脖颈上的伤口——“噗!”血溅三尺,龟.头落地。 “拦住闯入者!”龟人一声咆哮唤醒岸滩上数万族人! 狄云枫一进一出,刀锋已斩下几十颗龟.头,但这些饕餮野兽疯狂野蛮,很快便如潮水般将退去的路堵死,它们绿莹的眼眸聚成光芒,笼罩四面八方! 狄海面如死灰的,他扯着狄云枫询问道:“道友今日施救我感激不尽,不知可留下名讳好让死前铭记一番?” 狄云枫冷声道:“你于其在这放屁不如告诉我那条路可摆脱这些怪物的追阻?” 狄海遗憾道:“封印下整片区域都由龟族统治,我们逃不掉的……” 狄云枫怒上眉头,将刀搭在在狄海脖颈上,出言威胁道:“我再问你一遍,那里是出口!你若不说我就宰了你,磨磨唧唧的!” 狄海浑身一颤,抬手一指东南方:“那里有一处长且狭隘的甬道,我也是被抓来的,只知晓这一处地方,道友刀下留人,刀下留人呐……” “不吓你就不愿说,真他娘的犯贱!”狄云枫怒骂一声,抓紧狄海脚下猛地一蹬,使出那“凌空抄水”的绝妙轻功,在空中奔袭了三十丈后,他又看准时机把一颗颗龟,头当成踏板,以“蜻蜓点水”之巧妙脚法,仅用短短三息的时间便钻入甬道。 甬道狭隘,一时不允许通过五人,数以万计的乌龟涌入甬道,早在道口便已堵了个水泄不通,狄云枫见势,从储物袋中取出几大捆火药安置石壁上,点燃引线后才护着狄海往甬道后头狂奔而去—— “轰隆!轰隆!……”连续几声震天巨响,地动山摇,火光冲天!甬道若长有百丈,这一袭轰炸起码要塌个七八十丈! 甬道的尽头是一片广袤的平地,狄云枫将火把点燃,可见火苗飘忽不定,可证此处纵横风向很乱,风口很多,正是他要寻找的通风口。 “这里是出口么?”狄云枫问狄海道。 狄海狂奔数百丈早已累得上气不接下气,他伏在地上叨叨了半天也不知说什么。 狄云枫来了气,一脚将他踹了个四仰八叉,怒喝道:“狄掌门,我就不对你客气了,若是我心头不如意,手起刀落就会要了你的命,说到做到。” “道友拳脚刀枪多不好?我说还不成了嘛……”狄海若是修为建在或许还能硬气一些,此刻他就是个弱不禁风的凡人,只能忍着挨着,他如实回答道:“此处是入口,不是出口,进来很容易,出去还是甭想了。” 狄云枫指着火苗又问道:“那为何此处会有空气流动?” 狄海指着头顶道:“封印上是黑峰中的断木崖,那里山石娄空,风向怪异,但你若仔细感受便可发现,只有吹进来的风,没有吹出去的嘞。这就好比咱们,进来后就别想再出去咯……” “呵呵……”狄云枫阴冷一笑,刀又搭在狄海脖颈上,“既然你不知晓出去的方法那我救你便百无一用,我仁义些,就此杀了你,生得你被那些怪物分食!” 狄海一个劲儿地往后畏缩刀锋,他惊慌求饶道:“我还知晓一条出去的路,只是那条路去了也是十死无生,道友你若想知道我告诉你便是了……” “锵!”狄云枫将刀钉在狄海身旁,盘膝与狄海对坐而下,冷声问道:“那么就讲一讲关于这雷泽的事情……还有我在这儿提醒你一句,你只要说一句废话我就卸你一只胳膊,两句就两只,三句外加一条腿,以此类推,绝对让你生不如死!” 狄海遭狄云枫的话彻底威慑住,他咽了咽口水先问道:“我若如实告知那道友是否会放我——” “唰!”手起刀落!狄海甚至还未反应过来,左臂便已遭削下一块肉!——“啊!”隔了三息的功夫他才后知后觉的惨叫起来! 狄云枫双眼空洞,铁面无情,他睥睨着狄海冷冷告诫道:“这次只是个小小的警告,你倘若再敢说一句废话,会更疼。” “是这样的,是这样的!我全都告诉你,我全都告诉你……” 五百年前,滨海一带少有山门宗派兴起,那时的狄海个荒野散修,为求生计他不得不上神封海猎捕海兽,或许是他机缘将至,在误打误撞中他来到了绿岛。 据狄海所言他是追踪一只低阶海兽而误入黑峰下的雷泽,当时雷泽隐秘在后山的一处山洞内,他不慎失足落入其中,有幸见着了禁锢在雷泽下的万年鳄龟。 海系八族,龙族雄霸一方,蛟族统帅海域,玄武族则排在第三,鳄龟自称拥有八万年道行,曾为玄武族首领,后与元界的雷龙对抗,因实力不足被封印在神封海内。 狄海为人狡猾,行事也懂得变通,说有一双慧眼不失夸赞,他自知上天安排它与鳄龟相遇乃一番无上机缘,便想方设法与鳄龟合作。鳄龟被困一万余年,早有突破雷泽封印之意,差的便是血祭精血,狄海一口答应下来。 那一年“山海门”腾空出世,成立初期便有元婴修士坐镇,当时滨海一带仙门稀少,山海门荒芜中建派,很快便一览众山小,香火传承络绎不绝,短短几百年便可与紫云峰等大仙门相互比肩。 五十年前,狄海在鳄龟的帮助下顺利凝结元神。再得到了新的飞跃后狄海的野心也开始膨胀起来,为获取更多利益他开始组织修士赴远海猎捕玄品海兽。玄品海兽浑身是宝,特别是其内丹,一颗更值千万灵石! 在如此大的利益下狄海越来越狂妄,短短十年期间竟引诱并猎杀了近二十头玄品海兽,又将其妖丹大肆拍卖,海族振愤不已,由蛟族亲临下界,降下海怒,一发而不可收拾。 “我贪婪,我卑鄙,山海门的传承也毁在我手中,我后悔不已呀……”狄海老泪纵横。 狄云枫冷哼道:“你这暴徒还好意思哭?在海怒之前神封海就已有有了警告,你不但不听取劝,反而勾结紫云峰中的副掌门妄想夺取下灵界的主导权,”他执刀怒骂道:“你这厮卑鄙小人,死一万次都不足为惜!” 狄海显然不知狄云枫将自己摸索得透彻,他骇得泪水骤停,赶忙跪地求饶道:“道友你听我解释,都是韩掌门自私自利,他不愿做副掌门才想出坑杀紫云峰众修士一计……对了!他是胁迫我的,他也是个元神修士,他的修为比我还高!” 狄云枫一脚将狄海踹飞十几丈,张口大骂道:“我呸,真他娘是个孬种,亏你还姓狄,真给我狄家宗族蒙羞!” 狄海一听狄云枫扯上本家,赶忙从地上爬起来,屁颠儿屁颠儿跑过来,赔笑道:“我狄海虽是个黑心肝,但这些年在外的名声不说响彻下灵,起码别人说起来都会竖起大拇指,嘿嘿……道友既是本家的,就高抬贵手饶了我这条小命呗?” “哼,少拿你那点儿宗亲来攀关系,就算我今日不杀你日后你也会遭报应的!”狄云枫甩袖又道:“你先前说还有一处可逃离雷泽封印,快快说来,我赶时间得很!” 狄海得知自己已不会死,更不敢耽搁狄云枫兴头,赶忙讲道:“还有一条路便是从死水河里潜游出去,死水河就是先前金龟人押我下去的那条河。” “哦?此河危险至极么?” “何止是危险至极!简直是十死无生!”狄海谈之色变觉非是装出来的,他又道:“死水河原本只是山脉下一条暗流,鳄龟身不离水边长居其内,鳄龟本就是暴戾的邪物,它净身在暗流之中,万年的怨气与邪恶交织渲染河水,久而久之水流成死,除龟族外生人只要沾上一滴便会被摄去魂魄……” “鳄龟在雷泽下不断产卵繁衍,为养活这些族人鳄龟以助我生势为筹码,每年索取一千个活人血祭,龟子龟孙们吃食血肉,鳄龟则吸食魂魄为冲破封印做准备……这些年来修士频繁消失已引起了许多世家的注意,我少供血祭后鳄龟好几次暴走,唉……”狄海兴叹一口气才道:“这等邪物在封印下都如此暴戾,若是将它放出来后果不堪设想,不为生灵,就为我山海门我也不能将其放出来!” 狄云枫轻蔑道:“那你还血祭生人供他修炼?” “我……我这不是没进贡了么?”狄海低头自嘲:“呵……可笑最后连我也差点儿成了它们的盘中餐。” “他们是畜生,你连畜生都不如,半斤八两又有何区别?”狄云枫收起刀,现在甬道已经坍塌,回不去也不能回去,他轻轻一跃攀上岩壁,若真如说的那般地貌奇特,这些岩洞上应该有很多娄空的风口。 流动的风声可以带来很多信息,譬如水流,譬如危险! 狄云枫钻进一处风口,抽了抽鼻子又赶忙退了出来,风声中的腥臭味儿证明大批乌龟正在钻过洞口向这里集结。 “道友,你就要走了么?你要去哪儿?”狄海在下头招呼道。 狄云枫冷冷的瞧着地下还不知情的狄海,心中纠结是救他还是不救?狄海罪大恶极,五百年来血祭鳄龟就有几十万人,更不说引发海怒间接性害死千万无辜百姓,这种人下了地狱定要遭上滚钉床下油锅…… “我要去死水河寻找出去的方法,你一不一起?”狄云枫发问时,已经给了狄海机会。 狄海想也未曾想便摇了摇头:“多谢道友好意,我宁愿困死在这里也不去黑水河。” 狄云枫遗憾地摇了摇头,眼前风口中湿润的腥味儿越来越重,顺风耳中也已听见恶龟的贪婪咆哮,他甚至已在脑中想想出了狄海被千万怪物分尸的骇人场景……他最后瞧了一眼全然不觉的狄海,转身毅然决然的朝着反方向爬去: “善有善报恶有恶报,无事不报时候未到。” (人生在世,真得行善积德,真得行善积德,真得行善积德。) 正文 第一百九十七章 潮夜(八) 果不其然,狄云枫逆着风没攀爬多久,一阵惨叫声便从后头传来,其撕心裂肺的程度已然到了无法形容的地步。 “唉……下辈子多做好事吧。” 逆风的通道蜿蜒曲折,湿润的气息足以证明起风的地方就是水源,攀爬的同时,狄云枫不由感叹这世界的无穷规则,就算再不可一世的仙人到了这儿也得老老实实地靠脚杆子走路,万物风生水起,万物相生相克,在这个异度世界,再强大的东西必然有它弱弊之处,经人忽略的东西往往起着决定性的作用。 狄云枫就像一只狗匍匐在通道中,竖起耳朵,扬起鼻子,以感觉辨别方向与收集信息,他心想,若是自己在这地方带上个三五年,嗅觉与听觉肯定还会再灵敏十倍。他就这样爬呀爬,爬呀爬,估算时间起码得有两个时辰,终于一阵“哗啦啦”的水流声传进入耳朵。 狄云枫加快了攀爬的速度,不禁是出口在即,他还能感受到身后的危险气息。这帮乌龟天生会打洞,刨坑的速度自然要比他快得多。 莫听水声潺潺,还真得爬上一段距离,又过小半个时辰,一点儿微光下终于瞧见通风口,狄云枫爬至洞口间并未急着下去,他探出头先探了探的四周概况——风口外的空间很大,气流非常地乱,对立风口星罗棋布,也不知通往何处,风口下是汹涌澎湃的死水河。 “老子这就来会会你!” 狄云枫已不愿再和这些畜生周旋,纵身一跃跳入死水河! …… …… 死水河表面澎湃汹涌,水下却十分平静,河水阴冷刺骨,水压要比寻常河流高出数倍不止,狄云枫想以念气撑起个泡泡,可强大的水压下想要维持念气必须消耗巨大体力!在这样一条不知深浅的河流中,力竭无非就等死亡。 武力进阶死脉后身体便可完全放弃呼吸,死水河中虽有各种危险,但比之对抗衰劫的“化骨池”就不免逊色太多,对于狄云枫这样一个拥有天人身体的武修而言,死水充其就是凉了些,洗起澡来恰勉舒服。 狄云枫不断深潜下死水,感知中死水河底正隐藏着一道空前强大的戾气,想来就是狄海口中那只“鳄龟”错不了了。但戾气始终是戾气,只是那鳄龟被关押在此的怨气积压所化,这畜生被封印在本源雷泽中,其本身实力遭大大削弱,根本就不足为惧。 狄云枫何来自信心?他生为凡人时就亲手屠过邪龙,区区一只臭乌龟,能起多大波澜? 下潜半个时辰,黑水河仍旧不见到底,狄云枫早已没了耐心,自己是找去找麻烦,迟早都要架势,何不就此宣战?他不再下潜,横眉冷对四下黑暗,蝴蝶,刀振翅在手,先已内力淬刀,蝴蝶响应战意,“嗡嗡嗡”发颤,阵阵紫芒大显,此时平静的黑水下开始涌动! 武阶到达天脉后,一可开天宫,二可开武体,既面对的是活了上万年的强敌,狄云枫也不再隐藏自己的实力,他怒喝一声,发丝张狂四放,星目剑眉金黄轮廓,身再高一尺,体再壮一圈! “开!” 武力爆发,气浪呈环状冲击黑水,一个巨大的念气漩涡以狄云枫为中心不断往外扩散! 狄云枫犹如逆天杀神站在水中央,天人气息所凝聚的高温将黑水烧得“滋滋滋”作响,蒸腾的水气四下弥漫,蝴蝶散发的紫芒将其渲色,霎时,一个紫气仙境横空出世,紫芒与黑暗分庭抗礼,锋戾与怨气相互冲击! 这时一个古朴悠远的声音忽从漆黑的河底传来:“我尘封雷泽下一万多年,却没想到还能迎人作客,真是幸会幸会。” 狄云枫冷笑道:“你若将我当成客人,为何又不现身?” “唉……”它幽怨一叹,蕴含不尽的无奈,隔了一会儿才听它缓缓道:“在你冲下雷泽时我就想亲自动身来迎,只可惜四肢禁足,动弹不得矣。”话毕之间,一口玄吞之气从河底传来,蒸腾的黑水呈龙卷之势钻入黑暗之中——“咚咚咚!”地动山摇,震颤之间一座“移动的黑山”竟从黑暗中缓步走出! 鳄龟的庞然身躯就是那座黑山,它的龟壳上因万年岁月的沉淀而隆起一座座高棱的山峰,它的四肢粗壮如定海神针,许是太久没有活动,泥垢已将脚掌与河底缝合,它每走一步都是那么艰难。唯独它的口器不大,眼睛也小的可怜,若不是它吞噬黑水,若不是眼睛如宝石发亮,根本就发现不了它头首在哪儿。 “哗啦啦……”鳄龟走过三两步后,四肢各牵起一根巨粗无比的铁链,铁链埋藏在河底,不知起源何处。 “武君你可曾瞧见我的窘迫?还请原谅待客不周。” 狄云枫皱起眉头,瞧着老乌龟的态度并不恶,他心里盘算着,将计就计,且看它耍什么名堂,便开口道:“我下雷泽的目的是救人,能救的已经救下,救不下的也早就葬身于你那些龟孙腹中。当然,他们误入你的地盘儿被你吃了我也管不着,现在我只想顺着黑水河离开雷泽。” 鳄龟沉默了稍许,淡淡道:“黑水下离不开雷泽。” “什么?”狄云枫惊呼,心中不禁沉声:难道狄海在骗我? “黑水下若能离开雷泽我又为何被困在此界万年之久?”鳄龟说着,又道:“雷泽乃仙术禁法,只有一种人才有资格离开。” “什么人?”狄云枫沉声问。 “死人。” “死人?”狄云枫喃喃着,不知为何他脑中竟浮现出那些被泡得发肿的尸体…… 这时鳄龟又道:“雷泽不会禁锢死物,反之若携带生机破禁,会被万千雷丝炸得粉身碎骨。” “粉身碎骨?”狄云枫自从进阶天脉后脑中就再也未曾出现过这个词语,他颇有不屑,试想那二十四道金色雷劫他都不怕,又为何会怕这雷泽雷丝? 鳄龟似乎看穿了狄云枫心中所想,它淡然道:“以武君的身体或许可抗下雷泽轰炸,但你的两位朋友绝不可能,以她们的肉体还未临近雷泽就会被烧成飞灰。” 狄云枫紧眉,鳄龟恰说出了他心中最大的担忧。 “我年轻气盛挑战龙威,被元门用雷泽封印在此永世不得翻身。万年来我怨恨不已,生死输赢可欣然接受,但封杀永生永世实乃奇耻大辱!……元门那群老匹夫分明滋意挑事,玄武族不从其独裁之策便用拙略卑鄙的手段残害我族!” 鳄龟越说越怒,怨戾之气如黑云般将压迫着狄云枫所营造的紫气仙境,它又用那怨恨地眼珠子瞪着狄云枫道:“武君何不与我一番合作?你帮我冲出雷泽,我保你两位朋友毫发无损!” 狄云枫并未多加考虑,想将李言儿与韩媛祎带出去还真得靠这只乌龟,他道:“说说看?” 鳄龟道:“雷泽封印至刚至阳,想要冲破它只有硬碰硬!这万年来我努力繁衍龟子龟孙,其目的就是借我玄武一族特有的坚硬外壳来抵御雷丝的轰炸!但成功失败仅有一次,我心中实在没底——可今日武君的到来有让我重拾信心,以武君的体质再加上族人的外壳,一齐发力定能冲破雷泽抵达外界!” “那我两个朋友,你要如何护住她们?”狄云枫问道。 鳄龟道:“这个武君你放心,我的外壳乃六界第一坚硬之物,由我护着你的两位朋友,确保万无一失。” 狄云枫沉默了稍许,又问道:“我如何相信你?倘若你冲破封印后突然反悔了又如何?” “这个武君你大可放心,我尘封万年,修为并不是一朝一夕就能补回来的,冲破雷泽也需耗费巨大精力,倒是我又怎有实力与武君对抗?”鳄龟笑了笑,又道:“再说如今的神封海早已变天,蛟族在外呼风唤雨,若运气不好,我们会有共同的敌人。” 合作谈到这儿似乎就差一锤定音了……狄云枫神秘一笑,缓缓开口道:“作为带你冲破封印的筹码,我觉得光救我两个朋友的性命还不够,我想要更多,这样才大家的筹码才相等。” 鳄龟并非反感狄云枫的贪婪,它长叹道:“武君还有何所求?” 狄云枫笑道:“我从不强求别人加价,但你自己要拿出诚意来才行。” “我懂了,”鳄龟张口吐出一块椭圆令牌,顺水缓缓呈给狄云枫道:“武君若要寻宝,我大可送你一块玄武外壳,但我看得出武君乃称王称帝之人,那我也不吝啬将这块玄武令赠送给武君,来日可期,俯首称臣。” “好!哈哈哈……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四大神族我得其一!”狄云枫接过玄武令爱不释手,作为还礼,他发动蝴蝶.刀猛然砍向鳄龟四足下的铁链——“啪啪啪啪!”仅听四声巨响,粗壮的铁链遭锋刃接连斩断! “多谢武君大人。” “你我礼尚往来谈何谢言?我现在要去将我那两位朋友找来,随后再与你一起冲破雷泽。”狄云枫说完就要动身浮上,这是鳄龟却道:“雷泽下的一切皆掌控于我手中,不用劳烦武君大人亲自前去,我吸口气便将将她们卷来。” 鳄龟当真深吸一口玄吞之气! 黑水整条河被鳄龟一口吞入腹中,冥冥中一阵罡风刮过,随即便传来两个女人的娇呼—— “怎么回事?何来的怪风?” “李前辈你在哪儿?!” “嗷嗷嗷……” 两个女人与一只小兽从天而降! 狄云枫当即腾空而起,左手楼过韩媛祎,右手抱过李言儿,一张口恰好咬住哈哈的小尾巴。 “狄云枫!”李言儿与韩媛祎异口惊呼道,哈哈也吐着小舌头亲舔着狄云枫脸颊。 左拥右抱实属快哉,狄云枫挑了挑眉毛,各自对左右手上的姑娘掂量了一番,最终得出结论:“李姑娘好像要重一些……” 李言儿睁大眼睛怒瞪着狄云枫:“我呸!那是姑奶奶我穿衣显瘦,脱衣有肉!” 韩媛祎娇容苦涩,但不可否认她一双杏花眼中是含喜的,她帮着解释道:“我自从落入此界后就未进食过东西,自然要消瘦得多了……” 狄云枫又搂着两姑娘的细腰,比较了一番才对韩媛祎道:“可你的腰也要细上一些唉……” “这……” “我呸!你这大色狼口气倒不小,左拥右抱,脚踏两条船!” “哈哈哈……”狄云枫放声大笑,分别将两个姑娘放下,又自豪道:“不瞒你们说,曾经整座青楼的女人都是我的,脚下万条船,翻都翻不完。” “武君大人可谓是性情中人,深入雷泽没想到是为了营救佳人。”鳄龟在一旁也禁不住赞赏。 “咿?是哪个在说话?”李言儿东张西望想寻找那说话之人。 狄云枫跺了跺脚下笑道:“你先前不是总想知晓雷泽下封印是何物么?喏,我们现在就站在它背上。” “什么!”李言儿“唰”的一声窜回狄云枫怀中,颤颤巍巍道:“你……你别吓我!” 狄云枫搡开李言儿并将哈哈塞入她怀里,自己则缓缓腾空而起,天人武力骤开,领衔在前头并声声叮嘱道:“待会儿破界时你们就老实待在鳄龟的外壳下,必要时将哈哈举在头顶,它挨几下劈不会有事。” 李言儿欲开口询问,但脚下鳄龟随在狄云枫身后跑动,它身材硕大但真当跑动起来一点儿也不含糊,它边跑着背上的山棱也相继脱落,渐渐,一道暗青色的光滑龟壳儿显露而出,它冲背上的韩媛祎与李言儿道:“只能委屈二位仙子了。”随后龟壳连带着人一齐翻转个面。 这时成千上万的龟子龟孙跳下干涸的河底,它们追随着狄云枫与鳄龟的步伐大肆进发雷泽! 雷泽的光辉很强烈,生命里越强便越能感觉到它的存在——“轰隆!”一丝青雷毫无征兆地轰在狄云枫头顶! 这一击像是个下马威,雷击之后粉尘弥漫,倒真像是把狄云枫炸了个粉身碎骨! 龟子龟孙不免一阵唏嘘害怕,冲击的势头与脚步也放缓了不少。 “武君大人可安好?!”鳄龟冲天问候道。 狄云枫自粉尘中窜出,拍了拍肩上污垢,轻咳两声道:“有点儿呛人,但实属挠痒。” 狄云枫就如信仰,龟子龟孙见他无恙,欢呼时热情高涨,进发的速度又加快几分。 “乌龟们,我先替你们开个好彩头,雷泽即将开始轰炸,就看你们的龟壳硬不硬了!”狄云枫高呼时已一头栽入千万雷丝之中! 雷霆万钧,无不糜灭,眼花缭乱的青雷对准地上的乌龟狂轰滥炸!乌龟倒退行军,以自身龟壳抵御雷丝侵蚀,纵有族人倒下,但破获自由的决心却让它们勇往直前! 每进发一分,雷击的威力就会增大,狄云枫扛着雷击一路冲到了雷泽边缘,不知不觉他的衣襟已遭雷火灼烧,身上的皮肉也遭奔雷切去,露出那一根根纯金色的天人骸骨,他披头散发地矗立在雷泽前,轻蔑又不屑地望着身前的雷泽,摇头遗憾道:“可惜你不是雷劫,否则我还真愿意将你当做我渡劫前的试炼,太弱,太弱,简直是挠痒痒!” 狄云枫扬起拳头,蓄足了力气一拳砸在雷泽上——“滋滋滋!”仙武对抗显露于此!狄云枫整天手臂都已被雷丝吞噬轰烂,但他并未收手,反之更加疯狂地轰击着雷泽! “轰轰轰!”声音如狂瀑撞击山石,奔雷轰炸也在它面前黯然失色!雷泽剧烈动荡一阵子,终听”刺啦“一声,一条裂缝在封印前裂开! “武君大人且让!剩下的让我来!” 鳄龟将首尾、四肢纷纷缩如龟壳,如画一条弧度,飞速旋转着冲向狄云枫开凿的雷泽裂缝! 旋转的龟壳犹如一把锋利的提刀,碎裂的雷泽如同金刚不坏丢了罩门,裂缝不断地扩大,龟裂,蔓延,“啪!”支离破碎! 雷泽碎裂,所有轰炸的雷丝消失得无影无踪,接着一股生猛的海水倾斜进来。规则被打破,天地的禁锢自然就不复存在,压抑的灵气与生气又重新归还给每一个人。 “喂……你快瞧,这是……这是鱼?” “他娘的,从出生那天开始老子就没吃过鱼!” “哧溜哧溜,老子要将这海里的鱼全部都吃光!” …… 不知为何玄武族人异常热衷于吃鱼? 鳄龟先将龟壳中的韩媛祎与李言儿送了出来,随后它摇身一变化作一位赤身裸体的黑脸汉子。 “咿!真不害臊!”李言儿捂住韩媛祎的眼睛,劝道:“小美人儿你莫看,否则眼睛要瞎。” 狄云枫从袖中取出一件衣服丢给鳄龟,笑道:“你既化作人形也该讲点成人的礼德才是。” “多谢武君大人,”鳄龟接过衣服飞速穿上,后又笑道:“其实我原本早就已修成人形,只是被禁锢在雷泽修为尘封,不得不打回原形,说来真是惭愧,呵呵……” 狄云枫这才发现自己的衣服也造雷霆轰烂,他刚要取衣服穿上时,李言儿一把抢夺过,并直勾勾地盯着他身子呼喊道:“狄云枫,你身上竟真有这么多条疤痕……” “还给我!”狄云枫老脸一红,转身拢上衣服,也不理会李言儿,只问鳄龟道:“你呢?下一步有何打算?” 鳄龟苦涩一笑,环指着一种玄武族人道:“我得找一处僻静之处重拾修为,待时机成熟了再返元门重拾旧部,往后再做打算,桥到船头自然直。” 狄云枫点了点头,掌执一道念气在海水中撑起一颗气泡,将自己与两个姑娘护在其中。 鳄龟提醒道:“雷泽破灭,惊天怒海,发生这么大的动静蛟族一定会亲自来察,武君大人要小心了。” 狄云枫笑道:“玄武有令,来日可期,你承诺过俯首称臣,可不要忘记。” 鳄龟点头不再多言,他冲族人招招手,纷纷朝大海深处潜游而去。 “走吧,我们也潜一会儿再出还。”狄云枫催动泡泡也往深海下潜去。 正文 第一百九十八章 潮夜(九) “徒弟,我们这是要去哪儿?”韩媛祎贴着气泡犹豫了好久,终还是轻声问出了口。 狄云枫瞥了一眼身旁的李言儿,摇头道:“我只是个打手,一切还得看主子的意思。” “什么?”李言儿沉醉于深海美景中无法自拔,遭狄云枫提及她才缓过神来问道。 狄云枫轻声一叹:“你先前不是主张与海族谈谈么?现在呢?你认为是否还有这个必要?” 李言儿想也未想便摇头道:“就凭我们几个哪儿有资格和海族谈论?如今小美人儿也已救下,该速速退回陆地,等灵天府降下法旨再做下一步打算。” 韩媛祎担忧道:“那海族发起潮夜怎么办?就看着下灵界的陆地被吞没么?” 李言儿耸了耸肩:“都这个节骨眼儿了咱们还是保住自己小命再说,你一个金丹修士也操心不来偌大一个下灵界不是?” 韩媛祎攥紧了拳头,问向狄云枫:“徒弟,你也没辙么?” 狄云枫苦涩地笑了笑:“这种跨越种族的矛盾我真的一点儿法子都莫得。” 韩媛祎低声道:“那可怎么办,这一夜水淹就是好几千里,那得平白无故害死多少凡人?这不……这不造孽么……” 狄云枫无奈轻叹,不论何时何地,跨越种族的战争那场不是血流成河?在真武界有真武国与蛮族的矛盾,在仙界又有人类与海兽的矛盾……乱世逢生,身逢乱世,苦的终究还是普通老百姓啊。 “咕噜噜……”忽而间,海水中泛起阵阵气泡! 深海之中除非有庞然大物略过,否则怎胡撩起气泡? “有东西在靠近!”李言儿提醒时,终不再压抑自己的修为,见她第一次爆发虚实境圆满之灵动。 “别急,看看再说——”狄云枫话未言尽,一道脉冲当面冲撞而来!他应付不及,气泡被撞得形变并旋转翻滚往后倒退了千丈,他好不容易稳住退势,却见无数道脉冲又从四面八方发来! 千钧一发之际,气泡外骤起一道青光结界! “你吹的皂泡泡这个时候可不管用了。”李言儿将灵器结界撑到最大,纵使撞击生猛,灵光结界仍然光泽透亮。 “看来我们潜游被发现了,水下交战对我们不利,先出还再说。”狄云枫手起一道灵光将外圈结界加持得更盛,顶着一道道脉冲往海面上飞速潜去。 很不巧,海面上又是一个夜。 潮夜狂风涌动,巨浪滔天,甚至还未出海便能感到海面上泛滥的势能。 狄云枫仰头望着即将冲出的海面,眉头紧皱,手中战意从未如此强烈过,他感觉得出,外头有强者。 “好……好强大的妖气!”李言儿紧着容颜,脸色已然被吓得铁青。 “嗷嗷嗷!”哈哈窜出韩媛祎怀抱,如临大敌般冲着海面龇牙咧嘴,放声嚎叫。 “先前曾说蛟族实力如何?”狄云枫问向李言儿。 李言儿咬牙道:“说是已不逊色位列仙班的仙人……” “何止呢?”狄云枫幽幽一叹,这类强大的妖气觉不是位列仙班的仙人能比拟的,连哈哈都会竖起敌意的角色,就算比不过大罗金仙,九清仙君当是有的吧?他掂起哈哈重新塞回李言儿怀中,郑重嘱咐道:“待会儿出了水面,你找机会带她们先逃,我会尽力拦着那些海族。” “我?”李言儿直顾摇头道:“你让我杀出重围实属有些困难。” 狄云枫拍了拍哈哈的小脑袋道:“我说得是它。” “它?”李言儿将哈哈举高高,仔细斟酌了一番才道:“都说仙兽的拟态千奇百怪,它会变成一只小奶狗想必本尊也不会强悍到哪儿去吧?” 韩媛祎眼中闪烁着担忧,她问狄云枫道:“徒弟,那你呢?你怎么办?” “我?”狄云枫“呵呵”一笑,自信道:“我有一千种方法在虎口拔牙,更有一万种方法逃出生天!” 李言儿直言制止道:“不行,纵使如此我也决不允许你一人独自行动!” 狄云枫挑眉:“想连累我?门儿都没有。” “狄云枫你——” “别吵,出海了!” 潮夜波涛汹涌,更有狂风暴雨助兴,灵光结界在此混沌的世界中就恍若一颗弹丸,任凭风吹雨打却不动摇。 惊涛骇浪卷起千层水雾,源源不断地妖气从水雾之中传来,若隐若现的妖影亦在水雾之中泛滥,不论是天上,海面,水下,三位一体,水泄不通! 韩媛祎被阵势吓得花容失色,她将头埋进哈哈小肚腩中万不敢抬头,李言儿咬着唇,毅然决然地上前道:“狄云枫你退下,我试着去和他们讲和?” “讲和?”狄云枫摇摇头,又想开口说话,李言儿猛将他拽回,怒批道:“再怎么也要试试么?不然真看着你去送死不成?” “我……”狄云枫心头莫名一暖,乖乖让出位置,领了李言儿这番好意:“好吧,那就让你试试看。” 李言儿鼓起勇气,清了清嗓子冲着四方喊话道:“诸位海族同胞请息怒,且听我个人一言!” 狂风继续吹,巨浪继续打,雷鸣电闪不停,大雨连绵不绝! “它们可不打算将你当成同胞,或者说彼此已同胞相称太过勉强。”狄云枫冲李言儿耸了耸肩,人和动物之间的代沟可不是一条两条之隔。 “你甭管,我再试试!”李言儿唇角已咬出了血迹,听她张口又道:“我知晓诸位听得见我说话,这必定是一场误会,我恰好是灵天府——” “灵天府!” “轰隆!”一道朱红色的雷霆从天而降直打结界! 狄云枫眯了眯眼,挥刀斩出一道气流将雷霆消止在半空中,他冷声道:“纵使你有怒,好歹也听人将话说完,你如此草率就不怕结下梁子么?” “哈哈哈……”云端传来一阵极为轻蔑的笑声,接着又听两三声蛟鸣,只见那雷云之中一只巨蛟来回奔腾,蛟生锐角,鳞片呈张扬的暗金色,四肢短小粗壮,身长可衡天! “狄云枫,我尽力了……”李言儿战战赫赫地退回狄云枫身边,她已遭云端上的蛟龙之威吓得面无血色。 “这只蛟就快成龙了吧?”狄云枫重叹一口气,他深知此次面对的即便不是真龙那也不会比真龙好应付,他没有犹豫,毅然决然提刀飞出结界。 “既然你不愿意和灵天府的人谈,又介不介意与我谈谈?”他沉声问时,天脉武力骤然散开,武力,内力,锋戾,三种气息充斥于海天之间,方圆百里皆为它的天人领域! “哦?竟能在仙界之中瞧见武修,近年来果真是风云涌动,呵……这破败之地终到了终结的时候!”蛟龙腾云而下,摇摆身躯之间已从擎天巨蛟变成了一个黑衣男子。巨蛟虽化为人,但妖性始终难改,乌黑的眼眶乌黑的唇,横看竖看都不像是个正常人。 黑衣男子停留在上空,以极为轻蔑的眼神打量了一番狄云枫,冷声道:“武人,看样子今日你是要做出头鸟了?” 狄云枫轻抚着手中的蝴蝶.刀,还之一声笑:“蛟君乃识时务者,也必定是个通情达理之人,大肆捕杀海族的山海门已经覆灭,得饶人处且饶人,惹怒了灵界只会挑起无尽的战争。” “哦?战争?”黑衣男子环指着烟雨朦胧的海面狂笑道:“哈哈哈,你问问我这些族人,它们可惧怕战争?” 烟雨中巨兽涌动,数不清的海兽从海潮中飞跃而出,它们的眼神贪婪且狰狞,摩拳擦掌的模样恨不得将狄云枫等人撕碎! “你真以为我发动海怒仅是为了给我那些死去的族人报仇么?”黑衣男子怒指李言儿,面容张狂得扭曲变形,他咆喊:“你们这些所谓的仙界修士,霸占我海族领地,视海族为草芥,我等已忍辱负重上万年!只争朝夕惊变,待神封海水将所有的陆地吞噬便是我海族打响反击的那一刻!到时候便是我们奴役你们这些修仙之人!” 狄云枫微微摇头,他甚至开始觉得这只蛟龙有些可怜,神封海族的确可以在下灵界乃至灵天界泛起波澜,但在遥远的元界它们只能算是一只臭虫,挥挥手就能消亡的存在。身为井底之蛙并不可笑,可笑的是井底之蛙拥有着一颗天真且不思进取之心。 “好了,武人,废话更不与你多说,识相地就赶紧滚开,否则连你一起杀!”黑衣男子大呵同时,万千海族人已纷纷围拢上来。 狄云枫停止了手中扶刀的动作,蝴蝶是如此的美丽,特别是在杀意的淬炼之下,特别是在即将嗜血之前…… 狄云枫缓缓闭上眼,掩去生息,隐藏杀机,凭感知锁定万千海兽,刀缓缓回鞘,以返璞归真之法孕育出一道寂灭气息,许是覆海惊澜掩盖了天地间的锋戾杀气,黑衣男子仍旧轻蔑地望着他,可当他的刀以寒光出鞘时,黑衣男子的脸上终于有了惊恐之色! “武人,你找死!” 狄云枫猛然睁开眼,同时寒锋出鞘! “呛!” 刀气横贯八方,吓退了风,逼停了雨,削平了海! 寂灭气息席卷方圆万里,此间海兽无一例外通通爆成血沫! 这就是狄云枫的态度,以杀止杀! “我要将你碎尸万段!”黑衣公子面容已怒得扭曲,他嘶嚎着猛化成蛟龙,喷冰吐火撞向狄云枫! 狄云枫将刀脱手而出,蝴蝶自主迎战蛟龙,几十招下来全然不落下风,狄云枫趁机将身后的灵光结界捧起,他冲着李言儿与韩媛祎眨了眨眼,露出一抹将离别的微笑:“江湖路远,有缘再见,替我照顾好哈哈。” “狄云枫——” “徒弟——” 未等两姑娘说完告别,狄云枫蓄足力气将结界往天外砸去! “哼!想走,没那么容易!” 几十回合的较量蝴蝶.刀终于稍显下风,蛟龙却越战越用,它一爪子将蝴蝶震飞,抽身似一道黑色的箭羽撞向远方的灵光结界! “哈哈,还不快变身护主!”狄云枫高声呼喊道。 “嗷嗷嗷!” 哈哈小腿儿一蹬冲出结界,韩媛祎先是一惊,但下一刻却惊得合不拢嘴——哈哈在一团暖晖下超速倍化,渐渐,一只生有雪玉肤色,绒鬃高贵银白的瑞兽麒麟横空出世。 “这……这真是在我怀里扭屁股的小家伙儿?”李言儿激动地已有了丝丝哭腔。 哈哈一鼓作气,用爪子摁住蛟龙身躯,张口狠咬在蛟龙脖颈上,蛟龙也并非吃素,用巨大的身躯缠绕着哈哈,粗壮的爪子不断抓挠……两只仙兽旗鼓相当,扭打在一起难舍难分,狄云枫执刀赶来,看准时机一刀捅在那蛟龙腹部,他破口大骂:“狂妄之徒,老子二十岁那年便抽龙筋吞龙珠,今日就凭你区区一只小泥鳅也敢造次?” 蛟龙吃疼,发狂挣扎时力大无穷,很快狄云枫便被甩下海面,哈哈也被推出百丈开外! 蛟龙在与哈哈扭打时身体已遭重创,这会儿又被狄云枫痛宰一刀,它那嚣张眼眸中终于露出了丝丝恐惧,它腾空暂退,边吟边喷出一片乌青色的瘴气,章鱼喷墨,壁虎断尾,难道它真的要逃? 就在狄云枫犹豫着是否追上去之时,瘴气经大风一吹蔓延至整片海域,这会儿他不得不捂住口鼻往后退去。 “狄云枫!我看还是算了吧,穷寇莫追,小心有诈,你与我们一起先返陆地!”李言儿在后头呼喊道。 狄云枫有些犹豫,其实和李言儿一起留在下灵并非他的计划,这烂摊子浑水他一点儿都不愿意去淌,他心中本另有打算,可谁晓得这蛟龙竟如此不抗揍?他忽而一叹,转身正想应招离去,可突然间瘴气中竟传来一阵蛟鸣! 蛟鸣嘈杂散乱,声声震耳欲聋,听其声怒焰不小,听其势规模盛大,难道是蛟族尽数出动了? “哈哈,你带着她们逃回紫云峰,我要与你暂分一段时间了。” 狄云枫温柔地抚着哈哈身上的雪绒,哈哈呜咽着用口含住狄云枫的袖子不让其走。 狄云枫感触地笑了笑:“你莫哭呀,等我带个胸更大的回来,白天给你用,晚上给我用。” 哈哈依依不舍地在狄云枫脸上蹭了几下,转身一口将灵光结界含在嘴中,踏着海潮很快便消失在海域边缘。 瘴气越来越浓,狄云枫想抽离时却已发现早已被雾气封死了去路,蛟鸣声声不息,并且越拢越近,在神识可查有二十条蛟龙的气息,前后左右各五条,封得死死的。 “武人,你确实有几分本事,但我蛟族称霸神封海多年,你敢来我们地盘撒野,简直就是找死!” 黑衣男子的身影淡淡显出瘴气,它身上的伤口已完全治愈,同等他一起出来的还有另外两个化作人形的蛟龙,一个浑身绿袍,一个你周身红袍,尽是那种妖艳又让人作呕的货色。 狄云枫忍不住取笑道:“你知不知道在我们老家有一句话叫做,红配绿狗臭屁,你们这辣眼睛的妆容何必追求人形呢?” 红绿两人面面相觑,他们的脑子当是不好使的,被狄云枫这一番说辞却不生气,还见那红袍人挠着头问黑衣人道:“首领,它说的话是什么意思啊?难道我们生得不美么?” 黑衣男子骂道:“美丽的皮囊是这些人所追求的东西,我们贵为海族又怎能与这帮迂腐的人相提并论?” 狄云枫摇头轻叹道:“非也非也,妖精鬼怪都已化作人形会最终目标,这也从侧面意义上反应了人类的绝对地位。你们又何必想方设法去撼动这根本就无法撼动的地位呢?” 红袍人响应道:“首领,这个人好像说得有些道理……” “啪!”黑衣男子反手一个耳刮子扇在红袍人脸上,大骂道:“你这愚钝的东西,好歹你也活了上万年,竟能生出如此愚昧的想法!”他又怒喝狄云枫:“武人,你屠我海族还在这危言耸听,今日就叫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给我先将筋给抽了!” 狄云枫不惊,反之嘴角微微一翘,轻哼:“老子想走,就凭你们也留得住?”言语之间,他手头已多出一块“将令”,此乃魏将军的令牌,用它作为钥匙即可开启魏将军的无上天宫! 狄云枫淬武上令,霎时见令发一道极光冲上云端,那本是乌云密布的大雨天骤然消停,取而代之的是祥云悠悠,万张金光,可瞧那金光之中,一座森然雄伟的大天门立在云端,神圣庄严非天宫之主不可侵犯! 二十蛟龙纷纷看呆,黑衣男子也被这好大的声势所吓唬住。 狄云枫不再耽搁,冲着发愣的蛟龙门道了声:“告辞”,跻身一跃冲上天宫! 黑衣男子见狄云枫奔逃,立马招呼族人跟上:“快!此人法门千奇百怪,莫要让他给逃了!” 当蛟龙有意追上来时狄云枫早已飞上天门,他立于山门前,脚下是五彩祥云,身后是万丈光芒,说呈现大罗金仙相也不足为奇。 蛟龙欲上云端,但天宫非天人所不及,它们又岂有资格靠近?一道无形的结界将它们搁在了天门外。设使这天宫若是狄云枫自己的,或许蛟龙还可硬闯上来,但此天宫贵为真武第一英雄魏将军的传承,除钦点传入之外六界之中怕再也没有第二个人能进的来了吧? 正文 第一百九十九章 地宫 狄云枫悠哉坐在天门前,蛟龙狂怒却又无可奈何的神情他瞧得很是开心。事实上,挑衅是人的天性,换做谁都会乐此不彼。见他指着一干蛟族人冷喝道:“你们这些不知天高地厚的泥鳅,今日老子算是与你们结下梁子,来日欺我辱我的言语我必将化作血光之灾尽数归还!” “好一个狂妄之徒,纵使你今日有法门庇佑,但我海族已将你列为‘极恶仇敌’,你的信息散很快便会传遍其余八个仙域,除非你不碰水,否则大千水族必叫你插翅难逃!” “哼!最好是如此,老子还怕名声不够响亮!”狄云枫立身,扯着嗓子喊道:“你们这帮臭泥鳅给我听好,老子叫做狄云枫!莫要记错了!” 骂名越大,名声越大,狄云枫的名号若能传遍九个仙域倒也不失为一件好事儿,慕雪依若是听了狄云枫的大名,一定会待闺阁中好生候着。 “现在,爷爷我先走一步了。”狄云枫双手举过头顶,嚣张地瞪着你一种暴怒的海族,“啪啪啪!”拍了拍手,天门抖擞,祥云涣散,只见万张金光那么一收,该有的黑暗重回天际,电闪雷鸣不断,潮夜重新泛滥……徒留蛟龙扬天狂嚎: “狄云枫!我敖胥若不杀你,誓!不!为!妖!” …… …… “阿嚏!” 狄云枫揉了揉鼻子。 有时候迷信这种东西还真不能不信,在人间有数不清的帝王将相都是遭人咒骂致死的。 狄云枫擤了擤鼻子,他一个天脉武力的武修竟会觉得鼻子发堵。 “这一定与那群臭虫在背后骂我有关……嗤,待我要事办完了,非得将这破海整个填平!” 天宫在云端若隐若现,它并属于这个世界,但往往又能存在这个世界,此刻狄云枫手中还多握着一只地图,此乃如意斋老板孙玉楼的家族传承,上头记载着整个灵天仙域的传送阵位置,当初他会毅然决然地留下就是因为在神封海的某座小岛上正设有一个不知通往何处的传送阵。 狄云枫顺着地图上的坐标很快就已找到承载着传送阵的小岛,他收回天宫飘飘落下,以神识将整座小岛打量了几番,再三确认安全后才往深山里进发。 此岛比之绿岛要小上许多,在地图的帮助下狄云枫很快便在一处垭洞中寻到了传送阵的旧址。 这是狄云枫第二次接触传送阵,比之第一次的生疏这次他操作的十分娴熟——其实阵法最精之处还在它的摆设与原理,至于运作的方法,只要不是个傻子都得行,一句话,堆灵石就完事儿了。 此座传送阵上法器拢共设有三十六件,每一件都属上品法器,其规模要比在真武那座大出好几倍,阵法中设有三个蒲团,意思一目了然,这座阵法可同时传送三个人。 狄云枫拂去蒲团上的尘垢,顺着先前留下的遗迹填充灵石,大船用大桨,大阵法运作起来自然要消耗不少灵石,他为了保险起见在原有的五千灵石上再多加了两千。 不一会儿,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狄云枫安稳地坐在蒲团上,拂袖一道灵光开启阵法运作,法器顺序旋转,由近到远,由慢到快,又见灵能聚成一束金光,领着蒲团上的狄云枫一飞冲天,消失不见。 ———————— 金光再现时,界与界之间已交替变换,相互照应的阵法仍在,但法器与灵石早已沉寂无光。 狄云枫睁开眼,四下漆黑一片,他惯用神识先确认了一番四周的安危,随后才点起一根火把顺着阵法外的甬道走去。 甬道是蜿蜒且长,狄云枫靠脚杆子走了半个时辰也不见尽头,虽说传送阵都设在隐匿之处,但也不至于挖得这么深吧?他又用神识仔仔细细地将方圆千里打量了几遍,结果不尽人意,千里之内并没有生命的迹象,连个做目标的参考物也不曾有。 狄云枫开始奔跑起来,他心中是急切的,他必须确认一番此界到底是哪儿才肯放心。 半个时辰后,一抹微光终于出现在甬道尽头。 有光,但没有风,就算找到了出口此地仍是一片死地,狄云枫终于皱起眉头,难不成自己灵石放多,导致传送过了头?他缓缓走至通道口,顺着微光传来的方向望去——光途很奇怪,寻常光芒都是由高往低照耀,此微光却是从底往上射。 光实在太微弱,偶尔闪闪,甬道外仍旧黑黢黢的,伸手五指见不完。 狄云枫将火把丢了下去。 “哄!”火势被下落的气流一口吹熄。 “啪嗒啪嗒……”火把落地用了五个呼吸的时间。 五息自由落体,可见从甬道入口到地面的落差并不大,狄云枫手中燃气一堆不灭火,轻轻一跃跳下甬道口。 狄云枫比火把要种上太多,甚至轻功还使出来脚尖便已触及地面,他将手中的火光撑成一颗火球,摊开手心徐徐上升。 火球就如一个人造小太阳,光明驱赶黑暗,四周久违的格局也呈现在眼前—— 惊喜! 大大的惊喜! 狄云枫不敢相信这无边无际的黑暗中竟然坐落着一座巍峨雄伟的地宫! 狄云枫早年时曾在京城杀过人,有幸能在远处眺望一番戒备森严的皇城,四四方方的国字围墙,鬼斧神工建筑风格,惟妙惟肖的雕刻壁画……这一切都在眼前这座地宫中得以重现! 凡间皇宫的建筑不像真武国那般高大粗狂,它是阴柔褒美的,对于一个出生在凡间的人而言,青瓦红砖搭建起的屋子更像是家。 狄云枫心中暗自肯定,修筑这座地宫之人一定是凡间来的。可他转念一想,此处怎会有一座如此精美庄严的地宫? “难不成这座传送阵是通往人间的?” 纵观人间各朝各代的历史,诸多君王在位后都会大兴土木修建地宫,其作用仅有一个,那就是作为自己死后的灵宫,人间帝王梦寐长生,死后也想做皇帝,所以地宫往往修得比明宫还要巍峨豪华。 狄云枫十二岁那年曾随一伙儿盗墓贼下过一次地宫,那时候的他已有了独立思考的能力,自认为逝者安息不该被打扰,故主动留下来守在陵园口,放风。直至现在他都忍不住赞叹自己当时的智慧,因为那帮盗墓贼进去后就再也没出来过,一开始他还以为那帮人是撇下自己带着宝贝跑了,后来长大了一些才明白,他们兴许是死在里头了。 皇帝寝宫,就算是死地又怎能是寻常草民能打扰的? 狄云枫生逢乱世,那个年代只要能捞钱,偷鸡摸狗,开棺摸金,啥来钱快就干啥,大不了赌上自己的命,但自从那次后,狄云枫回到家中连续做了三个月的噩梦,他宁愿操刀杀人也不愿再去掘人坟墓。 经过这么一番回想,狄云枫的神色不再惊喜,心里头还有些忡忡不安,此刻他眼中这群精美的建筑已不再是地宫,而是……一只巨大的坟墓! 里头一定有人长眠。 里头的人一定不想有人打扰他长眠。 里头一定有宝贝。 里头的宝贝一定有致命的危险守护着。 “进不进去瞧瞧?”狄云枫抿着心自问道。 十二岁那年他定是因为害怕才会噩梦连连,此刻他已有两百多岁,胆子也大了不少,不过掘人坟墓这种缺德事,真真正正的有损道心呐…… “来都来了,怕个蛋!” 他干骂一声,毅然决然地朝地宫中走去。 …… …… 正文 第二百章 五把钥匙 地宫前先有一座庞大的莲花池,在池水旁停靠着若干轻舟,舟身被淤泥掩埋,船桨破败成两半边,莲花不知何处去,池水也早已干涸,只有腐烂不去的莲子仍见痕迹。 地宫距地不知多深多浅,没有阳光自然就没有生机,美丽的莲花又怎能自然生长呢? 地宫主人生前一定是爱花的,而爱莲往往是君子所为,狄云枫只期望这地宫主人真是个君子,这样也不至于设下什么致命陷阱来害苦后来人。 莲花池上有雕栏走廊,走廊每隔不愿都设有亭台楼阁,可惜此处密不通风,否则倚栏坐亭,把酒临风,泛舟赏花,当别有一番闲情逸致。 雕栏走廊的尽头是用白石铺地的大广场,广场后的三宫六院俨然相连,与人间皇宫的格局相似,主殿摆在正中央,次殿坐落旁侧,如意寝宫尾随在主殿后侧。 “若这里真住着一位皇帝,那后宫中岂不是有三千佳丽?”狄云枫笑了笑,随后又觉毛骨悚然,三千佳丽若是活人还可戏耍一番,可见眼下的光景,别说三千佳丽了,三千亡魂倒是可能有! 面对森然雄伟的宫廷大殿,再不懂事儿的人都应该瘆得慌,看见棺材,口头上虽然说“升官发财”可实际上人们却会躲得远远儿,谁都甭想沾染这种晦气,没准儿哪一天躺进去的就是自己咯…… 狄云枫挠了挠发麻的头皮,既已迈出第一步又怎有回头的道理,不传送别处偏偏传送在这儿,很明显这是一道机缘,错过了后悔终身! 宝贝一般都搁在主殿里。 狄云枫也不再墨迹,化身金光一道冲入主殿。 清宫主殿,斑驳岁月,纱帘渺渺,历史悠悠,其有多么雄伟,多么堂皇,皆已如篌音空弹,徒有意会,无可言传。 大殿正门以对、盘龙方向摆放着一张龙椅,龙椅上盘膝坐着一具骸骨。说来不信,偌大座宫殿,真就只有这么几道景。 没有陷阱和机关,有的只是一种引人遐想的凄凉。 不知为何,狄云枫心中莫名添了好几分忧愁,他瞧见龙椅上坐着的那具白骨,甚至在某种意义上将其看成了自己。 偌大一座城,唯独他一人,孤独终老无人陪伴,化作一具白骨,一抔黄土。 看来这座地宫之主也是有故事之人。 狄云枫朝骸骨礼节性地作了三个揖,道:“尘归尘,土归土,你若真有宝贝让我取得,我必做个孝子,帮你收个尸。”言毕之后他迈开步子朝龙椅走去,但正当他走至龙椅不过三十丈前突然脚下亮起几道金光,金光铺地飞速聚合,不一会儿便聚成几行文字印刻在地上。 “书启宇文修,位列仙班两万载,道陨年两万七千九十四,红尘看遍,大彻大悟,自然生死,遗憾而终。后有观墓志铭者,必将所得我万年仙缘,只求还报夙愿,了却心中最后一丝牵挂矣……” 墓志铭拢共有一千三百六十一个字,陈述了宇文修如何从一个凡间补鞋小子到九清仙君的踏天之路,其中不乏有三段情感纠葛,其中两段是关于友情,一段是关于爱情。这三段感情大起大落,结局都不算完美,挚友背叛,爱人死去,到最终他心灰意冷,掘地万尺修建地宫,更取名“长生殿”以怀念故乡。 恍若存于人世间,半世迷离半世癫。 宇文修终于在孤寂中体会到长生的价值,于是选择自然生死,超脱世俗。 狄云枫总坚信这个世界就是一面镜子,分内外两个世界,善良之人与世长辞后会飞向另一个师姐,死亡及心生,终点既起点,七七就一定活在那个世界。 宇文修最后的夙愿便是让发现地宫者将他的骸骨带回人间故乡,并安葬在北方一个叫做苇山村的地方。他或许是算准了狄云枫会来,所以才在地上写下这一番墓志铭。 狄云枫又恭敬地冲着骸骨鞠了三个躬,曾经他认为凡人修仙简直是痴心妄想,可谁又知晓早在几万年前就出了这么个伟大的仙君?相比起宇文修的悠悠岁月,狄云枫这两百年岁数实在太小,他深深地感觉到,何为: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 “宇文前辈,我带您回家。”狄云枫拂袖而过将宇文修的遗骸收入袖中——“哗啦啦!”再搬走骸骨的那一刻,五把钥匙散落在龙椅上。 钥匙自然是用来开门的了,至于配对何处的门,那就得挨个儿来试试看了。 长生殿中看似空空荡荡,但还了主人家的夙愿才能获得真正的机缘。宇文修见过太多世俗,他一定晓得这世上小人要比君子多太多,万一让某些小人捷足先登那自己的夙愿又怎能了?骸骨下藏着钥匙仅是一道考验,只有正人君子才能通过这道考验。 狄云枫不但是个有情有义的正人君子,还是宇文修的老乡,传送阵会设在此处,宇文修的地宫会修在此处,狄云枫会传送至此处,无一不是缘分在作怪。 “那我就不客气了。”狄云枫一把捞过五把钥匙,可见钥匙上仙气九转不散,实属极品仙气也! 连开门的钥匙都是极品仙气,可想而知那门后的宝贝有多珍贵? 狄云枫掩住心头激动,化作一缕风飘出长生殿,转念来到旁侧的大殿前。 “迎晖殿”乃此殿芳名,修的颇为秀气,比之主殿要小上好几倍,殿门紧闭不透风,里头有啥东西也不清楚,没有气息,没有气味儿,神识与感知都浸透不进去。 仙界普遍的保护措施是设置结界与阵法,地宫中的建筑却是遵循“钥匙开门”这一古老的人间传统,可见宇文修的思乡之情真是深入骨髓……越思念一种东西,就会越害怕见着他的美好,或许这就是为何宇文修不肯回家的原因吧。 狄云枫凑近大门前一眼便找到了匙孔,呈墨绿色,形状大小与普通家门中的匙孔没啥区别,狄云枫取出那五把钥匙,比对着匙孔仔细筛选一番,最后捞出一把扣着墨绿色钥匙扣儿的钥匙,绿对绿,错不了了。他迫不及待地将钥匙插进匙孔,自西向东轻轻一扭: “返了。” “他娘的,一般不都往右边扭么?难道好久没开锁给忘了?” 狄云枫挠挠头,以前他可是有着“一根钢丝开百锁”的本领,是十八岁那年与一个市井小偷儿习的。宇文修用锁匙代替结界最大的弊端便是他的独一性,再精密的锁,遇到经验丰富的开锁匠也得乖乖儿八门开——他反着方向一扭,“咔擦!”连轴传动,“嘣”的一声,门开了。 一股浓郁至极的丹火味儿从门缝中传来。 狄云枫捏着鼻子将大门敞开通风,随便托起一颗小太阳将大殿中照亮——大殿中竖着一尊奇大无比的四足方炉! 丹炉通体透红,高有三十丈,直径二十丈,其上头的古朴气息浓厚,辨别不出具体年份,但岁数一定不会比宇文修要小。 “咳咳咳……”狄云枫本意踏进去仔细瞧瞧这炼丹炉,可才跨进门槛儿便被里头的丹火气息给呛了出来,他捂着鼻嘴,边捂着眼睛水儿边道:“罢了罢了,反正这里的一切都是老子的,日后慢慢瞧个鲜!” 用这丹炉来炼制春.药,一定得劲儿。 狄云枫未将迎晖殿门掩上,心想着让它透透里头的浑浊气息,他又掂了掂手头剩余的四把钥匙,嘴角露出一抹兴奋的微笑,也不知还有怎样的好宝贝等着自己去捞…… 正文 第二百零一章 莫大的机缘 “紫芸宫”与“迎晖殿”相互对应,一个在左,一个在右,伴主殿两侧,规模与大小,乃至建筑的风格都大似相同。 炼丹用炉,炼器用鼎,“紫芸宫”中放着一只八足方鼎,每一只鼎足上都纹有一只抽象瑞兽,其上头的年代感怕是比“迎晖殿”的丹炉还要久远一些。 这种仙鼎必是用来炼制仙器的,譬如蝴蝶.刀之流。 炼器是技术活儿,狄云枫自认为学不来,就算下决心钻研也必须发挥空前长久的时间,他曾时长纳闷,蝴蝶.刀虽是慕雪依所赠,但绝非是出自灵界,相信慕雪依也不晓得这刀竟是柄旷世奇刀,那么这刀又出自何处? 紫芸宫中同样有一股霉人的气味,狄云枫并没多留意,照样将大门敞开透风,转念又朝主殿后宫走去。 宇文修这么个痴情的男人,应该不会在后宫养着三千佳丽。 后宫有八座宫殿,比主殿略矮一些,周围的花草树木、绿水山湖全都枯得只剩一些痕迹。若是在人间,这种宫殿被称之为“冷宫”,其意是冷落的宫殿,空有其表,却无其人,是个被人遗忘的地方。 若不是狄云枫的道理,此地又还会苍老多少年? “天启楼”乃宫殿中唯一一座高楼,它不同先前两座宫殿的严实,狄云枫早在外边儿就已经闻到了里边儿的书香气息。 书中自有颜如玉,书中自有黄金屋。若满楼黄金书卷,将里头天文地理,为人处世,攻守兼备,道法自然,兼爱平生,纵横中庸……一系列知识融会贯通后,出世之时必定是惊天地泣鬼神的存在。这栋楼十足配得上“天启”二字。 但现在并非是看书时刻,狄云枫在楼底大致转了一圈便退了出去。 “昊天塔”乃宫殿中唯一一座石塔,婀娜骨感,如一根倒插的棒子一般,可偏偏这不起眼的石塔却是后宫中最佳藏宝地! “紫芸宫”与“迎晖殿”炼制的丹药与法器都搁在里边儿。 宇文修乃九清仙君,一等一的大仙人,其毕生炼制的仙器法宝不计其数,既是留给有缘人的,那总得有个存放宝贝之地,恰巧,就是这座不大美观的昊天塔。 昊天塔拢共十八层,摆设杂乱无章,从小到丹药灵晶,再大到极品仙器,无一例外,件件儿都是宝贝。 狄云枫将一至十八楼都大概扫了一遍,最后只捧了两坛老酒,乐呵呵地走出来,他心中的高兴已经无法用言语形容,唯有把酒畅饮聊表助助兴! 此刻,狄云枫手中只剩最后一把钥匙,可后宫却有好几座未曾开发,他捧着酒饮边寻,竟发现后宫中还有居室,居室里床铺被褥都整理得有,摆设与布置非常讲究,一尘不染。若不是连续三座宫殿中的情况都是如此,他真怀疑这后宫中住着其他人!但他转念一想,后宫不正是修来住人的寝宫么?有何大惊小怪的? 他笑了笑,抛去手中两个见底的空酒坛子,跟前已是最后一座宫殿,甚至它已算不上是一座宫殿,它只有矮矮的一层,没有飞檐也没有青瓦,楼阁的棱角也被打磨得很光滑。若将其他宫殿比喻成高大威猛的男子汉,它就像是一个发育不良的侏儒。 “育灵园”除有一个不赖的名字外,它还生得非常大气,光是面积就已占据了大半个后宫! 瞧着眼前这个看似种菜的大棚,又配上它“育灵”的名字,狄云枫心中隐隐有了些盼头,他用最后一把钥匙将大门敞开,霎时,一股灵动气息直冲印堂脑门,撞得他眼花缭乱! 育灵园的确是一个大棚,但此大棚非彼大棚,它里头种的植被可比普通的白菜珍贵得多——园子里头近百亩地,种得有各种奇花异草,瓜果树木! 仙界植被,最差的都是几百年开花、几百年结果,眼下园子里如临秋收,花草茂盛,瓜果垂钓,看得狄云枫是眼花缭乱! “咦!是西瓜!还有桃子……” 宇文修是个凡人,人间的瓜果蔬菜他在园儿中种植了不少,且用灵力培育的果子格外硕大香甜,就譬如这西瓜,能有水缸那么大! 狄云枫单手劈西瓜,纵使这西瓜有水缸那么大一个他也能一口气将它吃完,西瓜籽儿都不吐的那种。不知为何,他捧着西瓜啃着啃着便留下了思想的泪水,“太……太好吃了!”他赞不绝口,泪流不止。 真武国的人大部分以肉食为主,蔬菜都少得可怜就莫说水果,至于不食人间烟火的仙界就更莫说水果这种东西出现,狄云枫离开大燕直至今日前都未能吃上一口带有故乡味道的水果…… 他吃尽兴之后又摘了些梅子与青果,泡进自己的酒葫芦中,至于那些成熟了的奇花异草他并未急着去收割,这里头的植被全都是价值千金的宝贝,不小心弄枯一颗他都会给心疼死,再加之现在他对摆弄这些灵草并不感冒,以后若是闲情了,用得着了,再进来慢慢儿研究,反正宇文修已在这儿养了几千年,由此可见,只要大棚中的环境适合,成熟的植被放在这儿也烂不了。 “反正全都是老子的,又不急这一时!” 狄云枫将“育灵园”大门重重掩上,关住里头的恒温与灵气,如此一来整个地宫里的宝贝他大致都已了解,现在他得考虑怎么将这些东西给搬到自己腰包里头。 狄云枫的野心颇大,它不仅要这座地宫的宝贝,这里的一砖一瓦他全都要收入囊中! 袖中乾坤太小,自主天宫又如何? 魏将军的天宫虽巍峨雄伟,但那毕竟是别人的呀,狄云枫自己也有一座天宫,只是里头光秃秃的,先前他正愁怎将天宫建起来,这不,眼前的三宫六院岂不是现成儿的? “我真他娘的是个天才!” 狄云枫先用结界将整座地宫笼罩住,随后飞上地宫顶部,天脉武力一开,蓄起全身力道砸在坚硬的石壁上——“轰隆!”整个地洞摇摇欲坠,石壁山岩上的裂痕不断分裂扩大,地动山摇,石壁塌方,很快一缕月光从地宫头顶耀射下来,届时,尘封不知多少岁月的地宫终于可见天日! 地面外正直朗朗星空,但地宫所处的位置并未深山老林,是一片开阔地,而且离闹市城池还不远。狄云枫不敢怠慢,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势必会引起世家门派的注意,到时候难免惹出什么麻烦,于是当机立断飞上云端,引天宫现身,后又用灵将整个地宫从坑洞中托起,也不管风水朝位,一股溜儿地全都塞进去! 隐隐。 好几股灵气冲西方与南方在向此处靠拢! “这群修士来得倒真是快。”狄云枫赶忙收回天宫,匿去自身的修为与深吸,静静地匍匐在云端上,看个究竟。 “咻咻咻!” 三道灵光同至,光凭遁术而言,这赶来的三位修士之修为必不在元婴之下。 光过不留痕,两男一女从分别从西方与南方赶来,从他们穿着的衣服可瞧出,此三人各有门派。 “究竟发生了何事?”一个白袍儒士率先开口,他修为最高,修为已步入假神境界。 “方才我瞧见天生异像,特别是云端之上,有一种我从未见识过的力量出现,”中年女修士比较细心,她指着云端上,用神识仔细打量了一番,好在狄云枫隐匿去了修为,否则真该给她查出来,她收回神识,疑惑道:“这会儿云端上空无一物。” “会不会有人恰好在此渡劫?”一个青衫年轻人问,他腹中的元婴还不太稳重,显然才刚进阶不久。 白袍儒士摇头否定道:“不可能,若是散修在此渡劫又怎不见金雷降下,再说了,哪个散修敢未经同意就在我白溪宗域内渡劫?” 青衫男子指着地下的大坑道:“即使不是散修在渡劫,那也一定有什么东西藏匿在地底下闭关修炼,这会儿恰好赶上他出关。” 中年女修蹙眉:“将坑挖得这么深根本无法摄取灵气,只要脑子正常的修士都不会选择在此闭关,除非……”她顿了顿,或许那句“除非”后的话她自己也不信,她又道:“除非它是只妖!” 白袍儒士轻声一哼:“白溪宗附近灵兽都少见,怎可能出现妖怪?我看两位道友还是莫要在此妄断,今日之事颇有蹊跷,欧阳世家多派些人手留意响水城中可疑的外来人员,碧云山就牢牢守住西边,一旦有可疑人要往西逃窜就将他给生擒回来。” “该怎么做,等我如实禀告门中长老之后,碧云山自会下达命令,如今可轮不到赵道友的指点。”中年女修冷声道,听得出,她很不待见这位白溪宗的“赵道友”。 赵道友姿态依旧高傲,仙门有多强悍,他的底气就有多足!他冷笑道:“金道友可以不急,但今年的‘问仙’大会由我白溪宗奉命召开,咱掌门有吩咐,哪怕是一丁点儿瑕疵也会影响到白溪宗乃至贺兰洲的声誉。欧阳世家与碧云山同为贺兰洲之翘楚,让自己丢脸倒没什么,莫黑了贺兰洲的名誉!” 赵道友的话好带刺儿! 青衫男子不忍多事,摆摆手轻叹道:“不就塌了个坑,我看也不是什么大事,我欧阳家倾力相助就是。” “哼,我看也没什么大事,何必大惊小怪。”中年女修不屑,转身化作一道灵光朝西边儿飞去。 赵道友摇了摇头,字正腔圆地冲青衫男子道:“欧阳道友你瞧见没?碧云山的人多不知礼数,离开时连招呼也不打一声,若是让外来人瞧见了,又该在背后说我们贺兰洲的没礼貌了。” “呃……这……赵道友说得极是,赵道友说得极是……我看这坑也不见会是什么大事,为不影响美观,明日我差些家仆将这个坑给填好。” 赵道友大笑称赞道:“哈哈哈……这才有责任,有担当么!” 青衫男子嘴角抽了几抽,陪着伪善的笑告辞道:“那么我这就回家吩咐去。” “慢走不送。” “告辞。” 二人各化作一道灵光,一个往南,一个往西。 三人离开后不久,天边已有破晓的痕迹,狄云枫能清晰地感觉到大地初生所带来来的磅礴元气,他应是来到了另一个纬度的仙域。 仙界分九大仙域,具体是哪一个还得深入了解才能知晓。 响水城背对日出,红霞如火孕育出它精美的轮廓,高楼大厦,玉宇琼楼。 狄云枫迎着日出,往响水城飞去。 ———————— 响水城中绝大多都是凡人,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清晨的集市往往是最热闹的,每个人都操行着今日的买卖。 城中遍布着修仙之人,他们同等凡人一样,各自有各自的活路与买卖,但行走在大街上的,或是自己开店做生意的,修为都不会太好,筑基上下不等。 在仙界,为了寻求更多的修炼机缘与资源,修士们往往会消减了脑袋往山门里钻,而仙门挑选散修入门的条件非常刁钻,除了资质要好,品行要正,暗地里的红包还要给足!有这三点门槛儿立在此处,绝大部分散修都只能望而却步。 无法拜入仙门的散修,只能在乱世之中之中寻求生存之道,譬如赴远海捕杀海兽,或者去深山里碰运气,寻宝,挖灵草……总之,修士与凡人的生存之道相差无几,都是为了自身的利益与金钱。 狄云枫在城角处寻了一家面摊儿,隔着老远他就闻到了这面摊儿上的羊膻味,香味儿是有了,就是不知口感如何。 他喊了一碗羊肉面,特意嘱咐要多放辣椒。随后取出昨夜泡的青梅酒,边饮边听旁桌几个汉子吹牛: “喂,你们听说了么?昨夜丑时刚过,城东方向就塌了个深不见底的巨坑啊,说是有什么大妖怪出洞了呢!” “对对对,我也听说了,好像是什么千年蜈蚣精在地底下修炼呢!” “你们别瞎说!咱荷兰洲怎会出妖怪呢?” “这不摆条么?你那么当真作甚么?难不成你怕那蜈蚣精上你家去啊,哈哈哈……” “去你.妈的!李老二,你敢咒我,我就敢揍你!” “唉,你们别说,最近响水城里可真是怪事连连,三天前王老五家的娃儿也跟着丢了,短短一个月来光咱城角这小地方都丢了四个娃了,这年头,人贩子可真他娘的猖狂!” “我看到不像是人贩子所为,会不会真有妖怪作祟?” “别瞎想,响水城有欧阳世家罩着呢,哪会儿有什么妖怪?我看就是他娘缺德的人贩子!” “你们仨单身汉当然不用愁,我娃儿才三岁,我可得让婆娘看紧点儿了……不行,我现在就回去看娃儿!” “哈哈,谁叫你要耍女人?这下好了,花酒喝不成还要天天养娃儿,活该遭罪。” …… 市井之中,除去那些以讹传讹的夸张水份,往往能听到不少有趣之事。 “老板,结账,顺便问一下欧阳世家怎么走。” 狄云枫搁下一锭银子,心想,要知天下大事还得往高处走走,欧阳家应是个不错的去处? 面摊老板抬手指了个方向到:“您一直往西边走,规模最大的哪家便是欧阳世家了。” 狄云枫不急着走,又问:“老板,我方才听说最近段时间老丢孩子,你天天都听人摆条儿,应该比较清楚吧?” “半年前就开始发生了,咱城角丢的还少,上回我听从城中来的脚客说,在城中那个地方,家家户户都不敢放孩子出来,生怕一个不留神就遭偷了去,唉……”老板不禁一叹,怒骂道:“这帮杀千刀的人贩子,孩子懂啥事儿,非得跟孩子过不去!” 狄云枫疑惑道:“此城不是欧阳家在管辖么?出了这么大的事儿欧阳家都没点儿动作?” 面摊老板摇摇头,见四下无人才凑近狄云枫耳旁,轻声道:“客官你甭出去乱传,这话只能自己晓得,好多人说丢孩子的事儿跟欧阳家有关呢!” 童男童女的作用也就那么几件儿,很明显是有修士在后头捣鬼……狄云枫不再多问,他心中早已火冒三丈,君子爱财取之有道,修士问仙寻之有方,这些个耍肮脏手段的修士在他手上通通都没活头,这叫做替天行道! “客官不像是贺兰洲的人呀?”面摊老板边收拾着桌子边闲问道。 “哦?何以见得?”狄云枫问道。 “客官若是本地人哪儿能不知欧阳家怎么走呀,”面摊老板憨厚笑了笑,又猜测道:“客官一定是远道而来参加‘问仙’大会的吧?” 狄云枫眼前一亮,“问仙大会”已不是第一次听见,昨半夜那自称白溪宗的赵长老也提及过这么一回,他揉了揉鼻子,浅笑道:“我不过一介散修,哪里有热闹就往哪儿钻,只听过这问仙大会的名声,却不知那是做什么的呀。” 老板“嘿嘿”一笑,傲然道:“这一点儿我还是要比仙长您清楚几分,问仙大会百年一度,乃我们贺兰洲第一仙门白溪宗亲自操办的。” “比武大会啊?”狄云枫挑眉问,不论各界都喜爱操办这些盛大聚会,打着交流的口号,暗地里勾心斗角,他见多了。 面摊老板摇头道:“非也非也,问仙大会尤岂是什么比武大会能比得了的?闻说十年前白溪宗修士在贺兰洲最北边儿发现了一处仙址,说是万年前仙魔争斗销毁的山门旧址。分享好东西乃咱们贺兰洲的天生良品,白溪宗就以“问仙大会”的形势邀请各大小仙门一同寻宝咯。” 去他娘的懂得分享,若真有机缘谁不想独吞,试想定是这白溪宗自己没口气吞下这份宝藏,才找天下人一起想办法。 若是仙域所有仙门与世家都被邀请,那问出“青月令”的几率岂非更大了? “哈哈哈……天助我也,天助我也!”狄云枫仰天狂笑,潇洒离去。 独剩,面摊老板儿一脸茫然。 正文 第二百零二章 揭红榜 清早刚过不久,好几批白衣修士从响水城上空掠过,城东门还贴有告示,广招临时工、短工,其目的就是为了填补昨夜塌陷的大坑。 纵使有搬山填海之术,那么深的一个大坑也得费上一股子劲儿。 “修士三十块灵石一天,多一阶多加五十灵石;凡人只收身强体壮者,三十两银子一日,包饭——欧阳家宣。” 告示前形形色色地挤满了人,不论是修士还是凡人皆争先恐后地报名参加,想来在金钱面前,再清高的人也得放下架子,争个头破血流! “喂,你踩着我了!” “让开让开,瞧你那瘦不拉几的模样,几铲子下去就不行了,要你何用?回家带孩子去吧你!” “诸位勿要争抢,今日在场的我欧阳家都要!” …… 告示栏上除张贴的招工简报外还在正中央挂着一面四四方方的红袍锦旗,锦旗上龙飞凤舞绣着四个鎏金大字:“招聘长老。” 狄云枫刚出城便被这一道招聘锦旗给吸引住,他踮起脚想将锦旗的招聘信息看完整,可前头人潮实在太拥挤,他只好在不远处的茶摊儿上坐下等候,可谁知欧阳家招工还按批次来,全城的男人都晓得欧阳家出高价请短工,纷纷跑来报名。这不,都快到晌午了,告示栏前的人不但没少,反而越来越多。 “真他娘的没出息,三十两都抢成这样!”狄云枫忍不住开口骂道。 “客官,你都在这坐一上午了,本摊儿要打烊咯。”茶摊老板老早就开始不安逸狄云枫,这会儿终于忍不住下了逐客令。 狄云枫却未在意,反倒时刻注意起前头变化,他道:“老板,半个时辰一壶茶,我又不会少给你算茶钱,再说马上就到吃午饭的时候了,你还不赶快准备茶饭赚钱?” “哼,还赚钱呢?帮工的人都跑去填坑了,今儿一早上就你一个客人,一壶茶也才两文钱,今早我可是一两银子都没捞着呢,”茶摊儿老板也未等狄云枫同意,收缴了他桌上的茶杯与茶壶,又道:“客官你可别怪我无礼,我要也去帮欧阳家打短工,一早上我可就有三十两银子了,所以我现在收摊儿,也去排队报名。” “且慢。”狄云枫按住面摊老板的手,与此同时出去一锭银元宝搁在桌上,笑了笑:“这里有三十两,你让我坐一天总比你去挖一天土来得轻松吧?” “哟,这么大锭银子,我都不敢收了!”面摊老板还是收了,因为他笑得凭自己那矮戳的身材欧阳家是不会要的,他摸过银子用牙齿咬了咬,确认是真货后才笑着同狄云枫坐下,疑惑道:“客官花重金都要坐在我这破茶摊儿,难道是在等什么人么?” 狄云枫指着告示上的锦绣告示,问道:“老板,你看那红袍金字的锦绣告示,我一见就知非同小可,一直想凑近瞧瞧,若是合适的话不妨揭下,我无业游民一个,正忙着找活儿干呢。” 茶摊儿老板作势一惊,上下打量了一番狄云枫,凑近来狐疑道:“看不出客官也是修仙之人呀?” 狄云枫自我打量了一番,疑惑道:“为何看不出?我这么穿难道有何不妥?” 茶摊儿赔笑道:“仙长莫要误会,我不是这个意思,你说我一个破茶摊儿开了十几年,您还是第一个光顾的修仙者呢。” 茶摊儿老板已然改口称呼狄云枫为“仙长”态度也放低了好几个档次,狄云枫不太喜欢这种突如其来的尊卑感,他摆摆手道:“大丈夫不拘小节,老板还是叫我一声客官顺耳一些,”说着他又接着问:“我是修仙者,难道揭那道红榜有何不妥么?” 茶摊儿老板道:“不是不妥,是那红榜不是一般的仙长能揭的呀,客官你若仔细上前瞧了就会发现那下面还有一排条件小字,一写,品行端正,有为人师表之相,二写,光明磊落,无流氓背景,”说到这儿,他抬起头对狄云枫竖起大拇指,称赞道:“前两点客官你全都中了。” 狄云枫干咳脸上,免为其难道:“那多不好意思……” 茶摊儿老板又摇了摇头:“可是这第三点,也是难道一大片人的条件——修为等阶必需在虚实境以上才有资格,否则一概不考虑,小字下还另附带一点:乱接红榜者要予以重罚!” 狄云枫曾用神识打量过整座响水城,除西边欧阳世家中有五人人修为达虚实镜,以外不再见第六人能达这般高度。 李言儿也曾讲过,在一般的仙域中虚实镜界的修士已属一流高手,合体修士便能撑起整座仙门,大乘修士飘忽不定已近仙人,至于得道成仙则早就去元界报道不问下界之事。 “客官你的修为有多高?”茶摊儿老板闲问道。 “我?”狄云枫眼睛一转,傲然道:“我刚好有虚实镜的修为。” 茶摊儿老板肃然起敬,连说话都犯了结巴:“那……您……您还去接什么……红……红榜,直接上白溪宗任职不就得了?” 狄云枫摇头笑道:“这你就不懂了吧?把告示给揭了,后来人才不会跟你抢活儿干呀。” “你不接也没人跟你抢活儿干……” “那可不一定,外聘长老可是大事儿,白溪宗一定会仔仔细细地筛选才会收人,首先我就得让他们看见我的决心!” 狄云枫起身,大步朝告示栏走去。 茶摊儿老板挠了挠头:“真是个奇怪的仙长……” ———————— “让开让开!老子是来揭红榜的!” 狄云枫衣摆撩起,脚下生风腾空而起,使出惯用的那招“蜻蜓点水”,踏着一颗颗人头往告示前飞去。 群众起先抱怨连连,可一瞧见狄云枫将红榜捏在手头,纷纷恭敬散开一条出去的路,勾着头一点儿杂音也不敢出。 “早知如此,何必我等这么久呢?”狄云枫将红榜往胸膛一揣,正欲大摇大摆往外头走,这时,一位白袍中年人横手将其拦下: “道友且慢。” 狄云枫斜了那中年人一眼,穿着打扮都是欧阳家的风格,他隐匿了自身修为,瞧不出多深,此刻他也正上下打量着狄云枫,狄云枫同样也隐匿着修为,二人不动声色间眉来眼去,互相猜疑着对方的修为……都说女人之间勾心斗角厉害,但就此刻,狄云枫与这白袍中年人已在眼中斗了不下三十回合。 “呵呵。”白袍中年人忽而一笑,化解了尴尬,他冲狄云枫颔首一礼:“吾乃欧阳家三长老,欧阳赐,不知这位道友如何称呼,又从何而来呢?” 狄云枫还之一笑:“在下白莫离,青月宫人。” “青月宫?” “就是这个。”狄云枫将青月令拿出来在欧阳赐面前晃了晃。 欧阳赐不便再多问人来由,而是改问道:“道友既有属仙门,又为何揭下这红榜呢?” 找茬儿?狄云枫单眉微挑,真想还之一句:老子揭榜又干你屁事?他冲之微笑道:“青月宫是我夫人所创的门派,我不过是客座长老,今出界游历天下,正想某个仙门虔心修炼一番。”他又略带一丝锋芒,冷声问:“怎么?道友难道有什么意见要提给我听么?” 欧阳赐慢慢板下脸,听他道:“红榜少见人揭,不过道友揭了也无所谓,只是我要奉劝道友一句,应聘白溪宗长老之位并不止你一人。” 狄云枫故作吃惊:“哦?也就是说,我有竞争对手了?” 欧阳赐冷声道:“不错,你的竞争对手起码有不下五人,恰巧我就是一个。” 狄云枫皱眉道:“欧阳道友不是欧阳家的长老么?你怎也去应聘的白溪宗长老一位?” 欧阳赐似觉得狄云枫的话有些莫名其妙:“世家长老与仙门长老又不冲突,为何我就不能去应聘?” 狄云枫又取出手中的红榜挥了挥:“那欧阳道友的意思是叫我放弃竞选长老咯?” 欧阳赐如实道:“你若是个明智的人就应该放弃。” 狄云枫抿着嘴,低头思索了好半天,最终还是将红榜揣进怀中:“我还是得去试试,”他又拍了拍欧阳赐的肩膀,叹道:“我看不如欧阳道友放弃得了,你若失败了还有世家这口饭,我若没选上又得四处流浪喝西北风,你就可怜可怜我把?” “哈哈哈……” 一干看热闹的人皆忍不住大笑起来。 “你——” “榜上说后天清晨在白溪宗仙门前集合,欧阳长老可不要迟到了。” 狄云枫用肩抵开欧阳赐,大袖边甩,大摇大摆地走出人群。 …… …… 傍晚。 全城入夜。 响水城的人们似乎并不喜欢夜生活,天色仅刚刚落下,小摊儿,铺子,酒馆儿纷纷打烊。 街道很静,很静。 若换做往常,狄云枫一定会找家青楼好好消遣些银子,可今日不同,他还得去将那些始终的孩子给找回来。 孩子是无辜的,不论做什么事情都不能伤害孩子,狄云枫有一个极为悲惨的童年,或许正因如此他才不忍看见悲剧重演。 他摇身一变,化作一个八岁孩童,这的的确确是他小时候的模样,白里透红的小脸蛋儿,黝黑发亮的眸子,他从小就有着一种放荡不羁的情怀,所以他嘴角生得微微上扬,可爱之间不失狡黠。 他蹲在街角,哭是不太可能哭得出来,记忆中他很少嚎啕大哭,不论孩童时期或少年世代都不曾有。他托着腮,装出一副失落的模样,等着坏人上钩。 坏人会迟到,但一定不会缺席。 渐渐。 二更天到了。 “哒哒!”两下锣儿响在夜中,一声过后,万家灯火少了一半,两声响起,千家万户已关门关窗。 “天干物燥,小心火烛,二更天,到!” “哒哒!” 很难想象仙界还有打更的更夫,更夫是一种身份,他行走在黑夜中也不会令人怀疑。 狄云枫知道,猎物要上钩儿了,他用尽浑身解数挤出几滴眼泪,伴着抽泣响彻在寂静的黑夜中。 当黑夜静下来时,它在某种意义上会变得很小,它藏不住声,更藏不住人。 更夫发现了哭泣的狄云枫,他寻声而来,问:“小娃儿,你是哪家的?这么晚了为何还不回家?” 狄云枫捂脸抽泣道:“我没家,我是逃出来的。” “哦?这大半夜的你一个孩子,太危险了……不如你先跟我回家去,等明天一早我再带你找爹娘如何?” 更夫拨开狄云枫的小手,他瞧见狄云枫,狄云枫也瞧见了他,他拗了拗狄云枫的小脸儿:“多可爱的小娃儿哟。” 更夫是个老头儿,起码过了甲子年,生活艰苦早早就让他发髻斑白,但人老,精气神却在。 狄云枫有些恍惚,这老人不说慈眉善目,但也未生有恶相…… “小娃儿,你叫什么名字?可还记得家住在哪儿?” 老人露出一抹笑,原先没有的慈眉善目此刻却有了,他轻轻拉起狄云枫,拍了拍狄云枫屁股上的灰尘,领着他往街尾走去:“先走吧,趁着还有路灯在,嘿嘿,我这锣儿要是敲上第三下,那这座城就彻底黑过去了。” 狄云枫心中已打消这老人是人贩子的念头,他心想若现在再蹲回去肯定是说不通,不如先回老人家看看,待三更后再出来游荡。 “我叫狄云枫,不记得家在哪儿了。” 老人长叹道:“唉……最近城里人贩子多得很,今夜若不是我先把你捡回去,你肯定又要遭抓。” 老人一定不知晓狄云枫的最初目的就是让人贩子抓去,他捡了个孩子心头乐呵得不行。 不一会儿,一条街就已被走通,街尾有两间破旧的青瓦房,瓦房旁用石块儿围有个小鸡圈。好像除此之外就再也没有别的建筑了,如此繁华的城市中竟还有这么清贫的地方,这究竟是一块破地,还是一块宝地? 老人甚至连门都没锁,里头也没什么值得可偷的东西,寒舍之中只有两口柜子,一张桌,一张床,唯一精致的摆设仅是一张太师椅,不过靠背上也缺了那么一块。 “云枫,你宵夜没?”老人发问时已转身从柜子里端出两只大碗,一碗是刀头肥肉,一碗是京酱牛肉,他又抽出一双筷子递给狄云枫,笑道:“吃吧,全是你的,我才出门打更,还是热的。” 狄云枫又怎舍得不领老人的情,他欣然接过筷子,大口朵颐起来。 “慢点吃,慢点吃……”老人又倒过一碗差递给狄云枫。 可以看出老人很孤独,他一双苍老的眼睛就从未在狄云枫身上离开过。老人都害怕孤独,他缓缓道:“云枫,明天我就送你回家。” “我没有家,也没有爹娘,从生下来就没见过。”狄云枫这句说得倒是实话。 老人眼中闪过一丝精光:“哦?那即是如此,你就住下如何?正巧我一个人闷得慌。” 狄云枫停下手中的筷子,他没接受,也没反对,他的心里还多出了一种微妙的情感。 老人急忙又道:“你莫看我家穷,打更几十年攒了不少钱,老头儿我身子骨硬朗,养你到成人没问题,指不定还能看到你娶媳妇儿嘞。” 狄云枫心中的感触已不少,他惊喜,意外,无奈,甚至还有些不服,为什么?为什么早不来晚不来,偏偏他懂事之时这些好人才出现?若自己八岁那年能遇到眼前这个老人,那他又何必吃那么多苦,杀那么多人? 想着想着,狄云枫的眼泪就“啪嗒啪嗒”地落了下来,此时他的身份仅是个孩子,那就该演绎出孩子该有的天性——哭!哭个痛快! “哎哟,小崽子你莫哭……”老人也遭感染,紧着一颗心不知如何安慰狄云枫。 “我答应你,我答应里留下来好好照顾你!”狄云枫带着哭腔给出承诺,他本尊自然要继续前行,但留下个分身照顾这个孤家老人却是轻而易举的,就当是积善成德吧。 他在心里呐喊:老天啊!我做了这么多好事,只求你今后对我无悔,否则我必会报复! “呼咻!”突然一道灵光破门而出,准确地,恰好地,在老人的胸口前开了一个大洞! 狄云枫的脑子“嗡”的一声失去了理智,他惊目望着眼前发生的一切,似曾相识,什么都似曾相识,海生也是被这么突如其来的一道灵光个杀死的,就死在他眼前,就死在他怀中! “娃儿……快,快跑!”老人用尽最后的力气咆哮道! “快,莫让这孩子溜了!” “喂,这该不会是个傻子吧?你瞧他,一动不动地,推都没反应。” “你管他傻不傻,长老说只要是童子都可行,带回去再说!” 两个白衣修士踹门而入,狄云枫像是个木头人一般愣在椅子上,他只有沉思时才会这样,他想通了才会大开杀戒。 一个白衣修士用麻布口袋将狄云枫套起,抗在肩上,转身飞出房间。 …… …… 正文 第二百零三章 杀戮 狄云枫的眼前忽明忽暗,像是被人带着奔袭了很远;他的世界同样忽明忽暗,他刚在心里祈求天道无悔自己,下一刻老人便被无情杀害……亲情的患得患失让他又想起了七七死在自己眼前的场景,那是一种前所未有却无处发泄的愤怒,指天骂天可最后仍旧无济于事! 这天道实在太不公,太不公…… 今夕何夕,一阵孩子的啼哭传入狄云枫耳朵,接着一只手粗鲁地将他拽出麻袋,光明得以重现,他被随意扔在地上,“啪!”的一声牢门重重掩上! “小兔崽子,你们再鬼哭狼嚎亲叫唤,我就将你们刨来吃咯!” 狱卒本就生得丑陋,当前他吹胡子瞪眼的模样就好比地狱恶鬼,孩子们只能硬憋着哭意,待狱卒扬长离去,没了脚步声,孩子们再也收不住哭意,又开始撕心嚎啕起来。 “喂,你们快别哭了,还是过来看看他吧?都大半天了怎么还没动静?”一个灰头土脸的小女孩最先凑近狄云枫,她揉了揉狄云枫的胳膊,轻唤道:“小哥儿,你醒着不?你快醒醒……” “哎呀,你没看到他是睁着眼睛的么?他当然是醒着的啦,估计是被抓来时遭吓傻了。” “那可不一定,我爹有时候睡觉也是睁着眼睛的……爹?我爹,我……呜呜……爹娘你们快来救我……” “嘿!真没出息,哭什么哭?”一个年龄稍长的少年呵斥道,他莫约十二三岁,心智比这帮十岁之下的孩子要成熟许多,他凑近狄云枫身旁,先在他眼前晃了晃,又用力掐了掐狄云枫的人中,虎口穴,百位穴,太阳穴……他将所有认知的穴位都掐了一圈儿,还不见狄云枫醒来,才挠了挠头:“不对呀,他的脉象四平八稳,甚至慷锵有力,一点毛病都没有,怎就……怎就木成这样了?” “要不那水泼他试试?”有人提议道。 “不行,我们的水不多了,哪儿能浪费在这儿。”有人坚决反对。 “那让我来用尿将他滋醒,正好我憋老久了。” “哎呀,你害不害臊!” “怪他害不害臊,我只晓得童子尿能救人!” 见一个小胖子,跨立着对准狄云枫的脸,接下裤腰带儿,掏出小虫就要发射,这会儿,狄云枫抬起一只手掐住出水口,淡淡道:“小胖子,我可不想喝你的童子尿。” “哎哟!哎哟……你快放开,你快放开!”小胖子疼得动也不是,不动也不是,直顾惨叫求饶……狄云枫干笑两声,松开小胖子的鸟儿,可这小胖子没忍性,一束童子尿就给滋了出来,恰好射进狄云枫敞开的笑口之中 “我呸呸……”狄云枫只觉口中咸得慌,他避之已来不及,等他反应过来时已被滋了整整一脸。 “哎呀,胖墩儿,你就不能挪个位置么?”小姑娘捂着脸撞开水放得正欢的小胖子,又拖开狄云枫,关切问道:“小哥儿,你没事儿吧?” 狄云枫一把抹去脸上的童子尿,苦涩道:“小胖子,你吃了什么东西,滋的尿这么黄?”童子尿没骚味儿,这已是不幸中的万幸,他一个鲤鱼打挺从地上跃起,用衣袖拭干脸上的余迹,这才定睛瞧清楚牢房中的孩子们。 牢房中拢共有三十四个孩子,男孩女孩儿对半占,其中年龄最大的便是方才点穴摸脉的少年,最小的连五岁都不到。孩子们没了新鲜劲儿,又各自蹲到墙角,发愣地发愣,啼哭的啼哭,瞧得狄云枫揪心得很。 “小哥儿,你洗把脸吧,胖墩儿的尿一定臭得很。”小姑娘端来一瓷碗水递给狄云枫,她的笑比三月的春风还要暖人心田,这定是个坚强的女孩儿,她不曾多少哭泣。 狄云枫笑着拒绝道:“不用了,本来水就不多,哪儿能用来洗脸不是?你瞧瞧你,脸都花成大花猫了。” “呵呵呵……”小姑娘笑得如铃儿般好听。 孩子都是天真烂漫的,狄云枫喜欢孩子,甚至他内心一直都认为自己也有孩子的一面,天真是一个褒义词,他是人类最原始的真善美,他会随着成长淡去,但绝不会随着成长而消亡。一个几经完美的人,内心一定藏有另一个天真的自己,它不会经常光顾,但会时不时冒出来。 和孩子们打成一片后狄云枫很快便晓得了其中的一些内幕,譬如每隔三天都会有修士来挑选一对儿童男童女,而那些遭选取的孩子就再也未见回来过。 “今天是第几天?”狄云枫忽而问道。 小姑娘掐指一算,脸色惊恐骇然,她比出个三字:“今天……恰好是第三天!” “哇!” 当孩子们得知自己可能被抓走时,又撕心裂肺地大哭起来。 “哎呀,你们别哭了……”小姑娘与少年帮着劝慰,但孩子的哭声是会传染的,一人哭,全部都跟着嚎。 “你们别哭了,否则叫来了那帮坏人,咱就要遭抓去了!” “咔嚓”一阵开门声从牢房尽头传来。 “杨长老,许长老,二位今日又来挑人啦?”狱卒点头哈腰迎进来两个 白袍修士。 “那帮坏人来抓人了!”不知谁嚎了这么一嗓子,孩子们吓得瞬间止住了声,各个面朝墙壁龟缩在墙角,瑟瑟发抖,此情景,就恍若屠夫挑选待宰羔羊! “妞儿,还有那小子,你们赶紧过来,等着被抓么?”少年抱头蹲在角落,一个劲儿地招呼狄云枫与小姑娘。 狄云枫与小姑娘对视了一眼,笑问道:“你不怕么?” “怕。”小姑娘的确怕,但她能忍住恐惧。 狄云枫心中暗道,自己以后一定要生个这么乖巧懂事的女儿。他忽而又问:“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小姑娘轻吐道:“我叫小若。” “小若?没有姓氏么?” 小若撅着小嘴儿,泪水已在她眼眶中打转,她摇头道:“没有,我和其他孩子不一样,我是被我养父卖来的,就算被救出去我也会死在外头,所以我一点儿也不怕死……” 这个年仅十岁的小姑娘竟是这般成熟,狄云枫的心灵又被触动了,自从有了爱人后,他的心已感性得像是一汪清水,点点触动便会泛起阵阵涟漪。 “今日不挑了,就他们两个吧。”两个白袍修士甚至未走拢牢房便指着狄云枫与小若道。 “哗啦啦……”狱卒打开锁门的铁链,孩子们抱着头恨不得钻进墙里,小若终于赶到害怕,她躲在狄云枫背后,紧拽着狄云枫的衣角,低声抽泣道:“小哥儿,我怕,我怕……” “你真的不用怕,因为我能保护你。”狄云枫铿锵有力地安慰着,未等狱卒动手抓人,自行牵着小若走出牢房。 “哟呵,今天挑得不仅是童男童女,还是一对儿金童玉女呀?”狱卒出言调侃儿道。 狄云枫牵着小若走至白袍修士跟前,冷声道:“走吧。” “咿?这不是上半夜抓得那小子么?这么快就出阁了?” “这小子不一般呐……” 两个白袍修士闲语了三两句,袖卷清风,一人携起一个孩子朝监狱外飞去。 监狱设置在地下,出来后直面是一大片雕栏玉砌的建筑,论规模程度,偌大的响水城只有欧阳家府才能如此气派。 白袍修士一路遁飞三十里,最后停靠在一座枯叶扎堆的青塔之前,此处绝不是被人遗忘的地方,只是生人不敢靠近罢了! “家主,今日的童男童女我给您带来了。”一个白袍修士对着青塔恭敬道。 “咔擦!”一声轻响,青塔下的铁门骤开一条缝。 “放我下来,我自己走进去!”狄云枫疯狂挣扎道。 “哦?倒是个有勇气的小子,这地方连我们都得慌……”白袍修士巴不得狄云枫听话些,他们各将狄云枫与小若扔在地上,恶狠告诫:“快去!莫耍花样,否则让你们死之前再吃一顿打!” “小哥儿……”小若撞入狄云枫怀中大气也不敢喘上一口。 “没事儿, 很快就会结束的。”狄云枫将小若抱在怀中,一步一步地往青塔中走去。他感受得到,青塔内有个老魔头,修为卡在合体期瓶颈,他必定是想用童男童女之血连祭奠阴阳……哼!偏方邪术,不仅损了道心还种下因果祸根,这不,报应来了! “小哥儿,死去是什么感觉?会不会像被火烧过那么疼?”小若细声问道。 这个问题倒是把狄云枫给问住了,没死过的人又怎知晓死亡是什么滋味?但死之前一定会很痛苦是真的,他已记不得自己在死亡边缘徘徊多少回,但每一种濒死的滋味儿他都记忆犹新,譬如中毒,断气,粉身碎骨……“呃,不会的,怎么?小若你还被火烧过?”他转移话题道。 小若动了动脑袋:“有一次养母生气,那烧火棍儿打我的背,现在都还有疤痕呢……” “真是个苦命的孩子……”狄云枫将小若捧得更紧了一些,他继续问:“那小若你可有想过自己的亲生母亲?” “不想过,亲生母亲比养母还要坏,她为何一生下我就抛弃我?她才是最坏的。” “你的觉悟倒是蛮高……” “小哥儿,我们什么时候才会死?” 狄云枫撞开青塔门,又轻轻地掩上,才道:“还有一会儿呢,你不妨先睡一觉,你一定会做一个好梦。” “好,那我睡了,我一定会做一个永远醒不来的好梦……”小若的声音渐渐变成了均匀的呼吸声,狄云枫收回掌上灵力,他为小若编织的梦才刚刚开始! 青塔中有一股令人作呕的腥臭味儿,狄云枫不想再上楼去瞧,免得瞧见孩子们的遗骨而大发雷霆,他渐渐地能感觉到自己内心暗黑的一面在不断涌动,他劝说自己摒弃天道,他逼迫自己堕入魔道!他若大发雷霆,一定会将整个欧阳家杀个精光! “嘿嘿嘿……美味甜点又来啦……”一抹沙哑中带着贪婪的声音从青塔上传来。 “是啊,我美味得很,吃上一口长生不老呢。”狄云枫冷笑道。 “不对!今日的甜点有些特殊!”那声音变得急切,只见一道黑风从青塔上刮来,风过之后,一个面容苍白的青袍老者出现在狄云枫跟前,他贪婪又丑恶的模样已算不上是人,他不过是一只披着人皮的怪物罢。 “你想吃我?”狄云枫撸起一只袖子,递至老怪物跟前,挑衅道:“来,咬我,就像饿狗啃食一般。” “我看你是活腻歪了!” 老怪物暴戾,张开那满是尖牙的大口咬在狄云枫手臂上“啊哟!”他惨叫一声赶忙松口,那满口黄牙已甭碎了七八颗! 狄云枫甩了甩手臂上的碎牙,不屑道:“怎么?咬不动?狗可不嫌骨头硬。” 老怪物活了几千年,终于辨出狄云枫不是常人,他赶忙后侧拉开距离,怒指狄云枫道:“你是何人,敢化身孩童来欺骗老夫?” 狄云枫将怀中的小若轻轻放下,变出一床被子好生裹着,一系动作很轻又很慢,完全未将眼前这老怪物放在眼里。 “岂有此理,还不快快显出真身!”老怪物张口射出一道灵光! 狄云枫摆手一拳打得灵光变成粉末儿!他起身,揉了揉拳头,这才正面冲着老怪物道:“我化身孩童是来找你一个人算账的。你一个人却不是你欧阳家,否则我早就一路杀进来灭你个满门!” 老怪物惊问:“哦?我欧阳子少有仇家,你又是哪路来的?” 狄云枫变回本尊,抽刀怒指老怪物,大骂道:“你这不是人的东西还有脸问我是哪路来的?这些孩子各个都是人家的心头肉,你却拿来当点心吃?你一个世家家主,膝下儿孙千万,若有人吃你的儿孙,你会怎么想?” 欧阳子遭骂得怒红了脸:“你是哪儿来的狂妄之徒,老夫若能进阶大乘,牺牲些小娃娃又算得了如何?若用我子孙性命来还机缘,我一样会毫不犹豫!” “虎毒还不食子,你这杀千刀的龌蹉东西,老子这就送你下地狱!” 面对如此泯灭人性的畜生,狄云枫终于忍不住怒,他挥刀一闪,仅用一击便将老怪物拦腰斩断! 欧阳子尽管神情震惊,但他逝去的肉身却化作一滩细水散落在地“以水分身?”狄云枫反应时,老怪物已重聚在阶梯门口,同时他手中还多了一件似镜子的法宝,他高举铜镜对准狄云枫,大呵道:“狂妄之徒,看镜!” 铜镜中射出一道五彩仙光! 狄云枫不避,反之也从储物袋中取出一面镜子,还是从地宫“昊天塔”中摸出来的宝贝,今日恰好试试此镜威力!他高举宝镜,聚灵射出一道七彩之光! 五彩对七彩,胜负可想而知! 七彩之光将五彩抵消,只剩紫红两道艳光,欧阳子避之不及,手中铜镜遭七彩光撞得七零八碎,他整个儿右手也遭射的稀巴烂! “哼,跟我斗,你还嫩了些!老怪物,今日你必死无疑!”狄云枫左持宝镜,又握蝴蝶,杀气腾腾。 欧阳子见今日所遇高手,转身就要往青塔外逃去,可他才刚临近门口一道无形的念气结界便将他给弹了回来“噗呲!”他一个不留神恰好撞在狄云枫的刀口之上! “老东西,天谴可不止金色雷劫,还有你自己埋下的祸根!”狄云枫用刀划开老怪物的肚腩,一路横砍到他丹田的元神,这一刀下去,世上再无欧阳子! 欧阳子遭剖腹疼得直哆嗦,当下他终于感到濒死之恐惧,他开始求饶:“这位道友刀下留情,我卡在合体瓶颈有三千多年,妄想进阶成了痴,所以才想出用童男童女祭奠的方法,我已知错,求道友绕我一条性命……”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但杀人偿命,天经地义。在人间没有哪个死刑犯是说死前忏悔就能放过的,该上刑场的还得上刑场,像欧阳子这般罪大恶极之人,形神俱灭都已算是便宜他了! “你以为你几千年的寿命很珍贵么?你以为凡人的孩子你就能肆意玩弄么?你与他们一样,都只有一条命,不过你要活得久一些,行走这世间要方便一些。但在你临死前我可以告诉你,孩子们对生活的热爱,与那份人性天真,是你这畜生一辈子都学不来的!” “不” 狄云枫毫不犹豫地劈开欧阳子元神天灵,锋戾吞噬一切,促使形神俱灭! “家主!”两个白袍修士听见惨叫,一齐破门而入! “你们来得正好,省得我去找你们!” 两个白袍修士见欧阳子身陨,吓得当即要逃“!”大门重重掩上,关门打狗! “你们这两个人贩子,死一万次都不足为惜!” “唰唰!”狄云枫怒斩两记刀光,一刀断首级,一刀弑元神。 他轻轻吹去蝴蝶刀上的血粒儿,拂袖将地上的三颗头颅收入囊中,又抱起一旁熟睡的小若,打碎壁上的油灯,在蔓延的火光中缓缓走出青塔。 …… …… 正文 第二百零四章 吾名狄云枫,今年八百岁 天边破晓时,欧阳家燃起了熊熊大火。 狄云枫早将孩子们带走,此刻他站在东城大门上,冷冷地望着烧红一片天的火光,轻哼道:“若是在人间,犯下如此滔天的罪责轻则满门抄斩,重责九族皆屠,杀你几个人,烧你几栋楼算是便宜你们了。” 再者他又做了一件在仙界看起来非常晦气却十分有意义的事。 他把欧阳家主与其两个走狗的头颅挂上了城门,并用金笔提字将欧阳家拐卖孩子的罪责凿刻在墙上。 十恶不赦之人当有此惩罚,在人间劫富济贫、打抱不平,乃真大侠之所谓,唯有杀鸡儆猴才能让那些人面兽心的伪君子引以为戒。 狄云枫又来到打更老人的家中,老人清贫正直,一生都不曾做过什么亏心事,若他都无法寿终正寝,那这天道怎该塌了。 狄云枫早在老人倒下时就用灵力封住其心脉,此刻他渡一道生机助老人伤口愈合,再喂下一颗白丸,待老人心率恢复正常,将老人扶上桌,最后,侵入神识将老人的记忆篡改了一番,无意间也曾发现老人六十年不卑不亢的记忆。 老实善良的人一定要被善待,既天道不远,那就人道来做。狄云枫知道老人害怕孤独,期望找个能给自己送终养老的孙儿。 狄云枫曾打算用一道分身满足老人愿望,可现在却是用不着了,他取出袖中熟睡的小若轻轻搁在床上,小若脸儿上洋溢着幸福的微笑,她在做一个美梦:梦见自己被一位慈祥地老爷爷收养,从此也能过上开心快乐的日子……明儿一早她睁开眼时,美梦已然成真。 狄云枫又在老人的碗柜中留下十块灵石,多了怕老人守不住,这个数儿足以让这爷孙俩后半辈子衣食无忧。 当狄云枫推门而出时,朝阳正酣,与他大打了个照面,他深吮了一口清晨的芬芳,伸张个安逸的懒腰,露出一抹释怀的微笑,自言自语道:“我还是选择再信任一次这个世界的美好,毕竟这里的朝阳是如此美丽动人。” 他笑了笑,袖卷清风,人如烟,直上九重天。 …… …… 清晨,可热闹了。 连白溪宗的副掌门、碧云山的掌门,以及周遭各大排的上号的正副掌门、世家长老,纷纷聚集在东城大门口“观摩”三颗悬吊的死人头。 却不见欧阳家的人出现在城门口,于是欧阳子与两走狗的人头就这样从清晨一直挂到了晌午。 仙门掌门,世家长老,各路散修,市井凡人……城门已遭堵得水泄不通,那些已经失去孩子的家人一齐长跪在城门口,联名写下一张“还我孩子性命”的横幅血书,哭喊声何其撕心裂肺…… 但任由百姓哭泣,站在一旁的大能修士们却无动于衷,凡人生死如蝼蚁,他们之所以回来,只因欧阳子一个合体修士竟被人割去头颅,这场杀戮已然威胁到了各大仙门的安危。 狄云枫坐在城外的老茶摊儿,托着腮静静地观摩着远方好戏,三颗人头挂城门,无人去摘,批语在旁,无人去洗,曾经风光响水城的欧阳世家,如今却成了缩头乌龟,实属可笑讽刺。 “欧阳家这会儿是没落咯……” “欧阳家没不没落跟咱这些凡人有啥关系?” “关系大得很呢?别的不说,就我隔壁家张老三,藏着掖着养了个十六岁的小女儿,不小心上街走了一趟,隔天欧阳家的仙长就上门将她带走了,灵石都没给留一块呢,不知道带去干嘛,总之没好事!” “你怎知道没好事?万一他女儿有仙缘,能修仙勒?” “修个麻花儿仙,若真是成了仙门弟子那还不光耀门楣了?一去两年都没音讯,这人多半是没了……” “唉……这些个大世家仙门,谁背后没点儿龌蹉事儿?只不过是咱这些小蚂蚁不知情罢了,千载难等一英雄,这不,总于有忠义之士替咱们出这口恶气!” “是啊是啊……” 这会儿,茶摊老板赶忙走来,赔笑道道:“哎哟,各位乡亲父老,我这茶摊儿是个小地方,一天落不了两三个子儿进兜里,这些大话你们还是甭在我这提了,我怕仙人听见了,掀了摊子要了命喔!” 听这话,吃茶喝酒的汉子们闭口不敢再谈,他们都晓得,仙人有千里眼、顺风耳。 “哎哎哎……快瞧,终于有欧阳家的人出来收头了!” 城西飞来六位白衣修士,为首的竟是先前要与狄云枫争锋的欧阳赐! 面对众多凡人的声讨质疑,欧阳赐从容不迫,下令身后五位修士先将人头收下,并拭去城墙上的金字,他独自一人站上城墙,冷颜面对门前声讨的凡人,开口道: “你们这些受迫害的凡人我欧阳家每人会赔偿一百块灵石。” 接着,他一改恭敬,冲各大仙门世家的掌门长老道:“昨日欧阳家主意外仙陨,本家正沉浸在悲痛之中,已无力接待各路掌门与长老,还请见谅。大当家与二当家纷纷远游未归,但我已传音他们,相信很快便会赶回主持公道并立新任家主,待那时我再邀各位掌门与长老来本家商议。” 白溪宗副掌门为一位玄袍中年人,脸色黝黑,怒眉 不善,其言也不善,听他道:“欧阳世家近来惹了什么仇人我管不着,但‘问仙’大会即将召开,在此期间我不希望因你们而生出什么变故事端。半月之后,希望欧阳家能给白溪宗一个前因后果,否则休怪本宗亲自插手调查!” 欧阳赐脸很黑,这副掌门不尽背后势力庞大,本身修为也已达合体境界,他惹不起,只有挨着。 白溪宗既当着众人的面儿立了话,其它仙门世家也不敢多言,热闹看够,时候不早,便各自散去了。 仙人之事凡人根本无法揣测,受迫害的凡人虽不服欧阳家的处理方式,但真正敢留下来声讨的还有几个?一个也不曾有! 很快,连凡人也都散去了。 茶摊儿看热闹的汉子纷纷叹息着离去,可笑的是,他们都是欧阳家请去填坑的工人,还得回去帮忙干活儿。 狄云枫心里好不是滋味儿,修仙者无动于衷,凡人敢怒不敢言,显然地,他的侠义之举并没有起到什么作用。 “客官,咋的了?心里头不高兴啊?”茶摊儿老板和狄云枫一回生二回熟,他见没了什么生意,便随狄云枫坐下,拉起家常来。 狄云枫玩弄着手中的茶杯,只是摇摇头,未做回答。 茶摊儿老板又长叹道:“操这些心是没用的,这些仙人哪儿会管我们这些凡人的死活?今日若非白溪宗等众长老在此,欧阳家铁定将那些个声讨的百姓灭口咯。” 狄云枫只问一句:“那你觉得欧阳家是否有必要存在这个世上?” 狄云枫曾认为茶摊儿老板会毅然决然地回答“没必要”,但他却想错了,只听茶摊儿老板叹道:“若响水城没了欧阳家,城内起码会少一半的生意。不论欧阳家好坏,有他杵在这儿,邪魔妖鬼都不会打响水城的主意。” 这当是个很严重的问题,对于一方水土而言,霸主的好坏其实已不太重要,欧阳家就像是一颗参天大树,扎根在响水城,汲取人们的血液做养料,枝繁叶茂却为人们遮阴避日。 狄云枫放下一锭银子,扬长离去,他已为这个陌生的城市做得够多,再帮下去恐怕只会适得其反,世道变迁自有定数,他相信欧阳家这颗汲人鲜血的参天大树总有一天会自己干枯。 夜。 明月相思夜。 偶尔休息一天,狄云枫突然就觉得不适应了。 人怕寂寞就一定不能闲着,否则寂寞会来钻心里的空子,疲乏其身,徒伤其神。 狄云枫静悄悄地坐在楼上,距离天亮还有好几个时辰,也就是说他还得寂寞几个时辰,酒他早已备好,起码能喝个七八坛的样子。 不知真武那边儿的故人如何了。 柳扶苏是否当上九州盟主? 商囚与十一这对苦命鸳鸯也该双宿双飞了吧? 飞雪客栈的生意是否红火呢? 比起这些,他最在意的还是身在阳门中的温紫雨,他曾想过,若紫雨是以男儿装的身份拜师,他那个师傅有断袖之癖才会接近紫雨,若是她师傅知晓紫雨是女儿身,那一定不会再对她感兴趣……也就说他还有机会挽留紫雨的心。 在想紫雨之时他不知觉就将“青月令”握在了手头,他不由一笑,自己这算不算吃在碗里又惦记着锅里?……很近了,冥冥之中的感觉绝不会错,“锅里”的那个女人很快就会与自己相遇。 他收回青月令,找到慕雪依已不再是他唯一目标。在七七还没回来之前他绝不可能停下探索天道的脚步…… 于是这个夜晚,狄云枫就坐在星空月下,来回不停地幻想自己生命中最在乎的三个女人,终于在子夜,他盼来了天空中第一道流星。 流星划过夜空,短暂的不是时间,而是那美丽后逝然的遗憾。 “哒哒!”锣儿声响。 “二更天到!” 打更的老人扯着嗓子喊,敲锣的却是身后的小若,爷孙儿俩配合得默契,幸福得融洽…… “愿所有善良的人都有一个完美的结局。” 狄云枫闭上眼,带着美好在心中许下一个愿望,抱着酒坛子一头倒在房顶,眼神迷离地望着星空,微微一笑,酣然入眠。 …… …… 清晨,白露未。 狄云枫竟第一次被尿给憋醒了,他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敞亮的日光扑所迷离,他遮着额头才能将眼睛完全睁开。 一觉醒来太阳都晒到屁股了。 糟了! 狄云枫一个鲤鱼打挺从屋顶上跃起,他先是忘了,今早白溪宗不面试长老嘛!他懊恼地锤了锤自己的脑壳,自责道:“喝酒误事,喝酒误事……”便赶忙飞下屋顶,揪起一旁喂马草的小伙计问:“小二,白溪宗往何处去?” 小二一见是狄云枫,露一抹憨厚的笑容:“嘿,仙长,你醒啦?昨夜做春梦了吧?叫唤声大半个客栈都听得到嘞!” 狄云枫老脸微微一红,呵道:“废话少说,快快指路!” 小二抬手遥指北方, 道:“白溪宗不远,青山绿林白溪,喏,我都瞧得见那仙山上的圣光嘞。” 狄云枫掏出一锭银子塞给小二,其言一句:“多谢。”当即破空而去! “喂……仙长,你睡楼顶不算你钱的……”小二挤眉弄眼,四下留意无人后,悄悄咪咪地将银子塞进了自个儿的腰包。 白溪山下的溪流并不是白色的,许是元气充足的原因,山中植被非常茂盛,一颗青草都生得比人还高,更莫说那擎天大树。 山川元气自由流通,万物生机腾腾外冒,凡人若长居此地,延年益寿三百载! 白溪山落户了很多人家,都是来沾沾仙气的凡人。 狄云枫从不是个强求自身修为的人,回想起来他拢共就闭关过一次,还是远在真武国的时候。可这会儿,在见着元气如此磅礴的白溪宗,他心头隐隐升起了一股“修炼”的,没人不希望自己能变强一些,他自然也一样。 白溪宗外聘长老之位,他一定要拿下! “站住!你是何人?” 白溪宗自有封界,就设在白溪宗脚下,奇怪的是凡人可自由出入,修仙者却会被拦下。 狄云枫修为不外露,看门的外室弟子表情有些凶煞,不仅拦着他,还露出一副驱逐的架势。 “我看你们这些小崽子是有眼不识泰山!”狄云枫瞪大眼睛,有凌人气势,以后他就该是这白溪宗的长老了,哪儿不有点儿架势?他将揭下的招聘红榜取出,再将虚实镜界之修为透体散出,大呵道:“看清楚了?还不放行!” 守门弟子被狄云枫浑身气势吓得不清,吐字也不清,只见他弯腰做了个请的姿势,示意狄云枫直接进去便是。 狄云枫迫不及待地钻进封界。 初入界,元气迎面袭来!无需吐纳,元气竟自行渗入丹田,元神遭元气滋养,一股前所未有的暖流萦绕全身,自从在叶尘的帮助下进阶虚实后,他的修为便一直止步至今,当下,隐隐间,竟有了一丝提升的迹象。 若能在此闭关,不出十年必能进阶虚实中期! “十年很短暂么?”他扪心自问,对于仙人而言,十年不过弹指一瞬间,对于浪子而言,十年不过几场醉生梦死……他不曾羡仙,更早已不是那个登徒浪子,这十年他挥霍不起。 十年,再见时娃儿都可能十岁了! “真他娘的操蛋。”他苦涩骂咧一句,直飞白溪主峰而去。 主峰前后有一片广袤无垠的修炼场地,可见各路修炼弟子,统一身着金边白衫,不论男女皆生得阴柔俊俏,有的御剑飞行,有的御兽穿梭,师傅们道法指引,弟子们斗法切磋,一派望去足足有数千白士,场面何其壮观? 主峰旁有两座仙山,仙山升起袅袅青烟,与云雾结合弥漫在主峰四周,独特的药草清香沁人心脾,让来者流连忘返。 狄云枫身穿异服自然要遭人打量,可弟子们一探知他有虚实镜界时,肃然起敬,眼光断不敢再有一样,狄云枫掠过他们身旁时各个恭敬颔首,做礼让之态。 仙界的尊卑倒落得挺准。 狄云枫用神识将空中的修士尽数打量了一遍,可知为人师表者乃元神修士,却没有他想象来得多,甚至元婴修士也不多见。在场的弟子多是些聚灵、筑基的小修士,至于金丹修士,除方才看门的几个外门弟子修有金丹之外,此处却找不出一个。 想来白溪宗另有自己的规矩吧。 毫无疑问,虚实境界之上就是备受人尊敬的仙门长老。 “仙长好威风,是来应聘咱仙门长老的么?” “仙长,仙长求包养,求双修……” “……” 狄云枫修武,生得阳刚挺拔,修为又说得过去,这倒惹起了不少女修的青睐,她们簇拥着狄云枫,直至上了主峰仙门才依依不舍地离开。 “唉……弱水三千,我为何只取一瓢呢?”狄云枫不禁长叹道。 “应聘长老且过来做个登记。”听一人招呼道。 仙门前摆了张桌子,红布打底,笔墨纸砚皆在,一个眉须皆白的老者守着哪儿,怀不动生风的气息,合体后期的修为,方才那声招呼就是出自其口。 狄云枫来到桌前,略施一礼自然坐下。他这才瞧清老者容貌,生有老相但气色红润,微胖,一身长留仙袍洁白无垢……似乎所有仙界的老头儿都是这副仙风道骨的模样。 老者粗略打量了狄云枫一眼,开口问道:“名字?” “白莫离。” “哪个世家?” “散修。” 老者仰头多瞥了狄云枫两眼,才又问:“年龄?” “八百三十四岁。”狄云枫不敢往低了说,生怕他人不信。 老者仰起头,眉宇间稍有疑惑:“你只有八百多岁?” 狄云枫心中暗道,难不成八百岁也算年轻了?他面不改色地点头道:“不瞒您说,我是个修仙天才。” 正文 第二百零五章 如果天上的星星能数清 “哼,”老者稍稍不屑,“老夫也是在八百岁进阶虚实镜的,我自傲了否?”他扬着下巴,眉宇间尽显傲色。 狄云枫“呵呵”一笑:“前辈教训的是。” 老者却道:“莫称呼我为前辈,我道号‘千元子’,司职白溪宗副掌门。” 狄云枫连忙改口道:“千元掌门。” 千元子满意地抚了抚长须,执起笔在桌上名册上挥毫写下“白莫离”等系列任职文书,随后道:“那么从今日起,你就是我白溪宗的外聘长老,月供一千灵晶,东离宫为你暂居之所。” 狄云枫先觉得有些突然,随后又觉得太过蹊跷,他不由发问:“难道今日就我一人来应聘么?” 千元子只顾书写,也不曾多看狄云枫一眼,悠悠道:“在你前头还有三个人。” “那他们……” “他们都被录用了。” “呃……”狄云枫心中不详越来越重,他取出红榜,亲手指着榜上小字道:“可是这上头不是说只招一人么?” 千元子抬头,眯了眯眼,一把将红榜夺过,声讨道:“你怎将红榜给接了?本门还得继续挂职找人呢。” 狄云枫抿了抿嘴,终究还是问道:“千元掌门,恕我冒昧问一句,外聘长老之责到底是作甚的?” 千元子莫不其然地笑了笑:“你怕了?你勿用怕,不过是维护‘问仙’大会的治安罢了,保镖,你可懂?” “保镖我懂,我从小到大都是干这行的……”狄云枫还是觉得蹊跷。 “月供一千灵晶呢,这可是肥美之差,还送我白溪宗长老一职,试问天底下还有比这更好之事?” 千元子将文牒推送至狄云枫跟前,冲其眨了眨眼:“你瞅瞅上头写得字样可否无碍?若无碍,滴精血认证吧?” 狄云枫将信将疑地拿过文牒,翻来覆去研读了好几遍,确认没有隐形条例和藏头诗后,心里又斟酌良久,最后问一句:“你们无止境的招人,是否是因为此职位很危险?” 千元子出奇地点了点头:“‘问仙’大会中的仙址没人进去过,是危险是安全更不得而知,白溪宗身为主办方,自然要确保各路修士的安危……否则也不会在你们这群散修中招人,要知道,散修中的虚实修士,少得可怜哟。” “前头那三个应聘者不是散修?”狄云枫问道。 千元子道:“那些人都是贺兰洲各大世家里翘楚,对于他们,白溪宗一半是召见,一半是招聘……不过你勿用担心,灵晶本门是给足了的,没克扣亏欠过谁。” 狄云枫想,签下这份合约,自己就成了白溪宗的外聘长老,日后仙址寻宝也能分一杯羹,最重要的还是能筛选山门……何乐而不为? “好!我签了!” 他咬破大拇指,在文牒上摁了个血手印儿。 “作为奖励,这是你应得的,”千元子变出一块令牌与一只储物袋递给狄云枫,下时脸色又变得阴沉道:“可你中途溜了,我白溪宗有一万种方法通过精血找到你,到时候你会很难过。” 狄云枫浅浅一笑,将身份令牌挂于腰间,再用神识将储物袋探看了一番,除灵晶之外还有几套料子不错的衣服,他取出衣服即刻换上,所谓人靠衣装你,长流上仙,玉宇衣冠,七分仙风道骨,三分飒爽英姿! 千元子也禁不住赞赏道:“不错,不错,白长老果真是一表人才……”他又笑着提议道:“老夫恰好有一外孙女,生得玲珑娇美,不知白长老可有道侣?若无有,我做媒,你俩成双成对如何?” 狄云枫笑着拒绝道:“千元掌门还是莫要乱点鸳鸯得好,我心中已有心仪的女人,不敢触及她人。” 千元子稍有遗憾:“哦……这样也好,感情迷乱有稳道心,年轻人得秉着性子才能在仙途上走得更远,”说到这儿他拍了拍手,见一道白光从天而降,光散后竟是个白衣女弟子,容貌端庄实属如常,白溪宗不同外界,不论男女修士皆穿着束腰长袍,瞧起来干净得体。 “司职后的具体事宜老夫在问仙大会前夕会召见你们安排,在此期间白长老就暂住东离宫,”他又指了指身旁的白衣女修道:“你初来白溪宗人生地不熟,这是我特意为你安排的向导,日后她会跟着你,你有什么不解之处可以问她。” 女修木讷地从狄云枫行了个礼:“白长老你好,晚辈苏沐芸。” 狄云枫心里暗笑,这老头儿刻意安排个女修,目的不是为了“贴身”监视自己么?他悠悠一叹,不论在哪个仙域,修为低下的女修命格都是如此贫贱。 “我乏了,带我回东离宫休息吧。”他冲苏沐芸道。 苏沐芸点点头,拂袖变出一只轻舟,请狄云枫先上。 “那么千元掌门,我先告辞了。”狄云枫行礼作别。 千元子抚须点头,却冲苏沐芸道:“你可要将白长老服侍好了。” 苏沐芸目光隐隐有些跳动,她轻咬着唇,答应道:“晚辈明白。”说完便跳上舟头,驾舟往东边飞去。 白溪宗有着连绵不绝的山脉,封界更大到难以想象,主峰方圆十里内元气脉动得最盛,故仙门宫殿建筑于此, 其余的青山绿水统称为“后山”,后山中元气其次,常用来养育灵兽精怪以供弟子们捕捉历练。 东离宫便坐落在后山一座独峰上,前后左右尽是森林,与主峰起码差了个小一百里的距离。 狄云枫先前还纳闷儿这白溪宗能如此大方送一座宫殿给自己,眼下来看却实是自己想多了。 山气日夕佳,飞鸟相与还,此中有真意,欲辨已忘言。 若不是身旁的女人并非自己所爱,他倒还真喜欢这种与世无争的清幽生活。 “白长老,我就在东离山下,你若有事传音即可。”苏沐芸只将狄云枫带到东离宫前便告辞要走。 东离宫很大,建筑风格也相当之不赖,住两个人保准了没问题,狄云枫便道:“你就留在我身边吧,我一个人住这么大的房间,有时候会寂寞。” “我一个晚辈怎有资格与白长老居住在同一屋檐下……” 苏沐芸终究是无法把控自己的情绪,她脸上大大地写着“不愿意”三个字,她很明白自己的作用是什么,也该晓得要付出的牺牲,兴许还在害怕狄云枫会要她替自己解决寂寞…… “来时我曾粗略的将山外探看了一番,飞禽走兽中不乏有次玄品的凶兽,你一个细皮嫩肉的姑娘若守在山脚下很容易遭殃。所以你留下吧,我不会将你如何,白长老是个痴情的人,一生中只会疼爱一个女子。” 的确,纵使狄云枫身旁走过很多女人,偶尔还会产生些暧昧,可至始至终他仅与慕雪依有过肌肤之亲,这也是他为何要找到慕雪依的原因,在与慕雪依彻夜缠绵后,一颗堪比禁咒的情种已在他心中扎根,除非死,便绝不会枯。 苏沐芸竟被狄云枫的这一番普通的话所感动,她丢下一句话:“白长老您在外稍后,东离宫好久未进人,我去里头打扫一番。” “甚好。”狄云枫点点头,卷清风托着身子飞上东离宫仙界一般无床,而就算有也是个摆设,没有柔软的被褥,有的只是一两个打坐的蒲团。其中还有个重要的原因,那便是仙界的美景特别是在这样的世外仙山上,白日里仙雾缭绕,薄缕轻纱,夜晚内皓月当空,星河璀璨。 若问他何时会厌倦此等美景,也许是到数清天上的星星那一刻吧? “白长老,房间已收拾干净,您可以入住了。”苏沐芸动作倒是快,狄云枫才刚躺下取出美酒要品时,她已现了身。 “哦,不急,困了在住,”狄云枫拍拍自己身旁,轻喊道:“我行事自由,也希望别人莫要拘束,过来坐,我有几个问题要问你。” “晚辈已与长老同居屋檐下,断不敢再与长老平起平坐。”苏沐芸折了折衣摆,原地坐下,这才冲狄云枫道:“长老你问吧,我在这儿一样听得见。” 倒是个知书达理的女修士,狄云枫笑了笑,开口问道:“具问仙大会还有多久你可知?” 苏沐芸小有惊讶,其后仍如实回答道:“还有半年左右的时间。” “问仙之处又在何方?” “贺兰洲的最北方,一片荒芜之地,飞鸟不过,万物不生,白溪宗花了近百年才开辟出一条通往仙址的道路,可仙址遗留的气息仍强烈无比,闻说荒地上横着一片噬灵瘴气,接触即陨落。白溪宗无法对抗瘴气之威,才号召仙域各路修士一齐开辟寻宝。” 狄云枫在心头暗骂:就晓得此差干的是脏活儿累活儿,身为主办方,难免要在前打头阵,而那些敢死队除了些个外聘长老外还能有别人? “再给我拓印一份此仙域的地图吧。”他道。 苏沐芸先是被狄云枫这要求所惊吓:“长老你可为难我了,我一介筑基小修,贺兰洲都不曾转遍,更别说是整个长留仙域了。” 狄云枫倒是忘了苏沐芸的本身限制,地图一事儿先不急躁,一切还得等问仙大会后再做打算,这所谓的长留仙域到底是个什么形他并不在乎,他在乎的是此仙域通往别处的传送阵。 苏沐芸扔递过一只玉简道:“这是贺兰洲的地图,希望长老用得着。” “谢了。”狄云枫将玉简丢进袖中,又还给苏沐芸一瓶丹药,道:“筑基结丹其实用不了太多法门,这瓶药你拿去吃,等假丹成雏形,闭关炼化一番即可结成金丹。” 苏沐芸兴奋地揭开药瓶,举于鼻尖轻轻嗅了嗅,下时一抹异态府上她脸颊,她不禁问道:“长老,灵丹妙药都伴有清香,为何此瓶中的药丸却无色无味?” 狄云枫稍稍一愣,在他口袋中只有两种药是无色无味的,一种是毒药,一种是……春药,拿错了,拿错了……他轻咳两声夺去苏沐芸手中的药瓶,改取出另一瓶丹药递给苏沐芸:“我以往是做丹药生意的,时长搞混了种类,这瓶才是‘升仙丹’。” 苏沐芸不仅不怀疑,反倒是更加敬佩:“长老原先是炼丹师呀?” 狄云枫干笑道:“啊……是炼丹师,是炼丹湿……” 原来在仙界中,炼丹与炼器少出大师,倘若仙门中有出一位,那必将是惊天动地的。 炼丹大师所炼制的一炉仙丹往往是修士们穷极一生的机缘;炼器大师所打造的神兵利器,那一把不是惊天动地的存在? “反正闲来无事,不如你带我去 白溪宗,日后也好落得个熟悉。”狄云枫一个鲤鱼打挺翻身立起。 “长老好身法!” 苏沐芸许是头一次见有人能不用手撑就立身站起,她惊赞着,欣然变化出一只灵舟,携狄云枫一同往那霞光异彩的主峰群飞去。 …… …… “白长老,你不喊带去处转转我险些都快忘了,掌门曾吩咐过,安定在东离宫后便带你去见见其他外聘长老,日后你们势必会一齐行动,能先融洽一番感情最好啦。” 仙舟轻悠悠地飘向主峰一带山脉,想必其他外聘长老便安居于此,从地谊上来看,白溪宗对散修的偏见一目了然。这些外聘而来的世家长老们住在元气磅礴的宫殿中,挪挪脚步便有弟子主动来伺候着,在比之狄云枫的东离宫,更像是一座被人遗忘的冷宫。 狄云枫打心里就不待见这些“外聘长老”,他也相信这些外聘长老也不会待见自己,便拍拍苏沐芸的肩膀道:“我看还是甭见其他人了,省得一言不合发生口角。” “这……虚实境的长老们不都是相敬如宾的么……”苏沐芸惊疑道。 “呵……”狄云枫轻蔑一笑,不说别人,那欧阳三当家欧阳赐定在这群外聘长老里头,他从与自己见面就没摆过好脸色,倘若再见难不成还会待着你? “白长老若不愿见,那咱们就去丹峰瞧瞧,那里全都是炼丹师,肯定会欢迎长老您去指点一二的。”苏沐芸说着就要调转舟头,但就在这时一阵大风从舟下掠过,舟如遇巨浪打来,摇摇欲坠将要打翻! 狄云枫指间蓄起一道灵力将舟身稳住,他皱眉冷冷地望着舟下风过之处,可见四个衣着不同、年龄相仿的修士杵在哪儿,各个自视清高,眉眼含笑,其中一人不正是那欧阳赐么? “白长老,您没事吧?”苏沐芸自己倒是被吓得脸都发青,她又见舟下四个来者不善之人,终于明白狄云枫为何不让她趋近的原因。 狄云枫并未在这帮外聘长老的身上浪费太多表情,他招来一阵轻风将灵舟掉了个头,正准备离去,可瘟神既然来都已经来了,又岂会那么轻易离去? “白长老这么急着走是作何?”欧阳赐言语时已与其余三位外聘长老在灵舟上落了脚。 灵舟本身就不大,六个人站在上头已显得十分拥挤。 苏沐芸哪儿见过这么多大长老?她吓得立在舟头,大气也不敢喘上一口。 狄云枫微微扬起手,指着西斜下半的太阳道:“天色已不早,诸位也该回宫歇息了不是么?” “哈哈哈……”欧阳赐扬首大笑,随即又道:“白长老真是个作息规律之人,不过今日我想留你下来小酌几杯,如何?” 狄云枫直言拒绝道:“改日吧。” 欧阳赐嘴角一抽,他断然想不到狄云枫会拒绝得如此直接,他隐者怒气,微笑道:“择日不如撞日,正好诸位外聘长老齐聚一堂,大家趁此机会相识一二,日后仙址开了也好互相关照不是?”说到这儿他又大义地拍了拍自己的胸膛,诚恳道:“今夜我出资在西阳宫设宴,将白溪宗的各位长老都宴请一便,美酒佳肴,歌舞升平!” 狄云枫内心冷笑,欧阳子若是得知自己刚死就有家人设宴庆祝,非得从棺材里蹦出来不可。不过欧阳赐的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再拒绝也不好意思,他点头笑道:“今夜我一定来。” 欧阳赐摆手道:“白长老何必再归呢?夕阳西下,不久侵夜,不如就直接随我去西阳宫,稍后不了片刻的。” 哼,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打包票这孙子心里头想着什么坑损自己的招儿,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他狄云枫纵横江湖数百年,君子之腹就从未被小人之心给度过! “好,我答应诸位欧阳长老,不过我有个条件,”狄云枫将舟头无措的苏沐芸拉拢至身边,道:“我这个贴身随从必须得戴上,否则我宴后我找不着回宫的路了。” 欧阳赐瞥了苏沐芸两眼,不禁长叹一口气道:“真正外聘的长老待遇果然不同,赏这么个姿色美妙的女修贴身伺候,还真是羡煞旁人呀。” 满满的讽刺意味! 狄云枫搂过苏沐芸的腰,傲然道:“那是自然,白溪宗想让我帮他们办事,钱,女人,酒,一样都不能少,否则我才不来呢。” 此话多为大言不惭的,但着实羡煞了一旁的外聘长老们,狄云枫相信,他们这些贺兰洲世家都是义务应招而来的,钱,女人,酒,一样都未曾发给他们……否则欧阳赐也不必自己破费设宴了。 “呵呵……欧阳长老快些带路吧,我已迫不及待喝诸位的敬酒咯!” …… …… 正文 第二百零六章 百步飞剑 西阳宫要比东离宫繁华得不止一点半点,光是宝也是贺兰洲第一大世家,应召长老的待遇岂能差? 除欧阳赐外,另三个应召长老也不简单,他们背后的世家都能在贺兰洲排得上号,可纵使这帮人来头不小,心眼儿却很小,自狄云枫大言不惭一番话后他们便对之巩固了偏见,看人的目光多了些颜色,行为上也处处挤兑着狄云枫。 西阳宫设有十八道席位,每个位置上都清楚地写着落座长老的名字,狄云枫在席位上找了一圈儿也未发现自己的名字,设宴不设席?显然他被当成了多余。 “哎呀,你看这多不好意思,竟少设了一席,白长老你勿怪,”欧阳赐一副嘴脸着实虚伪恶心,他又高声吩咐道:“快来人,多加一处席位供白长老入座!” 狄云枫却接话喊道:“加两处席位,我的侍女同样是客。” 苏沐芸自进了这西阳宫就未曾抬起头过,她一听狄云枫这番吩咐,吓得显得要跪下:“白长老能带晚辈进来见见世面已是恩宠,晚辈再不敢与诸位长老同席而坐……” 狄云枫处之淡然,微笑道:“无碍,来者是客嘛,你若当自己是晚辈,坐我下席便是,规矩不多,但也不乱,”他又问欧阳赐:“你说是不是,欧阳长老?” 欧阳赐勉强挤出一个笑脸,点头道:“白道友说得极对,加!再加两席!” 说是加席位,实则只是在门末多设了两张小机,两具小盏,两个麻绸蒲团,比之正席十八座的朽桌,香草垫就相差太多,尊与卑就又这么表现出了来。 “我一个侍女倒还坐得这处席位,白长老与诸位长老同尊,却设如此小机,分明刁难人嘛……”就连苏沐芸也瞧出了这里头的偏见。 狄云枫莞尔一笑:“只要他上的是美酒佳肴,席地而坐我也不觉身份尊卑了。”他拉着苏沐芸安然坐下,丝毫也不觉自卑,这倒让那些等着看笑话的人碰了一鼻子灰。 渐渐。 黑夜漫过余晖。 白溪宗内十八位虚实长老相继入座,接着十八位白衣仙子捧着玉露琼浆、美味佳肴依次进门上桌,待酒菜上完,她们规矩地候在一旁等候差遣。 欧阳赐坐于右一席,他热情高涨,第一个斟酒举杯,冲众人道:“此酒名曰‘醉花阴’,乃我花重金所购,光是浸酒的奇花异草就不下百种,喝一口延年益寿,清气长存呐……来来来,我做西阳宫主,先敬诸位一杯!” 众人斟酒,唯独苏沐芸不敢,狄云枫亲自为她盈满,举起递给她道:“这可是真真正正的好东西,对你修为有帮助,多喝无碍。” 苏沐芸俏脸儿微红,只好接过酒杯,却轻声道:“白长老有所不知,我从未沾过酒水,生怕喝了一杯倒,给长老您少面子……” 狄云枫摇头淡笑,美酒自酌,他若真在乎面子早就拍拍屁股走人了。 “欧阳长老,我们乃常见近邻,相视甚熟,但余下几位却少有往来,不如你依次给我等介绍介绍如何?”一位青袍老者发问,他与欧阳赐对立而坐,亦是诸位白溪宗长老修为最高者,虚实镜界圆满。 欧阳赐笑道:“今日我欧阳赐宴请诸位,目的便是让大家相互认识,这样才能更好维护往后问仙大会的秩序。” 众长老皆竖起大拇指称赞欧阳赐用心良苦,欧阳赐含笑自酌,在一番赞美中,他清高的神情愈加飘飘然。 接着,其余三位外聘长老相互起身敬酒,并自我介绍一番,他们身为世家长老,在贺兰洲多多少少也有些名气,这些白溪宗的本家长老也都客客气气地回酒赞美。 很快就轮到了狄云枫,众长老纷纷将目光打在狄云枫身上,他们在欢愉中似乎已经忘了席末的狄云枫。 狄云枫黯然一笑,举杯站起,有礼道:“诸位长老好,在下白莫离,尘世中一介散修,今日有幸与诸位长老同席饮酒,不胜之荣耀,待来日敞开仙址时,还请诸位长老多多关注……我自饮三杯以表敬意。”他果真酒吞三杯,面不改色心不跳,落座下席位,也不管在场的长老是否吃他这三杯敬酒。 十八座长老面面相觑,尽管狄云枫这一席话、这一类礼仪已卑微到了极致,但“散修”二字却胜过了千言万语,他终究没受几位长老待见。 “哈哈哈,‘醉花阴’甚烈甚纯,白长老连饮三杯连眉头都不曾皱一下,果真是好酒量!”欧阳赐大赞,下时又扬言:“闻说白长老亲手揭下红榜,想必修为也是相当了得,今夜饮酒难免枯乏,不如大家友谊切磋切磋,也好彰显一番咱外聘长老的本事,”他又问狄云枫:“白长老,你看如何?” 狄云枫想也不曾想便出言拒绝道:“白某乃一介散修,修炼的功法杂乱无章,使用的法器品阶低下,自认不是诸位外聘长老的对手,我看还是莫要比较了,反正也是我输。” “哎呀,白长老何必如此谦虚?不过是交流切磋罢了,大家点到为止,不伤和气的。”欧阳赐是铁了心的想让狄云枫在众长老面前出丑,而在座的一干长老也正有看狄云枫出丑之意,便听几人帮忙劝道: “是啊白长老,趁着酒性图个快乐不是?你若不应战,我可真要对你刮目相看了。” “我倒认为白长老是在谦虚礼让,能不靠仙门修至虚实镜界,实力一定不容小觑。” “白长老就露两手,让大家开开眼?” …… 众长老呼声越来越大,狄云枫若出言拒绝实在有些说不过去,他放下酒杯轻声一叹,既然有人要自取其辱,那他又怎好意思客气?他起身,直指门外道:“既然如此,那就请诸位长老移步宫外,在那里我才好大展拳脚。”说完,先一步飞出西阳宫。 欧阳赐嘴角微翘,紧跟了出去。 也不知是谁放了一句消息,说是“新来的长老切磋斗法”,至此引来了大批弟子围观。看大前辈斗法不仅是一种享受,同样也是一番机缘,聪慧之人往往能从斗法之中感悟出修行的精髓。 弟子看热闹,但大部分都现在欧阳赐一侧,他们含笑讨论指点着狄云枫,似乎已认定了这个真正的外聘长老会输。 唯独苏沐芸站在狄云枫身后,比试的人不是她,她却要比狄云枫紧张得多,她拉着狄云枫小声劝道:“白长老,我看咱还是别比了,他们都等着看你笑话呢……” “哦?你怎么知道是他们看我的笑话?你认为我必输无疑?”狄云枫笑问道。 苏沐芸赶忙摇头道:“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只是……” “你退下去吧。”狄云枫轻轻推开苏沐芸,这么多双眼睛在这儿看着,倘若临阵怯战,他可丢不起这些人。 苏沐芸咬咬唇,正准备听话退下,谁料一只储物袋却迎面飞来,她下时接过储物袋,疑惑地望着狄云枫不知其意。 狄云枫指着不远处扎堆的修士群道:“你瞧见没?那里有人正在开赌局,你将这一千灵晶全压在我赢,稳赚不赔。” 苏沐芸愣了一会儿,不再多问半句,掉头朝赌坛飞去。 “白长老,压你的赔率可不低啊,一陪三十了都。”欧阳赐战前不忘嘲讽道。 狄云枫从容笑道:“那不如欧阳长老偷偷摸摸输给我如何,堵资咱们对半儿分。” “哼,我可丢不起这个人。”欧阳赐言语间天灵飞出一禀玲珑宝剑,宝剑有三尺青锋,两道杀意,一点金光。 此剑,俨然是仙器之流! “既然你不愿偷偷摸摸的输,那我就让你输得光明正大。”狄云枫取出蝴蝶,等着欧阳赐率先出招。 “好狂妄的口气,看飞剑!” 欧阳赐已被挑起怒火,以灵御剑直指狄云枫,这势头可不像是友谊切磋! 狄云枫摇了摇头,他一眼便看出这招飞剑的三十处破绽。他原地不动,只等飞剑临近鼻尖,看准时机,拔刀横于眉眼之间“叮!”剑尖与刀锋想撞,摩擦出阵阵过花儿! 不止是欧阳赐感到意外,一众看热闹的修士也倍感惊讶,瞧狄云枫临危不乱的模样,似乎还要技高一筹…… 欧阳赐咬牙,将御剑灵力发挥至最大,虚实境火力全开,其强悍气息逼得众修士不得不化出结界以作抵抗。 狄云枫皱眉,当前仙界耳目众多,所以武力对抗难免叫人看出端倪,可若凭他虚实初期的修为对抗虚实中期的欧阳赐,略有些吃亏。 “欧阳长老,你是想杀了我?”他寒声道。 欧阳赐冷笑道:“我知晓你还有隐藏实力,不妨使出来,何必藏着掖着?” 狄云枫任就寒声道“你我一齐收手战个平局,免生事端免结仇恨。” “呵呵呵……”欧阳赐已用笑声证明了他的回答。 狄云枫心头猛生起一股无名火,这个世道就是这样,一旦有人退步,就必有人得寸进尺。 忍无可忍无需再忍,欧阳子以孩童练功,身为当家长老的欧阳赐又怎会不知?或许欧阳家有门客苟活,但这几位当家的必死偿命! 杀心以起,覆水难收。 狄云枫抬腿猛地一踢,仅靠一招半式便将飞剑踹出天际!他刀指欧阳赐,大呵道:“让我来教你什么叫做百步飞剑!” 剑离手,人不离剑,此乃控剑控刀的最高境界! 蝴蝶刀在前领路,狄云枫紧随其后,人刀合一的速度塞过了天地间任何光芒! 杀了欧阳赐,大不了拍拍屁股就此走人,反正“问仙大会”的消息已打探得差不多,他以散修的身份一样可参与盛会,又为何要尝着寄人篱下之苦? 能否接下狄云枫此招欧阳赐心里头清楚得很,他大骇后退,并惊呼道:“白长老,你想杀了我不成?” 狄云枫发狠道:“欧阳长老不是想看我真正实力么?你若不以身试试又怎知我实力究竟如何呢?” 飞刀快过了欧阳赐遁逃的速度,再相持个两三息的功夫欧阳赐必遭穿个满堂红!但就在这时,一道金光自天外袭来,目标竟是在后头追杀的狄云枫! 金光之中带有隐隐仙力,可见发出之人实力不小,狄云枫收刀变向,破空一斩将金光抵消在身前,他不得不放弃追杀欧阳赐,偏头怒瞪着主峰仙门只见仙门山石前独立一老人,衣袋飘飘,清气流长,明月之下难见其容,但气势却已足以让众生臣服。 大乘修士,乃“修”之终点,距得道成仙已差一步之遥,次仙阶怎无威势? “白长老。”那老人竟开口喊话狄云枫。 老人的语气九分是淡然,还有一分给足了狄云枫尊重。狄云枫敬重老者前辈,他收起刀与戾气,冲老人点点头,算是回了话。 老人又问道:“此过程我皆看在眼中,你若与欧阳长老有什么恩怨不如就此化干戈为玉帛如何?” 狄云枫道:“掌门勿要误会了,我与欧阳长老并无过节,我是个荒野散修,品性习惯野蛮惯了,才大打出手忘了分寸,是我不对。” 老人轻抚青须,十分满意狄云枫的谦卑,他又道:“问仙大会在即,门中不必因小事闹得不欢,诸位长老都是千载岁月的智者,当以大局为重才是。” 此话很明显是在针对欧阳赐,欧阳赐的确有千年智慧,他怒瞥了狄云枫一眼,不甘咬牙道:“掌门说得是……” 老人微微点头,又提高音量道:“既然诸位弟子都在场,那我便借此机会宣布一件事我在此任命白长老为问仙大会首席长老,来日将由他负责开发仙址。” 此言一出,惊吓了一众修士,就连狄云枫自己也纳闷儿,这掌门连自己的来历都没搞清楚便扣这么大个帽子,他倒真觉几分受不起。 “掌门,其实我”他刚要开口婉拒,可仙门前哪儿还有老人的身影? 众人议论纷纷,可掌门的话又怎敢有人出言反驳? “白长老,你快来收款,他们想卷款逃跑!”苏沐芸呼喊道。 明显地,欧阳赐败在了狄云枫手中,那些参赌的修士不忍亏损,携款就想趁乱逃跑,苏沐芸张开双手势做阻拦,但赌徒中不乏有元婴修士,他们见拦路之人是个弱不禁风的女子,骂咧着就想动粗狄云枫顺势落下,一柄寒锋并未回鞘,经先前一战众修士已认可这位外聘长老的实力,他来,站着,便是一种威慑。 “一比三十的赔率,我赌资一千灵晶,该收回三万两,少一块都不行。”狄云枫伸手索要道。 修士们那儿敢亏钱首席长老的钱?他们各自掏出腰包内的灵晶聚一块儿清点了一番,由一人毕恭毕敬地奉给狄云枫。 狄云枫摆摆衣袖,吩咐苏沐芸道:“你帮我收着,顺便点点是不是这个数儿。” 苏沐芸瞪了众修士一眼,夺过储物袋便侵入神识清点起来,一会儿,她奉上储物袋道:“回白长老,这里头只有两万八千颗灵晶。” “嗯?”狄云枫微微偏头,眼中的寒意渗人,吓得众修士好几步倒退,他冷冷道:“还有两千颗被你们吃了?” 众修士各自相视,似有些什么难言之隐。 “怎么?没人敢回答我的话?”狄云枫翻转锋刃,刺眼的刀光又将修士们吓退了好几步,这时,终于有人站出来,颤颤巍巍地指着空中的欧阳赐道:“先前欧阳先生也曾下注赌自己赢,着两千颗灵晶就差在他手头……” “哦”狄云枫将“哦”字拉得老长,其目的是故意就是让空中的欧阳赐听见。 欧阳赐时时刻刻都注意着狄云枫的言辞,这一番话他必然是听见,作为败者的他本就窘迫,而今又被人点破,他的脸色已阴沉得发黑:“不就是两千灵晶么?真当本长老给不起?” 欧阳赐就要掏钱,狄云枫却赶忙出声制止:“欧阳长老别客气,若是晓得这两千灵晶是你余出来的,我势必也不会要,哈哈哈……” 狄云枫张狂的笑声在山间久传不息,他懒得去理会欧阳赐气急怨恨地嘴脸,领着美人儿便往山下走去。 等走了一段距离,苏沐芸才忍不住笑出声:“白长老你可真厉害,你瞧见那些输钱的修士没?平时一个个凶神恶煞的,这会儿却像是一根根嫣儿的黄瓜一样,哈哈哈……” 狄云枫微微一笑,忽而问:“对了,此界一颗仙晶能换算多少灵石?” 苏沐芸道:“白长老好没见识,当然是一千块灵石了。” 狄云枫倒吸一口气:“也就是说咱们今晚又进账了三千万灵石?” 赌,果真能让人一夜暴富,也能让人倾家荡产。 待出了白溪宗的封界,苏沐芸才疑惑道:“白长老,咱们下山是作何呀?” 狄云枫笑着拍了拍自己的腰包,傲然道:“不瞒你说,我这里头可装了不少灵石,钱么,生带不来死带不去,既然有也甭存着了,全花了,一身轻松。” 苏沐芸恍然大悟:“哦!我懂了,白长老是想去仙市走一遭?” 狄云枫笑道:“不错,逛逛街,买点儿东西,反正也是闲着,此处我不熟,你带个路。” “那咱就去贺兰洲最大的仙市“八宫殿”!” …… …… 正文 第二百零七章 黑商户 八宫殿,地如其名仅由八座宫殿落成,宫殿非独立而修,尾首相连环成一个庞大的商圈,夜晚灯火阑珊,开往修士络绎不绝,各个面带欣喜,看样子都捞着自己了想要的东西。 进八宫殿还要门票。 “五十块灵石一位。”门口清晰地树立着一块告示牌,告示牌旁设得有一处买票口,宫殿门前亦有修士把手。 “这里倒是整得规矩。”狄云枫是个入乡随俗之人,五十块灵石一位,便宜。 苏沐芸却道:“白长老,我就不劳烦您破费了,我在外头等着你便是,反正里头的东西我也买不起。” 狄云枫挑眉:“你说你买不起,是不是想让我帮你买?” “晚辈不敢,晚辈不敢……”苏沐芸直呼,她紧张得模样的确是不敢。 狄云枫笑了笑,往窗口内丢了一百块灵石:“两张。” 取了票,他笑着递给苏沐芸一张道:“待会儿进去后,看中什么了就和我说,我买单,别客气。” “这……”苏沐芸红着脸,还是接过门票,她跟在狄云枫身后,悠悠问道:“白长老是不是对每个女人都这么好?” 狄云枫不否认道:“不错,不论美丑,一视同仁。” 苏沐芸嘀咕道:“白长老如此完美的一个男人,若不风流反倒是奇了怪……” “那倒不是你所想一般,我单相思一人,得不到一人,死去一人,我在女人的身上满遭精神折磨,如果这都算风流,那这世上的男人就全都风流成性了。”他说到这儿,又立马补充一句道:“男人风不风流我不清楚,但一定都是好色的,所以女人都当小心些,特别是像你这样漂亮的女人。” 进了仙市,有不少男人在苏沐芸身上打转,看狄云枫的眼神也有不尽的嫉妒,狄云枫则故意将衣袍褪得宽松些,虽看起来稍稍有些邋遢,但腰间那块“白溪宗”的长老令牌却摇摇晃晃公众于世。 身份这种东西,在某些场合比能力还要有用得多,过路人一见狄云枫身份尊贵,不敢再动什么外心思,纷纷避开两旁,无形中让出一条道儿来。 虚实镜的修士在仙市中已是大人物,更莫说是白溪宗的长老,那得是响当当的。 八宫殿中的店铺排列的井然有序,这里常有修士管事的修士巡逻,一发现违法经营的便会毒打一顿轰出去,所以里头瞧不见一处摆地摊的。 狄云枫腰包里的钱的确是兜不住了,以往他是没有花钱的机会,现在他心中已嫣然已有了进一步打算提升修为。 对于一个修为而言,毕生只为一件事,一件事情为一生修炼,无止境的修炼。提升修为看似困难,却已成了修士最日常的事情。 若狄云枫是个入乡随俗的人,那他一定得修炼了。 虚实境的修为在此地虽算不俗,可对于真正的仙人来说,实在不入法眼。 仙是仙,修是修,中间隔有数万年的沟壑。 这个点儿上,狄云枫得为自己以后飞升合体做打算,仙界弱肉强食的铁律太残酷,武力不可轻易使出,那么只有让让自己在灵力方面变得更强。当然,他从不担心自己精神感悟不足,他该操心的是如何将自身的元神巩固,以达虚实合体的大乘境界。 “对了,苏姑娘,白溪宗的长老与掌门一般都是怎么提升自己修为的?”狄云枫倍感迷茫,只好向苏沐芸取经道。 苏沐芸诧异,口中低吟着:“苏姑娘……”她也许从未被人叫过姑娘。她缓了一小会儿才道:“我哪儿晓得长老们是怎么修炼的,不过修士们修炼的法子大多是换汤不换药的,打坐闭关,吐纳气息,丹药辅佐,终结感悟,炼器渡劫,得道飞升……当然了,最重要的还是自身的机缘造化。” “炼器渡劫是什么玩意儿?”狄云枫疑惑道。 苏沐芸反问:“难道白长老就没修炼过本命法器么?” 狄云枫摇摇头。 “白长老可真是怪,明明一身惊天修为,懂得却还不如我多……”苏沐芸先嘀咕一句,才缓缓道:“修士们往往从金丹开始就会挑一件本命法器修炼,具体是如何体现‘本命’的我修为粗浅,还未到参悟得境界。但本命法器犹如其名,与本家的性命有直接的联系,很多人的本命法器碎了,自身也会身受重伤。” 狄云枫回想起欧阳赐从自己天灵祭出玲珑宝剑,那应当就是本命法器,威力还真是有几分不俗的。 苏沐芸接着道:“修士们炼制出本命法器,再将自身精血融入器物之中,渡劫时就能用这些法器替自己当下致命雷劫……这就是炼器渡劫啦。” “法器难道不会碎?”狄云枫疑惑道。 苏沐芸道:“法器必然是会碎的,或者说就是要让法器碎去才能渡劫。法器就像是修士的分身,多一件法器就多抗一道雷劫,虽然本命法器受损修士也会受伤,可那雷劫若是直接击在修士身上,那不得粉身碎骨、当场陨落啊?说白了,就是壁虎断尾这个意思。” “原来是这样……”狄云枫恍然大悟,心中不禁感叹,仙界修士弄的明堂花样还不少叻…… 苏沐芸又提议:“白长老若是想提 升修为,不妨先找一些固本培元的好仙丹,再炼制几件儿本命法器,接着嘛就闭关,几百年,几千年,感悟到了,雷劫也就到了。到那时你若真正加入白溪宗,几位副掌门一定会来祝你一臂之力的,言掌门都有可能出手呢!” 狄云枫的天宫中有上好的丹炉巨鼎,唯一缺的便是原材料,炼制与闭关都需要大量的时间,他现在最缺的便是时间,进阶一事只能说先将方案与材料备在哪儿,等抱得美人归后再安安心心闭关修它个几百上千年,等修至最后一步大乘境界,再去找叶尘将龙珠的力量吸收,那位列仙班岂不是全在计划中? 天宫“育灵园”中灵草数不胜数,但现在狄云枫还掌握不了种植养育的办法,换句话说摘一株就少一株,虚实进阶合体的丹药必须量大、珍贵! 花费有限资源来做辅助丹药多数是不值的,炼丹一事还得寻求长久且可持续发展之方。 至于炼器,宇文修并未留下什么可塑的原材料,想打造几把趁手的仙器,机缘与花钱二者缺一不可。 狄云枫走街串巷、造访了整整四十多家丹器铺子,上好的丹药的确有那么几盅,售卖则按颗粒来算,往往一颗就能卖上几百万灵石,实属天价!铺子中也有炼制丹器的原材料,不过品阶都不算太好,入不了狄云枫法眼。 “白长老,八宫殿也有拍卖会的,不如咱们去哪儿看看?”苏沐芸提议道。 狄云枫赶忙摇了摇头,拍卖会?那不就是个无底洞么?他兜儿里这三千多万灵石根本不够拿里头去造,他只叹这地方不允许开设黑市,否则价格一定能砍底到明面儿上开店的三四倍不止。 “苏姑娘,你们这儿附近有没有那种见不得人的地下交易场?”狄云枫小声问向身旁的苏沐芸。 苏沐芸摇头道:“贺兰洲打黑打得严,最近问仙大会开展在即,更没人敢顶风作案了……而且黑市里头什么人都有,咱大仙门的人一向不屑去那种地方。” “可这里的东西实在是太贵了……”狄云枫无奈叹道,但这时,一阵低语在他耳旁响起:“长老定是个识货的人对么?” 那是个身着大黑长袍、头戴面具之人,他刻意站在狄云枫身边,目视前方却口中旁说,显然心中揣着什么见不得人的意想。 狄云枫嘴角微微一翘,以同样的语气回答道:“我一双金瞳识货得很,就不知你识不识趣了。” “长老随我来?”黑袍人邀请道。 “走着。”狄云枫跨步要跟上,苏沐芸却在后头轻轻拽住他,提醒道:“白长老您小心,那人看起来有古怪,莫上当了。” 狄云枫笑道:“他是个识趣的人,那应该不敢让我上当,否则吃亏受苦的是他自己。” 黑袍人领着狄云枫走至一处无人巷弄,悄悄解开自己衣袍,敞开后才知里头另有一番天地! 黑袍下设有暗格,一束束奇花异草规矩排放,足足有不下一百种! “哇……”苏沐芸目瞪口呆。 狄云枫却显得云淡风轻,卖黑货么,脑子够灵光就可以瞒天过海。 黑袍人笑道:“先前我看长老在各大商铺前转悠了半天也没挑着合适的,一看就是灵草成品差,价格又贵。然而我这儿不同,虽说种类不多,但株株都是极品,价格嘛绝对公道,量大优惠,一切都好商量!” 狄云枫自然要挑选一番,他边翻弄着灵草,边问:“这些东西的确都是上品,可你有这么多好料,为何不租个门店售卖?” 黑袍人叹道:“长老您有所不知,八宫殿不但租金高,税收也高,一株灵草卖出去根本捞不着什么油水,我自己出来寻找有缘人,薄利多销,收益也大。” 狄云枫见黑袍人是个爽快人,便也不买关子,直言道:“既是有缘人,就报个价吧。” 黑袍人用手指比出个“一”字,笑道:“不论灵草品阶,一律十万一株,若长老购置得五十株以上我给您打九折,若长老购置一百株,我给你打八折!” 十万灵石一株,确实要比铺子中便宜两三倍,狄云枫对炼丹不曾研究过,但灵草与成丹的大致比例是十比一,十株灵草出一颗仙丹,也就是一百万成一颗丹,当然自己炼丹还有个最大的风险,丹若不成,材料也全都付之东流…… “你这袍子里的灵草我全都要了,你再给我少一成价格如何?”狄云枫讲起价格来。 黑袍人显然是有赚头的,他点头赶忙称好,并盘算道:“这里拢共有一百三十七株灵草,打七折的话就是……九百五十九万灵石。” 黑袍人话未落,狄云枫已将装满灵石的储物袋丢到他手头,并自行刮下黑袍子一柄收入袖中,道一句:“合作愉快。”微笑着转身离去。 “长老长老……你袍子还给我呀……”黑袍人追上来讨要道。 “怎么?你还有货?”狄云枫也不稀罕那袍子,就随手丢还给了黑袍人。 黑袍人“嘿嘿”一笑:“不瞒您说,就方才那批黑货我都在这儿卖了大半年了,就从没遇见过像长老您这般阔气的人。那灵草我暂时拿不找货了,不过我还有些其他货,兜儿着出来转转,做生意嘛,哪儿闲钱多啊。” “哦?你还卖什么 黑货?”狄云枫眼中闪过一道精光,各求所需,他也不嫌黑货多。 “不是黑货,都是好货,只是销售的路子不同罢了,”黑袍人强调了一番,才道:“我是材料商,炼器,炼丹,符印,符纸,阵法……我都卖。” 狄云枫舔了舔嘴唇:“炼器材料我最缺,你可有什么极品料子?价格好说。” 黑袍人道:“炼器料子可不像这些奇花异草那么好搞,所以我这儿只有一块算得上极品的‘墨铁’,料子不多,只够炼一把短兵,不知长老有没有兴趣?” 狄云枫点头道:“兵器不在短,精悍即可,你那墨铁若真是好料子,我一定会入手的。” “好!长老可真是个爽快人,那我也不在这儿咬文嚼字,待我去将那块墨铁取来,长老看了成色咱在商量价格!”黑衣人往巷弄外跑去,并嘱咐狄云枫道:“长老您在这儿等着,我若带你去很容易被看场子的修士跟踪,一会儿我就回来,您可别走了啊。” “白长老可真是阔绰,一出手就是一千万灵石……若按我一月十块灵石的补贴来算,那我得存……我得存……”苏沐芸掐着手指计算,她定是很难算出来的,所以算到最后也没得出个具体年限,她苦涩一叹:“反正是我活不到的那个年岁……” 狄云枫含笑温柔,上灵修士的供奉要比下灵修士还要低,曾记得紫云峰那三位小师姐都月供奉就都是三十块灵石……说起紫云峰,自打来了另外个仙域,他留在南星宫的虚影分身就再没传输过任何消息,也不知李言儿她们在下灵界过得如何,海怒泛滥成灾,下灵生灵涂炭,灵天界不知是否派人解决,哈哈每回变身都是要沉睡一段时间的,更何况它与蛟龙对抗还受了些伤……“看来,等这次问仙大会结束后我还得回下灵一趟。”他还是不放心。 “白长老,你回下灵去做什么?”苏沐芸先是听见了狄云枫的低语,便问道。 经这么一问,狄云枫反而有些疑惑:“此处也有下灵界?” 苏沐芸道:“对呀,每个仙域都有分上灵界和下灵界,甚至有的仙域还分了中灵界。” 人有贫富差距,仙何尝无有高低阶级? “下灵有些故人,所以要回去看看。”狄云枫道。 苏沐芸捂嘴偷笑道:“全都是女人吧?” 狄云枫挑了挑眉:“你怎么知道?还真全都是女人……” 苏沐芸熟知了狄云枫的个性后,言语也不再拘束客气,她直言道:“白长老身有三千桃花,却独醉一棵树下,在仙界这样的男人实在太少太少了,若不是白长老修为太高,我配不上,否则像您这样的男人,我见一个就勾引一个,嘿嘿……” 狄云枫好气地笑了笑,又用手指轻轻点了点苏沐芸的额头,语重心长道:“你还年轻,心中怀春我能理解,不过作为一个姑娘还是少去幻想风花雪月之事,洁身自好,潜心修炼,缘分自从天降。” 苏沐芸脸色微红,点点头承诺道:“好!” 一会儿闲聊之际,黑袍人已从巷口跑来,他那奔袭的速度,可不像是为了赶货。 “长老,救命,救命啊!”黑袍人大声呼救,面具后的眸子大显惊恐之色。 就在黑袍人进巷口不久,五六个白衣修士也跟着涌进来,瞧穿着,是仙市中的看场子的,他们撸起袖子,凶神恶煞,叫嚣道:“黑商户,你以为改头换面我就认不出你来了?今夜老子必要废了你!” 巷弄是个死胡同,黑袍人无路可逃,只能缩在狄云枫身后,恳求道:“前辈,墨铁我已经带来了,您若救我,我给您打八折!” 狄云枫声色不动,淡淡道:“五折。” “七折!” “五折。” “六折!”黑袍人哀求:“前辈啊,不能再低了,再低我连本儿都赚不回来了……” 狄云枫抿了抿嘴,摆摆手:“好吧好吧,我见你也不容易,不过嘛,命就是本钱,今日我救你,横竖都是你赚,呵呵……” “是是是……前辈说得是,以后我若有好货,第一个就俸给您!” 这时看场子的几个打手也临近狄云枫跟前,他们自然瞧见了狄云枫腰间的“白溪宗”令牌,而又看狄云枫护着黑袍人,脸色稍稍阴沉,见一个高八尺、修为元婴的壮硕修士,恭敬上前道:“长老你好,你身后那人是非法的黑商户,显然已坏了此处规矩,还望长老将他交给我们,来日八宫殿必定登门道谢长老擒贼之恩。” 正文 第二百零八章 结下梁子 狄云枫是个讲理的人,便淡然道:“这次就看在我的面子上放了他吧,我保证他以后不会再来了。” 壮硕修士不太领情,甚有一丝不屑:“此人三番屡次在八宫殿里推销,长老你可不能护着这盗贼。” 狄云枫没有阶级之念,但眼前这个修为仅元婴之修竟直面与自己这副嘴脸,没大没小,没辙儿,今日怎么都不会退步。他冷声强硬道:“废话少说,今日我必将他带走,你们给个话吧?” 壮硕修士皱眉,言语更寒:“长老何必为难我等呢?八宫殿与白溪宗一向交好,贺掌门也与咱老板以平辈兄弟相称。长老为一个黑商户坏了八宫殿与白溪宗的关系,不值。” “贺掌门是谁?”狄云枫传音先问了问身旁的苏沐芸。 苏沐芸脸色渐渐难看:“贺掌门是最坏的一个掌门,白长老,惹了他,会倒霉的……” 狄云枫陷入沉默,而他越不出声,壮硕修士便愈加得意,最终,他摇了摇头:“我思绪了一会儿,贺掌门与你们老板交好,但管我屁事呢?” 无人不惊狄云枫狂妄的回答,壮硕修士怒眉紧皱,抬手指着狄云枫就要声讨,狄云枫心中早有怒气,他浑身一震,炸出一股势不可挡的气息,一干看场的修士哪儿经得住这股气势?纷纷仰头摔了个四仰八叉! “怎么?做富人的狗就能乱咬人了?老子白莫离,打狗从来不看主人!”狄云枫拍了拍手,领着黑袍人与苏沐芸,大摇大摆地往巷口走去。 壮硕修士伏在地上,尽管受伤不浅,但脸上的狠色不减反增,他冲着狄云枫怒喝:“你定是买了这黑商户的黑货,我要到白溪宗亲自告你!” “嗤,谁不告我谁孙子!你最好让你们主人家去告,那样才显得老子本事高!” …… …… 月上中天了,时辰看似不早。 狄云枫已对这座仙市失去了信心,有什么样的主人就会有什么样的仙市,物美价廉此处一样也不占,离开是正确的选择,也省得那些狗腿子再追上来乱咬人。 八宫殿外不远,黑袍人拉着狄云枫走至一处无人地,他褪去外套,可见一块一尺半长宽的墨铁被他绑在肚子上,这会儿他又解开自己的面罩,露出一张沧桑且坚毅的脸庞,看得出,他干这些买卖,一定吃过不少苦,似有似无间,他与狄云枫还有几分性格上的相似。 他抹了抹额头的汗水,笑叹道:“可真累死我了……长老你莫看这块铁块头不大,却足足有重一千多斤呢!” 狄云枫一只手妄想将铁块抓起,可不料这铁真是不轻,他险些连人都栽倒在地,“咳咳!”他干咳两声掩饰尴尬,心中暗道:这小子能耐啊,抱着一千斤的铁块儿生龙活虎的……他手上也使出暗劲,掂了掂铁块儿,缓缓道:“嗯,重量合适,色泽不错,也能隐隐感到里头蕴含的力量……但铁块并不是灵物,我又怎么判断他是一块极品铁料?” 黑袍人笑道:“很简单,长老您用自己的仙器对它打磨一番,看看它是否存有瑕疵,这是最好的证明法子。” “有道理。”狄云枫取出蝴蝶刀,用锋刃轻轻地在铁块上那么一割“嗡嗡嗡……”轻音颤耳,经久不消,再看铁块上,竟一点儿划痕都没有好东西! “开个价。”狄云枫爽快道。 黑袍人搓了搓手:“本身说卖你两千万灵石,今日长老救我一命咱说好打六折,那就是一千二百万块灵石,嘿嘿……” 这时苏沐芸大呵道:“你抢呢,寻常成品的仙器也才一千多万灵石,你这还只是一块铁料子,你是不是见白长老好说话就下黑心坑他?” 黑衣人赶忙摆手道:“你们莫误会,我绝对说的是良心价,这块铁我收来就是一千多万灵石,如果你们不信,我可以对天发誓。” 苏沐芸瞪眼道:“那你就对天发誓,反正咱修仙之人遭天打雷劈乃常有之事。” 黑衣人下一刻就嫣儿了,他目光闪烁不定,显然是说了谎的。 这时狄云枫道:“钱我够,但要我给你,你必须回答我一个问题。” 黑衣人咬着牙:“长老但问无妨。” 狄云枫指着手中的墨铁道:“你这块铁究竟是从何而来的?” 黑袍人直言道:“我先前不说了么,是从别人手头买来的。” “真的?”狄云枫再问道。黑袍人坚定道:“自然是真的,否则凭我一个筑基的小修士,去哪儿弄这些极品宝贝?” “那是你从谁手上买的?在哪儿能找到他?他是否与你提起过这块石头在哪儿弄的?”狄云枫接连问道。 黑袍人咽了咽口水,轻声道:“长老何必在意这么多呢,你若以后还想要货,我们留个联系方式便可,我能送货上门的……” 狄云枫冷声道:“废话少说,回答我,否则你别想拿到钱。” 黑衣人犹豫了一会儿,摆摆手:“罢了罢了,不过你可答应我不能出去乱传,干我们这行的,一旦抛头露面,生意可就不好做了,”他说完,妄想等狄云枫一个承诺,可狄云枫眼神愈加阴寒,他无奈一笑,识趣的耸了耸肩,缓缓开口道: “那个人叫李圣玄,常在贺兰洲北边一带出没,往往能在各大小酒馆、青楼嫖馆里找到他。但我不晓得他是哪儿的人,我与他相识也是在一家土窑子里,那会儿记得他没钱还风流账,我心想,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便替他 还了那风流账,他那人也够义气,事后竟掏出一颗价值不菲的灵草当做还债。其实他不知,光那一株灵草他就可在最高档的青楼里吃喝嫖赌好几年呢。” 听到这儿,意见最大的还要属苏沐芸,她轻“哼”一声道:“不是酒肉就是女人,你们两个都不是什么好东西,简直……简直是丢我们修仙者的脸!” 狄云枫摇头笑了笑,继续对黑袍人道:“你接着说。” 黑袍人继续讲道:“从那时开始,我就在他手里低价收购灵草,然后跑到各大仙市里当黑货卖。我承认,这块墨铁是我花一百万灵石从他那儿坑来的,他那人傻,脑子不好使又不会变通,我开多少价他都照收。以前我也不好问他东西是从哪儿来的,直至看到这块不菲的墨铁,还是忍不住好奇咨询了一番。他回答的也很简单,说是从北边儿荒漠一处遗址中挖的。” “什么!”苏沐芸惊呼,她一口反驳道:“绝不可能!他怎可能从荒漠中捞宝,更何况还有杀人的罡风……”她不禁问:“那个叫李顺……什么玄的,他修为如何?” “是李圣玄!”黑袍人刻意强调了一番才道:“他与我一样,筑基修士。” 苏沐芸更加坚定道:“一个筑基修士在荒漠中一个晚上都活不过,更莫说什么寻宝了,那位李下流必定是在吹牛!” “大千世界无奇不有,你怎知道人家不行?” “不行就是不行,白溪宗花了几百年都不敢轻易穿越罡风,他纵使歪本领再大也不可能。” “你管人家行不行,但我的的确确是将宝贝捞到手了,那些灵草与墨铁不假吧?嗯?” “哼,你还真好意思说,这样坑害老实人,你良心不会痛么?” “心纵使会疼,但银子进腰包后,喝几盅酒,睡几个女人,什么疼痛都好了。” “下流胚子,你该遭雷劈!” “说急了就说急了,你别咒人啊……” …… “够了够了,吵的耳朵都疼了,苏姑娘,时候不早,该回去了。” 狄云枫掏了掏耳朵,他总觉得那个叫李圣玄的人存有蹊跷,日后问仙大会时一定会北上贺兰洲,到时去青楼酒馆里再会会这个李圣玄。他丢给黑袍人一个储物袋:“照约,一千二百万两,没少你的。” “谢谢长老!”黑袍人接过储物袋,耀武扬威地在苏沐芸眼前晃了晃,淫声问道:“小美人儿,陪我共度良宵如何?大爷我现在有的是钱。” “哼,我若再理你便是犯贱!”苏沐芸连瞧也不再多瞧黑袍人一眼,她化出一只灵舟,等狄云枫先上,自己后上去。正要走时,黑袍人也不客气地跳上去:“我正想去白溪山下尝尝鲜,咱顺路,就带我一起呗?” “无耻之徒,你快滚下我的灵舟,免得弄脏了。”苏沐芸怒喝道。 狄云枫却笑道:“苏姑娘,他不坏,甚至比诸多男人都好,你还是快开船吧。” 黑袍人嘿嘿一笑,冲狄云枫微行了个礼:“还是长老懂我。” 苏沐芸纵使心中愤怒,但连狄云枫都发话了,她也只好忍着:“哼,你最好莫在白溪山下停留,否则来日遇见了,我一定阉了你!” …… …… 灵舟慢悠悠,月亮下一点儿,它便前进一些,等看见白溪山时月亮已沉落天际,等邻近白溪山时太阳却从山脚下升起。 照狄云枫的吩咐,苏沐芸盘膝坐在船中,吐纳起日月交替间最精纯气息,瞧她道法自然的模样,受益匪浅。 黑袍人则躺在舟头,怀中抱着一坛从狄云枫那里讨来的美酒,口中时不时还会泛起几道鼾声。 狄云枫负手站在舟头,清风作伴,赏月落下时觉得时间走得填满,晨曦扑面观朝阳初生时又觉得时间走得太快。 人还在迷惘时,醒悟来却发现已迫在眉睫。 “苏姑娘,我们要入封界了。”狄云枫提醒道。 苏沐芸睁开水灵的眼眸,只觉神清气爽,她瞥了一眼身后还在打呼噜的黑袍人,对准他大腿,毫不客气赏过一脚“哎哟!”不是黑袍人叫唤,反之是她捧着自己的脚,疼得龇牙咧嘴,眼泪汪汪。 黑袍人从睡梦中醒来,挠挠大腿,一见苏沐芸,揉了揉惺忪的睡眼问道:“仙子是从我梦中蹦出来了么?” 苏沐芸怒瞪着眼眸,大喝道:“你腿上是安了铁板么?这么硬!” 黑袍人挠了挠头,赔笑道:“不好意思,为方便我大腿上绑了些黑货,我这就取出来……”他说着就要解开裤腰带。 苏沐芸不忍羞怒,一把拽过黑衣人领口拖至船舷边上,指着一片青葱的地面道:“白溪山脚下已到了,你该去找乐子了!”说完便毫不留情地将之扔了下去。 “喂我……我不会飞,我不会飞啊……”黑袍人的呼喊声越来越小,人影也落下云端没了踪影。 苏沐芸拍了拍手,轻哼道:“都筑基了还不会飞,说出来谁信?” 狄云枫笑道:“万一他真的不会飞呢?” “那让他摔死好了,这种下流胚子,活在世上也不知要祸害多少姑娘,坑多少人,”苏沐芸鼓着嘴,不服气道:“还有白长老,您知道那块墨铁他才花一百万灵石购来,又为何还要给他十二倍的价格……还有还有,您说他比诸多男人都好,可究竟好在哪儿?我看呀,他和诸多男人一样,下贱 ,下流!” 狄云枫仍旧笑道:“墨铁的价格本就价值千万灵石,甚至更高,我若和他一样用低价收购这件物品岂非变成和他一样下贱了?再说了,我承诺过原数购买, 那就得履行承诺……至于如何判断他是个好男人嘛,”狄云枫浅浅一笑,仅吐出俩个字儿:“感觉。” 狄云枫的感觉一般不会错,即使是看男人。 “他要是好男人,母猪都会上树!” 狄云枫不作深究也不作反驳,只淡淡道:“此人和他口中的那位名叫李圣玄的人都很特殊,来日若有缘,我相信一定还能再见面。” 灵舟辗转而下行驶至封界前,封界前正候着一队青衣修士,莫约有个二十来人,领头有二,皆是青衫褐红腰带,腰间挂着刻有“飞寻”二字的腰牌,修为皆已到达了虚实境界。 距离问仙大会还有小半年的时间,这么快就有其他仙门来造访了? “怎了诸位?”狄云枫从仙舟落下,问道。 两个青衫修士一见狄云枫腰间令牌,认足了身份,见一人上前道:“我们乃玉衡仙洲的飞寻宗门人,受邀领弟子参与贵仙门的问仙大会,”说着,他又自报名讳:“吾乃此次领队长老,王恒松。” “寒秋子。”另一青衫领队自报道号。 狄云枫热情相迎:“欢迎欢迎,诸位道友来得可真够早的,怎也不提前通知一声呀?”他也告知自己姓名:“鄙人白莫离,乃此次问仙大会的首席长老。” 王恒松一听“首席长老”四字,不禁大赞道:“我等造访突然仍有首席长老相迎,白溪宗不愧为贺兰洲第一仙门呐。” 寒秋子则颔首先冲狄云枫施了个小礼,又袖指身后那十八位弟子道:“这些都是吾门中的精英弟子,我们早半年带他们来,就是为了让他们见见贺兰洲白溪宗的风采,与贺兰洲第一大仙们的弟子切磋交流,必定受益匪浅呀。” 狄云枫摆了摆手,谦虚道:“哪里哪里,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来者是客,我当尽地主之谊才是,”说着,他又召了一声身后的苏沐芸,提高语气吩咐道:“沐芸,诸位飞寻宗的道友长途跋涉,必然疲乏,你先领他们上山并好生招待着,我在这儿还有些事要处理。” 狄云枫突然认真的模样让苏沐芸忍不住想笑,她咬着唇,迎合一声:“是,白长老,保证完成任务。”接着便用腰牌打开封界,并招呼一干修士:“诸位长老,你们里边儿请。” “那么白长老,我们先行一步了。” “好好好,等为二位长老忙完琐事,一定要赏脸来我东离宫畅饮几杯!” “今日可期,今日可期!” 寒暄结束,人也走得差不多,狄云枫负手站在山门前,露出一抹眼里的姿态,似在等候着谁。 一会儿,夕阳初生,在清晨薄雾下两个白衣修士有说有笑地从集镇处走来。 “你们两个,还不快速速来受罚!”狄云枫大呵四方! 两修士一见门口有长老,吓得赶忙狂奔至狄云枫跟前,二人相视一眼,“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上,甚至还未等狄云枫开口他们便开始求饶起来:“长老开恩,长老开恩,我们下次再也不敢了……” 狄云枫瞪目:“还敢有下次?!” “长老饶命,长老饶命……”二人将头磕得更勤快了几分。 狄云枫眯了眯眼睛,一入管理层,凌人气势与嚣张模样都演活了!他拂袖将二人从地上捎起,心中暗叹,没想到仙界人也喜欢小题大做,不就玩忽职守,至于直呼饶命么?他清了清嗓子,轻声问:“昨夜干什么去了?” 两个修士不敢隐瞒,听一人答道:“禀长老……喝……喝花酒去了。” “长夜漫漫,喝些酒不碍事,睡女人也没关系,但你们要是摊在她们身上可就是玩忽职守了,”狄云枫负着手,来回在二人身旁晃悠,接着道:“你们可知,方才玉衡洲的飞寻宗携弟子前来造访,人家在封界前等了大半夜,早餐都没吃。” “长老!我们认得您,先前我们还给你让开过封界,您忘记啦?” “少他娘给我攀人情,这些天已有仙门陆陆续续造访,你们得无时不刻守在这儿,否则别人吃了闭门羹,背后该如何议论白溪宗?” 两修士点头哈腰:“长老教训得是,长老教训的是……” 狄云枫点点头,留下些许清高,负手朝封界内走去,但没几步他又回首问:“对了,我一直有一事不解,你们修为金丹为何还要来守门?” 有修士答道:“长老有所不知,白溪宗的规矩便是如此,只要弟子修为达到金丹后都要做十年外门弟子,所以在外头做事的弟子都是金丹修士。” “怪不得偌大个仙门唯独欠缺金丹修士呢……” 仙界的外门和真武大致相同,降妖伏魔,平定纷争,这些都是外门弟子的职责。白溪宗能稳坐贺兰洲第一仙门,不仅有个德高望重的掌门,合理完善的制度也是必不可少的。 人人都要做外门弟子,又何来高低贵贱? 正文 第二百零九章 掌门来访 狄云枫回到东离宫时天色已经大亮,距问仙大会还有半年,对于仙人而言半年实在不长,可对于狄云枫来说半年就足以看好几次花谢花开,飞寻宗的造访只是个开始,往后一定还有成群结队地各仙门修士依次造访,他身为首席长老,不去应酬应酬似乎也说不过去。 “唉,最讨厌和这些伪君子打交道了,表面笑嘻嘻以道友相称,实则心里却不知谩骂得多难听……” 狄云枫骑在宫殿的飞檐上,若说寂寞无事,唯有美酒作陪。他起码喝过仙界七八十种酒,到头来还是得亲自酿造,仙界的酒实在太淡,提不起劲儿。 “白长老,白长老……”老远便听见了苏沐芸的呼喊,她急匆匆赶来,脸儿上好生兴奋。 狄云枫笑道:“什么事你这么高兴?” 苏沐芸从储物待中取出三尺长宽的箱子,当着狄云枫的面儿打开,瞧里头正躺着一卷卷精美细化的绸子,不是凡品。 “哪儿来的?”狄云枫瞥了一眼箱子里头的货色便不再多看,显然他一点儿也不感兴趣。 绸子有多闪,苏沐芸的眼睛就有多亮,她兴奋道:“是飞寻宗的长老送的,我储物袋里还有一箱呢。这是玉衡洲特产的‘雪银丝绸’,成色奢华又不亮眼,而且水火不侵,刀枪不入,在贺兰洲我只见一位世家千金穿过,其价值都快赶上一把仙阶法器了!” 狄云枫忍着笑,边饮酒边道:“飞寻宗的两位长老送我这个,难道就没有其他的托付?” 苏沐芸道:“有啊,他们还让我给您传话,畅饮择日再续,而且让您以后在问仙大会中多替飞寻宗弟子担待担待。” “哦……也就是贿赂了?”狄云枫刻意将“哦”字拉得好长,他又字正腔圆道:“我白莫离一世英名,岂能行贿?不行不行,你将这两箱丝绸送回去,并告知他们,维持问仙大会的秩序乃我白溪宗的职责,无论何门何派我都会细心担待!” 苏沐芸一阵肉疼,她抚着箱子怎都不愿撒手,并嘀咕道:“有人送上门的东西都不要,长老可真笨……” “哈哈哈……”狄云枫忍不住大笑,“这么好的一批货色,的确只有傻子才会将之送回去,昨夜早早就出了仙市,承诺过给你买东西却未能实现,恰好这里有一批料子,你不妨拿回去做一身衣裳。” 苏沐芸心中定有此意,她赶忙扣上箱子并一屁股坐在上头,生怕狄云枫反悔了:“谢谢白长老。不过两箱子丝绸可以做好几套衣服了,不如我也为您做一套?” 狄云枫眼前一亮:“哦?还能做几套?” 苏沐芸道:“这么多料子的话,加上我的一套,还可以再做两套不成问题。” “那就替我再做两套,一套比着我身材的尺寸做,另一套比着……”狄云枫上下打量了一番苏沐芸,脑海中那她与慕雪依比较了一番,“另一套就比着你自己再来一套,她与你高差不多,但要比你瘦些。” 苏沐芸站直身子,原地转了个圈儿,长大眸子瞪着狄云枫道:“白长老,我已颇显清瘦了,你却定她比我还要瘦?” 狄云枫抚着下巴打量着苏沐芸,缓缓道:“你们都是杨柳细腰,但她的屁股比你翘一些,所以下摆要开大一些,但胸脯比你小一圈儿,”他用手比对着大小并演示给苏沐芸道:“大致有这么大,所以你得将她胸口的缝位开小一些……” 苏沐芸被狄云枫裸的评价羞出了一抹娇红:“好了好了,我心中都记下了,保证将你们的道侣服装做得体贴合身。” “呵呵,仙界的女修除了长得好看之外便没有太多的德艺,苏姑娘倒是意外,还会女红这类的针线活儿。”狄云枫赞赏着,不禁想起了南星宫里的青鸢师姐,论做衣服,她可是天下一绝,也不晓得她和白小川是否双宿双飞了…… 苏沐芸又坐上箱子,笑道:“我仙门入得晚,早年在家帮过针线活儿,都是粗活儿,莫说现在的女修士,就是普通凡间的姑娘也不愿意干。” “哦?那你可会做饭?”狄云枫忽而问道。 苏沐芸点头道:“我爹就是名满楼里的厨子。” 狄云枫惊喜:“嗯……那我今后可有口服了。” 苏沐芸惊讶:“白长老不辟谷了?” 狄云枫笑道:“白长老从未辟过谷。” 苏沐芸依旧摇了摇头:“可东离宫里根本就没有厨房灶屋。” 狄云枫一个空翻从飞檐上站起,他指着东离宫下一块空地道:“我现在就造一个,今后半年就拿它生火做饭。” “可是……” “袅袅青烟,人间烟火,东离宫如此落寞,不多添些家的味道怎行?” 说完,狄云枫就要转下飞檐,说干就干!可就在这会儿一道极强的灵息从主峰那头传来! 狄云枫顿住脚步,神态自若,仿佛早有预感麻烦回来。 “长老……”苏沐芸吓得浑身直哆嗦,这种威压她承受不了。 “你下山去买些食材,回来我就能将灶屋建好。”狄云枫吩咐道。 苏沐芸自知留不住这种场合,她咬了咬唇,转身从绕道离去,那箱雪银丝绸却忘记带走。 狄云枫想着将丝绸收起来“咻!”一道灵光毫不客气地打向木箱! 狄云枫自然不敢避让,否则他的道侣服装可就没得着落了,他硬抗下这一击灵光,灵光则似一根锥子,硬生生将他手掌心开了个血窟窿! 狄云枫虽无心防备,但一击灵光却能将真武体刺穿,修为一定不俗。 “你就是白莫离?”人与声一同落入东离宫顶。 来者一身黑色道袍,严目怒眉,好似一副别人欠他很多钱的样子。 狄云枫心想,白溪宗的弟子们都穿白色道袍,此人却非要逆反着穿,从心而论,定不是个善茬儿。 狄云枫很自然地点了点头,却又问:“敢问你是?” “你不认识我?”黑衣道人先有惊讶,再者便是不屑。 狄云枫笑道:“我才上任不过两日,对白溪宗还不太了解,不过瞧这位前辈的威严气势,一定是白溪宗的副掌门吧?” 其实狄云枫见过此人,那日他将欧阳子的头颅挂在响水城门,这道人便来过。再经昨日八宫殿打手那一句“贺掌门与我们家主子交好”,想来此人就是贺掌门无疑了。 贺贤,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大坏蛋……世间没有对错,仙界也是如此,你若有合体的修为,你也可以为所欲为。 贺贤轻哼一声,指着狄云枫身旁的木箱子:“白长老,你才上任两天就学人行贿,该当何罪?” 狄云枫却坦然道:“哦,我正打算还回去呢,可谁知贺掌门到来,现在话说明了,贺掌门可别误会。” “我替你还如何!”贺贤隔空就要抓走,狄云枫哪儿肯让,他稳抓着箱子不撒手,并道:“这种小事何必劳烦贺掌门?我自己收的礼我自己去还。” “你敢和我抢东西?”贺贤定是个争强好胜之人,他又加大手中的抓取能力,将狄云枫连人带箱子拉向空中。 狄云枫心中有怒不敢发,可再这么僵持下去非得将绸缎儿让出去不可,这会儿他脑中灵光一闪,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箱子打开,拂袖卷走里头的绸缎,手那么一松,箱子爱拿去拿去! 贺贤张手隔空一捏,木箱子瞬时裂得粉碎,他怒指狄云枫,大喝道:“你敢在我眼前做这种偷取之事!” 狄云枫退出十里外,冷声道:“在你眼前拿就不叫偷取了,这叫光明正大。” 贺贤涨得脸色通红,一双暮眼杀意腾腾,可他并未急着出手,只沉声警告道:“莫以为掌门赋予你首席长老一职务你就能在贺兰洲横行霸道,小子,你始终只是个上不了台面的荒野散修,野鸡再美也成不了凤凰。” “长老教训得是,晚辈有自知之明。”狄云枫可不愿和这种狂妄之徒有任何关联,与他人生气岂不是为难自己? 贺贤见狄云枫服软,也不客气道:“昨夜你闹了我好兄弟的仙市,今早他便亲自找到我,本说要喊人将你做了,可我念你好歹也是同门长老,便劝说留情。这会儿他要你交五百万灵石平息此事,”他愈加得寸进尺,伸出手直言索要道:“拿来吧?” 狄云枫深吸一口气,贺贤这一番话让他又开始回味起在江湖中漂泊的日子,他已有好久都没有听见“做了”这一系列的行话。 他老实地摇了摇头,叹息道:“掌门,我身上已经没有灵石了。” 贺贤紧眉,真像是江湖中讨债的恶仆,他质疑道:“你莫以为我不知道,昨夜你打赌赢了好几万灵晶,何愁没有灵石?” 狄云枫摊开手,耸了耸肩:“没有就是没有,你打死我,我也没有,”说到这儿他猛地沉下脸色,寒声威胁道:“当然你绝对不敢打死我,也根本打不死我,反而你惹怒了我,我还会将你打死。” 杀气! 贺贤不知怎的竟下有意识地倒退了几步,可突如其来的懦弱,怒等着狄云枫放下狠话:“我虽不能仙门中拿你如何,但出了白溪山,我有一万种方法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你可试试。”狄云枫语出淡然,但里头的杀机只有两种人能懂,一是他自己,二是那些被他杀过的人。 “哼!在仙门中我虽无法杀你,但让你疼痛些却是可以的!”贺贤轰然散出合体威压,战意已不言而喻。 天上云淡风轻,狄云枫安然自若,他伸出手从贺贤做了个招摇的挑衅手势,示意来战。 贺贤怒不可遏,当即就要动手出击,可这时天外却传来一声呵斥:“住手!” 贺贤听闻此呵,脸色骤变,他赶忙收回一切战意与杀气,恭恭敬敬地朝着发声的方向,迎着谁? 白溪宗内,能一声呵斥就让合体修士变脸之人,除了掌门之外还能有谁? 言掌门头一次显露真容,他苍颜白发却并不老成,具体年龄有个三十四五,一双眼睛炯炯有神,白皙的脸庞上尽显随和。 “掌门……”贺贤行了个礼,他对言掌门并无尊敬,多有的是 恐惧。 “退下吧。”言掌门看也未看贺贤一眼,吩咐道。 贺贤用眼神再次警告了狄云枫一番,转身遁出几人的视线。 一派之尊果真有一派风范,非贺贤此等小人能比拟的,狄云枫十分敬重这些老成的前辈,就好比紫云峰的清秋子,人活千年万年本就不容易,能不忘初衷这么久,怎能叫人不佩服?所以他还是尊敬地冲言掌门,抱拳行了个礼:“多谢掌门出手制止。” 言掌门浅浅一笑,其神色只可意会不可言传,他道:“是一位小修士来华清殿禀告,现在她已经下山买菜去了。” 狄云枫从空中落下,敞开东离宫的大门,言语相邀道:“既然掌门都已经来了,进来小酌两杯如何?” “酒么?”言掌门走进东离宫。 “酒也可,茶也有。”狄云枫说着手头已多了一张托盘,头盘上放着两只茶杯,一壶茶,一壶酒。 “我喝茶。”言掌门随处坐下道。 狄云枫将茶壶放在手中,暗劲儿一使,茶壶口已有袅袅青烟升起,内力煮茶,言掌门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随之又露出了一丝理所当然之淡然。 狄云枫亲自为言掌门沏了一壶香茶奉上:“安溪铁观音,仙界应该没有。” 言掌门不客气地接过茶,小抿了两口,还指着偌大空旷的东离宫,问道:“白长老可住的习惯?” 狄云枫自斟一杯酒,却喝出了茶水的淡然,他点头回答道:“清净之所自然有清净的活法,习惯不了的东西就试着去习惯。” “你来白溪宗究竟有什么目的?” 言掌门问得好直接,手中的茶杯未有一丝颤,可狄云枫饮酒的杯子却停在了嘴唇边儿上,沉默,保持,良久他才一口饮酒杯中美酒,淡淡道:“掌门一定是信任我的,否则也不可能给我某个首席长老的职务,”既然人以待己真诚,己又何须隐瞒?他取下腰间的“青月令”牌搁在桌上,问道:“我是来寻这块令牌的主人的。” 言掌门仅仅瞥了令牌一眼,道:“这块令牌虽不起眼,但这块令牌的主人却很引人注目,我见过她,还知道她的名字。” 狄云枫大气都不敢喘上一口,那个魂牵梦绕的女人,哪怕仅是一个消息。 言掌门又瞥了一眼痴心绝对的狄云枫,摇头道:“如果我告诉你,让你寻到了她,你没准儿就不会再帮我管理问仙大会了。” 狄云枫疯狂道:“你只要告诉我她在何处,我必为你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我不需要你赴汤蹈火,但你一定要谨记我交给你的任务”言掌门放下茶杯,起身负手踱步在大堂中,又缓缓开口道:“不论任何集会,长留仙域都不允许合体以上的修士参与,这次问仙大会也一样但其它仙州必有居心叵测之人隐匿修为,混迹于修士群中,他们可能是合体,也可能是大乘,如此一来便存在着杀人夺宝的勾当,你作为首席长老理应有义务保护弟子们的安危,不论是本门或是外门。” “我拿了你们的灵晶,就要履行好自己的职责,这不算是任务,是一个保镖的素养,”狄云枫顿了顿,又如实问道:“你一定还有其他任务,但说无妨,我能做到必帮你忙。” “不错,我还有私心,”言掌门悠悠一叹,也许是少有的神色伤感,让他这个看似三十五六的中年人瞬间老了十来岁,他道:“我止步于大乘圆满已有三千多年,明知位列仙班的阶梯就在眼前,我却怎么也跨不上去……我几千年来一直都未曾停下得道飞升的脚步,终在三百年前发现一处仙魔大战留下的仙址,那里俨然是我最后的希望了……” 狄云枫沉默良久才出声劝道:“你修为大乘,已是众修之首,早已不受生老病死的限制。如此证明你还有大把大把的时间去寻找,又谈何最后的希望?”说完他又补充一句:“你要知道,希望越大失望也就越大。” 言掌门伤感道:“我明白。” “你知道响水城的欧阳子么?”狄云枫突然问。 “他死了。” “我杀的。” “你一定有杀他的理由。” “他也有不让我杀他的理由,他死前求饶说,自己被困合体期数千年,无奈之下才想着用童男童女的血肉献祭。显然他是罪大恶极的,我一刀就将他脑袋给砍了。” 言掌门沉默了。 “我相信在几千年前欧阳子绝不是这样一个生吃小孩子的坏人,可后来他被修为困惑千年,一次次的失败让他已经失去了耐心,他的道心开始衍化,变形,扭曲,最后完全黑化……你可知这叫做什么?” 言掌门犹豫了许久才轻吐出一个字:“魔。” 正文 第二百一十章 我是个商人,没有感情 狄云枫实诚道:“话到这个份儿上,你我又是君子之流,不如我们来做个交易,你将这令牌的主人详细说与我听,我在一千年内祝你找到得道飞升的法子。” 言掌门真挚地望着狄云枫,言语却万般苦涩:“我若真是君子就不该与你有这样的约定,很明显这个交易没有可比性,”随后才如实告知: “那年七彩子万寿,九大仙域一同前去拜贺,盛会之上见过一名美貌出众的女子,那时她修为不过金丹,得知她名唤慕雪依,乃蝴蝶谷主慕苏的亲孙女,”言掌门说着又拾起了桌上的青月令,道:“这块青月令当时是挂在她爷爷慕苏身上,慕苏乃九玄仙域的炼器之宗,虽修为不高,但名誉极盛,我也有幸与他喝过几杯酒,但未曾求他帮我打造一把仙器……这是遗憾。” 言掌门将青月令递交给狄云枫:“后来我再也没去过九玄仙域,但有传闻慕苏在五百年前因渡劫失败而陨落,唉……一代宗师陨落,家道必然中落,即使蝴蝶谷不问世事,这名叫做慕雪依的小姑娘应该也活得很艰苦,她毕竟太漂亮了。” 狄云枫先前曾认为慕雪依执掌的是一家仙门,可现在才晓得是一处叫做蝴蝶谷的地方,怪不得慕雪依的徒弟都称呼她为“师尊”,寻常仙门底子对授受自己技艺之人称之为“师傅”。 蝴蝶谷,蝴蝶刀,慕雪依的爷爷又是炼器大师,而蝴蝶刀又是从慕雪依手中得来……蝴蝶刀应是慕雪依的爷爷炼制的,错不了了。 一切的一切总是那么巧,一切的一切乃命中注定!狄云枫握紧青月令,心中呐喊:雪依你在等我一段时间,我马上就来找你了,马上! “对了,言掌门可知道永夜仙域怎么去?”狄云枫忽然想起了叶尘这么个大靠山,若日后能求叶尘为言掌门解惑,也算是兑现了自己的承诺。 “永夜仙域……”言掌门有些枉然,随后摇头道:“永夜仙域虽也属于九大仙域之一,但那里永无白昼,位置十分隐秘,更闻言永夜之主嗜血如命,极为残酷,无人敢去,无人愿去。只有传闻说仙域处在仙魔两界的临界点上,与虚空都不是同一个纬度……除非得道成仙的仙人之外,传送阵都到达不了的地方。” 叶尘在仙界的口碑果真差得可以,可真正接触过他的人才会明白,君王亦非凡人否? “那元界呢?元界又在哪儿?”狄云枫又问。 “元界我倒是知晓在哪儿,是我无数次幻想得道飞升的去处,那里地处九大仙域的核心,大小不过半个贺兰洲,上边儿还有主宰着六界的大仙门元门。”谈吐元门,言掌门目中饱含痴狂,可并他不知晓,主宰六界的元门修士早已与魔界有所勾结…… 叶尘坦言过,就算拼尽永夜仙域的全部力量也不是元界那群老匹夫的对手,如此一来,狄云枫又经不住为之担忧起来,还有魏将军拼死夺回的仙魔令,里头究竟藏得有什么阴谋? “好了,话已说到这个份上再多谈也不意义,白长老开发仙址时多为本门弟子谋些福利,顺便帮我留意一番仙址中对于升仙的记载,虽然希望渺茫,但至少寻找过了不是么?” 狄云枫点头承诺,他将言掌门送出宫外,恰好地苏沐芸也乘灵舟摇摇而来。 “言掌门,不妨吃过午饭再走吧?”狄云枫客套道。 言掌门摇摇头,笑而不语,大袖扶摇随风而去。 狄云枫撸起袖子,若今后半年不辟谷,除了建个灶屋外还得建个茅房,今日可有得忙活了。 …… …… 半年后。 问仙大会前夕。 垂暮之分,进夜之时。 “天色不早了,不如三位道友留下来吃顿晚饭如何?” “呵呵,白长老可真有雅兴,不过我等还得为三日后的问仙大会做准备,也就不耽搁,告辞了。” 狄云枫含笑挥手送走最后一批登门造访的门派长老,他见三人已走远,含笑的面容瞬时沉了下来,悠悠叹下一口气,往一旁的灶屋走去。 炊烟袅袅,伴随着余晖缓缓入夜。 “唔,好香,看来今夜又有口服了。”狄云枫倚靠在门口,欣慰地瞧着忙碌的苏沐芸。 经过半年的相处,苏沐芸已渐渐习惯了狄云枫的性格,她知晓狄云枫不拘小节,故说话也随意了许多,她边忙活着边道:“白长老这次又收了多少礼性?” 狄云枫走过去帮忙烧火,并道:“落霞宗的几位长老比较实在,不像其他仙门拐弯抹角,直接给了我三百万灵石,嘱咐日后多照顾宗门弟子。” 苏沐芸忽而问道:“白长老,我给您算了算,受邀来了三百多家仙门,还不排除散修与那些自行前去分羹的小仙门,前前后后少有万数……您见礼就接,也不怕自己管辖不过来啊?” 狄云枫一拍手,兴奋道:“嘿,你这么说起来,到了北方的荒漠前,一定还会有散修与小仙门也会来行贿,那我岂不是又能狠捞一笔?” 苏沐芸轻叹,不觉轻声问道:“白长老,您这次一共进账多少灵石呀?” 狄云枫挠了挠头,这个他还真没算过,譬如诸多仙门赠送的是当地特产,价值不菲却无法估摸多少灵石……不过就算一家送三百万灵石,那么两百来家就是六亿! 六亿块标准规格的灵石,堆积起来起码能成个百丈高山! 据得知,灵石可淬炼提取成灵晶,一千块灵石所得一颗灵 晶,如此换算那么狄云枫兜儿里就有六十万颗灵晶! 六十万灵晶,可供一家小仙门运作一百年! 狄云枫摇了摇头:“没多少。” 苏沐芸也不愿多问,恰好一锅汤已炖足了火候,几道家常菜也纷纷出锅,她麻利地备好碗筷,并喊灶台后的狄云枫:“白长老,你可以吃饭了。” 狄云枫在山崖边修了个石桌,每次晚饭他都得在那里吃才行。 苏沐芸帮忙将饭菜端出,边问:“白长老,这么久了我一直都疑惑你为何要在断崖边儿吃饭,这里是风口,出锅的饭菜很快就凉了。” 狄云枫取出那欲罢不能的美酒,自斟上一杯,高高举起对准夜空中刚刚升起的新月,豪迈道:“把酒临风邀明月,金樽对饮成三人!”叹完,他一口应尽杯中美酒,当然了,还有他那洒脱不羁的情怀。 苏沐芸替狄云枫斟酒,口中还念叨着:“白长老喝酒时总是那么文绉绉的……” “哈哈!”狄云枫忽而大笑,吓得苏沐芸将酒倒洒一片“我留那些长老喝酒却没有一人愿意,东离宫仅你我二人,你也不食人间烟火,我只能坐在这距离明月最近的天涯上,举着美酒邀请天上的明月对饮解忧……”他又大笑举起酒杯,纵使豪放洒脱,可酒中杯,杯中酒,饮下肚肠无尽愁! 美人的下落已找到,可为何他还是那么忧愁? 苏沐芸是个规矩的女人,即使她愿意陪狄云枫吃饭,替狄云枫斟酒也绝不会沾一滴酒水,狄云枫问过她为何,她只说:“母亲从小就告诉我,姑娘若喝酒容易闹出洋相,还容易做出荒唐事。” “长夜漫漫,长老您如常,我也如常修炼去了。”苏沐芸接下自己的围腰,往东离宫中走去。 狄云枫托着腮,呆呆地望着一桌子下酒菜,先前肚饿此刻又没了食欲……他已经有些怀念真武国的日子,在真武国,进一家酒馆儿,不论识不识得人,只要肯拼桌饮酒,三两杯下肚便能称兄道弟。他相信仙界之人也行,因为酒后谁人话不多?可偏偏仙界这些白人却滴酒不沾…… “哐当!”忽然,一只三角铁钩嵌在山崖前一处石壑上。 三角铁钩接连这一根绳子,是用来爬山架桥的一种工具,在人间人们通常将其叫做“飞虎爪”。 如此古老的东西竟还能出现在仙界?狄云枫眼前算是一亮。 “长老,您别光顾着看呀?搭把手拉我上去呀,爬这么座山可真是不容易……” 山崖下传来一阵熟悉的声音,若仔细听即可猜出它主人八宫殿里的黑袍人,倒卖材料的黑商户。 “这座山峰可不矮,你能爬到这儿想必毅力和本事都不赖,靠自己力量征服山峰,你会体验到前所未有的快感,”狄云枫又变出个酒杯倒满,又鼓励道:“美酒我已替你倒满,你加油!” “有酒!” “咻!”的一声,唯见一道黑影独显于月下,黑袍人凌空一翻,马步扎实落在狄云枫跟前,他四下张望了几眼,最终将眼神锁定在桌上的酒杯,二话不说,举杯一口吞下! “好酒好酒!”他大赞着,不客气地坐下,拾起筷子夹两块回锅肉,塞入口中嚼吧嚼吧两下便吞下肚子,其面容上那美妙之神情,比吸了鸦片还夸张:“好吃好吃,无与伦比的好吃……” 狄云枫举杯小酌,对于这个不速之客的造访,虽有意外,但总体而言还是喜悦的。先前他还寂寞一人饮酒醉,这不,来了个识趣的酒友。 “我方才看你落地的样子,好像有几手功夫啊,怎么?你有研究过武功?”他问道。 “那可不瞒你说,我三岁习武,七岁行走江湖,十二岁就操刀杀人,直至十七岁那年惹了个仇家,仇家请来仙人要置我于死地,好在我福大命大逃过一劫,后来我才知道功夫再高也怕菜刀,所以我就走访各大仙域寻仙问道,但是道法没学几两,却学会了走黑货。” 黑袍人又拍了拍身后的背篓笑道:“这不,懂得门道的人就能在黑货上捞钱,反正我这辈子只图爽快,吃喝玩乐嫖赌样样耍个遍!” 原来也是个性情中人。 狄云枫这才瞧见黑袍人还背着个背篓,背篓里尽是珍贵的仙草灵物。 黑袍人识相地替狄云枫倒酒,并赔笑道:“白溪宗后山的奇花异草可真多,个把两个月就能采上一整背篓呢。” 来白溪山采药并不奇怪,诸多凡人甚至以此为生,只不过赶来后山采药的却只有黑袍人一位,狄云枫疑问:“后山万物有灵,你不过一个筑基修士,竟有胆子来后山采药?” 黑袍人“嘿嘿”一笑,放下背篓道:“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嘛,长老您别看我这背篓小,但这一背篓起码值个二三百万灵石吧?” 狄云枫漫酌冷笑:“贪财可不能作为你来后山采药的借口。” 黑袍人紧眉,眼中闪过一丝狡黠,随之淡淡一笑:“真是什么都瞒不过长老您,我来,的确是找您办事的。” 狄云枫淡然道:“我不愿管太多闲事,我只晓得今夜你我应该做为酒友好谈。既然是友人,有什事情就开口吧,”他又洒脱地笑了笑:“若你的要求很无理,也许我会拒绝。但这并不要紧,你只要陪我喝酒,把我灌醉,我俩吹红了脸,凭着酒劲儿我一定会答应你。” “长老豪爽!那我也心直口快,”黑袍人将背篓搁在狄云枫身旁,直言道:“我知长老在收集草药,便不怕险阻去后山采摘来献,只求三日后的问仙大 会长老能带我去开开眼界!” “哦……就是此事么?问仙大会只限制修为并不限制身份,你也可自行去的。” “晚辈想以正派仙门弟子的身份去,那样采得的宝贝就不容易被人抢了。” 这是大实话。 狄云枫沉默稍许,抬头问:“你叫什么名字?” “余未央。”黑袍人答道。 狄云枫嘴角微微一翘,大袖一挥石桌上便重叠了八大坛子酒,他指着酒坛道:“若不够我还有,来,今夜你把我喝趴下我便带你一起去问仙!” …… …… 次日正午,日赛三竿。 狄云枫在一阵欲裂头痛中睁开眼睛,短暂的回忆后他才捂着肚子从床上坐起,昨夜具体喝了多少坛子酒他已经完全记不得,但他不胜酒力倒在余未央跟前那短暂的一会儿却记得很清楚。 他生平酒桌上就未曾有过败绩,昨夜算是认栽。 望着透过窗来的日光,他苦涩地笑了笑,用内力沉稳一番腹中的翻滚,深呼一口气往屋外走去,可还未等他走至门口,一阵争吵时便从外头传来: “下流胚子,你若敢再用这种淫荡的眼神瞧我,我非将你眼珠子剜下来不可。” “仙子你尽管动手,我余未央若敢吭一声便不是个男人!” “你这个疯子!若不是白长老让你留下的,我非……非宰了你不可!” “仙子莫动怒呀,小心长皱纹,坏了花容月貌,啧啧……大仙门中的妞儿长得可真俊,越看越讨喜。” “臭男人,我就要阉了你!” …… “咳咳!”狄云枫轻咳了两声,男女之间吵架斗嘴,再坏一点儿就会动手大家,若往好处发展便会产生暧昧,最终相恋坠入爱河。 狄云枫手中可牵过不少红线,皆是郎才女貌的主儿。余未央……长得还行,能力也不错,但就是品性差了些。 “白长老!”苏沐芸噘着嘴跑来,未等临近便一通状告道:“长老您怎将这种人给放进来了?他大清早就跟着我转,还将我替你备好的早餐全吃了,这会儿他终于忍不住狼性,妄想对我图谋不轨!你赶紧激他赶走吧,这种龌蹉粗鄙的散修若是让人发现身处东离宫,那管事的贺掌门有要借题发挥了……” 余未央也不辩解,只杵在原地隐隐发笑。 狄云枫是真真切切被喝趴下了,愿赌服输,百口也莫辩,他唯有无奈轻叹:“他若调戏你,你大可杀了他,阉了他,我只带一路,并不管他生死安危。” “好!既有白长老这句话,那我就可要挥刀霍霍向猪狗了!”苏沐芸一怒容颜俏,气势冲冲地朝余未央走去。 余未央不逃不跑,神色无所畏惧,目光自信满满,他未等来至跟前便从怀中取出一只闪闪发亮的手镯,镯子鸡血红,品质极佳,上头圈嵌着十八颗晶莹剔透的宝石,日光下宝石闪闪发亮,配合着鸡血红玉,一会儿变换红,一会儿变换蓝,一会儿变换紫,三色摇晃切换,亮丽至极! 这东西虽是饰品,但对于女人来说却犹如稀世珍宝,甚至比一把仙器还贵重。 余未央双手奉上,并致歉道:“这一只凤血镯是我花大钱买来的,白天三色轮换,夜中七彩流光,我想来想去也只有仙子的绝美容颜才与它般配,送给你。” 苏沐芸气就这么消了,不仅是怒气烟消云散,她的脸儿上还笑开了花。可作为一个保守的女人,她至少要有些矜持,便撇过头去,冷傲道:“别以为一个镯子我就能原谅你,这只不过是你哄骗女人的手段罢了。” “哦,那就不给你了。”余未央干净利落的将镯子收回腰包。 “哎”苏沐芸娇容尽显悔意,可物件儿已遭收回她又怎么好意思再要?她咬唇,跺了跺脚,一溜烟儿往东离宫内跑去。 余未央一眼不眨地望着苏沐芸离去的背影,嘴唇舔了又舔,舔了又舔。 “怎么?你还想吃了人家不成?”狄云枫笑问道。 “有哪个癞蛤蟆不想吃天鹅肉?不想吃天鹅肉的癞蛤蟆不是好癞蛤蟆。” “你为何不将那稀世珍宝送给她?显然她很中意那个镯子。” “她只中意那个镯子,而我若是还敢有非分之想,她一样会毫不留情地阉了我,而且,”余未央顿了顿,才又笑道:“那个镯子是我母亲留给我的,怎能随便给人?” “像极了婆婆留给未来儿媳妇儿的嫁妆。” “对。” “那万一她一开始就要了你的镯子呢?” “那更好,那她就是我的人了。” “可她矜持了一会儿你就将镯子收回了。” “我拿镯子的目的压根儿就不是送人的,我只是想让她消气,莫要阉了我。结果她消气了,我就将镯子收回了。” “呵呵呵……” “因为我是个生意人,没有感情。” …… …… 正文 第二百一十一章 黄沙蔓延,扰乱苍天 三日后。 五千修士集结在白溪宗门前,此次盛会长留仙域到访两百多家仙门,各仙门服饰皆有所不同,各门长老领队在前,化出不同的载具,依次整齐排列并正对着白溪宗仙门,只待发号施令。 狄云枫身为此次问仙大会的首席长老,自当由致词、检阅,此刻他站在宗门前,衣袋随风,神态悠然,如君临天下一般。 高处虽不胜寒,但临驾众生之感,呜呼爽哉! 除外聘长老外,白溪宗本门还派遣了五位虚实长老跟随,并由千元子与贺贤两位副掌门把关。 欧阳赐退居二线,妒忌地望着狄云枫,不禁冷声劝道:“白长老头一次当领导人,想感受一番权威我等可以理解,如今天色不早,贺兰洲北部路途遥远,我等是否该走了?” 谁知狄云枫却并不给欧阳赐面子,淡淡道:“再等会儿。” 欧阳赐脸色发黑,眼中恨意愈浓几分。 “长老长老,我们来了!” 苏沐芸泛舟在前头,余未央则坐在后头兴奋地与狄云枫招手。 “你小声点儿,各大长老都在呢,丢不丢人?”苏沐芸紧声劝道。 “我去,他娘的这么多人!”余未央扶额探看,边咂嘴边舔嘴唇:“啧啧啧,竟还有这么多娇美动人的小仙女,不虚此行,不虚此行啊……” 余未央又裹上黑袍与面罩,脖颈系着一根粗糙的大围巾,腰间还别着一把连鞘都没有的砍刀。活生生地像个马匪! 苏沐芸将灵舟驱使近狄云枫身旁,周遭都是些大长老,她生怕见着,便低着头抱怨道:“长老你看他,又磨蹭又土搓,真是丢死人了……” 余未央浓眉一条,大眼一瞪,毫不惭愧道:“那是因为你们没去过北边儿的荒漠,罡风蔓延万里不留畜生,有了我这身行头,起码要保险一大半!” 苏沐芸娇呵道:“你闭嘴!你以为人人都像你,筑基修为连结界与御空飞行都不会!” “谁说我不会,我瞬息万里你信不信?” “那你别坐我的灵舟呀,滚下去!” “好,那我” “白长老,你耽搁众人的时间难道就是为了等他们么?”欧阳赐找到了奚落狄云枫的话题,指着余未央大肆讽刺道:“伺候你的女修倒不说,这个惊世骇俗的土人又是何方神圣啊?哈哈哈……” 不仅欧阳赐在笑,一旁的长老们也忍不住摇头批评,仙门前所聚集的几千修士也冲着余未央指指点点,笑骂不一,总之不忍入耳。 苏沐芸羞得紧咬柔唇。 “你脸红什么?他们骂得可是我。”余未央抱着肩,昂首挺胸,全然不在意这些污言笑骂。 “我是因为与你同舟共济而感到羞耻!” 苏沐芸话音才刚落,狄云枫便踏上了灵舟,他幽幽一叹,剧情总是似曾相识,遥想当年的自己何曾不是麻衣布衫远赴大漠?被人嘲笑那又如何,他还不是一样活到了最后? “以免扰民,诸位需在云端上前行,速度也不可太快,循序渐进即刻。” “出发。” 简短地致词后,最终以“出发”二字结束,狄云枫灵力催动灵舟,一念扶摇冲上云端,朝北方进发。 …… …… 贺兰洲不小,按真武国的面积来算,此洲应是真武国的三倍有多。越往被走,人烟稀少,草木愈加茂密,但灵脉不多,元气渐少。 用寻常的速度进发,从白溪宗到贺兰洲以北起码要用三天的时间。狄云枫一心想去见见那神秘的李圣玄,便将灵舟御得飞快,仅仅半日不到,贺兰洲背部的荒漠已能瞧见初芒。 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 狄云枫将舟体的速度放缓,自身惆怅地站在舟头,长河落日之景,自北疆一别,已有好几百年未曾见过了。 此次一去又会是怎样的冒险? “白长老,这里的风吹得我好难受。”风很霸道,即使苏沐芸撑起了结界也一样无用,她嘴唇干裂,润了再润也无济于事。 狄云枫道:“沙漠中的风在入夜后会吹得又猛又伤,趁着寒夜未来,我们得赶紧去找个宿头。” 苏沐芸疑惑道:“这种风是罡风么?” “这哪儿是罡风?罡风噬灵,修士的结界根本没有用处,这风仅是受了罡风的影响,作用也只有一点点儿罢了,”余未央扭过头冲苏沐芸笑了笑,又递过一壶水道:“所以将你的结界撤了吧,没用处的,相信我,多喝水,没坏处。” 苏沐芸拍开水壶,轻哼道:“谁要喝你喝过的水?脏兮兮的。” 余未央呵呵一笑,揭开瓶塞用衣襟抹了抹,又递给苏沐芸道:“等你到了荒漠中,脱水后连自己的尿都要喝……喏,擦擦不就干净了?” “我呸!恶心!”苏沐芸背过身子,不予理会。 “怎么?我看你很懂大漠生存的经验,你进过这片荒漠?”狄云枫指着大漠孤烟问余未央道。 余未央摇摇头:“我可不敢进荒漠里头,只是常年来这边收货所以懂得不少。” “是那个叫做李圣玄的人告诉你的 ?” 余未央点头,盖好水壶站起身,伸手遥指一处方向道:“往哪里走,有一处唤作‘金水城’的边陲小城,以往我就是与李圣玄在那里交易的。许久未来,不知物是人非,你要知道风沙蔓延是很快的。” “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 余未央变了,好像不再是那个投机取巧、油腔滑调的黑商户,他浓眉紧凑,大眼深邃无常。他缓缓取下自己的围巾替背对而坐的苏沐芸系上,又将水壶搁在她身旁,并嘱咐道:“若无事时你们多在储物袋里装几壶水,大漠风沙强,即使不喝,也能拿来洗澡冲个凉不是?” 苏沐芸不懂这突如其来的一番动作措辞,她回首像是要生怒,可余未央已脚尖点上船舷,他坚毅的脸庞上有傲然的微笑:“祝你们一路顺风,发大财,那么,后会有期了。”言毕,背身一跃跳下云端! “喂!你不会飞的!”苏沐芸赶忙趴在船舷去瞧,可火烧流云中哪儿还有余未央的身影? “先前你一脚将他踹下灵舟,后来他还不是活的好好的?”狄云枫苦笑道。 苏沐芸瞧了一眼手中旧围巾,不知是怒还是忧,她问道:“白长老,你可知道他究竟是什么来头?” 狄云枫淡淡一叹:“实话说,我也不清楚他到底是什么人,不过……他一定是个好人吧?” “哼!”苏沐芸将旧围巾往地上一扔,“纵使他不是坏人,那他也绝对称不上是个好人,贪婪又好色,还有什么好说的?” 狄云枫浅浅一笑:“你见的并不是全面,又如来拿片面之词来揣测别人呢?” 苏沐芸颇有不悦:“白长老就看得全面了么?” 狄云枫摇头道:“我若将他看透,就不会不清楚他是何方神圣了,不过……”他顿了顿,才细讲道: “也许你不曾发现,在你抱怨风吹时他一直坐在你身前为你挡着风沙,他好心送你水喝,你嫌脏,他便擦了擦……不说他喜欢你,但至少从这些细节上而言他定个有担当有情义的男人,”说到这儿他又指着地上的围巾道:“我劝你还是将这围巾与水壶收起来,一是不要辜负了别人的好意,二是我不可能一直陪在你身边,入了荒漠你就要一起和大家接受考验。这两样东西看似不起眼,却是能救命的。” 苏沐芸沉默良久,终是将围巾与水壶收入了储物袋中,她低声愧疚道:“白长老教训的是,晚辈这些天来的确有些自傲了……来日若能和余未央再见,我必定对他当面道歉。” 日渐西斜,大漠孤烟已被风暴吹散。 “寒夜将至,我们还是去金水城避一避吧。”狄云枫驱使灵舟,朝余未央先前所指的方向飞去。 金水城还未被沙漠完全覆盖,但里头早已荒无人烟。 余未央说得没错,风沙蔓延,不仅扰乱了苍天还吞噬了大地,瞧金水城被风蚀的样子,早十年就已物是人非了吧? 金水城为抵御风沙,建筑中少用木材,大部分用砂石堆砌而成。像这样的建筑在人间被称之为“异域风情”,很美,很美,很美,即使被风蚀成了遗迹同样也美不胜收。 狄云枫找了处厚实的墙堡作栖息点,堡内阴凉,蛇虫鼠蚁扎窝,清理几遍都不见干净,他只能在堡内架一堆火,并撑起个结界将空间框住……只不过与成百上千种毒物同住一屋檐下,谁心里都得发毛。 “白长老,以往的毒物见了我等修仙之人都跑得远远儿的,可为何现在却赶都赶不走了?”苏沐芸闭着眼,万万不敢睁眼去瞧结界外吐信的毒蛇。 “因为这些毒物出去了很快就会被风暴杀死,”狄云枫一个劲儿地往火堆里丢些细柴,等火烧大了些他才取出一壶酒架上,并嘱咐道:“苏姑娘,你帮我看着酒,我出去一趟。” 苏沐芸惊声,本要出声说些什么,可转念一想又暗下眸色,只问道:“白长老什么时候回来?” “等酒煮开了我就差不多会回来。”狄云枫笑了笑,等走至堡口时他又添了一句:“老规矩,如果遇见意外,呼唤我的名字。” 狂风呼啸,黄沙四溅,可夜空却仍旧高挂着满月与繁星,天与地相对而立,二者老死也不相往来。 狄云枫裹紧衣袍,取出大白脸儿面具戴上,本来提前造访此地是为了寻找余未央口中的李圣玄,看眼下光景也甭用去找了。他整忘了一眼风沙口,沉默了片刻,迈开步子逆风朝荒漠走去。 狄云枫是个责任感很强之人,自己好歹也是个首席长老,替弟子们探探路也没什么不可。罡风很强,细皮嫩肉肯定受不了,武修尝尝在飞沙走石中炼体,再大的风也不过虚晃一撇,挠痒痒都算不上。 荒漠上不会空穴来风,只要找到罡风的起源便可关闭它,这也是狄云枫与诸位领队的职责。 顺着风口继续往北方的荒漠进发,五千里后狄云枫的衣襟已被风力分解,他赤身地迎风奔袭,原先毫无感觉的体肤也开始有了阵阵瘙痒。 “看来风力比我想象的还要强。”狄云枫幽幽一叹,恰好苏沐芸用“雪银丝绸”缝制的云袍派上了用场。如此强烈的罡风若不关闭,那些小弟子根本无法涉足半步,就算是虚实镜的长老们,若无独特的法门加持,在罡风下也会行走得艰难。他又紧目望着北方,况且再往北深入风力会更 强,风中甚至还夹杂着一丝……妖气? “不能再往前走了。还是等各大长老到来后再一齐探索。”狄云枫告诫自己道,大千世界,仙界就起码要占一半,无故涉险,非死即伤。但就在他准备返回金水城时,一股强烈的碰撞从西方传来,若震感如此清晰,那距离一定不远! 狄云枫不曾多想,顺着气息传来的方向赶了过去。 当狄云枫赶至交战现场时,战斗似乎已经结束,显然交战双方是有差距的,输的一方被秒杀,赢的一方在杀了人后就此离去。 猛烈的风早已将杀气与赢家的气息吹散,为见漫漫黄沙中躺着一个人,没几息的功夫那人的身上就已覆盖了一层黄沙,狄云枫走去将那人从黄沙中挖了出来,在瞧清楚此人面容后,大为震惊! 白溪宗副掌门,贺贤? “他怎么会出现在这儿?”狄云枫用手探了探贺贤脉搏,全无声息,显然已死透了。他又将贺贤的尸体仔细探看了一番,结果是元神被人掐碎,全身经脉具断! “这倒有点儿像老子的手法……”狄云枫喃喃着扔下尸体,死便死了呗,若是寻常人他还可以发发善心让其入土为安,但贺贤这种作恶多端之人,暴尸荒野,死有余辜。 只是贺贤又为何会出现在这儿?他不是应该与各大仙门同舟共济么? “白长老!!!” “白长老救命!!!” 苏沐芸的呼喊穿透风声传入狄云枫耳朵! “苏姑娘!” 狄云枫武力全开,神行一步,万里无踪 金水城,石堡内。 “你这禽兽,放开我!……等白长老回来了一定会杀了你!”苏沐芸嘶声呐喊,发丝缭乱,衣襟也被骑在他身上的那只“禽兽”给扯得无法遮羞。 欧阳赐犹如一头发情的恶兽,贪婪与已将他双眼涨得通红,他边扒扯着苏沐芸的衣襟边咆哮道:“臭娘们儿,你情愿伺候那荒蛮野修也不愿伺候我?我堂堂欧阳家三长老有何比不上他?” “我呸!你赶差白长老十万八千里!”苏沐芸挣扎不过便也不费力,一口唾沫吐在欧阳赐脸上! “啪!”欧阳赐还之一巴掌,打得苏沐芸口鼻中鲜血直流,他拭去脸上的唾沫,冷笑道:“臭娘们儿,你的白长老估计这会儿已经死在贺掌门手里了,哈哈哈……你还指望他来救你?” “那你看看你身后是谁!”苏沐芸呵斥道。 欧阳赐猛地回头,一柄锋刃顺势横在他脖颈上,狄云枫冷冷地执着刀,犹如逆天杀神般站在他身后。 “贺掌门已经被我杀了。” “你放屁!贺掌门一定” 狄云枫随手掷出一物,血淋淋的人头在地上滚了几圈,最终停在欧阳赐脚边。 欧阳赐见贺贤人头,不禁一哆嗦,自己削在了锋刃之上“滋滋滋……”脖颈间的鲜血如喷泉般涌出! “说说看怎么回事?”狄云枫抽刀抵在欧阳赐丹田之上,又好意提醒道:“你可别再哆嗦了,否则这一刀下去,你千年修为就毁于一旦了。” 欧阳赐摊坐在地,哭着一张王八脸求饶道:“白长老勿冲动,大家来自同门,有话好好说……我……我本意不想来的,但贺掌门非得拉上我,我……我是无辜的!” “哦?那你们跟踪我时,中途有没有发现什么意外?”狄云枫又问。 欧阳赐如实道:“我们生怕被发现,所以跟在很后头,一路上并没发生什么意外,只是当我们来到此石堡后,发现长老您不在里头,便出去寻找,结果有一道黑影恰好出现城墙口,接着便见那黑影往荒漠里跑去,贺掌门以为黑影是白长老便跟了上去,而我……我瞧地堡中只有一个女子,便想着进来……” “那你是没看清楚那黑影的具体模样了?” “没有瞧清,当时风暴漫天,不仅扰乱视线还扰乱神识,我们什么都没瞧见。” “那你就没有活下去的价值了。” 狄云枫进刀三尺,锋刃刚好削断欧阳赐腹中的元神,欧阳赐狰狞地瞪着狄云枫,横竖里都有怨恨与不甘。 “哼,你老子生吃童男童女,你包庇同样是死罪,还有你那两位哥哥,若他们也知情不报我一样会杀!”狄云枫抽出蝴蝶dao,揪起奄奄一息的欧阳赐,随手丢出结界外:“下十八次地狱吧!” 结界外的蛇虫鼠蚁早就虎视眈眈,如今有一坨鲜肉被扔出来还不得争抢分食? 万虫噬身,欧阳赐的惨叫撕心裂肺! 狄云枫一声轻哼,褪去外套替苏沐芸遮羞,抱着她退出地堡。 …… …… 正文 第二百一十二章 风之漩涡 贺贤的尸体被黄沙厚葬,欧阳赐遭千万毒虫吃得骨头渣子都不剩下,二人死得一点儿也没有波澜,即便有人怀疑那也是日后之事,而就算怀疑也没人能找到证据,再退一步说找到了证据,那又耐狄云枫怎样? 三日后,参与问仙大会的各门修士如期到达金水城,除白溪宗另一位副掌门千元子问起过贺贤的下落外,其他人的心思都放在了北方的荒漠上。 仙界人很自私,他们不会去管谁人死活,这也是为何狄云枫等执事长老存在的意义,杀人夺宝在所难免,倘若不加以控制,必然会像笼中困斗一样,最后活不下来几个人。 千元子乃合体修士,按规矩不得进入仙址,如此一来大会的指挥权就全全落在了狄云枫手上。 狄云枫很清楚,想要进入荒漠就必须找出罡风的源头,这样一来小弟子才有机会进入漠夺宝历练。于是他从各大仙门中挑了二十来位长老,趁清晨风沙渐缓,朝发漠北。 “白长老,这帮弟子好像不服您的决定,他们也想一同随去,您看……”上前讨问之人唤作王关冲,比起一干迂腐的白溪宗长老,他算是识相,整天跟着狄云枫前后献殷勤。 “甭管他们,才来一日就想着寻宝,这些年轻人太过年轻气盛,等夜幕降临,风沙自会让他们吃些苦头。” 狄云枫倒不担心这些小修士能闹出多大名堂,只是曾记言掌门说过,各门弟子中定有隐藏实力的高手,这些人会用这种法子来参加大会,论心智也是些卑鄙小人,此刻他们按兵不动,但过了仙址一定会卸下伪装,到时候又免不了几场大麻烦…… “诸位长老,我飞寻宗早在几年前就已经为荒漠中的罡风做准备飞寻宗下有一种灵兽唤作‘雪银兽’,它的皮毛乃上等的炼器材料,水火不侵,抵御罡风。我门耗费巨资打造了一艘仙船,外皮就是用这‘雪银丝绸’包裹的,当前恰好能派上用场。” 说话之人乃飞寻宗长老王恒松,也是狄云枫亲自接在山脚下接见过的人,飞寻宗的整体实力在各大门中并不算强,但是宝物倒不少,人品也不差。只见王恒松拂袖一挥,横空化出一只十来丈的大船。 大船材质必然不俗,外头的雪银丝绸极为耀眼! “哎呀呀,不得了啊,雪银丝绸在女修士们眼中可比仙器都还值钱,飞寻宗竟舍得拿来做外皮,果真是大手笔,大手笔!” “哪里哪里,为大家谋福利嘛,只求诸位道友寻得宝物后勿要忘了我飞寻宗还帮过忙,你们吃肉时也给我门弟子喝口汤呀?” “咦?这雪银丝绸怎和白长老身上的绸缎儿一模一样?”终于有人发了个现。 狄云枫干咳两声:“这个……这个是飞寻宗送给我的见面礼,我这……”他不忍尴尬,摇身一变穿回自己的便装。 众长老皆懂意地笑了笑,行贿么,他们不都干过?看破不说破即可。 “事不宜迟,前几夜我曾来风口调查过,五千里开外便是大风涌动之口,再深入才是险地,八仙过海,各仙神通!诸位长老就甭吝啬自己的积蓄了,毕竟都是为自己与仙门弟子谋福利。” “白长老好实在,可那八仙过海又是什么典故?” “好!好不容易与长留仙域中诸位道友共事,那咱就齐心协力将宝藏大门给撬开!” 众修一片激昂,登上飞船一齐运力发功,仙船在磅礴的气势下一荡千尘,轰鸣遁向北方! …… …… 仙船虽快,但毕竟是载具,又有罡风作阻,故然短短五千里,众人也几经走了两个多时辰。 罡风噬灵,越临近就越强烈,诸位长老在输出灵力时,手中也在不断地吸纳灵石补充。仙船在五千里外行驶已稍显困难,五千里后乃迎风地带,大船就如海上渡水,慢慢悠悠,使再大的劲儿都提不起速来。 “罢了,罡风太强,船只太大,诸位长老再费力驱船的话只会事倍功半,王长老你将仙船收起,我等用遁术逆风而行。” 狄云枫说完自己率先跳下仙船,有众多灵修在他不好使用武力,便只能用灵息结成屏障假设防御,前进颇为艰难。 这时一道花伞从天而降,随即一抹清香钻入他鼻息,随后又听一声嬉笑:“白长老不要急,妾身的百花伞可保你不受罡风侵袭。” 狄云枫还未反应过来,花伞已罩在头顶,同样的,还未等他看清来者丽影,一个娇美的身躯便已扑进了他怀中,有香气,还有骚气,二者合二为一,那便是……可上之人! “白长老的身躯好伟岸,妾身好欢喜,你可要抱紧……”怀中美人儿抬起头,姿色不算绝美,但气质却有万种风情,她的衣着十分大胆,高峰耸立,只裹半边,挤出的那条沟壑只要一低头便能瞧得一清二楚…… 狄云枫神似平常,但内心却已“砰砰砰”跳得剧烈。 “白长老真是个可爱的人,我就贴在你胸口,怎能听不见你的心跳声?”美人儿又冲狄云枫眨了眨眼睛,俏皮道:“妾身玉女门首座,宫梨花,不知白长老缺不缺道侣呀?” 如此直白,玉女?分明是! 狄云枫笑着婉拒道:“我已有所爱之人,再说” “所爱之人又不是道侣,就设使你和她几度良宵,但你们喝过合卺酒?成果亲,拜过堂,你精血相融过么?” 狄云枫轻轻推开宫梨花, 干笑着提议道:“当下乃紧要关头,既然仙子有如此仙伞,不妨再借出几把让诸位道友渡过难关?” “哼,真是个傻子,白送给你都不要,本仙子近两千年的元阴,试问仙址中还有什么样的宝贝能贵重过它?”宫梨花轻捶了捶狄云枫胸口,伸手握过伞柄,玲珑玉手还指周围道:“你瞧瞧这些老匹夫,哪个不准备几件仙器?就只有你,还老实巴交的用结界抵挡。” 经宫梨花这么说,狄云枫才发现身旁诸位长老,持有各式各样的仙器,游刃有余地抵挡着罡风。他与宫梨花先是落在了最后头。 “果真是各显神通……”狄云枫舒心一叹,作势就要往前,可宫梨花却拉过他道:“外面罡风这么强,凭灵力与血肉之躯是抗不了的。” 狄云枫笑了笑:“正如仙子所说,谁人没有几把仙器?”蝴蝶刀从袖中流出,甚至不用出鞘,护住的紫光便已将狄云枫全身裹住。 “啧啧……白长老好机缘,这柄仙器你是从何而来的?”宫梨花眼睛都瞪直了。 狄云枫淡淡吐出:“定情信物”四个字,又诚邀宫梨花道:“如何?想感受一下极品仙器的魄力么?” “哼,我可不觉我的百花伞比你差!”虽是说如此,宫梨花还是将伞收好并钻进蝴蝶紫芒中:“白长老,万千人中就属你最伟岸,考不考虑入赘玉女门?全门上下数千女修都是你的,呵呵呵……” 玉女门被称之为“门”也不足为奇,有男人靠女人元阴帮助修炼,反之也有女人靠男人元阳提升修为,其二者最大的差异便是,女人元阴只有一次,男人元阳却可多次采补……也就是咱俗称的“精尽人亡”! 一想到这儿,狄云枫浑身打了个哆嗦,果断摇头拒绝道:“我无法胜任此职……不过仙子日后放心,我有很多朋友这方面极为精通,到时候可以帮你们相互引荐引荐。” 真武的男人极少数人会将自身修得金枪不倒,就譬如百里孤,在似有似无的记忆中,曾听闻他为传承家族香火,连续三个月不停地开枝散叶……这是何等的持久力? “白长老你快来看,前方有个巨大的漩涡!”王关冲果真喜欢冲在最前,他遇事也只会招呼狄云枫。 “王长老你先停下,这是风之漩涡,看似逆风,实则顺风,会把咱们吸进去的。”有人提议道。 众长老皆停靠在漩涡十里外,不敢再进一分。 狄云枫对漩涡一番观察,暂时也拿不出注意来,他四下打望着,在几座高耸的沙丘后发现了一片旧址,眼下僵持在空中多耗费灵力,便冲众修提议道:“诸位入遗址暂避风沙,此处天气多变,等一会儿再看看变化。” 逆罡飞行,众长老早已累得不行,这帮仙界人,灵力枯竭后便开始流虚汗,脸色苍白如纸,嘴唇干裂脱皮,如临大病,他们巴不得找处容身之所好生补充一番。 众长老各找避风点,统一盘膝坐下,又嗑丹药边又吐纳灵石,多显狼狈。 狄云枫并未躲入遗址避风,反倒是握刀站在山丘风口,一眼不眨地望着风之漩涡,这种情况下,总有人要站出来留意把关。 “白长老就不觉得疲累么?偏偏往风口上站。”宫梨花撑伞为狄云枫加持一道灵力,她虽性格开放,但不失为个柔情的好姑娘。 狄云枫仍不偏头,只道:“仙子该抓紧时间恢复灵力,等漩涡消了后,咱们一定还会遇到更棘手的事情。” 宫梨花惊愕道:“你是说这漩涡会停?你有何依据?” 狄云枫自信道:“河流上会出现漩涡,多半是河底漏了个溶洞;大海上会出现漩涡,多半是海中有什么巨兽吞吐觅食;咱们眼前的漩涡显然就是罡风起源,我观察过,荒漠中昼夜风力不同,如此即可证明罡风有间断停歇……好比河底的溶洞填满、巨兽吃饱,这制造漩涡的东西也一定会有歇息食饱的时候,到那个时候咱们就能一齐进发探索真相了。” 宫梨花不觉间已被狄云枫这一番分析所迷住,她本就是个迷人的女人,迷人的女人往往更容易被男人给迷惑。 狄云枫则接着分析道:“此刻我心中只有两种猜测,第一,漩涡之生来源于空间破碎据我所知,空间破碎后会有强大的虚无气息侵入现世,从而导致天空扭曲,再经过一系列的变化形成漩涡;第二,漩涡之后有一头巨大无比的怪兽,张口吞吐形成漩涡。”言语至此,他又摇头自叹: “若我们遇见第一种情况,恐怕仙址一行必须终止,但倘若是第二种情况,咱们就可合力将那鼓风巨兽制服……可此兽能掀起罡风,妖力不定不小咦,对了!”他忽然想到了什么,扬起鼻子一通乱嗅妖气! 三日前那个夜晚他就已隐隐约约感受到罡风中的妖气,今日临近罡风之源,势必能判断作怪之物就是头妖兽! “难怪白长老会对我的诱惑不动心……白长老是我配不上的人,自然就看不起我了。” 美人一叹,收起伞,走下风口。 “仙子你……这是何意?”狄云枫心想漩涡之惑已解,剩下的就是等漩涡间歇,更不必费神在山口吹风,于是他转身朝宫梨花追了上去。 “老处女想嫁人了不行么!” “呃……情爱之事岂能如此轻浮,就拿你和我而言,我只不过是让你觉得与有几分眼缘罢了,其实你心中根本就对我没底。” “那你也胜过那些只会将女人当成胯下玩物的伪君子!” “女儿国里的女人也甘心沦为他人的玩物么?” “切,玉女门想安然长存,每年都会送几个女人出去当炉鼎,今年,轮到我了!”宫梨花尽管将此事描述得云淡风轻,但不难听出,她语气中的那份不甘。对于一个有骨气的女人而言,身不由己,苟活着又有何意义? 狄云枫也耸了耸肩,轻描淡写道:“不喜欢就拒绝别,拒绝不了就逃,逃不掉的话就自杀吧。”他又问宫梨花:“你现在是属于哪个阶段?” “不能拒绝,逃不掉,更自杀不了。” “你做牺牲,为了谁?” “为了玉女门。” 狄云枫不忍讽笑:“大爱无疆啊……那你为什么要来祸害我?万一我真的经不住你的诱惑,你的未婚夫岂非要来找我算账?” “因为他不敢。” “为什么他不敢?” “因为他打不过你。” “他也是虚实镜的修士?” “他不仅是虚实修士,还是此行二十位长老之一,”宫梨花“咯咯咯”妩媚发笑,先前的柔弱烟消云散,一对儿美目尽显狡黠奸诈!她手比兰花儿一指去处:“你瞧,他正在看着你呢……” 狄云枫侧颜一瞧,果不其然,在一处旧址下,一个青袍中年人正偷偷地打量自己,其眼神恶毒,像是在骂“狗男女”这类恶毒的话! 狐狸精,果真是个狐狸精,好一个狐假虎威之计……狄云枫怒目回首,可宫梨花却已踮起脚,深深地吻在他嘴唇上。 宫梨花深吻着,痴痴地,妩媚地,愧疚道:“白长老,不好意思了,真是峰回路转不是么?呵呵呵……” 狄云枫赶忙推开宫梨花,再见旧址下那青衫修士,脸已绿得发青……狄云枫的脸则阴得发黑,他不禁骂道:“你这女人好不知廉耻!” “切,得了便宜还卖乖?”宫梨花抹去唇间余迹,不屑道:“你以为我想亲你么?你们这些臭男人,横竖都一样!” “简直不可理喻!”狄云枫欲怒,可一想起方才那个香吻他心中的怒气就提不起来,无奈之下,他只能快步避之。谁知宫梨花却不依不饶地跟上来,劝道:“白长老,反正你跳入黄河也洗不清了,不妨就和我将这场戏演完?” 狄云枫本要拒绝,突然一个念头闪过,他稍稍思绪了会儿,竟裸地盯着宫梨花道:“想借我这只老虎的威风,你必须得付出一些代价,比如” “你休想!我绝不会和你假戏真做的!”宫梨花未等狄云枫把话说完便呵声否定道。 狄云枫深吸一口气:“嘶……在我的后宫中顺便挑一个出来都比你有料,我何必自找苦吃?” “你!” 狄云枫冲她眨巴眨巴眼睛:“我要灵石,你有多少灵石我就要多少灵石,这买卖你做不做?” “好!我做!”宫梨花想也没想便一口答应下来,他又豪爽道:“灵石么?那简单,你要多少?” 狄云枫咧嘴一笑:“你有多少?” “我只有一百万。” 宫梨花的神情显然不止一百万,狄云枫一笑开口:“那我就要三百万。” “三百万,找你演戏,送你亲,送你抱,还要三百万?你这个男人到底有没有良心?” “没有,我良心早就被狗吃了。”狄云枫冲其眯了眯眼睛,伸手索要道:“那你给还是不给?” 宫梨花内敛着嘴唇,哀求道:“两百万行不行?这些灵石可都是我一生的积蓄,你好歹也给我留一点儿……再说了,刚到白溪宗时我不是差人送了两节炭松木给你么?那可玉照山下特产的炼器材料,市场上一小节都能买个百八十万灵石呢……” “切,不做拉到。” 狄云枫当真是要离去,可还未走几步,一只储物袋便准确地扔进他怀里:“三百万,拿去,算我今日倒霉,竟惹上了你这么个黑心鬼!” “合作愉快。” 狄云枫将储物袋收入袖中,刚想下旧址休息一会儿,但就在这时,肆虐的罡风骤然消停了…… “白长老你快瞧,漩涡也没了!”宫梨花惊呼道。 漩涡骤停,漫天黄沙如细雨落下,没一会儿混沌苍茫的大地终于变得清明可见漩涡后仍是一片金黄的沙海,而沙海中跌宕起伏着一片残破风蚀的遗址…… “仙门下一般都有傍山傍水的集市与城镇,发现这片古迹就说明咱们距离仙址已然不远。” 众长老见风止,纷纷走出遗迹,憧憬又兴奋地望着古迹。 “白长老,事不宜迟,莫等漩涡再起了。” 狄云枫也觉得事不宜迟,便道:“诸位长老进发时不可掉以轻心,里头或许有一只强大的风兽,还有最重要的一点就是……” 还未等他将话说完,长老们已走得差不多。 “走吧……真到了宝贝面前,他们才不会听你的呢。”宫梨花拉着狄云枫紧随而上。 正文 第二百一十三章 是男人就全都要 生而为人,贪婪乃本性,修士们的六根从未清净过,他们在古迹前也不再矜持,撸起袖子便开始在古迹中发掘翻找起来,模样像极了盗墓的贼。 “白长老,我们也去摸摸金,万一真的有宝贝呢?”宫梨花也想去凑凑热闹,但狄云枫却一把将其拽住,摇头道:“这里是民宿之所,哪儿会有什么宝贝?” 可谁知他话音才刚落,便听一声兴奋地呼喊:“我找到了,快看,是散元丹!” “散元丹!难道是寥有记载的,能散去心中魔念的散元丹?” “道友,独乐乐不如众乐乐,那一瓶中起码也有个十来颗,不如拿出来分分如何?” “那可不行!这是我找到的,你们各找各的……” 宫梨花撇开狄云枫的手,又冲他眨了眨眼睛,好笑道:“白长老,这下子打脸了吧?” 狄云枫淡然道:“你想受伤的话我不拦着你。” “你凭什么这么说?”宫梨花迟疑了脚步。 狄云枫冷笑道:“因为不听话的人总会吃亏。” 宫梨花左右纠结了片刻,心中一横,道:“这四周连个妖影子都没有,唬我呢?”她不信,迈开步子朝遗址走去,可就在她才踏入地坑之时,沙地猛地开始震颤起来! 遗址塌陷,裂开一条条不知深浅的大裂痕! “嘶嘶嘶……”裂缝吞没流沙,流沙带走坑中一切事物,包括寻宝挖掘的一众修士! 反应机警的修士已飞天而起,偶有几个进屋寻宝的修士连同黄沙被吞进了裂缝中,生死未卜。 狄云枫飞身抓住宫梨花的肩膀,在千钧一发之间将其从塌陷的坑洞中拽了出来,并稍加责备道:“你发什么愣?连飞都忘记了么?” 宫梨花面色恰白,支吾道:“好……好强大的妖……妖气!” “秦长老与黄长老被吸进去了,我们这该如何是好?” “好强大的妖气!此妖兽修为必然少不了赤品!” “赤品妖兽,岂非是仙兽之流了?若将之驯服的话……” “我呸,我看你是疯了,在场修士中有谁能收服赤品妖兽?我看咱们还是想想如何将它制服吧!” “妖兽又非妖修,心智愚钝,力气荒蛮,杀之又有何难?只是那颗赤品妖丹,该给谁?” ”自然是谁杀的给谁!难不成还有人想独吞?” “那不就是独吞么!谁敢独吞,我金元门第一个不答应!” “急什么?赤品妖兽又不止妖丹是宝贝,到时候大家按分量划分不就行了?” “杨道友说得有理……” …… 俗话说人上一百形形色色,当前的修士群中不到二十人,却各个尔虞我诈,心怀鬼胎!狄云枫心中莫名一怒,大呵道:“诸位长老安静,当务之急是将这害人不浅的风兽所制服以供门派弟子寻求机缘,仙址才是主场,区区一处破烂地就吵闹成这样?” 众长老听狄云枫这么一说,在倔的人也不忍发声。 狄云枫见众人没了闹头,才指着塌陷的地坑嘱咐道:“现在你们都听我的精通阵法的各位长老用阵法锁住地坑四处,惊动禁忌符印的长老替阵法加持,剩余的长老用灵力巩固结界!” “好!今日就让诸位道友见见我万灭宗的锁龙大阵!” “我八宝宗的天锁流云阵岂会比你的锁龙阵差?” “长留第一禁门,胡凤子参上!” “可惜此处不是夜,否则我七星宗的,北斗七星阵,禁阵合一,哪儿还有你们献丑的机会?” “废话少说,摆不了阵就老老实实结灵成界!” 众人已各司其职,狄云枫趁着结界未愈,提刀一头栽了进去,并扬言众人道:“诸位只要把持好阵法与结界,剩下的斗兽就交给我白溪宗门,还有,必要提醒一句,贺兰洲乃白溪宗管辖,这只妖兽的生死与内丹都将归白溪宗所有,我劝诸位还是莫要再打主意了!” “白长老,你莫不是疯了?你一人怎是那妖兽的对手?”宫梨花惊呼道。 “宫长老你放心,白长老足智多谋,英勇无畏,他一定能将这怪兽制服的。” “白长老果真是千年君子,老夫佩服佩服!” “哼,我倒觉得白长老是想独吞那枚妖丹……只要法门用得好,对付一只妖兽又有多难?” “不错,其实我本也想进去杀妖的,只可惜被白长老抢先一步,唉……” …… 狄云枫聚灵在手,大喝一声炸出一道灵能,霎时结界内尘土飞扬,空气一片浑浊,这样一来,外边儿的修士便不晓得里头的情况,他也可大胆地使出武力! 赤品妖修相当于合体修士,赤品妖兽则要稍逊一些,若以虚实镜的修为对抗势必艰难趁乱,用武力,一击必杀! 沙坑中的风兽似感觉到危险降临,它咆哮怒吼,阵阵音波翻搅黄沙,漩涡从塌陷的地方重现,罡风亦从漩涡中吹出! 众修合力设下的结界竟被妖力搅得扭曲变形此兽的妖阶必在赤阶之上! 在猛烈的罡风下,细小的沙粒儿也变成了致命的杀气,狄云枫的衣襟早被搅得稀巴烂,如炮弹般的沙粒砸在他身上,疼得他龇牙咧嘴!这和凌迟之罪有什么区别? 狄云枫终究是怒了,也顾不得武修暴露,一声大呵将天脉武力开发到极致! 天人一怒,众人皆枯! 不仅是作怪的妖兽,就连摆阵结界的修士们也被这一道惊天动地的气势喝退“刺啦!”阵法、结界、禁术全全破灭,妖兽造出的漩涡与罡风通通消止,唯有那漫天飞舞的黄沙愈溅愈浓…… 狄云枫趁乱,一头栽进脚下巨坑,妖兽已黔驴技穷,更被狄云枫的武力吓得不轻,只发出“嗷嗷嗷……”的哀嚎声。像是在求饶。 许是自己也养过哈哈这样的宠物,狄云枫听眼前这妖兽的哀嚎竟有些心软了,这时一道流沙泻至他脚边,流沙聚散显露出两个人,狄云枫低头一瞧,此二人不正是先前被吞入沙坑中两位长老么? 这二人胸前跌宕起伏,充其量只是晕了过去,还活着。 狄云枫抿了抿唇,心想这二位长老若掉进坑中,不被罡风杀死也会被流沙憋死,妖兽将二人裹在流沙中保命还是施救之举……此兽难道还存有善念? “你虽是罡风的起源,但你也不曾杀过人,那么我也没有惩治你的理由,再说若杀你取丹,外头那帮孙子一定会想方设法来抢,我倒是不想惹麻烦,”狄云枫将刀收回鞘中,又冲坑洞中嘱咐道:“现在你逃命去吧,记住,以后可别再刮风作恶了,否则被窝逮着了定不轻绕你!”言毕,他转身便要离去,可就在这时一道黑影却从坑洞中朝他扑来,他紧眉,下意识回身拔刀,却听“嗷呜嗷呜……”的几声娇嗔,一展温热的小舌头已触及在他脸庞。他不禁一懵,掂开贴在脸上的小东西竟是一只通体透黑的小狸猫! 猫眼齐大,六根胡须,鼻子小巧玲珑,嘴下漏出两颗锋利的小兽牙,最奇特的还是那对儿竖起的大耳朵……倒是个很讨喜的小东西,就是不知全兽态是个什么模样。 不论是妖兽还是仙兽,只有战斗时才会以全兽态出击,平常都是以拟化形态生活,俗称“拟态”或“拟兽态”,就好比金乌的拟态是一只百灵鸟,哈哈的拟态是只小奶狗。 “这么可爱的小家伙又怎么是凶兽呢?”狄云枫满心欢喜地搓了搓小狸猫的脸蛋儿,今日运气倒是不赖,轻轻松松就将一只超赤阶的妖兽驯服,不说这妖兽作用多大,与哈哈做个伴儿也不失为一件乐事。 “白长老,你没事吧?”宫梨花急切的声音从坑洞上传来。 “我没事,你别下来,我马上就上来了。”狄云枫将小狸猫扔进袖中,脚下生风带着两位昏迷的长老,悠悠腾空而上。 宫梨花与一众长老站在地洞口,他们一见狄云枫露出头,有人欢喜有人悠,还有人问:“白长老,那妖兽可被你杀了?妖丹是否在你手头?” 狄云枫遗憾地摇了摇头,深叹道:“那妖兽异常狡猾,我追下去时它早已打地洞逃了……” “哎呀!那着实,着实,是可惜了啊!” 众修纷纷忍不住吁叹,唯有宫梨花上前关慰道:“白长老,先前结界中好奇妙,那瞬间我甚至以为你死了呢!” 狄云枫笑而不语,只对众人道:“诸位长老,如今妖兽已逃,再追也无理,我们就此返回,告知弟子们一同进仙址寻宝吧!” 寻宝不禁是历练,同样还是一种考验与比赛,狄云枫的这一句话无疑是在说“比赛开始!”,各仙门的长老哪儿肯服输?狡猾些的早已瞬息赶回通告,有礼貌些的则草草与狄云枫道一句:“告辞”也赶忙追了上去。 “白长老,玉女门也有十来位弟子前来沾光,您在天之灵要多照顾他们哟。”宫梨花留一句告别,也麻溜儿地往回赶去。 问仙大会的规矩并不复杂,长老寻长老的机缘,弟子找弟子的宝贝,不论是抱团还是如高原孤狼,只要能活着将宝贝带回来,那便是个人的机缘造化。 “如此甚好,更容易诞生强者。”狄云枫浅笑着御风而起,慢悠悠地飘向金水城。 拦路罡风的事情算是顺利摆平,接下来要操心的则是大会秩序的问题问仙大会就如一场考试,总有些自作聪明的学生妄想作弊,狄云枫既被亲命为监考老师,那必定是要执尺严教的。 狄云枫忍不住又自豪起来,作为领导人,就该有担当有责任感!当然作为领导一定要经得起诱惑,不可因贿赂断送了自己的前程。(题外话) 但在某种情况下行贿也不失为一件好事,狄云枫心里边儿记得很清楚,两百多家仙门其中有一百九十八家来送过礼,还剩六家形态高冷,不仅不懂规矩不送礼,见了面儿连招呼也不打一声,很显然这六家仙门心中有鬼。 回到金水镇,狄云枫还未来得及喘上一口气,千元子与一众长老便匆忙赶了过来,其中还有一个让他为止震惊的人! 黑衫黑发黑脸,一副不讨喜的高傲模样,不是那死去的贺贤之外还能是谁? 狄云枫不仅见他死了,还亲手割下了他的头颅,诈尸都不可能! “白长老,以老夫之见先将大会延缓一段时间吧,据贺掌门说,此地有来历不明的大能修士,极可能威胁到各大仙门弟子的安危。”才刚一见面,千元子便焦急提议道。 狄云枫锁紧眉头,仔仔细细地将贺贤打量了三遍,确认是个活人……不过看他的样子好像并不记得死后的情结“贺掌门,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贺贤就是因为跟踪狄云枫才遭来杀身之祸,当前他眼中虽还对狄云枫有恨,却明显轻了几分杀意,他冷声道:“是个强者,杀我仅用一击,好在当时罡风强烈,他未能察觉我用元神出逃,否则当夜我必将陨落在他手中。” “你可有看清楚它的面容,特征?”狄云枫紧声问道。 贺贤少有庆幸道:“太快,那人出手实在太快,我什么都没瞧清,甚至不知道自己的替身是怎么死的。” “历届大会中都有隐匿修为之人混入,会不会是那些藏在暗处之修干的?”千元子猜测道。 狄云枫摇头道:“那些人是为夺宝而来,弑杀白溪宗修士不仅对他毫无意义,还会给他带来麻烦,一般人都不会这么做……当然,万事没有绝对,不排除也不确定。” “那我们该如何是好?要不请言掌门出山?”千元子提议道。 “那倒不必麻烦言掌门,此事或许并没有我们想得那么复杂,再说各大仙门的弟子已进发荒漠,再想召回来已经不太现实,”狄云枫说着便从怀中取出了十几只卷轴,分发给各位长老道:“这份清单上有七个人,皆有可能是隐匿修为趁机夺宝的,他们的修为都比你们高,故诸位长老发现可疑也莫要擅自行动,先摸清他们的底细与修为,若是合体修士便传音于两位副掌门;若是大乘便直接传音于我。” “你?”贺贤满脸不屑。 “白长老,你虽智勇双全,但遇见大乘修士可不是儿戏啊!”千元子与一众长老也纷纷质疑起狄云枫的能力。 狄云枫不愿多做解释,只是淡声道:“再说吧,大乘修士一般少见,七人当中也许没有大乘修士呢?” “唉……但愿如此吧,可若是真遇见大乘修士了,诸位长老可千万不要鲁莽,白长老你也是,修了几千年可不容易,莫要一朝惹人怒,害得陨落,划不来呀!” 白溪宗拢共来了十位虚实镜长老,两位合体期副掌门,其中死了个欧阳赐,剩下九位长老,两两分队行动,拢共四组。狄云枫,千元子,贺贤,三人各自跟踪一人,这样一来七个嫌疑犯就被盯死了。 落日黄昏,诸位长老也各就其职纷纷散去。 狄云枫御刀飞行在云端之上,边赏夕阳美景,边兴致地望着沙海中循序渐进的弟子们。 仙门弟子成千上万,却只能挑出二十个人参加问仙大会,或许真有那么一两三个是真正的仙门翘楚,但绝大多数都是有背景与势力的富家公子哥儿,荒漠中即使没有罡风侵袭,自然沙暴也同样具有一定的杀伤力……正如狄云枫猜的那样,半夜未到,这些个娇生惯养的富家公子便依次败下阵来。 连坚持都做不到,仙途又岂会长到哪儿去? 狄云枫在修士群中发现了苏沐芸的身影,她纠集了几位女修同舟共济,并比着余未央赠送的围巾又多织了几条赠于给同伴,不经意间她们已走在了修士们的前沿,此刻她们找了处遗址,用最原始的方法生了一堆火取暖,用以渡过阴冷长夜。 夜,还很长,一定还会发生很多有趣的事,譬如一队男修发现了苏沐芸这帮女修,男修企图侵占女修的便宜,双方谁都不相让,剑拔弩张,难免一战。 在不闹出人命的前提下狄云枫选择放养这群修士,想成才就得吃苦,宝贝只有一件,它只属于笑道最后之人。 狄云枫将今日下午收服的小狸猫从袖口中取出,逗玩儿了一会儿便枕着它的身子睡下,以往都是以星河做床被,以哈哈做枕头,如今星河犹在,枕头却换了个小家伙。 “不过睡起来还是一样舒服。” 狄云枫翻了个身,手掌轻抚着蝴蝶 刀,感叹道:“蝴蝶啊蝴蝶,你若真是个有灵性的仙器,为何不一开始就告诉我你们来自蝴蝶谷呢还是说你不想让我去找她?” 蝴蝶并无闪耀,就当它是沉默无言吧。 狄云枫又笑道:“好,那我再问你一个问题,你跟了我两百年,你觉得哪个姑娘与我最般配?有慕雪依,秦英兰,温紫雨,柳七七,薛瑾见,魏夏笙,李言儿,韩媛,苏沐芸,近来认识的宫梨花也姑且算在里头吧……依次顺序排号,你觉得哪个最合适就亮几下。” 蝴蝶紫光微微一闪。 “慕雪依?” 蝴蝶又连闪了两下。 “我与秦英兰是朋友,只是欠她个承诺罢了……” 蝴蝶又连闪了三下。 “紫雨的确深得我心。” 蝴蝶又连闪四下。 “七七么……找到慕雪依后,下一步就是要复活她!” 蝴蝶又连闪五下。 “薛瑾见?使不得,使不得。” 六下。 “夏笙?更要不得!” 七下。 “若不是我心里已装不下别的女人,李言儿一定能住进我心里。” 八下。 “韩媛再怎么也是我师傅,不敢有非分之想。” 九下。 “苏沐芸?毫无感觉。” 十下。 “我喜欢胸大的女人,但也不能太大,像宫梨花那样就不行。” 蝴蝶刀并未停止闪动,它就像是一颗紫色的流星,一闪一闪亮晶晶。它像是在告诉狄云枫,何必纠结一朵花?全都摘了不就完事儿了? 的确,只有小孩子才会做选择,真男人,全都要,没嫌多的。 …… …… (求支持,推荐,月票,收藏,有的话通通砸向我吧!) 正文 第二百一十四章 抵达仙址 谁说女子不如男? 这一场架,苏沐芸大获全胜,输了的男修各自留下一千灵石赔礼道歉。若仙界的女子每个人都有她们战后的那份自信,那主宰仙界秩序的就不一定全是男人了。 狄云枫始终不明白,女人的心思比男人要复杂得多,倘若她们要使坏,比黑寡妇都还要毒,更莫说她们还有最致命的武器容貌以及揪住男人内心的魅力。 在人间亦或是真武,男人们会很疼爱自己的妻子,因为他们将女人十月怀胎的痛苦都看在了眼中,从根本的思想上能觉悟和理解女人的不容易。但仙界之人恰恰相反,他们一心只管修仙问道,道德伦理,亲情爱情都可以沦为其次,所以男人无法理解女人,只将她们当做发泄的工具,提升修为的炉鼎。 身为一个男人,只要女人不过分,让着些也没什么大不了再强势的女人,床上呻吟的也是她。 狄云枫不乏是欣慰的,苏沐芸能有这样的魄力与勇气,还有一帮有利之友,往后仙址行应该不会再出多大问题。他取出那只记载着可疑名册的卷轴 高宿,杀破门弟子,年龄不详,生平事迹不详,具体修为不知,暂定的等阶是筑基初期。 杀破门是众仙门中所来弟子最少的一家,一位领队长老,四位跟队弟子,三人金丹,一人筑基,高宿便是那名筑基弟子。 人的外貌可以易容,身份可以造假,修为也可以用独特的禁术隐匿,但独特的人身上所散发的独特气质是怎么都掩饰不了的,就譬如青衣楼主燕寒,三尺青锋,戾气骇杀万里……高宿眼中的杀气很重,他手上背负的性命一定不会少,试问一个筑基修士怎可能拥有这般滔天的杀气? “搞不好真遇上个大乘修士了。”狄云枫喃喃收回卷轴,说实在他还未曾与大乘修士交过手,战事总难料,胜负更无常,对付这种活了几千年的老怪物,还得多花点心思才行。 高宿不难找,他独立地行走在大漠中,用最普通的结界边抵御着风沙,边低空遁行,他并未当头冲在最前,也没有显莽落在最后。 可即使高宿伪装得再好,狄云枫也同样驱刀降临在了他头顶。 高宿顿了顿步伐,仰头瞧了一眼云端,他用肉眼定是看不见狄云枫的,显然,他不俗的神识却已察觉到。狄云枫并未打算隐匿自己想法,他散开神识,光明正大地锁定在高宿身上,其用意已不言而喻。 高宿原地耽搁了一小会儿,撑起结界继续往北方走去。 “哼,好魄力,那就看看谁沉得住气了。”狄云枫悠然取出一坛酒,他就像是一只老鹰,而高宿则被动得像是只小鸡,谁更急?反正老鹰不急! 半个时辰后,四更天到,大漠沙暴停歇,但极寒又刺骨的风却开始施虐,大部分的修士选择暂避寒风日出再行……高宿终于沉不住气,他的行动亦是当机立断,只见他化作一道流光遁向北方,妄想甩脱狄云枫的跟踪。 此遁术一出,修为自然也暴露无遗,他是个大乘修士,板儿上钉钉的事。 “追上去。”狄云枫轻拍刀身,蝴蝶仙力骤然爆发,其遁术一点儿也不比高宿慢,于是很快老鹰又追上了小鸡,但这老鹰是调皮的,它把小鸡当做猎物却不俯冲下去觅食,反倒是盘旋在空中一番调戏。 高宿万万想不到狄云枫能跟上自己,他不禁加快速度,可结果仍无法将空中的狄云枫甩掉,一种莫名的耻辱伴随怒火从他心中升起,索性他不再面对老鹰的追捕,反倒是要与其决一死战。 “鬼鬼祟祟的藏在云端上作何?不如下来一战!”他指天骂道。 狄云枫冲下云端,但并未如偿落下,仍是御刀浮沉在空中,他先是有礼警告道:“高道友,你已坏了本仙会的规矩,现在请你退出仙址,我可既往不咎。” 高宿一飞冲天,与狄云枫相对而立并冲之大呵道:“你是哪个不懂事的野修,竟敢与我指手画脚?言坤没教过你遇见长辈要懂得谦让么?” 狄云枫淡淡一笑:“不瞒你说,我本就是白溪宗临时从外边儿招来的散修长老,确实不太懂行情,”他沉下脸也沉下声又道:“但是我懂规矩,该如何就如何,不该如何觉不会让你如何。” “哦?哈哈哈……”高宿扬天大笑,忽而间手起一道灵光直打狄云枫! 狄云枫紧眉,好一个卑鄙的大乘修士,他不躲,只随手一挥便将灵光打飞天外,同时地蝴蝶缩小成刃落在手中,杀气慢慢寒锋中流露而出,他寒目盯着高宿,告诫道:“我最后给你两个选择,一是自己出去,二是我动手将你赶出去。” “就凭你?” “算了,还是费些力气杀了吧,反正你们这些仙界的人喜欢记仇,我不想再多一个仇家。” 狄云枫武力狂飙,化身为一个金色战神,缓步走向高宿,每一步皆掀起千层沙浪,杀气与战意更逼得日月胸口都瑟瑟发抖! “你是……武修!你竟是武修!”高宿大骇,疯狂的呼喊着。 “高长老,我既有本事跟踪你自然就有本事揭发你,我能揭发你就说明我有信心打败你,你们这些修士最大的毛病就是太过清高自傲,大千世界,无穷无 尽,人外有人,山外有山。” 狄云枫留言最后一声告诫,在狂沙巨浪中斩出一击绝杀,刀气断夜空,以一种势不可挡的威压冲击高宿。 高宿紧咬牙关,见他双手合十,猛呵一声:“散!”也不知施展了怎样的禁法,他的身体瞬间化作八道灵光纷飞天外! “白溪宗竟敢录用武修做长老,我一定要回去写诸天符禀告元界!”高宿人远去,阴魂却始终不散。 狄云枫并未打算深追,大乘修士若选择不战,那他也没把握追得上。他摇了摇头,这些修士遇强则弱的性格他是在太熟悉…… “高宿,你说你一个大乘修士,为何要与这些筑基弟子抢夺机缘?试问你脸不红么?” “为己长生之道,我管你高低贵贱?白长老,今日的梁子咱们算是结下,仙界也不欢迎你这种粗鄙的武修涉足,最多不出一月,元门便会亲自派人下来捉你,你跑不掉的!” “我实在不知自己犯了什么错,我匡扶正义维持公平,到头来却还要受你状告……可以,高长老若要鱼死网破我白莫离必将奉陪到底……或许你不知道,我们武修做事一向雷厉风行,说杀你就必定会杀你,说屠你满门那也绝不会留一个活口,今日也是因为你,老子算是与杀破门结下梁子!” 狄云枫怒指苍天,大发誓言道:“我敢保证,在元门下界之前,必将你杀破门所有生灵屠杀殆尽,将首级悬挂在仙门前以祭苍天!” 狄云枫的口气绝不像是在开玩笑,他既已这么说了,那就一定会去做。 此言口气不小,威慑也不小,它更像是一种赌局,就不知参赌人敢不敢下注。 狄云枫孤身一人,若立下誓言,就表明生死早已看淡,你杀他个片甲不留,留下一段血腥事迹,大不了拂衣而去,又不是没过过流亡的生活,他从十六岁开始就被朝廷与江湖各种势力追杀,不一样活得好好的? 在听了狄云枫这番“壮志豪言”后,四下除了风声便再也没有动静,但高宿的气息犹在,他没走,也不赶走,他在考虑是否与狄云枫赌这一把“罢了,白长老莫要动怒,先前是我无意冒犯,还请见谅。”高宿终究还是道了歉。 穿鞋的反倒是怕了光脚的。 狄云枫发誓的指使还未放下,他不屑道:“高长老的行为就像是打人一巴掌再来道歉,甚至连一颗枣子都肯给,诚意何在?” 高宿一声长叹,清晰可闻:“白长老想要什么不妨直说吧……” 狄云枫直言道:“我很庸俗,我要钱,我要灵石。” “多少?” “你有多少?” “我只有五万灵晶。” “那我要八万。”狄云枫买东西会先砍三成,要东西则会提三成,据他研究,卖东西的不会不买,给东西的人也不会不给。 “好!就八万灵晶,还望白长老大人不记小人过。” 天上跌下一只储物袋,恰好落在狄云枫手中,他清点了一番才仰头对着夜空,即使高宿气息早已消散,他还是出于礼貌地还了一句:“合作愉快。” 没一会儿,其余杀破门的修士也识相地退出了荒漠。 狄云枫满意地掂了掂手头充实的储物袋,忽然间他又想到了一个捞钱的法子……距天亮还有两个时辰,不妨就趁这个机会将伪装的修士一网打尽,顺道儿再坑个几万灵晶,那些合体修士本就坏了规矩,这事儿对于他们而言就是哑巴亏,必须得烂在肚子里。 …… …… 凌晨,日出前夕。 风沙终于双双停下,万籁俱寂中寒霜偷偷降临,在太阳未出来之前,还得冷上一会儿。 狄云枫将最后一位长老驱逐出境,腰包里便又多了三十来万灵晶……从受贿得来的赃款,到此时刮来的钱,再算上那些杂七杂八的东西,他腰包里头在这么说也有个小一百万灵晶吧? 在人间,二百两纹银即可买座小酒楼,一千两纹银则能买个小官儿当当,家里存有万两之人则算得上土豪,若是谁家里能有个百万两银,那一定是名誉通各州的大商会! 阶级这种东西在哪儿都有,且差异也不太明显,狄云枫腰缠百万灵石,若拿来干点大事儿,声名远扬还不简单? 仙子啊仙子,你要修为,我仙武同修;你要钱财,我腰缠万贯;你要名誉,我名扬天下……你还有何种理由拒绝我这个如此优秀的男人? “白长老!不知你方才可有发现?有一道极强的异样气息出现在荒漠上……会不会是先前杀死欧阳赐的那个神秘人又回来了?”千元子领着一帮长老火急火燎地赶来,他们好像对狄云枫有格外的信任。 狄云枫自然不会告诉他们方才作妖之人就是自己,不论什么手段与身份,钱到手了,人也赶跑,恰好还有个神秘人替他背黑锅,一举三得岂不美哉? “先前那些合体长老已被我设法清理出去,仙址就在前方,诸位长老千万不要掉以轻心……” 狄云枫将众长老的事务重新安排了一遍,这样一来也就打消了他 们怀疑的念头众长老负责监视各门弟子,以防杀人夺宝的现象;他则亲自负责监视各仙门中的领头长老。 在日出前,沙漠遗迹埋葬一切,但在日出后,日光如一面打开仙址的钥匙,在跳动的晨曦下,一处若隐若现的遗址坐落在沙漠的尽头。 仙门会崩塌,但地下的灵脉绝不会枯竭,只要有灵脉在那么大地便会光彩重生,从沙漠边缘往仙址进发,绿色的草皮愈加广阔茂盛。 仙址坐落在一处不知其名的山脉上,山脉走势起起伏伏,大小宫殿从山脚,再到山脊,山腰,山顶,一座山峰起码能见到八座建筑,山峰又连绵不绝,那些宫殿就更加数不清楚了。 “光是残破的遗迹就如此壮观,若回想鼎盛时期又是怎样的一片繁景?这才真真正正的大仙门!”就连不讨喜的贺贤见了仙址也禁不住发下架子痴迷感叹道。 “就是不知这仙址荒废了多少年,瞧起来还真有些破旧了……” “你管它破不破,里头有宝贝就行了。” “慌了这么久,不见得还能有什么好东西。” “这里是战后遗迹,谁来得及卷宝贝走?我看宝贝和仙门一同被埋葬在里头了,再说仙丹宝贝又不会过期,拾到一瓶就算是机缘。” “喂,你们说这么多宫殿,那一个才是主殿?哪一个是藏丹楼,炼器房,藏书阁……” “那还等什么?这本就是咱贺兰洲发现的仙址,里头的东西通通都该归我们白溪宗所有,我看诸位也莫要维持什么秩序了,否则等后头那几千人一来,宝贝还够分么?” “诸位长老说得也不无道理,白长老你呢?意下如何?”千元子还得问了狄云枫才能做决定。 狄云枫大致用望远镜将这个仙址打量了一遍,他先指着山脚下那片茂密的深林道:“仙址荒废依旧,但灵脉不竭,万物生灵就不会消亡,直白来说光是这片深林中就一定有迅猛的仙兽当然了,仙兽迅猛就证明品阶也不会低,这对于那些需求仙兽的弟子而言也是一道机缘,不过横渡森林有一定危险性,诸位长老要对各门弟子负责,将伤亡减少到最低。” “到头来还是要管这些弟子的死活啊?” “白长老,咱保护好自家修士就行了,其他仙门又不是没有领队长老,我们又为何要替他们弟子操心?” “不错,这样一来我们夺宝的机会就少了许多,白长老,咱们虽是主人家,但也不能让这么大一步……” 众长老的抱怨声还不小。 狄云枫摆手笑道:“哎,诸位长老莫要心急,我话还未说完呢,”他顿了顿才接着道:“光是这片森林就能将绝大多数弟子拦住,所以那几千弟子不过虚晃之忧,不值得一提的。真正要和咱分宝贝的当属那些领队长老们。” 狄云枫话音未落,恰好几道灵光从诸位长老头顶掠过,目标正是仙山一脉! “我看不如这样,我与千元掌门留下保护各位弟子,你带门中修士进殿寻宝。”贺贤对狄云枫道。 千元子却道:“贺掌门此言不妥,仙门有明确规定,合体修士不得出入仙址,否则叫人发现并传了出去,我白溪宗门必将名誉扫地……” “千元掌门何等迂腐?就是因为有你们这些墨守成规之人,白溪宗才一日不如一日!”贺贤大肆批判道。 “贺掌门你” “够了!二位掌门此时闹不和,怕不会太妥吧?”狄云枫出声呵断二人争吵。 “白长老有何高见?”千元子有事便问狄云枫。 狄云枫直言道:“贺掌门的提议不错,若二位怕身份被发现,改个妆易个容,将修为调低即刻,那些小弟子怎有能力瞧清楚你们的伪装?” “白长老明见。”贺贤冲狄云枫点了点,他眼神中虽仍无敬意,但改口称呼狄云枫“白长老”这起码也是一份尊重。 千元子听之有理,考虑了一会儿也点头答应下来。 “那么我也不再多留诸位长老废话,只是临散前告诫诸位一声,仙址谁也开垦过,里头有什么、是否危险也没人知晓,万事留个心眼,莫要让贪婪葬送了自己几千年的修为。” 众长老即使迫不及待,也等着狄云枫将话说完才各显遁术冲向仙址……又没过一会儿,各仙门的领队长老纷纷遁空而来,那些跑得勤快的弟子们也陆陆续续低空从荒漠边缘掠过。 苏沐芸携一众女修走在最前沿,她们队伍好好似壮大了不少,原本只有三四个人的小队已变成了七八个,仔细一瞧那领队之人竟是宫梨花。 “倒是个负责人的姑娘,也是些不甘屈服的姑娘。”狄云枫发自内心地笑了笑,放心朝仙址飞去。 正文 第二百一十五章 道一门 狄云枫对仙址中的机缘并不上心,平淡看待,不强求,不谋取,随缘得之则安之。比起仙址里头藏着什么宝贝,他更有兴趣探索仙址的过往历史。 历史悠悠,不论是教训或是流传下来的智慧,都是后人学习借鉴的隗宝,狄云枫之所以能走到今天这步,不单单是因为他运气好,过人的思想也占了绝大部分。 看透事物本质的人才能被称之为真正的聪明人。 “道一门。” 狄云枫登上主峰,站在一处石门牌坊下,仰头念叨着匾上刻字,刻字很大,即使被风蚀了些岁月也一样能看清楚,倒是牌坊两旁的小字对联,模糊得已看不清。 穿过牌坊有一条大道直通仙门宫殿,道路用上好的大理石铺成,大理石原本就打磨得很精致,不管岁月多久它仍是洁白干净的,但石块衔接之间,不论缝隙再小也能冒出几株青草。 花草并不杂乱,偶尔还有蝴蝶飞过。如果没人遗憾仙门的破败,那此情此景就是美不胜收的,若真要给它一个美不胜收的理由,不妨说是“回归自然”呢? 花儿很香,蝴蝶很美,狄云枫狠心摘下一把野花,闻了闻收入袖中,拿这些花儿来酿酒,必为一绝……不知不觉,在采花戏蝶时他已来到了宫门前。 “琉璃宫。” 好一个诗情画意的名字,只是可惜,朱颜不在,雕栏玉砌也不在……琉璃宫已有大半垮塌成了废墟,就是没垮塌的部分,覆盖的琉璃瓦也都耷落在地,支离破碎,一片狼藉。 瓦片耷落是因为时间太久,宫殿垮塌是因为战争。 即使过了千年万年,此处仍然还保留着战斗的痕迹,譬如说……狄云枫眼前的这具骸骨。 若不仔细瞧还真难从碎瓦中瞧出这是一句骸骨,骨架之间填充得有细土,土上生有花草,还开得格外鲜艳。 “难怪花开香艳,原来是生在人身上的。” 狄云枫苦涩一笑,将先前采摘的花朵儿全都扔了去,这附近应该死了不少人,他们的尸骨腐烂成土,转生成花儿以另一种方式活在这个世界上。 狄云枫打算推门入宫瞧瞧,可他才刚将大门推开一丝“嘎吱!”“咻!”一道黑影便撞破大门直逼狄云枫脑门! 狄云枫念气一出,瞬间化作屏障挡在身前,那黑影“吧唧”一声撞在屏障上,一股腥臭难闻的味道传入鼻息。 只见一条三尺不到的腥红小蛇贴在屏障前,它真将自己当成了弓箭,弹射的力度很大,撞得血肉模糊。 古迹封闭潮湿,蛇虫鼠蚁居多,且剧毒无比,倘若不小心被咬上一口,十有得元神出窍才能保命。 “啪!”狄云枫一脚将宫门踹开,以自身灵力施以威压,宫殿内的毒物多少有些灵识,见是高人到访,一溜烟儿便窜没了影。 狄云枫见宫殿干净后才迈开步子跨了进去,宫内狼藉不必宫外,毒物聚集所留下的污秽,臭得能让人窒息……殿内空空如也,金银饰品都不曾瞧见一样,更别说什么灵器宝贝。 宫内有五座高台,每一座高台上都刻有一尊石像,三男两女,神情惟妙惟肖,狄云枫眼前大亮,若将石像看成一件物品那未免太没眼光了,他能清晰地感觉到石像中的力量,那是无法用言语形容的……就好比人间的佛像,凡人见之便会心生敬畏。 宫门正对的石像最高大。在人间风水中,往往会将宫殿分乾坤、南北二位,世家高堂落座上席,朝廷皇帝顺应天位,位置都是坐北朝南的……所以有资格坐在上位之人,那必定是一国之君,一家之主,一派之宗。 石像下有个石台,石台上雕刻着一小排文字,岁月太久,小字早已被腐蚀的不成模样,唯独廖星几个字能浅面儿瞧清楚,其中还有个三个大字人名道一子。 似乎仙界的老修士都喜欢给自己取个以“子”结尾的道号。 道一子,道一门,二者的关系已不言而喻。 狄云枫恭敬地冲石像拜了三拜,不看今朝,只问往昔,道一子能一手创立道一仙门,他就是个了不得人的人物。 古往今来,再辉煌的王朝也会因时间而衰败,一个仙门的覆灭再正常不过。 出于尊敬,狄云枫动手将道一子的石像清理了一番,事后再看道一子的模样,留着山羊胡,眉开眼笑,精神饱满……土埂木偶都有这般形象,真人一定还要热情些。 接着他又看向左一石像,雕刻的是个美丽的女人,身着宫装,体态丰腴,神情清高严肃,手中握着一只荷花,寓意十足。 石台上有记载,此女名唤“龙姬”,龙族人,生平事迹记载断续模糊,狄云枫也没心思去拼凑解析,不过让他意外的是道一门中竟也有龙族存在,龙是祥瑞与权利的象征。 曾记得叶尘说过,他身边有八部天龙辅佐,狄云枫现在还记得他叶尘那傲然之神色,他不禁又打量了一眼正坐的道一子石像,有龙族辅佐,道一门的过往岁月是何等的光辉? 狄云枫将龙姬与其他三尊石像皆仔细清扫了一番,并从石台下各知了些石像过往的事迹。 与龙姬并排在左侧的石像,雕刻的是个年轻人,身穿云袍,剑眉星目,腰间仗剑,气质十分洒脱,他叫“段千阳”,名字倒像是真武界的人。 与龙姬对立的石像,雕刻的是一位矮个子的老头儿,天庭饱满,酒糟鼻,精气神犹在,身穿宽袖布衣,脚下一双草鞋,腰间挂着个比他头 还大上几分的酒葫芦。他叫千杯子,各方各面都表明了他是个善饮之人。 狄云枫在千杯子跟前搁下一坛酒,淡笑着走向最后一座石像。 最后一座石像雕刻的是一位中年男人,胡茬欷,披头散发,身着宽松布袍,胸前衣襟敞开,露出结实的胸肌肉,一把绣春刀竟是手持的……若这座石像不是出现在这儿,狄云枫真会当他是个武修。 出奇地,石台上不同其余四座石像有小字记载,这上只刻了一个名字宇文修。 狄云枫稍有一惊,但很快就将事情给缕清宇文修是道一门的长老,道一门覆灭后宇文修便在地下凿了个地宫,心灰意冷,自甘陨落。 宇文修是九清仙君,其余几位长老修为也一定不会比他差,而就是这样一个庞大的仙门,是因何而导致仙门破灭? 正在他思索道一门往昔峥嵘时,一声焦急的呼喊从宫殿外传来:“白长老白长老,不好了不好了……” 王关冲身化一道灵光急忙冲了进来。 狄云枫皱眉:“说事。” “王长老在后山发现一处封印,于是纠集同门长老一同破之,可谁知那封印反噬能力极强,五位长老才刚一出手便被……被……” “伤了?” “死了……” 狄云枫猛地睁目,瞳孔缩放到极致,白溪宗拢共只来了十位长老,欧阳赐死后又再死五个,他回去如何跟言掌门交代? 后山。 以各大仙门的习性,仙丹法器以及各种心法书卷都会藏在后山,再加以结界保护,而这些保护结界已不单单有防御功效,仙门会在上头加持反噬禁术。直白而言,这就好比机关弹簧,若有人心思不轨,不小心触碰了,暗箭发射置于死地。 当狄云枫抵达后山时,各门长老都闻风而来,他们在杀人结界前围成一个圈儿,无人敢进也无人愿退。 狄云枫皱紧眉头,他原本以为五位长老是因破除某个丹楼遭反噬而死,现在看来绝非是那么简单的一件事,他从刚入后山就用神识与感知试探结界,不但无果,就连神识也有被反噬的迹象…… 阵法,结界,禁术有异曲同工之妙,三者可以掺杂加持,但寻常修士最多只能将二者相融,能将三者都完美融合的人狄云枫还未曾见过但一定有,说不定眼前这个结界就是! 神识都能反噬的结界,必是修为高深者所设,但修士们并不会考虑到这一点儿,结界上有强大的禁术无人不晓,但结界里头那无上的机缘也是梦寐以求的。 “诸位长老来得可真快呀,那你们可知我白溪宗为此陨落了五位长老?” “白溪宗为此次大会作出的贡献我等一定会告知天下众人,那时白溪宗的大名一定能响彻九界仙域,哈哈哈……” “哼!莫在这儿猩猩假意,我就将话明说了,这里是我们白溪宗发现,并为此付出牺牲,故此处该有我宗门所有!诸位长老若识相的话就赶紧离去,这里没有你们的一杯羹!” “好笑话!机缘大家有,都什么世道了还讲究先到先得?谁有能力谁得呗?” “结界未破,鹿死谁手还不知,现在就想着据为己有,你们白溪宗的野心也太大吧?” …… 开始了,开始了,众修吵闹愈演愈烈,倘若再燃个导火索,非得打起来不可。 “让开让开,让白长老说一句公道话!”王关冲提高声量从天外喊道。 狄云枫在率领诸长老破除罡风时就已竖下了好口碑,大家见他临空在即,纷纷卖个面子也不再吵闹。 “诸位机缘寻得如何了?”狄云枫落地后,笑问各门长老。 “别提了,原本以为仙址里遍地是宝贝,可谁知搜了好几个山头,一进门全是蛇虫鼠蚁,稍微带点儿灵力的东西都没有。” “我屁股上还被毒蛇咬了一口,现在还肿着呢!什么狗屁仙址,还不如山脚下遗迹,我在那里还能找到几瓶不错的丹药……” “我怀疑是有人比咱们捷足先登了,否则怎可能搜刮得如此干净?” 众修的收获不多,抱怨连连,狄云枫则细听意见,微微点头,佯装思索解决的样子,他抬手指着山壁前的结界,又笑问道:“诸位长老对此结界里头有何看法?” “此结界上有非常强悍的禁术,遇强则强,若不是灵力空前强大,绝不可能用蛮力破之……要破除此结界,还得寻找到它的阵眼才行。”说话之人正是先前在荒漠中大摆阵法的长老,记得他所在的仙门最精通的便是阵法,故他说的话还是受众修信服的。 狄云枫却摇头叹道:“结界再厉害毕竟也是死物,破之无非时间问题,我问的是诸位长老对结界内的看法。” 很快便有人回答道:“结界内,当然是机缘啦,否则谁会平白无故设一处结界在此?” “这位长老说得极对,仙门破败后,应该有人讲宝贝搜刮了去,然后堆成宝藏埋在后山。” 贪婪之人大多自欺欺人,狄云枫仍然摇了摇头,再问道:“难道诸位就没考虑过里头有危险?” 沉默。 之所以沉默是因为大家都不希望遇见危险。 狄云枫又指着结界道:“既然大家不说话,那就听听我的意见结界内一定 有机缘,但一定也有危险,白某是散修,经常在山门下蹭灵脉闭关,当然,行为不好,诸位莫厌。我害怕遭仙门弟子发现,所以会将洞府开凿得很隐秘,为确保安危我还会加持一道结界在外边儿,最后一道工序则是将洞口完全封死,” 言语至此,他猛地抽刀对结界斩出一击灵光,隐匿的结界受冲击显出微芒,他又指着泛光的结界道:“很明显,这里边儿有人在闭关,”他将刀回鞘,冲众修笑了笑:“诸位长老是否愿意去打扰?” “当然要将之揪出来了?这些散修就像是吸血虫一样,占别人的地盘修炼也不交纳租金,杀了都不足可惜!” “你这话什么意思?白长老也是散修出身,我曾经也是散修,大家都是仙道的追求者,何来高低贵贱之分?我觉得既然别人在闭关,我们就不该去相扰,再说能到此闭关的人修为岂会很差?小心引火!” “此言差矣,闭关难道就一定是修炼么?以我推断,这里头闭关之人定是在仙门毁灭时身受重伤,搞不好早就已经陨落了呢?” “我远从山鄞州赶来,难不成叫我空手而归?既然已经站在此结界面前了,就没有打退堂鼓之心。” “白长老,我认为咱应该进去瞧瞧,也好让宗门那五位长老死得有价值呀?”王关冲来狄云枫身旁提议道。 “机缘与风险往往是成正比的,诸位的想法我干涉。”狄云枫说着,退出洞口一段距离,在小时候见洞就掏,但长大了就害怕里头会有吃人的蟒蛇,他现在的心情大致就有这么复杂。 “好,诸位齐心协力将这山洞凿开,到时候有宝贝大家一起分,绝对公平公正!” “万灭宗与八宝宗的长老一齐寻找阵眼,七星宗长老与禁门长老一同破解结界上的禁术,待三重锁凿开后,诸位一齐法力将这结界轰开!” 修士们天衣无缝的合作只有在夺宝时才会出现,所以地大物博的仙界不敢去惹地小人稀的真武国,民族不团结,永远都是败者。 “白长老,你真的对这里头的东西不感兴趣?”王关冲与其余两位幸存的长老一齐走向狄云枫。 三人脸上再也不见出发当时的豪迈,垂头丧气,颇显颓废。 狄云枫笑以安慰道:“怎么?你们也打算放弃了?” 王关冲苦涩道:“拢共十位长老就死了六位,莫说言掌门了,就是两位副掌门我等也不知该如何交代啊……” 狄云枫揉了揉鼻子,笑道:“你们又不是首席长老,担忧这个作甚?受罚挨批的应该是我。” 王关冲决然摇头道:“此事怎怪得了白长老?分明是我等未弄清楚状况,鲁莽行事才造成的伤亡,”他又长叹:“唉……回去之后我会主动向掌门请罪,绝不连累白长老。” 王关冲不失为忠义之人,狄云枫点头欣慰,吩咐道:“三位长老下山,去帮二位掌门将弟子疏散。” “疏散?这是为何?”三位长老相继震惊。 狄云枫平静道:“反正仙址中也没有什么机缘可寻,不如就此散去,以防万一。” 王关冲不是个多嘴之人,但在离去前他仍是忍不住问了一句:“白长老,这里头闭关之人是不是很危险?” 狄云枫先点了点头,但随后又摇了摇头,只道:“我心中有数,但心里没底,若是赌上所有人的性命又太划不来,所以我才做出了这个选择。” “那……我等是否要去请掌门出山?” 狄云枫摇头道:“若这里头真的闭关了一位大魔头,掌门来了也无济于事。” 王关冲担忧道:“白长老,不妨你也随我们一起走,莫管这些贪婪之人。” “轰隆!”一声巨响,险些将耳朵都震聋!接着一个兴奋的声音从后山传来:“阵眼被我炸毁,胡道友可以上前破禁了。” 禁门胡凤子早已跃跃欲试,只见他手头变出一根玉如意,对准山前的结界敲敲点点,手法相当之熟练,距破禁之时应不会太远了。 “去吧,抓紧时间,在金水城等我的消息。”狄云枫迫切吩咐道。 王关冲不再多言,只留下一句:“白长老务必要小心”,随即便和余下二位长老往山脚下飞去。 正文 第二百一十六章 魔君 “禁法我已用本门至宝揭天如意解除,诸位长老可一齐发力破解了。”胡凤子收起玉如意,退回众修士身旁。 众修手头早已蓄积灵力,就等着禁术破解,只见四十来人一齐将灵光甩出,结界果真坚韧,没了阵法与禁术加持仍旧坚持了小半个时辰。 “啪!”结界犹如玉碎,化作荧光消散无形。 “轰隆!”山体垮塌,露出一个不知通往何处的山洞。 戾气! 狄云枫猛地一怔,下意识往后退了几步,他想告诫众修,却听一句问候先从山洞内传来: “有客到?” 众修面面相觑,无人回答也不知所答。 “想来你们也不是客,毁我阵法,破我结界,又怎会是客?”山洞内的声音变得阴寒,杀气也缓缓从洞口中散出“不是客自然就是敌人,敌人……就该死!” “小心!” “呛!”狄云枫刀出鞘,飞身而过挡下洞口射出的杀戾! “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逃!”狄云枫冲一旁已被吓愣的众修大吼道。 “哼?逃……扰人安宁还想逃?”声音不屑,杀机更浓“唰唰唰!”三把漆黑飞剑从洞口疾驰而出! 好快! 狄云枫心里一沉,这回看来是遇见对手了! 三把飞剑,呈上中下三路一体,妄想囚杀众多修士,狄云枫将离手刀斩下一把,自身抬手夹住一把,最后他聚灵于眼眸间,猛地一瞪,第三把黑剑也被击得粉碎! “还不逃?等死?”狄云枫冷呵众修道。 “多谢白长老!” 众修从惊讶中缓和过来,一齐往山脚下逃去! “啪啪啪!”一阵鼓掌声从山洞中传来,听赞赏:“好一个大义之士。” 狄云枫淡然道:“大义倒算不上,我也是为了一己私欲罢了。” “哦?这帮贪婪之人也值得你救?” “值得,我比他们更贪婪,待会儿我回去后,会找他们每一个人要至少三百万灵石的救命费。” “呵呵呵……你是个特别又天真的人,你认为你还有机会回去收救命费?” “我若没有把握回去,那就不会有信心留下了。” 狄云枫将天脉武力开发极致,挥刀指着山洞内道:“我感觉得出,你是个位列仙班的魔修,不过你受伤了,实力远远比不上真仙之威,我没把握杀你,但有信心不被你杀。” “想不到仙界竟还有武修存在……武修竟是这么狂妄的?” 狄云枫用刀指了指脚下土地,也不谦虚:“这个仙域中没人能拿我如何,就算有人能与我旗鼓相当,但他们也不敢和我拼命,他们怕死,我不怕。” “仙界的人的确胆小怕死,但我是魔域之人,理念颇为极端,并不怕死,反之还歌颂死亡。” “哒哒哒……”一阵脚步声从山洞内传来,距洞口越近,脚步声就越大。只见一个面色苍白的黑衣男子从走出洞口,八尺高,身材羸弱,气血不足,精神萎靡,若他是个凡人,十有是肾虚。 “我好喜欢你的身体……”他一双死鱼眼直勾勾地盯着狄云枫,目光贪婪又狂热。 狄云枫眯了眯眼睛,竟想不到今儿个还遇到个有特殊癖好的魔修,他含笑讽刺道:“就你这个模样,只配当人的男宠,想要上位还不够资格。” “放肆!”黑衣男子怒呵,张口一道赤光射向狄云枫。 狄云枫不闪躲,任由赤光打在身上,赤光威力颇显不足,还未临近他皮肤就已被武力燃烧的气焰所焚毁。 黑衣男子见状,瞧看狄云枫的神色愈加疯狂! 狄云枫被这裸的目光瞧得浑身泛起鸡皮,他不愿再将时间浪费在一个有“断袖之癖”的男人身上,便提刀告诫道:“我等无意冒犯,黑衣扰了你闭关我在这儿赔不是,你若大人不记小人过,我定承诺给你送几个伟岸的真男人来伺候你。如何?” “你将我当成什么人了?”男子隐怒沉声道。 “难道你觉得几个男人不够?”狄云枫长叹:“你的口味可真重,这小身板儿,挨得住折腾么?” “狂妄之徒,你竟敢如此想我,今日我非杀了你不可!” 黑衣男子暴怒,魔气凝成一把通体透黑的长剑,呼啸着便朝狄云枫斩去! “哦?剑修?”狄云枫来了兴致,他还未曾与仙界的剑修有过碰撞,欣然提刀与之对抗。 刀剑本就是冷兵器之首,二者相争必有一场好架可打! 即使狄云枫的刀后出,但速度还是要比黑衣男子快上那么一分,很奇特的是,黑衣男子并没有用灵,完全与狄云枫比拼魄力与速度,这种打法是武修之间的打法! “锵!”刀剑相交,二人相持不下! 狄云枫再三大打量起眼前的黑衣男子,其身上有无限的魄力 却没有一丁点儿武力,他绝不是武修。 “哈哈哈!果然强壮有力,果然强壮有力!”黑衣男子大笑着,伸手就欲去摸狄云枫的臂膀。 狄云枫大惊失色,赶忙收刀后撤,他可不愿与有特殊癖好之人接触…… “怎么?你怂了?”黑衣男子提剑追上,又道:“我们来比试一番,如果我赢了你,把你的身体给我如何?” 狄云枫破口大骂:“放你娘的屁!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你不但不珍惜反倒拿来违背伦理,真是不要脸!” 黑衣男子怒喝:“我呸!你才有违背伦理,你以为我是拿你身体作甚?只不过我日渐体衰,想换具强壮点儿的身体罢,如今你送上门来,我岂能放过?” 狄云枫微挑眉梢,冲着黑衣男子做了个停止的动作,他笑道:“东西坏了可以修,你为何要执着于换呢?还是那句话,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你娘十月怀胎将你生下来,你就是这样忤逆她良苦用心的?” 黑衣男子倒不是个浑浊之人,他听狄云枫的话有理,冷哼道:“你又曾了解过我的痛苦?数千年前我的五脏六腑就已开始衰竭,若不是用灵力苦苦支撑,我肉身早已腐烂!你叫我修,那你且告诉我如何修?!” 狄云枫自信一笑,不紧不慢道:“那是因为你没有用对药,没有寻到调理之方,”像黑衣男子这样闭关千年的修士,终日不见眼光,不吃不喝还不运动,得了体衰之病很合乎常理,他又道:“你先莫急,今日你遇见我‘妙手回春’白莫离就算你幸运。我是个大夫,恰好最擅长的便是治愈体衰疾病,你想不想试试?” 黑衣男子冷哼道:“大夫?你想耍什么花招?” 狄云枫淡然道:“你想想看,我与你一战必不会输你,但是你本就体衰,打一架没准儿衰劫得更严重,落不好还会败在我手下……与其耗费力气来争斗,不放静下心来让我试着医治你。你再想想,如果你自己的身体可以恢复强壮,那还要别人的干什么?” 黑衣男子狐疑地打量着狄云枫,边转着眼睛边抿嘴思考着,良久,他才试着发问:“我这病怎么治?” 狄云枫笑着冲其招了招手:“你过来,我先给你号个脉。” 黑衣男子紧眉:“我若近你身,放下防备岂不是让你有机可乘,你当我是傻子么?” 狄云枫举起刀,沉声道:“你想治病就不要猜疑大夫,否则我们就只能一决生死,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来治,诊费给你打八折,你若无礼,求我我都不帮你!” 黑衣男子自然不肯放弃这次千载难逢的机会,可他又担忧狄云枫使诈,几番思量后他也决定道:“不如这样,你举天发个誓言,若你真有此心医治我,不论治不治得好,我都不会再找你麻烦!” “男子汉大丈夫,行得正站得直,何惧誓言?”狄云枫举天起誓,大声道:“我白莫离在此发誓,若有异心,五雷轰顶,天打” “罢了罢了,你倒不用发这么恶毒的誓言,我相信你便是,”黑衣男子出声制止时,人已来到了狄云枫跟前,仙界人往往将誓言看得很重很重,狄云枫这番毒誓嫣然已打消黑衣男子心中的疑惑。 黑衣男子撸起袖子伸出手,倒也爽快:“这么着吧,你若能将我体衰的病治好,我便认了你这个朋友。” 狄云枫淡淡一笑,手按其腕,先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黑衣男子道:“段千阳。” “咳咳……你就是段千阳?琉璃宫的那座雕像刻得就是你?”狄云枫大吃一惊,他又仔细地将眼前此人模样瞧了一遍,与那石像一比对,倒还真是有几分神似!不过,眼前的段千阳要比石像上的段千阳消瘦太多。 段千阳略有称赞:“算你有见识,竟认得本魔君,不过现在我身体不好,没了当年的修为与威风。” “可道一门,为何会容得下魔修呢?”狄云枫疑惑道。 段千阳挤眉弄眼:“方才还夸你有见识呢,道一门本就是魔宗啊,难不成你认为道一门是仙门?” 的确,没人说过道一门是仙门。 看来这里头的故事还不少。 “我说,你把脉有何结果么?问我这些废话有何用?”段千阳不耐其烦,催促道。 狄云枫笑道:“这你就不懂了吧?行医者,望闻问切,四品缺一不可,我先要摸清楚你的习性,心理,脉搏,再根据你的综合情况确定病因。” “那你可望闻问切出什么来了?” 狄云枫道:“你面色苍白,头生细屑且质硬,双眼无神,目中多有血丝,手指脱皮,脉搏微弱……种种迹象表明你的五脏六腑都有毛病,然而这些现象还算常见,若我没猜错,你的体衰并非先天,而是后天伤及仙体所致吧?” 段千阳收回手,傲然道:“废话,你不是见过当年石像,那时我多么玉树临风?一夜战七次,一次战七人都不在话下!” 狄云枫拍手道:“那你遇我是遇对了人!”言语间,他掌心已出现一颗药丸,正是真武奇药“白丸”,他递过给段千阳道:“吃了我这颗大补丸,再加以我独家秘方调理身体,不出半年,我保证你 生龙活虎,天天早上起来一柱擎天,莫说是一夜战七人,就是七十人都不在话下!” 段千阳迟疑了,还心动了,他二指夹过白丸,来回打量了好久,才问狄云枫道:“这是春药?” 狄云枫明眸瞧着段千阳:“你吃一吃不就知道了?” “那我便吃下他,倘若是毒药,或者起了什么副作用,你可别管我翻脸无情。”段千阳一口将白丸吞下,说是迟那是快,药丸还没吞下肚,一股血气便“蹭蹭蹭!”地往上涨,其苍白的脸色逐渐红润,佝偻的脊背瞬时挺拔,暗淡无神的眸子变得清明透彻……虽说身体还是那般瘦弱,但精神面貌早却已远超从前。 段千阳揣摩着自己的身体,扭腰甩头,浑身骨骼发出“咯咯咯”的脆响“哈哈哈,我的气力又回来了,我的气力又回来了……”他捧着的狄云枫的肩膀激动道:“白大夫,你的补药果真的有效,不知还有没有?再给我来几颗……” 狄云枫掰开段千阳的手,嘴角微微一瞧,忽悠道:“用药不可过量,凡是药物都有个恢复期,吃多了反而有害,这种药要吃三个疗程才会彻底见效,这药炼制材料十分珍贵,过程也非常复杂,原本我是想每个疗程收你十万灵晶,但你我朋友一场给你打个八折,”狄云枫错了措手,伸手冲段千阳索要道:“如此算起来,三个疗程就是二十四万灵晶,你若没那多,就先给个三成诊费即可。” 段千阳难掩眼中震惊,只听他惭愧道:“白大夫,实在不好意思,这千年闭关我早就已经在灵晶吐纳干净,身上却是一颗灵晶都没有啊……”他赔笑着挠了挠头,又问:“这诊费可否先欠着?来日一定如数补上!” 狄云枫“哈哈”大笑道:“钱财在友情面前不值得一提,只要以后别忘了请我喝酒就行,”说着他又从怀中取出一只卷轴递给段千阳:“这是我依你病情而言专配的独门药方,吃不过三个疗程,保证你壮硕如牛!” “枸杞,桂圆,当归……白大夫,这些药材我闻所未闻,是否乃极品仙草?”段千阳边探识卷轴边问道。 “用对了药便是无价之宝,就好比你遇见了我,胜过你几千年的闭关疗伤,你修行万年,应该比我还懂得这就叫做‘机缘’。” “其实在我们武修的眼中,体衰现象连普通的风寒感冒都不算,我给你吃的白丸也就只值个千二百八两银子。但你要记住,是药三分毒,药物始终都只能起到一个辅佐的作用,你想要有个强壮的身体还得勤奋锻炼……我如此长篇大论你估计也很难理解,等仙武融洽了,有空你可以去真武国走一遭,能学到不少东西。” 段千阳不知说如何,只是冲狄云枫行了一个君子之礼,道:“多些白大夫指教,在下受益匪浅。” 狄云枫还之一礼,还之这辽阔的道一门道:“故地回首好似不堪回首,道一门已经破灭了,你又有何打算?” 段千阳手指着狄云枫道:“现在自然是跟着你,直到我壮硕如牛之后才会考虑下一步打算。” 段千阳留在身旁这对狄云枫而言不失为一件好事,一去蝴蝶谷不知凶险如何,段千阳虽修为亏损,但好歹也是位列仙班之人,有他跟在身旁,叱咤风云先不说,横行霸道到绝对没问题。 “怎么?白大夫不屑于我为伍么?”段千阳使劲儿地揉着鼻子,表情颇为不悦。 狄云枫摆手笑道:“哪里哪里,只是我是个天涯浪子,喜欢云游四海,打抱不平的同时一定会惹是生非,你跟着我会被连累的,这样你也愿意?” “哈哈哈!”段千阳大笑三声,举起手中的宝剑道:“不瞒你说,我段千阳平生最大的愿望便是仗剑走天涯,睡遍天下美人,杀尽天下小人!” “卑鄙小人你应是杀不尽的,不过我们志同道合,可同行一段路。” 男人之间若臭味相投了,那友情很快就会建立,这时若再灌下几坛酒,趁着兴致与醉意,斩鸡头,烧黄纸,就能拜把子做兄弟! “对了,我心中一直有疑问,这道一门究竟是因何而崩的?”狄云枫与段千阳一齐往山脚下走去。 “哦,这个啊,元门你知道么?仙门看不惯魔宗,就派点儿人来将道一门给毁了呗,”段千阳轻描淡写了一番后,又冷笑道:“落后就要挨打,实力不行就认栽,魔门不幸,还出了叛徒,呵呵……” “叛徒?” “琉璃宫里有五座神像,不知你是否记有一座石像叫‘宇文修’?” “宇文修是叛徒?”狄云枫惊呼道。 “怎么?你认识他么?”段千阳问道。 狄云枫先是觉得自己过激了,便摇了摇头道:“不认识,只是意外,能被刻进道门永世流传之人怎会是叛徒……” 段千阳不屑道:“日防夜防家贼难防,仙门受难时就只有他一人在外头,平时他与仙界各门也走得最近……哼,不说了,他就是叛徒,板上钉钉的事。” 道一门上下几万年之事绝不是三言两语就能了解,狄云枫坚信像宇文修这样一个重情义到自陨的人,他生命中绝不会出现“背叛”二字。 正文 第二百一十九章 武君 “白长老白长老,大事不好了,大事不好了……”王关冲急忙从山脚下赶来,这次看似比上次还要恐慌! 狄云枫叹道:“我都怕见你的,你每次来都叫嚷着出大事,你就不能来报个喜事儿?” 王关冲飞近了才瞧见他脸色苍白如纸,嘴角甚有丝丝血迹,他见着狄云枫如见希望,可刚想开口阐述,却一个踉跄从空中跌落! 段千阳拂袖一阵轻风将王关冲托起,摇头道:“他的元神都被震散,没活头了。” “王长老,究竟发生了何事?!”狄云枫赶忙取出一颗白丸替王关冲喂下。 王关冲一口血将白丸呛出,他虚弱道:“白长老,你快去山脚下看看,有……有邪兽在吃人!” 说完,就死了。 “哎哟,别浪费了这白丸……”段千阳赶忙将白丸拾起,在身上擦了擦自行吞入口中。 狄云枫咬牙忍着悲痛,王关冲是个好修士,可自己方才还奚落人家…… “白大夫若真有这么感性的话,那瞧了山下的死伤状况你估计得悲晕过去……当年仙界进攻道一门时曾带了二十多只妖兽来撞门,走时一只也未带走,你让这些小修士来这里寻宝?我看分明是送点心来了……” 狄云枫脸色已青得发绿,收起王关冲尸首便往山脚下疾驰而去。 “你等等我,那些妖兽不好惹的!”段千阳连忙跟了上去。 妖气蔓延,扰乱青天,曜日变作日食,浮云遮掩,光明退散,阵阵妖风吹得参天大树“哗哗”作响“轰隆!”怒雷咆哮,大雨倾盆涤荡了争斗的硝烟,灵光斗法愈加激烈,修士们的惨叫历历回荡在山间…… 千元子与贺贤分别领着几位长老,一同撑起两个巨大的青光结界,并号召所有修士弟子避难,做最后的抵抗……贪婪的妖兽亦从四面八方涌来,不一会儿结界外就已徘徊了近一百头妖兽,它们轮番破界,很快结界就有了招架不住的迹象! “刺啦!”千元子率先抵不住妖兽攻击,结界支离破碎,近千修士往四面八方逃窜,妖兽紧随而散,在大雨滂沱中展开猎杀! 苏沐芸只晓得一个劲儿地奔跑,口中还不停地念叨着:“白长老一定会来救我的,白长老一定会来救”她脚下不慎磕绊,一个重心不稳扑出好几丈远!但落地之后没过一息她又抻着手臂爬起,接着跑,拼命地跑,即使一瘸一拐,即使浑身麻木“白长老一定会来救我的,白长老一定回来救我的……” “你为何不说‘余未央会来救我的,余未央回来救我的’?” 余未央就站在烟雨水汽之中,他不知是何时来的,又仿佛在那里等了很久,他洒脱的模样比朦胧的水汽还要缥缈。 苏沐芸一头扑进余未央胸间,嘴里还在不停地叨念着:“白长老,白长老……” “你在我怀中叫唤着另外一个人的名字,有没有考虑过我的感受?” 余未央抽离苏沐芸,低头一口就亲在了苏沐芸的柔唇上,这时追赶苏沐芸的妖兽也追了上来,它飞身张开血盆大口妄想撕咬这对激情的男女,可余未央瞧也未瞧,随手摘下一刻雨珠儿,蓄力对准那妖兽轻轻一弹“啪!”雨珠将妖兽从空中砸在地上,妖兽仅抽搐了两三下,就此死透了。 “唔你干什么!”苏沐芸猛然醒来,狠狠推开余未央,眼珠子都快要瞪了出来。 余未央舔了舔嘴唇笑道:“方才你得了失心疯,为了救你我只能免为其难地亲吻你了。” “我杀了你!”苏沐芸眼角的不知是泪花儿还是雨点儿,她怒得扬起手便要打,余未央紧伸出两根手指将她手腕夹住,失望道:“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过‘农夫与蛇’的典故,农夫救了快要冻死的毒蛇,毒蛇却将农夫一口毒死。” “你趁人之危!”苏沐芸终于有了哭腔,她挣开余未央的手,失魂落魄地往森林深处跑去。 余未央轻笑着,负手在其后,时不时问道:“如果刚是白长老亲你,你不但不会生气,还会很高兴吧?” “卑鄙小人,要你管!” “可救你性命的是我,不是你的白长老,救命之恩,以身相许,我亲你一下又怎么了?” “你不配!我的嘴是留给白长老的!”苏沐芸难忍热泪,冒着大雨开始狂奔起来。 “呵……仙界的女人想不到都如此纯情,”余未央笑着抿了抿唇,仔细回忆了一番先前亲吻的快感,暗自低吟道:“此女非吾莫属……” 苏沐芸三番五次地回头,没瞧见余未央的身影,她庆幸自己甩掉了那个家伙,便找了了颗大树靠下,用袖子使劲儿地擦拭自己的嘴唇:“趁人之危的臭淫贼,我非杀了你不可!” 从与余未央分离再奔跑至这颗树前坐下,苏沐芸心思全花在了余未央那一个突如其来的亲吻上,以至于他忽略了这片深林中最根本的危险“哗哗哗……”这绝不是大雨倾盆的声音! 七八只口滴着涎水的妖兽从灌木中钻了出来,它们贪婪地望着这位落跑的甜点,摩擦着口器与獠牙,一步一步地逼近。 苏沐芸这才从香吻的阴影中走出来,她紧贴着大树,恐惧得连灵力都不知该如何使:“白长老,白长老救命……” 命运决定了不让狄云枫来英雄救美,那狄云枫就一定不回来。(其实是我决定的) 妖兽已逼近不足三尺! “白长老……白长老余未央,余未央救命!” “余未央来了。” 余未央从树上跳了下来,恰好落在苏沐芸跟前,他冲苏沐芸微微一笑,这微笑就像是一颗定心丸,他微微抬手,拾起八片落叶,随手一挥,落叶成刀呼啸袭向妖兽! 落叶成刃,见血封喉,仅瞬息之间八只妖兽齐刷刷地倒在了地上。 苏沐芸惊得目瞪口呆。 余未央回首,轻轻搂住苏沐芸的腰,毫不犹豫地又与之口齿缠绵了片刻,事后才深沉道:“你是不是觉得我一个连飞都不会的蠢蛋,竟有如此高超的能力?” 苏沐芸俏脸儿泛着腮红,她咽了咽口水,颔首娇滴滴也不说话。 “我早该猜想到,一个筑基修士又怎有能力背负千金铁,爬万重山?况且” 狄云枫与段千阳随雨滴偏偏落下,落地后他才接着道: “况且你还能把我给喝趴!” 余未央有些诧异狄云枫会来得这么快,他只问:“森林里的妖兽在屠杀各门弟子,你难道不去阻止阻止?” 段千阳拍了拍手:“妖兽已被我杀光了。” 狄云枫笑问道:“怎么?不是说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么?你我都是真武国的人,何必相见这么客套?” 余未央目光闪烁,口头却道:“我实在不知白长老在说些什么。” “你用雨水成针、落叶成刃,此乃真气御形,非至高武修而不可及……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大家何不敞明了说?咱们是老乡,是故人,不是敌人,”狄云枫故意用念气撑起一片结界,好让余未央相信自己的身份,他又问道:“那晚,是不是你在荒漠杀了贺贤?” “贺掌门,你杀了贺掌门!”苏沐芸惊恐地望着余未央。 余未央终于沉下脸色,瞥了一眼苏沐芸和段千阳,忽然他双手同时打出一道真气,苏沐芸避之不及中招昏了过去,段千阳却随手一挥将之抵消,并呵斥道:“你这人是何意?低声下气的和你好说,你还动起手来了?” “这是我们武修之间的谈话,你们无权旁听!”余未央寒声时手中已多出了一柄精钢长枪,他将矛头对准段千阳,却对狄云枫道:“白长老,这是你朋友,你让他出去,以免伤了和气。” 狄云枫凝眉瞥了地上的苏沐芸一眼,他突然有些担心,偏见太大绝不是一件好事。他轻叹着劝一旁段千阳:“段兄,你先出去吧,很快便能与他谈妥。” “哼,同样是武修,为何素质差别就那么大?”段千阳瞪了余未央一眼,走出结界。 “现在你可以回答我的问题了?当晚是不是你杀了贺掌门?”狄云枫再次问道。 余未央道:“不错,那夜我恰好路过金水城,却不料被他发现,我实在不想将他如何,但这群仙界之人好不识抬举,那便杀了。” “你来仙界多久了?”狄云枫问道。 “你不应该问我来仙界做什么?”余未央反问道。 狄云枫淡笑:“你肯定不会回答我,而且还会反问我,我来仙界做什么。” “你也不会回答我。” “错了,我可以回答你我在仙界看上一个妞儿,来找她,顺便做一些事。” “‘一些事’是指什么事?” “比起找妞儿而言,这些事也不算太重要,如果你真的愿意听的话,不妨告诉我你的一些故事。” “我不会告诉你我来仙界的目的,如果你想知道,那我就说:我来仙界吃喝嫖赌来了。” “余未央在仙界吃喝嫖赌,那么李圣玄呢?” 余未央眉头微蹙,目光中闪过一丝心虚,却问:“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打开天窗说亮话罢了,先前你说在金水城是从李圣玄手中拿货,我提前来金水城就是想找到这个寻宝专家李圣玄,可金水城早就已经物是人非,所以根本就没有什么李圣玄,”狄云枫自信地望着余未央,缓缓道:“亦或者说根本就没有余未央,对么?” 余未央将眼睛眯成一条缝,狄云枫的眼神实在太犀利,他唯有闭着眼睛才能不被狄云枫读取内心! 狄云枫继续讲道:“我认为李圣玄是存在的,他是武修,一点儿也不惧怕罡风的侵袭,他那些珍贵的草药也是从这片森林中采摘的,然后再拿到黑市里去卖你的确不会飞,那是因为你虽有筑基修为不会用灵,但你用武力飞行的话又难免引起怀疑,所以你才会屡次三番搭苏沐芸的灵舟。” 余未央无法辩驳,因为狄云枫全都说对了,他苦涩道:“若不是遇见你,我自己都差点儿忘记自己叫做李圣玄。” “李圣玄,李圣玄……”狄云枫在自己袖中捣鼓翻弄着,一会儿他取出一本破旧测羊皮册子,这是魏将军所遗留之物,依稀记得魏将军说过,他曾在仙界留下过一批真武将士“有了!李圣玄,涠洲砀山县人,司职西南骠骑前锋,啧啧……想不到你还是个前锋将军。” 李圣玄听狄云枫念诵,心里头疑惑更浓:“你怎么知晓我的信息?难道你是朝廷派来召回我们的人?” 狄云枫本想摇头否认,却听李圣玄铿锵道:“将在外君令有所不受,纵使你朝廷派来之人,没有魏将军的将令,吾将留守仙界,终身待命!” “我不是朝廷的人,不信你看。”狄云枫掏出一块令牌,举在李圣玄跟前。 “统帅黑麒麟!于邯的将令怎会在你手中?你还说你不是朝廷派来的?”李圣玄惊呼,下意识与狄云枫拉开距离,他挥舞着长枪怒指狄云枫:“ 魏将军音信全无,朝中贼子乱臣必会借机发挥,快说!你是不是黄琛老狗派来加罪之人!” “这……黑麒麟?”狄云枫提起令牌一瞧,才发现自己先是拿错了牌子,他制住李圣玄,劝慰道:“你莫急,且看这块令牌,看了你还得在我面前跪下!”他又从怀中掏出一块令牌,确认是将令之后才顶着李圣玄亮出! 真武国这样一个弹丸之地之所以能浩气长存,是因为将士们的忠义已到了根深蒂固的程度,李圣玄一见这么块木牌子,当即单膝跪地,恭敬参礼道:“末将李圣玄,参见将军!” 狄云枫抖过了威风才走过去将李圣玄扶起,并道:“你无须参上,我也是承魏将军的遗愿顺便来” “你说什么!”李圣玄反扣住狄云枫的手臂,眼珠子瞪得比牛眼睛还要大:“你……你方才说魏将军……遗愿?” 时过境迁,人死多年,到现在提及魏将军的死狄云枫还不免感伤,更何况李圣玄这种忠心耿耿的将士。 他长叹道:“魏将军的确已经,殉国了……” “兄弟,玩笑你可不能乱开,魏将军临走时清清楚楚地让我在仙界等他回来,他怎可能会死……” 李圣玄好像在笑,但又好像在哭。 “但魏将军的确是死了,不然他也不会把将令交给我,我来仙界其他目的就是顺便来找你们这些旧部,魏将军晓得你们没有将令会死守在仙界,所以嘱我来告诉你们一声,散了吧,你们可以回家了……” 散了吧,你们可以回家了。 苦苦守候所等到的消息,究竟是喜是忧? 狄云枫重重地叹了一口气,拍了拍李圣玄的肩膀,走出结界。 “你们在里头唱什么大戏?又哭又笑又下跪的……”段千阳不知从哪儿摘来一片荷叶,遮挡着滂沱大雨。 狄云枫扬首,任由雨点儿怕打,他不禁会想,倘若每遣散一个旧部都会有一次感伤,那他在仙界还要再伤感多少次? 人会伤感,都是因“物是人非”这四个字吧? “他出来了。”段千阳道。 李圣玄抱着苏木走出结界,他眼神中的悲伤已被坚毅取而代之,好男儿,拿得起也能放得下! “你下一步的打算呢?”狄云枫夺过苏沐芸。 李圣玄盯着狄云枫怀中的苏沐芸,撇了撇嘴道:“这个女人已经爱上我了,你这么做是横刀夺爱。” 狄云枫刻意提高音量道:“身为真武之将,你该知晓调戏良家妇女是何等罪责?” 李圣玄不屑道:“你还真将自己当将军了?” 狄云枫取出将令压制在李圣玄头顶,大喝道:“李将军,将令如见人,你调戏良家妇女已犯了军规,现在还想以下犯上不成?真武国的军法可是很严的,这点你比谁都清楚。” 李圣玄哪儿搬得动将令这座大山,他忍气吞声,从牙缝中挤出几个字儿:“属下……不敢!” 狄云枫收起将令,又道:“说正事儿,真武国已经大变样,黄琛狗官已经死了,我杀的,绝不吹牛。商囚进阶武巅应该已册封为新一任大将军。不过真武的江湖就比较动荡了,群雄涿鹿,甚至有流言传……仙武大战。” “仙武大战?”段千阳不禁大吃一惊。 狄云枫摇头道:“具体我也不知,真武国虽有情义在里头,但比之仙界而言实在太乱太乱,”他又看向李圣玄:“我只是在这儿给李将军提个醒儿,现在你已经自由,若你想回真武的话,我可以书信一封给薛瑾见,她一定会将你当英雄接待。” “我不回去,”李圣玄想也未想便脱口而出,他又坚定道:“魏将军都殉国了我还回去干嘛?商囚的性格不适合做将领,我也不会认他做将领。” “呃……”狄云枫淡笑道:“其实商囚已经改变了很多,再说谁也不是生来就有当将军的料,设使日后仙武真的爆发战争,你不回去参战,魏将军非得托梦来将你骂死。” “倘若仙武真的爆发战争我一定会回去保家卫国,但现在回去,必然会看见朝廷与江湖的丑恶,我绝不会去。”李圣玄抱着肩,摆出一副没得商量的架势。 狄云枫挑眉道:“那跟着我混?” 李圣玄侧过头去,用眼角余光瞥着狄云枫,问道;“跟你混有什么好处?” 狄云枫用下巴指了指怀中昏睡的苏沐芸,轻声道:“将她送给你做小老婆如何?” “哼,权色交易,真武人没想到如此龌蹉!”段千阳不屑二人谈话,挥袖扶摇而去。 “几百年来,为了不让身份暴露我连仙界女人的手都没碰过,现在我已经自由,那我就不客气了!”李圣玄舔着嘴唇就要抢过苏沐芸,谁知狄云枫却脚下轻点,乘风飞向天外:“欲速则不达,且行且珍惜。” “白将军你等等我,我不会飞啊!” …… (主角能有这么些厉害的朋友并不是因为他有主角光环。狄云枫有自身的独特魅力,所以才会有这么多人愿意和他做朋友。不论是段千阳,李圣玄,他们都会成为未来故事的中坚力量,这里就不剧透了,敬请期待……) 正文 第二百一十八章 星星 酝酿三百多年的问仙大会就这样,在一场滂沱大雨中结束了。 有人欢喜有人愁。 欢喜的人自然是狄云枫,收服了一只妖兽还多了两位得力助手,日后仙途势必会更加坦荡。 至于忧愁的人,多属那些外门的领队长老,他们之间牺牲不小,机缘宝贝一件儿都没有捞着。 那些小弟子们的收获其实不小,道一门山下的集镇遗址中有很多仙铺,只要肯去发掘一定能顺出几样好东西,况且山下深林中多生奇花异草,年份都不会低于五百年,只要眼睛够亮,采得个一两株,绝对不虚此行。 当然损失最惨重的还要属主人家白溪宗,一下死了六位虚实镜长老,对于任何一家大仙门而言都是巨大的损失,也正因如此,其他仙门就不好意思再传白溪宗的流言,他们只会说:“白溪宗为了此次问仙大会元气大伤,是我等仙门中的榜样……” 至少从获得的赞赏与面子上来看,白溪宗这次的问仙大会开得很成功。 狄云枫让众修在金水城整顿几日,并召集各大仙门的长老开了一个短会,短会的内容则是两个字:“借钱。” 借钱,有借无还的那种。 “我最近手头比较紧,还望诸位长老慷慨施舍些灵晶,低于三万灵晶就甭出手了。” 为确保借钱的效率,狄云枫还特意将段千阳带上了一路,并且隆重地将之渲染、介绍了一番。 众长老一见救命之人与夺命之人一齐出现,再吝啬也得掏腰包。 四十七位长老,每人三万灵晶,收刮到手拢共一百五十万颗灵晶,外加上深林中各大小玄品,赤品等一百多颗妖丹,今日仙址一行,狄云枫的腰包里起码进账三百万灵晶。 众长老在交钱后便各自带着仙门弟子离去,返回金水城不到三日,这里仅剩下玉女门与白溪宗两家仙门。 宫梨花是打心底对狄云枫有意思,软磨硬泡了三日后,狄云枫终究是答应了,日后去他的玉女门做客。 苏沐芸曾与玉女门的女修士同甘共苦过,双方更以姐妹相称,如此一来,李圣玄便成了最终的赢家。 段千阳走出荒漠后便迫不及待地往南下飞去,他五千年来都未曾碰过女人,准备去青楼找几个姑娘酣快几回,顺便试试自己调养后的体力。 …… 第三日,众修士回到了白溪宗。 玉女门在白溪镇短暂停留了一会儿便也准备告辞。 夕阳西下,塞雁南飞,离别总在日尽前夕。 “既然都已到家门口,为何就不上去坐一坐?”狄云枫对宫梨花真挚道。 “真是少见,白长老不是巴不得我快些走么?免得骚扰到了你。” 宫梨花眉眼含笑,夕阳下的她,早已没了以往那般娇艳,她犹如一朵风中黄花,恬静又褒美。 “仙子言重了,我是见天色已晚,你们又是一群姑娘,我这个做主人家的,即使知道你们决然要走,我也要挽留一番不是?” 狄云枫化出蝴蝶刀,凭空一抛增长十倍,他冲玉女门众修做了个请的姿势:“恕白某不能远送,就让它待以效劳。” “哼……方才一念间我还真想留下来呢,可你既然都以送客,那我还坚持什么?”宫梨花携众弟子踏上刀身,短短几日相处,离别时她竟已泪眼汪汪,她冲狄云枫招手道:“白长老,你可不能食言,日后一定要来玉女门做客哦……” “好。” 狄云枫承诺着,挥挥衣袖,蝴蝶远去,他也远去。 几袖扶摇,人已落至东离宫前“叮铃砰砰”一阵的利器相交声从后院传来,狄云枫饶有兴趣地寻了过去。 段千阳与李圣玄正打得不可开交,但双方没有杀气,明显地实在切磋技艺。 剑与长枪相比,若二者的技艺相同,那么持剑者必定要比持枪着吃亏,这就好比短手与长手一齐摘桃子,长手肯定要占优势些。 李圣玄一柄钢枪再刹那间就已攻出三十六手,枪出如龙自带幻影,若非过人的感识根本就察觉不到来路。 段千阳也不甘示弱,当即使出一击平沙落雁,在没用灵力的前提下瞬斩出一刀剑气。 李圣玄枪扫一大片,将剑气抵消在三丈开外,随后见他托着枪尾巴,一个凌空大字马!段千阳看准李圣玄回身时的短暂破斩,剑若游龙直刺李圣玄腰间,可这时李圣玄猛地变换身形,缩下腰杆子,反手一记回马枪! 段千阳剑差李圣玄胸膛半寸,李圣玄的枪头则恰好抵拢段千阳的喉咙,若段千阳滑动喉结,那他的喉咙必定要遭破开! “你又输了。”李圣玄收起银枪与气势,搓了搓手,转身往厨房走去:“也不知苏姑娘烧得什么菜,香气都传到后院儿来了……” “可恶,每次都只差那么一点!”段千阳挥散黑剑,独坐石凳上懊恼伤神。 “可是他每次都能把握好你差的一点,于是你永远都进不了他那最后半寸,而他则每每都能恰好抵在你喉咙上。这就是你和他之间的差距。”狄云枫随之坐下,自斟了一杯茶,才刚饮一口便忍不住吐了出来,他纳闷地望着茶水道:“这是什么茶?竟这么涩口?” 段千阳夺过茶杯将剩余茶水一饮而尽,他隐忍的模样也不好受, 他放下杯子道:“这茶喝了,能壮阳。” 狄云枫取出酒,润了润口,又摇晃着酒坛道:“在我眼中,这东西不仅能壮阳还能壮胆。” 段千阳兴奋道:“嘿!药酒我还真泡得有,人参酒,鹿茸酒,牛鞭酒……应有尽有!” 不一会儿苏沐芸与李圣玄便端着香喷喷的饭菜走进后院儿,听李圣玄道:“今日苏姑娘做了十道菜特意为大家接风洗尘,大家不醉不归!” 菜品丰富,不比酒楼中的山珍海味要差,苏沐芸上完菜又亲自为他们捧来几坛酒,最后如往常一样点头告退。 “仙子不妨也坐下来一起庆祝庆祝?”李圣玄趁机握住苏沐芸的手,又摸又揉。 “沐芸身份卑微,哪儿敢与诸位长老同坐,再说我也不喜吃食。”苏沐芸挣开李圣玄的手,也不等人挽留,颔首离去。 “以我多年的经验观察,此女要么是来了月事,要么是有什么心事。”段千阳抚着下巴分析道。 狄云枫瞧着苏沐芸离去的背影,心中多少也有些不是滋味儿,三日前苏沐芸就曾单独找他倾述过心扉,爱慕也有,感激也有,但最多的还是不忍告别吧。 狄云枫很快就会走,去追逐自己真正喜欢的那个爱人,越想他就越迫切, 恨不得立即,马上就动身,可他若是就这么走了,白溪宗又只剩下苏沐芸一人,她一介女修,迟早会被人惦记着。 离别不难,一句话,一个转身就能做到。但离别后的伤感却会随寂寞蔓延很久很久……狄云枫对每个女人都太好太好了,就比如刚才含泪离别的宫梨花,仙界中的女人绝大多数都是受到不公平待遇的,她们偶遇狄云枫这样一位正人君子,不谈情爱,光是敬佩都足以形成依赖。 “该怎么办才好呢?”他举杯呢喃,可就在这时,一种穿越天地的讯息传入他脑海! “方才是不是有灵息散过?”段千阳放下碗筷警惕道。 “有么?”李圣玄含着鸡腿全然不知。 “我要走了!”狄云枫头一次将盛满酒的杯子放下,先前他曾在下灵紫云峰留下一句分身,方才那道求救信息便是分身返体传来的 李言儿有难! “去……去哪儿?”李圣玄赶忙吐出鸡腿,随同狄云枫站起。 “下灵!” “怎么去?” “用传送阵!” 三人飞奔至殿门口时,苏沐芸正乖巧地站在门外,残阳下的她多显无助? “苏姑娘愿意去下灵么?那里有我师傅,师姐,妹妹,他们都是女修,修为和你差不多,只是仙门中的灵气远不及白溪宗。”狄云枫真挚邀请道。 苏沐芸喜出望外,想也不曾想便点头答应:“嗯!” 李圣玄“嘿嘿”一笑,一举将苏沐芸捧在怀中:“苏姑娘,即使白长老不带你走,我也会带你走的。” “我看倒不必费神去寻找传送阵,直接奔走虚空更快一些!” 段千阳化出黑剑,凝聚仙力对准天空瞬息一斩“刺啦!”天空裂出一道长,接着一种超脱次元的气息从天空外溢出! “李圣玄你就保护好苏姑娘,我护着白大夫。”段千阳化出一道结界将狄云枫与自己包裹,当先钻进虚空。 “谁要他保护,你放开我……”苏沐芸本意挣扎,可李圣玄武力骤开,化金尊武极体,气势冲天,豪情万丈! 苏沐芸不知为何,贴着李圣玄结实的胸肌,脸色绯红,作小鸟依人之态。 “所以你们这些仙界的娘们儿,非得要老子动真格才肯服服帖帖!”李圣玄将苏沐芸搂得更紧,转身一步踏天钻进天痕之中。 太阳犹如一盏永不熄灭的灯挂在虚空,各大星体沾光自亮,星体不断地自传着,时而面光时而背光,这也许就是天上星星眨眼睛的原因。 狄云枫在很小的时候,一位老师曾告诉过他,夜空繁星代表着每一个人的思念,有可能是千山万水,有可能是阴阳两隔,总而言之是凡人一生都无法触及的东西……于是从那以后,每至夏日他都会坐在山崖上仰望繁星,他真的能在风声中听到父母的思念,然后就带着这一份思念进入梦乡……梦中会出现父母的影子,但终究看不清楚模样,后来他长大了一些,想法不但未成熟反之更加天真,他想将那颗满载着思念的星星摘下来! 这种天真的想法直至到十三岁,他杀了第一个人后,繁星只变作一种向往的景色,他再也听不见风中的思念,梦中连父母的影子都瞧不见了…… 几年后他又长大一些,这时他已变成一个无情杀手,他又渐渐明白,人若思念到头,或是分离,或是成长,天上的星星则会化作流星就此陨落世间…… 回首眼前的虚空,从知识上而言,星星会陨落是因为星体寿命殆尽,它们会化作火焰从虚空跌落。 星体它燃烧自己最后的生命变作一道美丽的流星,世人观赏,对之许愿,将它的美留在永恒之中。 无尽的生命只能算作长生,生命中那些闪光的东西才能被称之为永恒。 狄云枫现在又改变想法了,他心想,七七会不会就活在眼前这片数不清的星海的其中一颗星体上? “白大夫?”段千阳搡了搡狄云枫。 “嗯?怎么了?”狄云枫从深思中惊醒。 段千阳冲之挤了挤眉头,纳闷儿:“走一趟虚空你竟……哭了?” 狄云枫惊愕,赶忙拭去了眼角的泪水,悠悠一叹,问道:“你叫我何事?” 段千阳道:“先前喊你好多声你都未答应,我还以为你不适虚空丢了魂儿呢。我们不是要去下灵么?但九大仙域下灵分好多个,你去哪个?” 狄云枫先是忘了地域差别,他想了想才道:“好像叫灵天仙域。” “灵天……”段千阳低声着,拂袖一挥凭空变出一张模拟地图,地图上的坐标星罗棋布,还不曾标记名字。 “这是如何?”狄云枫指着地图惊疑道。 “这是六界地图。” 段千阳将地图又不知放大几倍,最后只筛选出六个椭圆形的界限,接着又听他分析道:“左三是长留仙域,灵天仙域则是挨着长留仙域的,那么它应该在这儿。”说完他用手指轻轻地点了左二那处椭圆界限,界限无垠放大,最后一副巍峨雄伟的虚拟版图凭空出现在结界内!(用现在的科技术语来说,段千阳用的是卫星地图。) “白大夫,你在此版图上定个位,我们开一条口子钻进去。”段千阳道。 狄云枫惊讶得竟有些自卑了,在这些真正的大仙人面前,他果真是个没见过世面的井底之蛙……眼前的版图中,灵天界的各大小脉络被整理得非常清晰,但具体仙门坊市却并未刻录上去,但灵天仙域以神封海为界,北上是灵天界,南下是下灵界,估摸着算找到紫云峰并不难。 “看走势,紫云峰就在这里,错不了。”狄云枫在一处山脉下标记好。 “好。”段千阳拂袖收去地图,化出黑剑一斩虚空,届时虚空迸裂一道口子,内界的蓝天白云清晰可见。 李圣玄率先钻了进去,段千阳紧随其后,待几人都进入内界,虚空气息很快便将天痕抚平。 “白将军你快过来看看,苏姑娘她这是怎么了……”李圣玄呼喊时已捧着苏沐芸来到狄云枫跟前。 苏沐芸脸色恰白,七窍之中溢出丝丝血迹,眼睛睁得齐大,像是要瞪出来一般! 狄云枫下手点穴先封住其心脉,不让血气上涌,接着取出一颗白丸拍碎,混着清水灌入她口中,不过一会儿,她的气色便已渐渐缓和,她闭眼睡去,呼吸沉稳有律,显然已无大碍。 “让一个筑基修士横渡虚空的确是为难她了,就让她在我袖中恬息片刻吧。”狄云枫挥袖卷走苏沐芸,李圣玄脸上还露出了几分不舍:“给我抱着不一样么?” 狄云枫摇头叹道:“李将军,君子爱美取之有道,趁人昏迷摸屁股这算哪门子事?若是以后让将士们晓得你这么下流,笑掉大牙是小,有损我真武铁骑的形象是大……” 李圣玄抱着肩,不屑道:“切,你也不去打听打听,整个西北铁骑谁人不知我李圣玄砂锅般大的铁拳头?一拳就打缺一口牙,谁敢笑?谁敢笑!” 段千阳这时道:“我看你们还是多注意下此界的变故吧,”他疑惑问狄云枫:“你确定所标记之处不是妖域而是下灵界?” 经这么一说,狄云枫才回过神感识了一番万里疆域……全是妖气! “怎么会这样?……李言儿不是禀告过灵天府了么?”狄云枫一头摘下云端“轰隆!”云端下一道青雷差点儿没将他五雷轰顶! 云端上风和日丽,云端下却电闪雷鸣、大雨倾盆,而再往下看,除几座高耸的山峰没被淹没,其余的陆地全变成了大海! 大海泛滥,洪波涌起,在潮起潮落中有数不清的海兽在追逐嬉戏,它们便是妖气之源! 段千阳见此景,不禁冷笑讽刺道:“啧啧……原来是海怒了,这帮仙界人可真能造作,杀兽取丹玩儿过头了吧?” “难怪分身会传来求救信息,原来下灵已经沦陷成这种模样,那下灵界数以亿计的老百姓……”狄云枫牙齿咬得“咯咯”作响,他猛开武力,当即化作一金光冲向南方,掠过海面,炸起万层巨浪! “白大夫你等等我,海怒不是那么容易平息的!”段千阳紧声着也急遁追了上去,李圣玄则尾随其后,不忍问道:“这帮海鱼也不见得能泛起多大的浪,为何连你也要怕它们?” “哼!仙界的海族同气连枝,早被压迫得想要反抗,看当下的情势,此界定是种族战争的导火索,难不成你来点了它?” “切,老子三岁点鞭炮,五岁点烟花,十岁精通各式火铳,十五岁玩转各门火炮……这区区的导火线又吓住我了?” “那你大可试试看,只要你敢屠杀此界海兽,我保证以后你下河洗澡,螃蟹会用钳子来夹你的命 根子!” “此话怎讲!”李圣玄下意思地捂住挡下。 “因为螃蟹也是水族人所以被海族全面通缉是最惨的,除非你这辈子都不碰水,否则它们总能想法子来杀你。” …… …… 正文 第二百一十九章 一种浪子情怀 下灵界已然变成了一片汪洋。 紫云峰将海水阻隔在封界前,峰顶那片紫气已逐渐灰暗,众修知晓,当紫气完全消失的时候,这最后一片净土也将沦陷。 李言儿咬着唇,用自身灵力将封界又加固了几分,事后她大喘着粗气,连走路都需人搀扶着。 紫云峰拢共三位元婴修士,两位都被狄云枫杀了,还有一位不幸陨落在雷泽下,紫云峰中除了李言儿能担下维护苍生的重任外,其余长老只能干巴巴地看着,无可奈何,无能为力。 “李前辈,门中只剩下定元丹了,您吃些,虽作用不大,但好歹也能补充一些灵力。”韩媛取出两瓶丹药塞进李言儿手中道。 李言儿倒在韩媛胸口,大搂着韩媛的细腰,虚弱道:“韩美人,你是不是觉得我这个灵天府的长老特别没用?” “前辈这是哪里话,你本可独自离返回灵天界,却主动留下来帮我们,大家伙儿都尊你为大英雄呢,”韩媛替李言儿打开瓶塞,轻柔地,细心地将丹药喂进李言儿口中:“我与门中其他长老商议过,假设这场浩劫渡过了,在紫云峰山门前修一尊你的雕像,受每位弟子的香火供奉。” 李言儿嚼吧嚼吧丹药,小脸儿险要骤成一块儿了,她“呸呸”将丹药呛出:“这是什么丹药,好苦!” “这……”韩媛紧握着药瓶,悲叹一声站起,一眼望尽山脚下流离失所的百姓们,痛心疾首道:“惊涛骇浪已经将整个紫云峰包围,为了维持结界,所有的丹药法器都被消耗殆尽,可山脚下还有成千上万的凡人,我们可不吃不喝,但她们不行……”说着说着两行泪水儿便从她眼角滑落,她哭泣着呼喊道:“徒弟,你什么时候回来救救他们!” “哼,那家伙指不定还沉迷于寻找她那绝色娇妻中呢!你指望他回来救你?”李言儿口头上说如此,但心里头却比谁都要盼望再见狄云枫,她咬牙切齿,低声自语着:“狄云枫你这王八蛋,说什么有难就会回来,现在人呢,人呢?……” “阿嚏!” 一声喷嚏,将封界打破了一个洞。 “谁刚刚在骂我?”狄云枫与段千阳、李圣玄一同钻了进来。 “徒弟!” “狄云枫!” 韩媛失声惊呼,正要上去迎接,但李言儿却快她一步冲上前去,一头撞进狄云枫怀中,温存了好久她才仰起头,瞪着水汪汪的大眼睛,责备道:“你怎么才回来?我都快给累死了。” 狄云枫笑着挠了挠头:“哈哈,我……忙一些事儿,耽搁了,再说你也没给我传音呀。” 李言儿急得跺了跺脚:“我明明传了,我每天都传出百八十道,可你一道也不回!” 段千阳这时插嘴道:“就外面这天气,你的传音符还没飞上云端就会被雷劈碎,更莫说还要穿越虚空传到其他仙界。” 李言儿这才发现狄云枫身后还站着两人,黑衣人清高自傲,就没正眼看过她,那青衣人则更不得了,活脱脱是个流氓,一双淫目来回不停地在她身上打转“狄云枫,他们是谁?”她轻声问道。 “我倒是忘了介绍,这两位是我请来的帮手,这位是段千阳,这位是李圣玄。”狄云枫指着身后二人依次介绍道。 “哦,我叫李言儿,是灵天府的人,二位的修为我一点儿也猜不透,想必二位是前辈了。”李言儿也不拘束,笑着冲段千阳与李圣玄行了个礼。 段千阳冷声问道:“你是灵天府的人,那不知掌管灵天府的可还是朱雀子?” 李言儿点头道:“朱雀子已退去门主以为,他落座门后,是现任的太上长老,”她不乏惊讶问:“前辈你认识朱雀长老?” 段千阳不屑道:“他还不配我认识,偶尔见过一两眼,元门一条狗罢了。” 李言儿不禁皱眉:“前辈既不认识朱雀长老又为何要辱骂他?” “元门的走狗又岂是什么好人?你那什么灵天府也不见得是什么好宗门,整个下灵界已海怒成灾,灵天府的人呢?嗤,虚伪!” “你” “好了好了……不要见面就吵可好?”狄云枫抵开段千阳,拉着李言儿朝一旁插不上话的韩媛走去,并亲切地招呼了一声:“师傅。” 这一声“师傅”叫得韩媛心花怒放,她微微地点了点头,欣慰地笑了笑,却没有说话。 “三位师姐和若兰呢?她们可安好?”狄云枫笑问道。 韩媛道:“他们都还好,只是这些天大家伙儿忙着加持封界,都在闭关恢复。” 狄云枫抿了抿嘴,决策道:“好吧,既然我已归来,不论用什么手段此事也该有个终了,师傅你先去将所有修士通知一遍,今日潮夜我们便开始反攻。” “这……这么急?”韩媛惊慌道。 “怎么?不合适么?” “哪儿有什么不合适,你这位师傅,做梦都在呼唤你的名字,她啊,八成是怕你速战速决,丢下她们师徒离开咯……”李言儿抱着肩,不禁在一旁奚落道。 “前辈!”韩媛俏脸儿一红,不敢再多待片刻,“我去通知各位长老了!”转身飞羽,匆忙离去。 “狄云枫你可千万不能和自己的师傅扯上关系,否则会违背伦理道德的!”李言儿扯着狄云枫的衣袖奉劝道。 狄云枫幽幽一叹:“你不要将我与她的关系误会了,还有你也是,我终究会离开,你我很快就会分别。” 李言儿脸色微变,她将狄云枫的手臂拽得愈紧:“难道你不随我去灵天界寻找那个女人了?” “我已经找到了。” “找到了……”李言儿神色中既茫然又失望,她又问:“她不在灵天界么?她在哪儿?” “这不关你的事。”狄云枫狠心撇开李言儿的手,头也不回地往南星宫走去。 “不甘就不甘,谁愿意管你的事!”李言儿莫名一怒,转身背对离去。 二人像极了吵架的情侣,分道扬镳的情形。 …… …… 很快,阴沉的天降下死寂的黑,入夜后的紫云峰寂静无声,封界外的海潮则滚滚如雷! 潮夜犹在,恐慌蔓延! “哇哇哇……”也不知是哪儿来婴儿啼哭声,刺耳,空洞,骇煞人心! 紫云山脚下有诸多临时搭建的棚户,数以万计地凡人拥挤在里头,那婴儿的啼哭声便是从这儿传来的,它还不过是个襁褓小不点儿,它嘶声啼哭,被外头的潮动雷鸣吓坏了。 “乖,宝宝别哭,别朝着大家睡觉了……”妇人轻哄着怀中的孩子。 事实上大家伙儿都醒着,每人能在弥漫着恐惧的潮夜中睡着,她们屈膝躺在自己位置上,各个睁大眼睛,无神且颓然地望着啼哭的孩子。 “能让我抱抱这个小家伙儿么?”段千阳不知何时潜入了棚户中,他冲妇人笑了笑,伸手索要道。 妇人知晓来了仙人,如数双手奉上。 段千阳小心翼翼地接过小婴儿,欢喜地在其小鼻子上拗了拗,接着轻吹一口仙气,婴儿便神奇地止住了哭声,嘤咛两声安然睡去……想不到一带魔君也有如此柔情的一面,事实证明,魔虽摒弃六道,但从未丢弃过为人处世的良知。 “多谢大仙人助小儿入眠。” 妇人屈膝就要下跪,段千阳拂袖将之托起,摇头道:“孩子应该是饿了,我渡仙气只管暂时,你还是喂它喝点儿奶吧?” 妇人忍气吞声道:“我……我们已有好几天没吃东西了,没有母乳给娃儿吃啊……”说着说着她便开始抽泣起来。 忽见段千阳大袖一挥,只见空中数物倾斜,闻腥味儿竟是一条条鲜活的海鱼!他叹道:“靠海吃海,我无法找来大米粮食,只能从海里捞上一些,你们就先拿这些海鱼果脯,”他将婴儿还给妇人,又嘱咐道:“这孩子已过了满月岁数,鱼肉煮嫩些是可以喂给它吃的,你好生照顾着。” “多谢大仙人,多谢大仙人……” 段千阳在众人的叩拜中缓缓飞向紫云山巅。 李圣玄抱着长枪,狄云枫则握着剑鞘,二人各坐在飞檐一角。李言儿则带紫云峰众各大小长老修士,次序散布在封界后言。待妖气染月时,以杀止杀! “我猜不透,你们这些武修为何都喜欢将自己伪装成孤高游侠的模样?”飞檐四个角,段千阳也忍不住地落在一角上。 “我不是纯正的武修,这个问题叫李圣玄来回答你。”狄云枫看向李圣玄道。 李圣玄只淡声道:“每一个武修的手中都会握住一把兵器,每一个武修的身上都有一种作伴天涯的浪子情怀,每一个武修的心中都有一处人情世故的江湖……不论何时何地。” “真的是这样?”段千阳还是问像狄云枫。 “呃……”狄云枫顿了顿才点头道:“大致是吧,但也不能说是绝对,我是杀手出身,李将军就更不得了了,是冲锋陷阵的校尉官,如此一来,我们在面对敌人时都会以一种冷血无情的姿态出现,就譬如现在这样。” 段千阳也学着狄云枫与李圣玄的模样悄然坐下,头望当空明月与乌云,然而就这个姿势他还未保持到三个呼吸便已经坐不住,他实在忍不住问道:“我也杀过不少人,一挥袖就能拍死成千上万,我为何没有你们这般念想?” 狄云枫莞尔一笑,丢过一坛酒给段千阳道:“因为你是魔君,你杀人只随本性,你心里头全是杂念,你六根之中总有一根特别极端。” “我不喝这些酒,伤身体。”段千阳想将酒坛子扔还给狄云枫。 “你若将这坛酒一口闷完,我就告诉你如何找到像我们这样的浪子情怀。”狄云枫胸有成竹道。 段千阳紧眉犹豫了一会儿,“喝就喝!”他解开坛封开始灌酒,“咕噜咕噜……”硬是一滴都没漏出来,好耿直的一代魔君! “喝完了,到你了。”段千阳故意将坛口朝下,示意喝得一干二净。 “好!”狄云枫欢喜叫好,自饮一大口酒后,才缓缓道:“那我先问你,你心中可有什么忧愁的事情?” “身体羸弱,没有以往的英姿雄风,这算不算?” “我指的是让你心最痛的一件事,朋友?家人?道门?……亦或者爱情,你一定有爱情吧,否则你为何先前抱孩子的手法那么娴熟?” 朋友?段千阳瞧了一眼狄云枫,如果算上没死的,狄云枫的确是他唯一的朋友了。家人?父母的模样还在心中,可他们已过世好几万年之久。道门?山河破碎风飘絮,到头落得一身伤,道门早就已成了峥嵘岁月中的一幕…… “爱情。”他喃喃轻语,不由自主地抬头望着月亮,若说在自己一夜战七人之前,是曾经喜欢过一个女人,但自从她离去后心中就空了,接着寂寞如潮水般一发不可收拾,所以自己醉梦风流,夜夜笙歌。 “瞧见没?你这不是已经领悟到那种情怀了么?”狄云枫含笑春风,不知为何他看别人伤悲却那么地自在,这种感觉就好比“死也要拉个垫背的”,大家一起分担忧愁,那也就不是太忧愁了。 武修会享受寂寞,是因为历经过太多的人情世故,即使是活在太平盛世江中,但风风雨雨走过千万载,总会遇见那么几个让人心动的女人,总该说过一些言不由衷欺骗自己的话,也一定做过几件失去之后才后悔莫及的错事。 伤,就像寄生虫一般,只要你活着它就不会死去。 “你真的是个好朋友,和你在一起应该没有什么解不开的心结。”段千阳真挚地赞美道。 狄云枫偶尔也会谦虚那么一回:“还行,我在二十岁之前甚至没和谁说过话,啥事儿都往心里憋,现在遇见你们这些迷途之人,忍不住想说教一番,毕竟我是个善良的人,不忍心看见你们走我的老路,哈哈哈……”他放声大笑,其实也不算谦虚了,“咕噜咕噜”一口将美酒饮尽。 空坛子随手一扬“啪!”坛碎成片! 这声响就好比一记口令,不用言语,李圣玄与狄云枫默契站起身。 “来了。” “我知道来了,可你们也不必反应这么激烈。” 封界外,云端下,奔雷中,十几条赤眉蛟龙翻滚,它们呼风唤雨,滔天的妖气遮住了星辰,染红了明月! 潮夜!妖夜!腥红之月! “哈哈哈……狄云枫你可真是个情种,我就猜到你会返界来救她们。” 一条赤金色巨蛟从云端钻下,它摇身一变化作人形,它用那双妖异的红瞳瞪着狄云枫,舔了舔唇:“今日就算你再硬,我也要生吞了你!” 狄云枫暂未去理会敖旭的叫嚣,而是问段千阳与李圣玄:“如何?你们有多少把握?” 段千阳紧眉道:“我很纳闷你是如何与这种怪物结下梁子的?此蛟虽未化龙,但妖力已然滔天,我若修为恢复或许能与之一战,但以我现在的状态完全不是它对手,更何况它身后还有那么多条巨蛟,很棘手,很棘手……” “棘手?哼!不就是条长虫么?大家都是在仙武上有造诣之人,谁杀死谁没有过硬的本事还真不行,你非仙,你为魔!魔就该杀戮滔天不择手段,莫让我这个武修都瞧不起你!” 李圣玄大喝一声,武极体骤开,手持长枪化一道寒芒冲出封界外! “真是麻烦,你等等我。”段千阳化出黑剑紧随其上。 “狄云枫,那我们呢?该怎么做?”李言儿的传音突然在狄云枫耳旁响起。 “你们将结界守护好即可,剩下的” “咔嚓!”还未等狄云枫把话说完,封界竟被一个滔天巨浪给打碎了! 千丈巨浪铺天盖地地砸向山腰上的棚户! 海族的势力怎可能让封界苟延残喘这么久?无非是用幸存者做诱饵,引自己上钩!狄云枫咬牙切齿,人已暴怒:“真是一帮畜生!”他即刻用仙武之力化出一道巨大屏障,硬生生地挡住了汹涌的海潮! 海潮中成千上万的海兽撞向念气屏障,其疯狂程度无异自杀,即便粉身碎骨也一如既往涌上!渐渐地,海潮染得比天上的月亮还要红,海兽尸体堆积成山,压着狄云枫不得不往后挪步! “狄云枫,我来帮你了!”李言儿飞来,施展灵力与狄云枫一同加持。 “你来添什么乱?快走!”狄云枫冲其大呵道。 “你凶什么凶!”李言儿睁大眼睛瞪着狄云枫,眼神中充满着倔强与不服气。 “我……”狄云枫一时语塞,随后轻声劝道:“我也是为了你好,你带着老百姓与若兰他们先走,剩下的交给我们即可。” 李言儿拗着嘴,不愿再理会狄云枫,只见她从袖中取出一块布片,往海潮一抛,布片遇水飞速膨胀!不过片刻,一张玄黄色的布帕便将泛起的浪潮与海兽整个儿包了进去! 李言儿拍了拍手:“搞定!” “李姑娘……哦不,李女侠好身手!”狄云枫收回结界,也算是松了一口气。 李言儿扬起高贵的头,轻哼一声,斜视着狄云枫道:“我懒得理你,等今夜之事摆平,我俩就分道扬镳,永不相见。” “若你我有纠缠不清的情感,再大的世界你都会觉得小,李姑娘若不想和我做朋友,那相忘于江湖也好。” 狄云枫自知还有重要的事情,儿女情长自然就要搁在一旁,他知晓自己定是伤了李言儿的心,所以遁逃得很快很快。 正文 第二百二十章 平息 在狄云枫抵御浪潮时,段千阳与李圣玄已与敖旭及蛟族大战了五百个会和,双方斗得是天昏地暗,斗转星移!蛟族暴戾顽强,接着天时地利以及数量的优势,反扑攻势生猛,一时间竟占了上风! 狄云枫挥着剑鞘,扬起拳头上前帮忙,蝴蝶刀被遣去护送宫梨花,昨夜又走得太急,现在他手中也没了武器,战斗力自然大大减弱! “缩头乌龟,你以为请了帮手我就杀不了你了?”敖旭狄云枫现身,瞬时火冒三丈,只见他张口吐出水火两道龙息,各袭向段千阳与李圣玄,段千阳与李圣玄各显招式阻挡,敖旭便借着二人阻挡的空闲之余兽化成蛟,一声怒号,张开血盆大口冲狄云枫咬去! 狄云枫不敢与蛟龙正面交锋,转身就要逃离,可这时先前那包住巨浪的布帕却“刺啦”一声遭水压撕开!铺天盖地巨浪卷土重来,不过片刻便在方圆三百里内形成了一座水牢,数以万计的海兽涌入水牢,围剿! 既无退路,何须再逃?狄云枫仙武之力骤开,打算正面迎击蛟龙,可这时一道灵光准确无误地射在蛟龙的眼睛上,接着便听李言儿的呼喊: “狄云枫,挖它的眼珠子!” 不论妖兽有多强大,眼睛无疑是最脆弱的地方,狄云枫苦涩自己果然是安逸惯了,连最原本的杀戮手段都已经忘记,这会儿让经李言儿提及,他操起一把雪亮的匕首,迎面朝蛟龙冲去! 但灵光并未准确射在蛟龙的眼珠子上,而是在其眼珠子底下开了个血窟窿!蛟龙吃疼,在空中翻滚了几砸,决然掉转过头,怒号着改冲向李言儿! 李言儿被吓得面色苍白,她想逃可蛟龙的威压已扼住她的四肢与心神,鲜血从她七窍内缓缓溢出,她在万般惊恐下却又表现得那么静美,她懦弱地望了一眼狄云枫,像是在告别,更像是在告白…… “不!” 狄云枫嘶声大吼,拼了命地朝李言儿奔去! 蛟龙要比狄云枫的速度快上太多太多,它一口咬向李言儿! “吭!”一声龙吟,雪玉麒麟冲破水牢,用犄角猛地撞向蛟龙!蛟龙触不及防,凌空翻滚了好几十圈才稳住身子! “李姑娘!”狄云枫这才赶上,将李言儿接在怀中。 李言儿虽逃过一劫,但蛟龙的利齿却在撞击时带走了她的一条手臂!鲜血哗啦啦地往外淌着,片刻便红透了狄云枫的胸襟。 “狄……狄云枫,来……来生再见了!”李言儿轻颤着唇,像是在诉说遗言。 “别说话!不就流点儿血么?死不了的。”狄云枫边用灵力止血,边替李言儿喂下一颗白丸。 李言儿偏过头,噘着嘴巴道:“可我一个貌美如花的姑娘,今后却成了独臂,多难看,还不如死了呢。” “谁叫你不听话要跑来添乱的?”狄云枫在其脑门上轻轻敲了两敲,又安慰道:“你放心好了,我乃一带神医,只要未伤及根骨都能用断续之法帮你生出来。” “那……那长出来的手是不是和原来一模一样?” “会比原来更白更嫩。” “那” “好了,你就给我安心睡去吧,一觉醒来一切都会变得美好。”狄云枫自知当下不是拌嘴谈情时刻,便轻吐一口气迷晕了李言儿。 蛟龙与雪玉麒麟打得难舍难分,蛟族其他成员则牵制着空中的段千阳与李圣玄,成千上万的海兽涌进水牢,肆意打破空战的平衡,即使狄云枫的杀戮再猛,仍旧无法阻止兽潮蔓延的步伐! “快想个办法将水牢破了,否则我们必败无疑!”段千阳高声呵斥道。 可众人都抽不开身,谁又有空暇时间去破界? 就在狄云枫焦头烂额时,一道赤光冲他袖口闪出,乍得一看竟是自己收服的那只小狸猫! “对了,我怎将你给忘了?”狄云枫欣喜若狂,小狸猫兽态就是风兽,风生水气,风恰好克水! 小狸猫临危受命,透体泛红,渐续倍化,没一会儿空中又出现了一只庞然大物! 先前狄云枫还未好生观察过此兽模样,现在一瞧着实惊讶不小,它身似虎,头上生有茸角,鼻子肉嘟嘟,嘴巴齐大,竟占了整个脑袋的一半!它生得虽没有雪玉麒麟那般威武,但瞧起来也算憨态可掬。 见它用嘴巴深吸了一大口气,气息在它嘴前形成了一个巨大漩涡!原来当日在沙漠中遇见的漩涡便是由它吸气时所形成……卯足了气息,它的肚皮也已涨得圆圆滚滚,又见它用鼻子猛地吐气“呼咻呼咻……”竟吹出阵阵罡风! 兴风起的浪潮在罡风面前变得不堪一击,海兽也无法抵御罡风的吹拂,纷纷跳进海底避难逃命,没一会儿,水牢不攻自破。 罡风不仅平息了海浪,天上的暴雨乌云也被一齐吹散,就连泛滥的妖气好像也没了踪影。 届时,月朗星耀,有人得利,有人失利。 云开雾散,风平浪静,远方海平面后也隐隐传来黎明破晓的气息,这一切都标志着蛟族大势已去。 没了士气也就没了气势,蛟龙被雪玉麒麟咬得遍体鳞伤,蛟族亦被段千阳与李圣玄打得溃不成军! 蛟族被逼迫得化作人形,在天一方忌惮地望着狄云枫等人,特别是敖旭那暴怒又无可奈何的眼神,瞧了着实大快人心! “怎么?臭泥鳅不是嚷着要吃我么?现在你倒是来啊?”狄云枫大肆挑衅道。 “臭小子你别得意,今日算我轻敌!下回你可就没那么走运了!”敖旭自知再战下去要亏,“我们走!”他喊着族人就要跳海 逃离,但雪玉麒麟一个飞扑拦住他们去路。 狄云枫冷冷地站在麒麟头顶,他左手已用灵气渐化出一道虚形大弓,右手则紧握着一只金色箭羽,此乃叶尘送给它的本源仙箭,自上次木王府一战后他就再未拿出来过,此乃杀手锏,一般不轻易用,也没人值得他用。 “这是!”敖旭护着族人们赶忙后退! “如果我没猜错,这是本源仙箭,是大罗金仙所炼制出来的东西,而仙界中大罗金仙我都认得,善用弓箭之人……”段千阳分析到最后,轻轻地吐出两个足以让敖旭闻风丧胆的名字:“夜君。” 敖旭的面容已骇得扭曲,它还未等狄云枫将箭搭上弦,张口喷出一道迷雾“它们要逃!”李圣玄枪扫一大片迷雾,可视线可见后哪儿还有敖旭等人的影子? “他们往虚空里逃了。”段千阳平静道。 “那我们还不赶紧追!”李圣玄焦急道。 狄云枫摇摇头,收起金箭与虚弓道:“不追了,追上去也杀不了,何必浪费精力。” 段千阳却问狄云枫:“你用这只本源仙箭就算杀不死他也至少能将它重伤,为何你不做?” 狄云枫比出两根手指道:“原因有二,第一,我没把握,第二,我舍不得这宝贝金箭,嵌在它身上一去不返了怎么办?” 段千阳轻叹道:“这么宝贵的东西是我也舍不得用。” “这么宝贵的东西,难道你不想问问我是从何而来的?”狄云枫问着,神色中稍稍有些自傲。 段千阳认了这份骄傲,服气道:“当然了,这么宝贵的东西你是抢不到的,除非夜君他亲手送给你……夜君,呃,他好像是个口碑很差的枭雄,你能和这样的人做朋友,我不得不服。” 狄云枫浅笑道:“若有空的话,我可以带你们去见见他,认清他的真面目。” 段千阳摇头拒绝道:“那可就不需要了,夜君所处之地终日无常,闻说进去的人就没再出来过,我还是莫要去触碰那种晦气吧。” 如此流言蜚语又该怎么去解释呢?可狄云枫转念一想,人家自己都不在乎,为何他却要在这里瞎操心? “嗷呜嗷呜!” “喵呜喵呜!” 哈哈与小狸猫一齐扑进狄云枫怀中,两个小家伙儿都累坏了,各自在他怀中蹭了蹭,悄然睡去。 “想不到你还有两只这么强悍的仙兽,我渐渐有些对你刮目相看了。”段千阳盯着狄云枫怀中的两只小宠,不由露出一丝嫉妒之色。 狄云枫只是笑了笑,收起小兽并指着脚下仍旧泛滥的海水,疑惑道:“蛟族已逃得差不多,为何海水还不见退去?” “你难道没听过‘覆水难收’这四个字么?”段千阳道。 狄云枫沉默了片刻,长叹:“海族一怒,的确给下灵带来了不可磨灭的灾难……” “那倒未必。” 只听一个浑厚的声音从海水中悠悠传来。 接着海面生出一个巨大漩涡,一只鳄龟从中钻了出来。 “武君大人好久不见,恕我族贪生怕死,只有在事后才敢出头。” 狄云枫颇感惊讶,他本以为玄武族早已离开下灵,没想到还滞留在此界,他冲之点了点头,虚心求问道:“不知玄武大人有何高见?” “海水的潮起潮落由八大海族掌管,我玄武族随落魄,但在下灵倒也说得上话,退潮之事自然不在话下只是我还有个不情之请想征求各位仙君,武君的同意。” “玄武大人何须如此谦卑,但讲无妨。” “蛟族本是灵天界神封海的主宰,但它们挫败而逃,神封海便有了空缺,恰好我玄武一族元气大伤,正求个稳定繁衍之所,不如准我族在此声息如何?” 蛟族在神封海盘踞已久,即使离去也还有很多余党未清,留下它们必是一种隐患,玄武一族若统治神封海,只要约法三章,大可就杜绝了这种隐患…… 狄云枫点头道:“可以是可以,不过你们不能再做危害百姓之事,即使有修士猎捕海兽,适当惩罚即可,没必要大肆杀戮……这一点你可能做到?” 鳄龟郑重承诺道:“武君大人放心,对待此事我有十足的分寸。” 狄云枫满意地点了点头:“甚好。” “多谢武君大人,来日待我玄武一族复兴,必将奉武君大人为尊!” “别介,我从来没想过凌驾于谁,到时候你真要感谢我,送我几坛玉露琼浆即可。” “哈哈哈哈……”鳄龟一笑,洪波翻涌,它潜入海水中,漩涡愈变愈大,像是个巨形地口,无止境地侵吞着海水! “这下我算是真正对你刮目相看了,玄武一族不仅是八大海族之一,还是八大妖族之一……这些狠角色你是怎得认识的?”段千阳拽着狄云枫胳膊,惊奇地要问个明白。 狄云枫摇头道:“这个故事么就说来话长么,今后侠途漫漫,有的是机会。” 这时,明月西斜,星星隐退,一束黎明之光窜出海平面,韩媛也领着一众幸存者重归紫云峰。 劫后余生,大家伙儿都站在的峰顶憧憬地眺望着,等待着朝阳升起! “哥哥!” 王若兰歪歪扭扭地乘风而来,狄云枫摇摇头,迎上去将拽着她的胳膊,稍加责备道:“你个半吊子,不怕掉下去?” “哥哥才不会舍得让我掉下去呢。”王若兰扑进狄云枫怀中,别离了这么久,她总算磨平 了棱角野性,还学会了撒娇。 韩媛与三位师姐也纷纷欢喜赶来,由林音音先招呼道:“师弟,我就晓得你长大了是个帅哥!” 玉言与青鸢则贤淑得冲狄云枫点了点头。韩媛却还是那般客气,她欠了欠身子,感激道:“如今诸位掌门都已经陨落,也只有我代他们以及紫云峰的众修士来道谢了……实在是,感激不尽!” 五个女人皆感激的眼泪汪汪,若再感触几分恐怕就要忍不住落泪了……狄云枫赶忙摆了摆手,云淡风轻地笑道:“这刚雨过天晴,我可不想再见到泪如雨下,大家都辛苦了,好好休整一番,还有一片狼藉等着你们自己收拾呢。” “徒弟……立马就走了么?”韩媛惊问道。 “哥哥你别走,这么多嫂子挑都挑不完……”王若兰紧拽着狄云枫胸襟道。 狄云枫的确打算就此离开,可他颔首瞧见王若兰那天真动人的眸子,心里也就动摇了,他莞尔一笑,抚了抚王若兰的头:“那就留下来住一段日子吧……” “师弟,我方才瞧见山脚下留仙客栈的掌勺大厨也在幸存者当中,你喜欢美酒佳肴,我叫他给你弄。” “师弟,先前我只帮你缝制了一件少年衣裳,现在你长大了,我再替你做一件合身的。” …… 就这样,狄云枫在一众女人的簇拥下,飞向紫云峰。 “哼,凭什么大家伙儿都出了力,就他一人受姑娘欢迎?”李圣玄叉着腰,既不服气又嫉妒。 “那不是有一个人在等着你么?”段千阳遥指断崖前亭亭玉立的一位姑娘。 苏沐芸落寞地望着朝阳,眼角微光还时不时地打望着被花团锦簇的狄云枫,她果真是个外来人,不是师傅,不是师姐,不是妹妹……而是一个意外。 “你们仙界的女人是不是都这般多愁善感?”李圣玄不禁问道。 段千阳笑道:“女人都多愁善感,而且女人在伤感时是最容易俘虏芳心的,这是你的好机会。” “嗤,还用你说?”李圣玄正了正衣襟、冠宇,大步临风朝断崖走去。 …… …… 三日后,紫云峰空空如也。 海怒侵吞了整个下灵界,如此庞大的水量,即使有玄武族的帮忙,潮也得退上好几年才将陆地吐出来。 此场浩劫虽惨烈,但不排除还有其他幸存者分散各地,紫云峰作为唯一幸存下来的山门,自然要担当起搜救的任务。 韩媛在此次就难中表现出色,深得众修士与百姓的认可,大家伙儿都有意推崇她执掌紫云峰成为新一任的门主。 在灵界中女性掌权的仙门少之又少,下灵界有韩媛做榜样,想必在恢复建设后女人的地位也一定会得到巨大的提升……当然,最主要的还是大家脍炙人口的故事:韩长老有个位列仙班的徒弟! 能收仙人做徒弟,那能不厉害么? 韩媛十分爽快的就接下了掌门之位,并亲自领着大徒弟玉言与一众长老,配合玄武一族对整个下灵的幸存者展开搜寻。 当日正午,阳光正好微风不噪。 狄云枫坐在花园中一处石机上,晒着温暖的太阳,嗅着沁人心脾的花香,手中执着一把木梳子,轻轻地替身前的王若兰整理着秀发。 一生杀戮之人,仗剑可行走天涯,执笔可挥毫大字,帮自己疼爱的妹妹梳头,这应该是狄云枫出生到现在做过的最柔情的一件事。 突然,一只灵力变化的小鸟儿落在狄云枫手背上,叽叽喳喳地叫唤了几声。 “哥哥,这鸟儿是什么东西呀?”王若兰扭头想看。 “别动,梳好的发待会儿又乱了,”狄云枫替王若兰摆正了脑袋,才道:“那是留形传音,是个好消息。” 狄云枫将灵鸟儿遣飞,这已是韩媛三天来第二个好消息,他们又在东方的一处山巅中找到了一批幸存的修士。 “留形是什么法门?我可不可以学?” “这么基础的法术你当然可以学对了,我离去这么久,为何你的修为还是一点儿也没长进,是他们没教你还是你平时偷懒不学?”狄云枫在王若兰脑壳上敲了两记。 “我不想学嘛,我想回人间去,这里一点儿也不好,在南星宫中除了音音肯陪我谈心之外,其她两个师姐就知道闭关修炼……哥哥,你什么时候带我回家啊?” “回家……”狄云枫呢喃着,似乎又被问到了这个令人深思的问题上,他沉默良久,才淡淡道:“若兰,就把这里当成家不好吗?” “不好!在这里,我想吃口米饭,先是要和玉言师姐申请,可玉言师姐又时长闭关,而就算他出关也不一定会答应我,好几次还是林姐姐带我偷跑下山去的……”王若兰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坚决道:“不行不行,这里连家的温暖都不曾有,我才不要把这里当成家……” “别动!头发又乱了……唉!” 正文 第二百二十一章 离开 “啊……这个发型丑死了,哥哥你是哪个朝代的人?”王若兰捧着铜镜,直翻白眼,“头戴冠玉就算了,现在谁还编辫子,你还将它盘起来……不行,我要拆了它!” 狄云枫瞪大眼睛,叉着腰呵斥道:“不准拆!你老哥我是几百年前的人,那时候俏丽佳人就是这样打扮的!” 自己哥哥废了大半天才梳好的头发,王若兰又怎舍得去拆,她嘟着嘴抱怨道:“哥哥你真老土,现在根本就不流行这个……” 原来太阳已经西斜,光阴似箭,日月如梭,一天真就那么快么? 狄云枫斜望着夕阳,曾而言,岁月可逆,轨迹不可寻,但陪同自己的亲人觉得时间一晃眼便过,若自己孤独一人,那会觉得度日如年……如此看来,时间好像在某种不知名的感觉下变得有迹可寻了。 他笑着掂了掂王若兰的额头道:“在人间呢,女子盘发就证明已经嫁人圆房了,哥哥我替你梳理这个发型就是想提前见见你长大后的模样,呵呵,”他欣慰地笑了笑,抚着下巴边赏析边称赞道:“这么看起来,还真是个俏丽的小美人儿。” 王若兰不失敏感,她下意识地揪住狄云枫的袖口,问道:“哥哥你要走了么?” “嗯。”狄云枫点点头。 “去哪儿?还回不回来?多久回来?去干什么?”王若兰摇曳着狄云枫的袖口,一连串地发问道。 狄云枫替王若兰撩了撩耳旁青丝,语重心长道:“去寻找你未来的嫂子,可能不会那么快就回来,所以你一定要好好修炼,只有修炼才能青春常驻与天同寿,那时不管我多久回来,你都能等得到。” “咿?若是哥哥去寻找未来的嫂子那我就舍得让你走了,嘿嘿……”王若兰撒开了狄云枫的手,笑得是如此天真烂漫。 狄云枫一生中只有过两次心动,一次是见到慕雪依时,另外一次则是眼前王若兰的笑。 以往的狄云枫一无所有,但现在他即将要找魂牵梦绕的慕雪依,知心朋友也越来越多,妹妹也有这般水灵可爱……亲情,友情,爱情,他终于在自己残缺的生命中全部拥有,即使以后自己堕入魔道,那也有机会回头是岸吧? “唔……好香!沐芸姐又在做饭了,哈哈,大饱口福咯!”王若兰抽了抽小巧的鼻子,撒腿便寻着气味儿追了过去,“哥哥我就不等你们咯,老规矩,剩菜留给你们下酒!” —————————— 若兰口中“你们”自然指的狄云枫与李圣玄。 苏沐芸将一手好菜的本领带到了下灵界,再加之留仙客栈的掌勺大厨也被留在仙 门中,这几日来餐餐都是大鱼大肉,王若兰与林音音嘴嘴馋,往往都是先开饭,她们会将好吃的全都挑进碗里,剩下的才给狄云枫他们当做下酒菜。 “狄将军你可得好好管管你的妹妹和师姐,连我的鸡屁股都抢,能不能给人留口油水?!”李圣玄哆着筷子抱怨道,他最喜欢吃鸡屁股,是真事儿。 “鸡屁股是我剁掉的。”苏沐芸搁下最后一盘菜,冷冷地瞥了李圣玄一眼,转身离开。 李圣玄望着苏沐芸的背影,轻轻倒下一杯酒,举杯长吁短叹后才肯一饮而尽。 “奇怪奇怪真奇怪!”狄云枫拍着桌子连连称奇。 “有何奇怪的?”李圣玄挑眉问道。 “以往李将军在苏姑娘走时一定会上前抓住她的手,再出言暧昧几句,可今天却是个例外,你不仅放任他离开,反倒喝起愁肠酒来……你说是不是很奇怪?” 一提及此事,李圣玄又忍不住吞下几杯酒,他喃喃道:“你不懂儿女情长……” “我不懂儿女情长?”狄云枫若不懂儿女情长,那这个故事就没必要存在了,握住李圣玄连饮的酒杯,偷偷问道:“你是不是将人家给上了?” 李圣玄抬头,惊愕地望着狄云枫:“你怎么知晓的?” “我能感觉到,她身上少了一点儿矜持的东西,”狄云枫左顾右盼了一番,确认苏沐芸不再附近,便拍拍李圣玄的肩膀道:“这种事儿再正常不过,你不必内疚。” “内疚?我从未想过!倒是她,你说百年修得同船渡,千年修得共枕眠,就算她在不喜欢我,和我同床共枕后也该增进些感情了吧?可为何她还要疏远我?” 狄云枫淡笑道:“这就是仙武的文化差异了,仙界的女人很看重贞操,一旦没了元阴会很痛苦的,莫说她不喜欢你,就是她喜欢你,在毫无准备之下被你玷污,出于女性的本身的腼腆,她都会疏远你,甚至怕你!” “你这话我可就不爱听了,什么叫做玷污,男欢女爱,你情我愿,我又没逼她!顶多是帮她把裤子脱了而已,你不晓得她那股劲儿多风骚……我已是体无完肤,摇摇欲坠了!” 狄云枫随着李圣玄的言语想入翩翩,那种缠绵的画面他好像也曾经历过……他苦涩道:“那我问你,这姑娘究竟如何?” 李圣玄如实道:“能如何?还不都一个样咯,不过她身子挺软,皮肤又白又有弹性,在受不了时不会像真武国的姑娘那般大声叫唤出来,她会憋着声,用指甲抓,用牙齿咬……总而言之,她有多痛,你就得有多痛!” 狄云枫又忍不住被李圣玄话给 带偏,他连忙点头,直称道:“是是是……仙界的女人都——哦不!李将军,你扯远了!”他这才醒悟过来,无奈道:“我并非让你说床上的本事,而是问你这些天的观察,她的习性,品德如何?是不是你中意的女人。” 李圣玄耸了耸肩:“说句实在话,我们这些带兵打仗的,那天死在战场上都不清楚,还有情爱可言?” 狄云枫道:“你不是已经自由了么?你也可以为她解甲归田。” “为了一个女人解甲归田?得了吧,就像你说的,仙武大战已在酝酿,不知道何年何月就要爆发战争,我的国家需要我,我怎能为一个娘们儿而放弃自己的国家?再说还是个仙界的娘们儿!” 狄云枫为李圣玄满上一杯酒,亲自低到他嘴边,笑问:“怎么,你还对仙界的姑娘有偏见了不成?” “呼!”李圣玄一口龙吸将杯中美酒卷进喉咙,轻吐下肚后他才悠然道:“来仙界也有段时间了,自问没碰过仙门中的女人,那些风尘女子倒是不少——仙界的女人么,终日只晓得修炼,思想都钝化了,脑子不好使也不懂得变通,自命清高脾气还不好,大多数都有洁癖,眼睛里容不下一丝污秽。他们喜欢和英姿伟岸的男人颠龙倒凤,就像我这样的;却独爱与阴柔俊朗的玉面公子谈情说爱,譬如段千阳,”言语至此,他顿了顿又补充一句:“不过话说回来,仙界这些姑娘着实长得水灵儿,这可是实话,当着真武国所有的女人面前我也敢这么说。” “好见解,好见解!”狄云枫拍手叫好,却又道:“不过好说坏说,生米也已经煮成熟饭,你难道就不能担当担当?” 李圣玄头一次沉默得如此久,最终还是摇了摇头:“我与她是两个世界的人,一夜激情便散了,没有太多以后的。” 狄云枫也是男人,故他很明白,并不是所有男人都会像自己一样去执着寻找,他也不是月老,绝不会强行撮合谁,若双方没有缘分,形同陌路也好,相忘于江湖亦可。 “我打算明早就动身离开。”狄云枫又替李圣玄满上一杯酒。 “你已经确定好目的地了?”李圣玄举杯,二人交错一碰,对饮下手中酒。 “九玄仙域,”狄云枫说着,又问道:“先前忘了问你,魏将军拢共带了多少武修到仙界来?他们各自在哪儿你可知晓?” “算上我拢共有十八位精英,武力最低也有天脉,魏将军离别前夕曾给我们下达了原地待命的铁令,过后就音信全无了……”李圣玄提及魏将军,神色多添了几分伤感,他攥紧拳头,愤恨道:“魏将军的计划本该万无一失, 可为何会被人一路追杀至真武界的边缘?我想在其余十七人中一定出现了叛徒!” 狄云枫叹道:“仙界的诱惑力比真武要大得多,信念不坚定的人一定会出漏子,就好比你方才所提及的女人一样,她在你枕边久了,再大的秘密都藏不住。” 李圣玄掐着眉,不知是不胜酒力,还是因故伤神。 “早点休息吧,明早还要启程。” 狄云枫饮尽最后一杯酒,拍拍李圣玄的肩膀便转身离开,但他还未走出南星宫,却在玄廊拐角处的灯火下瞧见了苏沐芸。 她听见了,还是听没见? 狄云枫生怕见了苏沐芸会尴尬,便故意绕开长廊改道而走,苏沐芸见狄云枫走偏了,便想快步赶上来,可她走得越快狄云枫就跑得更快……这场无趣的追逐并未持续太久,狄云枫摇身一变化作金光破空而去,苏沐芸再也追不上。 “你看到了么?”李圣玄悄然出现在苏沐芸身后,神情冷淡,眼眸深邃。 苏沐芸不瞎也不聋,他自然全都看在眼里听在耳中,他冷声道:“我叫你去帮我试探一番白长老的真心,可你却编造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他自然会对我反感。” “你还不死心?” “死心又如何?不死心又如何?” 李圣玄撑了个懒腰,打了个呵欠,话都不曾留下一句,转身步入风中,苏沐芸像是后悔了什么,她猛然转身,李圣玄却早已没了身影。 …… …… 晨曦刚现,就已到了离别时刻。 “哥哥,你不答应过韩长老要等他回来再走得么?”王若兰依依不舍道。 山门前,离别有三人,送别的人也不多。 “我骗她的。” 狄云枫温情地笑着,将一只储物袋塞进王若兰手里,道:“记住我的话,只有好好修炼才不会老。这个储物袋是我留给你修炼的宝贝,但你要切记,丹药心法为辅,自身努力为主,那样修得来的本事才是实打实的。” 说着,他又取出一只储物袋丢给林音音,无奈道:“还有你,林师姐,不要有事没事想着吃喝玩乐,都多久了还没筑基?” “我也有哇,”林音音惊喜地接过储物袋,俏皮地冲狄云枫吐了吐舌头:“我还以为师弟你会偏心呢。” 狄云枫浅浅一笑又看向青鸢与白小川,他刚想掏袖子,却被白小川出言打断道:“哎,我们可不要你的什么机缘,你能让我和鸢儿破镜重圆已是好的礼物,”他轻轻地将青鸢搂在怀里,眼中爱意浓浓,他心满意足道:“我和鸢儿决定了,等潮退之后就辞别仙 门,不问世事。” “羡慕得起码要死三次了,”狄云枫打趣地扪着心,又衷心祝愿道:“白头到老,早生贵子。” 白小川浅浅一笑,轻抚着青鸢的小肚子,幸福道:“借你吉言,一定是个儿子。” “什么!师姐你怀孕了?!”林音音震惊道。 青鸢却责怪地肘了白小川一下,娇羞道:“这种事情你干嘛当着大家伙儿的面说……” “这有什么不能说的?我恨不得告诉全世界,我!要!当!爹!了!”白小川“肆无忌惮”地发泄着心中的喜悦。 青鸢则拉过狄云枫,先笑道:“他平时就这样,你们别理他,”说着她又从储物袋取出三套精美的衣服交给狄云枫道:“你们三个人身材都差不多,我便眼量了一番,赶制了三套衣服,质量不太好,但款式应该挺像那么回事。” 狄云枫敞开衣裳,头一件是红棕色的云袍,纹绣低调奢华有内涵,第二件却是黑棕色的云袍,纹绣印花与第一件完全相同,第三件亦然,他禁不住嘟囔道:“师姐,这三件怎么都一样的啊……” 青鸢“嘿嘿”一笑:“颜色不是有区别么?谁叫你们走得这么急,我赶制一件都很辛苦了,三宿没睡呢。” “那师姐可真是费心了……”狄云枫转了转眼睛,笑着提议道:“我看这三件都给我一人算了,他们就甭要了,反正他们也不喜欢。” “谁说我们不喜欢!”未等狄云枫话音落下,李圣玄一把抢过云袍,冷声道:“这位美人儿身怀六甲还宿夜赶制衣裳,此情我李圣玄必须得领!” “他说得极对!”段千阳赞同,捞过一件云袍,摇身一变当即穿上,观其衣着,颇为得体,真有几分云中君的风采,他自己也打量着、满意道:“不错,不错……简直是为我量身定做的。” …… 李言儿的手已被狄云枫用断续之法接上,不过恢复还需要一定时间,故她的手臂上缠满了绷带并吊在胸前。 每个人都有一次告别礼,李言儿既期待又不舍,她站在人群后,这几天来她一句话也不曾与狄云枫交谈过,她是个有自尊心的女人,既被拒绝了这么多次,该当狠心放手了。她颔首,希望狄云枫就此别过,但当狄云枫从人群中迁出她时,她的娇容上却有一种难以掩饰的喜悦。 “也就这么四五个人,你畏畏缩缩在后面就以为我看不见你了?”狄云枫又拗了一把李言儿缠着绷带的断臂,问道:“疼不疼?” “嘶……”李言儿紧忍疼痛,一拳锤在狄云枫胸口:“你疼不疼?” 狄云枫揉着自己胸口 道:“我不疼是好事,你疼也是好事,会疼就说明你的手臂已经有了知觉,再过一段日子会很痒,你可不要去挠他,按时自己上药。” “你要去哪儿?”李言儿直言问道。 “我不会要你跟来的。”狄云枫也直言拒绝道。 “我呸!谁稀罕跟着你,你以为别人和你一样全世界找女人么?此次灵天府对下灵袖手旁观,我必须回去讨个说法,我忙着呢!”李言儿说完,竟快狄云枫一步往天外飞去。 狄云枫抬手欲呼声挽留,可话到心坎儿又憋在了肚子里。两人告别时若连招呼都没打一声,这是否就意味着来日方长? “唉,有花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李圣玄低吟,眼睛却盯着跟前的苏沐芸。 苏沐芸竟柔唇轻启,吟一句:“落花有意随流水,流水无意恋落花。”转身,谁也不曾告别,便带着所有的悲伤转身离去。 “她这句话说得是李言儿么?”李圣玄问狄云枫道。 “她这句话说得是自己……”狄云枫不愿再多去理会这些不该有的儿女情长,她寻爱已心意已决,谁也无法阻止他的脚步,他御风悠悠拔起,对众人道:“好了,离别之意渐浓,我等不停留,诸位不远送,就此别过吧。” “哥哥!”王若兰向前一步大声呼喊道。 “怎么啦?”狄云枫在空中稍作停留。 王若兰激励道:“你一定要将嫂子带回来啊!加油!” “——说起这事儿我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忘了说,”狄云枫即刻板下脸,以不容执意的口气嘱咐道:“在我没回来之间,你不准去谈情说爱,否则你和谁好,我就打断谁的腿!” “凭什么!”王若兰嘟起小嘴,大为不服。 “看来你是不愿意听我的话了,那么我就在你身上施个禁术,任何男人碰了你的身子都会灰飞烟灭!” 狄云枫抬手就要指,王若兰却捂着胸口大呼一声“不要”撒腿便往山门内跑去…… “再会。” 三人乘风而去。 (本章完) chaptererror; 正文 第二百二十二章 九玄仙域 九玄仙域,盛名一时。 据段千阳讲述,在五千年前九大仙域与魔界是相互通融的,每一个仙域中都有下灵界与上灵界之分,下灵界的限制与此刻无异,突破元神即可承上灵指引攀升;但以往的上灵界却与此时不同,不论是仙或修都定居在上灵,每一个仙域中都有盛大的仙门,每个盛大的仙门中都有位列仙班的真正仙人。 直至元界集权后,上灵界彻底没了以往的光芒。 元门升华元界为最高仙界,并重新制定飞升规则——下灵界突破元神则飞升上灵,上灵大乘修士需渡过九九八十一道金色雷劫,位列仙班后才有资格飞升元界。 如此,现在各大仙域的上灵界中大乘修士都已少见,更莫说位列仙班的仙人。 元门重新规定仙界秩序后便对仙界中的魔道进行清理,若魔门不从便会降下仙罚,道一门则是仙罚中破败的仙门之一。 …… 九玄仙域,盛名一时,因为元门之掌门就是此仙域中得到成仙的。 九玄仙域也是距离元界最近的地方,在九玄仙域中,不论黑夜白天,天上都会出现两个太阳或月亮,据传言此乃元门中的“阴阳轮”,白昼吸收日光,夜晚吸收月光,日月交替取最精纯之精气,供给元界繁衍生息。 “扯他娘的蛋,三百年前魏将军初见这阴阳轮时,曾一拳将其打掉半边,这帮仙界老儿倒修得挺快嘛。” 李圣玄叉着腰,与狄云枫和段千阳一同站在一处山峰上,好奇地望着天上的“第二个月亮”。 是夜。 两个月亮的夜。 君心思月华,仰首共白头,把酒问青天,丹心照明月…… 狄云枫似在吹过的微风中,嗅到了慕雪依身上的体香,他知道,距离她的距离,很近很近了。 段千阳有意提醒李圣玄道:“我不管你和仙界有什么仇怨,但事先说好,别在九玄仙域里搞事,否则惊动了元门,我不会救你的。” 李圣玄屑声笑道:“呵……灵天仙域都被淹成那个样子了也不见上界人来施救,高高在上的元门难道会管仙域死活?” 段千阳点头道:“你还真别说,元门其他仙域或许不吭不问,但九玄仙域一定不会袖手旁观。” “说说看为何?”狄云枫问,心中隐隐不安,说每到一个地方,不惹出点儿事儿他都觉得不正常。 段千阳道:“九玄仙域中仙门不景气,但世家却壮大得很。据闻九玄仙域中有九大世家,这九大世家为元门输送了不少翘楚精英,元门挑人门槛极高,光是位列仙班还不一定看得上,可想 而知这九大仙域背景有多骇人?” 李圣玄轻哼道:“背景骇人就不能惹么?老子蒙上面,窃玉偷香,入室杀人,提起裤子,拍拍屁股就走,他能耐我何?” 段千阳微怒道:“你和我在这儿逞能有个屁用?总之你若是无故去惹他们,我绝不会管你死活。” “你也没那个资格管我死活,你现在这模样还不如我呢,”李圣玄却又拍了拍段千阳的肩膀,笑道:“你别生气呀,谁吃饱了撑的去摸老虎屁股?” 段千阳白了李圣玄一样,拍开他的手,冷哼道:“不止是老虎屁股,虎威下的那些小仙门,小世家,跟九大家族沾边儿的人你都不能去惹。” “那照你这么说,在这个仙域中就没有我们敢惹的人了?”狄云枫皱眉道。 官官相护,根深蒂固,这些个小仙门世家,妄想生存下去就必须选择一个阵营去倚靠,倘若有哪家仙门违逆这个不成文的规矩,很快便会大祸临头。 “这个我不懂,但物极必反,虎若作猖,那就宰了它呗,当然了,能忍则忍,强龙不压地头蛇嘛……” 好一个强龙不压地头蛇! “你的地图能找到一处唤作‘蝴蝶谷’的地方么?”狄云枫问入正题。 段千阳摇头道:“九玄仙域比之其余仙域都大,我的地图上只有山脉分布,具体名称与布局当时闲得麻烦也就没有标注了。” “那倒不急,反正她也跑不掉。”狄云枫舒心一口气,而今如愿以偿来到了九玄仙域,但面对一望无际的大地,他又不知该如何出发了…… “在这儿闲着也是闲着,刚到此地,怎么也得找家青楼喝上两忠不是?”李圣玄提议道。 “还要找七个姑娘过夜才行。”段千阳与李圣玄在无形中已达成了共识,他们一齐望向狄云枫,只待其同意。 狄云枫隐隐望向远方:“可我心中莫名地有一丝丝不详……” “当然不详了,烈酒断肠,人间胸器嘛!走了走了,哪儿来那么多矜持,今夜谁不喝酒谁孙子……” 李圣玄与段千阳一齐架起狄云枫往远方飞去。 …… …… 玉香楼,一听就是个玉枕体香的烟花之地。 李圣玄与段千阳各叫了两个姑娘,左拥右抱,开怀畅饮,当他们有了女人后就不再冲狄云枫敬酒。 狄云枫一个人坐在角落,姿势摆得很悠然,举杯也十分优雅,这让不少过往的姑娘们都对他暗送秋波,可叫姑娘是要花钱的,即使他再英俊,再讨人青睐也不愿有姑娘靠近他。 常常有人抱怨,在 这世上处处受到不公平待遇,其实在青楼妓院中却可推翻这一说法,只要你有钱,不论你是年轻力壮的小伙儿,还是年近古稀的老头儿,姑娘们都会笑眯眯地将你伺候得很好。 “这位公子可真是本店的一股清流啊。”通常都是老鸨子来招呼客人,顺便介绍姑娘,捞点儿赏钱。 老鸨年轻时一定是个魁,其实她现在也不老,瞧起来三十多岁的年纪,风韵犹存,气质独特,目中秋波激荡千层浪,每一个呼吸都像是在娇呼呻吟,她走来时是作细步的,估计将大腿夹得很紧很紧,但她一定不紧。 这样的一个女人就很懂得把持自己的优势了,她不再年轻,也就不倚靠年轻。其实大多数男人都是喜欢成熟,因为你一拍屁股她就知道换个姿势,你一躺下她就知道坐上来,你一站起来她就知道跪下,你一跪下来她就知道撅起来来……况且她还有几十年的火候,一般要花不少钱。 “你想如何?”狄云枫把玩着空酒杯,甚是无聊。 “我们这儿有四大花魁,八面玲珑,十二珍宝梢头,二十四位当红名妓,四十八手游龙戏凤……你挑哪样都有的。”老鸨一张快嘴滔滔不绝,俞说凑得俞近,都快临近狄云枫嘴边了。 狄云枫深吮一口芬芳,也未给出答案,只问:”你叫什么名字?“ “她们都叫我媚娘。” 狄云枫挑起媚娘的下巴,摇头道:“我问的是你的名字,不是你的称呼,你姓什么,名什么?” 媚娘目含秋波,楚楚可怜的模样着实动人:“沦落风尘,早已没了名份,公子可不要开玩笑了……” “没人和你开玩笑,正儿八经的。”狄云枫轻轻地搂过媚娘的细腰,锁她在自己怀中,任其动弹也不得松开。 媚娘终于有些不自在,她降低了魅声道:“公子你哪儿正经了?” 狄云枫取出十块灵石搁在桌上:“这算不算正经?” 媚娘美眸闪过一道金光,她撇过头去,唯唯诺诺道:“媚娘早已金盆洗手,若再陪客人喝酒难免坏了规矩,公子你可就别为难我了……” “哦?那你再看看这是什么东西?”狄云枫双指之间已多了一颗晶莹剔透的晶块儿,这是一颗灵晶。 一颗灵晶便是一千块灵石,够在在这家小镇作坊中吃喝玩乐好几年。 “公子可真是大手笔啊!”媚娘想夺去灵晶,但狄云枫却将之举高,嘴角微翘,在其耳旁道:“长夜漫漫,你陪我欢度良宵如何?” 梅娘矜持了许久,才叹声劝道:“公子,楼中女人你任意挑去吧,为何要执着于我这个老女人 呢?” “昔日花魁重现江湖,必定掀起腥风血雨,如此这般,才能叫做刺激不是么?”狄云枫将灵晶塞进梅娘的手心,顺着她的膝盖将其横捧在怀中,端起一壶酒让她把握在手中,自己则仰起头,张开嘴,道:“来,喂我,你三口,我一口。” “媚娘不剩酒力,我一口,你五口……哦不,一壶如何?”媚娘痴痴地笑着,举着酒壶就往狄云枫嘴巴里灌。 “咕噜咕噜!”狄云枫两口便将一壶酒吞下肚子,大呼爽哉! “该你了,老板娘,我一壶,你一口,今夜醉了便不留你过夜,今夜若没醉,嘿嘿……”狄云枫白皙的面容上已露出一抹酒红,他应该不会这么快就醉,除非意外发生。 “好,我喝。”梅娘倒下一杯酒,当着狄云枫的面吞下,还未等酒水下肚,她便取过满满一壶酒灌进狄云枫口中。 就这样,你一壶,我一口,整整十个回和之后,梅娘端酒的手已在微微发颤,醉态毕露。狄云枫已经眯上眼,但嘴巴却张得老大,形如一个漏斗,灌下的酒都咕噜噜地滚流进肚子里。 “媚娘,你别喝了,他估计早就醉死了呢……”几个姑娘赶忙过来将梅娘抚出狄云枫怀抱,可狄云枫虽已沉睡,但搂住梅娘的手却扎实得很,好几个姑娘一起才将之掰开。 “这个王八蛋,敢吃我豆腐!若不是见他还有用处,我非亲自宰了他不可!” 媚娘醉醺醺地坐在桌子上,姿势好生霸道!再看看旁桌的段千阳与李圣玄,早已趴在地上不省人事。 “好了媚娘,你就别生气了,会来这种地方的男人又有几个好东西?” “对啊,特别是这个人,简直就是个淫贼!”一个青衣姑娘用脚搡了李圣玄两下子,极为厌恶道。 “那就莫让他们留在楼中了,这群人来时诡异,修为也猜不透,寻常人半杯就倒,他们整整喝了二十多壶!我都生怕他们醒过来再喝哟……” “在理,咱们还是赶紧将他们扔进鬼城好了,免得尊主又发脾气。” 七八个姑娘分成三组,妄想将三人拖出楼去,可任凭她们怎么使劲儿也拉不动三人分毫,就算用灵力也不见效果。 媚娘抿嘴思绪了片刻,她经验最老道,幻想时眼中已裸露出一丝恐惧,她指着狄云枫三人道:“他们有蹊跷,搬不走就将他们杀了,那些怪物不挑食!” 姑娘们有些慌乱,纷纷蓄起灵力就要动手杀人!——“我说诸位姑娘,是我们没给钱还是说欠了你们的钱?非要赶尽杀绝?” 狄云枫合拢嘴,睁开眼睛,目光清澈如水,哪儿 有什么醉意? 李圣玄也搓了搓自己的老腰,缓缓从地上爬起,打量着一众姑娘,问道:“方才是哪个小宝贝儿踢得我?站出来,今夜生死一战。” “肯定是方才被你摸屁股的那位姑娘,我清晰记得她眼角有一颗痣。”段千阳翻了个身,抓起桌上未喝完的最后半壶酒,漱了漱口,润了润喉咙,吞下肚子里。 “你们竟敢诈骗我等!”媚娘惊得跳下桌,与一众姑娘们拉开距离,她们各个多少都有些修为,便作起架势来。 “老板娘你可真是无理,我们分明是来光顾你们的生意,你还收了我灵晶的,你这简直比‘穿上衣服就不认人’还夸张。”狄云枫一向对女人很客气,他捧着后脑勺,脚搁在桌子上,摆出一副大爷就是你大爷的跋扈模样。 “废话少说!你们竟敢戏耍我等,也晓得了我们家的秘密,那你们就得死!”媚娘颜色变得好生乖戾,她化出一把灵剑,直捅狄云枫心窝窝! 狄云枫瞧也不瞧路子,伸出手指轻轻一夹,灵剑死死地嵌在两指间,无法自拔。 “老板娘,做了几十年的生意,连看人都不会?什么人该惹,什么人不该惹,什么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什么人该好生伺候……你若不懂,准儿保你今后的生意难做。” 狄云枫说完,松开灵剑,轻轻挥手,撩动一阵灵息,媚娘就此后退了七八步才勉强停下。 媚娘大惊,脸色骤变,她急忙冲身旁一个姑娘吩咐道:“快,你快去请尊主来!” 姑娘当即就要走,李圣玄“咻”的一声闪现而过,拦住她的去路,姑娘一头栽进李圣玄胸膛,直呼“哎哟,好疼!”李圣玄抓起她手腕,色眯眯道:“你叫春儿是吧?我记得你,眼角有颗痣,我还摸过你,屁股上有一道疤,”说到这儿,他手上微微用力一掐,笑颜也变作凌厉,冷声道:“刚刚踹我之人也是你吧?” “啊!好疼!你放开我……”春儿许是真的被掐疼,身子一软摊坐到地上,她淌着眼泪水儿,可怜巴巴地望着媚娘:“媚娘,救我,救我!” “你放开她,欺负一个女人,你还是不是男人?”媚娘怒喝着就要冲上去厮打,可她还未迈出半步,段千阳已挡在她身前,并伸出手指点了点她的额头,轻声道:“老板娘,今夜你一定要说出个所以然,不然我明早一定让你下不了床。” 媚娘踉跄几步,谁知狄云枫也出现在她身后,她茫然回头,尽是狄云枫杀人的冷眸! 狄云枫则指着段千阳道:“他很瘦,也是一头澜沧猛兽,更是一只禽兽,我不保证他会将你们先奸,后杀!” 媚娘浑身一哆嗦,却看也不敢再看段千阳,她转过身来搂住狄云枫的手,苦苦哀求道:“饶命……” 狄云枫淡然笑道:“我不会杀你,但会问你几个问题,这二者看似没有因果关系,你也一定要好好回答。” 媚娘眼中秋波微微一闪,枕着狄云枫的臂膀,温顺道:“仙长神通广大,若有何指教,媚娘一定如实告知的。” “第一个问题,你可知道蝴蝶谷往哪儿走?”狄云枫问道。 梅娘迟疑了片刻,摇了摇头:“久闻蝴蝶谷大名,但具体在何处妾身见识浅薄,实在不知——不过公子可以去北方一些大城市里问问,他们必然晓得。” 狄云枫点点头,又问:“第二个问题,听你方才说‘鬼城’与‘尊主’显然你们在替人办坏事,具体事宜如实相告。” “这……”媚娘一双美目飘忽不定,时而担忧,时而忧伤。 狄云枫又承诺道:“沦落风尘的女子多半是受人束缚的,你如实告诉我事由,我答应给你们自由。” 一众姑娘都有不小的动容,人生坎坷,不幸失足,还被束缚,若有机会从良并获得自由,谁人不愿? “媚娘,我看这三位公子可行,你就告诉他吧……” …… 媚娘何尝不想重获自由,只是她阅历丰富,不像这些个小姑娘那把心思单纯,她咬着柔唇,楚楚动人地盯着狄云枫的眼睛,先问道:“公子,若我说,尊主他有大乘的修为,还与九大家族有关,你还想继续知道么?” 狄云枫不屑一笑,刚想开口说话,段千阳却拉着他往玉香楼外走去:“这事,我们管不着。” (本章完) chaptererror; 正文 第二百二十三章 鬼城 狄云枫堵在门口,暂时未有离开之意,他笑道:“我不管倒无所谓,但你若不管她们,那你就甭想一龙战七凤……一二三四五六七,呵呵,刚好七个人。” 段千阳立场坚决道:“男欢女爱又怎能和大局相比?你方才没听说过么?他们的尊主与九大家族有联系,咱们没必要为了一群女人而去找麻烦。” 此事不无道理,狄云枫也曾慎重考虑,可他瞧见那帮姑娘楚楚可怜的模样,实在于心不忍,他道:“这样吧,再问问鬼城一事,我隐隐感觉此事并不简单。” 段千阳犹豫片刻,喃喃道:“仙界是最禁忌鬼修的,若真倚了‘鬼城’这一说法,那应该在整个九玄仙域引起轩然大波才对……但此事又牵绊到那位神秘的尊主,而那位神秘的尊主又与九大家族有关联。” “看来你也想知道这所谓‘鬼城’的秘密,不妨上去问问。”狄云枫又将段千阳拉回至一众姑娘面前,他正想开口询问,媚娘及姑娘们竟将二人团团围住,各个睁大眼眸,可怜巴巴地望着二人,由媚娘发声道:“二位公子,你们一定要救我们脱离苦海,做牛做马我们也愿了……” “果真是做牛做马都愿意?”李圣玄双手搂过四个姑娘,笑得不亦乐乎。 “别理他,老板娘你且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事情是这样的……” 事情是这样的:此地名为郴州,地处九玄仙域边缘,西面是一望无际的雪山,东边则隔着一条齐大的长河,此地封闭,灵山灵水也不多,仙门世家不愿坐落于此,但凡人百姓却在此地安居乐业。 好景不长,繁华的郴州在一场突发的瘟疫下被完全颠覆,除了修为在身的修士之外,起码三成的凡人都在一夜之间暴毙! 更奇特的是,暴毙后的尸体全在一夜之间消失了……郴州中陷入一片恐慌,有修仙之人想远赴长河外禀告此事,但还未跨过长河便被人阻击陨落,一而再再而三,郴州的修士无人再敢跨过长河。 这时一位自称“东君”黑衣君主领着一大批修为高超的修士降临郴州,他们入住“鱼水城”并在城中设下封界,自那以后城中每至夜晚便有鬼火萦绕,鬼哭狼嚎!从此鱼水城也在私下被生动地唤作“鬼城”。 东君必然不是好人,他差使旧部搜寻像媚娘这类幸存下来的修士,在鬼城外的阵子上设置陷阱,专门迷惑坑害过路的凡人,只能用迷药迷晕,不得杀死,并统一在子夜时分丢进鬼城中祭祀城中恶鬼…… 狄云枫听完讲述,不由陷入沉思之中,说起鬼城,鬼修,祭祀……这一类的词眼,他脑中首当想 到的便是凉城的木王府。 七七便是死在那场惊天的阴谋之中! 狄云枫恨死了这些以达目的不择手段的鬼修,三成百姓少说也有数百万生灵,一夜之间便这么死了?尸体不见必定是拿去抽魂炼尸,叫人迷惑生人祭祀恶鬼同是一个道理。 这时听段千阳道:“这帮孙子一定是有目的性地在炼制某些东西,但鬼修的炼制法门极其复杂,不仅要考虑到材料和手段,天时地利必不可少。郴州无人问津,自然不会被外界发现此行龌蹉,这是天时。地利则是鬼修炼制成品不可缺少的因素,极阴之地乃养尸之地,莫说仙界少有,就是整个六界之中都非常罕见。” “你好像对鬼修那些事儿很是了解啊……”李圣玄头一回冲段千阳竖起大拇指。 段千阳扬起下巴,傲然道:“魔修与鬼修有同样的修习观念,不过魔修主张极端,鬼修则主张堕落。在这个本没有对错的世道上,不论修习什么,只要能凌驾他人,那便是好功法。” “那由你所闻,这鬼城里头到底有何蹊跷?猜猜看,大胆些的。”狄云枫问道。 段千阳直言道:“这鬼城里一定隐藏着某种与鬼域相接的东西,鬼门关不太可能,往生井可能性大一些。” “此处若是有鬼门关的话,那当是个名胜之地,绝不曾有,而那往生井又是个什么样的概念?竟能渲染整座城市。”狄云枫曾听十一说起过往生井的事,往生井下有一条往生路,是除鬼门关外唯一一处通往鬼域的入口,专门供给给那些善魂投胎所用。 “往生井说白了就是一种非常巧妙的禁法,能直通鬼界的往生路。这种禁法虽然早已被列为禁术,但还是有人偷偷习得,并在黑市上交易——设使一位商人想要去鬼域倒卖差价,那么他就会花重金请人来开一口往生井,通过这种手段达到来回的目的,”段千阳顿了顿声,又转折道:“不过会这种禁术之修极为稀少,想请他们布置一口往生井往往要花上极大的财力,不是一般的巨富。” “鱼水城中曾有过这样的巨富?”狄云枫问向身旁的媚娘。 媚娘及一众姑娘们纷纷摇头,她坚决道:“鱼水城虽然富饶,但都是些凡人商铺,巨富绝不可能有,否则郴州就不会被人遗忘了。” “稍微富一点的都不曾有么?”狄云枫纳闷儿道。 媚娘摇摇头:“好像不曾有……” 一个姑娘却道:“有的,媚娘,你难道忘记了高员外家?他们不就是鱼水城中最有钱的人么?他们还扬言说自己的家族是九大家族高家的旁支呢。” 媚娘叹道:“ 那帮商贼你们也愿意信么?员外府上一个修士都没有,他不过是姓氏与高家相同,实则没有一丁点儿亲戚关系的。” “若是如此,我还真来了兴致,二位不妨陪我去鬼城走一遭?”狄云枫揉着鼻子笑问段千阳与李圣玄。 李圣玄天生冒险精神,自然是爽快答应。 段千阳心中也很好奇鬼城背地里的阴谋,可他又怕惹上不必要的麻烦,纠结了许久也未给个明确的立场。 “我看不如这样吧,我和李将军一起去鬼城耍耍,你就好好在这里伺候这七位姑娘,如何?”狄云枫见段千阳犹豫不决,便提议道。 段千阳摇头不肯:“你们丢下我自然是不行的。” “那你还装个屁?走着?”李圣玄勾肩搭背着段千阳,潇洒地走出楼外。 剩个狄云枫杵在店里,他心头也明白,自己的承诺也该自己兑现,他笑了笑,扯自己的袖口道:“诸位姑娘若不嫌弃就暂住在我的袖中乾坤中,我必带你们走出郴州!” 媚娘从中取出一只鎏金色的如意,递给狄云枫道:“这只点界棒可打开鬼城的封界,公子不妨带上。”她又冲狄云枫行了个礼,道一句:“公子小心。”便领着身后的几位姑娘钻入狄云枫袖中。 媚娘离去瞬间,玉香楼中各位宾客如一幅幅傀儡,动作静止,神情木讷,原先歌舞升平的气氛亦变得冷冷清清。 “这些究竟是什么东西?” 狄云枫走出玉香楼才发现,原先灯火阑珊的镇子已变得黯淡无光,来往的旅客也同楼中的傀儡一般静止无神,喧嚣过渡到死寂,仅在一瞬之间。 “这是一种傀儡术。”段千阳随意挑了一具傀儡,粗略观察两眼后,又坚定道:“一般的傀儡术都是通过灵木制作,而这种傀儡却是用活人的肉体制作而成,仙魔界常有知名的傀儡师,但他们都不会用人的尸体制作傀儡,此手段可谓极其残忍,要受天道谴责的。” 狄云枫心中暗自一惊,先前在凉城时也曾听叶尘说过,只有真武人才会将炼尸炼魂制作傀儡,没想到在仙界还有此种手段,那鬼城中到底藏了些什么人? 李圣玄似乎也瞧出了端倪,他生撇下一只傀儡的胳膊,仔细观察了一番,得出结论道:“这些尸体显然是被人用奇特功法炼制过的,先前老板娘曾说过,得了瘟疫的尸体一夜之间全部消失,显然是被用到了这种地方。” “在此猜测也没有用,既然决定了去鬼城探一探,那就动身吧。”狄云枫提议的同时,已寻着西方缓缓进发。 段千阳则赶紧跟上来道:“鬼阴之物一般都惧怕 阳光,不如我们等天亮再进发如何?这样也以免打草惊蛇。” 李圣玄也随后跟上,他反驳道:“不行,若是等白再去就什么也探究不到了。” “狄兄,你认为?”段千阳又征集狄云枫的意见道。 狄云枫淡淡吐出道:“我怀疑封界有人看守,晚上去合乎寻常,白天去非比寻常,这样一来晚上去会更保险些。” 经此一分析,段千阳也不做异议。 —————————— 丑时过半,偶有鸡鸣,距离天亮还有些时辰,狄云枫等人到达鬼城脚下。 果不其然,鬼城大门口上各站着两位术士,一百一黑,瞧着好生吓人。 三人躲在城外一片石岗下,商量着对策。 “弄死他们?”李圣玄直白提议道。 段千阳却坦言反对道:“坚决不行,我们进城去是为了一探究竟,并非是杀人惹麻烦的,你可别忘了,他们背后有九大家族撑腰!” “我们绑一个人进去。”狄云枫深思熟虑后,才开口道。 段千阳与李圣玄也非愚人,这是个好点子,他们都持赞同的态度,可问题是……谁来当靶子? “段千阳去吧,他细皮嫩肉一定招那些恶鬼喜欢。”李圣玄提议道。 段千阳轻哼以上,抱着肩不予理会李圣玄,冷声道:“你们两个武修,身强体壮又不惧危险,却要我去当诱饵,脸不脸红?” 狄云枫又道:“你们莫以为另外两人就可以闲着看戏,待放置下诱饵时,房顶上的黑白双煞必须悄无声息地放到,否则我们在城中的行动很难进行。” 李圣玄抿着嘴,点头道:“那就全听狄将军的安排吧,我不像某人一样,娇贵得跟娘们儿一样。” “你说我是娘们儿?”段千阳大怒道。 “手下败将就是娘们儿,唯唯诺诺就是娘们儿,贪生怕死就是娘们儿!” “你——” “好了,几万岁的人了还无故斗嘴?再耽搁的话天就要亮了……”狄云枫伤神叹气,一手撑住两人胸膛,横在中间并提议道:“既然你们都愿意听我的,那我就说一说我的计划……” 一刻钟后,计划说完,三人点头达成共识。 “啪!”李圣玄在段千阳后劲狠狠一拍,当即将其弄晕过去,口头抱怨道:“他娘的,老子早看你不顺眼了,白人!” 狄云枫苦涩道:“你何必将他打晕呢,待会儿他醒来与你又少不了纠缠。” “你别偏袒他,这小子是魔修,以前铁定干过不少龌蹉事,我这么做是为了让他更老实、更配合, 顺便让他吃点儿苦头。”说完,李圣玄将段千阳抗在肩上,大摇大摆地朝鬼城大门走去。 狄云枫持着如意棒在前头引路,许是这东西的原因,城墙上的黑白双煞并未将他们当回事儿,不过瞥了两眼便给予放行。 狄云枫用如意棒在封界上轻轻一点,封界广开一道缺口,李圣玄扛着段千阳先进,他则走在后头。 才进封界,一股骇人心慌的死气扑鼻而来,再往城门里走,死气衍生阴气,吹起飒飒阴风,直教人起鸡皮疙瘩! 大门中央不远处,抬头便可见一间客栈改成的攒馆正,攒馆大门敞开着,清晰可瞧见里头横摆着的草席子,席子上躺着好几句白骨,白骨脚掌正对着大门。 “停尸房对正堂,正他娘的晦气,懂不懂风水?”李圣玄捂着口鼻,只翻白眼。 “那是你没见过木王府里的光景,我现在想起来都想……吐。”狄云枫捂着胃,若再想下去、说下去他真的哇哇大吐起来。 “媚娘他们迷晕了活人就应该会摆在这间攒馆里头,城里的怪物肚子饿了,自然而然就会闻着肉香赶来抢食……” 李圣玄扛着段千阳走进停尸房,大门敞开只见一席,可走进后才发现左右各有好几百席,每一席上都有至少三具尸体。 “段兄弟,你醒来就莫怪我了,谁叫你是修士呢……”李圣玄随意挑了出席子,尸骨都未刨干净便撒手将段千阳丢了上去,随即飞身逃离。 鬼城阴气森森,修士御灵极为容易打草惊蛇,故狄云枫与李圣玄担当起猎杀的任务,段千阳则只能作为诱饵…… “唉,他是魔修,并非灵修,你们管灵修叫做白人,魔修难不成也叫白人?”狄云枫瞥了一眼被抛下的段千阳,心里头多多少少有些过意不去。 “那可不,仙魔本就是一家,就跟玉香楼与一样,都是妓院并无差别,”李圣玄又拉着狄云枫快步往城墙外头去,并催促道:“我们还是快走吧,这里头好大的尸气,呆久了皮肤都会遭腐蚀!” 攒馆后的确笼罩着一层烟沙雾气,乃阴气、死气、鬼气、戾气……诸多污秽聚集成的瘴气,倘若冒然闯入必遭腐蚀体肤。 二人退至城墙下,左右各看一眼,心领神会。 “散!” 狄云枫一字出口,与李圣玄一左一右猛窜上城墙,原地两道残影还未涣散,二人已各自来到黑白双煞身后! 黑白双煞大觉不妥,可反映过来时又哪儿还来得及? “咔嚓!”两声脆响,两颗脑袋被生生拧了下来。 李圣玄将人头丢下城墙,拍了 拍手道:“他们的元神还在,要不要一同搅了?” “这种死士的身上一般都设有禁令,倘若他们死了所谓尊主哪儿一定知晓,倒时候必会引来麻烦,先锁住它们元神再说。” 狄云枫手起两道灵光,各打入黑白双煞的丹田,待封锢了二人元神,他挥挥衣袖咱将无头尸体收入袖中,心想,这两个死士一定知晓些内幕,留着多少能用。 这时几声尖锐的嘶吼划破整个鬼城! “狄将军你看!” 李圣玄遥指攒馆,只见七八个瞪着血目的“人”从浓雾瘴气中狂奔而出,它们身上的皮肤已溃烂生蛆,肚肠心肺耷拉在地……恐怖的模样,活像是从墓地里回魂的腐尸一般! 它们涌向攒馆中的段千阳,极像饿虎扑食! “先弄死,再研究,记住,要悄无声息的。”狄云枫吩咐道。 “我倒是想看看它们分食段千阳的模样。”李圣玄打趣时,手中已多了八柄飞刀,他瞧准了八个移动目标,“咻咻咻……”八发连射,每一手都恰好定住“尸人”的喉咙! 眨眼间,尸人全都倒在了攒馆前,但它们并非死了个透,而是倒在地上不停地打着摆子,像极了搁浅的鱼。 “好手法!没想到使长枪的人还能将暗器用得如此传神!”狄云枫大赞着,转身飞下城墙。 “我们做先锋的,一鼓作气,冲锋再前,敌人肯定会竖盾在前头挡马脚,我们则用弓射箭来应对,先射几箭打打开一条缺口,再冲进去杀个片甲不留!” “你若能给我一把弓箭,我能将天都给射穿!” (本章完) chaptererror; 正文 第二百二十四章 道年花开空山雨 人间古云:死不咽气则尸身不化,气遇凶兆则转为戾,戾气不散则会起尸,那时便化作行尸,四处饮牲畜鲜血,随后尸体身上就会开始长出白毛,白毛僵尸需食人血方可存活…… “这些玩意儿难道是僵尸?” 狄云枫蹲在一具腐尸身旁,一贯不受气味影响的他也忍不住皱起眉头,轻捂住口鼻,此些尸体实在是太臭太臭……明明是死物却生得鲜活,这种感觉不单单是令人作呕,在心里上也有一定程度的影响。 李圣玄使劲儿踹了几脚腐尸,淡然道:“这些软巴巴的烂肉可配不上‘僵尸’二字,他们与镇子上那些人体傀儡差不多,只是这些尸体未拿来炼制过,防腐程度没做到位,便烂成了这副模样。” “那他们为何被飞刀封喉了还能颤动?” “这些死者的尸体估计被某种手段禁锢在里头,三魂七魄抽去一魂一魄,这些人就变成了只会啃食鲜肉的行尸走肉了……手段残忍得很呢。” 狄云枫不禁替这些颤动的尸体感到惋惜,死没落得个好下场,还要遭人拘留魂魄,他慈心大发,替每具尸体都补上了一刀。人首分离后,自然怨气就散了,即使只剩残魂,也让之魂飞天际吧…… 这会儿,段千阳扶着后颈也从草席上苏醒过来,他迷糊了三息功夫,瞪眼一瞧四周皑皑白骨,吓得一声猛呵,释房出的灵力瞬间便将整个攒馆给炸成了粉碎! 狄云枫赶忙跑去按住段千阳,以防灵力二次泄露:“别用灵!小心暴露!” 段千阳瞧见身后是狄云枫,这才缓缓将气息收敛,他单眯了眯眼睛,狐疑问道:“此前之事我全不记得了,说,是不是你们迷了我?” 狄云枫长叹道:“我就知晓会弄巧成拙……” “何意?” “喂!你们还不快走,爆发尸潮了!”李圣玄早已几步轻功踏出三十丈开外。 鬼城瞬时被尖叫嘶吼点燃,数不清楚的腐尸从瘴气中钻出,发了狂地冲向三个活人。 “用轻功,勿用灵,先逃!” 段千阳乃剑修,轻功自然不俗,他与狄云枫一同竞行却不落下风,李圣玄边在前头带路边用武力抛开瘴气,瘴气亦如无形的吞噬魔一般,聚散无常,越深入越没有方向。 三人漫无目的地穿梭在各大房顶飞檐之上,后头的腐尸穷追不舍,且尸潮越来越多,到最后全城中,不论是大道,巷弄,亦或是房屋中皆出现了腐尸的影子! “这么跑下去也不是办法,得找个地方避难!”狄云枫招呼前方的李圣玄道。 “瘴气太大,瞧不清啊。” “ 你们且看那里,是不是有一座高塔!” 那一定是一座很高很高的塔,否则怎可能冲破瘴气冒出顶来? “占领制高点,阻击敌人!众将士随我来!”李圣玄像是找到了临阵杀敌的快感,他一边打散瘴气,一边招呼狄云枫与段千阳随上。 瘴气散开后,一座高耸青石塔矗立在三人眼前,他们各使走壁的至高轻功,三百余大步才顺利登顶! “呼……不行了不行了……”段千阳一屁股摊倒在地,猛,喘着粗气,丹药补丸大把大把地往嘴里塞。 狄云枫与李圣玄自在悠然,大气都不曾喘过一口。李圣玄不忘嘲讽道:“就你这个样子还想一夜战七人?我看你最多七进七出便缩回去了吧?” 段千阳指着李圣玄出言欲辨,但他累得实在力不从心,干瞪着李圣玄无可奈何,狄云枫笑着摇了摇头,递过一颗白丸道:“仙武两家各有所长,我看不如你们相互拜师,取长补短咯?” 李圣玄坚决摇头道:“绝不可能,仙界的男人又小又短还不持久,他怎有资格与武修其名?” 段千阳吞下白丸,当即恢复了些力气,大肆发泄着心头怒火,道:“你们武蛮子也不见得好到哪儿去,又丑又傻又黑,看着都叫人着急,何来优越之感?” 李圣玄不屑一笑:“呵,不论你说如何,你还不是我的手下败将?” 段千阳愈加轻蔑,挑衅道:“你生在真武却让我和你比武,你羞不羞耻?待我修为恢复,你用你的武力,我用我的仙术,堂堂正正比试一番,定叫你满地找牙,跪地叫爹!” “行啊,我让你一只手都行……” 狄云枫夹在二人中央着实受苦不少,光是骂战的口水都喷了他一脸,他支开二人,苦笑着提议道:“你们二人既然这么愿意比个高下,不如比试比试谁杀得你腐尸最多,我做裁判。” “那么就开始吧!”段千阳当即跳下青塔。 “灵修果真都是卑鄙小人,让你先下又如何?”李圣玄凌空一翻也跟着跳了下去。 “喂,你们两个记住,武力和仙力都莫要用得太张扬,以免惹来更大的麻烦!”狄云枫朝踏下大喊。 尸潮暴动已经太张扬,但就此喧嚣的夜却未引来那所谓“尊主”的注意,由此可确定那尊主并未存在鬼城中。 鬼城应是个饲养场,养些什么就不得而知了,倘若深入研究起码又得扯出什么阴谋来,狄云枫虽是个富有冒险精神之人,但他来九玄仙域的最终目的是找婆娘,不能因琐事再耽搁了。 那位尊主,看重了郴州这块被人遗忘的地皮, 就证明他饲养这些鬼物并不想让人知晓,若将之的龌蹉公众于世,相信九玄仙域中自有人会来调查,这也算是为郴州百姓平反报怨了吧…… 狄云枫从袖口中搬出一桶接着一桶的火药,这东西是他从凉城收刮来的,当时就想着用它们以牙还牙,炸翻整个凉城……现在一样是鬼傀作祟,那么这些好东西就妥妥地派上用场了。 青塔之下,段千阳与李圣玄都低估了腐尸的能力与数量,它们疯狂起来甚至可比拟筑基修士!二人杀戮越盛,腐尸就越疯狂,两大仙武高手竟被群尸逼得连连后退…… “喂,你们不用比了,我压根儿就没数,快上来倒腾火药吧!”狄云枫扯着嗓子冲下头呼喊道。 李圣玄与段千阳听见呼喊,一齐登顶,二人身上沾满了红白污秽,腥臭异常,实属狼狈。 “我必然是比他多的,看身上的污血就知道。” “我不但会杀还会躲,哪儿想你?一路莽撞,搞得浑身脏兮兮,果真应了你们这些武蛮子的天性。” 狄云枫则抱起一桶火药往青塔下砸去,乍得一瞧,大惊道:“还不快来帮忙,这些腐尸就要爬上来了!” “你捧这么多火药,是想将此城给炸穿么?”李圣玄不敢怠慢,扛起两桶火药就往青塔下撒去。 “既然来了何不留下点儿记号?炸了此城,亦是为名除害。” 塔顶拢共三十大桶火药,十五桶流油,一气被三人丢了下去,狄云枫燃起一根火把,与段千阳、李圣玄徐徐升空,这会儿腐尸也已经顺利登顶,可惜它们不会飞,只能瞪着血目干巴巴地望着空中三人。 “此次一番作为,难免在九玄仙域引起不小轰动,但来都来了,便一不做二不休。”段千阳抢过狄云枫的火把,随手一丢,点燃了漆黑的流油。 流油引燃,焚烧腐尸,恶臭滔天,整座青塔瞬间化作“火塔”,凌空望去何其壮观美丽? “走吧,待会儿爆炸起来,难免血肉横飞。”狄云枫凌空打出一道真气,封界荧光微微闪,碎成泡沫烟消云散。 “结界一碎,那所谓的尊主应该就会现身,但此等闲事我们管不着,就此离开吧。” 狄云枫领衔往西方长河进发,遁空未过三百里身后便猛地响起一声爆炸,夜还未尽,东方就仿佛升起了一轮太阳,即使在三百里外仍旧能感受到来自远方的余震。 五百里后,余震稍缓,火光也逐渐熄灭,然而就在此时,一道强悍的气息自西向东穿梭袭来,这番气息,非大乘修士而不及! “暂避。”狄云枫轻声道。 三人隐 匿修为,急转而下,在一处青葱的树林中静静地等待着那位尊主掠过。 两息过后。红,黑,紫,三道仙光掠过狄云枫头顶,为首的是一位黑衣人,高八尺,眼如琥珀蓝,大乘后期圆满的修为,其身旁各有两位长老,各有大乘修为,而在三人后还有五六十位黑白玄修。 “你瞧出端倪了么?是九大世家的人么?”狄云枫问身旁段千阳。 段千阳摇头道:“五千年的九大家族,首领,长老我都认识,自从元门集权后家族首领飞升元界,剩下的都是仙班以下的小修士,实在不入我法眼——不过,看这人的气势在九玄仙域必是有一定地位的。” “你这不废话么?能在九玄仙域肆意杀人养鬼,说他没有背景谁信?不过我瞧这人也没多大本事,不如跟上去逮来问问?”李圣玄道。 “不了,我们走吧,若与他冤家路窄,总会再次相遇。”狄云枫又瞪了一眼那位尊主离去的轨迹,一种微妙的感觉爬上心头,他有预感,一定还会与这个人相遇,且是以另一种身份相遇。 …… 长河或许很长,但一点儿也不宽,不过百丈,绿水迢迢,芦苇微微,满江碧波清影。河对岸有一片芦苇,芦苇上有一处码头,码头上有一座古堡,古堡上本有黑白双煞,而今却只剩下黑煞一人。 黑煞被狄云枫三人包围在中央,双腿吓得直哆嗦:“三位上仙,莫要杀我,我什么都告诉你,我什么都告诉你……” 狄云枫将白煞的头颅往地上一丢,寒声道:“蝴蝶谷在什么地方?” 黑煞如实答道:“上仙顺着长河上游一直走,那百花盛开,四季如春,常有蝴蝶环绕之地便是蝴蝶谷。” “甚好,那我就不杀你。”狄云枫辗转,顺着上游遁空而去。 “我也不杀你。”李圣玄冲黑煞微微一笑,转身随上狄云枫。 段千阳抿着嘴,稍作停留,他轻轻地拍了拍黑煞肩膀,问:“我还有一问,你们主子是谁?” “我们主子是——”黑煞本意爽快回答,但话还未完,舌搅语塞,眼珠睁得齐大,七窍开始溢血,身子亦如皮球一般充气肿胀! “前辈!救……救我!” “禁术!” 段千阳惊呼,一步后撤便是十里开外——“嘭!”黑煞浑身爆炸,化作点点黑水八方溅射!岸边芦苇沾染上一点儿瞬间枯萎! 段千阳急忙赶上狄云枫,急切道:“快走!黑煞被下了禁术,我们暴露了!”果不然,话音未落,一道空前强大的气息从后头追赶而上! “去他妈的!”狄云枫心中莫 名一股躁火,若不是为了心中牵挂的女人,他岂会受这种憋屈火? “狄将军,要不我去把他们干掉?”李圣玄上前请命道。 “哼,他们既喜欢追,那就比比看谁的速度快,追不上他们活,追得那他们就死!” 不论前后追逃,众人各将能力开发到极致,于是,一场生死角逐就此展开。 …… …… 三个月后,漫长的追逐终以狄云枫等人的胜利而结束,其过程无疑是荒唐且枯燥的,对于每一个修士而言,极遁三个月都是一种不小的损耗,幸好狄云枫的灵晶和白丸足够,否则还真耗不过这些家伙。 一个月后,几经周转终于顺着长河找到了满山开花、蝴蝶翩翩的山谷地。 美丽的地方,住着美丽的女人,注定将发生一场最美丽的邂逅,成就一场最美丽的回忆。 狄云枫的心是亢奋的,连续饶了三个月的圈子他仍有精力入谷探寻,前一天晚上他还特用兰花瓣儿沐浴,今早又悉心挑了一件最气派的丹青云袍套上,他天不亮就起床整理,忙来忙去也未见什么效果,最终在镇子上的仙铺中买了一根嵌了五颗宝石的金枝钗。 “恕我直言,在仙界女人的眼中,送金钗梢头还不如送胭脂水粉,穿金戴银她们只会觉得俗气。”段千阳道。 李圣玄拉过狄云枫劝道:“仙界的娘们儿除了长得白一些,不见得哪儿点儿能比得过真武的女人,狄将军你别听他的话,他分明是嫉妒你有这么个漂亮的情人。” “我也是这么觉得。”狄云枫眼珠子一转,将金钗别再腰间,手中紧攥着青月令,取出一张大白脸面具戴上,他要给慕雪依一个惊喜。 蝴蝶谷虽有这世上最美丽的风景,但灵脉稀少,元气稀薄,之所以开花不长树便是这个原因。不过,对于一个炼器之宗而言,灵脉元气并非绝对因素,地热火源才最管用。 想打造一把极品仙器,炼器大师的手段自然要占绝大一部分,其次是材质与鼎炉,再者便是持续炼化的火源,这就好比烹饪一锅汤,砂锅入味,刀头肉肥瘦参半,五香调料,香葱拌蒜,大火烘煮,温火慢炖…… 狄云枫心中有美好的向往,那再漂亮的风景也无法吸引住他,他本以为这样的慕家为炼器之宗,山门该巍峨雄伟,掘地万尺挖地热火源,可其实不然,那山水之上,百花盛开中,蝴蝶飞寻之下,落座着五间茅庐,茅庐外有石机几张、石凳若干,左右两边各有一片竹林,一片乃茂密的木竹,许是重要挖笋的,另一篇则为金镶玉竹,青黄相间,刚正挺拔,甚是好看。 还有什么? 狄云枫心头有些激荡了,因为在他眼中,除了看到的这些景观外就再也看不到其他,包括他最想见到的人。 他站在“慕家仙庐”的牌匾下,仔仔细细地用神识将整个仙庐打量了无数遍——这里头根本就没人! 仙庐五间房,每一间房上都大大地贴着两张封条,许是年份很久了,封条早已泛黄耷拉,的的确确是物是人非。 狄云枫不仅失望,心头所积蓄的期待尽数转为愤怒,他一脚将茅庐踹开,大声呐喊道:“慕雪依!你给我出来!” 茅屋真的搁置了太久,屋中闷色挥之不去,尘埃久久无法落定,但摆设却并未移动,布满灰尘的桌椅,铜镜已花的梳妆台,早已干涸枯死的盆栽,半盏油灯半只灯芯……很显然,这是一间女儿家的闺房。 狄云枫轻抹梳妆台,一眼仿佛瞧见了慕雪依对镜上妆的模样,他抬头定睛一瞧,竟发现妆台后墙上挂着一幅美丽动人的仕女图——图画惟妙惟肖,一点儿也不见岁月侵袭后的粗糙,画中女子栩栩如生,特别是那一双美目,狄云枫盯着她,她盯着狄云枫,一幅画都瞧出似曾相识,瞧出了一见钟情。 “道年花开空山雨,寒月无冬慕雪依。” 狄云枫光是瞧一张画儿都已瞧得如痴如醉,真人不见,取一张画像来苦中作乐罢。但他刚将画卷成轴,一个年迈的声音却从茅屋外传来: “年轻人,你可知晓这茅庐主人是谁家的么?就敢来偷东西?” 狄云枫颇为吃惊,他回首一瞧竟发现一位古稀老者站在门口,老人背后还背着一捆柴,是个凡人,还是个山人。 “我不是来偷东西的。”狄云枫直言道。 老人指着狄云枫手上的画卷道:“老朽亲自看见你将壁画摘下,你还说你未偷?老朽在山中守候了八十多年,赶破门取物之人你是第一个。” 狄云枫眼前一亮:“哦?那我取了这件东西你又能如何惩罚我?我想你应该那我没辙吧?” 老朽目光坚定,话语铿锵有力:“若平时老朽虽拿你没辙,但明日正是慕家先祖的忌日,谷主每十年都会回来祭拜,所以我劝你还是将画挂回去,将门关上,否则若撞上了回家的谷主,哼,你得倒霉!” “哦?你们谷主可是这块令牌的主人?”狄云枫举起手中的青月令,走进了些,在老人面前晃了晃。 老人大惊:“你还偷了谷主的青月令!” “你们谷主是不是叫做慕雪依?” “你怎知晓我们谷主——”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狄云枫狂笑着跑下山去,像是疯了魔。 (本章完) chaptererror; 正文 第三卷 完 镇子上好像来了一位不得了的人,十里八乡的老百姓都跑来镇上目睹风采。 狄云枫还未返回客栈便瞧见段千阳与李圣玄站在街道两旁,和老百姓一样,期待地望着街头走来一席队伍。 队伍并不壮大,两只独角兽在前引路,兽背上各坐了一男一女,其后随着一顶四抬轿子,轿子旁跟着两个青衣婢女。 “马背上那个妞儿不错。”李圣玄舔了舔嘴唇道。 段千阳扬起鼻子嗅了嗅,赞叹道:“轿子中的那个妞更不错。” “你怎么知道轿子中是个妞儿?是个男人也说不定。”李圣玄道。 段千阳冷冷地瞥了李圣玄一眼:“你见过那个男人出们会带婢女,况且你听他们说”他又用下巴指了指身旁议论纷纷的百姓: “慕家仙子终于肯回来了,听说是祭祖来了呢。” “上次见她我才十二三岁呢,现在我娃儿都能叫爹了,时间过得可真快啊……” “唉,希望仙子多留几日喔,这年头收成都不行,人畜生瘟,日子哪儿有蝴蝶谷还在之时好过?唉……” 李圣玄偏过头,缓缓瞧向身旁的狄云枫:“他们说得是你的女人吧?” 狄云枫紧握着手中的青月令,目光激动地闪烁着,即使轿中的女人未露面,他也能感觉到她的存在,况且独角兽上坐着的,不就是当年陪仙子一起下凡的芊儿与明尘么? 悠悠岁月近两百年,芊儿已修为金丹,明尘更隐有突破元婴的迹象。 渐渐,轿子摇摇晃晃掠过狄云枫身旁,窗帘细绸薄纱,风轻轻一吹便能撩起,一息不到却足以留住轿中女人那绝美的侧颜。 狄云枫抚了抚脸上的面具,人生总要多点乐趣与惊喜,在脑海中他已无限次幻想自己揭下面具后,慕雪依激动落泪的表情 “且慢!” 他惊呼着,在大街中央将队伍给拦了下来。 “你是何人?竟敢阻拦我们的去路?”明尘仍是那番清高,他指着狄云枫道。 “我是来找慕雪依的,我有一样东西要送给她。”狄云枫早已备好青月令,他想慕雪依一定知道这块令牌是在何处丢的。 “你这大白脸你好生无礼,师尊的名字其实你能直呼的?”明尘瞪着狄云枫,挥了挥衣袖又道:“我知晓你们想报恩,但凡人的东西师尊看不上眼,所以你们还是自己留着吧。” 身后的芊儿却道:“明尘,我感觉这大白脸似曾相识啊,你何不让他将东西呈上来看看?” 明尘摇头不信:“不敢以真面目示人,又谈何似曾相识?他不过是个凡人,能有什么好东西相送?” 狄云枫这时又道:“我这件东西必须亲自呈给你们师尊,麻烦你们帮忙通告一下,若是她见了不屑一顾,我随你们处置。” 明尘皱眉,话都到这个份儿上了,当着这么多百姓的面他也不好再强硬,而这时一阵轻唤从轿中传来:“芊儿,明尘,就让他传进来吧。” 芊儿与明尘这才各自驱使开独角兽让出一条道,狄云枫的心是何等炽热,他三步并做两步走,可 才临近轿子三丈远时,婢女却横手将他拦下:“你这人是怎的了?还想冲到轿子里去不成?你将东西给我便是。” 狄云枫蹙眉:“我不是说过要亲自交于她之手么?” 婢女不耐烦道:“呀?你倒是想得美,我们家夫人万金之体,岂能轻易抛头露面?” “夫……人?”狄云枫心头犹如晴天霹雳,这个词好似用得非常恰当,刚刚好能将他的心给伤透,可他还是不信:“她不是慕雪依么?” “我说你这大白脸是来找茬儿的吧?敢这么直呼咱家夫人的名字,小心” “小喜你先退下,”轿中轻咐了一声,见一只纤纤玉手掀开轿帘,慕雪依瞧了狄云枫两眼又将轿帘放了下去,并道:“我若认识你,你直呼我名字也无碍,但我未曾见过你,你直呼我姓名便是冒犯……我见你是蝴蝶谷外之人不与你计较,现在你走吧,莫要我差人赶你。” “听到没?夫人让你走!” “我早知晓这假面人有蹊跷,喂,你还不快走,否则休怪我不客气了!” “且慢!”狄云枫咬牙打住总人的声讨,他收回青月令,取出今早顺走的那一幅仕女图,丢给侍女道:“今早我上谷采药,遇见一个盗贼正在仙庐中偷东西,我从他手中夺来这幅画,现在如实归还!” 婢女将画卷呈进轿中,不一会儿便传来慕雪依的声音:“芊儿,送些灵石给他,打发了吧。” “我不需要灵石,只需夫人记得我的名字我叫白莫离。”言毕,狄云枫转身冲出人群,涨红了的双眼,热泪滚滚落下。 如果相见,无法相恋,是不是还不如擦肩? “喂喂,不至于吧狄将军……上去一脚将那轿子踹烂,扛着那娘们儿就跑,她那点儿本事也逃不掉啊……”李圣玄搡开人群,追了上去。 …… …… 狄云枫认准了一件事他就会拼了命的干,为此他仅花了不到两百年不到的时间就将自己提升到能与慕雪依般配的档次,可他终究是来晚了一步,伊人终是嫁给了别人…… 期望越大,失望就越大,狄云枫终于能体会到这种精神上的痛苦,他坐在窗边,黯然伤神。 客栈院子里有一颗老树,忽而见两只鸟儿踏上树枝,叽叽喳喳地相互梳理着羽毛,很是恩爱的模样。 “比翼双飞……”狄云枫低语着,眼中愈加悲伤,连鸟儿都能成双成对,为何自己却不行? “咻!”一粒儿石子打在树枝上,惊散了这对“比翼鸟”。 “瞧见了没?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不历经磨难考验的爱情,脆弱得如一张纸。” 段千阳白衣飘飘落在窗外翘立的飞檐上,背对着狄云枫缓缓坐下,又问一句:“何以解忧唯有杜康,你干嘛不喝点儿酒?” 狄云枫托着腮,摇头道:“我实在没心情再去买醉,我得保持清醒,想想怎么解决这种悲观的感情。” 段千阳却不知从哪儿找来一坛子酒,边饮边劝道:“男人嘛,要拿得起放得下,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单恋一枝花?我都和你说了,你们那只是一夜留情,她根本就不 爱你,还可能更糟,你夺了她处女元阴,害得她无法进阶大乘,你若再次出现在她面前,没准儿她还会杀你泄愤……” 狄云枫叹道:“你说得很对,但我还是想去试一试,哪怕她真的忘记我,恨我,我也在所不惜。” “我有一个好消息,你想不想听?”段千阳突然卖起了关子。 狄云枫闭上眼,倚靠在窗台上,并没有说话。 段千阳摇头轻叹一声,才讲道:“我打听过了,慕雪依早在五十年前就已经嫁入高家,高家是九大家族之首,在九玄仙域影响力最大,有多少女人梦寐以求嫁入豪门?……可偏偏慕雪依嫁的却是一位病公子。” “病公子?”狄云枫睁开眼,眼中满是疑惑。 “高家老祖的三儿子,说是百年前受的伤,从此就卧病在床,半死不活地吊着。听说慕雪依与他成亲时,连拜堂都是别人代替的。” “荒唐!”狄云枫呵斥道。 “这件事本身就很荒唐,世人皆知却没人敢笑,久而久之便烂在了肚子里,”段千阳回首,真挚地望着狄云枫,道:“在仙界,只要男女精血还未交融那就不算结为连理,你还是有机会的。” 狄云枫的心“砰砰砰”直跳,这一下午来他思考过千百种可能,是继续挽留,还是就此罢手? 段千阳又劝道:“你就别再犹豫了,成过亲的又如何?那病种连床都下不了,估计也无法动什么歪心思,难道你愿意让慕雪依一辈子照顾他这个病夫?如果哪天这病种的病遭人治好了,你就等着看人家双宿双飞吧。” “我们该怎么做?”狄云枫当即问道。 段千阳笑道:“寻爱之人是你,问我作甚?你不是很会骗女人么?紫云峰那几个女人哪个对你没有爱意?”说着他又道:“对了,听说慕雪依会在蝴蝶谷带上一段时间,她体内已有隐隐突破迹象,应该是回家渡劫来了吧?” “她既是大世家的儿媳妇,为何不让家族人辅佐?一个人就像渡过大乘雷劫,她分明是在找死……”狄云枫隐隐担忧道。 段千阳淡然道:“难道这不好么?她脱离世家就证明她与世家并没有感情,她来蝴蝶谷渡劫,你不恰好也在蝴蝶谷么?你帮她渡劫,英雄救美,俘虏芳心,抱得美人儿归岂不快哉?” 狄云枫低头沉思了片刻,淡淡道:“如果要搞,那我就要搞个大的。” “大的?”段千阳稍稍一惊,只问道:“所谓的‘大’有何大?” “我要开宗立派!” …… …… (第三卷 《丹心照明月》就到此结束,虽然和名字没啥出入,但这儿的确是个分水岭,接下里的一卷会主要以狄云枫和慕雪依的感情冲突为主,敬请期待第四卷《灯火阑珊处》) 《锋戾》也快一百万字了,求一波,推荐,月票,打赏…… 正文 第二百二十六章 造访长孙家 蝴蝶谷地属韩洲,与富饶的中原与北方相比相对要贫瘠得多,狄云枫仔细观察过,自蝴蝶谷起方圆三万里,仅有两条大灵脉及若干小灵脉,一条大灵脉被一所名唤“韩天门”的仙门占据,另一条大灵脉则被九大家族之末的长孙家所纳有。剩下的小灵脉则食之无味弃之可惜,散修都不太瞧得上。 蝴蝶谷旁有一座七彩山,山中隐有一条灵脉,被长孙家明码标价地纳为己用。 所谓近水楼台先得月,狄云枫便寻思着在七彩上建立一处仙门,这样一来便可与蝴蝶谷隔山对望,慕家仙庐亦能尽收眼底。 为了节约时间,三个合伙人各自行动,由狄云枫解决地皮一事,李圣玄负责扫荡七彩山中的散修,段千阳则负责寻找能工巧匠,七彩山脉不大,拢共七个山头,怎得也要保证一个山头一座宫殿吧? 三人花了一个晚上便将方案起草,头一天便各奔东西。 …… 长孙世家坐落在韩州北边儿,地理位置独特,独占一方灵脉,门中大能修士不多,除家主与几位长老有大乘修为之外,其余门客连进阶虚实镜的都很少。然而就是这样一个世家却能勉强挤进九大家族行列,想必与韩州贫瘠多有关系。 在城市中的普通人,到了贫民窟里就成了大富翁,大致是这个理儿。 狄云枫在仙铺中花重金购置了一分韩州的详细地图,顺着地图上的指使他一路向北,极遁了一天一夜后终于抵达盘山城市“金丰城”。 金丰城犹如一只盘龙,从山底顺着山腰、山脊一路修筑而上,其建筑特征与狄云枫在下灵界所遇见的九里山集大致相同。 狄云枫造访金丰城时已是深夜了,灯火朦胧,秋风凄凄,北方一般都比较寒,仙界的季节变换很少,但眼前的金丰山已满头黄发,就差一场冬雪了。 狄云枫是来出差的,有要事在身就不必饮酒了,七彩山的灵脉既属于长孙家,那么就花些钱将之买过来,走正规渠道,也免得后续惹麻烦和遭人说闲话。 真武有典司地理,开个门铺还得登记缴钱,但仙界并无制度,这里更多的是规矩。各大州有开门立派的,都要与当地最大的主人家说一声,塞些好处,联络联络感情,日后有个什么变故也好照应。 狄云枫既然要搞仙门,那上下打点是必不可少的,从前就有个声音要他一直存钱,这不,现在派上了大用场。 仙界的地皮十分昂贵,甚至说仙界并没有完全的独立地皮,每个人都有权利使用灵脉,只看使用者的权利与势力,这样一来,只要买下几座大山,明目标码地占山为王,封界再 那么一设,再会钻洞的散修们也只能望尘莫及。 再说了,七彩山又不是什么好地段儿,能贵到哪儿去? 狄云枫几经辗转,问了好几个不归人才在山顶上找到了长孙世家的府邸。 时至深夜,本不该来扰,可他心头急切得很,早点将仙门建起来那就早抖些威风,在那之后即刻展开对慕雪依的追求行动,他深刻地想过了,慕雪依就算已经忘记过一夜留情的狄云枫,那么他白莫离又为何不能在让她深爱一次? 这才叫做真正的,梅开二度! 越想越来劲儿,他提起勇气,摆好笑脸,准备好腰包里的灵石,叩响了长孙府的大门。 “咵咵!” “咯吱——”大门敞开一条缝,一位身着白衣的小修士揉着惺忪的睡眼打开门:“谁阿?” “贵客。”狄云枫哄骗道,像这种小屁孩儿,三分哄,七分吓,十有八九就软了,连打点的灵石都剩了。 “贵客?”小修士上下打量了一番狄云枫,狐疑道:“哪儿有三更半夜就上门的贵客?” 狄云枫笑着举起一块令牌,上头刻着“白溪宗”三个大字,这正是他在白溪宗就任首席长老时所受,他道:“去禀告你们的长老或管家,说长留仙域白溪宗的白长老特来拜访。” 小修士见令牌灵气磅礴,倒也识相,从狄云枫鞠了一躬:“白长老您稍等,我这就去找执事的王管家。”说完便掩门往府内跑去。 狄云枫不禁一笑,果真有个身份还是要方便得多,一想到这儿,他才发现自己还未将仙门的名字想好……这可是个费脑伤神的技术活儿。 “咯吱——”门在此打开时,见得却是个黄脸的中年修士,金丹修为。他打量了狄云枫两眼,瞧穿着,神韵,态度,狄云枫也像是个风云人物,由此,王长老也笑着将他请进了门:“白长老先请进,方才家中出了点儿内乱,你别见了笑话。” 狄云枫踏进大门后,果真瞧见庭院中两个修士正绑着一位十二三岁的布衣少年,修士凶恶,少年无辜。 “还不快将这小畜生带走?”王长老冷呵,嘴脸还要比修士还要凶恶几分。 恶府养恶仆,长孙世家中的水一定也不会浅到哪儿去。 “且慢,”狄云枫叫住庭院中的两个修士,上前询问王长老道:“这个少年犯了何事?” 王长老怒瞪着少年,恶狠道:“这小畜生真是胆大包天,竟敢潜伏到长孙家中偷取心法秘籍,简直是活腻歪了!” “我没有偷东西!”少年仰起头,眼中不失倔强之色。 “小畜 生还敢嘴硬?”王长老取出一只卷轴,在少年眼前晃了晃:“这本《星云咒》就是从你兜里收出来的,人赃俱获,快!把他压下去,卸他双手,看他还敢不敢再偷东西!” “慢着,”狄云枫挥挥衣袖推开两位修士,他按着少年的肩膀,冲王长老道:“王管家,他还只是个孩子,没了双手不等于断了活路么?你就看在我的面子上饶他一命吧。”说完,他取出一颗灵晶丢给王长老。 王长老大惊,抓过灵晶便收进兜儿里,他赶忙遣散了两位修士,拉过狄云枫,细声道:“白长老果真是大手笔,这少年就卖给你,待他如何也随便你了。” 狄云枫揉了揉少年的脑袋,冲其眯眼笑了笑:“以后可不要再偷东西了,去吧,你自由了,回家找你爹娘去。” “我没有偷东西!”少年不服,打开狄云枫的手气冲冲地往府外走去。 “白长老,您瞧吧,这种野小子一看就是有爹生没娘教的,他们偷鸡摸狗惯了,就算今日你救了他,明日他又偷东西,给人逮着了一样会被打死的……” “呵呵,是么?”狄云枫仅当这是一场小意外,他摇头笑了笑,冲王长老直言道:“王管家,我与你开门见山,好处我给你了,你也收着了,我现在想去见见你们这儿管地的主人,带个路吧?” (本章完) chaptererror; 正文 第二百二十七章 开宗立派 长孙家的几位长老要么闭关要么不在府上,只剩下一位虚实镜的年轻胖子掌管着长孙家中大小事务,臃肿油腻的模样十分猥琐,他若不是长孙家主的表外甥,估计也没有做总管的资格。 长孙厚便是他的名字,人如其名,又宽又厚又好色,对于他而言,深夜便是翻云覆雨的时辰。王长老领着狄云枫在其门外叫门:“大总管,有其他仙域的贵客造访,你势必出来接见一下,莫让他久等了。” “谁啊?大半夜的?没听见我正忙着的么?” 狄云枫听见了,气喘吁吁的呻吟,床摇摆的“吱呀”声,他抽了抽嘴角,冷笑道:“看来长孙总管还要忙活一阵子,我们不防——” “啊~”一声销魂到无比的嘶喊从房中传来,完事儿了? 王长老“嘿嘿”一笑,轻声在狄云枫耳旁道:“长孙总管是个快枪手,长老您甭担心,他来不起了。” 果不其然,一会儿没过,房门被人推开,长孙厚便系着裤腰带便从房中走出,一见他中气不足,阳火盛,虚火深,典型的肾亏模样。 狄云枫曾专门研究过男女交.合,毕竟这也是一种医学,亦是一种双修之道,女人就不说,毕竟这世上只有累死的牛没有耕坏的地,至于男人,那些说武修要比灵修持久些的,全是无稽之谈。 男女因体质生异,欢爱只是一种情感,深究的话可归类为阴阳双修,阴阳,本源,岁月,轮回……此乃六道各修都将追求的至高境界,寻道之路需慢慢矣。 “你是哪儿来的?”长孙胖子问,中气不足,傲色倒是很足。 “长留仙域,白溪宗。”狄云枫恭敬回答,毕竟求人办事,他也不能摆脸色。 “哦?长留仙域白溪宗,略有耳闻,你们掌门可姓言?”长孙胖子倒也有点见识,他清高暂时放下半成,正眼瞧着狄云枫,问道:“白长老远道而来,是有什么事么?” 狄云枫笑道:“其实我已脱离了白溪宗,久闻九玄仙域山水优美,元气充足,便想在此求一块清净之地,自立门户,好求先问道呀。” “你是看上我们家的地了?”长孙胖子不失为聪明的,想想也不奇怪,若大一个家族若交给一个草包来管理,那还不家道中衰落? 狄云枫直言道:“南边七彩山有一处小灵脉,有长孙家的禁忌道印,所以才连夜找总管商量,送给我。” “送给你?”长孙胖子的小眼中尽显异光,冷笑道:“白长老可真会开玩笑,那块灵脉虽小,但就算挖空提炼灵晶也气脉有个五六十万,还不算几座大山的资源……你想让长孙家拱手相送?实 属天真。” 狄云枫眼睛一转,直顾点头道:“总管说得是,我的确是天真了,不过我是带着真挚之意而来,还备了专属总管的厚礼。” “我不收外水,你走吧。”长孙胖子挥袖送客,转身就要进屋,但狄云枫却赶忙将之拦下,笑颜道:“总管先莫急,我是一名大夫,专治各种疑难杂症,包括……中气不足。” 长孙胖子神色略动,他凑近狄云枫,轻声问道:“你真能治?” 狄云枫取出一颗白丸塞进长孙胖子手中:“一粒便可恢复精气神,绝非补药之流,完全没有副作用,总管若相信我可将之吞了,然后再回房试一试,若我说的虚假你大可将我轰出去;若我这祖传秘药真有用,我们再进一步谈合作如何?” 长孙胖子瞧了手中白丸许久,终是道一句:“量你也不敢骗我”便张口吞下白丸…… …… …… 五更天,长孙厚亲自将狄云枫送出了大门,脸上笑嘻嘻,毕恭毕敬的。 狄云枫挥手告别,手中更多了一只玉色令箭,此物可解除长孙家在七彩山所设下的禁阵,还是花了十万两灵晶才将之拿下,但总体而言此行大赚! 狄云枫本计划五十万买下整座七彩山脉,但恰好遇见长孙厚虚病在身,男人的自尊往往大过天,于是几副对症下药便敲定了买卖,但长孙厚毕竟不是家主,只能说是那十万两将七彩山贱卖。 “仙长!” 狄云枫正准备腾空而起,一声呼喊响起,紧接着从一旁落差的阶梯后钻出一道黑影,他定睛一瞧,竟是方才自己施救的少年。 “不是叫你回家么?还在外滞留作何?”狄云枫皱眉道。 少年颔首低吟:“我哪儿有家……” 狄云枫摇头轻叹:“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吃穿早就不愁了,哪像你,还学人偷东西。” 少年咬牙执着道:“我没偷东西!那本秘籍是我从地上捡的,我发誓绝对不骗人!” “那你为何要偷偷潜入长孙府?” “我……我……” “还不是偷东西?臭小子!” 少年铿锵有力地反驳道:“我只是去借鉴!我想拜入仙门学艺,可我没背景,资质又差,所以我就想自己去找心法,我发誓,若是学懂了一定就还回去!” 狄云枫倒是对眼前这个倔强少年刮目相看了,他虽没有自己当年那样沉着,但倔强与好学之心却相差无几,今日所见亦是缘分,正加上仙门刚刚成立,多少得招些弟子撑撑场面……他先问道:“小子,你叫什么名字?” 少年傲然 道:“我叫张铁。” 狄云枫笑道:“你认为自己的名字很好听么?如此骄傲?” 张铁点头道:“因为这是母亲生前唯一留给我的东西,它虽然不好听,但它比什么都要值得骄傲。” 狄云枫连连点头:“嗯,不错,倒是个很懂事理的少年郎,不妨你跟着我回山门学艺如何?” 少年万般惊喜,但下时又遗憾道:“可我资质很差,成就也一定很低,仙长难道不会嫌弃我么?” “所谓资质都是扯淡的,想当年老子还是个麻花,机缘巧合才踏上仙途,这慢慢仙途并非短跑,争抢那一丁点儿初始速度并无多大作用,吃苦忍耐,厚积薄发,方可成为一代仙师。” 狄云枫的三言两语将张铁教育得服服帖帖,他变出一只灵舟,载上张铁,慢慢悠悠驶向黎明。 …… …… 想要从荒芜的山丘组建一个繁华的仙门,其必然要历经几十年,上百年,甚至更久的岁月沉淀。一个完整的仙门必然要有精美大气的建筑,意气风华的门客,人人皆知的盛名……总而言之,路漫漫其修远矣。 李圣玄已将七彩山中盘踞的散修全部清理,想不到这一处小小的灵脉就隐居了三四百位修士,修为最高者已有元神阶段。 散修就好比一匹匹野狼,他们更聪明,更懂得生存之道,若给予正确的指引,他们的修为一定会比仙门弟子进阶得更快,但万物有利也有弊,野狼始终带着嗜血的本性,同样也比较自私——狄云枫有意将这群散修纳进仙门充充场面,但考虑到利弊后又犹豫了,说句不好听的话,一颗老鼠屎足以坏了一锅汤,招贤纳士一事儿还得往后搁置一段时间,待有空了再与李圣玄与段千阳从长计议。 现在,最主要的是将仙门的构造弄出来,堂堂一个仙门,连几座宫殿都拿不出手,就算招贤纳士又谁会来? 狄云枫曾将宇文修的长生宫存入自己的天宫,眼下仙门需要建设,正好拿出来充充门面。魏将军的天宫中精美建筑更不少,必要时也能搬出来凑合凑合。 既然搞,那就必须搞大,那就必须搞气派! “这几天我视察过,七彩山走势分明,七座山峰连成一气,我们可从头一座山峰一直将建筑修到山尾,这可是个不小的工程,要耗费很多的人力物力。”段千阳领着狄云枫拔空而起,环指着七彩仙山介绍道。 狄云枫抿嘴问道:“宫殿就甭需人力修筑,那样太费时,我兜儿里的钱也禁不住,就只在山脊之间修相连的栈道,这样的工程需要请多少人,花多少钱?” 段千阳 摇头苦笑道:“即使是修连峰的栈道,崎岖蜿蜒先不说,光是距离都要近千里,这么大的工程我哪儿有精力去计算,这还得请专业人士来预估造价才行。” “那专业人士多报个几十万怎办?” “他们从中捞油水这是必然,但太过分我就会让他们死,或者无赖些,等建筑完将他们全都杀了,这样一分钱都不用给他们。” “这样有为道德了……唉,若是七七在的话就好了……”狄云枫嘘声长叹,又对段千阳道:“待会儿我要用武力将宫殿搬下来,你去山外帮我把把风。” 段千阳笑了笑,双手合十,掌心孕育出一道魔念,他指着天上的太阳道:“我有仙术,名为‘噬日’,会让光明短暂消失,但最多持续半个时辰,你能整规矩不?” “搬运些东西罢了,要不了那么久。” 魔念化作一张巨口将太阳吞下,瞬时,白天变成了黑夜。 狄云枫也不敢耽搁,一指天召唤出自己的天宫,随后又以将令将魏将军的天门打开,两座天宫金光灿灿地出现在云端,比先前的太阳还要闪耀! “这样真的不会被发现么?”狄云枫稍稍有些担忧道。 “你放心好了,在别人的眼中仍是一片漆黑……”段千阳痴痴地,憧憬地望着云端天宫,忍不住赞叹道:“这就是所谓的天宫么,果真是博大精深之物……” 狄云枫将自己天宫中的建筑分两步,一前一后搁在山峰上,长生主殿气势雄伟,用来撑门面最合适不过,后宫旁殿中全是宝贝,放在后山中最为保险。至于中间的五座山峰,狄云枫在魏将军的天宫中随意找了五座宫殿,也不管地理位置和不和谐,挨着放下便是…… 不过小半个时辰,一座简易却又复杂的仙门大功告成! “你可真是位‘建筑大师’。”段千阳调侃一句,挥挥衣袖将太阳给吐了出来。 风景依旧,春光明媚,谁也无法相信在黑白之间,一座仙门就这么成立了。 “摆设虽有些粗糙,但东西实实在在的有,剩下的慢慢改善便是,现在我们得将仙门立个牌坊,取个名字。” 段千阳摇头道:“若仙门成立,你自然是掌门,这取名字的事儿还得依你。” 狄云枫叹道:“我实在烦躁取名字,好名字都叫人给占去了,仙门傍山傍水而立,就依着此山随便取个名字吧,七彩门如何?” “很难听,但是可以。” 段千阳转身离去,淡淡道:“我这就叫最好的工匠雕一块牌匾,最迟明早上咱就能开张大吉。” 在真武开客栈,在仙界 开宗派,狄云枫本以为自己会不断流浪下去,却没想到自己也禁不住世俗观念变得势力起来。 他来到一座山头,正对慕家仙庐,取出望远镜静静地欣赏着仙庐中人的一举一动——明尘亦是个喜欢舞刀弄枪之人,他手持一禀青锋正在院儿落中练剑,芊儿窈窕静美,正坐在花丛中赏花引蝶……但瞧了老半天,却不见慕雪依的身影。 就在狄云枫无心探花、将要放下望远镜时,慕雪依腾云驾雾从后山飞来,她身旁还随了个古稀老人,仔细一瞧竟是今早晨制止狄云枫的老柴夫。 慕雪依手中提着一篮贡品,原来是去后山祭奠祖先,她飘然落至茅庐前,明尘与芊儿各自笑脸相迎,将贡品分食。 慕雪依洁面祭祀,故没佩戴面纱,绝美的容颜,一颦一笑,一举一动,再美的风景也要黯然失色,但她的确是瘦了……若她不是个合体修士,风再稍大些,她会不会被刮跑? 人比黄花瘦,莫不是心中有愁? 狄云枫无奈一叹,那夜的销魂,便宜了自己,害苦了慕雪依……他放下望远镜,更坚决了自己心中的计划,可正当他要转身离去时,一缕清风袭过,一阵清香掠过,一道倩影直直落在了他跟前。 慕雪依已带上了面纱,只露出一双冷眸盯着狄云枫:“我就知道你绝非常人!你到蝴蝶谷来究竟有何目的?” 狄云枫收起望远镜,淡然道:“夫人你误会了,我漫无目的地走着,而走着走着就来到了这山头,仅此而已。” 慕雪依冷呵道:“胡话连天!砍材的樵夫已与我说过了,仙庐那幅画是被一个带着白色面具之人偷走的。” “山下集镇中的面具铺里很多白色面具,为什么你就一定会认为是我?” 慕雪依一步一步地逼向狄云枫:“那我非要认为是你呢!” 狄云枫一步一步后退:“可我已经将画卷还给你了,你还想怎样?” 慕雪依却未停下逼迫的脚步:“你为何偷我画卷?偷了又为何要还?” 狄云枫苦涩道:“我不过是看画像传神,顺手牵羊罢了,夫人乃万金之躯,惹不起我自然要归还了。” “狡辩!” 狄云枫已遭逼迫至悬崖边,慕雪依再近一步,他就得掉下去了。 “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揭下面具,道出阴谋,我可饶你一命,否则——”但未等慕雪依将话说完,狄云枫佯作脚下一滑,惊呼一声仰头倒下山谷去! 慕雪依未曾想过逼死谁,她凝眉,犹豫了片刻终究是跳下悬崖,可万丈山谷中哪儿还有狄云枫的身影?反倒是一只手从 其身后将她轻轻搂住:“夫人,不可轻生哦。” “你放肆!”慕雪依也不客气,反手打出一击灵力! 狄云枫轻松避过,并踏着清风后退了几步,他摇了摇头:“夫人的脾气好生暴躁,容易伤肝,容易变老。” “无耻之徒,我今日就要杀了你!” “我让你双手双脚,外加一双眼睛,今日你若败在我手下,陪我睡一晚上如何?” 慕雪依羞愤至极,她化出一柄灵刃就要上,但这时远方一道罡风刮过,李圣玄出现在了狄云枫身后。 慕雪依先是被来者气息所威慑,她下意识地后退了两步,悻悻地望着狄云枫身后的李圣玄,大气也不敢喘上一口。 李圣玄一双淫眼不停地在慕雪依身上打量,随后他扯着身旁的狄云枫道:“搞她咯?荒郊野岭,先奸后杀,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狄云枫横生拦在李圣玄眼前,他的女人岂能让人肆意揩油?他摇头道:“李长老,我与高夫人之间是一场误会,以后大家就是邻居了,得多多关照才行。” 李圣玄配合狄云枫,应话道:“白掌门,蝴蝶谷也是七彩山脉的延伸,按理说那块地皮同样也是属于咱仙门的。” “哦?是么……”狄云枫似笑非笑地看向慕雪依,环指身后七彩宫殿,豪迈介绍道:“对了,忘记与夫人介绍,从今日开始,七彩门腾空出世,而我则是七彩门第一任掌门,白莫离。” “什么!”慕雪依惊呼,抛开狄云枫好将身前山河看清楚,那一栋栋高耸的宫殿又怎会是假的?她勃然大怒,指着狄云枫与李圣玄的鼻子大骂:“你们凭什么!凭什么不经过我同意就在七彩山改建山门,你真当我蝴蝶谷没落了么!?” 狄云枫深吮.了一口慕雪依身上那奇异的体香,淡然问:“你能耐我何?” “你……你给我等着!”慕雪依撂下狠话,气冲冲地往对岸的仙庐飞去。 狄云枫痴痴地望着慕雪依的背影,许久许久才低语道:“我若不是为了等你,又何必大费心思弄这些名堂呢?” “狄将军,你将仙门落实得可真快,算算才不过三日。” “呵,这算什么?准备一下,等牌坊雕刻好了,最迟明日正午,开张大吉!” (本章完) chaptererror; 正文 第二百二十八章 灯火阑珊处 次日清晨,段千阳携着一块雄伟巨大的牌坊从西方飞回,据他说这块令牌是他找西部最出名的雕刻师“木人张”,用剑架在木人张脖子上,威胁他连夜雕刻完。 牌匾上仅刻着“七彩”二字,干净整洁,唯美霸气,狄云枫瞧了甚是欢喜,他不禁提议道:“每个道门之尊都有自己的道号,什么散人,什么大仙,什么什么子,不如我也取个道号,名曰:七彩子如何?” 李圣玄甚是赞同:“如果你叫七彩子,那我就叫圣玄大仙,哈哈哈……仙界人真他娘的傻叉。” 段千阳轻哼道:“就你们这些武人的气质都配不上拥有道号,当年我修为全盛时,谁人不见了我称呼一句:阳君?” 李圣玄取笑道:“当年你叫阳君,今年你该叫阳.痿君吧?” “哈哈哈……”狄云枫也忍不住大笑起来。 “你们……我尽心为仙门办事却遭你们侮辱?我一剑便劈烂这牌匾,让你们开不成!”段千阳果真是拔出剑,想要斩断搭好的牌匾,狄云枫拦下他,忍住笑道:“好了,我与你赔礼道歉总行了吧?你们乃开山立派之功臣,我要封你们为太上大长老!比我这个掌门的官儿都还要大上一分呢!” “太上大长老虽没有掌门权利大,但受人尊崇度却要比掌门高,你这个职位我挺满意,”段千阳收起手中的剑,撇过身去又道:“但也不是很满意,因为我在道一门的时候就是做的长老一位。” 狄云枫笑着奉承道:“知了知了,你们的能力比我强,以后我主内,你们主外,呵呵……” 李圣玄揉着鼻子道:“狄将军又在给我下套,我们主外岂不是成了你的打手了?” 狄云枫干咳两声道:“咳咳,不曾有此事,不曾有此事……七彩主张兼爱非攻,哪儿会出去打架?你们就放心好了……”他见谎言差点园不过去,便赶忙转移话题道:“对了,让你们广发的邀请函做得如何了?” 段千阳道:“你放心,七彩山方圆百里我都传了音符,包括蝴蝶谷中那位美娇娘。” …… 七彩山方圆百里除蝴蝶谷的慕家仙庐之外就再也没有世家或门派,象征性的修仙组织也没有,会来此处修炼的多是些散修,而散修中最高的修为也不过元神期。 仙门开张大吉,自然要一红到底,狄云枫还是尊崇了人间和真武的习俗,拉长红,挂对联儿,“噼里啪啦”放鞭炮……这些习俗在段千阳眼中被认为是俗不可耐的,李圣玄却比着大拇指认可。 仙门不算大,地理位置也不算好,来的宾客都是蹭吃蹭喝占便宜的散修,不 过狄云枫一视同仁,让张铁扮作善财童子在外头迎客,自己和李圣玄则在仙门收礼,并发放喜庆.红包。 凡是到场的修士,不论修为高低都赠送一瓶价值一千灵石的“养元丹”,这可让上门来拜访的散修心头乐开了花儿,无人不对七彩门的慷慨赞不绝口,还纷纷表示想加入七彩门。 入夜之后,慕名而来的散修越来越多,本以为只有个一两百人,却硬生生地翻了一倍,可纵使来人络绎不绝,但始终未等到狄云枫所心仪的那个人。 “人都到得差不多了,宴席我也早已差人摆好,满汉全席,琼浆玉露,就等你一声令下。”段千阳稍稍催促道。 狄云枫摇头轻叹,慕雪依本就对自己有偏见,她又怎肯赏脸道贺呢? ——为确保夜色美丽,李圣玄特意花心思找来七种颜色不一、发光的石头,并用古典灯笼将之装在里头,从七彩仙门一直到山脚下,并排对立高高挂起。 张灯结彩,大喜大吉。 这样的装饰也许很美丽,可若遇美人临场,它便黯然失色,它便只能沦落为陪衬的背景。 慕雪依出现灯火阑珊处,身后跟着明尘与芊儿,她的步态一点儿也不做作,但如果她要骚弄些风姿也没人会觉得不好,她实在是太美了,即使隔着面纱也能透析脑补出她眼眸下的精致的鼻,嘴,唇,美人尖…… 无人不被这个美丽的女人所吸引,当然也包括狄云枫。 “快瞧瞧这些人,龙蛇混杂,师尊,我们就不该来这儿,多脏……”明尘一路都在抱怨。 芊儿憧憬地望着阑珊灯火,美好道:“这儿多美啊,好久都没见过这样的花灯了,曾记还是几百年前,造访人间时见过呢……” 慕雪依何曾不赏这美丽的七彩花灯?只是一些往事,让她不得不拾起悲伤。 “欢迎欢迎,我还以为夫人你不来了呢。”狄云枫笑迎道。 慕雪依不动眼色,从怀中取出一副画卷递给狄云枫:“这副卷轴就当我送给你的礼物。” 狄云枫心中却有说不出的高兴,他客气地接过画卷:“今后大家就是邻居,有什么需要就吩咐一声,我白莫离定当——” “不用了,”慕雪依冷声打断狄云枫,她环视了一番仙门后众修,直言问道:“我不论你在此开仙门的目的是如何,但想让我认可你,那你就必须做一些有意义之事。” 狄云枫虚心道:“你但讲无妨。” “你还礼是价值上千灵石的灵丹妙药,设宴是玉盘珍馐,琼浆玉露,请的是风.骚俏丽的歌舞伎……你的确很有钱,能将整块地皮 从长孙家买来,但你不要忘了开山立派不仅是为了寻仙问道,更要守护好这一方水土,七彩山方圆五百里之内仅有你这一家仙门,”慕雪依美目望向狄云枫,沉声问道:“你该知晓我说这些话的意思吧?” 狄云枫点点头,当即便冲身后的散修道:“诸位听好,现在我立下规矩,想要加入我七彩仙门,必须尽心尽力地为人们做一百件好事,并用卷轴详细记录在交由我审核,若审核通过便是能成为我七彩门的正式弟子,享无上机缘。” 众修议论纷纷,但没有一人觉得这门槛儿很高,有的甚至已下山实践……这些作为慕雪依都看在眼中,其眼眸中不仅对狄云枫多了一丝认可,她又道:“还有,今日来有百姓反映,蝴蝶谷已有五十多年未曾下过一滴雨,收成大打折扣,我冲印在即无暇解决,芊儿与明尘的能力又有所不足。” “师尊,我可以的,不过下一场雨么,这能有多难?”明尘挺胸自荐道。 狄云枫道:“五十年滴雨不下,显然是有某些妖兽作怪,这已不是一场雨能解决的事情。” 明尘不服道:“你凭什么就等断定是有妖兽作怪?若有妖兽作怪我又怎感觉不到妖气?” 狄云枫皱眉道:“你还是那般桀骜不驯,你感觉不到妖气说明它隐藏得好,说明它妖力比你高。你去,就是送死。” “你胡说八道!” “明尘!不得对白掌门无礼,退下!”慕雪依喝退明尘,又狐疑地望着狄云枫道:“从你方才的口气中可听出,你以前见过明尘?” 狄云枫摇了摇头,不愿做这个回答,他只道:“关于此事我会派人去调查,明早晨,天上就会自然落下一场雨,滋润大地。” 慕雪依凝眉:“我并未对你要求这么苛刻,而且那妖兽既有能旱地千里,想必妖力也不会太差——” “我有把握。”狄云枫自信道。 慕雪依矜持、沉思了片刻,算是露出一抹微笑:“好,若你真能解决此事,我必将登门道谢。”说完,她便带着明尘与芊儿乘风离去。 “李将军。” “唤我何事?” “西南三百余里处,地下有一只旱兽,你去将它宰了,记得把妖丹带回来。” “关老子屁事!”李圣玄左拥右抱着刚进来的女散修,喝得面容醉醺醺。 狄云枫只要取出将令,顶着李圣玄的面大喝道:“李圣玄,听令!” 李圣玄见令,当即单膝下跪:“末将……末将在!” “办事儿,即刻出发。”狄云枫轻声道。 “遵命!” 李圣玄怒瞪了狄云枫一眼,骂骂咧咧地往西南方飞去。 …… …… 次日清晨,小雨如酥,滋润了大地,点缀了江山。 天色才刚显一点儿初芒,狄云枫就已站在后山头,细雨微微,凉风飘摇,他不禁苦笑,在真武的时候去寒州打仗,见了好几年的冰封世界,而当来到仙界时,几十年如一日的春和日丽。飘雨时节,好像屈指可数,更莫说落叶、下雪之时。 春天应当是很多人都欢迎的季节,生机盎然,不冷不热……可是再美好的东西,见久了也会觉得乏,狄云枫很期盼这场雨能下得久一些,慢一些,下完之后就步入深秋,多点儿伤就多点儿感触,这样慕雪依就能多柔弱几分,那自己抓住她的机会也能多上几分。 狄云枫身着玄袍站在山头,很难让人不发现他。 慕雪依抻着伞走来,女人无一例外,都是精致的。她十分喜雨,所以边走还边用伸出手去试探雨点儿。 “先前误会白掌门,我在这里向你道歉。”慕雪依走至狄云枫身旁,淡淡道,好像也没有什么歉意。 狄云枫矮下身子,向往慕雪依伞下钻去,但慕雪依却刻意往外挪了一步,示意不想与之同撑伞下。 “咱们都是老乡,就这么见外?”狄云枫无奈道。 慕雪依轻声道:“我和你不是老乡,也不必与你见外,我们并不熟。” “一回生,二回熟,要不你随我回仙门坐坐?”狄云枫真挚邀请道。 慕雪依望了一眼空山雨雾中的七彩宫殿,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摇头婉拒道:“我待会儿还有事,有什么话就在这里说吧?” 狄云枫直接问道:“我听闻夫人五十年前就已经嫁人,却是嫁了个卧病在床之人,是你所愿,还是有人逼你就范的?” 慕雪依凝眉:“这又干你何事?” 狄云枫长叹道:“嫁给一个病种,我替你感到可惜,也替我自己感到可惜,你说像我这么优秀之人,若早点出现在你面前,你是否就会嫁给我了?” 慕雪依不屑道:“你实在是放肆,我夫君乃九玄仙域第一世家的公子,他即使卧病在床又其实你一个小小的掌门能比拟的?” “夫君……”狄云枫的心似遭剑刺刀剐,这称呼本该是属于自己的,却成了其他男人的称谓!他拳头攥得“咯咯咯”作响。 “白掌门若没有什么事,我就先走了。”慕雪依冷着声,欲执伞离去,狄云枫猛地抓住她的腕,拉至身前并抱在怀中,一字一句道:“你真的爱他?” 慕雪依本欲动怒,可一见狄云枫那 双深邃到极致,又悲伤到极致的眼眸,却生不出一点儿怒火,她偏过头去,寒声道:“白莫离,你知晓调戏高家的儿媳妇有什么后果么?” 狄云枫将之搂得更紧:“你还没告诉我你是否真的爱那个病种!” “爱如何?不爱又如何?但这一切又管你什么事?” “我是狄——” “轰隆!” 就在狄云枫几欲报出自己的姓名时,一道春雷盖过了他所有声音! 这是为何?老天也不准两情相悦? “放开我,我全当今日之事不曾发生。”慕雪依丢去雨伞,腾出一只手推开狄云枫,她不断后退,不断地恐惧着狄云枫,还不忘告诫、讽刺道:“你必是个虚伪的人,否则你为何不敢以真面目示人?从此以后你若敢靠近蝴蝶谷半步,我会毫不犹豫地杀了你!” 狄云枫失魂落魄地离去。 …… …… 入夜。 潇潇雨,萧萧叶。 慕雪依倚着窗沿,窗外雨下,她的泪也如雨下,作为一个女人,生得太美却是一种错误,过去几千年她未曾出过几次谷,可偏偏还是有人找上门来,九大家族没有哪一家未曾拜访过仙庐,其目的只有一个——提亲! 须发皆白的世家之主妄想纳她为妾,七八岁的小公子想娶她作养媳,甚至还有女人前来示好……这一切都发生在她爷爷陨落之后,所有的险恶人心她看得透透彻彻,最后她实在受不了外界的骚扰,决心下嫁高家三公子!是病种又如何?她只想要一个名分来保全自己安慰! 可嫁入高家后,才晓得大世家之中的淫.乱荒唐,男人们表里不一,皆是心衣冠禽兽,女人们不守妇道,各个尔虞我诈……她不忍,借口回乡祭祖,才得短暂逃离那个魔窟! 她无时不刻想过要结束自己的生命,可每当她要自毁元神时,一种来自遥远的信念总会出现在她心间,说不出是谁的,但却给予了她活下去的希望。 “你到底在哪儿?你什么时候来找我……”她扪着自己的心,千念万念想要等一个答复,数千年来,若真要问何时才有过安全感,必定是在那个凡间男人怀中,她叫狄云枫,是个真正的英雄。 …… 雨下得好大,雷声滚滚。 慕雪依关上窗,踉踉跄跄地朝床边走去,她连鞋袜都不曾脱去便一头栽倒在床上,卷缩在被窝中嚎啕大哭起来。 狄云枫的衣襟早已湿透,他鼓起勇气,冒着被慕雪依察觉的危险来到窗边,偷偷打开一条缝,又伤又爱地望着被窝中哭泣的人儿。回去以后他想了很 久很久,他最终还是决定将自己的身份告诉慕雪依,不论她是否相认,那也是一道心结。 狄云枫慢慢摘下自己的面具,正当他要推窗而入时,芊儿焦急的呼唤先从一旁传来;“师尊,师尊不好了,高家的狗腿子来了,明尘在外头说你不舒服,他们反手就将明尘打伤,您快去看看呀……” 慕雪依猛地踢开被窝,眼泪水儿一抹,拂袖戴面纱,急冲冲得破门而出! 她已经是个很好的女人了,该软弱的时候像个孩子,该坚强的时候则像个斗士,现在绝大多数女人都无法再做到这一点。 狄云枫也跟了上去,今夜他要做一个护花使者。 ———————— 明尘是个吃硬不吃软的人,他捂着发肿的脸倒在地上,不敢抬头去瞧那个打伤自己的人。 茅屋不宽敞,最大的一间也容不下十个人,高家的狗腿子来了三个,一位合体,两位元神,他们神情高傲,看谁都是仰着头的。 慕雪依领着芊儿走进茅屋,芊儿赶忙去将明尘扶起,慕雪依挥挥衣袖,芊儿便带着明尘退出了茅屋。 合体修士欲将茅屋门掩上,慕雪依却呵斥道:“要说什么就光明正大地说!” 合体修士停下手头动作,“嘿嘿”轻笑:“弟妹此次出行,怎不予兄长说一声?你突然就走了,好生还兄长担忧呢。” 高家现任家族有三个儿子,老大高奥,老二高志,老三高淳风,其中老大出门远游寻求突破大乘之法,老三又卧病在床,显然来找慕雪依的是老二高志。 高志莫约三十岁的年纪,面入白玉,眼圈略微有些黑,鼻梁高耸,嘴唇出奇地薄……若不是眼中淫光泛滥,倒还真像个正人君子。 三弟卧病在床,弟妹独守空房,高志的用意与目的显然已不言而喻。 慕雪依不忍厌恶道:“我回家祭祖,尽孝之事也要跟二哥报道么?” 高志嘴角微微一翘:“弟妹因祭拜完了吧?我是专程来接你回家的。” 慕雪依背过身,直接送客道:“我想在娘家住上一段时间,二哥请回吧,若不好交差我可传音一封让你带回去交给父亲。” 高志几步上前,握住慕雪依的手将之拉过身旁,笑道:“弟妹你莫那么无情,我这不是怕你有危险么?我也打算在蝴蝶谷住上几日,不知弟妹这儿可有空余的房间?” 慕雪依赶忙抽回手,坚决道:“仙庐简陋,没有空屋,还请二哥在别处打扰!” “哈哈哈……好好好,弟妹就早些休息,为兄去山下镇子住,明天一早再上来拜访炼器之宗,到时候 弟妹一定要带我去看看蝴蝶谷的地下工厂呀……” 高志扬天大笑,领着随从大摇大摆地走出茅屋。 …… “我呸!老色鬼,咒你见不到明天的太阳呃!” “好了芊儿,带我去看看明尘的伤势吧……” “师尊你不晓得,有好几次她都对我动手动脚呢……” “这老色鬼,我也咒他看不到明天的太阳!” …… …… (本章完) chaptererror; 正文 第二百二十九章 半夜守候 高志被发现死在了昔玉楼的大床上。 他果然没见着明天的太阳。 具陪.睡的三个姑娘说,三更前还生龙活虎的,但今一早起来,高志的人头就不见了,可把这几位姑娘给吓坏了。 高家二儿子暴毙外乡,这绝不是一件小事,反之是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 作为方圆五百里内第一家仙门,狄云枫自然要对此事负责,为了避免引起恐慌,他迅速下令封锁了消息,并派遣新进的几位门客四处调查。 “诸位乡亲父老你们放心,我一定会找出杀人凶手……” 狄云枫对百姓施以一番安慰后,便遣散的所有人,这事儿不好说,能拖一天是一天,毕竟高志是他亲手弄死的,虽然做得干净利落,但世事无绝对,万一也能生出麻烦。 仍是细雨纷纷的天儿,路上行人欲断魂,他们路过昔玉楼事时,纷纷低头避过,生怕沾了里头的罪恶。 昔玉楼已被查封,满楼的姑娘都被李圣玄与段千阳带进山门挨个儿“调查”,独剩下狄云枫留守在案发现场,索性昔玉楼里酒很好喝,饮酒解闷便也不觉得乏了。 傍晚,雨渐渐下大,出了这么大的事儿不用发布宵禁的命令,百姓们也不敢出门触霉头,故大街上很静很静——“哒哒哒!”急冲冲的脚步声! 慕雪依冲进了昔玉楼,她一个人来的,脸色白得发青。 狄云枫背过身去戴上面具,心里不禁谩骂道:究竟是哪个龟儿子走漏了风声,竟传到她耳朵里了…… “白莫离,二哥的尸首呢?你确认了是二哥么?”慕雪依一连焦急地发问道。 狄云枫推过一杯酒,拍了拍身旁的椅子,淡然道:“先坐下,我与你细细道来。” 慕雪依哪儿有心思喝酒?她按住狄云枫的肩膀,像是声讨:“我可没心思与你开玩笑,你知道二哥的死意味着什么么?你快回答我的问题!” 狄云枫轻笑,反手将慕雪依按坐在椅子上,他亲自举起杯递到慕雪依嘴边:“你二哥的确是被人宰了,头颅还没找到,估计也找不到了,从他身上的玉佩与令牌上来看就是他错不了。” 慕雪依听完,脸色已变成了铁青之色,她似又想到了什么,张着美丽的大眸子问狄云枫道:“那元神呢?他是否有元神出窍逃过一劫?” 狄云枫摇头道:“杀手既有能力砍下他的头,那一定有自信掐碎他的元神,我看你二哥这回事凶多吉少了……哦,对了,他那两个随从更惨,尸体被丢在后山喂了野狗。” “怎……怎么会这样……”慕雪依眼神迷乱了,她左顾右盼了 片刻,抄起桌上一整瓶酒,仰头长灌! 她高扬的白皙脖颈,吞酒时“咕噜咕噜”起伏的模样……仅是这简简单单的一幅画面,狄云枫便看得火冒三丈,他多想一口啃上去,尽情吮吸芬芳! “啪!”慕雪依摔下酒瓶,醉意呈现出的红晕在顷刻间就已爬上她的双颊,女人若美,醉态也美,原本高傲冷漠的她,泛起腮红却多显了一丝俏皮可爱,她手比兰花儿一指狄云枫: “你……你你……白莫离,你还不快逃……你死定了!” 狄云枫晃了晃手中的酒杯,轻叹道:“我又没招谁惹谁,你凭什么认为我死定了?” “二哥……哦不,高志那个王八蛋是高家老祖的亲生儿子,他死在了蝴蝶谷,你我都脱不了干系,但我又是本家人,你却不是,你是个外来人,你必须得为此事背黑锅!这样才能解去高家老祖的心头之恨……” “高家老祖什么修为?” “大仙人……” “高家有几个大仙人?” “就老祖一个……” “是他逼你下嫁高家的?” “对……” “那你喜欢高家三公子么?” “不喜欢……” “你心中有喜欢的男人么?” “有。” “有几个。” “一个……” “他叫什么名字?” “他叫……他叫……他……”慕雪依话未说完,一头倒在狄云枫怀中,昏沉睡去。 “他叫狄云枫对么?”狄云枫摘下自己的面具,深情地在慕雪依柔唇上吻了吻,抱起往仙庐方向飞去。 …… 三更刚过,细雨也停。 茅屋中没有点燃灯火,狄云枫安静地守候在床边,并非是他不想离去,而是慕雪依紧拽着他的手不放,这要是滞留到天亮,等她醒了,起身估计就是一巴掌…… “我真要走了,还有好多事情要忙呢……”狄云枫想掰开慕雪依的手,可莫看她手不大,力道却用得很足。 再坚强的人也会在黑夜中卸下伪装,慕雪依时不时会梦呓,也会露出如孩子般渴望疼爱的模样,或许相遇是错,但感觉绝对错不了,狄云枫的手再大,她也能在睡梦中将之紧紧抓住。 “雪儿……”狄云枫内心感触至深,忍着忍着就已潸然泪下,太难了,爱一个人实在太难了。 “你不是梦寐以求都想和她来一次梅开二度么?为何现在她就躺在你面前,你却无动于衷?”段千阳影过无痕,出现在狄云枫身后。 “这个时候你能不能不要来打扰我 们?”狄云枫抹去泪花儿,忍着痛还是将慕雪依的手给掰开,替她盖好被子后才,心疼地轻抚着她苍白的容颜:“我狄云枫从不趁人之危,况且雪儿早就是我的女人,现在我只希望她能少做些噩梦,少一些悲伤。” 段千阳道:“你还是怕她醒来会发现你的身份吧?我想你也许可以试着告诉她,你就是她心里头的那个人。” 狄云枫摇头道:“我是他心里头的那个人,却不是她在等的那个人。她这样的女人,绝不会因为爱一个人而违背伦理道德。” “所以说有时候好女人也就不好了,不懂得变通,不清楚利弊,不知道取舍。” “嗯,还不愿意受伤,包括我,也不愿意看到她受伤。” “啧啧,你可不要说什么:‘只要他幸福我愿意放手’这种话,否则我会打心里看不起你。” 狄云枫一改严谨之色,冷声道:“从杀了高志开始,矛盾便一发而不可收拾,”他又变作怜爱模样望着慕雪依:“只要高家亡了,她就再也没有理由不跟着我,那时我也可光明正大地将她娶回身边。” “因为一个女人,你要将整个世家屠尽,那她若是死了,你——” “闭嘴!” “狄云枫,所谓的魔道有分内道魔,外道魔,内道魔则是魔宗主修之道,在六道之内与仙家无意,但是外道魔,那时摒弃六界苍生的大魔头,那才是真正的邪魔!你这人的执念实在太深……” “废话少说,你来找我应是从高志与两个随处身上解析出什么信息吧?” 段千阳道:“高志修为颇高,袖中乾坤我找不到,两个随从获取到的信息也不多,不过他们三人有一张贺帖。” “贺谁的帖?” “高家老祖的三万岁寿诞,估计高志所来蝴蝶谷的目的也是传达此贴,只不过他想找借口留下来,但被你亲手杀了……唉,你说你为何那么冲动?给些教训就行了嘛,为何要杀人?” “杀都杀了,又何必再去追究无法避免之事?”狄云枫戴上面具,走至窗前,雨又开始下,由小大,他伸手便感受着寒雨,边道:“贺帖上具体日期是多久?” “半年之后,到时一定很隆重。” “你觉得他们会不会宴请我们?” “高志送来的唯一一张贺帖上写的是‘九进山’三元宫,并没有我们七彩门的帖子。” “那就将三元宫的帖子想办法改一改,我想去见识见识所谓的第一大家族究竟有多气派。” “恕我直言,你杀了他儿子还有脸去给人家老爷子贺寿?” “哼,我 不仅要去贺寿,还要送他一份大礼!”狄云枫抻着窗台,跳出茅屋,几袖扶摇消失在雨夜之中。 段千阳瞥了一眼安详睡去的慕雪依,摇了摇头,叹一声:“红颜祸水”,转身离开。 …… …… 次日清晨,天蒙蒙亮,雨势在昨夜五更天时就已完全收去,山外朝阳的柔光缓缓从地平线升起,但天空的乌云却不曾散去,雨季还在,只是太阳来插了个足。 慕雪依猛地睁开眼,昨夜大梦连连,从悲伤到欢喜,从拥有到失去,全然因为一个人,她拾起被子,仿佛闻到了那个男人的体香,不经意间她喃喃吐出:“狄云枫”三个字……不知是酒精余存的缘故,她心头莫名多了几分喜悦,她下床穿好鞋袜,走至窗边打开窗,一抹日光用点缀的模样耀射进茅屋。 日光的那头,那个山头,一个白衣胜雪、带着白色面具的男人又拿着一只望远镜偷偷摸摸地隔着山谷打望。 慕雪依这才想起昨天自己不胜酒力,过后的事情……想到这儿她猛地一惊,赶忙上下检查自己的身子,若说酒后不省人事,十有八九的姑娘都要遭到,更何况像她这么漂亮? 可她上下翻找了好久,衣襟穿着工整,身体也安然无恙……这样她反而觉得更加蹊跷,自己生得这般美丽,醉得不省人事,有哪个男人无动于衷,况且从那人的一举一动中都在打自己的注意…… 女人就是这样,好的坏的只要不对心,她就会越想越复杂,越想越愤怒。 慕雪依受不了内心的疑惑,她坚信昨夜一定发生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她撑着窗台跳出去,正想要去找山头那个偷窥狂评理,这会儿却见一席白影从花丛中窜过,她惊疑之余妄自去探勘,但下时却听——“嗷嗷嗷!”几声叫唤,一物猛地撞向她,她避之不及被撞了个满怀!她就要动怒,可颔首一瞧,竟发现是一只毛茸茸的小奶狗…… “嗷嗷嗷!”哈哈又使出了它卖萌的好本事,后腿儿蹬着慕雪依的胸脯,前爪握着慕雪依的脖颈,小舌头一个劲儿地舔息着慕雪依的脸。 慕雪依哪儿受得了这般可爱的小兽,她高冷的心瞬间被暖化,掂起哈哈上下打量道:“蝴蝶谷中何时还孕育出你这样的小家伙儿了?” 哈哈吐着舌头,小短腿儿使劲儿空蹬着,慕雪依这才发现哈哈腿上绑着一只小信筒,她取过小信筒里的信条,上头写着“抬起头”三个字。 慕雪依下意识地抬起头,恰好瞧见山头上招手的狄云枫,她轻“切”了一声,放下哈哈道:“你虽然很讨人喜欢,但你主人却讨人厌。” “嗷呜嗷呜……”哈哈摇着小翘尾,不舍来回地在慕雪依脚下来回磨蹭。 这时,花丛中又窜出一只小花猫,胡须有一卡那么长,两只耳朵朝天,又大又尖锐,其可爱程度一点儿也不必哈哈要差,它“喵喵喵”几声嚎叫甜化人心……同样的它的小短腿儿上也帮着一只信筒。 慕雪依遭受两面夹击,强忍着内心将信筒中的信条取出,上头写着:“看中哪一只,我送给你。” 慕雪依瞧着脚下两只乖巧可人的小花猫与小奶狗,一咬唇,狠下心,将信条一扔,一手掂起一只举过头顶,并冲着山头狄云枫晃了晃,用口型回答道:“我两只都要!”接着,像是害怕狄云枫反悔,抱起哈哈与耳耳就躲进茅屋中…… 山头眺望的狄云枫放下望远镜,拿人手短吃人嘴软,只要东西送出去,还怕以后打交道困难么? “我好像查到了一件不得了的事情。”李圣玄不知何时已出现在狄云枫身后。 “说。”狄云枫负手的模样倒还真有几分掌门的气质。 李圣玄道:“我们先前不是把鬼城炸了么?好像炸得有些严重,阴气四溢,已到了不可收拾的局面,大片西南地区已经沦陷,且瘟疫还在扩散。” 狄云枫微微皱起眉头:“偌大个九玄仙域连阴气泄露都抵御不了?” 李圣玄摇头道:“很难说,有两种可能,一是那位尊主阻止不了,二是那位尊主不想阻止。” “九大家族都没有动静?”狄云问道。 李圣玄分析道:“九大家族并未实施救援计划,而是想办法打压此事,元界就在九玄仙域头顶,各大世家定不想让元界知晓发此事发生……而且阻碍瘟疫是一件非常棘手的事情,那些因感染瘟疫突变之人各个都有极强的机动能力,普通的筑基修士也比之不及。” 狄云枫陷入沉默,从凡间到仙界,他的最大愿望就是能找到慕雪依,而今美人就在眼前,抱得美人归的计划也在如期举行,他实在不愿意再陷入六界中其他纠纷……他摇头道:“这些家族一定会想出一个合理的解决方案,他们虽有各种阴谋算盘,但也不至于看见九玄仙域沦落吧?” 李圣玄却冷声道:“因为每一个人都和你一样,事不关己己不操心,但你可曾想过,这场瘟疫苦了谁?” 狄云枫无情道:“苦了那些凡人。” 李圣玄又问:“那这场瘟疫之源是如何?” “是鬼界的往生井。” “制造者又是谁?” “是那位尊主。” “促使瘟疫发酵传播者又是谁?” “ 是……”狄云枫一时语塞,是谁,这个问题好像明知故问,在场的他和李圣玄都有参与。他摇了摇头:“是我,那又如何,我开山立派后已承诺让附近的百姓过上美满日子,可我从来都不是那种忧国忧民之人,偌大个九玄仙域,连本家都不愿意去管,我这个外来人又有什么理由去管?” 狄云枫带着高涨的情愫一口气吐出这么多话,他的老脸也被自己这一番言辞给憋红、羞红。 李圣玄不免失望道:“狄将军,这些日子来都是我与段千阳在与你办事,而你则日以继夜地在这个山头拿着个破望远镜偷窥人家——你究竟痴成什么模样了?” “人生本痴,好不容易找到了她,我为何就不能多看她两眼?”狄云枫撇过头去,双手一摊:“那你要我怎么办?” 李圣玄直言道:“把瘟疫之源找出来,将所有在背后捣鬼的人都杀了,将他们的人头挂在城门上示众。” “太麻烦,不去。”狄云枫则回答得更直白。 李圣玄指着狄云枫呵道:“你没有情怀,你已经忘记了身为习武之人的侠义之道!” 此言算是骂到了狄云枫心坎儿中,走走停停,莫忘初心,人这一生就如一锅汤,情怀是盐巴,少了这一勺盐巴则会淡而无味。 他轻声叹道:“雪儿她马上就要闭关冲印,我得无时不刻地护着她,实在走不开……要不过段时间?” 这时段千阳的声音从二人头顶传来:“她闭关冲印前前后后起码要半年之久,可若是让瘟疫再扩散半年,咱们估计就不用再出山,等着瘟疫传染过来便是。” “这……” “白掌门,二位太上长老,不好了不好了……你们快下山去看看,镇外来了一群得了疯牛病的乞丐,见人就生啃活咬,现在已经伤了好几十人!仙门中的前辈合力都阻止不了……” 张铁用那不娴熟的遁空术,急忙跑来禀告。 (本章完) chaptererror; 正文 第二百三十章 瘟疫 当狄云枫赶到镇上时,慕雪依也带着明尘与芊儿急忙赶来,镇子上自主召集了一批精壮的勇士,以绳索将发病之人接连套住——闯入镇子的疯病之人有三个,皆为瘦小无良,但就这样一种状态,十几个壮汉也拉不住,麻绳足有碗口粗也看似要被挣破。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慕雪依挥袖一阵轻风,将三个疯病之人打晕过去,百姓们有了松和,纷纷上前详情禀告道: “今早天不亮,二娃从西南方赶车回来,说路途上遇见三个生病的乞丐,停在镇子口想找医生救命,可谁知道这三人一见太阳就犯病,跳起来不论人畜,张口就咬。短短半个时辰不到就咬上了十几个出门干活儿的人,两头牛,几只鸡,村头的野狗也被咬死了……” “唉……真是流年不利,刚解决了旱灾,这会儿又来了瘟疫……” …… “师尊,你看着三人都瘦成皮包骨,面虚发白就像是死尸一样,他们会不会……是死人?”芊儿悻悻地指着尸体道。 慕雪依凝眉,蹲下身子,正想伸手去触碰地上昏去的病人,狄云枫却轻柔地握住她的腕,劝声道:“你需有点常识的,他们是瘟疫病人,你是不是该做好防护措施?” 慕雪依哪儿能被当众握着手,她挣开狄云枫的手,微怒道:“你认为它们的病能传染给我?” 狄云枫摇摇头,拂袖轻风将所有人都逼退十丈,接着他仙人一指,点燃一道火光,将三具尸体焚烧。 “啊啊……”焚烧的尸体翻滚挣扎,显然它们还能感觉到灼烧的疼痛——“救……救我……救,救我……” “白莫离你疯了,他们还活着!”慕雪依的大惊,欲上前施救,狄云枫则横手将之拦下,摇头道:“它们已到了病入膏肓的地步,倘若让阴毒蔓延全身,凭他们三个能将镇子屠得鸡犬不留,这种祸害,还是迟早销毁为妙。” “噼里啪啦……”大火将尸体烧得直作声响,接着一股熏黑的烟气直萦而上,臭得实在恶人,狄云枫轻吹一口气将黑烟打散在天际。 这时段千阳从空中飘然落下,他挥袖在地上排出十三人,此些人身上各有咬合的伤口,神情痛苦不堪,有的人则已面色泛黄,眼珠子翻白,他们都是被先前所咬伤的百姓。 段千阳遗憾道:“能救的三人我已将他们受伤的四肢切除,余下十人已阴毒攻心,没救了,还是趁早人道毁灭吧。” “我的儿啊!他才十三岁啊……”一个妇人无力摊在地上,以泪洗面,嚎啕大哭,她又一步一步爬向病人群中的那个少年,哭诉道:“仙长,你一 定要救救我儿,我们母子两相依为命,没了他我以后怎么活啊……” 芊儿将妇人拉回来,无奈安慰着:“阿嬷你不能过去了,会被传染的。” 妇人则哭得更大声:“就让我也被传染吧,你们要烧死我儿子,我就和他一起死!” 感情至深,让所有老百姓都忍不住潸然泪下,慕雪依心中一横,冲众人保证道:“大家放心,我这就将他们带回仙庐治疗!” “不行。” 狄云枫一语不容反驳,他手起一柄灵刃,随手一挥“唰唰唰”!将地上十人的脑袋齐刷刷地割去。 “你干什么!”慕雪依惊呼。 “我的儿啊!”老妇人呜咽一声,晕死过去。 狄云枫挥散灵刃,无情道:“阴毒又岂非是普通的瘟疫?染上它,元婴以上的修士还可重寻肉身,但元婴以下的修士将必死无疑,何况他们这些凡人?” “白掌门说得不错,阴毒极为致命,且死亡过程非常痛苦,他们的肉骨会一点一点的腐烂,忍受如刀剐般的疼痛……故长痛不如短痛,白掌门这么做也是帮他们解脱,希望你们勿怪。”段千阳拂袖一团火,将十具尸体焚成了焦。 这时李圣玄也从远方踏空而来,他道:“西南方五百里外有很多灾民再往北上迁移,不敢保证他们全都携带瘟疫,但极个别一定有。” 段千阳不禁长叹:“想不到瘟疫蔓延的速度竟这么快……” 李圣玄摇头道:“我看那些灾民起码有上万,各个都是大包小包的迁徙客,不少老人妇孺和娃娃,我不忍心下手。” 狄云枫思绪了良久,终得不出答案,他摇头叹道:“事发突然,形势复杂,召集七彩山内外的所有修士,待我从长计议后再下达解决方案。” “我也来!” 慕雪依未往前跟两步,狄云枫便反手再其眉心点了两点:“你冲印在即,不可分心,此事交给我便是。” 这个动作多显暧昧了,慕雪依面颊骤显一丝浅红,冲印关乎生死,这的确是她眼前最重要之事——“那你们一定要小心,若有何不妥,就来蝴蝶谷找我。” 狄云枫莞尔一笑,摆了摆手扶摇离去:“你也一样,若冲印坚持不住,就呼唤我的名字,天涯海角我都会来救你。” 慕雪依点点头,目送狄云枫等人离开。 “臊话!师尊,你可千万不要呼唤他的名字,冲印之后最为虚弱,他一定有些龌蹉的想法!”一旁的明尘提醒道。 芊儿反驳道:“我倒觉得白掌门是发自内心在关心咱们师尊,你瞧他做的每一件事,看师尊一个 眼神,无一不是真挚的。” 明尘抱着肩,轻哼道:“没有人谁会无缘无故对谁好,我看那人无事献殷勤,是非奸即盗!”” “那也总比你们这些伪君子来得好……” “你说谁伪君子?!” “说你怎么了?借着师尊的身份,你在高家捞了多少好处?现在高志横死在咱们蝴蝶谷,我看你回去后还能如何!” “够了!你们还显麻烦不够多么?!”慕雪依本以放下心态,此刻又遭明尘与芊儿争吵引起怒火,她又呵斥道:“你们二人既然那么不怕麻烦,就留在镇上值班,没我的命令谁也不准返回仙庐!” “师尊……” “师尊,明明是明尘挑的话,为什么连我也要陪他一起受罚……” 慕雪依坚决道:“此次回去我要闭关冲印,争取早日恢复合体修为,你们若遇突发状况,就去七彩仙门禀告白掌门,我闭关容不得一丝杂念,否则将走火入魔,道崩身陨!” “走火入魔,道崩身陨”这八个字彻底将明尘与芊儿呵吓住,他们不敢辩驳,唯有目送慕雪依扶摇而去。 …… …… 正午,日光收敛,乌云重新占领蓝天,云端上偶尔电闪却无雷鸣,这说明大雨还有些蓄头。 狄云枫独自一人坐在长生殿的龙椅上,殿堂有多空旷,他的眼神就有多深邃,他忽而觉得,即使脚下没有文武百官,这种居高临下之感也是他内心深处渴求的。没有哪个人不渴望权利,就连寺庙里的和尚也有方丈主持之分。 “来人。”他呼唤,音量很轻,这样才显得他无上尊威。 一道灵光闪过,以为青衫修士出现在大殿之中,他叫李希,一介散修,元神修为,前几日才拜入七彩门下,也是第一个为百姓们做完一百件好事的修士,狄云枫盛悦,封他为外事长老。 李希恭敬地冲狄云枫行了个礼,问道:“白掌门有何吩咐?” 狄云枫先问:“段千阳与李圣玄呢?” 李希答道:“二位太上长老已往西南边上探查情况去,他们还说,如果白掌门传唤我的话,替他转告您一声,叫你赶紧过去。” 狄云枫点点头,又问:“此刻仙门中还有多少修士?” 李希道:“仙门中新进阶的修士只有十来个,其中金丹以上的修士都被两位太上长老带走,门中仅剩下我一个元神修士以及筑基修士若干。” “山下的散修如何?” “慕名而来的散修有两三百人,有一百来人修为在金丹之上,白掌门您的意思是?” “传我命令 下去,请所有散修去西南帮忙解决瘟疫之事,若瘟疫得以平息,活着回来的人不仅能拜入七彩仙门,我还重重有赏。” “晚辈明白。” 李希应声退出大殿,狄云枫也起身往后山飞去。 ———————— 昊天塔,狄云枫原本以为塔中的宝贝是宇文修一生存积,但通过段千阳的一系了解,再结合道一门中宝贝不翼而飞的现象,可断定宇文修所修的“三宫六院”全都是从道一门中收集来的宝贝。 宇文修究竟是否如段千阳所说的是叛徒不得而知,但他将道一门的传承封存在地宫,宁愿随自己身陨也不愿让其落入仙界之手,此举岂不是君子所为? 狄云枫粗略地在塔中浏览了一番,取得一只“华阳幡”,专克阴邪鬼魅之仙器,而说起幡旗,狄云枫兜儿里还有从鬼城白鹿道人手中缴来的招魂幡和摄魂铃,如今在仙界也遇见鬼祟作怪,必能派上一番用场。 “雷神杵”拥引天雷之力,轰然一击,威势不必九天雷劫要差多少。奔雷乃至刚至阳之物,对付阴邪鬼魅拥有奇效,带上必定能管大用。 “天机尺”一种新颖少见的机关尺,长宽半丈不到却能千变万化,狄云枫觉得这玩意儿并无多大作用,可又不甘它如此平庸,试问能放在塔中存放的东西又怎能平庸?便丢进自己袖中,以后生了个儿子也好给它当玩具用。 “捆仙绳” “玉净瓶” “囚仙鼎” …… 狄云枫才走了几层便已眼花缭乱,仙器这种东西其实并没有诸修想得那么厉害,催动它同样需要极强的灵力,若自身灵力不足便可能存在着反噬的情况,就好比在凡间时的救命符,凡人用一张要花亏损十年寿命,世间物质是等衡的,就连大罗金仙也不敢说无限使用仙术。 狄云枫挑了八件仙器便转下楼阁,再往上的仙器品阶只会更高阶,兴许用一次就要消耗他全身灵力,又何必自讨苦吃? 而就在狄云枫下至第一层时,偶然发现一层之下竟还有一道阶梯,原先只顾往上还不曾留意!他怀着好奇心往下走去,心里总感觉这下头隐藏着什么大宝贝。 古往今来人们都有修建地窖的习惯,把大批要储存的东西放在地窖内,一是合理规划空间,二是方便量产保存。 地下室黯淡无光,阶梯陡峭且长,往下足足走了十来丈的落差才算到底,狄云枫烧起一团大火将整个地下室照明,而眼前一切着实惊得他目瞪口呆! 地下室宽敞无垠,横七竖八整齐排列着一具具机关木偶!粗略计算竟不下五千具 木偶之后还有各类奇形怪状的机关兽、机关炮、机关车……这俨然是一个地下傀儡军工厂! 狄云枫惊奇地在傀儡身上摸索着,竟发现每个傀儡、固定位置都有一个方形的开口,而这个开口正与先前他所得的“天机尺”大小相仿……他取出天机尺,对准一具傀儡背后匙孔,穿,插,扭,送!一步到位! “嘎吱嘎吱……”傀儡如被注入了生命,四肢开始活动,身上的粉尘也被缓缓抖落,它的眼珠子发射金光,震慑出不亚于元神修士的威压! “这下老子终于捡到宝了!哈哈哈……” 狄云枫扬天狂笑,一挥手便带走了一百具傀儡、三十头机关兽,十门机关炮车! 袖中乾坤空间有限,来日有便则将这些机关作物全都搬上天宫去,七彩门发扬光大岂非指日可待? “轰隆!”一阵雷震从天顶传来。 狄云枫又来到了后山山头,这次他并未拾起望远镜偷窥,反之是静静地等着那个女人的出现。 山头似乎已成了二人幽会之处,慕雪依每每出门时都会忍不住瞥向此处,狄云枫有一种独特的气质,站在那里,天地颜色也不过如此。 “你知不知道,打雷的时候不能站这么高?”慕雪依踏雨而来,这次她要大方得多,撑着伞替狄云枫遮雨。 “这场寒雨过后就会引来寒流,说不定还会下雪,你冲印后会虚弱一阵子,冷暖自知,所以你要多穿一点儿,”狄云枫取出早已备好的衣服递给慕雪依:“这是长留仙域的雪银丝绸,冬暖夏凉,缎子也很新颖富贵,它很适合你。” 女人都喜欢漂亮的衣服,慕雪依很矜持,但没多久便因自己的欲望所妥协,她故作免为其难的样子接过雪银袍,道:“这件衣服,不便宜吧?” “一千万灵石的价格。” “好贵……”慕雪依赶紧地将衣服收入囊中,接着她又狐疑地冲狄云枫问道:“事先说好,你送我这么贵重的东西我绝不会返还你什么,衣服也不可能再还给你。” 狄云枫浅浅一笑:“只要你好,什么都好。” 慕雪依浑身一哆嗦,将狄云枫推出自己伞下,冷哼道:“你若再这么暧昧,我们连朋友都做不成。” 狄云枫摇头道:“朋友是朋友,爱人是爱人,很多人都说爱人是从朋友开始的,我觉得不对,二者之间根本没有一丁点儿联系,既然你不想和我做朋友,就做我的爱人如何?” 慕雪依仅当这是一句玩笑话,她淡淡道:“我知道你修为比我高,但你若敢乱来的话,高家一定不会放过你,天涯海角你都逃不了。 ” 狄云枫大笑道:“看来你心里时长会想着我‘乱来’的场景,否则你怎会有这个想法?哈哈……” 慕雪依羞怒:“我本以为你内心是君子,谁知晓你还是个无耻混蛋!” 狄云枫揉了揉鼻子道:“我若真是个无耻混蛋,在你醉酒那晚就把你给糟蹋了,还容你现在指着我鼻子来骂我?” 慕雪依扔去雨伞,一把抓过狄云枫的衣襟,声讨道:“大混蛋,你那晚究竟对我做了什么?” 狄云枫微挑眉梢,反之声讨道:“这话应当我对你说才对,那一夜我本要离开,可你拽着我的手一个劲儿地呼喊:‘狄云枫,狄云枫’……还好我是个正人君子,否则,嘿嘿,估计你现在走路还一瘸一卦得呢……” 慕雪依似被戳中了心坎里的伤,她丢下狄云枫,背过身去不忍让他人瞧见自己伤心的模样。 “据我所知,你嫁的人姓高才对,你为何连夜呼唤的人却是狄云枫呢?” “要你管?狄云枫是我弟弟不行么?他英年早逝,葬身火海,我……我思念他!” “阿嚏!” “你作甚?脏死了!” “不好意思……可能是有人在后边咒我,一时忍不住……”狄云枫揉了揉鼻子,又道:“对了,哈哈和耳耳可还听话?” “哪个是哈哈,哪个是耳耳?”慕雪依傻傻分不清楚。 “最调皮的那个是哈哈,老实巴交的耳耳,它俩在一起经常会打架,你得看着点儿。” 慕雪依叹道:“它们哪儿能算是打架?分明是哈哈欺负耳耳,哈哈把人家按在地上咬,教都教不回来。” “哦?这畜生……它可有咬伤耳耳?” “那倒没有……” 哈哈灵阶要比耳耳高出许多,兽族天生就有弱肉强食的习性,俩家伙在一起小打小闹实属正常。 “你莫看这两只仙兽平时只会吃喝耍宝,但关键时刻它们会尽心护主的,在你冲印的时候带着它们俩,必要时可以保命,”狄云枫主动将牵过慕雪依的手,真挚劝道:“或者你再等等,等我回来再闭关冲印,到时候我亲自助你……” 慕雪依赶忙抽回手,令狄云枫喜悦的是,她并没有再动怒,她咬唇吐出几个字:“你……到底是谁?凭什么要这样靠近我,帮助我?” 狄云枫背负着手,以大白脸面具对着慕雪依,淡然道:“你如果想知道我是谁,何不亲自摘下我的面具看看?” 慕雪依心中早有念想,她当然不会错过这个机会,她带着憧憬一点儿一点儿地解开狄云枫的面具…… 狄云枫只等露 出嘴唇,一口亲吻在慕雪依的柔唇上,那堆积了几百年的思念通通涌上大脑,他此刻已顾不得所谓的矜持,活像是一只发了情的野兽,他要占有这个女人,他要梅开二度! “唔……”慕雪依被这突如其来的触感吓得不知所措,直至衣服被垮得差不多,她才从滂沱大雨中清醒过来!她一口咬在狄云枫的嘴唇上,腥红的血液流于口齿间,溢落在青色的大地上,仿佛绽开了一朵红花…… “滚开!” 慕雪依虽狄云枫滚,可她自己却灰溜溜儿地,含泪逃离。 (本章完) chaptererror; 正文 第二百三十一章 无法释然 子夜,大雨滂沱。 自西向南有一座名叫“枫丹”的小城市,城里城外都种植得有的红枫,枫叶红遍四季,唯独在秋天辞树,这几日的大雨冲刷,推进了它凋零的日程,落叶不随大雨粘稠,它孤独地,自我地悠悠落下。 在城外的枫树林中撑有一道结界,结界外搭建了一座帐篷,帐篷内火光敞亮,有三个人影,高大魁梧之人做中央,玲珑娇小之人坐两旁,若近些便可听见帐篷内的欢声笑语,若再近些还可闻见沁人心脾的酒香。 狄云枫掀开门帘站在门口,仅用冷冷余光便将李圣玄身旁的女人吓走。 “李将军可真风流。”狄云枫这才走进帐篷,脱去外套抖了抖上头的水露儿。 “啧啧,你这雪银外套值不少钱吧?在哪儿买的,水火不侵了都。”李圣玄笑问道。 “羡慕么?是苏沐芸为我一针一线缝制的。” “不羡慕,她的身子都已经给了我,便没有什么好羡慕的。” “嗤,你以为那夜我走后就听见你们的谈话了?想合起伙来骗我?门儿都没有。” 狄云枫在坐下软塌,握起酒壶,解开面具,可才没灌下两口便“嘶……”的一声,疼得龇牙咧嘴,他这才想起自己的嘴巴挂了彩。 “我见过在脖子上挫乌黑印儿的,却没见过嘴唇咬出血的……有这么激烈么?狄将军。”李圣玄忍不住笑道。 狄云枫吐口带血的唾沫,长灌几口酒,伤口麻痹了之后便也不觉得疼了。 “你有天脉的武力,掏心挖肺照样能长全,为何还留着这伤口?” “你懂个屁,这是爱的见证,爱的疤痕。” “啧啧……” “废话少说,你们先来一日,可有发现什么异样?”狄云枫直言问道。 李圣玄摇头道:“逃难的灾民甚多,一时间也盘查不清楚,我就先将他们安置在枫丹城中,这不等你来解决么?” “段千阳呢?” 李圣玄旁指道:“隔壁的结界内呢,他们这些白人不喜欢住帐篷,而我也不喜欢住结界,就各自分居了。” “你去将他找来,说我有要事相告。” “你又差使我?” “我可要掏将令了啊……” “得得得,你等着,我这就去……” …… 人生大病的前兆是茶饭不思,体虚暴瘦;天生大灾的前兆会风起云涌,山崩地裂; 爆发瘟疫无非两种,一是天灾,一是,显然九玄仙域这场瘟疫出于仙人之手。 不论天灾,受伤害的始终是普通老百姓。 诸多大阴谋也因此得以酝酿。 后半夜,狄云枫半仰躺在软塌上,边饮酒,边点燃烟丝吞云吐雾,这段时间来他的烟瘾是越来越大,特别是夜深人静时刻,烟杆子就未曾离开过嘴皮子。 “七七……” 夜深人静之时也是想起一些情感之时: 去黄沙镇卖命,然后被狼妖打残,被慕雪依拯救,远赴沙漠屠龙,和慕雪依翻云覆雨踏上仙道,去西北杀狼王,从沧海远赴真武,被李老头所救,杀码头恶霸,与阳门弟子平定北滩海瘟,与温紫雨相依为命,杀黄琛,与薛瑾见、商囚结交,算死关石老人,上阳门送信却惨遭追杀,以仙魔印对抗吕寒松,第一次入魔错手重伤紫雨,第一次面见夜君,落实温紫雨女儿身并暗生情愫,闭关十年,返回大燕助李世仁复仇,辗转寒州参军,巧遇魏江军遗孀,大胜凯旋,寒州凉城飞雪楼与叶尘、柳扶苏相见……(不想写了,太多了,我自己都记不清了) 一口烟一个回忆,感情至深时他还得多吸几口来释怀,譬如商囚哭走万千忠灵,譬如七七的惨死…… 许是太多惨痛的回忆与鬼域挂钩,他打心里憎恨这些鬼修,特别是那位潜逃的木王爷,即使将鬼域翻个遍也要找他报仇! “草他娘的蛋!” 他猛吸一口烟,未等烟气吐出又吞下一口烈酒,接着他便抻着桌子,掐着眉,头疼欲裂! 眼眸腥红,眸中含杀,神情暴戾,魔隐魔显,此乃外道魔相,而相由心生,心岂非已生魔念? “喔喔喔”一声鸡鸣划破夜空。 狄云枫幡然醒来,左手边是沾满烟灰的烟杆,右手边则是溅撒一滩的酒水,昏昏沉沉入眠,醒来时还头痛欲裂……他想倒杯酒漱漱口却发现酒壶已空,他想再吸几口烟却发现烟丝已经燃烧殆尽。 空乏,烦躁,无可奈何。 鸡鸣为丑时,又是雨夜,距离天亮起码还有两个多时辰,此刻寂寞的狄云枫度秒如年,又怎忍得住这漫漫长夜? “唉……紫雨在左,七七在右,雪儿在身下,这种神仙日子何时才能到来呢?”他不禁长叹一声,掀开门帘走出帐篷。 他先前曾在鬼城刻意留了那黑白双煞的元神,为的就是方便搜神获取信息,但这些仆从显然都被下有魂咒,若不小心还会遭爆体反噬,故为了保险起见,段千阳带着黑白双煞的元神辗转北方,不知能否搜索 出可靠信息。 “你在里头玩儿火么?好大股烟气。”李圣玄闪影而过。 狄云枫大方地递过烟杆儿,笑道:“这是从真武带来的,烟丝也是花重金购来,你要不要尝一口?” “呵呵,我一闻你抽的就是女人烟,不妨跟你说,这烟虽然口感不错,却是杀 精的……”李圣玄含笑两声,紧接着板下脸,沉声道:“枫丹城那边儿好像出了一点儿麻烦。” 狄云枫不紧不慢地取出烟丝裹上,点燃,深吸一口,吞吐爽快了才道:“我连掏心挖肺都不怕,难不成还怕杀 精么?” 李圣玄叹道:“枫丹城来了一群修士,找茬儿要找负责人。” “你不是负责人么?” “我虽然觉得有时候我是负责人,但我并不太想和那些高傲的白人负责,我生怕激动狠了,一拳头将他们打死。” “那你还是莫要去管了,”狄云枫含着烟杆儿,伸手召来一片云,托起李圣玄与自己便往枫丹城方向飞去,他又自然一笑,冲李圣玄道:“你常常抱怨让你主外不公平,现在遇见这种麻烦事儿是不是得让我打头阵了?” 李圣玄轻“切”一声,道:“我可告诉你的,那帮人吹胡子瞪眼鼓腮帮子,摆明了是来打架挑事儿的,听说还是什么九大世家联合修士,不好应付。” 狄云枫微挑眉毛:“嗯哼?不好应付才来找我,你可真够朋友。” 李圣玄夺过狄云枫口中烟杆儿,自行“吧嗒吧嗒”地猛吸了几口,吐出个大烟圈儿,瞧他吞云吐雾模样,必然也是个老烟枪:“嘶……这是凉城飞雪楼的青柠姑娘种植的‘碧玉兰’烟草吧?” “你……竟晓得飞雪楼和青柠姑娘?”狄云枫惊讶不小。 “真武的军队自从异兽部告捷后就囤积在寒州与蛮族对抗,寒州那个破地儿全他娘是雪,也就凉城一处繁华地,凉州最出名的自然是飞雪楼了,不是当官儿的都挤不进去嘞。老子当年好歹也是前锋将军,每次放公假时都会去飞雪楼中看赏乐观舞……啧啧,那真是一段美好的时光呐,只可惜飞雪楼里的姑娘卖艺不卖身,否则我倾家荡产也得去找青柠姑娘一夜……” 狄云枫含笑夺过烟杆儿,倘若让李圣玄知晓飞雪楼早已被自己改建成客栈,且里头的姑娘都成了自己的女人,只怕他会更愿意死心塌地地追随自己罢? 不知觉,在二人你一口我一口的吞云吐雾中,枫丹城已出现在脚下。 “好浓郁的死气。”狄云枫皱眉道。 李圣玄摇头叹道:“我与段千阳先将此城原有的百姓迁移了位置,腾空出来作为难民的临时避难所,谁知这两天冷热交替,瘟疫与疟疾一齐作祟,死伤率在不断地攀升,且都是些抵抗力不足的老人和孩子,唉……待会儿你进了城就知晓多么不忍心了。” 狄云枫此刻明白,他必须、迫切地要将人员隔离,那些受感染的人极可能产生变异,到那时瘟疫之源不可控,只有眼睁睁地看着扩散。 “我与段千阳曾对那些难民进行过规范,重症者隔离在城东的一座酒楼之中,好吃好喝地供着;余下的百姓则分散在各大人户家中,里头必有瘟疫携带者,但数量太多我们也无法一一排查,而就在前半夜,一只修士小队闯进枫丹城中,说要对这些百姓进行检查。我第一眼瞧见那帮人就觉得心术不正,便借口你有禁令,他们则嚷着要你出面……嘿,他娘的,我当时那脾气就上来了,若不我本家兄弟李希拉着我,我早将他们一拳撂趴下了!” “嘘……”狄云枫嘘声提醒,用余光斜视着城下升空的灵光:“他们来了。” 升空的修士有八人,五男三女,神色各异,服饰各异,领头的是位中年儒士,修为虚实镜,羽扇纶巾,腰间瞥着一把精致的玉掌青花扇,他喜笑,笑起来还有可爱的鱼尾纹……在心机浅薄之人的眼中,会认为他是个儒雅的玉面君子,但在狄云枫这类久经人情世故的老狐狸眼中,此人无疑就是一只笑面虎。 且看他能装成如何! 儒雅中年人,笑着自报道号:“吾乃高家外勤长老高名士,这位道友有些面生,不知来自何处?” 狄云枫内心冷笑,高家果真多生虚伪之辈,雪儿嫁过去一定吃了不少苦吧?他表面却还之一笑:“蝴蝶谷旁的七彩山,建门不过半月,名气自然比不过高家,在下七彩门主,白莫离。” “哦?白掌门好有魄力,才开山立派不过一月就出来拯救苍生!”高名士大赞道。 狄云枫摆了摆手:“哎,我始终坚信善有善报恶有恶报,那些做坏事的人渡劫都要比别人多挨几道雷劈,哈哈哈……” 高名士努力保持着微笑,但面皮还是禁不住抽搐了几些,他点点头:“道友说得是,那我们就一起来拯救天下苍生如何?” “甚好,甚好!” “请。” “请!” “白掌门你先请。” “好,那我就不客气了。”狄云枫昂首挺胸,从一干修士面前钻了出去,有些挑衅,但谁奈他何? 感染阴毒之人,初期暴瘦,面如黄蜡,畏寒又畏光,双臂生烂疮……人若抵抗能力差了,什么毛病都会出来,故有的老医 生“望闻问切”只需做到第一步便可查明病情。 阴毒的最直接的克星便是光明,这就是为何袭击镇子的病人一出马车就发狂。 狄云枫将除重症患者外的难民分成男女两批,各自褪去衣物,光着膀子暴露在光明下,分由男女修士诊断病情。 若遇携阴毒者,肌肤会有强烈的灼烧感,患者痒痛不已,病重者则会直接被光线烧伤皮肉。 狄云枫拂袖吹走了雨势,云开雾散后炽烈的日光照耀在小城中,感染的难民才退下衣物便被灼烧得哀嚎大叫,他们扣挠着体肤,疼得在地上打滚儿,救命直呼。 狄云枫坐在一处高阁上,监视着城中的一举一动,包括高家的那八位修士。这会儿,那位唤作高名士的修士含笑迎来: “白掌门,我特来告知您一声,咱正派仙门世家有规定,得将这些病毒携带者带回去治疗,所以验出病人后,还请白掌门同意交给我们高家。” “你们有办法治好这些患者?”狄云枫定然不信,连商囚都只能换皮更何况是这些手无缚鸡之力的凡人? 高名士比着大拇指道:“有的,有的,我们高家有技艺高超的医仙,他们有办法治好这些人。” 狄云枫却问:“我听说高家有一位公子久年卧病在床,敢问高府的医仙为何无能救治?” “这……”高名士先是被问住,他思绪了片刻才想到理由:“三公子伤及本源,没有机缘巧合谁也治不好。” “哈哈哈……”狄云枫扬天大笑,拍拍高名士的肩膀道:“既然高道友这么想揽下这项重任那我就将难民全都交给你,但你们要小心了,这些阴毒最喜欢的就是吞噬修士体内的灵息!” 高名士赔笑两声,阴沉着脸转身离去。 …… 难民三万余人,感染阴毒者便占了几近六层,余下四成却还不能完全确定干净。 诊断病人的过程很简单,但安置和预防以及解决便是个巨大的工程。 确认无恙的难民暂被安置在城西,由七彩门众修隔离监视;确诊阴毒的难民集结在城东,由高名士等人处理。 高名士不知从哪儿找来了好几艘巨大的仙舟,笑嘻嘻地将难民送上船,他的模样就像是个大善人,难民自然不拒,纷纷以为这船是来接他们去治病的。 狄云枫站在城墙上,冷冷地望着即将的三艘大船,高名士站在船头冲他热情招手示意告别,难民们也趴在船舷上冲城西的家人们挥手离别。 感时花溅泪,恨别鸟惊心。 人若告别少有落泪,生死离别泪如雨下。 有多少人会想到这些人会一去不复回呢? 大船缓缓驶离天空,即使消失不见后狄云枫仍旧眺望着远方,他时长会想,明明必死无疑之人,该不该给他一个活下去的希望? “这些人会死得很惨很惨,皮肤会慢慢腐烂掉落,他们能清晰地感觉到躯体腐烂的疼痛与臭味,就算被活活痛死灵魂也无法得到解脱,阴毒会禁锢他们的灵魂,让他们成为一具连亲人都伤害的行尸走肉。” 段千阳如一片轻鸿落在城墙上。 狄云枫淡然道:“这世上有很多类似于阴毒的东西,贪婪,邪恶,恐慌,……这些东西无疑都会将人变成行尸走肉,如此看来,这世上其实有很多人都已经死了,他们只是象征意义地活……我又何必悲悯他们?” 段千阳头一次将眉头皱得这么紧,并诧异地望着狄云枫:“你难道就这么放任他们将人带走?” 狄云枫道:“那是高家的人,奉高家的命令,你不是一向主张少惹九大世家?” 段千阳道:“黑白双煞的元神中果然设有禁法,但就在他们禁法催动的一瞬间,我解读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信息。” 狄云枫瞥了段千阳一眼,眼神示意让其说下去。 段千阳淡淡道:“黑白双煞乃是高家修士,鬼城养尸也与高家有关。” 狄云枫微微皱眉,良久,他也淡然道:“九大家族做着危害本家的事,我一个外家人却要想法设法平息此事,这已不仅仅是多管闲事,还是明目张胆地要与地头蛇作对没好下场的。” 段千阳轻叹:“决策权在于你,你若要管那我就帮,你若不管我也就撤,没人能强迫谁。” “撤吧……以枫丹城为界,方圆五百里设下封界,这一方水土我养,至于外边儿的世界,崩塌了我都管不着。” 狄云枫说完刚想转身离去,却见一柄金枪从他耳旁划过! “咻!” 枪出如龙,直逼高名士行船的方向! 李圣玄跳上墙头。 “你不动手,我动手,那些伪君子我出手杀了,你若想闭关锁国就请便,反正我要与这些卑鄙龌蹉的世家小人,血战到底!” 正文 第二百三十二章 最后一票(一) 当李圣玄的长枪回来后,寒锋上还带着腥红的血粒儿,不多,但一定没有活口。 “你这么做无疑是断了我的退路。”狄云枫忍不住叹气道。 “你可以不来,这些小喽我一个人也可以杀,仙界若待不下去,大不了我回老家去。”李圣玄心意已决,持枪化作一道银光往西南鬼城的方向冲飞去。 “你的确要慎重考虑考虑,因为慕雪依还没有死心塌地的跟随你,你还得在仙界呆上一段时间。”段千阳真挚地在狄云枫肩膀上拍了拍,叮嘱道:“爱可以是你的生命,但你不可以因为爱而去放弃生命。”说完他便跟随李圣玄的脚步遁向西南。 狄云枫年轻那会儿,如果朋友丢下他独自去冒险的话他还会生气,而现在一切都变了,他只希望麻烦事离自己远一点儿,好事儿多多靠拢一些那些江湖义气就好比砖瓦的棱角,时间久了自然而然就会被磨平,变得可有可无? 城墙上仅剩他一人,风雨交加下的枫丹城萦绕着一层朦胧烟雨色,他纹丝不动,却觉人彷徨,心慌慌。 他赶忙取出烟杆,裹上厚厚的两层烟丝,冒着大雨点燃后猛地吸食两口,烟比酒还要消愁,吸入已释然,吐出则淡然。 他惨淡一笑,含着烟杆儿往七彩山走出,凭段千阳与李圣玄的本事足以撼动整个九玄仙域,多一个他,少一个他也没有什么关系,他现在已做了掌门,不能什么事情都亲力亲为,在人间有几个皇帝御驾亲征过呢? …… 青山溪语潺潺,仙门细雨微微,秋风似剪十月花,青衣居士踏红霞。 七彩仙门空空如也,独有少年张铁托腮坐在仙门下,他本事不够,没法跟着掌门长老仗剑天涯。 狄云枫撑着伞踏过最后一个阶梯,他冲张铁招了招手。 张铁那个心奋劲儿,冒着大雨“啪嗒啪嗒”就溅着积水冲向狄云枫:“掌门,我还以为你们一去就要三五个月呢,没想到你三五天就回来了?” 狄云枫笑了笑,从袖中取出两个还带着雨露的果子,丢给张铁一个:“吃吧,刚摘的。”他自己先咬了一口,脆甜脆甜的。 “咦?李长老和段长老怎不见回来?还有你救的那些难民呢……”张铁瞧瞧狄云枫身后,不见其他人才发问道。 “他们只怕要等几个月才能回来了,”狄云枫抚了抚张铁的头,边走向长生殿边道:“这几个月你要守好仙门,等我出关后再传你心法。” “闭关?掌门你要闭什么关?又要闭关多久?”张铁赶忙追上来问道。 狄云枫摇摇头:“我不知道,我有些累,想休息一段时间,等该出来的时候我自会出来。”说完,悠然飞往蝴蝶谷。 蝴蝶谷中已空无一人,雨天没有蝴蝶造访,四季花开也在此刻有了凋零的迹象,空气中尽是泥土弄花的腥香味儿。 慕家仙庐坐落空山中,有不少小动物会躲入屋檐下避雨,它们更像是自主的卫士,保护着这座没有主人的空房子。 慕雪依在哪儿闭关,狄云枫就守候在哪儿。 慕家原本是九玄仙域第一炼器世家,其规模绝不可能只有这三五间茅庐。狄云枫饶有兴趣地在每间茅屋中探索,终于在一间不起眼的柴房中发现了隐藏的密道。 密道长且宽,看斜下坡的走势应是直入山体腹地。果然,下了三百多丈后,一片开阔的地宫出现在狄云枫眼前山体开凿得十分细致,房屋七八座,尽是由石头雕刻而成,见不得一点儿木质材料。山体不燥不润,有恰好的空气流动,但通风口藏得很隐秘,不仔细寻很难找着通风口是个好地方,假设山体塌陷,那里便是求生之道。 地宫中撑有一道结界,结界内有哈哈与耳耳的气息,显然慕雪依就在里头闭关冲印。 若慕雪依冲印成功,那么距离大乘修士仅有一步之遥,这不仅是修为的提升,更是地位的飞跃,放眼九大仙域,修为大乘的女修士又有几人? 若能让她开心一些,又有何做不得呢? 狄云枫背靠着结界,换了个舒服的姿势缓缓坐下,慕雪依冲印多久,他就守候多久。 狄云枫是清醒的,他很明白自己内心的变化,从七七死去的那一刻开始,魔念就有了胎动的迹象,而今更有一丝隐隐的不详,不知从何而来,但却潜藏在心底,它欲与魔念同流合污一点一点儿地吞噬着自己的良知。 狄云枫已经许久未静下心来好好修炼,他甚至觉得闭关千百年是在浪费光阴,莫说一千年,哪怕是一天,一个时辰他都可以做很多很多的事。 珍惜时间就是珍惜生命,浪费时间就是在慢性自杀。 仙人虽长生不老,但并非不生不灭。 他缓缓闭上眼,仅隔着这一道结界与慕雪依同在。 慕雪依自离开狄云枫后试着冲了三次印,每一次都被伤得遍体鳞伤,但这一次也不知是有哈哈和耳耳在一旁护法的原因,她的心、她的念好生沉静。 若非执念太深,她又何必悲伤百年? 颠沛流离几千年,不胜人间走一遭,依稀记得那个男人名叫狄云枫,穿着破烂的衣裳却又钢铁般的意志,他的眼睛比夜空中的星星还要明亮,他的胸怀是女人最安 全的港湾,他是个凡人也才二十出头,他好像不是很爱说话,他可以为了一个才认识一天的朋友而去送命,他的思想与行为都挺肮脏……他似像白莫离却又不像白莫离。 “然而这一切都不重要了。” 慕雪依猛然睁开眼,她的眼中一片明朗,她终于又冲印失败了,但这一次她很平静,也没有吐血个半死,她心中似乎已没了什么牵挂。 她可以很清晰地记得自己沉睡的这一百五十天,并仔细回忆了过往如烟的幸福。 她轻抚着身旁的沉睡的哈哈与耳耳,心中魔念了好五遍对不起,一遍是给明尘,一遍是给芊儿,一遍是给哈哈,一遍是给耳耳,最后一遍是给白莫离。 她回到故乡后就再也没有再返高家的打算……高家人都是内心极为肮脏的魔鬼,她很明白只要高淳风一死,自己也将被玩弄致死。 落叶归根,从哪里开始,从哪里结束,女人就如一朵花,开得太过美丽总有人忍不住去采,若遇君子花儿也喜,若遇禽兽花自凋零…… 她已不想再为难自己,也就没了再活下去的理由,她无数次在内心祈祷,来世化作一只蝶,翩翩飞舞在山谷中,哪怕只闻几日花香,也心满意足了。 …… 慕雪依从袖口取出一柄仙刀,对准自己丹田的元神,热泪滚滚落在刀刃,而就在她将要手起刀落时 “会很疼的。” 一声轻柔在她耳旁响起,来人的呼吸声刚好撩起她鬓下的几根青丝。她震惊之余,狠下心,坚决寻死!却被来人两根手指就夹住了手腕。 “放开我……”她低声哀求道。 “听我讲一个故事,若你听完还想死的话,我就让你成全自己,好不好?” 狄云枫却未等慕雪依同意,便轻轻地搂住慕雪依的腰,枕在她肩膀上,在其耳旁温柔道:“有一名挺厉害的亡命徒,他挥刀斩狼妖,提刀屠邪龙,宽衣解带睡仙子……” 故事讲到一定进度的时候,慕雪依自己都已放下了手中的刀,四周很黑,她也不敢回头去看狄云枫,她只感觉到一只大手在肆无忌惮地替自己宽衣解带……她慢慢有些反应,却稍稍开始抵触:“不行,我现在已是有夫之妇……” “我就喜欢有夫之妇。” “这样违背伦理道德,狄云枫,你……别乱来……” 狄云枫一把将其摁在地上,他已癫狂得像是一匹饿了几百年狼,在清醒之余他淡淡一句:“这几夜就由我来帮你冲印。” 于是漆黑的地宫中响起了连绵不绝的呻吟。 …… …… 五月后的清晨,深秋落下最后一片树叶,并迎来冬天里的第一片雪花儿。 仙界的雪似乎不想真武的雪下得那么有规律性,雪如絮,时而大时而小,覆盖不了大地,只有点缀江山。 狄云枫牵着慕雪依走出地宫,据得知地宫之下还有一处直通地核的炼器场,那里面的地热十分煞人,没有特制的衣裳根本无法触及……但这一切狄云枫都不及,慕雪依是他的,整个蝴蝶谷也就都是他的。 二人漫步在雪地中,哈哈与耳耳跟在二人身后嬉戏打闹,若此为画,必是一副羡煞旁人的比翼双飞图。 “蝴蝶谷真是个奇特的地方,即是下雪仍有蝴蝶问花。”狄云枫赞叹着,伸出一只手,雪蝶悠悠落在他掌心,十分冰凉。 “你小心了,这是冰闪蝶,莫看它弱小,却是很厉害的灵兽,它若发功会把你冻成冰块的。”慕雪依拂袖驱散了狄云枫身旁的蝴蝶,她仿佛是在吃醋。 狄云枫笑着搂过慕雪依,在其耳根轻轻一吻,淡然道:“不如直接随我回真武吧,那里的雪比这儿好看得多。” “但我毕竟是有夫之妇,夫君他” “你还跟我提他?”狄云枫加大了声量,有些怒意。 慕雪依轻咬柔唇:“我只是觉得有些对不起他……况且九玄仙域各大世家仙门都知我已嫁入高家,如今又多了个你,我……我该怎么办?”她转过身,一双水目直勾勾地望着狄云枫,她如此柔美,谁人不心疼? 狄云枫安慰式地笑了笑,并在慕雪依额头上轻轻一点:“我有一万种法子将你从高家手中抱出来。” “我有一缕魂禁刻在高家族谱中,你若想拿出来必定少不了争斗,”慕雪依越说越急切,她踮起脚捧着狄云枫的脸,担忧得几经哭泣:“高家家主是成仙得道之人,一挥手便可天崩地裂,我怕你……我怕你……” 狄云枫并未和慕雪依说太多关于自己过往的英雄事迹,不论是柳扶苏,叶尘,商囚,乃至于现在的段千阳与李圣玄,这些人哪个不是动动脚就天地颤动的主儿? 人若要狂,要么自己有本事,要么自己的朋友有本事!狄云枫自身的本事就不算差,更何况还有这么一群所向披靡的朋友。 “经你这么一说,我方才的确说得有些夸张了,一万种方法不太现实,五千种比较靠谱,呵呵呵……” “油嘴滑舌,这些年来没少欺骗女人吧?以前的你可不是这样的!” …… 雪中白头了一会儿,一道传音从山脚下传来,耳耳腾空而起将音符截在口中,咬着小尾巴送到 慕雪依脚下。 “还是耳耳要乖一些,哈哈就只知道吃和玩儿……”慕雪依笑着接过传音符,一把掐碎后芊儿的声音随即传出: “师尊,远方来信,高家主半月后寿诞,我与明尘先回去了,还有二公子高志的死已广传天下,不过高家并没有怀疑到蝴蝶谷,但我还是担心自己应付不暇,您若见信,也即刻动身赶回吧。” 慕雪依刚找回的一点儿自信又消逝了,她将脸深埋在狄云枫怀中,细语喃喃,不知所言,只知惆怅。 狄云枫心中冷笑:高家主人寿诞,儿子却无故横死,这到底算是喜事还是丧事?若是搁在人间,红白喜事一条龙,坐完喜宴坐丧席! 他轻声劝道:“没事,你先回去吧,明尘太傲,芊儿又太嫩,你也看着点不是?” “那你呢?什么时候来接我?”慕雪依扬起脑袋盼望道。 “我应该还有些事情要忙,但一定不会超过高家主人贺寿的日子,”狄云枫双手各掂起哈哈和耳耳,在慕雪依眼前会晃了晃:“这俩小家伙你喜欢哪一个?” “当然是耳耳了。”慕雪依毫不犹豫答道。 狄云枫将耳耳凭空一抛,道一声:“去吧,将你的女主人护好。”耳耳以拟态化作一只丈五高的大猫,踌躇在空中等候着慕雪依。 “你也去吧。”狄云枫拍了拍慕雪依屁股,当是送别。 “讨厌!”慕雪依俏脸儿微微一红,骑上耳耳踏空离去。 “但愿这最后一票不要出意外。” 狄云枫悠悠一叹,飞往七彩门。 半年前七彩门在烟雨中沉浮,如今它又在细雪中沉寂,仙门一尘不染,气息却古朴悠悠,若不知者,还真不会以为这仅是一座刚建半年的年轻仙门。 仙门前坐着的还是那个叫做张铁的少年,这半年来他仿佛成熟了许多,也长高了不少。 “掌门,你终于出关了!”张铁带着前无所有的兴奋冲狄云枫跑了过去。 狄云枫欣慰,这是个忍得住寂寞的少年,将来必有一番大作为。他微微一笑道:“半年来,过得可还习惯?” 张铁眼中激动得已有了点点泪花儿,他摇头道:“这半年来下了三个月的麻麻雨,出过一个月的太阳,阴过一个月的天,”他又裹紧了自己的棉衣道:“昨天才开始大降温,今年就下雪了好冷哟……” 狄云枫从袖中取出一套衣服,这是自己变作少年时青鸢师姐一针一线为自己所缝做的,材质尚佳,可保温遮暖,他笑着将衣服送给张铁,并道:“来,看看这件衣服是否合身。” 张铁兴奋的接过衣服,点点头,立即便将衣服套上,观察了一番周身,挠挠头道:“有点小啊……” “你把你里头那件旧棉衣脱了就不大了……” “喔喔,我可真笨,掌门送我的衣服又岂非是粗布陋衫?” “张铁,这半年来你可有见段长老与李长老回来过?”狄云枫负手望着江山细雪,问道。 张铁边换衣服边道:“不曾见过,连其他门中的长老都不曾见过。” “一个都没回来?”狄云枫皱眉又问。 “一个都没回来。”张铁如实道。 出事了……此乃狄云枫心中唯一的念头,凭段千阳与李圣玄的本事岂会耽搁这么久? “半年来,外头可有传过关于瘟疫的风声?” “有啊有啊,整个西南都被隔离成禁区,我还听上山砍柴的老人说,隔三差五就有几只发狂的动物往镇子上跑,若不是有蝴蝶谷的仙人守候,镇子肯定会被闹得鸡犬不宁。” “可有穿出过九大家族的风声?”狄云枫又问。 张铁却挠着头,不解道:“九大家族是什么呀……” 狄云枫摇摇头,一个涉世未深的少年又知晓什么呢?他从怀中取出两套适应年龄的心法递给张铁,一仙一武,心得体会记录得详详细细。他又冲张铁交代几句便往后山飞去。 他再回到昊天塔,一指青天敞开天门!接着将塔底的所有傀儡与车具搬上天宫,若这是最后一票,那就干得漂漂亮亮些! “咻!”一道紫光划过天际! 锋戾掠过,锋刃已嵌在狄云枫跟前钢音轻颤! “段兄李将军,对不起,希望我来不晚。” 男儿一怒,天脉武力骤开,他凌空抓过蝴蝶,天空一声炸响,雪溅三百丈!唯见天空闪过一道金色残影,神行何处早已琢磨不透…… 正文 第二百三十三章 最后一票(二) 短短五月,时过境迁,七彩山往西三百余里就设下隔离的封界,狄云枫不得不在封界前缓下步子,曾记五月前他离开枫丹城时,有叫人在五百里外设下封界,可如今封界却往后推延了两百余里……他心中莫名有些怒,两百里,又能害得多少无辜百姓家破人亡? 封界的气息让狄云枫感到陌生,这只能证明布下封界者并非七彩门修士。封界无边无垠,从西往南隔离了整片大地,封界外每间隔三百里都会设有一处看守的据点,据点仿佛人间长城的烽火台,站岗的修士精神抖擞,服饰各异,还学着军队的模样轮流执勤,再每一处据点外来回巡逻着。 在人间,烽火狼堡的作用是为了防止敌人入侵,这些机构往往设置在偏僻的国界旁,傍着易守难攻的山水之地。这些烽火台外会有多处小镇,用以粮草和人员的补给,像这样的边陲小镇,时时刻刻都饱受着战争的威胁,留下来的人不是常住户便是亡命徒——譬如黄沙镇便是这样一处地方。 杀手们在中原犯了事便会往无法地带和边陲躲,只要事情犯得不大,少则半年,多则三五年官府就自会将通缉令撤销,那时再回中原也就没了什么麻烦;而倘若事情犯得大,被朝廷番子和各地旗号追杀,那就只能顺着镇子逃亡异国他乡,这辈子都甭想再回中原。 凡间与真武的规矩相似度有九成,与仙界的相似度也有个五六成的模样,就拿亡命天涯这一点来说,苍生六界少不了流浪之人,只是在真武叫做游侠、亡命徒、而仙界被统称为散修。 散修性子野,没有固定的修炼地点与收入,他们为了生存下去不得不做出某些极端的事,杀人夺宝就不说了,仙门中人都干的勾当在散修中自然就不提。除了杀人越货之外,散修们还会通过某些危险的任务换取机缘与灵石,这就好比人间的佣军与杀手,只要有钱,啥子都愿意干。 这个地方叫做“华荣镇”。 有横祸的地方必然有横财,这是世间铁律。 这世上想发横财的人还真不会少,哪怕是什么鬼界边缘、送命的活儿也无所谓,华荣镇上十有八九都是想来发财的散修,当地政府不愿去管,当然也管不住,故只能象征性地派修士巡逻巡逻。 狄云枫来到华荣镇时已是半夜三更,今夜的风格外凛冽,无声中更伴有阵阵雪絮,镇子一条街能通,两旁的铺子破烂不堪,酒馆幡旗早已被风蚀得千疮百孔,地上本是青石板大道,也不知风带来的雪还是来往人鞋下的泥垢,道路上已漆上了另一种颜色,夜太黑,也瞧不见是什么颜色。 狄云枫很喜欢这种感觉,年少时的 他走过了不下上百处这样的肃杀地——这里的确是杀地,风能杀人,雪能杀人,人也能杀人。 若说亡命天涯的人都聚集在此,那这里的环境实在好上太多太多,在人间,这类镇子不可能有巡逻的军队,象征性的也不曾有;且每至三更半夜大街上总能躺着那么几个人,有死人也有活人,活人是烂醉如泥的人,死人则是不慎被杀的人,活人酒醒了第二天就能爬起来,死人也许要放置好几天,发烂发臭也没人会去理会。 很多人的青春都不一样,狄云枫的青春便交给了杀戮……而事实证明,怀念一种青春是不需要分好坏的,人都会去纪念那些已经流逝而没有做到完美的事情。 人都会对过往查漏补缺,以追求现世的完美,这大致就是一种成熟的表现。 狄云枫一定不会再拾起这样的青春了,他想以后自己一定会有孩子,他总不能在孩子面前吹嘘自己十二三岁就操刀杀人吧? “时间过得可真快……”他苦笑几声,步子停在了一处布告栏下。 莫看布告栏简陋,镇子上所有的散修都是依它而活,这上边儿贴满了悬赏令,价格最低的也有一百灵晶。 一百灵晶就是十万灵石,若非狄云枫不差钱,他还真愿意揽下这满布告栏的活儿。 酬金越多,危险越大,这是行情。 小单小活儿都不入狄云枫法眼,唯有几张红榜让他眼前一亮,在人间,布告栏贴榜也是有讲究的,皇榜就不用说了,昭告天下之贴自然要排最高阶,皇榜后则是金榜,所谓金榜题名大致有意;金榜后则是红榜,一般都是由官家发布的重要悬赏榜;红榜之后才是普通的黑帮,字里行间,白底黑字。 其实告示栏上贴着何榜都太重要,重要的是榜单上的信息与赏金。 九玄仙域没有官家,世家权等仙家,想必这红榜就是九大家族发出来的,只见其一写着:“进鬼界捉拿鬼修,论等阶行赏,阴虚阶三百灵晶,阳实八百灵晶,鬼丹一千灵晶……”直至不死骨,佣金更高达一百万灵晶! 有的修士穷尽一生都无法拥有一千灵晶,凭着碰碰运气的想法来应榜的修士必然不少,至于生命只有一次的观念,在金钱面前早就被抛之脑后。 第二卷红榜上写着:“赴西南鱼水城,寻瘟疫之源,应榜者修为需在元神以上,凡是报名便付予五万灵晶定金,若安全带回信息补齐剩下五万。” 第三卷红榜上写着:“魏家众长老已入鬼城三月,死伤无数后音信全无,特召集广大修士介入寻找,凡是找到一人并带回,不论地位如何,通通付予二十万赏金 ……” …… 第四卷,第五卷,以及后头所贴着的红榜,狄云枫皆没有兴趣再看下去,赴死的活儿都一样,能干就能拿钱,通俗易懂的道理,他揭下第二章红榜,转身朝榜上所写的“华荣客栈”走去。 ———————— 夜深之后,寒风雪絮大作几分。 狄云枫站在华荣客栈大门前,顿挫一会儿,取出大白脸面具戴上,随后才推门而入。 修士不喜欢睡觉,散修们则喜欢喝酒,酒香塞满了华荣客栈,灯火也将客栈照得亮堂堂。狄云枫才进客栈没有几息,刀柄上就因温差热暖凝出了水珠儿——高朋满座。 狄云枫的大白脸让很多人都忍不住多打量他几眼,不过能来客栈里的人大多是同一个目的,奇形怪状之人也不少,众人看了几眼新鲜后便各自该吃吃,该喝喝。 狄云枫大致将宾客都打量了一番,华荣客栈上下三层,没有客房全是酒桌,高朋满座拢共三百余人,修为皆在元神及以上,其中虚实修士有三十人,合体修士有六人,还有两人他看不透修为。 高手在市井,也不足为奇。狄云枫并未多留意,而是拖着红榜走上柜台,“啪”的一声将红榜往柜台上一搁,上头再压一颗灵晶,直言道:“这红榜是谁家的?我来收榜了。” 客栈老板是个满脸福气的胖子,莫看他油腻,修为也有元神期。他一见灵晶就发笑,随即瞥了一眼红榜上的内容道:“前辈您这榜揭的可真是时候,他们明天就要出发啦,至于主顾是谁,不愿透露那也就顺着规矩来,你应该不介意吧?” 规矩狄云枫自然懂,他轻声吐出二字:“带路。” 胖子抻着柜台凌空翻出,身手还挺灵活,他领着狄云枫上去三楼,拐过了几道弯后在一处被雕花围栏隔开的角落停下,他指着里头摆设的几张桌子与一系人道:“前辈,这就是您要一起共事的伙伴,”然后又指着角落中一位身着褐袍的中年修士道:“他便是你们此次任务的带队,红榜后的人,你要报名就找他。” “这么多人?”狄云枫皱眉,这里头起码做了二十七个人,元神修士有二十三个,虚实镜有三个,合体期唯独一人,便是那位褐袍修士。 “呵呵,只要前辈不嫌钱少就行,他们更不会嫌人多的。”胖子老板冲狄云枫点点头,告退。 狄云枫早在栅栏外就引起了一干修士的注意,毕竟他有虚实镜圆满的修为,在一众元神修士面前算得上翘楚。他很礼貌地先敲了敲门,然后才推开栅栏走进雅间,他来到褐袍修士面前,放下红榜还未开口说话,那褐袍 修士便率先开口问道:“你是为了什么而来?” “我自然是为了钱而来。”狄云枫如实道。 “为了钱的话我建议你去隔壁的魏家,帮他们找人便有二十万灵晶,比我们可简单多了。”褐袍修士的话语中略有不屑。 狄云枫沉默稍许,问道:“那你发布红榜是为何?” 褐袍修士直言道:“为了解决这场瘟疫。” 狄云枫忍着笑,指着身后的余下二十六位修士,又问道:“那他们呢?也不是为了钱么?” 褐袍修士皱眉,冷冷地望着狄云枫道:“他们都是忠义之士,怎能用金钱衡量?” 狄云枫忍不住干笑两声,提议道:“那我建议你改一个方针,打着造福人民的口号再发一道红榜,我相信天下一定还会有更多的有志之士前来报名参与。” “你在讽刺我?”褐袍修士言语有些过激,话语也稍稍带有一丝锋芒。 狄云枫深吸一口气,待平静了自己的心态后才缓缓开口道:“其实我也是忠义之士,你那五万灵晶的我要不要皆可。”说完他就欲转身离去,褐袍修士去叫住他,并丢来一只储物袋: “你叫什么名字?” “白莫离。” “灵晶不过是对你们的勉励,他和忠义并不挂钩,这次的任务很危险,我也希望你们有命来花这些灵晶。” 到手的钱怎能不要?狄云枫欣然接过钱袋,塞进腰包:“借你吉言”便随处找了个空位置坐下,而他才刚一坐下,栅栏又被人给推开。 走进来两个身穿云袍的修士,一人青云袍,一人白云袍,人皆剑眉星目,伟岸挺拔,不论是从气质还是面相都瞧得出,来头不小。他们冷着脸,从进来后就未曾正眼瞧过谁,目中无人的模样颇有些不讨喜。 狄云枫微微皱眉,此二人,正是客栈中他所猜不出修为的那二人……他仙武同修到这个程度,就算有人能用仙术隐匿修为,也不一定能逃过武修的感知,此二人的修为必然已位列仙班。 褐袍修士终于有些动容,想必他也和狄云枫一样曾钻心思打量过此二人,他放低了语气,询问道:“二位也是来应榜的么?” 青云修士却直接开口问道:“你们是要去鬼城?可有目的与计划?” 褐袍修士顺应了青云修士的高姿态,如实答道:“不错,我们正要去鬼城,至于计划始终赶不上变化,但我有消息,瘟疫之源就是出自西南的鱼水城,绝对错不了。” “如此甚好。”青云修士冲身后白云修士点了点头,示意可以留下。 “在下李家老三,李自 尊,不知二位怎么称呼?”李自尊拱手相问。 “秦问。”青云修士道。 “墨寒。”白云修士道。 李自尊取出两只钱袋递给二人,道:“这是一点酬金,还请二位收下。” “客气。”秦问眨了眨眼,欣然捞过钱袋,他眼中仍有一丝贪婪。 墨寒的脸色则不曾变化,他用两指夹过钱袋,收入囊中后,挥挥袖便与秦问寻找空桌。 四张桌子三张满座,剩一张仅有四人,狄云枫占一个桌位,剩下的三人皆为虚实镜修士,他们见秦问与墨寒目光扫来,纷纷起身空出位置……修仙之人都有尊卑之念,他们知晓这二人必定是前辈,万万不敢与之同桌饮酒。 狄云枫则没那么多规矩,况且这二人神秘莫测,不妨觥筹交错一番,探探底细也好。 秦问与墨寒也并未在乎酒桌多一人,他们坐下后各自打量了狄云枫一眼,反倒是自斟一杯酒,不与狄云枫相识,却举杯相敬如宾,听秦问道:“我敬你这杯酒自有用意,你吃不吃?” “不吃敬酒我难道还吃罚酒么?”狄云枫喝酒就必须摘下自己的面具,这当是眼前二人的第一个用意,他举杯,与之碰杯,一饮而尽。 墨寒放下杯子,拂袖化出一道结界将三人包裹其中,淡淡道:“既然敬酒也已经喝了,不妨打开天窗说亮话,先说说你的目的。” 狄云枫抿着嘴里的余味,悠然道:“虽然我喜欢开门见山,但在不知你我身份的情况下,绝不敢多言,也绝不敢乱言。” 秦问要和善得多,他平静道:“你有什么想问的就问,能回答的我一一回答。” 狄云枫不客气地问道:“你们是谁?为何别人不找却找上我?” 秦问淡笑:“你大可放心,我们不是麻烦,只是这偌大的客栈就只有你的修为我们看不透,或者自夸些说,这是强者与强者之间的心有灵犀吧。” 狄云枫点点头,这个秦问倒是挺实在的,他不禁试问:“你们不是九玄仙域的人,你们又从何而来?目的是为何。” 墨寒冷声道:“如果一人问一个问题的话,我们是否也该先互相了解一番再做坦然?” 秦问点了点头,赞同道:“不错,白道友要相信,我们是朋友,有共同的目标,那就是解决这泛滥的阴毒瘟疫。” 狄云枫内心沉着,这二人说话的口气像极了“朝廷中人”,也可以说是“官家的人”,在笼统一些更可称之为“上边儿的人”,他下意思地仰头望了望天,上边儿即是仙界的最高点,元界。 “你们是元门的人?”他沉声 问道。 秦问无言,凝眉自酌,墨寒却冷眼望着狄云枫,轻吐道:“你能猜,我们也能猜——你是武修?” 高手过招从来都不是指在功力上,每一次对话都同等于博弈,不过如此心机猜疑来去,着实让狄云枫心累,他淡淡道:“何以见得呢?” “你手上的刀茧很厚。” “这也不能证明我就是武人。” 墨寒加大音量:“我和武人交过手,你就是武修,板上钉钉的事情!” 狄云枫冷笑:“那这下就很有意思了,你们是元界的人,而我是真武之人,冤家路窄,岂不是要斗个你死我活?” 墨寒目中含怒,他拍拍桌子正要放狠,秦问却拦住他,并好生对狄云枫道:“我想你误会了,我们是元界的人,但并非是元门的人。元门哪儿有闲工夫管下界仙域的死活?” 狄云枫疑惑:“元界还有其他宗门?” 秦问叹道:“元界的确只有元门一家,但元门中又有许多独立宗门……现在解释未免费时,你只需要知晓,我们可以合作,并不会伤及仙武和气。” 狄云枫不假思索道:“怎么合作,直言无妨,我洗耳恭听。” 秦问很遗憾地摇了摇头:“说来惭愧,下界两个月,不知起因更不知过程,毫无头绪……”他轻叹,望着狄云枫道:“我相信你绝不是为了那五万灵晶而来,你应当有自己的想法和见解,所以我们才敞开心扉来找你合作。” 狄云枫轻佻眉梢,直言道:“你们以自己的道途指天发誓,证明别无二心,我便答应与你们合作。” 墨寒二指迎天,寒声道:“做事为君子,光明磊落,有何不敢发誓?我墨寒若有异心,天打雷劈,就此道陨!” 秦问也举天发誓道:“苍生涂涂,已不能再受罪,我秦问也在此启誓,若不做救世之仙,愿遭雷劫三千道!” 当二人发誓完后,狄云枫已亲自为他们斟了两杯酒。 好人虽少,却从不会绝迹,狄云枫举杯邀二人,敬佩道:“喝了这杯酒,我再与二位细细道来。” (本章完) chaptererror; 正文 第二百三十四章 最后一票(三) 狄云枫将自己所知晓的一切全都告诉了秦问与墨寒,经过一夜畅聊,他也大致晓得了元门的一些规矩。 元界为元门主掌,元门下有各大宗门,由下界得道飞升的修士构成,宗门中有自己的修行规矩,但元门指令必须听从。秦问与墨寒原本乃玉清仙域之修,数千年前原本集权变故,顺昌逆亡,他们只好辗转飞升元界。 狄云枫闲暇之余还曾试问过魏将军与仙魔令的情况,秦问与墨寒却少有耳闻,说是元门高层的消息密不透风,即使传出了什么风声也很快就会用手段打压下去。 过了鸡鸣,到了清晨,酒客们也差不多该动身开始一天的卖命生涯。当秦问收起结界时,原本满堂的修士却跑得仅剩下李自尊一人,这道让结界中的三人吃惊不小。 “人呢?”秦问疑惑道。 李自尊长叹:“他们都退还了定金,离开了。” 狄云枫拍拍李自尊的肩,忍不住笑道:“现在你总该知晓什么人才是真正的忠义之士了么?” 李自尊羞愧得没了自尊,咬着牙致歉道:“先前是我冒犯了白道友,还请不要见怪……” 狄云枫饶有兴趣道:“李道友,你不妨说说你为何发红榜的原因,我想也不全是为了充当忠义之士吧?” 李自尊将头埋得更低,羞耻了好一会儿才挤出一句话:“不错,是有人给我钱让我这么做的,但他的确是给了钱,而且这钱一点儿也不假。” “我们……是指何人?”秦问也听出了端倪,便问道。 李自尊道:“布告栏上不论是红榜,黄榜,黑榜,全都是一位神秘的金主放钱让我们这么做。” 狄云枫抿了抿嘴,他大致是明白了什么。 李自尊又道:“可我是想寻找忠义之士解决此灾难,对天发誓绝无二心,那些灵晶我一颗也未少给!” “我们这是你送出去的第几批修士?”秦问想起问道。 李自尊回答道:“已是第四批修士。” “那前几批可有回来过?” “一人都不曾回来……” 秦问不再发问,他与墨寒相视一眼,也大致明白了些什么。 三人下楼去,李自尊唯有在后头相送。 楼下众修早已散去,酒气仍旧萦绕满堂,即使开门窗通风也仍旧刺鼻,几个伙计在打扫昨夜残迹,柜台前除胖老板外还多了个容貌俏丽的中年美妇,二人正计算着昨日酒水食材的开销。 “咯咯咯”狄云枫轻轻敲响了柜台,并冲那美妇道了一声问候:“好久不见。” 媚娘抬起头,瞧见狄云枫后 鼻子忍不住发酸,紧而泪水如黄豆般滚滚落下,一旁的胖子见了毫不心疼,直顾安慰着:“怎么了?我的心肝宝贝儿……” “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语泪先流。” 狄云枫当时将媚娘与七彩门的修士都留在了枫丹城,而今时过境迁,枫丹城只怕早已变成了鬼城一角……一想到这儿他忍不住心生愧疚,便取出先前李自尊送给他的那五万灵晶搁在柜台上,轻叹着问道:“简单地说说当时的情况吧……” ———————— 原来在狄云枫走后,七彩门与媚娘等修士正在为疏散群众做准备,可谁知天有不测风云,一月不到阴气蔓延得比风还要快,撑死的结界摇摇欲坠,枫丹城存不久矣。 媚娘与众修士只好加快迁移的步伐,可谁知他们才走不过三十里,封界被人一击打碎,紧接着抗战的抨击声震荡在夜空——原来是段千阳和李圣玄再与某人交战! 三人打得天昏地暗,碰撞的威压将方圆百里瞬间夷为平地,媚娘等人也受之波及,死伤不知其数! 媚娘用独特的禁遁之术逃过一劫,其余修士与民众纷纷死在了这场浩劫之中。 逃回华荣镇的媚娘奄奄一息,幸好得此间客栈的掌柜孙满楼所救,莫看这孙满楼是个油腻的胖子,但做事精明,修为也不低,更重要的是对媚娘无微不至的照顾,媚娘后半生别无所求,便跟了孙满楼做了老板娘。 胖子的确有福,媚娘也找到了好归属,劫后余生的日子没人不珍惜,如此一来这也不失为个好结局。 狄云枫等人辞别客栈时已是清晨,孙满楼和媚娘一路远送至封界的烽火台下。 想进入封界就必须从此入,想从此入就必须得给开门费。 一个人十颗灵晶,这过门费着实有点儿贵。 “想不到九大家族也会学着发难民财。”狄云枫不忍讽刺道。 “白掌门您小声点儿,别让他们听见了……”媚娘小声提醒,孙满楼则嬉笑着去找门卫打点,不过一会儿他便冲狄云枫等人招手,示意可以过去了。 “白掌门,你们一定要保重,这是鱼水城的地图,希望能对你们有帮助。”媚娘递出卷轴,也不禁潸然泪下。 鬼城已被狄云枫炸毁,地图作用应该大不到哪儿去,狄云枫欣然接过卷轴,几番安慰之后,就此别过孙满楼与媚娘。 …… …… 初入鬼界,雪絮如二月梨花,不同的是一个让人赏,一个让人伤。 是否阴气与飘雪更配呢? 狄云枫摇头苦笑,段千阳与李圣玄合力都战败之人,到 底有多强? “白掌门,下一步你作何打算?”秦问问道。 狄云枫指着一旁络绎不绝的,进鬼界捞金的散修们道:“我们就跟着他们,应该很快就能逮住鬼城里作祟之人。” “白掌门可知,那位叫做‘东君‘的尊主修为几何?”墨寒担忧道。 狄云枫唯有摇头:“初见时只有大乘修为,后来便不得而知了,我那两个朋友都有不下仙人的能力,合力与之一战都胜不过……”他心中有些乱,咬牙切齿有道:“难不成那东君的背后还有人?” 墨寒沉声道:“我与秦问迟迟不肯进这鬼界便是因为这里头强大的鬼气。先前你那两位朋友交战必是声势浩大的,否则元门的窥天扣也不会轰鸣作响……多说无益,万事小心为妙,下界仙域早就不如往前那般平静。” 秦问兴叹道:“若各大仙域都有仙人镇守,实力分布均匀,哪会生出这些魅祟?” 说起元门,也不知叶尘的仙魔令调查得如何了……倘若仙魔真有变,那自己又是否愿意卷入这变劫之中? “多说无益,先解决眼下的危机再说。” 封界内的夜来得很快,阴气成霾将太阳围困,午时三刻本是阳气最盛之时,鬼界里头却已步入夜幕。 一处小山村,暮雪成灰满天飘洒在山谷之中,狄云枫与秦问,墨寒三人站在一处前头,静静地望着山村下作死的一群修士。 这群修士操的是猎捕鬼修的活路,二三十人修为元婴不等,修为阴虚的鬼修只相当于灵修的金丹修士,闷声发大财,绰绰有余。当然他们也不傻,不会深入腹地去干那种没把握的事,故他们选择了这一处不起眼的小村庄。 谁知道小村庄里有没有危险? “想这样的小村庄,即使有变异的鬼怪,修为也不会太高,难道我们要在这儿看着那群散修狩猎?”墨寒抖去身上一片积雪,他性子比较急,有些不耐烦。 狄云枫不紧不慢道:“在我们老家那边儿有句俗话,叫做‘阎王要你三更死,你活不到五更天’用来比喻这些亡命徒最合适不过,他们死,且必须死,你又何必替阎王操心?”说着他又从袖中取出三袋子酒,分别递给秦问与墨寒,爽快道:“我无聊的时候就喝酒,喝酒的话时间总会过得快一些。” 墨寒夺过酒袋,仰头“咕噜噜”灌下几口,抱着肩不愿多言。秦问则爽快几些,与狄云枫碰杯后边饮边聊:“白掌门所说得老家应是凡间吧?那句俗话我也从一位朋友的口中听说过。” 狄云枫点点头,若说以前他还会诧异自己身份识破,但人往高 处走,见多了之后便也觉得出生也没什么可隐瞒,宇文修不也是从凡间修成九清仙君的么? 秦问竖起大拇指由衷赞叹道:“元界也有许多从凡间飞升的道友,他们不论是心机还是手段、功法都要比我们这些生长在仙界的修士高明几分,我是不得不服啊……” 墨寒这时也忍不住插话道:“先前老黄带我去过一次人间,几百种风土人情,我却只记住了一种叫做‘驴肉火烧’的东西。” 狄云枫浅浅一笑,把酒临风对雪夜,心中不由感叹:那些个修为不高的修士见了凡人,会以鄙夷的目光看待,而你们这些位列仙班的仙人,却处处赞美凡间事物,呵呵……果真是智慧需要岁月来沉淀啊…… “你们看,果真出事儿了。” 一阵鬼哭狼嚎划破天际,十几户的村落中升起冉冉萤火,数不清的魅影从山体四面八方闪出,以风的速度涌向村户。 村中的修士反应倒也迅速,几人先撑起结界作防御形态,通过结界微光,魅影逐渐显形——竟是那一具具变作行尸走肉的“人”! 阴尸渴望血肉,眸子如炭火般烧得通红,它们不觉疼痛,用爪子不停撞击结界,哪怕粉身碎骨也不惧后退!光是这士气,散修们就有所不及! 士气低落,再大的神通也毫无用处,那些本是镇定自若的修士也通通慌了手脚,结界摇摇欲坠,岌岌可危! “咻!”一道赤光不知发于何处,沉重地砸在结界上,只听“刺啦”一声,结界被撕成粉碎! “快逃啊!” 也不知是谁这么一声惊呼,修士们的士气与防线完全瓦解,纷纷丢盔弃甲往山外逃离,而这时,十几道黑光显现在山的那头,它们皆披着黑袍,浑身萦绕着枯腐堕落之鬼气,嫣然是鬼修无疑。 鬼修寻着逃窜的修士踪迹追上,相信很快就能顺利猎杀……前前后后的争斗还不到半个时辰,一组二三十人的元婴修士竟被一群小喽啰所攻破? 狄云枫心中不由冷笑,倘若仙武真的大战,仅凭这些修士,也许武修一声吼就能将他们吓得屁滚尿流,还谈何输赢? “这便是鬼噬么……”秦问颇为惊讶,“这些阴人都是从哪儿冒出来的?为何先前我们察觉不到?” 狄云枫环指着空山谷底,解释道:“这些阴人不属于修士,体内更没有生机可言,它们沉睡在山谷阴暗处,只等阴霾遮天蔽日,随后才会出来觅食,”他又淡淡来了一句:“鬼界是个奇特之地,只要生命存在,都逃不过黑夜。” “那照你这么一说——” “吼唔!” 秦问还未曾说完,一声怒吼从三人身后传来,密密麻麻的阴尸涌上断崖,在不知不觉中已将他们围困在悬崖边缘。 “正如我说得那样,黑夜是鬼怪的领域,没人能在鬼界中逃得过黑夜。”狄云枫转身时,寒刃一出现在了手中。 “嗤,这么看不起我们么,竟连一个鬼修都未来!”墨寒手中泛起一道仙光,蓄势待发。 “你莫冲动,那些鬼修在猎捕完那些散修后一定会回来,我们不必为了这些小喽啰打草惊色。”秦问拦住墨寒,相对要理智得多。 狄云枫跨出两步拦在二人跟前,缓缓道:“鬼修对灵力非常敏感,不到万不得已劲量勿用,这里就由我来拦下,你们用脚法先飞往另一处干净的山头。” 墨寒与秦问亦非思想古板之人,二人听从狄云枫的话,转身跳下山崖,扶摇几缕清风边飞向侧旁山头。 “嗡嗡嗡!” 蝴蝶翩翩舞动,锋刃寒芒毕露,狄云枫将内力加持于刀身,只待阴人尽数爬上山头,据他不过三丈距离时—— “唰!” 任它千万邪祟,一击皆斩! 只见黑夜中亮起一道青色月牙,刹那间,山头被一刀削平! 狄云枫点地而起,待凌空十丈后,随手又斩出一击刀气,“轰隆!”山崖被一击斩塌,纵使山崖阴人接连不断也无法再跟进半步……他将刀缓缓回袖,稳健地落在另一个山头,冲墨寒与秦问道:“阴人数以亿计,杀不完的,趁着他们包围这个山头,我们暂避。” 狄云枫生来就有当首领的气质,他走在前头,墨寒与秦问没有任何异议地跟在后头。 “我们下一步去哪儿?” “去给刚刚那群散修收尸。” …… …… 收尸。 狄云枫用刀刨了一个大坑,将那些被吸干精血的修士刨进去,大土一盖,尘归尘土归土,就此掩埋了去。 “我觉得有必要在给他们补上一刀,否则又从坑里爬出来害人怎么办?”秦问边用铲子填着土,边提议道。 狄云枫抹过额间一把汗,喝一口酒才道:“这你倒不用担心,对于鬼修而言,吸食灵修的精血与元婴才是目的,像这样没有魂魄和血液的干尸染不了阴毒也起不了尸。” 墨寒一把丢掉铲子,抱怨道:“我实在弄不懂为何真要替这些贪婪之人收尸,还得一铲子一铲子替他们填土,我活了几万年也未曾干过此等荒唐事!” 狄云枫笑道:“一抔黄土,一片心意,不论这些人生前有多贪婪,毕竟是没了命,死者为大,能帮则帮,也算 是为自己积德。” 秦问摇了摇头:“我不信你有那么好心,专程来替人收尸建坟。” 狄云枫填好最后一铲子土,将坟丘拍了几个结实,再随处找了块石头竖立成碑,刻下“无名氏”三个字。扔去铲子,拍拍手道:“无关好不好心,举手之劳而已——我方才检查过每一个修士的储物袋,发现里头的佣金全都不翼而飞,”他又笑了笑,“难道这些鬼修是来劫财的?” 秦问与墨寒都不笨,二人恍然大悟。 大致的流程是这样的: 神秘主顾斥资一笔钱,抛出高价吸引仙域各地的散修前来卖命,其真正的目的则是以修士精血助鬼修修炼。 修士一死,佣金被收回,再用到市场上吸引更多修士前来卖命,如此,庄家不但不会亏损,反倒还饲养了鬼修——用最平庸的金钱去挖掘人们心中最根本的欲望,不得不说,此一举两得之方,用得实在太妙!(这就好比现在很多套路的金融公司,大家炒股一定要谨慎!) “具你猜测,这幕后主使又会是谁?”秦问与墨寒一齐看向狄云枫。 狄云枫摇头道:“到现在我只能确认此事与高家有关,但不排除还有其他人在作祟。一个大仙们和鬼怪扯上关系,这中间一定还有很多很多阴谋。” 秦问轻叹道:“高家?曾记得元门中有好几位仙君都是从高家应召来的,若我们没有足够的证据还是莫要去动他们得好。” 墨寒气氛道:“怕什么?泱泱仙域竟被鬼界腐蚀成这般模样,传出去岂不让其余五界笑话我仙界无人?我不信高家那几位仙君刚抗下这么大的漏子!” “高家的生死并不是一个问题,他们错了,就得接受惩罚,谁来了都不好使,当前最重要的是弄清楚瘟疫之源,以及寻找到我那两位朋友。”狄云枫握紧拳头,眼望残月时流露出一种深切的自责,良久他长叹一口气: “走吧,去鬼城揭开真相。” (本章完) chaptererror; 正文 第二百三十五章 最后一票(四) 鱼水城只被火药炸毁了一半,剩下的建筑多少也受火药波及而变得有些残破,城中的阴气要比鬼界各处都要浓郁几分,一道若隐若现的结界加持在半边城池外,城墙上更有飘忽不定的鬼修把持巡逻。 显然鬼修将此城当做了重要的据点。 对于狄云枫等人而言,这不失为一件好事,重兵把守,就证明这里头存在着某种重要的东西,若不出意外,可应“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这一句话。 鱼水城外三里,恰好有一座闲置的青石灯塔,三日前狄云枫等人就已到达此处,并隐匿于此观察鬼城的一举一动。 狄云枫放下望远镜,眼眸充满了血丝,眼神中无尽是疲倦,他依靠着石壁缓缓坐下,点起一卷烟,默默地吞吐着。 这三日来望远镜就不曾离开过他眼眶五次,他迫切地想要从鬼城守卫上找出一些空子,譬如交接换班的时间,守卫巡逻的盲区……然而鬼修们的行迹毫无规则可言,它们不知疲倦地来回游荡在城口,根本不可能留下什么漏子。 “看来该试试我们的方法了。” 秦问与墨寒登上塔顶,二人意气风发,像是做足了开战的准备。 “敌众我寡,更不知敌情,你们就这样贸然杀进去,风险会很大。”狄云枫出言提醒道。 墨寒决意道:“大家的修为都已到了这种程度,打闹生死已不太客观,即使里头有什么厉害的角色,打不赢的话大不了耗损修为逃去便是,谁怕谁?” 狄云枫抖去烟灰,凭栏站起,举着望眼镜边探着鬼城边道:“又不是敌军来犯,我们又何必背水一战呢?” “我好像从白掌门的口吻中听见了某种自信,难道是秦某的错觉?”秦问疑惑道。 “秦道友可真是敏感,”狄云枫自信地笑了笑,放下望远镜,叼着烟干儿盘膝坐下,同时取出一只卷轴在地上摊开,这正是媚娘临别时所赠送的地图,原先他以为鱼水城被炸得粉碎,可谁知却毁去了一半,那么这副地图也就派上了用场。 “既然要作战,那就得制定作战计划……” …… 再详细的计划也赶不上变化,狄云枫只不过略浅地布置了一番战局,倘若将此看成一场攻城战役,正面进攻,侧面助攻,深入敌后,斩首行动……战局环环相扣,哪个细节出了错都将失败! 狄云枫一步登天,飞至云端之下,手举着仙器“雷神杵”,大呵一声“雷来!”仙力催动,金杵顺发一道信息冲上云端,霎时乌云孕育雷丝,雷丝聚合成束,万钧雷霆汇于雷神杵之上! 狄云枫见雷息已 足,将杵尖对准鬼城结界,猛地一掷,金杵携万千奔雷冲向结界! “滋滋滋!”雷神杵与结界相持不过几息,仅听“啪”的一声,结界终抵不住奔雷的极盛阳气,化作灵星点点瞬时消散! 星光虽美,绽开的终究不是地方,狄云枫不敢犹豫,一指苍天,天宫大门骤开,数千机关傀儡、弩车、火炮相继搬出天宫,落地下地面、正对着鬼城大门! “我去,好家伙,还说你为何那么自信,原来还藏着这些宝贝!” 秦问惊讶之余已瞬发几道灵力将守城的鬼修抹杀,墨寒率先抢夺城墙制高点,只见他掏出五只彩旗,分五段插入城墙,五彩合一变换莫测,霎时间一股天然的禁界将争做鬼城笼罩! 鬼城遭受轰击,阴尸纷纷苏醒并从四面八方涌入城墙,墨寒腾空而起,双掌合十,仙人金光大开,他一声大喝: “道印!五色雨!” 他一掌击在五彩禁界上,灵光涣散而下,短暂渐续犹如下了一场五彩缤纷的雨!雨点儿击打在阴尸身上犹如烈火灼烧,顷刻尸体便化作一团灰烬! 狄云枫缓和一口气,真仙出招果真不同修士那般慢拙,照这个样子下去,自己的机关傀儡还真排不上用场……可世事难料,他所叹的那口气还未收尾,鬼城中便“轰轰轰!”奏出几声震耳欲聋的魔音! 音浪的杀伤力非同小可,五色雨就此被震散,墨寒额五彩禁界也摇摇欲坠! 墨寒似有恋战,欲加强仙力再施展一记仙术,秦问却将他拽回天际,劝声道:“你别冲动,显然有人操用法器,莫吃这些明亏!” “哼!仙器谁没有?”墨寒必然不服,可还未等他将仙器掏出,城墙上所插下的五彩旗便被音波尽数拔起,五彩禁界就此告破! 墨寒捂着胸口,五彩旗想必是他用精血所炼,如今直接被毁,本尊多少也要受些牵连,他不甘:“可恶……何等鬼祟竟撒野到仙界来了!” 狄云枫冷笑道:“他若没有本事又怎敢在九玄仙域兴风作浪?” 没了五彩雨的阻碍,阴尸如潮水涌向城外,各种修为不等的鬼修也凌空对狄云枫等人展开阻击。 “秦墨二位道友,先帮我将这群喽啰扫除,我在城墙给他们立个大太阳!” 狄云枫又从袖中取出那只“华阳幡”,一开始幡体只有巴掌般大小,幡又好似极喜阴煞之气,遇阴便不断地膨胀飙升,渐渐地从一寸小扇变成了三丈高的大旗幡! “真他娘的带劲儿!” 狄云枫大旗一挥,罡风骤起,空中有鬼修二十余人,尽数被罡风撞得形神俱 灭! “白掌门行啊你,这样的极品法器可不是人人都能拥有的,你这是从何得来的?”秦问竖起大拇指惊叹道。 狄云枫重返城墙,将大旗幡往上头那么一插,幡旗炽热得如一颗曜日,真阳现天,百鬼退散! “哼,没有万全之策,老子怎敢单枪匹马闯进来?” 狄云枫飞下城墙,这鬼修虽被华阳幡镇压,阴尸却从根本上不受幡旗控制,数以万计的阴尸冲破城门,一个个冲入猛牛。俗话说得好,千里之堤毁于蚁穴,莫看这些阴尸没有修为,就凭那股子冲劲儿也是他们招架不住的。 狄云枫取出“天机尺”,号令身后数千机关傀儡,他又忍痛洒出数十万灵晶,能量是守恒的,想要驱动机关就必须要灵力,机关的巧妙之处就是能将灵力转化为威力,一只傀儡往往需要五颗灵晶做动力,一只机关兽则需要十颗,一辆机关车需要十五颗,一门机关炮甚至需耗费一百颗! “果然战争就是个烧钱的项目。” 狄云枫兴叹,以手中天机尺号令四千余机关,朝着阴尸部队大吼:“杀!” 三千傀儡冲锋陷阵,刀枪棍棒,灵法仙术都耍得有模有样;六百只机关兽,飞天遁地,喷水吐火;三百余辆机关车横冲直撞,将阴尸碾得粉身碎骨,血肉模糊! 但任凭飞禽走兽、机关傀儡也抵不过一百门大炮的威力,狄云枫仅试了一轮伤害就差点将仅剩的半座城池夷为平地,且这些炮仗每发射一次就必须用一百灵晶填充一次,填充一百门大炮的话就需要一万灵晶,这开销实在太大太大…… 仅凭飞禽走兽与机关傀儡就已将局势逆转,大炮也就没了用武之地,狄云枫确保安全又忍痛将百门大炮上了膛,只要有任何变故,大炮即会触发轰击。 “正面战场已得到控制,接下来我们该深入敌后了。” 狄云枫与秦问、墨寒一齐落在鱼水城墙,城内的鬼修因惧怕墙上的华阳幡,只敢躲在建筑后虎视眈眈、挑衅着墙上三人。 “此城内应该有个比较厉害的角色,但最厉害的却不在家,”狄云枫的意思是想让秦问与墨寒放宽了心,接着他取出几样法宝递给二人道:“这里有雷神杵,捆仙绳,玉净瓶,囚仙鼎,抽元锥,破灭禁阵,你们拿着这些法器和与此些鬼修周旋,替我拼出一条路,我要去找两位失踪的朋友。” “寻常修士能拥有一两件极品法器便已不得了,白掌门果真是……大手笔啊!”墨寒也禁不住冲狄云枫竖起大拇指。 狄云枫郑重道:“法器不同仙器那样认主,你们用完了还得还给我。” “那是自然,且让我先试试这捆仙绳的威力。” 秦问将仙绳当做长鞭,“啪!”打出一声空响,仙绳伸长百丈,一股溜儿便绑回了三个修为颇低的鬼修。鬼修受不了华阳幡的笼罩,在嘶鸣哀嚎中形神俱灭! “不慢了,趁厉害角色不在,速战速决!” 狄云枫跳下城墙,飞檐走壁于残垣之间,墨寒与秦问各执着法器在空中为他扫清障碍。 鬼修层出不绝,修为皆不过阴虚阳实,鬼丹者甚少,鬼婴者不过五人,修为不死骨者见不到一人……这些喽啰在墨寒与秦问两大仙人眼中自然不够看,杀之如杀鸡,手起刀落间。 “我先走一步了,此去不知何时归,若来日有空,不妨半月后高家寿诞上再见。”狄云枫留言一句,执着刀转下废墟残垣,几步轻功的功夫便消去了身影。 “喂,你外头那些机关怎么办?”秦问不忘喊道。 “咻!” 一道灵光闪过,秦问伸手一接,正是那操控机关的天机尺。 “这人也真是放心,他就不怕我们卷着法器跑了?”墨寒虽叹如此,但语气中却不失佩服。 “我们若卷着宝贝跑了,岂非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秦问收起天机尺,抬起囚仙鼎,声呵袭来的一干鬼魅: “咱也速战速决,好去高家喝寿酒!” …… …… 听媚娘说,鱼水城并不富裕,最有钱的人也就一位姓高的员外,声称自己还是高家的旁系家族,先前狄云枫只当这是个攀亲戚的笑话,现在回想起来,问题也许正出在这里。 通过媚娘所给的地图,狄云枫并没费多大力气就已来到高员外府前。 家门敞开,里头落叶飒飒,建筑完好无损,正门后有一处花坛,很奇怪,万物皆杀的氛围,这花却开得别样鲜美。 狄云枫叫不出这花的名字,无法嗅到花朵儿的芬芳,更感觉不到花间颤动的生命。 人间有这样的一种传说,人善终后便会往生路,路旁有一条名叫忘川河,河水泛着金黄,故又叫“黄泉”。忘川河边儿上会盛开一种极为鲜艳美丽的彼岸花。 彼岸花开只为亡灵,生人见之是不详之兆。 狄云枫虽没去过往生路,但这花他一眼就能认出来,《本草医集》上记载过,此话拥有奇效,能治疗“游离症”“失魂症”,而又因此花开在鬼界,所以仙界中流通的数量极少——也就是说这种花很值钱。 “这里又不是黄泉路,开什么彼岸花?”狄云枫将满院花朵连根带土一并打包,心想晒干后一定能 卖个好价钱。 “呜呜呜……”一声凄厉的啼哭声忽而从深院里传来,应和阴森氛围,着实叫人头皮发麻。 狄云枫皱了皱眉,提刀寻声而去。 没有多久,便瞧见一位衣衫不整的女人瘫坐在庭廊中,她双手捂着自己的脸直顾哭泣。 狄云枫上下打量了女人几眼,并未瞧出什么蹊跷,可正常人哪会在这里啼哭?他心声邪念,从小到大他还没耍过女鬼,不如就逗她玩儿玩儿? 狄云枫逗女人必然是有一套的,他清了清嗓子,先礼性地问候道:“姑娘,怎一个人在这儿哭泣呢?” 女鬼恍若听不见,仍然捂脸哭泣。 狄云枫也不急躁,蹲下身子环绕着女鬼挪步,这种戏法他见多了,先开始不理会你,然后再出其不意,一招毙命,这女鬼是个定时.炸弹,不碰则已,一碰便会原地爆炸! 不过仔细还看了一番这女鬼,能发现美腿纤细,衣衫不整,裸露的地方恰到好处。女人穿得多时男人就会往没穿的地方瞧,女人穿得少时男人就会往穿了的地方瞧……此女鬼的装束恰好能让男人上火又上“头”。 狄云枫心中生出一记,邪恶地笑了笑,化出蝴蝶刀,用刀刃一点儿一点儿地切挑开女鬼那本就垮塌的衣襟。 “小美人儿,你若不理我的话,那我就自己来好了。” 人若色欲当头,是人是鬼又有何妨? 女鬼先是被狄云枫的行为吓了一跳,她仰面停止哭泣,空洞的眼神中充满惊恐…… “唰!”手起刀落,从女鬼后背至小腹之间,衣襟被一刀劈开,从而顺着女鬼的肌肤滑溜溜儿的垮塌下来。 “啧啧,肌如玉羔,白里透粉,果真是鬼中极品……” “呛!”狄云枫将刀插在女鬼身旁,接着便自行宽衣解带,并邪笑着舔了舔嘴唇:“我还没日过女鬼呢……” 女鬼应是有羞耻心的,她抓起地上的衣服捂住身子,转眼恶毒地瞪了狄云枫一眼,樱桃小嘴张得比头还要大!一卷长舌如剑,直刺狄云枫咽喉! 狄云枫大惊,衣服都未来得及裹上便往后褪去! 长舌怨妇,不可戏之,不可戏之……赶忙穿好衣服,这时那怨妇已挥着寸长利爪直掏心窝! 狄云枫隔空起刀,随意挥下便将怨妇的寸长指甲削断!接着他又看准时机将怨妇的长舌拽住,用力那么一扯,怨妇疼得哀嚎连天! “小美人儿,疼不疼?”狄云枫冷笑道。 “上……上仙饶命……”怨妇不敢动弹,只得吞吐求饶。 “你本就是个死人,有谈何 饶命呢?” 狄云枫是个怜香惜玉之人,即是女鬼他也不会存有什么偏见,他松开女鬼的舌头,撇过头去又道:“你最好变漂亮些,因为只有这样我才不会杀你。”说完又从袖中取出一件衣服随手丢给女鬼。 女鬼摇身一变穿上衣紗,面容也由狰狞变得温柔,她不算美,但也绝不能用丑来形容。 “小女……胡芳儿,年芳十八被高管家奸杀致死,冤魂流离失所,鬼界不要,天地不容,近些年阴气弥漫得以滋润,养成魂体想做坏事……可是仙长你要相信芳儿,你是第一个芳儿欲加害之人……”说着说着,她又忍不住抚眼抽泣起来。 “罢了罢了,小过无罪。”狄云枫摆了摆手,鬼修往往都是由冤魂与厉鬼转换而来,冤魂申冤,厉鬼超度,能感化一个是一个吧。 “我问你,高员外家是不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胡芳儿犹豫了片刻,先是问道:“芳儿若告知仙长,仙长能祝我往生鬼界么?” 狄云枫道:“那是自然。” 胡芳儿讲述道:“高员外名叫高进,昔年我替他们端茶倒水时偶尔听见他曾与九大家族的高家在谈生意……但至于什么生意我一介下人也无权知晓。” “高员外的生意很奇怪,非内门亲不得参与,连管家都无权知晓,高家内院常年是封锁的,一年半载能见着打开一次,每次都能看见从里头取出大批货物,那些货物都很奇特,没见过是用棺材装的,我有一回路过时多撇了几眼,就遭管家骂得狗血淋头。” “有人猜测说,高员外在后山有一处传送阵,还有人猜测说,高员外是在和恶鬼做生意!” …… …… (本章完) chaptererror; 正文 第二百三十六章 最后一票(五) 阴气泛滥必有源头,种种迹象表明源头就藏在高家内院儿之中,倘若高员外真与恶鬼做生意,那么就只会应一种可能:高家内院有一口通往鬼界的往生井! 据胡芳儿说,从鱼水城阴气泛滥开始,高员外家中就一直盘踞着某些“神秘客人”,她每每见之都会避让,又经她一番描述,狄云枫可肯定那位“神秘客人”就是被称之为东君的尊主。 狄云枫将胡芳儿收入袖中,应了带她往生投胎的承诺,往内院家门走去。 高员外家内门既是禁地,有人看守于此便也不奇怪,狄云枫还未涉入内门半步,三十个悬空鬼仆便已立四周屋檐上将之拦下。 鬼仆模样奇特,黑袍下只有一双绿茵茵的眼睛,黑袍后则好几根细小的银丝,若非狄云枫有武人的感官,这些丝线怕还真察觉不出。 鬼仆若是提线木偶,就说明真正的操纵子还藏在暗处。 “吱吱吱!” 鬼仆聚散无常,张牙舞爪地朝狄云枫扑来,狄云枫随手一刀大杀四方,可鬼仆的身体本就无相无形,即使被斩成碎片仍能组合继续进攻。 三十个鬼仆不断重组涣散,就算狄云枫技艺高超也觉应付不暇,他也曾试过切断鬼仆身后的操纵丝线,但丝线与鬼仆变化相同,断去了也能重连。 渐渐,三百回合下来,狄云枫衣襟已多添了几道抓痕,好在他武修的身子硬朗,不然起码鲜血直流,此刻他终于有些懊悔将所有宝贝都留给秦问与墨寒,这些鬼仆都为无常的魂体,不用非常手段难以收服——忽而他脑中灵光一闪! 曾记得在真武的凉城,那里头的阴气可比这儿浓郁太多,白鹿道人遗留下两件宝贝,一是摄魂铃,二是招魂幡,当时只觉得这些东西是人间天师耍宝的把戏,可用过之后才知晓真有奇效……狄云枫赶忙取出招魂幡,小旗如片叶,一遇阴气便猛然倍增! 招魂幡犹如一根旗杆插在地上,比城墙上的华阳幡还要高大两倍! 谁说人间就没有宝贝? 白鹿道人还曾赠送过两本使用此类法器的心法口诀,狄云枫并未刻意去研究,当下只能挥着大旗乱搅胡搞——只见大旗中瞬发出三十根赤色锁链,足有碗口那么粗!锁链各自寻找魂体,无情缠绕后便往魂幡里拽去! 鬼仆尖叫哀嚎极其刺耳,它们妄想挣脱逃离,可魂道又岂容让之作祟?锁链一点儿一点儿地将它们拽入魂幡之中! 狄云枫咽了咽口水,他曾记得西南有一处鬼城,每至七月七都要唱一处《无常索命》的大戏,戏曲配合“叮铃咚呛”的杂耍声,生动地演绎了无常是如何抓 拿厉魂,像极了眼前可恐的场景。 不一会儿,尘归尘,土归土,作祟的邪灵被尽数吞进招魂幡中,幡体红光大作,像是吃饱了一般,但喽啰虽除,幕后操纵者却还隐匿在黑暗中,狄云枫将魂幡缩下成丈许高,杵着往内院儿里走去。 内院空空荡荡,偶尔有鬼混游离之中,但它们一见狄云枫手上的招魂幡,吓得四处逃离不敢露面。 “仙长,救我往生吧……” “仙长,我是无辜冤死的,求你也救救我吧。” “仙长,仙长……” …… 人活着求人下跪,人死了还要下跪求人,很多人都扬言“死了就一了百了”,殊不知死了一样无法解脱苦恨。 狄云枫大发慈悲,招魂幡一挥将所有前来虔求善魂装了进去,他这么做并未觉得自己高尚什么,反之还在心头质疑天道,为何他拼命地做着善事,连一份小小的爱情都不得圆满? “出来吧,你现在若现身,我还可饶你一命。”狄云枫寒声,不容拒绝。 识时务者为俊杰,狄云枫大杀四方而来,稍微夯实知事的人都会出来降服,见一个七尺高的青袍修士唯唯诺诺地从庭廊后走出来,他很瘦,眼窝深陷,嘴唇很薄两片,鼻子却高耸立体,像这样的人若放出去走一趟,铁定会吓坏小朋友。 当然了,身体发肤受之父母,这也不是他能抉择的,狄云枫不会以貌取人,而且这人懂得自主投降,再怎么他也得网开一面。 此人是个灵修,有元神期的修为。 “仙长饶命,我不过是奉命守候于此,都是东君大人让我这么干的……” 青袍修士欲下跪求饶,狄云枫却抵着他的膝盖不让他跪,冷声道:“善魂跪我就算了,你一个大活人,膝下有黄金为何要行跪拜?”他又用脚一顶,道:“起来吧,我是个惜才之人,你那一手傀儡术用得挺传神,我很欣赏——当然前提你得是个识时务之人。” 狄云枫曾想,自己刚好有一批机关傀儡需要人操控掌管,这人若能纳为己用岂非又为仙门添砖加瓦了?再退几步说,这人拔丝弄戏很有一套,空暇时分让他耍几手木偶戏解解乏岂不美哉? 青衫修士自然是个识时务者,他恭敬地冲狄云枫行了个弯腰之礼,道:“残忍至极的东君完全无法与上仙相比,我黄正机愿誓死追随仙长……” “扯淡!我不吃拍马屁这一套,你快与我说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有用的话我才纳你,倘若无用,我还是会将你就地正法!” 黄征机大惊,不敢怠慢道:“事情是这样的……” 事情是这样的: 高员外家的确是九大家族之高家的分支,隐秘在鱼水城的原因很简单,此处地偏,人烟稀少,做些什么龌龊的生意也不会遭人发现,故高家斥巨资情人在此开了一口往生井,与鬼界同流合污,正经的,脏脏的,只要能赚取利润无所不做。 高员外只是个充当门面形象之人,真正的幕后主使乃高家三公子高淳风。 不说高淳风人品如何,但他赚钱的本事的确高明,来往交易络绎不绝,高家有近半儿的财产都是从他这儿输送的。 但善有善报恶有恶报,和鬼界做交易发不义之财迟早要遭报应——五十年前高淳风与鬼界发生了相当大的矛盾,大打出手后不慎沾染了阴毒,阴毒难愈,高淳风就此卧病在床倒了下去。 事后高家并没有关了这条财路,而是派遣新主人接手鬼界的生意,那个人便是东君。 东君接手后生意手法也开始变得极端,听说他在鬼界与某位不得了的人物达成交易,后来鱼水城就成了养尸地,具体怎么牟利黄正机也说不出个所以然。 后来狄云枫炸毁了鱼水城,阴气泄露,一系列的连锁反应发生,东君也就有了现在的手段。 “那你可知晓我那两位朋友去了何处?他们应该来找过茬儿的。”狄云枫紧接着问道。 “你那两位朋友的确很厉害,东君都险些落入下风,他们打了整整三天三夜,”黄正机顿了顿,指着身旁不远处一口极不起眼的水井道:“最后他们和东君一起钻进往生井里头,不知下落。” “这就是往生井?”狄云枫凝眉生疑,这也太他娘的随便了吧?他走至井口,俯首往下探去,下头如深渊般空洞,但鬼气着实浓郁。 “哎哟!仙长您小心啊!”黄正机赶忙过来将狄云枫摆正了姿势,并拉着他后退几步道:“仙长你可知,这是往生井,往生井!死人去的地方,倘若掉下去后果不堪设想!” 狄云枫皱眉:“那我那两位朋友岂不是‘不堪设想’了?” 黄正机道:“这种事情还真难说,往生井里头全是鬼魂,如果没有专门的方法辟邪,仙人下去都不一定上得来。” 狄云枫不假思索,李圣玄和段千阳在下头,二人是自己两肋插刀的朋友,如今他们有难自己又怎敢逃避?一定得下去。 “这样吧,鬼城外有两位元门来的仙人,你出去投靠他们,说是我白莫离的手下即可。” “仙长,元……元门都惊动了?我……我不会有事吧?”黄正机支支吾吾,一听“元门”二字便被吓得不清。 “元门算个鸟蛋 以后你出去就报七彩门的名号,九大仙域,神行无阻!” 言毕,他一头栽下往生井。 …… …… 往生井,黄泉路,彼岸花,奈河桥,孟婆汤,三生石…… 狄云枫年少时对鬼神之事向来感兴趣得很,他从十二三岁便开始懂得趴在茶馆儿外听人说书,记忆最深刻的桥段有《梁祝化蝶》,歌颂美好的爱情,还有《武林外史》,一些江湖风流人物的趣事,自己杀恶霸土匪的故事经常被人传送,只是……没得名字罢了。 没得名字的事迹,传送到底有没有意义? 还有一段便是这“人生后死”的故事,他们这些刀口上舔血的骡子,吃着最脏的饭,干着最脏的活儿。很多杀手其实不想将自己的生死置之度外,但没得法,出来混迟早是要还的,今天风餐露宿,明天歌舞升平,后天暴尸荒野。 狄云枫以前不怕死,他真的不怕死。但他有些怕死后下地狱阎王爷不饶恕他,听说书先生说,阎王爷那里有记录生平善恶,善人能投个好胎,下辈子能走个官富子弟;恶人则要根据使坏程度而遭受惩罚,拔舌,钉床,油锅,刀山,火海,再打入畜生道,任人宰割受尽轮回之苦……而那些罪大恶极之人,将打入十八层狄云枫永世不得超生! 狄云枫以前认为自己算不上大恶,但为了钱也曾残害过忠良人士,他就算小恶,来生也得投胎做鸡做狗做牛…… “现在老子长生不老了还怕这些作甚?” 狄云枫猛地睁开眼,光明灼眼生疼,他用手抵挡好一阵子才适应下来——这是个洁白的世界,但并非虚空那样混沌,这里有山有水还有一条白色大理石铺成的大道,大道似乎永不弯曲,通往何处?也许是通往死亡。 大道上的“人”形形色色,有四肢不全的,有人首分离的,男女老少,善终横死之人皆有。 狄云枫相信有魂魄与鬼界存在,但绝不信传说中什么地狱阎罗,他坚信人死后一定会去往另一个无法企及的世界,那个世界没有战乱,众生平等和平共处。 “老伯,可否问一句,你从何来?”狄云枫短住一个面善的老人,询问道。 老人偏过头,不言只看狄云枫,他瞧着瞧着慈目转变狰狞,可以想象一个脸上布满皱纹的老人狰狞的模样是何其恐怖……狄云枫心头一惊,转身就要走,可这时他才发现大道上所有的“人”都已经朝他围拢过来。 往生路上,莫问来由。 狄云枫许是不小心触碰了这里的禁忌,他想趁着“人”们还未靠拢转身逃跑,可这时先前问路的老者却 一把拽住他的肩膀,阴邪笑道:“年轻人,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闯进来,老夫游离在往生路上好久,可怜可怜,不如你借肉体我还阳重生吧?” “滚开!”狄云枫一声大呵,将所有靠拢的“人”全都震了个飞灰湮灭!这会儿他才想起人间说书先生的话: “善终之人早就在黑白无常的带领下去阎王殿报到,那些意外横死之人才会徘徊在黄泉路上,等待生死簿上的寿元将近才能转下地狱投胎。” 无故横死之人又怎会是善魂?这条往生路上尽是些冤魂恶鬼! 冤魂们并未被狄云枫这一声呵所威慑,数以万计的魂魄,以一张彰显贪婪的脸,摇摇晃晃地冲狄云枫走来…… “真是无可理喻!” 狄云枫低声骂言,运用轻功脚法,边闪躲冤魂的追逐边顺着往生大道的尽头寻去。 …… 往生界中的风景死板,它就好比那些扎纸工艺,苍白又敷衍。 这里的时间与虚空无差,静止又永恒。 狄云枫估摸着也跑了三两时辰,但往生大道内外仍是那番风景,花草树木,孤魂野鬼,没有一个确切的里程。 难道我中了鬼打墙? 往生界本就属于鬼域,又哪儿有什么鬼打墙? 他见跑了也有一段距离,那些知晓自己是活人的生魂一时半会儿也追不上来,便停下步子缓行。又没走半个时辰,在他心生失望时,一座高大的门牌坊映入眼帘! 牌坊竹子终于是红色,门牌上的“往生门”三个大字也是用纯金书写。想必这里就是往生路的尽头了。 牌坊下流过一条河,河水清澈明亮,走进了才发现原来往生门是修筑在河对岸。 清河彼岸盛开着连绵一片的彼岸花,花大红娇艳,引人入胜。彼岸花在人间意表不详,但在鬼界却代表着另一个美好的世界。 狄云枫从未去过鬼界,也不知道那里的风土人情,但他可以肯定的是,鬼界和真武、仙界拥有美好的一面。鬼界接纳亡灵就好比仙界中选拔带有灵缘的弟子,至于轮回往生,或许只是遵循天道的一道秩序吧。 美好的世界就在对面,可这世界前却隔了一条望不到边的清河,诸多冤魂都站在滩头眺望着、憧憬着那开满鲜花的世界…… 忽而,河面摇起了一艘渡船。它就这么凭空出现了,雾里来雾里去、船头挂着一盏青灯,灯芯是一种会发光的奇异石头,狄云枫很熟悉这盏摇晃青灯的含义,昔年在北凉木王府上,每一座建筑顶都将嵌这这么一颗,此石唤作“长明引魂石”,那么这艘船的 作用也就不言而喻。 渡船残破老旧,船身也不大,顶多容纳个三五十人。然而这艘渡船却吸引了十几万魂魄前来守候,冤魂们规规矩矩地站在河滩上,没有哪个敢向动弹一下。 渡船上有三人,一前一后两个摇浆的老翁,还有个站在船头,是个不苟言笑的白面儒士,前两个老翁虚魂无体,后一位白面儒士则是个鬼修,他的丹田中沉稳着一颗阴气勃勃的鬼丹。 白面儒士手中拿着一张金黄色的册子,清了清嗓子先道:“此乃最新一批渡河的名单,你们且听准了,否则渡船离去没上船的,后果自负。” “张三,李四,王五,钱六……” 白面儒士拢共点完三十二人才合上册子,随之他挥挥衣袖在河滩上变出一道码头,警严道:“方才点到名字的速速上船,没点名的不可登上码头,否则魂飞魄散可怪不得我。” 三十二个点名冤魂从码头上船,其余的魂魄只能在河滩后羡慕望看。 狄云枫随意瞥了一眼这些登船冤魂,不难发现这些冤魂体内有隐隐颤动的魂力,他们乃天生的鬼修之料——但这三十二个冤魂中起码有一半是不赦的恶灵,他们生前一定干尽了坏事,否则横死后怨念与魂力怎会如此强大? 狄云枫走了一遭才明白,有往生路却没有黄泉路,有渡河却没有忘川河,有渡船却没有奈河桥,所谓善魂投胎,恶魂下地狱都是无稽之谈,反之那些孕育出魂力的恶灵却成了应招的对象。 人间传说始终是人间传说,它子虚乌有,不过是人们幻想出来的,一种缥缈的,精神寄罢了。 “这一点都不公平。” 狄云枫喃喃自语一声,迈开步子朝码头走去。 (本章完) chaptererror; 正文 第二百三十七章 最后一票(六) 狄云枫这一举动是谁都想做但又谁都不敢做的,站在滩头的冤魂们将眼睛睁得齐大,甚至还有人露出幸灾乐祸的模样,他们必然不是第一次看人站出去,他们很清楚出头鸟会成什么模样。 狄云枫还未跨上码头,船头那白面儒士便呵斥道:“来者何人多有蹊跷,速速报上名来!” “来者无名,更不属于这里,但想踏上这艘船,做个渡客,航向彼岸,”狄云枫像诗歌一样吟唱,抬头若有感慨地望着白面儒士问:“船家可否渡我这个迷途之人?” 白面儒士冷冷一笑:“呵,倒是个有趣的冤魂,生前肚子应有几两墨水——”他又坚决:“但有墨水却没有魂力,那就与鬼修无缘,我不能渡你过岸。”说完,他将码头一收,只剩下来来去去的河潮,渡船似也要掉头。 狄云枫淡然一笑,他的步伐仍是那么缓慢坚定,即使码头被撤离,脚下仍是凌空塔着去。这一动作让滩外众魂惊呼不小,船头那白面儒士更紧锁眉头,目露狠色! “你到底是何人?竟能在往生界中使用法术!”白面儒士跳下船头,与狄云枫一样腾空站立。 “我和你说过,我不属于这里,只想去河对面,出于对你们的尊重所以想坐你的船,仅此而已。”狄云枫的言语仍旧是那么云淡风轻。 白面儒士面露不屑,手中隐隐运起一道鬼力,他冷声警告道:“此船只给死魂坐,容不得你这样的外人,而且这游离河不允许旁人私自渡过。” 狄云枫甩袖,蝴蝶.刀带着寒芒从袖中缓缓流出,言语中淡然却带着锋芒:“你何不说说我强渡此河的后果,看能否吓到我。” “我会把你打死,你会堕入游离河中被腐蚀得一干二净!” 未等话音落下,白面儒士就已抬手突袭,可未等他近步两丈,蝴蝶.刀的寒芒已抵拢在脖颈前,他若敢滑动喉结,颈子上必然会被开个窟窿。 “我知道你们鬼修的鬼点子很多,但我劝你别轻举妄动,这一刀不过是我给你的下马威,我想你应该已经认清楚了我们之间的差距,”狄云枫又跺了跺脚,斜了一眼脚下的游离河,道:“我相信不仅是我,就连你掉下这条河也会被腐蚀得一干二净。” 白面儒士大气不敢喘,生怕触了刃上的戾气,但他却没有一丝怯意,只是冷声道:“如果你不清楚在和谁作对的话,我劝你先将刀刃拿开,否则就算你杀了我也别想在彼岸待下去。” 狄云枫并未撤刀,而是淡淡道:“我觉得刀架在你脖子上要保险些,并且以这种状态谈判你也会将话说得精炼一些。” 白面儒 士咬着牙,生生挤出一句话:“这片区域归九幽冥王管辖,你还敢在这闹事!” 狄云枫幽幽一叹:“我不过是——”可还未等他说完,白面儒士丹田处猛然敞开,一头赤黑色的鬼婴儿从他小腹中钻出,阴险邪戾,出其不意地将狄云枫撞飞好几十丈! 那鬼婴儿就如狗皮膏药一般,粘着狄云枫肚皮并从他肚脐一点儿一点儿地往里头钻去! 狄云枫成仙成武来还没感受过如此疼痛,他怒极,想拽起鬼婴儿往外扯,可他越用力自身就越痛! “哼!我还以为是何等神人赶来九幽撒野,原来你也不过如此!” 白面儒士言语间已站在狄云枫头顶,他一拳蓄力将本身就摇摆不定的狄云枫砸下游离河。 “咕噜咕噜……”河面泛起几颗泡泡,随着淡淡涟漪又归于平静。 白面儒士如大获全胜的斗士,插着腰往游离何种吐了口唾沫:“我呸!在老子面前做出头鸟,也不看看自己什么斤两!”说完他拍拍手就要离开,可未等他转身,游离河中又泛起“咕噜咕噜”的泡沫声响。 “啪!”水炸三万丈高! 一束金光直窜天际,光影留痕正是狄云枫高大伟岸的雄姿! 狄云枫不可思议地望着自己纯金色的躯干,兴奋呐喊:“武极体!哈哈哈……” 天人二衰,渡过则有身抗虚空之魄力,渡不过则会血髓干涸,骨脆如笋。狄云枫不知自己是否已步入真武境界,但在堕入游离河的瞬间,他能清晰地感觉到河水正在为自己洗髓炼骨。 先前魏将军也曾说过,他的那滴精血起码能迫使自己升华武极,可惜一些局限,迫使武力只冲击到天脉三品,但那滴精血的余力必没有消失它他掩藏在体内三番五次地想引来第二衰劫,但狄云枫生怕自己渡劫失败从武道陨落,所以一直计划等找到慕雪依后回真武界找商囚与柳扶苏帮忙,可谁知今日恰有机缘,这游离河与化骨池有异曲同工之妙,无缘者掉下去会被腐蚀成渣,有缘者便洗髓炼骨步入真武! 狄云枫心头自然欢喜,长本事了谁不开心?但他却发现武极体并不像自己想象的那么简单,武极必定分有境界,就好比商囚变身前,从通体透金,再到皮肉灼烧,变成一副纯金色的骨架子,从而武力和破坏力大大增加! 此刻,兴奋劲儿才过,他便觉得自己的皮肉开始灼烧,那种疼痛是清晰可感的,却又是必不可少的,他轰击着身体,妄想以燃烧血液的方式让武极体保持巅峰! 质量是守恒的,人体的能量也一定有限,自我燃绕纵使可以提高战斗力,但对身体的 损害仍然存在。 一想到这儿,狄云枫立马将武极体收回,果不其然力道才刚静沉百骸,一种发自内心的疲倦涌上大脑,听商囚说,若身体已灼烧成金色骸骨,关闭武极体后皮肉会自己长回来,不说长肉会不会疼痛,那必定是奇痒无比的…… 武修从踏上武道开始,一直都崇尚自残吃苦,这也许就是为何修士觉得武修野蛮的原因了。 狄云枫赶忙给自己喂下一刻白丸,这才恢复了精气神。 当然,他手中还抓着一只张牙舞爪的鬼婴儿。 “鬼婴修士一直都和元婴修士不一样,元婴修士修的是本命道婴,是身系自己性命的存在,所以元婴与本尊长得会有几分相似——但我看这只鬼婴儿和你长得完全不同,”说到这儿狄云枫举起鬼婴儿冲白面儒士摇了摇,冷声问道:“它是养的小鬼吧?” 白面儒士整张脸已阴得发黑,他冷声开口:“你若识相就——” “啪!”一声响! “咿呀!”一声凄厉的惨叫! 狄云枫甩了甩手上的黑水,无奈道:“哎呀,不好意思,这人的本事增长了,手劲儿也就大了,不好意思,把你养的小鬼给捏死了。” 养小鬼,在人间的南疆蛊术、降头术中最为流行,往往要抓那些怀了七八个月后的孕妇,胎儿已成形,再通过极其残忍的手段将之从孕妇肚子中掏出……总而言之,手段极为血腥恐怖! “好,你给我等着……” 白面儒士转身要走,狄云枫却勾勾手指就将他给撩了回来,从后劲掐住它,像抓狗一样将其高高举起,道:“你这人太势力,也太邪恶,本该让你死,但我想想你那位叫做九幽什么什么的应是个厉害的角色,打狗也要看主人不是?” 狄云枫又用另一只手按住白面儒士的头,无情道:“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我从未想过对谁用搜神术,今日便破例了!” “不要——” 白面儒士说不要时狄云枫已侵入神识,在探索了一会儿后,删除那些无用的片段,最终得到这样的一条信息: 白面儒士名曰刘集,乃游离河岸掌舵之一,背地里干过不少邪恶勾当,奸淫掳掠且不说,与高家的生意他也有份儿。毕竟守关卡的,光是过路费就捞着不少油水,但他只是个守关卡的,生意上的事儿也并未操心。 在刘集的印象中曾出现过两个黑袍人,一位是狄云枫见过的东君,另一位则是鬼界来的神秘人,这二人是刘集所恐惧的存在,特别是鬼界那位,刘集见了每次都要点头哈腰……试想刘集为九幽冥王做事,神秘人却 值得他这番尊敬,说明那位神秘人的地位一定不比所谓的九幽冥王要低。 东君是九玄仙域的关键,神秘人则是鬼界必探的线索。 狄云枫还在刘集的脑子里发现了段千阳与李圣玄的身影——从刘集与段千阳的对话中可以听出,九幽冥王与段千阳竟是要好的朋友。试想一番,段千阳本就是魔君,冥王是鬼帝,魔鬼魔鬼,简直就同流合污! “呼……”狄云枫长叹一口气将神识收回,心里苦涩道:这两兄弟看起来好得很,瞧不出一点儿受伤的痕迹,害我是白担心了…… “啊……大人饶命,大人饶命……道途不易,恳请放我一条活路吧……”刘集被搜神惊了魂,口吐白沫,像只王八一般四肢抓狂,颇为狼狈可怜。 狄云枫宅心仁厚,再说这刘集的确是一条不太好惹的狗,便取出一颗白丸灌进他嘴里,并掂着他轻悠悠地落在甲板上。 刘集得以重生,跪在狄云枫身前,抱着大腿便是一番感谢,狄云枫抖了抖腿将之散去,并淡淡道:“你们这些办事的呀,总想着自己的利益,那位九幽冥王若真实施这么个政策来筛选鬼修,那他定是个昏君!” 刘集一声长叹,掌掴了自己两巴掌,愧疚道:“是我滥用职权,收了人的好处……” 狄云枫先前搜神时倒没注意刘集口中的“好处”出自何处,便问道:“你收谁的好处?还有先前在你神识中出现的那个神秘黑袍人又是谁?还有魔君段千阳他们究竟去了何处?因何来此?……通通告诉我!” 搜神所面对的信息庞大又间断,刘集若能自行整理口述自然会清晰明了许多。 事情是这样的: 高家与鬼界的贸易已持续了好几百年,不仅是高家,各大仙域的大世家、想发黑心财的仙门都会请人在各自的界限打通一道往生井,便以货物的交易和运输。 五十年前高淳风与鬼界生意谈崩,大打出手后受伤,高家又重新派遣了一位名叫“东君”之人接纳生意,这时鬼界这头的生意人便是那位黑袍神秘人,他与东君进行着某种不可告人的交易。 神秘人的鬼力很高,刘集阐述时还刻意压低了声音,怕的就是被那位神秘人听见,具体高到什么程度,刘集只淡淡的吐出了“与冥帝比肩”这五个字。 神秘人会定期叫人给予刘集好处,而刘集要做的则是为神秘人筛选身存魂力的鬼修,当时刘集只认为神秘人是想在鬼界开宗立派,便也没有多想,反正自己的职能就是引渡这些冤魂过河。 神秘人来无影去无踪,刘集至始至终也只见过他两次,但东君他却 见得比较多,东君是个谨慎之人,自从接手了高家的生意后,每一批货物他都要亲自过手后才肯运往仙界,东君出手也阔绰,刘集捞着不少好处,记忆也就比较深刻,但东君始终蒙着面纱,说话也刻意朦胧低沉,他从不挂饰物在腰间,该做的事一件也不会落下,多余的也从不理会与过问。 “我最后一次见到东君时是在五个月之前,也是第一次见到段大人和李大人,三人一前一后渡过游离河,东君时长出入往生门我也就没多在意,段大人我也认得,昔年冥王大婚时他作为上宾,所以我也没有拦着他们,他们朝我询问了一番东君的方向便匆匆离了去。我一个卑职下人也不敢多问去向。” “我就说着俩臭皮匠怎可能输给一个东君?呼……”狄云枫听完刘集口述,心头的担忧也就全都放下了。 刘集问道:“白大人,要不我去跟冥王通报一声,咱九幽冥王不同其他君主,喜结善缘,热情好客。” “正是因为有这样一个仁慈的君主才让你们这些官吏想尽办法贪污,唉……哪儿有王朝哪儿就有贪污腐败,这倒也是正常现象,”狄云枫笑叹着,又摇了摇头婉拒刘集道:“这样一个好君主抽空我一定会去拜访,但我还有要事在身,得离开了。” 刘集羞愧地低下头:“白大人教训得是,以后卑职再也不敢贪赃枉法了……” 狄云枫笑道:“贪赃捞油水适当也不是不可,枉法害人之根本则要遭报应,你瞧瞧这隔岸的魂魄们,本是善魂都要等成冤魂了,你还是公事公办吧。” 刘集“嘿嘿”一笑,指着游离河道:“白大人有所不知,这游离河本就是为清洗怨念存在,但对于那些恶鬼厉魂却有一定的惩罚性,弄不好则要飞灰湮灭。这个消息我一直是公布于天下的,但没有几个魂魄敢真正跳下去清洗呀。” 狄云枫点头道:“你们冥王的政策很对,只有勇敢且善良的魂魄才有资格纳入鬼界,这样鬼界的名声才不至于那么臭。” 刘集回首憧憬地望着红花开遍的彼岸,笑道:“从这些不愿跳河洗怨的鬼魂来看,往生界容纳很多冤魂厉鬼,就是他们将鬼界的名声搞臭了。鬼界的第一初衷肯定是发扬鬼道,这毋庸置疑,第二则收纳魂魄营造一个充满利于修行的阴气世界。阴气与戾气、怨气、死气、怠气等全然不同,阴气是必然的,它就像你们仙界的元气一般,没有好坏之分。” 刘集又遗憾道:“可惜白大人有要事在身,不然我领你去九幽看一看,也不说那里有多么美好,毕竟你们仙界的人比较抵触阴气,阴气也带有腐蚀性,很多东西都受有局 限性,但我可以保证在冥王的统治下,九幽必是干净光明且带有希望的。” 狄云枫只点了点头,他信了,若那个世界很糟糕,彼岸红花又怎会开得如此美丽呢?他忽而又想到:“那你们鬼界的货币是什么?也是灵晶否?” 刘集道:“灵晶在我们这儿可不管用,不过可以拿它去换鬼玉。一颗灵晶能换十块鬼玉。” 狄云枫点点头,取出一只储物袋丢给刘集道:“我白莫离是个懂得事理之人,先前我掐碎了你的鬼婴,这里头十万灵晶,当做给你赔不是。” 这份钱在情义上一定比它的价值高得多。 “白大人你这不是折煞我么?你如此仁义,只要以后不再冥王面前参我贪赃枉法的罪名即是了……”刘集只觉钱袋十分烫手,摇头要归还。 狄云枫摆手制止道:“一点小钱就勿要推迟来推迟去,况且我需要你帮我一个忙——日后见到段千阳与李圣玄替我和他们说一声,待我办完手头的事儿就立刻来找他们!——也不知你们鬼界的美酒是何味道,叫他们给老子准备好!” “白大人乃六界真道君!”刘集发自内心地佩服着,又变出一枚戒指递给狄云枫,道:“白大人若要离开这儿必须有引魂戒为你指路,但往生井在六界之中多入牛毛,我也无法替您分辨具体位置,所以还得您自己去探索。” 狄云枫将戒指带上,数千道青光直射天外,这可有够得选了,不过他已有武极体,奔走虚空已没有压力,界限问题自然不在话下。 他道一句“多谢”,便随意挑了丝青光,循序而去。 (本章完) chaptererror; 正文 第二百三十八章 冬月十三,漫天飞白雪 冬月十三,漫天飞白雪。 汉阳城,高家老祖高太岁,刚好两万岁,宴请天下仙门豪杰,酣畅享乐半月,今天是第一天。 高太岁在位高家一万余载,依附门下的仙门世家不计其数,仇恨他的仙门世家比比皆是,然而今日的寿诞,没人敢不舔着笑脸献上贺礼,这是规矩也是对雄霸一方强者的尊重。 朝雪刚落,天还未亮高家就派人在自家府前竖立了一块告示牌,上边儿写着:“散修与凡人不得入内。” 在九玄仙域,高家好比殿堂,只有那些有身份的大雅之修才配涉足。 狄云枫很纳闷,都说人在高处不胜寒,这个天儿本就寒冷,高家为何还能这么高调?亦或者说来往的人为何还这么乐哉? 鬼域侵蚀了大半个西南,数以亿计的百姓流离失所,这本该是举国哀痛之事,但在这场寿诞中狄云枫却看到了普天同庆的喜悦。 再说寿星高太岁,他二儿子无故横死,自己却还有心思在这儿办寿,虎毒还不食子,这老东西也太自私无情了些。 …… 狄云枫身骑雪玉麒麟,身穿雪银丝绸长袍,进阶真武后他的气质与体态又矫健阳刚了几分,他就以如此高调的姿态漫步在白雪之中,他是整座汉阳城中最引人注目的那颗星星。 过往之修无不羡慕嫉妒,主动些的女修会跑来搭讪,主动些的男修会上前攀好,但狄云枫都是以轻微摇头遣散,有了慕雪依这样的美人,其他胭脂水粉自然看不上;有了段千阳等挚友在身旁,这些伪君子又怎配和他交好? “稀客稀客,不知这位仙长是从何而来呀?” 迎宾的长老是个青袍儒士,见人三分笑,不知是真假,瞧起来温文儒雅,很懂待客之道的样子。他有好眼光,一眼就瞧出了狄云枫的不平凡。 狄云枫走时太急,忘了找段千阳拿请帖,现在他手上什么都没有,只好道:“吾乃七彩掌门,白莫离,道号七彩子。仙门建立不久,听闻同道宗的修士说高家主寿诞,便来捧个人场。”说完他变出一只储物袋丢给青袍儒士道:“这里是十万灵晶,礼性小钱,待见了高家主我还要亲手为之奉上一份大礼!” 十万灵晶而非十万灵石!在场凡是听见此数字的修士都不免被吓一跳,就算再腰缠万贯,仅凭送礼就是十万灵晶,如此挥霍就是高家本家都遭受不住,何况一个新开的仙门? 青袍儒士脸上笑开了花儿,露出极为恭敬的态度,点头哈腰地接过狄云枫:“白掌门如此大手笔,我必然记您为上宾!里边儿请,快快里边儿请!” 狄云枫仰着头, 点了点头,在众目睽睽下骑着麒麟往内家走去。 青袍儒士叫杨忠,他不断地在狄云枫面前显摆自己,提起自己,八成是想狄云枫这个大富豪记住自己……杨忠的确聪明,不论是说话还是做事都有管家风范,他将狄云枫领至内家大门前,还可以安排了两个长得不像丫鬟的丫鬟来替狄云枫引路。 “那么白掌门,恕我不远送,就让春花和秋月领你去住当。”杨忠告辞,三步一回首,挥挥手再做亲切告别,就这样硬生生地做了七八次。 “这人倒是精明……”狄云枫淡笑道。 “杨长老当然很精明啦,他可是外事长老第一人,待客之道是顶呱呱的。”丫鬟边冲着狄云枫抛媚眼儿,边“呵呵”笑道。 春花,秋月,若用来形容景色那一定是褒美自然的,可若用来的给女子取名,多多少少有些风月气息。 杨忠的确懂得待客之道,否则也不会安排两个小骚货来给狄云枫带路了。 “以后你们俩就伺候我的器具……哦不,起居了?”狄云枫差点口误。 两个丫鬟故作羞涩,见秋月喊指笑道:“白掌门你放心,我们保准儿将您伺候得服服帖帖的……” “哦?哈哈哈……”狄云枫拂袖将哈哈收入袖中,双手各揽过春花秋月的细腰,大笑着往内门中走去。 “白掌门你知道路么?就带着我们往里头走,高家可是有很多禁地的,万一走错咱做下人的可就死定了。” “哎,现在我只想找个没人的地方……” “白掌门你好坏,你坏死了……” “你们好大的胆子,竟敢在高家淫声嬉戏!”这时间,一声呵斥不知从何而来,而再回首时已见两个美艳少妇落在狄云枫跟前。二人皆风韵三十多,一人穿黑纱宫装,另一人则裹雪银衣衫,一人体态丰满娇容粉黛,另一人婀娜多姿,肥而不腻。 两个侍女一见来人,赶忙挣开狄云枫怀抱,紧着小脸儿佝偻着腰杆,不求饶也不说话……如此一来,尴尬全全落在了狄云枫身上。 狄云枫直起身子,有意将两个侍女护在身后,他坦言道:“我方才送了十万两灵晶给你们高家,是此次高家接见的贵客。二位夫人有何意见?” “你这人好生狂妄,你——”身着雪银衣衫的少妇性子颇为急躁,她跨步上前指着狄云枫就要撒气,可未等她把话说完,身着黑丝的丰满少妇却将之拦下。这二人虽看起来年龄相当,但明显这位黑丝少妇要比雪银少妇要来得聪明成熟些。 黑丝少妇冲狄云枫道:“这位仙长初来高家,地不熟便不见怪,但这 里是小相宫,是高家自家人的住所,仙长是贵宾应去大相宫选一座小筑入住,”说完她又严呵狄云枫身旁的春花秋月道:“你们两个侍婢,倘若再带不好路,我定将你们赶出高家!” 春花秋月身躯不禁一震,分别扯着狄云枫的衣袖往外拉扯,示意让之快快离去。 狄云枫离开前还忍不住将这二位少妇多瞅了几眼,轮身段儿容貌,她们当属极品中的极品,可惜他自己是个专一之人,若是李圣玄和段千阳见了,这两女人是怎都逃不出手掌心的。 “方才那两女人什么老头?”走远了一些,他才好开口问春花与秋月。 春花道:“方才那两位是大夫人和二夫人……” 秋月仍有余悸,叹道:“好在有白掌门在,否则凭二位夫人的手段,我们今日不死也会剩下半条命的。” “哦?有这么严重么?”狄云枫不禁再回首,想瞧瞧那两位少妇,可她们早已走没了影儿。 春花压低声音道:“可不是嘛,反正高家内院儿乱得很,各个都心狠手辣,上回夏荷不小心打碎了二夫人的一只普通茶杯,被二夫人硬生生剜去二两肉……太吓人了。” 秋月道:“还是三夫人好,时不时见了我们还会打招呼,上次我筑基遇见了瓶颈,三夫人可有亲手指点呢。” 春花赞同道:“是啊是啊,三夫人貌美如花,称仙界第一美人也不足为奇,只可惜嫁了三少爷那个病种。唉……可惜了三少爷,整个高家就数他生的最正经了。” “喂,你小声点儿,二当家不在,大当家还在呢!” …… 狄云枫从春花秋月的交谈中听出了不少关于高家的荒唐事儿,背德乱伦事小,尔虞我诈事大,三个正房生的儿子,七八个外房生的儿子,各个都想在高太岁膝下争宠……这不由让狄云枫想起了人间皇帝的后宫,能多肮脏就有多肮脏。 越听如此,狄云枫就越迫切地想要将慕雪依带出来,白昼雪在下,夜晚雪更大,他凭栏听风雪,冰冷冷地望着森严的小相宫,心头暗自盘算着今夜的计划。 “哆哆哆!”敲门声。 “有没有人?”熟悉的叫门声。 夜幕降临还有些钟头,暮雪却越下越大,狄云枫是上宾,分得到一处独立的小楼。此刻芊儿与明尘正在小楼下头。 明尘倚靠在檐下,一脸抱怨,抖着身上的积雪。芊儿则攥起拳头一个劲儿地敲打着房门,颇为急切的模样。 “我说你别敲了,他一个小仙门的掌门哪儿有资格被当做上宾?”明尘颇为不耐烦道。 芊儿轻哼一声 也不理会明尘,仍举起拳头作势要敲得更重——“咔嚓”门缓缓从里头打开了。 “呼呼呼……”风雪袭面,即使狄云枫带着大白脸面具,仍能感觉到外头刺骨的风雪。 “真是你呀,白莫……哦不,白掌门!”芊儿欢呼雀跃,明尘也不由露出一抹惊讶:“外面的流言蜚语不会是真的吧?” “什么流言蜚语?”狄云枫疑惑道。 芊儿抢着道:“说有一位带着白色面具的仙长,骑着雪玉麒麟踏天而来,一掷礼金就是十万灵晶!” “不假,也不是流言蜚语,”狄云枫笑了笑,说什么这二人也是雪儿的徒弟,便邀约道:“进来吧,外头天寒。” 芊儿欣然,拉着明尘才踏入屋中便大呼道:“唔……白掌门,你的小楼里好暖和呀!” 狄云枫后手掩上门和风雪,笑道:“就算我不畏严寒,也喜欢在室内暖暖的感觉,我也是刚住进这小筑,你们随便坐,我去给你们倒茶。” “嘻嘻,真好……”芊儿最不客气,拿起桌上的果子便啃,并四处好奇地大量起来:“我随师尊来高家这么久,整天都待在屋子里,还从未来过这些地方呢。” 明尘轻“哼”一声,道:“你就知道吃喝玩儿,难道你忘了我们来干什么的了?” “呀!”经明尘这么一说,芊儿自责地敲了敲自己的脑壳,放下果子冲狄云枫道:“白掌门,你来得正好,师尊她出事了!” “啪嗒!”狄云枫刚端起的茶又跌落在桌子上,茶杯倾倒,热茶漫撒一地!他皱眉紧声:“雪儿她出什么事了?” 芊儿道:“师尊她刚一回来就被高家主带去询问高志的死因,师尊她哪儿知晓高志是怎死的,答不上来就被高家主关了禁闭,我与明尘想去探望都不准呢!” 狄云枫心中开始毛躁,即使此事的发生他和雪儿早有预感,但雪儿必定是为了维护自己而绝口不提七彩门……“雪儿被关在哪儿?”他一字一句地问道。 “被关在小相宫的罗森殿,那里头是高家祖宗的牌位,高家主让师尊为高志之死忏悔祈祷,可……可是高志根本就不师尊杀害的,师尊又凭什么要在哪儿受罪!” 狄云枫沉默良久,再重新沏了两杯茶替明尘与芊儿端过去,并安慰道:“你们不用担心,我既然来了,雪儿就一定不会有事的。” 明尘忽而抓住狄云枫的手,不禁问道:“白掌门,你一口一个‘雪儿’将师尊叫得如此亲,你究竟是谁?” 狄云枫深吸一口气,从腰间取下那一枚“青月令”在明尘与芊儿眼前晃了晃:“你们可还认 得这个?” “这是蝴蝶谷主才配拥有的青月令!师尊两百年前将它遗落在人间,后去寻了好几次都没找到,它怎会出现在你身上,难道你是……” 芊儿与明尘皆不敢置信地望着狄云枫,显然他们还没有忘记那个叫做狄云枫的坚韧杀手。 狄云枫泪光闪烁,想不到雪儿期间还曾来找过自己,难怪自己每每望月时都能收到她的思念,爱即使隔着万水千山也是永远无法断去的! 他缓缓地解开自己的大白面具,淡然道:“我是狄云枫。” 芊儿已惊讶得说不出话! 明尘震惊道:“你……是那个凡人,你……怎还活着?” 狄云枫淡淡一笑,将青月令紧握在手中,道:“凡人难道不可修仙逆天么?我从人间到真武,再跨越几个仙域才找到你们师尊,唤她一声‘雪儿’又怎会奇怪呢。” 芊儿激动地握着狄云枫的腕,边淌着泪花儿边道:“我说师尊为何每夜都在望月,原来那个思念之人便是你!你……到底对师尊做了什么?!” 明尘偏过头,不服气道:“这还用说!师尊纯洁之躯早就没了,否则也不至于屡次冲印受伤,也不至于委曲求全嫁给高家!” 狄云枫眼中有伤,心中伤更多,他轻轻地拍了拍芊儿与明尘的肩,立声道:“从今以后,雪儿将是我狄云枫的妻子,你们也是我的徒弟,无人敢动你们分毫。” 明尘抖开狄云枫的手,轻“切”一声道:“你和师尊生米都已煮成熟饭,我也无暇管你们,但你要让我认你做师傅,没一点儿本事就绝对不行。” 芊儿也托着下巴,收回哭意冲狄云枫“嘻嘻”一笑道:“对呀,你也不过两三百岁,我可比你大多了。” 狄云枫耸了耸肩,随意道:“你们大可出题考验我,我欣然接受。” “此话当真?”明尘确认道。 狄云枫负手背过身,露出一抹九清之气,淡淡道:“若我连这点承诺都受不住,又有什么资格娶你们师尊?” 芊儿与明尘相视一眼,先道:“你先前说了,谁要是敢欺负我们你就替我们出头——高家内院儿的色胚子李长老,三番五次想欺凌我,这次师尊闭关他更加猖獗;还有九大家族排名第二的铁家恶少铁义宽,昔年师傅未嫁人时他三番五次地使卑鄙手段来害咱蝴蝶谷;九阳门的李未都,合欢门的谷氏兄弟……” 芊儿列举了十来个有头有脸的人物,不是家主掌门便是世家公子,他们与狄云枫一样都住在大相宫中的小筑之中。 明尘等芊儿说完,接着补充道:“芊儿说得都是 昔日的坏人,我说的就是当前的坏人——高家主高太岁也不是个好东西,他最大的兴趣便是与自己的儿媳妇通奸,高淳风苟延残喘还能活些日子,但他若是一死,师尊她一定会受高太岁的欺负!……不仅光是家主,整个姓高的内家人都是衣冠禽兽!巴不得他们全家死光光!” 狄云枫移步窗边,微微开窗瞧了一眼夜光,沉顿了片刻,轻声道:“人死会在近几日,今夜你们就在这儿好好待着,我会去将雪儿带回来。” “狄……要小心,内家高手如云,家主更是真正的仙人,”芊儿担忧,赶忙递过来一只卷轴,又道:“这是我从记忆中拓印的地图,我平常和师尊很少出门,所以这副地图也不完整……” “多谢了。”狄云枫接过卷轴,转身欲走,明尘也反手丢来一只卷轴:“喏,用我拓印的地图,内家我挺熟的,你一定要将师尊带回来。” 狄云枫半回首,嘴角微微一翘,戴上面具带上刀,拂袖缥缈无踪。 …… 前来贺寿的贵宾自然要接待好,美酒,美人一样都不能少,故大相宫中歌舞升平。 狄云枫并非行踪太高调,他变出一把伞,踏着积雪“歘歘歘”地往小相宫走去, 越往小相走,夜雪就越深,灯火昏沉不堪,走廊庭院却见不到一个人的身影。大相宫热火朝天,小相宫却异常冷清,这究竟是为何? 大相宫与小相宫之间隔了一条回旋走廊,狄云枫收起伞,又取出一只萤火灯笼,大摇大摆地往小相宫走去,可还未临近相门口,一个护院修士却跳下来将之拦住,并呵:“你是何人,深夜提灯笼,鬼鬼祟祟!” 狄云枫将灯笼提高,映照在那护院修士的脸上,嘴角微微一瞧,道:“我提灯笼是为了照明。” “照明?照谁?” “照你。” “照我!” “你的脸我收下了!” “你——”护院修士惊呼不妙,但话还未出口,人已被狄云枫一掌打晕。 (本章完) chaptererror; 正文 第二百三十九章 夜入小相宫 日防夜防家贼难防,最好的渗透便是以自家人的身份潜入,久经战场的狄云枫便很会耍这样的把戏,他再起身时,不论是模样、修为、气息、举止,乃至记忆都和先前那护院修士一模一样。 在护院修士的记忆中,通往森罗殿的路线非常清晰,其中要通过几个重要的节点也意识得很明确—— 小相宫虽唤作‘小相’却含有万千之相,里头的亭台楼阁错综复杂,光是庭院都有八十多个,然而建筑风景虽多,但记忆中人却很少,除十余个值班守卫的护院修士外,还有一个管家,几位婢女,再者便是高家之主高太岁,大儿子高奥,以及大夫人,二夫人,高淳风,外加十几个野儿子…… 当然,这座阴冷的小相宫中是否还存在着什么污浊,仅凭这护院修士的身份也没资格晓得。 “只希望不要让我看见什么污秽之事。”狄云枫心中暗道,顺着记忆中的路线往罗森殿走去。 罗森殿乃光耀世家之设,里头竖立的列祖列宗的牌位不仅有死去的,还有得到飞升元界的,故此殿设在小相宫之末,修筑成方形高塔的模样,远远望去它就像是一块无字石碑。 罗森殿方圆三十里都不敢有建筑,三十里之后才是各位血亲的住所,高家主常年闭关养性,故住得最深,高家儿子们仅次在二线,二线过后距小相宫大门口很远一段距离都是空闲出来的,小相宫门口才是旁亲或吓人居住之所。 小相宫的守卫并不严,大致是认为没人赶来小相宫撒野的缘故,狄云枫从护院修士的记忆中得知,小相宫分八人轮值看守,今日轮到他看大门……如此说来罗森殿前应也有守卫。 小相宫中段无人看守,灯火也不见盏,狄云枫以轻功与隐匿之法在黑夜中策动,边踏雪奔腾边监听着脚下的一切,再没奔腾一会儿,忽听见一阵断断续续的淫声从不远旁侧传来,瞧那个方向应是高家老主的闭关所居! “哼,这个老不死的东西,大晚上的还挺有活力!” 狄云枫轻哼,难得去看里头的荒唐,这些大世家之主,哪个不好点儿双修之道?不过这倒是件好事,人若沉沦鱼水之欢,便不会注意罗森殿的动静,高太岁再怎么说也是活了将近两万年的怪物,能不惊动自然最好。 不一会儿,狄云枫停足在罗森殿外的一处飞檐上,可见殿前正守着两位虚实修士,他又观察了些许时间,确认不会有人来换班,便手起两道内力,对准那两位守卫的丹田处,步入真武后以内力杀人已是抬手放下之间。 “咻!咻!”两声破空轻响,守卫已无声倒在了地上。 狄云枫飞身而下,扛过两个守卫,找了处隐秘之地暂放,他并未直接杀死这二人,小相宫的护卫本就不多,若是发现失踪了两三人一定会惹人生疑。 …… 罗森殿内燃有一小盏灯火,微弱的火光映射出一个婀娜的影子。 慕雪依怕黑,特别是面对这些冰冷的牌位,即使嫁入高家五十多年,她从未将自己当成高家的媳妇儿——这些牌位就仿佛是一双双犀利的眼睛,在责备她不守妇道,和其他男人通奸! 若慕雪依心里过不去的坎儿,一定是身为人妻却和狄云枫有染,即使爱人那又如何?一个女人的名节和贞操要比生命重要太多太多。 慕雪依心里明白,高淳风是个相当不错的男人,他刚染病的那几年还能与自己说说话,他说愧疚为何自己成婚,愧不能做个好丈夫,从他的言行谈吐中可得知他就是个正人君子……也许呢?若高淳风病情能好转,若狄云枫不曾出现,她或许真的已经认了命。 “高家的列祖列宗,对不起……”她跪在蒲团前,低着头深深忏悔道。 “你又何必致歉呢?夫人……”忽而见一语轻声在慕雪依耳旁响起,她心跳仿佛就要骤停,这声音……是高淳风! “不……不……这都是幻觉!”她直顾摇头,不敢相信身后来人是真! 一只手轻轻地从背后揽过慕雪依的腰,是真实的,白皙的,男人的手,接着又听到:“但这就是真的,你是我五十年前就娶过门的妻子,而我则是你的夫君,高淳风。” 慕雪依屏住呼吸,木讷地转过头,借灯火微光,将身后之人瞧了个仔细——精致的五官与轮廓,温柔脉脉的眼神,他正是那个五十年都不曾下床的高淳风! “夫人,是惊喜过头了么?我醒了,”高淳风轻柔地抚弄着慕雪依的脸蛋儿,淡淡欢喜道:“我还未曾正眼瞧过我家夫人,原来生得如此美丽动人。” 慕雪依心中很乱,她已忘记了所有该有的情愫,光凭本能反应她仰退着身子,稍稍抵触这突如其来的夫君与温柔。可她又不敢挣脱,因为名副其实的身份。 “夫人你怎不说话?难道我吓着你了?”高淳风睁大了瞳,终于露出一丝骇人的温柔! 慕雪依结结巴巴道:“你……你若醒来,乃高家喜事,该去禀告家主才是……” “禀告那个老匹夫,哈哈哈……” 高淳风狂笑,面容暴戾无常,他粗鲁地将慕雪依从蒲团上抓起,面贴面地恐吓道:“那个老不死的巴不得我死后好占有你,我醒来正是为你呀,我的好夫人!” 他又狰狞地问 “我最讨厌的就是大嫂二嫂那样无伦的烂货!你呢?你有没有做过对不起我的事?” 慕雪依自然是有,但她怎么也承受不住“烂货”这两个字,她被高淳风的狰狞吓得浑身发颤,除有泪流别无它言! “咵!”门被人一脚踹开! “咻!”一道寒光破门而入! “锵!”一柄寒锋轻颤在高淳风耳旁,多一厘他的脖子就得遭开一条口子。 风雪,黑夜,愤怒,目光,全都集中在门口所站着的那个人身上。狄云枫冷冷开口道:“把她放下,否则杀你全家!” 高淳风瞥了一眼耳旁泛着锋戾的刀刃,果真松下了手中的慕雪依,他摇了摇头,啧了啧嘴,笑道:“我还以为你不来英雄救美呢。” 慕雪依匍匐在地,青丝扰乱,伤得像是丢了魂。眼前一个是爱人,一个是丈夫,好为难她一个弱女子。 狄云枫缓缓走进殿堂,反手将门掩上,淡然道:“你既然是在等我来,那你一定就会有目的,你是想做买卖,还是想打架?” 高淳风笑得轻巧,道:“我是生意人,最喜欢的就是做买卖,那些打打杀杀的事情我宁愿花钱找别人做。” 狄云枫瞥了一眼地上的慕雪依,目中闪过一丝疼痛,紧而他又皱眉道:“那就敞开天窗说亮话,你的筹码和你想要的东西!” 高淳风先指着慕雪依道:“这个女人你玩着舒服么?” 狄云枫紧咬着牙,沉默了片刻,坦然道:“玩得不怎么舒服,她身体敏感又思想古板,从头到尾只会一种姿势,也从不会主动一些,只要稍微一碰便会扯破喉咙叫唤,所以我每次都要设一道隔音结界,生怕给外人听了去,实在麻烦……”言语了好长一篇,他才反讽高淳风: “你从娶她过门五十年,连她的手没碰过吧,却让我先尝了鲜,哈哈哈……” 高淳风脸色阴沉得发黑,面皮止不住地抽搐跳动,狄云枫这一席话,说得他好不自在!——“呵……这种背地淫人的烂货你认为我看得上?”高淳风一把拽起地上的慕雪依,随手扔向狄云枫:“我仁义大方,送给你了!” 狄云枫接过慕雪依,褪去衣袍将她裹好,轻轻地拥入怀中好生护着。 慕雪依没了自己的主见,她只晓得紧紧地缩在狄云枫怀中,什么也不见,什么也不听,什么也不想。 狄云枫冲蝴蝶刀招了招手——“唰!”蝴蝶振翅而过落在他手中,掠过的寒芒刚好将高淳风的几丝头发斩落!他握着青锋,杀戾已让他双眼泛红:“她是我的女人,本就属于我,你若敢再辱她,我真的会 不顾一切杀了你。” 高淳风似玩味已尽,他从袖中取出一枚琥珀血符,冲狄云枫晃了晃:“你猜猜这是什么?” 狄云枫无言,万般心疼地望着怀中的女人,不由搂得更紧一些。 “这是她魂禁符,也是我的筹码,说白了她的命仍旧掌握在我手中,你们做的那些苟且之事魂禁上都有显示,这也是为何会在这儿等你的原因,”高淳风收起魂禁,又道:“你去把高太岁杀了,我就将魂禁还给你,然后你带着双宿双飞,真美好。” “你要杀你爹?”狄云枫皱眉,连怀中的慕雪依也忍不住惊颤。 高淳风淡然道:“是啊,那个老东西手中有我的把柄,还有他毕竟是我老子,杀了他对我的名声也不好,还有,我说过不喜欢亲自动手杀人,才来等你做一桩买卖呀!” 高太岁虽也不会是个好东西,但亲儿弑父,已无法用“荒唐”二字来形容这个九玄仙域第一大世家…… “好,我答应你。”狄云枫回答得很爽快。 高淳风又指着慕雪依道:“这个女人我只会给你玩耍到寿诞结束,也就是说你只有半个月的时间来完成咱们的买卖,你可懂?” “不用半个月。” “哦?” “明天就可以。” 高淳风稍稍一愣,随即放声大笑:“好,我相信你明天一定办得到!” 狄云枫不再多留,一脚踹开大门,捧着慕雪依往雪夜里走走去。 …… …… 夜雪飘飘,上半夜小相宫还能见几分青色,而今已变成了一座白色深宫,阴冷,无情,致命。 “狄云枫,我们快些离开这儿……”慕雪依蜷缩在狄云枫怀中,轻扯着狄云枫的胸襟,轻声细语道。 一片雪落在她鼻尖,像是把她给沁到了。 狄云枫提起吹走雪花儿,并掩住她的面容,笑道:“难道我的雪银长袍不暖和?” “你想把我憋死呀?”慕雪依耸开衣袍,露出一张红扑扑的俏脸儿,她肯定是暖和的,但她极想快些离开这儿。 狄云枫无奈道:“你先忍耐一会儿,我想去看看高太岁的模样,明日好杀他。” 慕雪依掩过头,紧声道:“你别说这些打杀之事,我通通不想听,我才不要为你担忧,我也不想关系谁和谁的利益与交易,我也不是烂货……” “好好好……你别多想,你只需要好生地躺在我怀中即可,嗯嗯嗯……给我半刻钟的时间好吧?我就去瞅瞅他的模样……” …… 高太岁闭关之所,淫声依旧如潮,这 老东西双修之道不失为厉害的,听呻吟声怕不止一个两个女眷。 狄云枫龟息在门外,用手指轻轻地戳了个小口子,恰好能容一只眼的视阔——只瞧一张大床坐五人,四女一男,赤条条的在肉搏打架,世俗姿态极为淫乱! 狄云枫曾以为高太岁是个老头儿,可今日一瞧竟是个模样精壮的中年人,看来传闻中的双修驻颜是真事儿。再令他意外的是,四位女眷其中两人正是今日拦路凶呵的黑丝少妇与宫装少妇……这老头儿还真对自己的儿媳妇儿下手了? 这破地!儿子杀老子,老子淫儿媳,家仆如恶犬,私养鬼怪,草菅人命……令人作呕的荒唐,令人发指的恶行! “狄云枫,我也想看……”慕雪依探出头,听声音她必然是晓得里头在“打架”,但她竟想看得如此坚决。 狄云枫轻轻按下慕雪依的脑袋,叹道:“你还是莫要看了,省得春心荡漾,难以治愈……” “可我就是想看!” “嘘……你小声些,”狄云枫又轻声叹了口气:“唉,你看看也好,多学学人家怎么伺候男人的……” 慕雪依支起头,顺着小孔望去,小半刻钟都不曾眨过眼睛。 “咳咳……你莫要看得入迷了,我也专门研习过双修之道,那老头儿会的招式我都会,今晚就——” “宁玉和梦寻竟真的和流言中那样……怎,怎会如此荒唐……”慕雪依老实巴交地缩回狄云枫怀中,紧声催促道:“我不看了,狄云枫,你快带我离开这个地方……” “这个地方已经病入膏肓,无药可救了,明日姓高的人没有一个能活。” 这是狄云枫的承诺。 “你又在我面前说打打杀杀的事,不是说好不提的么?哼……” “啊哈哈……不提不提,咱回家去,估计芊儿与明尘都等急了。” ———————— 风雪小筑前,慕雪依怎么都要下来自己走,她梳好自己的秀发,穿好衣裳,勉强露出一副坚强模样。狄云枫推开门,她扬首,提高姿态,大摇大摆地走了进去。 “师尊!” 芊儿与明尘定是等得太久,他们一见慕雪依,纷纷如小鸡一般扑入她怀中。 “唔……里头好热和,你们到底加了多少炭?”狄云枫笑着掩上门。 “这样才暖和嘛——师丈!”芊儿冲狄云枫龇牙笑道。 “师丈?这倒是个不错的称呼,哈哈……”狄云枫摇头淡笑,从芊儿与明尘的怀中将慕雪依夺过,声嘱道:“今夜你们师傅已经很累了,就不要再打扰她了。” 明尘与芊儿相视一眼,各自露出一抹坏笑,并让开一条道路。明尘则顺手做了个请的姿势,道:“师尊,师丈,你们楼上请。” 慕雪依面色微微一红,瞪了芊儿与明尘一眼,轻责:“你们这两个小滑头……”便也不客气,挽着狄云枫的手往楼上走去。 “师尊,师丈,抓紧造一个小师弟出来呀……” “嘻嘻,有情人终成眷属咯!” ———————— “你说真要不要应了芊儿与明尘的话,给我生个儿子?”狄云枫端坐在床边,轻抚着慕雪依柔顺的青丝,笑问道。 慕雪依乖巧恬静地倚靠在狄云枫怀中,坚决性地摇了摇头,轻声道:“我知道,你还有很多宿命要完成,所以现在不行。” 狄云枫温柔道:“我可以为了你放弃一切。” 慕雪依仍摇头:“我才不要做红颜祸水。” “你也不要做红颜,你只需要做个普普通通的女人就罢,红颜……”狄云枫不忍伤感,如今爱人在怀中,他只觉得幸福却不觉得完美,七七…… “红颜多薄命,你不要做红颜。” “你是不是还有别的女人?”慕雪依问得很平静,她认为像狄云枫这样顶天立地的男人,多几个女人实在正常。 狄云枫沉默了一会儿,还是摇了摇头,他已用动作逃避了这个话题,慕雪依也没有多问。 狄云枫又轻轻地放下慕雪依,将之盖好被褥,留一个吻安,转身走向窗边,他还未将窗户打开,身后边慕雪依的轻唤:“你又要去哪儿?” “我哪儿也不去,只是窗外有两个朋友。” 狄云枫推开窗,风雪清寒扑面而来,见窗外不远的飞檐上果真站着两个人——秦问与墨寒。 “我说怎么磨蹭那么久,原来是金屋藏娇啊……”秦问偏过头,打量了一眼床上的慕雪依,并厚着脸皮冲之招了招手。 慕雪依俏脸儿一红,赶忙缩进被窝中没了动静。 “你们有事?”狄云枫挑眉问道。 “也没什么大事。”秦问道。 “啪!”窗户被重重地掩上,接着又听狄云枫的话从窗内传来:“没什么大事就在楼下等着,等我把事办完就会下来。” “那咱也走吧,莫打扰了人家的雅兴。哈哈哈……” 墨寒与秦问一眼相视,各自拂袖消失在纷飞雪夜之中。 (本章完) chaptererror; 正文 第二百四十章 雪夜提刀杀太岁 夜往三更走,落雪的声音清晰可闻,房中炭火烧得“噼里啪啦”作响。 狄云枫着躯干,捧着脑袋靠在枕头上,慕雪依红着俏脸儿紧紧地依偎在他怀中,神色怡然,呼吸均匀,她睡得很安稳。 似乎一切都是那么美好,但狄云枫心头知晓,这一切才刚刚开始。短暂的温存只限于女人,包括翻云覆雨时最舒服的也是她们。女人柔弱,只要依偎对了男人她就能得到幸福,而男人不同,不得不担当,不得不杀戮。 光在这儿多想也无用,楼下还有两个朋友正等着呢,雪儿她已睡熟……狄云枫轻声一叹,轻轻地掀开被褥欲下床,可慕雪依却是牢牢地捧着他的手臂,看样子并不打算松开。 “我不想让你走,离开一刻也不要……”慕雪依眼角已盈出一滴泪花儿,她已醒来,更或者从未睡着过。 狄云枫轻握住慕雪依小手,抚慰道:“乖,我很快就会回来。” “可我还是怕……” “那你睁开眼,给你看个好东西,你见了它一定不会再害怕了。” 狄云枫一挥手,雪玉麒麟整个儿出现在床边,它伟岸庞大的身躯几乎将整间房子都占满。 即使它变成了大家伙,也一样莫名的可爱。 慕雪依睁开眼,自然是被这雄伟的瑞兽吓了一跳:“它……它是……” 狄云枫微微一笑:“它是哈哈,就是那只调皮好色的小奶狗,你可还记得?” 慕雪依不敢置信:“它……竟是哈哈,哈哈竟是只麒麟!” 麒麟亲昵地在慕雪依脸上蹭了蹭,就此趴在床边,静静地守候着它的女主人。 狄云枫轻柔地抚了抚麒麟绒鬃,道:“有它保护你,你就不会害怕了吧?” 慕雪依点点头,终于舍得松开手,她伺候着狄云枫穿衣系带,轻柔的动作中尽显贤妻姿态。 “等我好消息吧。” 狄云枫带上刀,毅然决然地推门而出。 楼下炭火仍烧得很暖,芊儿与明尘,秦问与墨寒,四人围着火炉,由秦问滔滔不绝地讲述着自己风光往事,墨寒时不时会搭些腔调,芊儿捧着脸听得有滋有味,明尘则极认真地听从前辈经验,不敢落下一个字……四人都避嫌,相处得也很融洽。 “好了,元界的故事以后再说给你们听,你们也要加油修炼,早日得道成仙,飞升元界。”秦问收起自己的故事,与墨寒一同站了起来。 狄云枫刚好走下楼梯,笑着对二人道:“你们都坐,夜还很漫长,我带来了酒。” 明尘拉起余意未尽的芊儿,懂事地冲狄云枫道:“我们就不打扰诸位前辈议事,我和芊儿上去看看师尊如何了。” 狄云枫微笑,摆摆手:“去吧,你们的师尊正需要人陪。” 明尘拉着芊儿赶忙往楼上走去。 狄云枫围着火炉坐下,先取出一坛酒架在火炉上温煮,并淡淡道:“两个徒弟不懂事,就知道让二位讲故事,茶酒都不给喝一口。” 秦问挥手化出一道结界将外界隔离,才笑道:“我知道这叫做烧酒,我只听过,却从未喝过。” 狄云枫道:“你将结界撑得这么小,但会儿酒气蒸腾后,整片都将是酒香。” 秦问笑道:“哦?无心插柳柳成荫了?哈哈哈……” 墨寒轻叹:“煮酒论事,勿要闲谈,夜其实并不长了。” 秦问缓缓收起笑,望着将要蒸腾的美酒,露出稍许担忧。 煮酒半开,不生又暖喉,狄云枫变出几只酒杯,用酒勺一人先打了二两,才问道:“发生了什么事?” 墨寒道:“我们方才得到一个消息,不知是好是坏。” 秦问叹道:“闻说明日高家在元界的祖宗也要下界来为高太岁贺寿,这事儿对我们没坏处,但对你一定没好处。” 狄云枫紧眉,他要杀高太岁,来任何一个人都是威胁,何况还是高家得道飞升的仙君之流? 他重声长叹,道出了上半夜与高淳风的交易。 “不论你是为了女人,还是惩恶扬善,高太岁两万年的修为并非白修,你想杀他岂会是易事?”墨寒摇了摇头,觉得此事颇为不现实。 狄云枫只顾低头喝酒,这一切的利弊因数他何尝没考虑到? 秦问否定墨寒道:“话不能这么说,白掌门除了答应高淳风的要求又怎有其他选择?再说那高太岁不过两万年修为,我们三人合力杀他岂非轻而易举?” 墨寒大惊:“秦问你疯了?这离我们此次下界的任务偏差太多,一家之主,怎能说杀就杀?” 秦问紧眉道:“高家和鬼域泛滥有着密切的联系,为何就惩治他们不得?” 墨寒反问:“鬼域与高淳风有关,但与高太岁又有多大干系?” 秦问冷声道:“若没有高太岁恩准,高家旁支怎会在鱼水城凿开一口往生井,做那些阴暗的买卖?” 墨寒摇头道:“买卖是买卖,但绝不至于杀了一个位列仙班之人,况且明日高家的极为仙君老祖就要下界,你我杀了人又岂能脱身?” “够了!” 狄云枫呵住争吵的墨寒与秦问,咬牙切齿道:“杀高太岁本就与你们二人无关,此事我一人去做便可,所有的后果也由我一人承担!” 墨寒只顾喝酒,一杯接着一杯。 秦问却一锤膝盖,坚决道:“白掌门你是为了心爱的女人,而我则是为了那些无辜死去的亿万百姓,即使我知晓杀戮做法不对,但高家必须覆灭,否则后患无穷!” “秦问你……”墨寒紧握着酒杯,欲言又止。 秦问大义地拍了拍墨寒肩膀道:“我知晓你心有牵挂,所以大可不必参与进来,恰好此事还要留一人会元界禀告,不妨你去。” 墨寒一把打开秦问之手,斥声道:“我俩从小到大的朋友,你与我说这些废话?我还不是担心波及宫主?” 秦问破口大骂:“嗤!怕他妈个屁!以鬼乱界还有理了?大不了闹到门主面前鱼死网破!再说那高家老祖也不过仙君之威,我们三人合力,又有白掌门的奇异法宝,我不信战不过他一人!” 墨寒仍是叹道:“你莫忘了还有高太岁以及高家所有门徒……” 狄云枫这时道:“高淳风既有意让我杀了高太岁,那么高家的势力他也一定会想办法帮我遏制,这一点我们大可不必担心,当前唯一要解决的是如何抹杀高太岁?” 秦问“啪”的一声将手中酒杯掐碎,毅然起身道:“依我看,趁夜还未过去,趁高家老祖还未来,此刻正值杀人的最佳时机!” 墨寒又是一叹,跟着站起身:“今夜的确是一个最大的机会。” 狄云枫盯着火炉上沸腾的烧酒,沉思了片刻才缓缓站起,轻叹道:“我有一个计划……” …… …… 如果要杀人,那夜就会永远持续下去,即使天明,戾气也能将初生的日光遮掩住。 四更天,寒风凛冽,大雪纷飞! 高太岁居所内终归于平静,房内灯火敞亮,有婀娜美人穿衣“!”房门被人推开,一位身着黑绒丝袍的少妇从房中走出,若无记错,她是高奥的妻子,宁玉。 “。”门轻轻地掩上,这个偷情的女人看来也会害怕遭人发现,她步态缓慢,步履比落雪还要轻,她裹紧衣衫,迈着小碎步往庭廊深处走去,她才刚一转角,一柄青锋便丛黑暗中透出,准确无误地搭在她粉嫩脖颈上。她欲惊呼,可还未开口,一只大手已将她的小嘴堵住,随之听一声彻骨之寒: “别动,否则你会死。” 宁玉被这一声威胁吓得直哆嗦,边淌着泪水,一个劲儿地点头。 寒锋撤去,大手松开,狄云枫也从黑暗中挪步走出,只有他眼中的无情杀机,就足以威慑眼前这个女人。 “是你!”宁玉赶忙捂住自己的嘴,生怕惹怒狄云枫。 “我有一件事情需要你去帮忙,”狄云枫言语时手中已多出一只粉红小瓶,他不客气地递给宁玉,道:“这里有一瓶药,你只需将它带到高太岁身旁三丈之内打开即可。” 宁玉眼斜了一眼药瓶,当前她已别无选择,只好接过药瓶,轻声发问:“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狄云枫取出一颗白丸,硬塞入宁玉口中,掌起一道内力助其服下,道:“你已服下剧毒,半个时辰内没有解药你便会化成一滩血水,所以我劝你好生合作。” “你们要杀他!”宁玉忍不住惊呼。 狄云枫本不该废话,但他心头实在想讽刺一番眼前这个不知廉耻的女人,他冷笑道:“怎么?你与自己公公还乱 伦出感情了么?” 一语如重击,沉沉地砸在宁玉的胸口,她唇角已渗出了丝丝血迹,莫非心伤所致? “白日里光鲜亮丽,高贵宜人,夜里却如狼似虎,下贱龌蹉。好一个不知廉耻的女人,放在我们老家那边儿,早就把你给浸猪笼了!” 狄云枫骂得很爽快,也不愿看见宁玉究竟羞耻成什么样,他背过身去,淡淡道:“去吧,将此事办好,你可活,否则人死,还得遗臭万年。” “好!我去……”宁玉扶着墙,有气无力地朝居室走去。 “这个女人,应有故事。”秦问从黑暗中显出身形。 狄云枫瞧着宁玉蹒跚的背影,眼中没有一点儿怜惜,反而冷声道:“仙界的女人都身不由己,但有的人宁死不屈,有的人却自甘堕落。” 秦问摇头道:“从这个女人的眼神中可以看出,她仍懂得自爱,这说明即使她在某些方面沉沦,但并没有完全堕落。” 狄云枫挑了挑眉,偏头问道:“哦?怎么,你想拯救失足少妇了?” 秦问苦笑道:“高长老只将她当成了一个双修的炉鼎,在仙界中很多修为不高的女人都是这个命运,炉鼎有元阴者最佳,无元阴者,通双修之道尚可。如果纯将这个女人当成修炼的工具,不妨可以收入囊中。” 狄云枫沉声道:“我倒是有些同情这个女人了。” 秦问摆了摆手,慢慢隐入黑暗:“盯紧点儿吧,再未确保她下药之前,一切都还无法成为定数。” “你也小心。” “放心吧,有墨寒的结界在,闹出多大的动静都不会出事。” 狄云枫提着剑,缓缓跟上了宁玉的步伐。 宁玉不知心伤得如何,短短不过十丈的距离竟走了将近两刻钟。 “”居室门忽然由内向外打开,狄云枫恐变,赶忙闪身躲入一旁柱下,侧颜探看了一番,发现走出来的竟是高志之妻,唤作梦寻。 “大姐?你怎么回来了……”梦寻站在门口,一见宁玉狼狈模样,又关慰道:“你这是……怎么了?” 宁玉虚弱道:“我……我没事,梦寻你快扶我进去,我有事要和家主说……” 梦寻凝眉道:“大姐你究竟是怎么了?家住他已陷入沉睡,倘若将之吵醒,我们又得”未等梦想呢讲话说完,宁玉一个匍匐倒在梦寻身上,无力哀求道:“梦寻你别问为何,快……快扶我进去!” “大姐你……唉……”梦寻只好搀扶着宁玉往房间内走去。 狄云枫赶忙提刀跟上,宁玉之举动有些可疑,她若敢唤醒高太岁告知,那自己必将先下手为强! 只见梦寻将宁玉扶至床边坐下,高太岁正酣睡在大床中央,左右两旁还搂着两个赤条条的年轻女修,床单上斑斑血迹,衣襟散乱丢弃,画面污浊又淫 乱! “大姐,你告诉我,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梦寻替宁玉到来一杯茶,轻声问道。 宁玉不堪入目床上之景,深深厌恶道:“梦寻,这样的龌蹉日子你还没受够么?” “大姐你要做什么!” 宁玉取出小瓶,揭开瓶盖猛地在高太岁鼻息前一洒,一道殷红气息弥漫,接着手凝一道气刃,对准高太岁的胸膛就要刺下! 可谁知高太岁才吸了一口气,便猛地睁开怒眼,他伸手一把扣住宁玉的手腕,大呼道:“你要做什么!” “我要杀了你这个禽兽不如的东西!” 宁玉暴呵,另一只手也结成气刃就要挥下,这时高太岁拍着床板站起,飞身一脚将之踹开! 宁玉招架不住这生猛一击,撞到在墙上当即喷出一口鲜血,无法再动弹半分。 “大姐!”梦寻嘶声跑去! “我的好儿媳,想不到上半夜你动弹得如此卖力,这会儿还有力气来杀我,哈哈哈……” 高太岁跳下床铺,他站直才看清是个身高九尺过半的大汉,浑身肌肉如铁,一双戾眼充满和贪婪! “坏了炉鼎已无法用,你们我也已经耍够,我本想将你们放了,可谁知今夜还来了这么一出……哼!下贱的淫货,我看你是找死!” 高太岁怒眼烧火,大步大步地走向宁玉,可他还未走上几步便猛地一怔,七窍开始不断地淌出鲜血“咳咳!臭婊子,你竟敢给我下药!”高太岁生怒,风火一拳朝宁玉与梦寻砸去! 关键时刻,狄云枫一闪而过,抬起手一掌接下高太岁的拳头,随之逆势一扭“咔嚓”一声骨裂,抬脚猛踹高太岁腋下肋骨,又是一声“咔嚓”,高太岁的疼得嘶吼大叫! 狄云枫轻蔑一笑:“你这老东西还真是能耐,吃了我的‘天下第一淫药’竟还使出这番威风?” “你是谁!竟敢来我高家撒野!” 高太岁疼得暴怒,张嘴聚起一道灵光便要发射,狄云枫先下手,一击快刀欲将高太岁脖颈削断! 高太岁竟比刀还快,他低头过一击,扭头吐出一道光束直穿狄云枫胸膛! “噗呲!”狄云枫避之不及,胸口遭开了个大窟窿! 高太岁见得逞,不屑轻哼:“不知天高地厚之徒,竟敢” “你倒是挺有练家子的本事么,速度尚可,但威力却有所不足。”狄云枫出言打断,同时手起刀落,一刀将高太岁给劈成了两半! 高太岁身躯分离,瞬时化作一缕细纱欲往门外逃去,狄云枫手掌摊开,一道念气结界封住整间居室。 高太岁不敢冒然轰闯结界,只能显形在居室后方,与狄云枫保持距离。他怒喝:“你到底是谁?我与你无冤无仇,为何要来加害于我?” 狄云枫轻抚着刀身,坦然道:“我的名字说与不说估计你也不会知道,但我可是在进门之前奉了十万灵晶做谢礼,高家还将我尊为上宾,你知否?”他顿了顿,又冷笑道:“至于为何来加害于你,我想你还是不要知道得好,否则会死不瞑目的。” “哈哈哈……”高太岁猛然大笑,却未将狄云枫放在眼中,他豪言道:“我高太岁修行两万载,什么仇人没见过?你想杀我?那还得拿出些真本事来!” 狄云枫轻弹锋刃,叮咚作响,戾气混于杀气,如赤练一般有象可寻。他偏头瞥了一眼宁玉道:“我方才若不是喂你吃了一颗白丸,你现在估计早就已经死了你们虽肮脏不堪,但好歹也帮了我一个忙,趁现在赶紧逃离吧,去南风小筑,若雪儿肯给你们开门,你们就有机会在这场灾难中活下来。” 宁玉默默地望着狄云枫,那绝不是一双求生的眼睛,她或许早就已经愿留在这个世界上。梦寻咬牙道一声:“多谢”,捧着宁玉盾空逃离。 “现在轮到你了!” 狄云枫举刀一呵,武极体骤开,金光聚散,一气之下将整座居室炸成了粉末! 正文 第二百四十一章 太岁死,金仙到 “你是武修!”高太岁大惊失色。 “是仙武同修!” 狄云枫动如疾风,迎面一拳有将高太岁打成了粉末,高太岁身化无形,聚散无常,一时间飘荡在结界之中不肯露面。 “缩头乌龟?方才的嚣张气焰何在?”狄云枫不屑道。 高太岁言语自空中传来:“你这卑鄙之徒,利用贱婢对我下药,害我落得下风,此刻我再与你战斗岂不是自讨苦吃?哼,你闹出这番动静,很快就会有修士所注意,那时他们见你是个武蛮子,必然会一起声讨你!” 狄云枫心想:高太岁这老东西说得并非全无道理,即便墨寒的结界再天衣无缝,等到天亮都得自然现形,绝不能再让这老狐狸拖延时间……“嗤,真以为老子就没法宝制你了?” 狄云枫寒声之间,一只青色小鼎已出现在掌心,囚仙鼎! “给我将他罩住!” 他将仙鼎往空中以一抛,只见鼎身狂增数倍,高太岁身形在哪儿聚散,它便能跟随到何处! 高太岁惊慌失措,左右逃窜时不觉已穷途末路,他化作一团雾气缩在角落,囚仙鼎当头一束青光罩下,将之打出原形! “混账东西!”高太岁咆哮大怒,以铁拳轰打青光壁,威势竟还不小,砸得囚仙鼎阵阵发颤。 “你才是个混账王八羔子,为何别人越老越善良,你却越老越卑鄙?老东西,善恶终有报,现在你的时候到了!” 狄云枫怒取玉净瓶,对准囚仙鼎下的高太岁,轻吐一个:“收”字,瞬间阴阳之力转换,四条无形锁链分从瓶口内射出,绑住高太岁四肢便将其往里头拽! “小友放我不死,我分高家一半财产于你!” 高太岁挣扎得身躯变形,七窍淌血,面容狰狞恐怖!他不甘又悔恨地望着狄云枫,何来求饶之意? 狄云枫无情地摇了摇头,淡淡道:“是你的好儿子高淳风让我来杀你的,就算你能苟活,凭你造的罪孽,你认为今后还会好过?” 他拍拍瓶子,加大了吸食力度,狠声道:“下地狱去吧!” “不!” 在嘶声力竭的惨叫声中,高太岁被拽进玉净瓶,过不了多久他就会在瓶中被阴阳分食,就此永远消失在世上。 狄云枫盖好瓶塞,收起囚仙鼎,点破念气结界,大摇大摆地走出小相宫。 宫外仍是黑夜。 “成功了?”秦问从天而降。 “成功了。”狄云枫淡淡道。 霎时间黑夜转换白天,不过黎明才现不久,灰蒙蒙的天色中渐续飘雪。 墨寒随雪一同飘落下来。 “多谢了。”狄云枫由衷感谢道。 墨寒淡然道:“我不过是个辅助,你是主力输出。不过看你的样子,好像赢得很轻松。” 狄云枫又敬佩地望向秦问:“这也得多亏了秦兄的好法子。” 秦问谦虚道:“哪里哪里,普通的毒药早就对高太岁的仙人体失去作用,而且这也得怪高太岁那老色鬼自己,沉沦色欲往往能将春药发挥到极致,补到他出血,自然就大损机体。” 狄云枫淡笑:“看来你很懂双修之道。” “略懂略懂……双修阴阳博大精深,即使像你这样身强体壮的武修,中气不与一样会导致那方面不行,所以要将究阴阳调和,高太岁就是阳气太盛,我问你,”秦问回首从狄云枫眯了眯眼睛,试问:“他死之前是不是还一柱擎天?” “去他娘的一柱擎天。”狄云枫笑骂,但还是点了点头。 秦问抿着嘴:“啧啧……想不到你的淫药竟如此厉害,我又要对你刮目相看了 狄云枫斜眼笑道:“你想学,认我做师傅,我没准儿能传你炼药绝学。” “哈哈哈……” …… “啪啪啪……”几声清脆的掌声缓缓回荡在幽静的小相宫中。 “好好好,三位果真是我高淳风的贵人。” 一见白面郎君从黑暗中走来,含笑生风,怡然自若,是高淳风。 秦问与墨寒眼中孕育杀机,狄云枫则沉着脸色,寒声道:“我还未去找你,你竟然自己来了。” 高淳风笑道:“我是个诚信之人,你既已完成了我的嘱托,我也该兑现自己的承诺,”说完他双指夹起一道赤金符咒,随手抛给狄云枫,笑道:“现在那个女人是你的了。” 狄云枫接过魂禁,用神识仔细探看了三遍,确认是慕雪依的无错后才好生将之收起。 这时,秦问与墨寒二人呈夹击的形势将高淳风短住,由秦问开口道:“高淳风,你擅自与鬼界买卖,害得生灵涂炭,现在我们要抓你回元门,你可认罪?” 高淳风出奇却道:“我认罪。”但下一刻又摇头:“但我不想和你们白跑一趟元界,二位仙长大人能不能通融一下,换一个方式惩罚?你瞧瞧,这鬼城已被你们破坏,往生井又随之关闭,我也已经不再鬼城做生意。没什么罪了吧?” 秦问一指高淳风,大喝道:“荒谬!鬼城虽毁,但阴毒仍蔓延在西南,那些被你害死的凡人又作何交代?” 高淳风捂着嘴,忍不住发笑道:“二位高高在上的仙长,竟也会来关心下界凡人的 死活?” “别和他废话,抓回去再说!” 墨寒几欲动手,高淳风却拂袖扬起一片风雪,人如青烟退散,再见时他已出现在百丈之外,他头也不回地离去,并道:“今后你们会面临两个选择,第一,以一个客人的身份参加今日寿诞,好好看我演完这场戏,大家散场之后还可以挥手告别;第二,还是以一个客人的身份参加寿诞,仍看我演完这场戏,不过你们若想从中作梗,那就得死在这场宴会上……别说我未给你们选择,三位好自为之。” “可恶——” “别冲动!有大人物驾到!”秦问拉住墨寒。 狄云枫早已注意到天边颤动的气息,此乃撼动虚空的能力,来者甚至未出虚空便有如此强大的气息,修为究竟如何? 墨寒秦问一时没了动静,呆呆地望着天空,神态万分复杂。 “是高家的老祖么?”狄云枫询问道。 秦问摇头道:“高家老祖不过几位九清仙君,而来者的气息比仙君还要强大无数倍……” “你的意思是……” 墨寒淡淡道:“金仙降临。” …… …… 狄云枫没有离开,就证明有金仙降临并未打断他的计划,秦问与墨寒也不甘离开,只是意志稍稍有些受挫。 黎明初晓,雪渐小,寒风依旧肃杀,夜结束了,弥漫在空气中的杀机却还未消止。 狄云枫带着墨寒与秦问先回南风小筑暂歇息,“咵咵跨”他轻轻扣响大门。“嘎吱——”大门缓缓敞开,开门的竟然是梦寻。 狄云枫眯了眯眼,雪儿是个善良的女人,看样子她收纳了宁玉与梦寻。 梦寻羞愧地勾着头,不敢去瞧门口站着的三个男人,这时芊儿探出头,“咿”了一声,扭头惊呼道:“师尊,是师丈他们回来了!” “好了,都快进去吧,外面天气冷。”狄云枫浅浅一笑,推门而入。 慕雪依激动迎上,她替狄云枫褪去外套,含情脉脉地瞧了几眼,若不是在场有这么多人,她好想一头扑进狄云枫怀中。 “哦,对了,你快来看看宁玉她,从进屋就一直昏迷不醒……”她急忙拉着狄云枫向火炉旁。 宁玉静静地躺在火炉旁,即使炭火殷红,她的脸色仍是那番苍白。狄云枫伸出二指,替她诊脉几巡,后淡淡说道:“她吃了我的白丸,死不了。” 梦寻担忧道:“那大姐她还有机会醒来么……” 狄云枫冷声道:“这得看她个人,有些病并非医者所能,病人自己不愿意醒来,谁都唤不醒她。” 梦寻又咬唇颔首,静候在宁玉身旁,不敢再多言。 慕雪依轻叹,将狄云枫拉至一旁,小责道:“人家都病成这样了,你还在一旁冷言冷语……” 狄云枫撇嘴道:“可我说得是实话,她自己怕醒来没脸见人,我又能怎么办?” 慕雪依跺了跺脚,有些急了:“不许你这么说宁玉与梦寻,她们平日里都待我有礼,只是修为不高,沦为了高太岁那个老王八的玩物,她们这也是身不由己的。” 狄云枫宠溺地在慕雪依脸上轻轻一拗,笑道:“好吧,那你要我怎么做?一切都听你的。” 慕雪依回首瞧了一眼宁玉,怜惜道:“她也是个苦命的女人,你先将她救醒,然后我再慢慢地疏导她。” 狄云枫轻叹道:“她身心都有创伤,极为难愈,况且你自己也是一颗玲珑心,我怕你们说说着就抱在一起哭晕过去……” “哎呀,你到底救不救!” “救,我救,这又有何难?” 狄云枫无奈地摇了摇头,对于这些本就身体无恙,迷失心伤之人,用“善意的谎言”屡试不爽。他走至宁玉身旁,清了清嗓子,学着高太岁粗狂的模样,大喝道:“我的好儿媳,公公要与你再战三百回合!” “不要!” 宁玉猛地惊呼,果真睁开眼睛,梦寻见状一把将之捧在怀中,哭诉安慰道:“大姐,没事了,没事了……” 宁玉一见五六人直勾勾地看着自己,下意识地瞧了一眼自己的衣襟。她似在哮喘,空洞的眼神中装满了恐惧! “我不是荡妇,我不是荡妇……” “宁玉……”慕雪依果真心疼,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她狠拗着狄云枫的臂膀,撒气道:“你都出的什么馊主意?宁玉万一变成痴呆了怎么办?” “痴呆了你养呗……” “你还说!”慕雪依手头掐得更加用力。 狄云枫疼得龇牙咧嘴,当然他是故意装的,一点儿也不疼,他只是疼爱这个女人。他又摇了摇头,伸出一根手指,运起点点灵光,点在宁玉焦躁不安的眉心间,淡然道:“你不用害怕,高太岁已被我杀了,从今往后,你自由了。” 被束缚折磨的鸟儿,最期盼的便是“自由”吧?这两个字胜过千言万语,宁玉屏住呼吸,沉寂了许久许久,泪与言同出:“自由……”,梦寻捧着她,也潸然泪下。 慕雪依衷心祝愿的同时,忍不住扯过狄云枫袖口,轻声问道:“云枫,你真的将高太岁杀了?” 狄云枫又夹起一片魂禁,在慕雪依眼前晃了晃,道:“我还取回了你的魂 禁,从此以后你就再也不受任何人的束缚,哦,不对,”他赶忙将魂禁收好,接着道:“从此以后你就只受我一人束缚,我让你往东你不能往西,我让你骑在上面你不能趴在下面……” 慕雪依娇容平添两抹腮红,她用头顶着狄云枫胸膛,轻声抱怨:“你说什么呢,芊儿她们还在呢……” “咿……师丈你好恶心!”芊儿咂舌道。 狄云枫敲了敲芊儿的脑袋瓜,嘱咐道:“你们就好生住在这小筑里头,在外面的危险还没解除之前,你们谁都不许出来。” 慕雪依仰起头,用水汪汪的大眼睛瞧着狄云枫:“高太岁都已经死了,你还有事情没完成么?” “你不是不问这些杀戮之事么?乖乖地在小筑里,喝喝茶,聊聊天。这一切我会操办得很妥当。” 慕雪依再次入怀,以一个“嗯”字寄托了所有情感。 …… …… 高太岁虽死,设宴却如期举行,高家外门人从天不亮就在外头张罗布置,直至正午前夕,各位侍女才到大相宫宴请宾客。 主殿设有五十处贵宾席,赐名的血亲坐在一席,男左女右根据身份地位依次排序。 可见高家大儿子好奥坐在一席,二儿子不在便有高淳风补坐,第三席是为半百老者,大乘修为,想必是某个世家主,从三席后余下五十席大部分都是九玄仙域中有头有脸的人物。 狄云枫与秦问,墨寒都是高家的上宾之流,故席位也设在主殿之中,不过位置则要稍稍靠后。 高家正中上设有三处宾主之席,寿星高太岁在中央,其余两席应是元门下界的尊者所坐。 主人家与大人物似乎都要压轴出场,故眼前三个席位皆是空着的。 狄云枫三人从刚进主殿就开始注意着高淳风的一举一动,而高淳风责始终打量着正中央的家主一位,若懂他之人,心中一目了然。 奇怪的是高家大儿子高奥,本传言也是个厉害的角色,可从他入殿开始便规规矩矩地端坐在一席,有宾客打招呼也不予理会,神情动作皆为木讷,颇为可疑。 正午刚过,大门封闭不再纳客,上席的三位宾客纷纷从殿后登场——先来一位精神苍劲的黑发老人,赤眉正眼,方鼻宽口,生得不怎么好看,但气质着实大气。他大步方正走入左上席落座。 “这人就是高家八大老祖之一,高恒古,按辈分算起来还是当今家主高太岁的亲叔叔呢。” “好正派的仙君大人,今日一见果然不同凡响” 接着又见一位手持白色浮沉,穿衣青袍,高六尺 不到的身材,胡须却占了一半。老人步履无声,每一步都像是在施展绝妙轻功,气息内敛得如此微妙,可见修为已达通天之境。他走至右席坐下。 “此人是谁?我怎没见过?” “我听说高家还有位神秘贵宾,是元门大长老之一,该不会是眼前这位吧?” “元门大长老?那岂非是……大罗金仙?!” …… 在场宾客连位列仙班之人都难见几位,何况是什么仙君、金仙之流? “秦兄,你可认识这端坐高堂的二位元界仙人?”狄云枫不由问道。 秦问将声音压得很低,道:“这二人都是元门上流人物,高恒古修为仙君,属一宫之主。那位手持浮沉的老者我也只见过一两面,但记得他叫做青阳子,乃元门殿堂级大长老,修为金仙必然是错不了的。” 狄云枫悠然饮酒,再问:“不知你们位列仙班之后,单个的修为等阶是如何划分的?” 秦问也端起一杯酒,边饮边讲道:“修仙修仙,分‘修’与‘仙’两个阶段,修士的阶段从一开始的凝气筑基,到最后一步合体大乘,每一个阶段都分为初期,中期,后期,圆满期。仙人阶段从位列仙班至昊天仙尊,一共分为四个阶段,最初得道飞升者被称之为仙人,仙人没有初中后期之分,修炼圆满后则可修成仙君,仙君分九等,第一至三等尊为太清仙君,第四至六等尊为上清仙君,第七至九等尊为玉清仙君。仙君道行圆满后,度无量雷劫便可修成金仙,金仙分为三阶,太初金仙,太虚金仙,大罗金仙。金仙过后便是天下无敌的昊天仙帝……仙帝对于缥缈的仙途而言只是个传说,具体有没有,反正我是不知道,也没见过。” 墨寒这时道:“整个仙界有九成修士连元神都修不到,而元神之后每一阶段又会难住九成修士,如此概率下去真正得道飞升的仙人就非常稀少。在步入了仙境,其中九成九成九的修士会卡死在仙人阶段,攀步仙君者少得可怜,走过九清步入金仙者,九个大仙域,数之不尽的修士中仅脱颖不到百人,至于那所谓的仙尊,既然有记载那就说明他一定存在过。” 狄云枫连叹几口气,他本以为仙界体系比武修要简易很多,可今日一听算是在脑中抹去了这个可笑的念头。 (本章完) chaptererror; 正文 第二百四十一章 污蔑 “那冒昧问一句,秦兄与墨兄,你们的仙阶如何?”狄云枫亲自为秦问与墨寒倒上两杯酒,并问道。 秦问苦涩一笑,惭愧道:“我们俩修为差不多,墨寒比我稍微低一些,都只能算是刚刚羽化的仙人罢。” 墨寒却补充道:“我修的是仙术,他修的是仙力,若我和他打起来,我三两下就能把他打趴下。” 秦问也不反驳,笑着与墨寒碰了碰杯,道:“墨寒说得对,我若没有他帮忙很多任务都完不成,所以我俩一般都是共同执行任务,相辅相成。” 狄云枫含笑自酌,又指着高堂坐着的高恒古与青阳子问道:“那他们呢?分别在自己的修为领域中算什么货色?” 秦问赶忙按下狄云枫的手,叹道:“你这样用手指他们是非常不礼貌的,莫让他们瞧见了。” 狄云枫笑了笑:“你胆子可真小。” 秦问无奈道:“这些修为高深者,哪个不自大古怪?若发起脾气来,谁都得吃不了兜着走,”他顿了顿,才轻声道:“高恒古三清之初,却已是很厉害了,我记得高家在元门里头,修为最高的有玉清境的仙君。而那位青阳子,应是太初金仙,在元门中大罗金仙屈指可数,并没有青阳子的名字。” “夜君呢?你可曾听过他的名号?”狄云枫闲问道。 秦问摇头道:“夜君似乎比仙尊还要缥缈,传闻他主宰的仙域在仙魔之间,临界之下,太阳也照射不到。世人都传他嗜血成性,但我却觉得他是个人物,至少他不受限于元门。” 狄云枫嘴角微微一翘,仰头透过天窗,喃喃道:“你们说,夜君会不会也来参加这场寿诞?” 秦问与墨寒都只当狄云枫这个提问是个打趣的笑话,无人回答。 “哎,你们快看,今日的寿星高家主登场了!” 也不知谁这么一呼,在场众宾客齐刷刷地望向殿后走来的那个大汉——不论是容貌,身形,气质,乃至与无可掩藏的仙人修为,必是高太岁无疑! “什么!这怎么可能!”墨寒与秦问目瞪口呆。 狄云枫凝眉,高太岁必定是死了,即使来者与高太岁百分百相似,那他也是个冒牌货。 “无用惊讶,你们看高淳风的表情。”他淡淡提醒道。 高淳风满面春风,比谁都还高兴,他已注意到狄云枫等人的目光,刻意偏过头,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得意的笑容,似乎在说,好戏就要开始了…… “他究竟用的什么诡计,凭青阳子的金仙修为也看不出古怪么?”秦问紧声道。 狄云枫不知为何又瞥了一眼坐在 一席的大儿子高奥,他木讷的模样已不像是个有血有肉的人,冥冥中他还和那个冒牌高太岁有些相视……“傀儡?”一个源自内心的想法轻吐而出。 墨寒否定道:“傀儡之术我是行家,它需改变的是物体的本质,然而眼前的高太岁却是个有血有肉之人……” 狄云枫道:“那是你没见过真武的傀儡,他们用生人的肉身炼尸,用生魂炼魂,再用独特的鬼道将之相结合,做出来的傀儡与常人无异。” 墨寒揉了揉鼻子:“这等制作手法真是前所未闻。” 狄云枫横眉冷对高淳风,即使会做真武傀儡,但能将一个位列仙班之人做得如此生动,那样的技艺与手段……普天之下他只想到了一个人——木王爷! 凉城,鬼门关,木王爷,七七…… 高太岁落座后,举第一杯酒相邀众人,畅饮之后才分别介绍起身旁的高恒古与青阳子。 “这二位长辈将留在高家坐客半月,为感谢诸位宾客为老夫贺寿,我可以恳求青阳子在清心殿中讲法三日,大家有何修为上的疑问都可向青阳子请教。” 金仙开坛讲座,这对于整个仙域而言都是莫大的机缘,在场众宾客无人不欢,纷纷抢着献上好礼。 “高家主,昔年吾门所得至宝‘忘尘珠’,用它吐纳元气精华,事半功倍,不仅修为步步高升,对您的身体也大有帮助呀!” “我这是红山之巅的‘九玉碧叶花’,三百年发芽,恰取嫩芽泡水,我知晓高家主洗好饮茶养生,特供三大箱!” “高家主此次两万大寿,我特为你准备了上好的‘点心’家主今夜回房后自然就能瞧见,嘿嘿……” …… 送礼之人从左至右挨个儿走便,很快就轮到了秦问与墨寒,二人哪儿准备了什么礼物?一时间也不知拿什么东西出来得好。 落座高堂的高恒古显然认得秦问与墨寒,便出声问候道:“这不是姬仙子的手下么?怎么,你们也是来为我侄儿助兴的?” 不难听出话中多带有几分讽刺,其言不善,来者自然不善。 墨寒咬牙忍耐,秦问皱眉思索,好一会儿他们都不敢开口。所谓官大一级压死人,此乃高家的地盘儿,他们总不敢跳出来指着高恒古的鼻子说不是? “他们自然不是来为你侄儿助兴的,”狄云枫缓缓放下酒杯,瞥了一眼高淳风,冷笑道:“最近九玄仙域有恶鬼泛滥,致生灵涂炭,他们是下界来调查的原因的。” 高淳风面无表情,自顾喝酒,谁也不瞧。 “哦?你们是怀疑我高家与此灾变有关?”高 恒古倒也心直口快,直言问道。 狄云枫正想开口说事,但高淳风却率先站起,他大方走至高恒古身前,恭敬略施一礼道:“侄孙高淳风见过老祖,此事他说得没错,此次变劫与侄孙有关,却与父亲他们无关。” 高恒古平静异常,还不仅仅是他,青阳子,高太岁,以及在场众贵宾都无惊色。 高淳风又面向众人道:“昔年我的确和鬼界在做买卖,想必大家都知道,五十年前我突染重病,其实就是与鬼界买卖出错,大打出手后染上了阴毒,这几年通过家众与父亲的帮忙,病情已有所好转。但从那之后我就再也没和鬼界有过交易。” 好一招“却之不恭”,竟用坦言来掩盖自己五十年后的行动! 高淳风如一个大胜之人,用下巴瞧着狄云枫,微翘着嘴角,却道:“我自认为做了不法买卖,也受了五十年伤痛,如今又还灾变成劫,诸位倘若要处置我,我绝不反抗。” “好!高三公子真性情啊!” “三公子真乃九玄仙域之楷模,这做生意将就的是怎么生财,和鬼修做买卖虽明面上不好,但大家都是明白人,谁人不干点儿私下勾当?既然三公子都坦白说开了,我王有志也没什么说不得——我府上还有传送妖界的阵法!那些女妖精各个貌美如花,灵力与资质要比女修充沛太多,若拿来做炉鼎,绝品也!” “咳咳……王长老,此事大家都知晓,今日是高家主寿诞,你瞎认什么罪?” “呃,哈哈,让大家见笑了,让高太岁见笑了,对不住,对不住……” 这时高太岁也起身冲身旁的高恒古及众人道:“风儿乃我最出众一子,高家有八成的家产都是由风儿过手的。高家千年来都能稳居九大家族之首,少不了风儿的努力呀!” 高恒古毕竟是世家祖宗,即使高淳风犯了滔天大错,在世家声誉与传承面前想必也不过是小事一桩,他轻抚青须,直顾点头夸赞道:“风儿的确是我高家千年来的奇才……” 高太岁又道:“所以此次邀请元门的二位前辈,以及九玄仙域各大仙门世家,贺寿那只是其次,最主要的还是宣布一件事——我已在位家主一万多年,近期深觉疲倦,为虔诚修心,故辞去家主一位。风儿大病痊愈,德才兼备亦是大家有目共睹的,所以我认为将家主之位交给他再合适不过。” 高恒古一脸满意,只是道:“贤侄既有此事为何不多先通知一声,我也好叫上几位大哥一起下界。” 高太岁谦卑道:“下界小事怎能劳烦诸位先祖都动身?再说了,有青阳子前辈亲眼见证,让我高家荣 幸之极呀!” 青阳子甩了甩手中浮沉,轻抚白须,很满意这拍得响亮的马屁。 可尽管众人对高淳风的赞同连连,但出于谦卑,高淳风还是婉言道:“先祖、父亲,晚辈实在不敢受命,大哥,二哥,都不比我差,论资格与长幼,这家主也轮不到我来坐呀……” 二哥高志虽不在,但大哥高奥却全程坐在一席,若高淳风不提他,大家似乎都已将他遗忘。 众宾客齐刷刷地望向大儿子高奥。 高奥木讷地站起,张口就对众人道:“我自知修为,财力,魄力都比不上三弟,这家主我担当不起,为保留高家强大,父亲你还是将位置让给三弟吧。”说完,木讷地坐下,不再有多余的动作。 狄云枫心头已有十成把握确定这高奥就是一具炼魂尸! “好!奥儿既然有这份心老夫甚是喜悦,高家能走到今天一步并非一人能及,日后风儿做为家主,奥儿,志儿也一定会全力辅佐!” 高太岁又举杯邀众宾,秦问与墨寒也纷纷举起酒杯领下这份情,唯独狄云枫盘坐在座位上,不举杯也不动声色。 秦问无奈一声叹,试着拉起狄云枫道:“白兄,高家都坦白在这个份儿上了,无疑是给了我们一个台阶下,再加之还有仙君、金仙坐镇,闹大了连我们宫主也保不了我们……” 狄云枫撇开秦问之手,冷声道:“你认为喝了这杯敬酒后,高淳风就会放过我们?” “你什么意思?”秦问眼中闪过一丝惊慌。 狄云枫轻哼一声,冷冷地瞥向刚放下酒杯的高太岁。 “对了,风儿,方才说起志儿,怎不见他人呢?”高太岁假意问道。 高淳风低头沉默,露出一抹痛心疾首的模样,久久不言。 高太岁急忙又问道:“风儿你怎么了?是不是志儿他出事了?” 高淳风极不情愿道:“父亲,这几日是你大喜寿诞,我不忍你痛心才将此事隐瞒——其实,二哥他的魂符早在半个月之前就已经破灭!” 主人陨落,则魂符破灭。 “什么!”高太岁惊呼,一步踉跄摊到在座位上,捂着心哀嚎道:“难怪我这几日心神不宁,原来是白发人送黑发人呐!” 在场宾客无一不惊讶,他们本是无情的,本事看热闹的,可一见高太岁痛哭流涕,他们也挤出几滴泪花儿来一起伤悲,并纷纷道:“高老家主节哀……” “哼!志儿必然是死于非命,又是哪个下的手?!”高恒古勃然大怒。 高淳风得意地瞥了一眼狄云枫,开口编织重头戏,他道:“这半 月里,我发动全家的势力对此展开调查,发现二哥生前曾去过一个叫做蝴蝶谷的地方。蝴蝶谷本是我妻慕雪依的老家,她那几日回家祭祖,二哥怕她耽搁了父亲的寿诞,专程前去提醒告知。可谁知……”他转而为悲愤,大骂道:“可谁知慕雪依根本就是个不守妇道的淫妇!她回乡祭祖只不过是借口,实则是与她其他男人通奸!” “哎唷,这怎么得了?原先还以为三夫人是个贤德的女人,怎……怎会闹出如此荒唐事儿?” “我早劝说三公子莫要娶她了,你瞧她那几分姿色?妩媚是天生的呀!” “那淫妇在哪儿?快将其抓来,就地正法了罢!” …… 高淳风抹去眼角淌出的泪花儿,接着道:“二哥怎就那么不幸?偏偏将二人通奸时抓了个正着,这对奸夫淫妇生怕自己的事情败露,便合力将二哥杀害了!” “啪!”高恒古一掌将身前案桌拍成粉末,怒极道:“风儿,杀害志儿的奸夫你可曾知道是谁!” “那个人为方便与慕雪依通奸,专门在蝴蝶谷一旁开设仙门做掩护,仙门唤作七彩门,自封七彩子,他也有来高家贺寿,且抛下十万灵晶作礼金,好让高家尊他为上宾,然后便能得一封闭的小筑和慕雪依通奸!” 高淳风缓缓抬起手,指向坐在最后头的狄云枫,其实不用他指引,光是那“十万灵晶”的聘礼便作为佳话流传于各大修士之间。 众宾客齐刷刷地望向狄云枫。 “就是他,白莫离!大家若不信,我们现在就可动身大相宫,慕雪依必定藏在里头,今早我甚至还听人说,大嫂,二嫂也曾在里头出入,想必也与此人有一腿!” “荒唐!” 无人不骂荒唐! 秦问与墨寒惊得哑口无言,好大一个局,好精彩的一场戏,好完美的一个谎言! 狄云枫缓缓放下手中酒杯,“啪啪啪……”掌声缓缓鼓动,他忍不住道:“即使这是一场戏,我也不得不承认导演得天衣无缝,似乎我再做辩驳也没有什么用了……不过真像三公子说得那样,我为了与慕雪依通奸刻意开设仙门,并以‘十万灵晶’做礼金来猎艳,我自己都没发现自己是如此风流,痴情的一位奸夫?” 高淳风当众怒喝:“我此生未见过你这般厚颜无耻的卑鄙小人!” “不错,君子坦荡荡小人长戚戚,你将虚实掺杂再加上一些空子,投机取巧地将编制的谎言串起来,我怎么都无力反驳,那不如我也坦白吧。” 狄云枫一步跨出席位,手中多出一记木盒儿,轻笑道:“先前大家都送了礼 物,现在该轮到我了,”说完,他将木盒随手扔向高堂,高太岁不屑接受,一拳将木盒打翻下榻,只见一颗圆滚滚的脑袋从木盒儿中滚了出来…… 正是高志的人头! “志儿!”高太岁与高恒古一同惊呼! “怎么?这份大礼够刺激么?哈哈哈……”狄云枫暴戾大笑,一双充满杀伐的眼神瞪着高淳风:“我也懒得和你清算那些糊涂账,今日你必须死,大罗金仙都救不了你!” “狂妄之徒,我要你血债血偿!”高恒古暴呵,张口射出一柄金光仙剑,威势之大足以毁天灭地! 狄云枫骤开真武体,妄想一拳将那金剑砸开,可金剑之威势不可挡,他还未抬手便已斩下他一只左臂!他瞠目,左臂虽能再生,但这一剑足以彰显实力差距!这难道就是九清仙君的真正威力? “哦?想不到竟然是个武修,真是少见,真是少见,本座据三百年前元门内乱时见过一次武修外,此还是第二次见着。”青阳子仍端坐在高位之上,他只看得起武修的身份,并看不起狄云枫的武阶。 高恒古道:“青阳前辈,这小杂种杀我门孙,败坏我高家名声,你勿动手,我有办法让之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青阳子悠然道:“高首座请便,但勿要将之打死了,元门近年来很在意这些武修的动向。” 高恒古腾空而起,可正当他要进攻之时,一道昏黑禁阵将之从空中逼停,阵有四相,如大鼎四口将之暂困其中! “秋水宫的暗咒!”高恒古一双杀眼猛地瞪向墨寒,怒斥道:“小子,你敢与我作对?” 墨寒紧要牙关:“我的暗咒坚持不了多久,趁青阳子还未出手,先逃啊!”说着他便与秦问一同拽过狄云枫双手想往外逃离,但狄云枫却任其怎么拉都不动,反之推开他们,平静道:“你们自己走吧,我还要留下来解决一些事情。” “这就是你的计划么?留下来送死?”秦问大呵道。 狄云枫寒目直勾勾地盯着躲在后方阴笑的高淳风,宣判道:“他杀人无数,作恶多端,还辱骂我妻,他必须死,大罗金仙都留不住!” 言毕,他推开秦问与墨寒,以真气武力凝聚成一把大弓,接着取出叶尘留下的那一只本命金箭,这是他最后的杀手锏,只用来杀那些必杀之人! 他马步一跨,以武力做弓,以仙力做箭,会挽雕弓如满月,瞄准了高淳风! 高淳风不知金箭之主,但上头的威压已让他彻底没了笑容,他脸色苍白如纸,赶忙躲至高恒古身后祈求道:“先祖救我!” 高恒古也不知金箭之 主,欲凭自身修为冒然顶上,但这时青阳子却从座椅上跳了起来,大呼道:“夜噬!” “夜噬!”高恒古吓得脸色巨变! “嘭!” “咻!” 金箭脱弦而出。 一箭毁天灭地,杀一人又有何难? (本章完) chaptererror; 正文 第二百四十三章 夜噬! 飞箭夺命,扫清一切拦路的障碍,无论多么强大的力量在之面前都不堪一击,墨寒暗咒坚持不过一息便被凿开! 高恒古见箭羽势不可挡,一咬牙,当即抓过身后的高淳风作挡箭牌,高淳风势必震惊,而当他反应过来时,金箭已穿过他的胸膛! “老祖,你……”高淳风眼珠像是要瞪裂,大口精血呛出口鼻!可当他回首时,自己那位和蔼可亲的老祖宗早已退出三十丈开外。 高恒古狠着脸色,沉声道:“我的好儿孙,遇事抉择要当机立断,死你总比死我来得好,你就放心去吧,我一定会为你报仇的!” 高淳风面如死灰,纵使他有一身不俗的修为,嵌在他身上的金箭也不会让他再有生还的机会,他猛地回首,憎恨地盯着狄云枫,哼呵了半天也未说出一句完整的骂言。 “呵,你现在总知道何为因果报应了么?”狄云枫轻蔑一笑,大喝一声:“碎!”金箭颤动,射出光芒万丈——“嘭!”高淳风被炸成了一团血雾! “我去,白兄好厉害呀,想不到你还留有这样的杀手锏!” 秦问夸赞欲上前,但狄云枫却闪身而过将之与墨寒拉退:“我杀的人已经杀了,现在我们该逃了!” 青阳子道:“高首座,这小畜生仙武同修,功法奇特,留着他必定是个祸害,勿要让逃了!” 高恒古早已动身追赶:“此人已与高家结下不共戴天之仇,我不杀他又怎有颜面去见元界的几位大哥?” 太初金仙与太清仙君一齐追赶三个刚过仙阶的仙人,自然不费吹灰之力,狄云枫等人甚至还未逃出高家大门就已遭空中拦截下来。 “秋水宫的两个小修,还不快滚来受降,老夫可念同门之情绕你们一命!”高恒古怒斥墨寒与秦问。 秦问与墨寒与狄云枫并肩作战,二人目光中坚定不移,绝没有什么受降之意。秦问咬着牙,声讨青阳子道:“青阳大长老,你贵为元门金仙,高家勾结鬼界祸害万千生灵,早已犯下滔天罪状,你不闻不问也罢,为何还要帮着高家来对付我们?” 青阳子人老面傲,长须下的目色盈满了狠色,他轻哼道:“哪儿来的无名小修敢指点本座办事?一个世家的繁盛岂是蝼蚁凡人能比?” 青阳子浮沉一挥,天地骤然失色,只见四束青光从天而降,八方盘错凭空编织成一口牢笼,将狄云枫,秦问和墨寒三人围困其中。 “这是青阳阵!”墨寒不禁惊呼。 “管他什么破阵,老子的战血已经沸腾,打它个稀巴烂!” 狄云枫怒不可遏,扬起拳头就要打,但墨 寒连忙将他止住,告诫道:“青阳阵绝不可徒手触碰,此阵看似是灵光结成的监牢,实则却是炽热的青色火焰,一碰即燃,万物具灰!” “哈哈哈……”青阳子抚须大笑,冷眼睥睨着狄云枫,傲声道:“不错,本座青阳之威仅比之赤阳烈焰稍逊一点,任凭你真武体质,只需沾染半点,也同样会被烧成灰烬。” 高恒古大赞道:“青阳长老果真修为通天,仅仅拂袖一挥便将这些小杂种困住,”说时他又瞪着狄云枫,踏屑道:“我最恨的便是这个真武来的小杂种,若不是应元门之需,今日我非要将他碎尸万段不可!” 青阳子道:“高首座你放心,他们这些武修皮糙肉厚,元门有专门剥骨分筋的酷刑,它若进了元门的牢门,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哼,最好将这些粗鄙肮脏的武蛮子刀剐油炸,还有小杂种,若元门审讯完了,切记一定要交给亲自手刃!” 狄云枫终忍不住破口大骂:“小杂种,小杂种……我看你才是个老杂种,你们高家乱伦成性,指不定你就是你娘跟外头癞子所生的小野种!” “什么!你这小杂种!”高恒古被骂得脸红脖子粗,“死到临头还敢嘴硬,青阳前辈,只要这小子不死,我卸他四肢该没问题吧?” 青阳子淡然道:“高首座请便,这些武蛮子功法奇特,砍手挖心是能照样长全的……” “那我就不客气了!” 高恒古想动身,却听一阵隐约的琴声从天外传来。 天外有雪,漫天飞舞,雪落的声音很细很细,但这琴声却比雪落下的声音更细更准。 雪花儿遵循着悠悠的琴声从天而降,琴声则随着雪花儿的飘洒越来越近……狄云枫抱着肩,嘴角微翘,缓缓收回蝴蝶刀,胸有成竹地望着下雪的天外。 “这琴声……好奇怪的力量,难道还有强者到来?”连一向浮躁的墨寒也忍不住在琴声中静下心态,仔细聆听。 秦问瞧出了狄云枫自然模样,狐疑问道:“狄兄,你从方才开始,眼神就时不时地往天际瞭望,难道你是在等着谁?” 狄云枫笑道:“等我的朋友啊。” 秦问道:“你的朋友,很强……?” 狄云枫道:“弹琴这么好听的人,不会不强。” 秦问凝眉一展天外,喃喃不解:“正午的天,怎黑得这么快……” 狄云枫道:“有的人喜欢在黑夜杀人。” 秦问道:“那也是你的朋友?” 狄云枫苦涩道:“我有两位很强大的朋友,一位喜欢弹琴,一位喜欢黑夜,说实话我也感 到意外,他们怎么同时到来?” 秦问不再多问,这时夜幕也已吞噬了整片光明,琴声也曼妙到了耳旁。 “咔擦!” 忽而一击,关押狄云枫的牢笼已破碎成星芒,萦绕在黑夜中格外美丽动人。 星芒中一位闪现出一位忧郁的男人,叶尘好似憔悴了许多,他眼中隐藏的悲伤似乎比以前更深了。 “这位是……”秦问被来者的气场深深震慑! “先甭管他是谁,我们退在一旁看戏即可。”狄云枫冲叶尘点了点头,拉着墨寒与秦问退出百里开外。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柳扶苏按住琴弦,在黑暗中缓缓现出身形。 “这里离元界不愿,杀了吧,以免多生事端。” 叶尘随手一伸,黑夜中凝聚出一把金光璀璨的大弓,他不像狄云枫那样取出固定的箭羽,而是空手拉弦,引天地之力凝聚成一道紫白色箭羽! “你有把握一箭噬双?” 柳扶苏明白,叶尘一箭是无法同时灭杀两位上仙的,所以他柔指拨弦,奏一曲宏调,先奏嘈嘈切切的轻音,音调不断攀升,杀意也不断增强…… 高恒古早已被琴音震得七窍流血,他有力而不知从何发起,绝望又恐惧地求助青阳子:“青阳前辈,此人究竟是如何!” 青阳子金仙修为,表面从容不迫,但额间已渗出颗颗汗珠,它手中的拂尘亦如脱毛一般,细绒如雪,散落天涯。 “夜君大人,初见就剑拔弩张,何意?”青阳子憋着一张老脸,质问道。 叶尘摇了摇头,将死之人他又何必浪费口舌?这时柳扶苏的琴意也已到达机制,只听一声拨弦,音浪横扫夜空,高恒古当即喷出一口精血,青阳子手中的浮沉也碎成了木屑! “夜噬。” “嘣!”箭脱弦而出。 “刺啦!”黑夜龟裂。 “啪!”黑夜如镜片炸裂,光明得以重现,风雪仍飘摇,天地息皆归,该死的人随黑夜一同消失于无形。 叶尘收起弓,柳扶苏收起琴,二人相视点点头,往高家内院飞去。 …… …… 三日后,九玄仙域的云端上出现了一座精美虚幻的宫殿。 凡人会认为,天上宫阙是浮沉在空中的,其实不然,就算是仙界的宫殿也要因土木而生,想要将宫殿悬在空中,非武修天宫所不及。 狄云枫把魏将军的天宫唤出,当做一个临时居住所,先前为确保慕雪依的安慰,他刻意将整个南风小筑都搬运到了天宫之上……而今大事差 不多解决,但小事与细节必须完善。 柳扶苏与叶尘自杀了高恒古与青阳子后便在高家开始忙活,弑仙乃大事,寿诞上又人多眼杂,恐生事端,故得费些心思将这些闲杂人等洗洗脑。 这一停留,便是三日之久。 秦问与墨寒更怕此事会走漏风声,洗脑之事他们比谁都积极,狄云枫很不想再与高家产生纠葛,所以这三日来他就留在天宫,等候消息。 第三日的黄昏,雪后初晴的日落。 狄云枫站在天门口,深切地眺望着汉阳城一概繁华民息。凡人有时不幸得怜悯,但有时又幸运得让人羡慕,高家这几夜的变故引出很多阴谋,也死了不少人,但这些烦琐的变化一点儿也未影响到这些凡人,该吃吃,该喝喝,丈夫外出帮工,娘子在家贤内,膝下小儿牙牙学语,古稀老人嗮日喝茶。 狄云枫点上烟丝,刚想猛吸两口解闷,一只玉手却将烟杆儿抢过:“你又躲着我抽烟!” 狄云枫舒心落了空,欲从慕雪依手中夺回烟杆儿道:“这东西只不过图个口舌之快,没坏处的。” 慕雪依将烟杆儿背在身后,娇哼道:“对你当然没坏处,可你有没有考虑过我的感受?” 狄云枫挑眉一笑:“你是说……亲你的时候?” “那可不是?满嘴烟臭味!”慕雪依将烟丝掐灭后才将烟杆儿递还给狄云枫,并眨了眨美目,含笑道:“喏,还给你,以后可不许再碰烟丝了,你瞧瞧,才几天胡茬儿就长出来了,这说明抽这个东西会让你显老的。” “是么?”狄云枫下意识地抚了抚自己的下巴,果真胡茬儿已长得又黑又硬,人若心中有愁,胡茬儿增生,黑发悲白。他扪着自己的心,试问在愁什么? 慕雪依见狄云枫一副多愁善感模样,主动陷入其怀中,轻声道:“好拉好啦,准你抽烟就是,但每日得适当适量,抽完之后必须漱口刷牙……至于胡子嘛,男人留些胡子也要得,但是你要留就留须髯,像这种欷歔的胡茬儿又硬又丑,万一把我的嘴巴扎出血了怎么办?” 狄云枫手扣慕雪依细腰,沉寂在她粉颈间许久,才轻声在其耳旁问道:“你说的是哪一张嘴……” 慕雪依先是一愣,只等她反应过来时,俏脸儿已红到了耳根,她娇声呵道:“讨厌!都几百年了,你那些市井陋习还没改去么……” 狄云枫淡笑道:“以前我可没有这些坏习惯,一切都是遇见你之后才染上的,自从遇见你,我这几天腰酸背痛腿无力……我想这才是真正憔悴的原因。” “你……你无赖!” 狄云枫 “呵呵”一笑,试想几百年前她还是个冰清高冷的俏仙子,而今却服服帖帖地缩在自己怀中,他爱极了慕雪依脸红生气的模样。 “对了,我听说这次你能全身而退,是因为来了两个很厉害的朋友,他们怎不现身,我也好感谢他们一番才是呢。”慕雪依忽而问道。 狄云枫静静地望向崩塌的高家,淡然道:“我也在等着他们呢……” “他们不愿意来么?” “他们一定会来,且还会带来一些非常重要的消息。” “什么重要的消息呀?我可不可以知道?” 狄云枫正想摇头否定,一句言语却抢在他前头道:“你当然可以知道,而且如果你愿意,我们还可以带你一起冒险。” 狄云枫冷声道:“她不能跟你们一起冒险。” 柳扶苏,叶尘,墨寒,秦问一齐腾云驾雾飞上天宫。 柳扶苏一见慕雪依,眼前一亮,忍不住大赞道:“这位姑娘好生美丽,简直比于邯她妹妹还标志几分。” 慕雪依手比兰花,捂唇轻笑道:“仙长言重了,不过我已好久都未曾听见有人叫我‘姑娘’这个称呼了。”她又呵呵一笑,眉眼看向狄云枫,他很清晰地记得,第一次被叫姑娘还是出自狄云枫之口。 柳扶苏眨巴眨巴眼睛:“仙长?我可不是什么仙长。” “啊?难道仙长……哦不,难道这位……您还有别的称呼?”慕雪依吞吞吐吐,一时还真不知怎么称呼柳扶苏。 狄云枫摇头道:“仙武差异,文俗也不同,还是由我这个仙武同修之人来给你做做介绍。” 他先指着柳扶苏道:“他叫柳扶苏,你见识短可能没听过,是我在真武的一位好朋友,他可是真武响当当的人物,弹琴特别好听。” 柳扶苏谦虚地摆了摆手道:“哪里哪里,我不过是个抚琴弄雅之人,如今已流浪江湖四海为家了,呃……在你们仙界叫做,散修,哈哈,叫散修!” 这时秦问冲柳扶苏略施一礼,恭敬道:“若连神乐掌门柳扶苏都不曾听过,我都不好意思自称是位列仙班的仙人。” 柳扶苏回礼道:“客气客气。” 墨寒称赞道:“我一直都喜欢真武与凡间的民俗文化,柳门主还会回礼说‘客气’,若是在仙界中,像您这样的人物,早就翻白眼不屑了。” 柳扶苏抬手一指身旁的叶尘道:“你们说得那种人,莫非是指他?” “哼,愚昧。”叶尘轻哼一声,翻了个白眼,撇过头去不想说话。 狄云枫接着指向叶尘,道:“这位外冷内热的大人物,则是 被你们仙界当成传说的夜君,想不到吧,他竟是这个模样。” “夜君!”慕雪依,秦问,墨寒,三人一同惊呼!这对于他们这些仙界之人而言,夜君这一称呼,不仅代表着一种传说,更是一种可怕的力量! 叶尘并未多见秦问与墨寒二人,反倒是直勾勾地打量着慕雪依,特别是瞧见慕雪依与狄云枫十指相扣的手,眼中是赤裸裸的嫉妒。 慕雪依被这目光瞧得心生畏惧,下意识地退却几步,不敢再看叶尘一眼。 叶尘自知目光过重,转而望向狄云枫:“怎么?她就是你拼了命想要梅开二度的女人?” 狄云枫莞尔一笑:“怎么?漂亮不漂亮?” “嗤!”叶尘不屑,偏过头去不愿多言。 柳扶苏挤眉道:“我猜他心里一定在说:还没有我妻双儿一半美。” 慕雪依咬唇道:“夜君大人之妻,自然是美丽高贵的,我一个小女修又怎配与之相比。” 柳扶苏大笑道:“哈哈哈……在叶尘的眼中,任何女人都不及她爱妻双儿一半美。” 狄云枫将慕雪依的手扣得更紧,细声道:“叶尘的妻子和我一样是个凡人。” 慕雪依,秦问,墨寒三人都有不小惊讶,至高无上的夜君,妻子竟然是个凡人……这似乎与他们所认知的仙界君王一点儿也不同。 “关于他们的故事晚上我再慢慢与你的讲,现在你先回去,帮着准备一桌好酒菜。”狄云枫松开慕雪依的手,言中之意已无需多言。 慕雪依乖巧地点了点头,欠身与众人告别,转身离去。 狄云枫想起又吩咐道:“对了,记得把哈哈和耳耳分开,要不然菜未上桌就要遭吃个精光。” 柳扶苏望着慕雪依的背影,忍不住憧憬道:“有时候我真愿意变成一个女人,什么事情都可以不用管,做好分内之事即可。” 狄云枫笑道:“我还以为你会说,如果我也能有一个这么漂亮又贤惠的女人该多好。” 柳扶苏眼睛一转:“切,老子多得是。” (本章完) chaptererror; 正文 第二百四十四章 交谈 “我分明是传音给叶尘的。你怎么来了?”狄云枫问柳扶苏。 柳扶苏瞧了一眼叶尘,轻吐道:“我失败了,去永夜仙域投靠了叶尘。” “失败?”狄云枫的皱眉,“此话怎讲?” 柳扶苏道:“也不能说是完全失败,只能说是战略性失败,九州盟主我没当成,被百里孤抢了去。” “什么!”狄云枫大惊,“百里孤若坐上九州盟主一位……”后果不堪设想。 柳扶苏却平静道:“真武设立九州盟主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团结真武各大世家山门,以对抗仙界将要带来的战争。但每位九州盟主的初衷与执行的手段都不一样,若我坐上这个位置,所行的方针会更注重于交涉求和,若五彩神殿的夜无双来坐,多半会出台遏制手段——而百里孤属于激进派,主张杀戮讨伐,他坐上盟主一位,仙武大战注定往前推迟……而不论领导人的方针如何,最终的利益还是为了真武。” “咳咳!”狄云枫干咳两声,瞥了一眼身旁的秦问与墨寒,直言道:“我忘了告诉你们,咱们之中还有元门的仙人,在大谈战争之前,你们是否协商一下范围?” 秦问赶忙道:“那倒不用,仙武大战实在太笼统,我们秋水宫一向只修本心不问外界战争,只是……”他又真挚地望着柳扶苏道:“柳门主若觉得不方便,我们大可离去的。” 柳扶苏摇头道:“那倒不用,这几日来你们的行动我都看在眼里,我可以感受到你们的立场与元界那些老匹夫不一样,反倒和叶尘这家伙的立场颇为相似,再说待会儿我们还有事相求二位。” 柳扶苏的仁义让秦问和墨寒敬佩不已,二人点了点头表明了坚定的立场。 叶尘瞥了一眼柳扶苏道:“我不会吃饱了撑来帮你们真武,也不会闲着没事和元门作对,我只要双儿活。” 狄云枫道:“恰好我能带你去找双儿复活法子。” 叶尘紧眉道:“我觉得你不该称她为‘双儿’,‘双儿’是我一个人独享的称谓,我觉得你应该称她做‘嫂子’。” “唉,你真是个情痴……”狄云枫笑叹,回首瞧了一眼升起袅袅炊烟的海风小筑,道:“现在我的雪儿已经找到,手头的事情也没什么可忙,我随时都可以带你去人间寻找救世名医。” 叶尘惊喜:“那我们现在就去!” 狄云枫看了柳扶苏一眼:“你呢?” 柳扶苏苦涩道:“他是个情痴你又不是不知道,所以你还是先找点儿事情做,我们还得去解开仙魔令的最终秘密。等仙魔令的秘密解开了——” “等仙魔令的秘密揭开了,那又会发生怎样的麻烦事?”叶尘冷声,又道:“反正我只答应帮你们破解仙魔令的秘密,至于以后的事,若双儿能活过来就一切好说,若还是没有起色,你们就别想让我再帮你们。” …… “我一直有个疑问,你既说是战略性的失败,我冒昧猜测是你故意失败的,那你为何要这么做?”狄云枫问柳扶苏。 柳扶苏淡然一笑,道:“我曾考虑过,若我坐上盟主,以百里孤的枭雄性格一定会四处找我麻烦,那时真武不但不会团结迎敌,反而江湖会分化得更严重。在与羽温的三四熟虑下,终以大局为重,按部妥协百里孤的势力,在暗中亲贤远小,凭神乐的势力,见风使舵完全尚可。” 叶尘稍稍不屑:“你就那么确定你们神乐的实力?” 柳扶苏坚定道:“我若不确定,就不会让出神乐掌门一位,跑来和你搭档不是?” 叶尘轻哼:“切,胡羽温?娘娘腔。” 柳扶苏眯了眯眼:“他掏出来比你都大。” “嗤,荒谬!”叶尘偏过头去,不再理会。 狄云枫笑道:“娘娘腔的男子气概都不太足,修武难道就没有弊端么?” 柳扶苏闲谈道:“武修也有采阴补阳一说,但没有明确的双修之道,凭你游龙戏凤的本事,应该比谁都懂才对。” 狄云枫压低了声音道:“我哪儿有游龙戏凤?柳门主可不要诬陷好人。” 柳扶苏斜眼笑道:“距江城传来消息,飞雪客栈那些姑娘把生意打点得很好,于姑娘也回到了飞雪客栈,她们都待闺阁中等着你回去好伺候你呢。” 狄云枫赶忙嘘声道:“嘘……你还是小声些,即使隔着音我也怕雪儿她听见,你要知道女人的第六感觉是很灵。” 柳扶苏又想起道:“哦对了,还有一件事忘记告诉你了,有位小兄弟刻意从瀛洲跑到京洲神乐来找你,她逢人就问你的去向,有一日恰巧问到我,我便和他闲聊了几句,对话中她好像对你很在乎。” “她……叫什么名字?”狄云枫心中已有了一个名字,也是他无法面对的名字。 柳扶苏舔了舔嘴唇:“温紫雨,生得那叫一个嫩,可别提了,她若是个姑娘,说不准我都会心动。” 狄云枫陷入愧疚与沉默之中,他心想,即使感情再乱,也不能不辞而别,紫雨在真武就自己这么一个亲人…… 柳扶苏笑着拍了拍狄云枫的肩膀,安慰道:“我虽不知你与他到底有什么关系,但我最后一句曾对她说:‘你放心,你的狄兄是个守承诺的人,他办完事 之后一定会回来找你’。” 狄云枫猛然抬起头:“然后呢?她如何回答你的?” 柳扶苏道:“她就像小孩子一样,睁大了希望的眸子,只要你肯回去,她便会一直等下去吧。” 狄云枫攥紧拳,心中暗自发誓,一定不会让紫雨久等! “那她回阳门了么?” “再得知你会回去后,就和她师傅一起回阳门了。” 师傅? 紫雨的师傅! 紫雨竟是和他师傅一起来的! 狄云枫的心仿佛从高山悬崖一路跌落至谷底,自从他变得感性之后,他的心再也承受不住这样的大起大落…… “你怎么了?脸色突然绿成这样。”柳扶苏莫名其妙道。 叶尘幸灾乐祸道:“我看他不仅是脸绿,连头上都有绿光萦绕。” “喂,几位仙长,快来吃饭咯!”芊儿已在小筑大门口冲几人招手。 “撩了这么久,大家一定饥渴了,先上座吃饭吧……”狄云枫颓然点破结界,佝偻着身子走路的力气都像是要没了。 “扯!陈年旧事你就这样儿了?走走走!喝两盅,酒过三巡再去天上摘心辰!” 柳扶苏与叶尘一齐架着狄云枫往海风小筑走去。 …… …… 也不知谁家姑娘的手这么巧,一桌子十八道佳肴,色香味俱全,光是嗅一嗅,看一看就能让人心旷神怡。 柳扶苏望着一桌子美食,忍不住叹道:“修仙者认为荤腥酒肉会渐生欲望,有稳道心,故推崇辟谷不食。自打我来了仙界,就再也未吃过什么美食,今日看来要大饱口福了。” 狄云枫笑道:“吃喝享乐乃人生必不可少的几件大事,是坏人怎么都装不出好人来,是好人吃五谷杂粮、游历乱世也会不忘初心。诸位不要客气,美酒佳肴尽情朵颐。” 女人与后辈们都很自觉,知晓几人要商议事情,纷纷退出堂屋。 秦问自饮一杯酒,后赞不绝口道:“初上天宫时我就被武人的鬼斧神工所惊呆,云端之上立天门,天门之后开宫殿,乃真真正正的无根悬空城!再看这些肥美的山珍水产,难不成这天宫上还立着大山,淌着溪水?” 柳扶苏问狄云枫:“这应该不是你的天宫吧?” 狄云枫道:“柳门主好眼力,凭我的实力哪儿有本事修这么大一座天宫,这是魏将军的遗作。” 柳扶苏叹道:“魏将军生前喜好山水,故天宫数万里中,群山峻岭与小河流水都要占去一半。天宫上可据自身的穷想创造一个只属于自己的理想世界,或许魏 将军最大的愿望就是解甲归田,在山水之间安逸生活吧。” 哪个身经百战的将军不愿有朝一日解甲归田,乐享太平盛世? 狄云枫摇了摇头,遗憾道:“可惜魏将军一生戎马,愿望终不得实现……这座天宫我暂时会替他保管,等夏笙长大了些,成熟了些我会亲手交还。” 柳扶苏替狄云枫倒下一杯消愁酒,道:“过去的事就不要再拿来感伤自己,一面消亡,一面新生,真武的第二个太阳虽已落幕,但第三个,第四个……正在冉冉升起!” 狄云枫喝下这杯酒,问叶尘道:“过去不久,有关于仙魔令的信息你调查得如何了?” “仙魔令?”墨寒对这三个字颇为敏感,他边回忆边轻声道:“此事我曾听宫主提起过,但凭她的身份也无法触及此令的真正目的……倘若青阳子还活着,他应该知晓一些内幕。” 叶尘摇头道:“这些日子我一直都在想办法打入元门内部,但此门非常特殊,外围由数万仙人守护,中部有数千仙君坐镇,内部由金仙长老执掌……外人想进去窥探信息,完全不可能。” 墨寒点头道:“外围的禁阵我也有参与过设计,就算是大罗金仙来了,没有号令也无法开启。元门中部设有一千多座宫殿,每一座宫殿都像是独立的部门,分八个内门长老管辖,一方有变八方支援。至于元门内部,连宫主都没资格进去一观,更莫说我们这些无名小修。” 狄云枫摇头轻叹:“连位列仙班都自称为无名小修,元门的规格果然庞大。” 柳扶苏兴叹:“我一直都很清楚,仙界要比真武强大太多太多,倘若仙界之人和真武将士一样有血性,那根本就没有再战斗的必要了……所以我很害怕,真武本就处于弱势,还跟着江湖分裂的话,大好山河,危矣!” 狄云枫道:“这不是皇帝老儿该操心的事么?” 柳扶苏摇头道:“你势必听过一句话,‘居庙堂之高则忧其民,处江湖之远则忧其君,然则何时而乐?其必曰: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人站在什么高度就必须去做一些与高度同等的事情,这一点不仅是我能够明白,夜无双,李太初,百里孤,江城,于邯,乃至已逝去的魏将军……他们心里都清楚得很。” 也许这就是羽林与江湖的差别,在江湖中,即使人们再多阴谋内乱,对外时都会同心协力,而在仙界,有的则是无止境的内斗,还有许多站在高度的大仙人,做着的却是与身份不同等的低贱之事。 柳扶苏又道:“这一次你传音给叶尘,说有元门金仙降临,我与叶尘一直都在等 一个机会,而你却送来了一个机会。” 叶尘也道:“不错,混入元门的契机差的便是一个身份,那些金仙老儿几千年都不见得会出来一回,想钻漏子都没得钻。” 狄云枫试问道:“你们难道想易容成青阳子与高恒古的模样混入元门?” 此言最惊者莫过于秦问与墨寒! 墨寒紧言相劝道:“二位前辈一定要三思而后行,元门的禁术多变,光靠易容术就像混入内部,实在实在太渺茫!” 叶尘嘴角微微一翘,胸有成竹道:“易容术这种小把戏不过是骗骗小孩子,只要擒住了青阳子与高恒古,我自有方法临摹他们的身份。” “青阳子他们没有死?”狄云枫颇为惊讶道。 叶尘摇头道:“大罗金仙与九清仙君哪儿有那么容易死?他们一般会在元门中留下自己的命痕,即使爆体而亡也能通过命痕复活。我那一箭不过将他们困在永夜之中,待回了仙域,我再叫‘裁缝’慢慢嫁接他们的躯体。” 秦问点头赞同道:“夜君大人说得不错,所有飞升元门的人都会留下命痕,以供来日意外身亡而复活。” 柳扶苏举杯敬向秦问与墨寒,道:“先前我曾说过还有事想请二位帮忙,相信话说如此也已经不言而喻,二位是元门中人,一些规矩定我与叶尘要清楚得多。仙武大战绝非小打小闹,它必是惊天动地的,还不排除其余四界参与其中……总而言之,若能破解仙魔令的秘密,阻止这场浩劫的几率就会增大几些,二位若肯相助,柳某感激不尽了。” 墨寒与秦问赶忙放低酒杯,秦问真挚道:“柳门主言重了,此乃救世之举,若我二人能尽绵薄之力,定当义不容辞。” “多谢!” 最终三人以敬酒碰杯的形势达成了协议。 狄云枫亲自为几人斟酒,如今他坐在上席,乃主人家的席位,不知为何竟感到有些彷徨,至始至终他都认为自己是有情有义的,但后来遇见了慕雪依,为了寻找他放弃了诸多初衷与情怀。 当段千阳与李圣玄毅然决然奔赴鬼界时,他却在与爱人缠绵厮守;当柳扶苏等人绸缪天下之事时,他却在为几人斟酒…… 柳扶苏曾言,人站在什么高度就得去做相应高度之事。他曾不屑那些仙人无能企及初衷,可回首来看自己呢?是否高处不胜寒? “狄兄,酒撒了。”柳扶苏提醒道,余下几双眼睛也纷纷诧异地打量着狄云枫。 “不好意思。”狄云枫收回酒壶,自取一杯酒沉思独酌。 “你好像有心事。”柳扶苏机敏道。 叶尘 斜了狄云枫一眼,深意轻吐道:“他怎会有心事?娇妻在怀,琐事无忧,享不尽的太平。” 柳扶苏道:“可是他一路走到这儿,虽历经了很多磨难,但也获得了异于常人的机缘,老天会让魏将军嘱托夙愿,会让他和我们相遇,那就注定了他的一生不会平凡。” “哆!”狄云枫放下酒杯,坚定的目光中写满了感伤,他道:“我正是为此衍生的心事,我的一生注定不平凡,可我偏偏想要去拥有平凡。再看看你们这些不甘平凡的朋友,我的心好生疲倦。” 柳扶苏拍拍狄云枫肩膀,道:“曾经我有两个朋友,一个叫无问,一个叫广含,无问生性儒雅,参拜神乐时说自己一心只想修成乐师,奏天下美乐;广含生性烈阳,豪言要成为举世无双的江湖豪侠;现在无问落坐京城最豪华的‘长生楼’担任首席乐师,奏一曲天下名流,想听他一支曲,需预约三个月,等待三个月,前前后后半年才有机会。而广含一生痴迷修武,早在数万年前就已成为了神乐几大长老之一,若非他好高骛远,神乐新任掌门一位,传他也不是不可。” 他笑了笑:“我说了这么多只想证明,人只要问心无愧,不留遗憾,那这世上就没有平凡之人——而你之所以会感觉到疲倦,是因你的心尝尝徘徊在坚持与放弃之间。” “你需要考虑,也需要变故,或许还需要一点点打击,只有心中一锤定音后,你才会做出真正的选择,”柳扶苏站起走向窗前,此时明月初升,月华似练皎洁缠绵,他翘首望月,久久不做叹息。 叶尘打趣道:“是不是武人都有望月的习惯?” 狄云枫起身走至柳扶苏身旁,椅窗与之一同望月,他道:“明月寄愁,它会静静听,它也不会反驳。” 柳扶苏道:“无可厚非,真武的月亮还是比较好看的,也许在这儿隔它太近,我看到了它身上太多的斑驳与伤痕。” “任何事物都有瑕疵,月亮也无法选择。” “我赏不来,你也一定赏不来,丹心照明月,月若有伤痕,心里又怎会舒服?” 狄云枫把拦紧握,沉默了良久才轻声道:“我还是会回真武看月亮的。” 柳扶苏从狄云枫真挚一笑:“我不会催促你做选择,我只想告诉你,月上有一座广寒宫,它修得过于高大,你站在上会不胜寒风侵袭——” “我想你错了,我从未想过会达到不胜寒的高度。” “你一定会达到那种高度,而且你还会从那高度上摔下来,”柳扶苏又望一眼明月,承诺道: “不过你放心,我一定会接住你,因为我们是好朋友。” (本章完) chaptererror; 正文 第二百四十五章 阳春白雪,恰逢好时 柳扶苏道:“我们要走了,明日天不亮就会走。” 狄云枫真挚挽留道:“这么快,何不留下来多住几日?让你参观参观我的仙门。” 叶尘起身道:“九玄仙域很特殊,当阴阳轮转换为白昼时,我们无法通过虚空到达永夜仙域,所以必须在天不亮之前动身。” 狄云枫自知不是挽留时刻,他从袖中取出一只羊皮纸卷递给柳扶苏道:“魏将军五百年前造访元门时曾带有一批旧部,这张羊皮纸卷上记载得旧部的信息,据我所知魏将军离开前遣散了所有旧部,忠心者有,叛逆者也有——我想忠心者分布在九大仙域等待命令,叛逆者则出现在元门,具体的比对与辨认日后你们到了元门再拿捏。”说完他又郑重提醒道:“你们要万般万般万般小心,魏将军极有可能就是因这些叛逆者的阴谋而暴露。” 柳扶苏接过收好羊皮纸卷,道:“多谢。” 狄云枫摆了摆手:“谈何谢言呢,若不是你们来救,恐怕我早就已经死翘翘了——哦,对了,还差点儿忘了说,”他拂袖而过,地上已多出了两具尸体,正是高家之主高太岁,与他的儿子高奥。 “相信高家还有不少像他们这样的炼魂尸,你们懂得比我多,来帮忙瞧瞧这上头的信息。” …… 炼魂尸在木王爷的阴谋还未告破前,制作手段最高的是百里家,但傀儡毕竟是死而复生之物,说话行动必然是木讷的,而凉城木王爷的炼魂术与炼尸术相当之成熟,制作出来的炼魂尸各方面都比外界的傀儡要高很多,几乎与常人无异。 经过柳扶苏与叶尘的分析,最终认定这些炼魂尸十之八九与木王爷有关。 鬼门关,往生井,木王爷,惟妙惟肖的炼魂尸,鬼道不亚于冥王的神秘人……这一切的一切看似独立,但在冥冥之中却有说不出来的关联。 “我必然要去鬼界走一遭的。”狄云枫坚定道。 柳扶苏道:“你先前不是说你没事干么?鬼界可没有你想象中的那么好玩儿。” 狄云枫问道:“你去过?” “我没去过,”柳扶苏眯了眯眼睛,望向叶尘:“据我所知,夜君在鬼界的朋友有一箩筐。” 叶尘挥挥衣袖,轻哼道:“有朋友也不会介绍给你,你想使自己变强,那就不要靠任何人。” 狄云枫道:“我没打算靠任何人,因为我要亲自手刃木王爷给七七报仇。” 柳扶苏叹道:“你快变成和叶尘一样的情痴了,所有事都是为了女人。” 叶尘冷声道:“你们江湖人士不都是萦绕‘爱恨情仇’这四个字而生 的么?你没有爱,所以你不会懂。” 狄云枫道:“木王爷本就是一大毒瘤,铲除不论是对仙界还是真武都是一件好事,我赴鬼界也是干大事。” “希望你不要把大事做成傻事。” 柳扶苏将大门推开,凛冽的寒风涌入客堂,几人的衣发都随风而起,颇有几分“风萧萧兮送壮士”之感。 时间不过三更多一刻,夜还会黑上几个时辰,柳扶苏不愿再耽搁,几人走出天门,慕雪依等人也纷纷出门相送。 “你快想想还有什么事情没交代?”柳扶苏笑问狄云枫。 狄云枫还之一笑,道:“我意外提升至真武境,发现真武过后还大有门道,本想找你请教一番,但眼下看来是不行了。” 柳扶苏笑道:“等以后有空了我一定会接受你的请教。” “以后?如果真到了你所说的‘以后’,我想我也不会再和你请教这些打打杀杀的功法了。” 以后是多久以后?也许是很久以后,或许没有以后。 狄云枫揉了揉鼻子,临别道:“那我好像就只剩下一句‘保重’可以和你们交代了。” “师丈,我我我……我还有事情要交代。”芊儿像是在后头憋了好久,终于鼓起勇气雀跃呼喊道。 慕雪依瞪了一眼芊儿,小责道:“这种场合,大人说话哪儿有你插嘴的份?” 芊儿噘着嘴,颔首呢喃道:“可是人家真的有个小请求嘛……” 狄云枫对芊儿让开一条道,并道:“你要有请求就快些,他们此去又不知何时再见。” “真的?”芊儿兴奋地仰起头。 狄云枫笑道:“如果你不是我徒儿的话,可以把他们当成哥哥,别看他们在流言中是嗜血恶魔,其实他们一点儿也没有架子。” “那……那柳先生能……能帮我签个名吗?”芊儿赶忙跑到柳扶苏跟前,递过一张敞开的卷轴,兴奋得双腮红红:“我读过好多关于柳先生的——《神乐情史》《柳扶苏传奇》……今日有幸得见本尊,果真和中讲的一样帅,所以就想讨个签名!” “签名?”柳扶苏忍不住笑道:“你还是第一个找我要签名的姑娘……让我想想,”他又挠了挠头,先是从袖中掏出一只金丝绒卷轴,递给芊儿道:“不知芊儿姑娘是否会玩些丝竹之音,这本《五乐下山篇》是我年轻时修习的琴谱,你无事可以学着弹一弹,对修为身心都会帮助,最重要的是我有在这上头落款,也算个签名,哈哈哈……” 芊儿嘴巴和眼睛长得老大,愣在原地一时不知所措,慕雪依轻轻地敲了敲她后 脑勺,提醒道:“傻丫头愣着干什么,还不快谢谢柳先生?” 芊儿这才反应过来,赶忙夺过柳扶苏手中的卷轴,生怕他反了悔。 “谢谢柳先生,谢谢柳先生!” 芊儿抱着卷轴就要往回缩,叶尘却一声冷唤:“芊儿姑娘难道不找我签名么?” 芊儿浑身打了个冷颤,赶忙躲入慕雪依身后,头也不敢露:“晚辈不敢奢求夜君大人的签名……” “外头流传的夜君可是,‘奸淫掳掠无恶不作的嗜血狂魔’你瞧把芊儿姑娘吓得,哈哈哈……” 柳扶苏捧腹大笑,连一旁的秦问与墨寒也背过身去强忍着笑意。 叶尘老脸通红,咬着牙瞪了柳扶苏一眼,拂袖掷出一物,丢给明尘道:“此卷为《星夜十三篇》萧谱,正好对应柳扶苏的《五乐下山篇》,你们为同门师兄妹,琴箫合奏若练好了,合体修士都要礼让三分。” 明尘懂事得多,颔首弯腰行了个大礼:“多谢夜君大人赏赐。” 狄云枫冲叶尘笑道:“以后我让李淑写几本关于你的传记,很快你就会名扬天下了。” 叶尘道:“切,算你还有点儿良心。” 柳扶苏深吸一口气,笑叹道:“如此的离别多为圆满,江湖路远,就不再耽搁了,后会有期了。” 狄云枫道抱拳向送:“后会有期。” “保重。” “保重!” 叶尘一箭射穿星空!几人各化作灵光遁空离去。 “哇……师丈,几百年前你还是个乞丐,没想到几百年后,你不但能娶到咱们美丽尊贵的师尊,还结交了这些只存在于传说中的大人物……你,你好厉害呀!” 芊儿得了宝卷,嘴巴比蜂蜜还要甜呢。 狄云枫轻咳道:“我那是游侠,和乞丐不一样……” 明尘也兴奋道:“听说柳先生也是游侠,难怪你们这些游侠如此厉害,我也要做游侠,浪迹天涯!” 慕雪依两只手各揪住芊儿与明尘的耳朵,严厉道:“得了宝贝心就飘了是吧?师尊还是你们师尊,只要我一天不准,你们就得乖乖在蝴蝶谷里修炼。” “哎哟,师尊你轻点儿,师丈你快管管你师尊!” “我哪儿敢管她啊……” 狄云枫莞尔一笑,拂袖将天门关闭,指着远方道:“走吧,我们也回家去。”再挥挥袖,天宫轰鸣,似流光一道带着众人奔赴残夜。 …… …… 数月不见,七彩山银装素裹,从风景上而言,色泽单调无常,哪儿比得上先前的七彩仙境? 蝴蝶谷 却不同,即使积雪再大再厚,美丽的花朵儿总能坚强地破开阻碍钻出头来,有花更有蝶,只是彩蝶匿了,飞舞在谷中的只有一种冰闪蝶。 少年张铁日复一日地研习狄云枫留下的心法,当初他嫌弃自己资质差,而今通过不懈努力,短短半年的时间他已修至聚灵中期,已能勉强御风前行。 在秦问与墨寒破除鬼城后,那个操纵傀儡的机关大师黄正机也被带到了七彩门,狄云枫一直都有修筑七彩栈道的想法,后因变故搁置,而今恰好黄正机入门,只待明年化雪之后即可大肆动工。 回到蝴蝶谷的第二天,慕雪依就引来了合体晋升大乘的六十四道金色雷劫,那时地覆天翻,每一道雷劫都欲将天空撕裂,狄云枫武极绽放,一刀一劫,整整劈了三天三夜,天势才得以回收。 雷云消散,雪后初晴。 若按人间的季节来算,今天的日子恰好开春。 “客官,你的阳春面来咯!”小厮用抹布在旧客桌上擦了擦,才搁上两碗粗面。 狄云枫砸了砸嘴,抽出一双筷子递给慕雪依道:“大街小巷的汤面我都试过了,你别看这家面馆不大,却是最接近人间口味的。” 慕雪依不论是穿着,气质,容貌,都不属于这间仅有三张旧桌添置的面馆,她轻咬着唇,挣扎抵触了好一阵子,摇摇头道:“太脏了,我不吃……” 狄云枫瞧着眼前的汤面,面条拉得劲道又整齐,红油辣子色泽通明,可谓色香味俱全……他抚着下巴道:“此面比你还秀色可餐,哪儿脏了?” 慕雪依凝眉,仍抵触道:“我说的是筷子,这里人来人往,每个人都在口中吮过,难道不脏啊?”她又推开汤面道:“辣椒太多,我不喜吃。” 狄云枫轻叹一口气,揽过面条自顾吞食道:“我一个人能吃十碗!” 慕雪依轻声发笑:“呵呵呵,你比哈哈和耳耳还能吃……” 狄云枫道:“今日开春,阳春白雪天,特意带你来吃一碗小面。你呀,怎么都得学着点儿,人吃五谷杂粮才正常,这样一来,你以后回到婆家时也能更好习惯当地风俗。” 慕雪依静美安然,她双手托着腮,狄云枫吃得津津有味,她瞧得津津有味。 “嗐,刚开春下海撒网就捞上来几具尸体,真他娘的晦气!” 面馆儿走进来三个汉子,看穿着模样像是一家兄弟,他们坐下,喊了三碗阳春面。 “那你们不是第一家晦气了,”没一会儿,小厮呈上面条,又道:“昨前天李老汉和张家兄弟都捞着了死尸,这些年闹瘟疫,很多人都死在了河中,数 月冰雪将河水封冻,现在开春了尸体自然就顺着河水飘下来了。” “哼!那照这样下去,咱蝴蝶谷的渔业就得凉!” “大哥,要不咱去蝴蝶谷求一求仙子吧?” “对对对,听说七彩山的仙长也回来了,何不去请仙人们解决此事?” “好,咱吃完这碗面后就上山去找仙人!” …… “不应该,长河流域距离被污染的鬼界相隔甚远,这里头怎可能会出现阴尸?”狄云枫放下碗筷,疑惑道。 慕雪依听这几个汉子谈话,秀眉早有几分轻蹙,她渐渐担忧:“蝴蝶谷十里八乡的百姓们都是靠长河作业,河岸一带都是饮长河之水而生,万一河水感染了怎办?” 狄云枫安抚道:“这个你大可放心,阴毒只会通过气息传播,它们不会污染水源的,”说着他抹了抹嘴角的油,丢下几个大子儿,起身道:“此事不容小觑,走吧,我们去看看。” ———————— (本章完) chaptererror; 正文 第二百四十六章 流星雨 为了不引人注目,狄云枫换上了一件朴素些的衣裳,慕雪依更以男儿装面世。 长河码头边围了不少人,大多数是来看热闹的。 狄云枫与慕雪依勉强挤开人去,才发现甲板上横着五具发臭肿胀的尸体,这些尸体应就是方才那三兄弟撒网捞上来的。 “哎哟,从河水解冻开始,陆陆续续都捞出十几具尸体了,这可怎么办呀,现在大家都不买我捞出的鱼了,说是吃了要染病!” “都这节骨眼儿了你还想着怎么卖鱼,这条河养育了多少乡亲父老,要是被污染了大家都得倒霉。” “啊……我昨天才打了几缸子河水,做饭烧菜都是用的河水,我会不会染上瘟疫啊?” …… 百姓们七嘴八舌,没一会儿便引起了不小的恐慌。 “让开让开,七彩门的仙长来了!” 也不知谁这么一声喊,大家伙儿纷纷让开一条道。 来人是宁玉和梦寻,她们离开高家后,欣然拜入七彩门开始新的生活,宁玉修为元神,梦寻修为元婴,二女人加入七彩门,算是多添了一股不小的力量。她们也很慕雪依一样,扮成了朴素的男儿装。 宁玉的心释怀了不少,她走来冲二人略施一礼,淡笑道:“想不到掌门和雪姐姐……哦不,是雪哥哥才对,二人已快我们一步到了这儿。” 慕雪依欢笑道:“想不到你们二人扮成男儿能这么俊朗,呵呵呵……” 梦寻却夸赞道:“雪哥哥才是英姿飒爽,我都想嫁给你了。” 女人见面,总是滔滔不绝,相互吹捧个不停。狄云枫轻咳了两声,低语道:“乡亲父老颇为恐慌,你们别忘了正事儿。” “掌门说得是。” 宁玉和梦寻很快便将码头上的群众遣散,并传音给明尘,带领乡亲父老凿几口水井,虽然阴毒不会污染水源,但喝地下水还是要干净保险些。 …… “云枫,你可看出什么蹊跷了?”慕雪依捏着鼻子,站在五丈开外,她连筷子都嫌脏,何况是腐臭滔天的尸体? 宁玉和梦寻也皱着眉头勉强站在狄云枫身旁,她们各自捂着胸口,难掩心中的呕意。 狄云枫将每具尸体里里外外都探查了一番,先得出结论道:“三男两女,都是凡人,死了大概半个月,生前是阴毒携带者……它们的脑壳上好像都有一个小窟窿。” 宁玉好奇道:“它们都泡成这个模样了,掌门你是怎么分析出这些信息的?” “这么问就对了,这就叫做本事!多学着点儿。” 狄云枫先指扯着尸体的 衣衫道:“先看穿着,麻衣布衫,身上也没有储物袋,十有八九是凡人,”他再拨开尸体的衣襟,比对道:“尸体就算泡得再烂,男女差别还是一目了然,毕竟男人比女人始终要‘突出’一些。” 宁玉和梦寻相视一笑,她们是见过大风大浪的女人,自然懂得狄云枫此话的含义。倒是五丈外的慕雪依,忍不住责备:“狄云枫!人家都已经死了,你还扒人家衣服,说荤话亵渎人家!” “我哪儿有亵渎人家……”狄云枫露出一副无辜模样,他又指着男女脖颈间,道:“我指的是喉结,男人有,女人没有,如果尸体烂得实在辨别不出性别,不妨可以从这点出发。” “这……我,我当然知道你说得是喉结了……”慕雪依脸蛋儿不禁一红,乖乖地凑上前来,自知愚钝,上来学习。 狄云枫微微一笑,接着讲道:“一般尸体肿胀三倍,死亡时间大约在五天,但河水阴冷,会延缓腐烂的程度,所以死亡时间可以往后推一推,大概半个月。” 他又用手戳了戳尸体,先回首问道:“你们是不是发现了什么异样?” 三个女人你看我,我看你,得出的最终结论,还是摇摇头。慕雪依催促道:“哎呀,你就别卖关子了,好臭的。” 狄云枫无奈,只好继续分析道:“尸体没有弹性,显得僵硬,这正是染了阴毒的特征,若他们是普通人跳河而亡,早就被这河里的怪鱼肯得稀巴烂了。” 慕雪依点点头,又问:“那你方才说,他们的脑壳上都开了一个窟窿,这是为何?” “这个我还不确定,不过我们可以开颅看看。” 狄云枫变出一柄刀,撩起袖子正想回首吩咐几句,可……他身后哪儿还有人? 三个女人早就退出十丈开外。 “狄云枫,我把话撂在这儿,你要是敢亲自动手开颅,以后就别想再碰我!” …… 狄云枫想了想,慕雪依还是得碰,便终究是没有自己动手开颅,他随意找了几个乡亲,给几两银子,五颗头颅很快就被凿开了。 狄云枫瞧了一眼尸体颅内的脑髓,很快心中就已有了猜测,他望了一眼顺流而下的长河,嘴角微微一翘,拉着慕雪依便沿着上流走去。 “你要带我去哪儿?”慕雪依惊呼道。 “去游山玩水,顺便查一查水中沉尸的原因。” 阴尸虽没有自主的意识,但绝不会自己跳河,他们脑颅中有一个窝巢,更有凿子探入过的痕迹,很明显这一切都乃人之所为。而究竟是何人所为,人何而为之,需后续探索才能知晓。 …… 哈哈与耳耳各自兽化成马匹般大小的仙兽,分别驮着狄云枫和慕雪依,顺着长河上游走陆路。 一人一兽,一前一后,漫步在柔和河滩上,行走长河落日下,一步一个脚印,一步一场风景。 “云枫,天要黑了。”慕雪依开口提醒道。 沉醉于夕阳中的狄云枫,稍稍愣了一会儿才应声道:“你若是累了就让耳耳变大一些,躺着休息。” 慕雪依叹道:“我的意思是说,我们该回去了。” “回去?”狄云枫这才偏过头望着慕雪依,微笑道:“此次游玩乃远行之举,少则三五个月,多则三五年,我们不回去。” 慕雪依吃惊:“你……门中你可交代了?” 狄云枫洒脱道:“一道传音符即可解决的事情,又何须去紧张?” 慕雪依沉默稍许,又问:“你无故出远门,是不是有什么别的目的?” 狄云枫剑眉微锁,偏头又看夕阳斜下,缓缓道:“你刚进阶大乘,出来散散心对修为有好处,顺道去查一查长河上流沉尸的原因。” “还有呢?”慕雪依凑近狄云枫,问候中隐隐有些担忧。 狄云枫踌躇难言,只见夕阳就要完全落下,他才搂过慕雪依的腰将其捧在怀中,深情道:“雪儿,我很忙,还有很多事情要做,但与你久别重逢仍是我最开心的事,我应当陪着你的。” 慕雪依紧贴在狄云枫胸膛,她是个聪明的女人又怎听不出这话的意思? “你要走?”她不舍地问道。 狄云枫轻“嗯”了一声。 慕雪依心中一惊:“那……何时走?” 狄云枫轻抚着慕雪依的发:“这场远游结束我才会走。” “可是你又要去哪儿呢,你还有什么事情要做?”慕雪依紧拽着狄云枫,此刻她会如此用力,离别时一定会更紧更紧。 狄云枫轻叹,李圣玄和段千阳还在鬼界等着他,七七的仇他也必须去报——“很重要的事,不得不做的事。”他坚定道。 “你带我一起去么?”一个懂事的好女人不会耍泼无赖,慕雪依也不会这么做,与君同行已是她最大的包容。 “不行。”狄云枫想也未想便脱口道。 慕雪依沉默了许久,轻轻一声笑,同意道:“好,那我就不去了吧,我在家等着你回来便是。” 狄云枫也不愿再提及离别二字,这一场路途他希望是有意义的,开开心心的。 “夕阳已沉寂,那就飞上云端去看星星。” 麒麟顿化百倍,一步扶摇攀上云端。此时夜还 未至,皓月早已等待在夜空,星移斗转,若隐若现,好景美不胜收。 “云枫,你猜我现在心中最想做的一件事似乎什么?”慕雪依指着天上的星星,她的动作其实已经给出了答案。 狄云枫笑道:“你想要天上的星星。” 慕雪依长大眼眸,兴奋地望着狄云枫道:“你这么厉害,你能不能摘一颗给我?” 狄云枫摇头道:“这些星星都是你远看的景色,近看的话它们就如龟裂的河床废土,而且它们奇大无比。” “奇大无比,那能有多大?” “最小的也有整个蝴蝶谷那么大吧……” “啊?那么大?一千个袖中乾坤都装不下,算了算了,我还是不要了……”慕雪依将头摇得跟拨浪鼓。 狄云枫笑了笑,指着泛滥的星空道:“那你想看流星么?” 慕雪依兴奋地点着头,像是小鸡啄米。 “那就来场流星雨,你要抓紧许愿了。” 狄云枫拂袖一挥,星辰自燃烧成一道尾焰,长驶在夜空中,漫天一片流星雨。 慕雪依作揖在胸前,在心中许下最美好的心愿与祝福,当她再睁开眼时,狄云枫已与她照面相对。 “愿许完了?” “你要干什么……” 狄云枫将慕雪依摁在哈哈的背上,暧昧一笑:“清风徐来,流星雨夜,自然是黯然销魂了。” “耳耳还看着呢……” “它一个畜生懂什么?” …… …… 一个月后。 长河上游的走势变得越来越开阔,河床的落差也越来越平坦。今日阳光明媚,清风悠然,有鸟语,有花香,还有言不尽的惬意。 狄云枫仰趟河床上,四周开满了五彩缤纷的野花儿,花儿引蝶又招蜂,哈哈与耳耳在花丛中扑蝶抓蜂,慕雪依则在清河边上沐浴洗澡。 走走停停,恩爱缠绵也已过去了整整一个月,长河往上,要么流经的地方要么是山川崖涧,要么是荒野平原,一路上村落难见,更不曾见过什么生人。 今日遇花是好事,这说明长河上游还存在着美好的地方,人都是挑剔的,所以美好的地方一定会有村落。 “云枫,你快过来瞧!” 慕雪依话音还未落下,狄云枫已出现在她身旁,并柔声问道:“怎么了?” 慕雪依点水上岸,裹上一抹轻纱,指着河面道:“你看,好多浮尸。” 狄云枫顺势望去,果真见上游飘来七八具肿胀泛白的尸体,他紧声轻吐:“还抱成团了么……” “几 日来,河里的尸体越来越多,我有预感真想离咱们很近了。”慕雪依言语时,已经系好了自己最后一转腰带,他羽扇纶巾,身姿挺拔,除长得矮了点儿外,可算得上真正的一表人才! 狄云枫轻飘飘她的肩膀,刻意道:“慕兄,难得见你对此事这么上心呀?” 慕雪依学着老江湖的模样,背负一只手,摆动一只手,道:“狄兄哪里话,惩恶扬善乃我等江湖侠士之分内,在下定是义不容辞的。” 如此对话,这番穿着与动作,那一声故作浑厚嗓音喊出的“狄兄”,一切的一切都让狄云枫重温了和紫雨冒险的历程。 当时不懂知心人,而今懂时已不在……狄云枫忍不住一声轻叹。 “狄兄为何唉声叹气?”慕雪依问道。 狄云枫摇摇头:“我不过想起了一些江湖中的陈年往事,但那都是些过去式记忆了,”他率先迈开步子往前走去:“走吧,在前方不远处,我隐隐约约感受到一丝鬼气,哪里或许能找到某些重要的线索。” “狄兄,你等等我……”慕雪依赶忙跟了上去。 —————————— (本章完) chaptererror; 正文 第二百四十七章 肉中注水 往北不过五里路,长河在此分流,主流直从北下,支流则从一座小山谷中淌出。而在溪水山谷之间,坐落着一座小村庄。 小村子被一种乳白色的,不知是瘴气山霾还是普通迷雾所环绕;远观朦胧神秘,近看阴气逼人。 “东阳村……”慕雪依仰头轻读村口立着的那块破木牌坊,她拉过狄云枫,言语中竟还有几两兴奋:“狄兄,我们直接闯进去大开杀戒么?” 狄云枫白了她一眼,道:“里头情况都还不知呢,怎么进去大开杀戒,”狄云枫又抿了抿嘴,“还有……你干嘛那么兴奋?” 慕雪依“嘻嘻”一笑:“我记得你再人间说过,你经常去冒险,我觉得这些作为很有趣!” “哈?”狄云枫单挑眉梢,心想这大概就是雪儿骨子里的天性,和自己在一起后被传染了冒险精神!他叮嘱道:“这里头瘴气与阴气混淆,神识在里头起不到作用,待会儿咱们进去后你要跟紧我,知道么?” 慕雪依郑重点头道:“明白!” 狄云枫又取出蝴蝶刀,转手递给慕雪依:“还记得它么?你拿着防身。” 慕雪依轻抚刀身,心头一种感慨油然而生:“当初本说送你这把刀当做离别礼物,谁晓得却成了定情信物,蝴蝶,蝴蝶,这是我在爷爷的剑庐中捡到的最后一把利器……” 蝴蝶应主而感,泛起微微紫光。 慕雪依忍不住感触:“你竟然还认得我……” “好了……闲时再认亲吧,咱进村了。”狄云枫轻嘱着,变出一把匕首握在手中,慢步走进村子里。 村子中的雾霾很重,方圆三丈人畜不分,踏入就如同进了一座迷宫,若不是村庄只有一条邑道,还真说不定会迷路。 顺着邑道往前,走不过一刻钟,一个青色大石坝出现在脚下,这里当是村庄的中央地带,围拢石坝的建筑也要比村口精美得多,不少都是两层阁楼。 大石坝是天然的,左侧邻水,可听见潺潺的溪水声,许多高脚阁楼有一般都修筑在水中。 “慕兄小心了,这里的阴气格外浓郁。”狄云枫提醒道。 “呼……”忽而一阵阴冷的山风刮来,雾霾被吹散了一些,视野则开阔了一些。 “你看哪儿是什么!”慕雪依惊呼道。 ——视野开阔后,可见石坝的边缘上每隔一段距离都会打桩架起一根粗木杆,每根杆子上都挂着什么些东西,方才山风略过,那所挂之物也纷纷摇曳起来,发出“嘎吱嘎吱”的刺耳音。 狄云枫才瞧一眼,心中就不禁想起了自己老家那边的一种风俗美食— —腊肉。 可走进一瞧,那杆子上挂着的的确是“腊肉”,不过美食用的是盐水浸泡过的猪肉,而这上头却是阴毒渲染过的人肉! 阴尸被吊死在栏杆上,它们死不瞑目,眼珠子被勒得突兀充血,张嘴吐出长舌,与苍白的脸色形成鲜明的对比,骇人的模样连狄云枫见了都忍不住要后退几步。 “我的天呐,这……这些人,怎……怎……”慕雪依连连后撤,捂着口鼻忍不住要干呕。而这时,只听“咵——”的一阵开门声: “我方才好像听见外头有人说话。” “荒郊野岭,哪个不知死活的人敢闯进这儿来?我看你是多虑了。” “不论如何出去看看为好。” “等等,带上家伙。” …… 三个手持砍刀的蒙面人从旁侧阁楼中走出,他们胸前皆系着一方围腰,围腰上头血迹斑斑,乍得一看像极了市井中卖狗肉的屠夫——毫无例外,他们都是凡人。 屠夫们提着刀围着大石坝转了几圈,这时又吹过几阵阴嗖的山风,那吊死的阴尸接连“咯吱咯吱”地搓出魔音。其内一个胆小的屠夫终于扛不住,骂道:“哪儿有什么人?分明就是山风作祟!” 其余两人也头皮发麻,有人提议道:“我看咱还是快些将手头的活儿弄完,这地方太邪乎了,我可不想为了钱把命搭在这儿。” 言罢,三人开始分工,一人割断吊死的绳索,另两人各拉来一辆斗车将尸体运进方才走出的小屋。 狄云枫与慕雪依隐匿在右侧一座高楼中,右侧不邻水,相对干燥舒适,鬼气与血腥也没有那么沉重。 慕雪依见行踪没被暴露,反靠着墙坐下来,长叹一声道:“呼……这些凡人可真是斗胆,为了钱什么都愿意做,他们难道懂‘有钱赚没命花’这句话么?” “那可未必,鬼神一说和仙凡其实没有太大的出入,在人间用桃木剑,黑狗血便可克制鬼修呢。” “你吹牛,人间的东西怎么可能在鬼修面前派上用场?” “嘿,你还不信了,你还记得黄沙镇那个苟老道么?” 慕雪依思绪了片刻才道:“好像是有这么一号人物,他们不是死在沙漠中了么?” 狄云枫道:“那苟老道命术好,活下来后帮忙抓小鬼,赚了不少钱。还有啊,我兜儿里有两件堪比极品法器的至宝,招魂幡,摄魂铃,挥一挥,摇一摇,百鬼收服,百鬼退散。” 慕雪依道:“可这些屠夫又不是道士。” 狄云枫笑道:“所以人间的文化博大精深,我看这些屠夫身上煞气与 戾气十足,他们以前一定杀过不少牲畜,否则他们也不敢接下这揽子活儿。寻常八字与阳气不足的男人,在这儿阴气弥漫的山村里走一遭,轻则害病,重则丧命呢。” 慕雪依不屑道:“你的意思是说,这些身怀煞气的凡人比我还厉害咯?” 狄云枫抚了抚下巴,点头道:“不可否认,在某些方面是的。” “哼,我才不信,且看我是如何手刃了这些肮脏的刽子手!” 慕雪依握住剑就像破门而出,狄云枫却一把将其拽着,摇摇头正想说话,可就在这时村子上空忽然闪过几道灵光! “看来我们今天的运气还不错,”狄云枫神秘一笑,点着慕雪依的额头将其按下,轻松教授道:“冒险最忌讳的就是没有计划的冲动,这些屠夫是诱因,这些修士是藤蔓,缕清它们的动向,即可顺藤摸瓜。” 慕雪依认为在理,自行比了个噤声的手势,顺着门缝往石坝中央望去—— 造访的修士有三人,领头的长得颇为奇特,青须青面青道袍,修为元神,身后两个白袍修士像是打下手的随从,不过金丹修为。 “恭迎仙长造访!” 三个屠夫赶忙放下手头的活儿,下跪叩拜之。 青衫修士在石坝上巡查了一番,停足在慕雪依和狄云枫隐匿的三层高楼前,问道:“近来一批货操办的如何了?” 屠夫赶忙道:“禀告仙长大人,您要求的时限是十天,这才过三日您就来了,不过进度已经完成一大半,最多再过个三四天的样子就能完工了。” 青衫修士赞道:“好,你们勤时勤工,我再给你们翻一倍酬劳,你们再替我刀俎一匹货物。” “这……”三个屠夫本以打算收手,这会儿又听见生意上门,几人各持不同意见。 听那位胆小的屠夫道:“仙长大人,我家里婆娘待产要钱,所以才出来买卖,您给的酬劳丰厚,我李铁柱万般感谢,可我已准备干完这一批货物就收手,所以……所以……” 李铁柱将头颔得更低,几近贴近地面,他颤着身子大气也不敢喘上一口。 “好,你干完这批货就回家陪妻儿吧。”青衫修士竟然一口答应 “多谢仙长,多谢仙长……” 李铁柱一个劲儿的磕头,他当然看不见青衫修士脸上的讥笑。 “他走了,那十块灵石的工钱就分给你们二人,各得五块,外加翻倍酬劳,你们干不干?”青衫修士又问另两个屠夫。 另两个屠夫一听钱财到位,毫不犹豫地就答应下来:“咱们愿为仙长效力!” “甚好 甚好,”青衣修士露出一抹轻蔑的笑颜,下时又冲身后一位随从道:“思同,你去将结晶点点数,这三天的我要全部带走。” “是。”那位唤作‘思同’的随从应声,往左侧阁楼里走去。 青衫修士再指着眼前的三层阁楼,取出三只储物袋,递给身旁另一位随从,嘱咐道:“思方,你将这些货物全装进这栋楼里。” 思方接过储物袋,应声走向眼前阁楼。 思方进门后,每走一步都非常紧张,神色之中更有难以掩饰的恐惧,如此可以证明,他在做一件连自己都害怕的事情。 思方走到阁楼中央,敞开第一只储物袋,吐出了近百具面部狰狞的阴尸! 思方赶忙跑上二楼,敞开储物袋,吐出阴尸;跑到三楼,敞开储物袋,吐出阴尸……这看似简单的任务,等他做完之后,已是满头大汗!他想也不曾想便打开窗户跳了出去,敞言道:“杨长老,任务我已经完成!” 这时另一名随从思同也提着一个小盒子走至青衫修士跟前,呈上道:“长老,一共四十七颗鬼晶,对数。” 杨长老将盒子打开,细看了两眼,满意地点了点头,道:“不错,不错,鬼晶出脑时极容易破碎,你们能将它剥离得如此完美,看来的确是用了心的——思同,一人先赏五块灵石。” 思同即刻取出十五块灵石,像是撒粮一般丢在地上,冷声道:“拿去吧,这是长老额赏你们的,酬劳另外再算。” “多谢仙长恩赐,多谢仙长恩赐……” 三个屠夫抓过灵石,土灰都不曾拍去便揣进自己兜儿里。 “哈哈哈,好好干,找你们这些特殊的凡人可不容易,以后我每隔三天便会派人来视察一次,做得好都有赏!” 青衫修士得意的笑声片片回荡在山谷间,他携两名弟子欲踏天离去,可升天还不过五丈,一道寒芒闪过,两个人影走出,三颗人头落地! “啊!!!” 三个屠夫本意起身离开,可才一抬头,三颗血淋淋的头颅便滚落在他们身下,自然被吓得不清,那唤作李铁柱的胆小之人更是双眼翻白,呜呼一声吓晕了过去。 狄云枫携慕雪依从天而降,蝴蝶刀上还有颗颗血粒儿。慕雪依弹了弹刀身,问道:“狄兄,你说这些人岂不奇怪,刀俎尸体时那么勤快,现在看了人头却被吓成这样……” 狄云枫冷声道:“我们杀了他们害怕之人,他们就会更害怕我们。” 慕雪依挥手一刀,且听“唰唰”两声,跪着的两个屠夫已躺倒在血泊之中,她又将刀锋对准地上昏死的李铁柱, 正欲手起刀落,狄云枫却摁住她的手道:“慕兄,算了吧,他初衷不坏,饶他一命。” 慕雪依问道:“你真的信他是为了自己妻儿?” 狄云枫点头道:“相由心生,他相比其他屠夫而言,身上有煞气却没有戾气,这证明他的心并不坏。” 慕雪依收起刀,却仍然道:“我还是不信他能是个好人,连屠夫都会是个好人,那这世上哪儿还有善良之人?” 狄云枫轻叹:“看来不和你打个赌,你是不会信了。” 慕雪依道:“好啊,我最喜欢打赌了,你且说说看怎么个赌法,怎么个赌注。” 狄云枫道:“就赌这三个屠夫的好坏呗……至于赌注嘛,”狄云枫抿了抿嘴,目含淫邪道:“若你赢了,我动,若我赢了,你自己动。” 慕雪依娇呵道:“什么你动我动乱七八糟的?说人话!” 狄云枫淫笑着,用手比了个进进出出的模样,献媚道:“慕兄,你现在总懂了吧?” 慕雪依面若桃红,自然懂了狄云枫这龌蹉的意思,可她与狄云枫已算得上老夫老妻,也不讲究什么生不生涩,她挺起胸脯满口答应:“好啊,那就这么定了!”但下时他又问:“那你去哪儿辨别他们的好坏,先说好,搜神可不行,要亲眼所见才行。” 狄云枫一指北方,自信道:“往北走已韩州地界,而韩州中中有一座金丰城,九大家族之一的长孙世家就坐落在城中,这方圆百里也就长孙家有能力干出这些勾当,所以咱们下一步的目标就是金丰城! “这三个屠夫八字极硬,命理阳刚,后天积累的煞气又重,实乃万中无一,也只有金丰城这样人口巨多的地方才找得出来。” “长孙家么……”慕雪依神色中不乏生出一丝担忧,她叹道:“长孙家虽是九大家族之末,但也称得上是韩州之霸,蝴蝶谷其实也隶属韩州,咱们若是和他们关系闹僵,我生怕你走之后……” 狄云枫嘴角微微上扬:“你放心,长孙家么,我还是有朋友的。” 慕雪依疑惑道:“你初来乍到还没一年,上哪儿和长孙家交好?” 狄云枫笑而不语,起初买下七彩山的时候,他就去找过长孙家,用一颗白丸便解决了开发建设的事情……也不知那长孙胖子,肾补得如何了。 “为夫行事,夫人何须操心?你就乖乖的在这儿等着我,待我去那屠宰阁楼里一探究竟后,再带你去金丰城冒险。” “不行,我也要去,我想看看这些人到底是如何刀俎尸体的。” “里头可是很血腥的,你真的确定要一起去?” “确定!” “你会呕的。” “我绝不会呕!” —————————— “呕!”慕雪依抚着门框,她本就没吃过东西,干呕又吐不出东西,眼泪水儿都给她憋了出来。 “唉,我说了你会呕吧?你偏偏不信……”狄云枫边帮慕雪依顺着背,取出一颗白丸塞进其口中。 慕雪依吞下白丸,稍过一会儿才压制住心头的呕意,拉着狄云枫拔地而起,就要逃离这个山谷。 阁楼中就是个屠宰场,屠夫们用精妙的仪器挖开透露,取出里头珍贵的鬼晶,而那些没用的尸体则被顺手抛入河中。 原先狄云枫还纳闷为何高淳风会利用鬼城养尸,现在他心中大致已有了一个答案。 鬼晶,也许是一种异常珍贵的材料,即使它见不得光,这世上牟取暴利的手段从来都不曾见过光。九大家族绝不会放过这样的美羹。 “尘归尘,土归土,虽然这是些阴尸,但也是身不由己的可怜人,一把火,葬了吧。” 狄云枫念念有词,降下一点儿火星,山间轻风助燃,很快东阳村便烧成了一片火海。 慕雪依轻靠在狄云枫怀中,望着势大的祸害,不仅悲伤道:“你说这个世界为什么这么不公平,难道凡人的生命就真的如同草芥么……” 狄云枫轻叹:“亵渎生命的人总会遭受报应的,走吧,焚烧阴尸会很臭,你一定不想再干呕了吧?” “呕!”慕雪依捂着胸口,当真是干呕起来。 “你……你不会是……有喜了吧?”狄云枫抓过慕雪依的脉就想探探虚实,慕雪依却冲他翻了个白眼,推开他道:“你想得美!”说罢便娇滴滴地往前头飞去。 “我一直有个问题,你们辟谷不食,自然就没了生理现象,那我想要个儿子,你是不是也生不出了?”狄云枫赶忙追上去问。 慕雪依欣然答道:“你这么说也不完全正确,女修突破金丹之后才会完全断去生理现象,这时女修腹中已经有一颗道婴,任凭男人再怎么……咳咳,再怎么……”阴阳之事虽也没什么不可说,但有些事情她还是有些难以启齿,这时狄云枫却笑着帮答道:“你是想说‘肉中注水’么?” (本章完) chaptererror; 正文 第二百四十八章 赌约 慕雪依搓了搓自己泛红的脸,忍着羞臊道:“不错,就是你所言的‘肉中注水’,任由男人怎么注水,女人若不想孕育的话就绝不会孕育。这也是为什么那些被当做炉鼎的女修不曾怀孕的现象。” 狄云枫松开眉头,颇有委屈道:“我次次都有打针注水,还以为你能中彩呢,原来你压根儿就不想给我生大胖小子!” “哼,平时照顾哈哈与耳耳都可费劲,更莫说还要照顾孩子,你们男人播了种还能出去游荡,而女人不仅要在家里为你们担忧,日夜盼望君归来,还得辛辛苦苦将孩子拉扯大……” 慕雪依似乎对这些事情非常敏感,她滔滔不绝了好一阵子,最终回首扯着狄云枫的衣襟道:“我娘就是这样被我爹骗去了一切,甚至还未等我长大就死在了外头,迄今为止我都不曾见过他的模样。” 狄云枫还能如何?唯有摇头轻叹道:“那咱以后都不生孩子总行了吧……” 慕雪依将狄云枫胸襟拽得更加紧凑,并以犀利的言语劝道:“生啊,怎么不生?去找你的那个什么紫雨去生呗……” 狄云枫先是惊讶不小,心里暗道:她是怎么知晓紫雨的?曾记得没在她面前提起过啊。 慕雪依又讨问:“我猜你心里头一定纳闷我是如何知晓的,对么?” 狄云枫苦笑:“咱们果然是心有灵犀一点通。” “你不仅花言巧语,还吃在碗里看在锅里!”慕雪依撒开手,转身气冲冲地离去:“我再也不想理你了!” “喂,慕大姐,你都几千岁的人了,还吃这些翻醋啊?”狄云枫无奈地笑了笑,踏风随上。 …… …… 金丰城,开春的闹市格外火热,街上尽是形色的市井小角色,狄云枫还能勉强融入,但慕雪依气质实在太过独特,不论男女都会露出爱慕的眼神。 “慕兄,你走慢点儿……”狄云枫笑着追赶,可他快三分,慕雪依却要快五分,渐渐,二人竟在闹市之中追逐起来。 打闹追逐,嬉戏玩耍,吆喝叫卖,谩骂斗殴……在闹市之中发生什么都不会奇怪,过往的人们最多不过多看两眼便各自离去。 “嘿,逮住你了!”狄云枫一闪而过,从身后搂住慕雪依的腰。 旁人投来异样的眼光。 他们二人皆为男装,大庭广众之下搂搂抱抱成何体统? 若换作以往的世态,行人们早就对他们指指点点,口中谩骂伤风败俗——当下人们不过随眼一撇,还真没怎么在意! “你干什么……”慕雪依赶忙顶开狄云枫。 “你在干 啥?”狄云枫笑了笑,靠在慕雪依肩上,左右看了看才发现身旁竟围了不少人。 闹市之中若不是有什么新鲜事,绝不会聚众如此。 “你自己不会看么?”慕雪依踮起脚尖,指向人群中。 狄云枫个头儿挺高,不用垫脚便能瞧清楚里头人群里头的“新鲜事”——只见一个披麻戴孝的年轻姑娘跪在街边,身前立着一块木牌,上头写着“卖身葬父”这四个大字。 狄云枫心里暗道:没想到仙界也有卖身葬父这种桥段…… “可惜了这么水灵的大姑娘,年纪轻轻就守寡,唉……” “你瞎啊,人家是卖身葬父!” “要不是我这兜儿里没几个子儿,这姑娘我就把他给收了。” “嘿,就算你腰包里有点儿钱,也出不起她要的这个价。” “此话怎讲?” “你踮起脚尖仔细看看那女孩子下的那行小字。” “卖身葬父”这四个大字下,果真还有一行“家父溺水而亡,小女子家境贫寒,家有小弟年幼……五块灵石安葬父亲,如遇恩人定当以身相许。” 五块灵石绝大多数市井小民半辈子都赚不到,更莫说拿来买个女人,而且这姑娘家里还有个年幼胞弟……没人会傻到来接这个盘。 慕雪依轻叹,就要掏腰包,狄云枫却按住她道:“你先前还吃醋呢,现在又给我买个小媳妇儿么?” “买回来我自己用不行么!”慕雪依说着,下一刻却又停止了掏钱的动作,她又狐疑地望着狄云枫:“以你吃在碗里看在锅里的行为来看,我买了她你岂不是会想尽办法下手,我才不会正中你意呢!” 狄云枫委屈道:“雪儿,你究竟将我想成如何了……” “大庭广众下不要叫我雪儿,要叫我慕大哥!” 慕雪依也没了掏钱的兴趣,转身拨开人群,气冲冲地往前走去。 “慕大哥,慕大哥,你等等我呀……”狄云枫呼喊着,赶紧跟上去。 …… “喂,还吃醋呢?”狄云枫追了大半条街才逮住慕雪依的尾巴。 慕雪依冷着容颜,小脸儿翘上了天。 “喏,吃过这个么?”狄云枫抵过一只冰糖葫芦。 慕雪依斜眼一瞧,她还真不知晓这究竟是何物,她眼中闪过一丝兴奋,又赶忙恢复了傲色,道:“一看就不好吃。” “好不好吃,吃一吃不就知道了?”狄云枫剥开糖衣,笑着递给慕雪依,道:“我童年最美好的回忆就是它了。” 慕雪依爱狄云枫的所有,包括回忆,于是她接过冰糖 葫芦咬了一小口,在口中抿了一会儿,酸酸甜甜都尝尽,忽而展颜一笑:“你的童年但也不赖,慕大哥原谅你了。” 珍惜爱情的彼此就是这么简单,一句话,一个眼神,一只糖葫芦。 “哎,你方才不会真以为她是在卖身葬父吧?”狄云枫忽而问道。 慕雪依疑惑道:“她都可怜成那副模样,还有假了?” 狄云枫分析道:“一口棺材不过十两银子,安葬费再算十两,杂七杂八的费用拢共算下来五十两都已顶天,她却要五块灵石,不是明摆着一眼假么?” 慕雪依不信:“你不是她,你怎么知道人家还有没有别的苦衷?” 狄云枫挑眉:“那我们再打个赌?” “好啊,你又想赌什么?”慕雪依答应道。 狄云枫凑近慕雪依耳旁,细声言语了两句,慕雪依的脸“唰”的一下红到了耳根,她咬唇瞪着狄云枫,骂道:“你这个死变态!” “嗯哼,你不敢了?”狄云枫抱着肩,运用起激将法。 “我有什么不敢,就怕你受不了!”慕雪依满口答应道。 狄云枫满意且自信地笑了笑:“好,那咱们先去查看第一个赌约的结果,看看那三个屠夫究竟是怎样的人!” —————————— 市井中煞气最重的地方莫过于屠宰场。 屠夫的工作便是杀猪宰羊,来这里打探李铁柱的身世往往能找到最准确的答案。 屠宰场的前头便是菜市场,卖菜的摆地摊,卖肉的搭架子,整个菜市中人山人海,特别是肉摊子前,挤满了人。 狄云枫未曾在仙界发现佛教思想,所以这里的人更没有清心寡欲一说,反之提倡的是无肉不欢,鸡鸭鱼肉顿顿都得有。 “在人间,屠夫们都有自己门道,杀生前要烧香撒铜钱,作用是祭刀生财,每天也都有规定的屠宰数目。而那些斩首的刽子手,更有一生砍头不过百这么一说,总而言之有些行业的禁忌很邪乎,不管真假虚实,入了行就得懂行,就得遵守规矩……” 狄云枫和慕雪依找了个小茶摊儿先坐下,此刻正值市场高峰期,进去找人也不方便,于是叫了两杯茶静静地往下午等。 慕雪依对人间的奇闻异事甚感兴趣,他听完狄云枫的故事后,又追问道:“那你们人间的刽子手岂非都有弑鬼的能力?” 狄云枫摇头道:“这些只不过是关于职业的传说罢了,真真假假说不清楚的,人间还有很多这种关于妖魔鬼怪的风俗故事,你若感兴趣的话,以后我带你去街巷茶馆儿里头,一般在外 偷跑江湖的多少都遇到过一些怪事。” 慕雪依已经彻底被狄云枫带动了兴趣,她扯着狄云枫的袖子道:“你不是说你从八岁那年就在外头跑江湖么?你一定也遇到过很多怪事,你快说说,我想听得很。” 慕雪依这番模样,让狄云枫不禁想起了那个叫做秦英兰的姑娘,她也很喜爱听人间这些奇闻异事……“你真的想听?” “少卖关子,快说!”慕雪依催促道。 “好,那我就给你讲一件亲自发生在我身上的事,”狄云枫喝了一口茶,才缓缓讲道:“我已记不得那是多久以前,只晓得是一个落叶枯黄的秋天,我接了一个截杀任务,需在三天之内从西南边陲赶到白云城,我马不停蹄,日以继夜地赶路,终于在第二天的晚上我抵达了江南,我算着还有一天的路程便想休息一个晚上,可当时赶路太急,错过了宿头……我实在抵不住困意就下马找了根大槐树,爬上去准备将就一夜,我很快就睡着,可也不知过了多久,在半梦半醒间,我竟然听见树下传来一阵窃窃私语!” “后来呢,后来呢!”慕雪依玉手拽得愈发紧凑。 狄云枫刻意将音量压低,神秘道:“我是个杀手啊,怎会放过一丝杂音?当时我第一反映就是仇人来寻,我沉住气,握紧刀,偏头下去想看看是哪个不怕死的——那时天才蒙蒙亮,树林里枝繁叶茂,看不清树下究竟何人,只晓得有四五个小人影在下头打转,这会儿我才听清楚它们交谈的话语,原来是在商量如何将我分食!” “我一想,糟了!八成是遇见脏东西了!” 慕雪依已被狄云枫吓住,她咽了口口水问:“那……那你当时是怎么脱身的?” 狄云枫猛拍桌子,怒道:“你夫君是何许人也?纵横南北的江湖杀神,寒锋出鞘,百鬼哀逃!我当时对准树下就是一声喊:‘哪儿来的小鬼感打你爷爷狄云枫的主意?!’” 狄云枫又平静地喝了一口茶,淡然道:“然后它们就被我吓得魂飞魄散了。” 慕雪依搂着狄云枫的胳膊,眼眸中尽是一个女人对男人的深深崇拜。 狄云枫缓缓放下茶杯,道:“你以为故事就这么完了?” 慕雪依惊讶:“还有后续?” 狄云枫接着道:“第二天我在槐树脚下,挖出了五具孩子的尸体。” 慕雪依瞠目结舌,低头只顾喝茶,陷入沉思。 狄云枫又道:“槐树乃世间至阴之物,善养孤魂野鬼,这几个孩子一定是被人谋杀埋葬于此,怨 气不化变作了厉鬼。” 慕雪依哀叹一声,低沉道:“我本以为你们人间什么都渺小,但你方才讲的这个鬼故事的确吓到我了。” 狄云枫摇摇头:“故事仍旧未完——当时我也同你一样,沉默哀伤了许久,最后重新挖了个坟墓,将几个不幸的孩子迁葬了。同一天晚上,我按命在白云城外二十里处的鹿家庄,截杀当时在江湖中赫赫有名的金钱庄总镖把子陆通,那时接到买卖的杀手一共有三十人,本说这么多高手同时出击,那陆通铁定不能活,可谁也没有料到这陆通竟然花重金请来了当时大燕第一剑客卫言!” 狄云枫每每想起那场截杀,即使事隔多年他仍觉得心惊肉跳:“三十个杀手竟没有一人能在卫言的剑下走过两招!而我趁其余人与卫言缠斗的那一小会儿功夫,使出毕生技艺,杀了两个随从,终于将刀插入了陆通的胸膛!任务完成,我不敢滞留,可正当我转身想走时,却发现卫言已提着血淋淋的剑站在门口,一脸怒气地等着我!” 狄云枫的确会讲故事,慕雪依已全然被带入到了那个故事氛围中,她紧声问道:“可你的武艺超绝,你并不怕他对么?” 狄云枫摇了摇头,却肯定道:“我当时怕得要死!而且我心里很明白,卫言杀我同样不用第二剑!” “我的任务是完成了,可卫言的任务却失败了,‘天下第一剑’在江湖中可从未曾有过败绩,我已成功的惹怒了这只吃人的大老虎!可当时我能如何?又不会飞天遁地,只能硬着头皮挥刀上拼!” 慕雪依咬唇道:“可你终究是赢了,否则你怎么可能活到现在?” 狄云枫松下眉头,温柔地揪了揪慕雪依的脸颊,道:“你以前不是很喜欢数我身上的疤痕么?我可以很明确的告诉你,八处致命伤有六处都是在那次与卫言的交战中受的。” 慕雪依唇咬得更紧:“这个该死的卫言还活着么,我一定要手刃了他!” 狄云枫轻笑道:“呵呵,他呀早就死在我手上了,不过当时他的确威猛,刺了我好几十剑,而我也早已失去了抵抗的能力,就当我跪在地上准备等死,忽而一阵阴风刮过,我只觉得身体轻悠悠地腾空而起……当时受伤实在太严重,没折腾几下就昏死过去。” “那一夜我做了很多梦,梦见了我亲手埋葬的那几个小孩子,他们在替我疗伤,好似在报答我帮他们入土为安之恩……结果第二天我醒来时,身上的剑痕仍在,伤口却已经自动愈合了。” 狄云枫又点了点慕雪依的眉心,由衷告诫道:“所以你要记住以后要多坐好事,善有善报, 福源因自而得。” “嘻嘻……”慕雪依温尔一笑,轻靠在狄云枫肩上,乖巧应声:“你的故事有血有肉,有惊有喜,慕大哥很喜欢。” 狄云枫微微仰头,用鼻尖感探一番柔和日光,深邃的眼眸中竟若隐若现地藏着一道彩虹,他斜眼瞥了一番菜市场的景象,见人群已稀松,便轻声唤道:“老板,两杯茶,结个账。” 茶摊儿老板走来,拾起空杯子,冲狄云枫笑道:“见二位如此恩爱幸福,这两杯茶也就不收钱了。” 慕雪依与狄云枫一齐望了茶摊儿老板一眼,又各自对视了片刻,各自“噗呲”笑出声,由狄云枫问道:“老板,你看我俩这‘同流合污’的关系,也舍得祝福我们?” “那又有如何呢,天下有情人终成眷属,何必在乎男女性别,再说这位公子男生女相,若换做是我,也不会在意她雌雄的,嘿嘿嘿……”茶摊儿老板望着慕雪依,满眼桃花盛开。 慕雪依满意地点了点头:“嗯,你这小伙计还会说话,赏,重重有赏!” 狄云枫撒手丢下几块灵石,道:“拿去开一间大点儿的茶馆吧。” “这……”茶摊儿老板眼中虽有欲望,但他有那份犹豫的心,就已证明和其他凡人截然不同,他盯着灵石看了许久,最终还是决定不收这番钱财,可当他抬头开口婉拒时,狄云枫与慕雪依早已走出百丈开外。 菜市场的喧嚣只存在于上午,而一旦过了午时,为了保证蔬菜的新鲜,许多菜农都已打包回家,只剩下卖肉的摊贩捞些零钱。这时屠肉贩子们往往会找个空地,搭个简易的赌摊,消遣下午的时光。 赌摊儿一开,不仅仅是菜市场里的屠户,一些看热闹的小痞子,噬赌的闲汉,各型各色的人都会跑来玩耍几把。 狄云枫记起了在真武与紫雨同行的那段日子,自己每见赌摊儿都得上去梭两把,那时自己还不会仙术,只能叫紫雨用法术作弊,紫雨嘴上说不要不要,实则赢了钱,大吃大喝时比谁都能喊爽。 “那真是一段美好的回忆……”他嘴角微微一翘,喃喃道。 “你说什么?”慕雪依疑惑。 狄云枫搓了搓发痒的手掌心,用下巴指着不远处,运作得正热火朝天的赌摊,邪笑道: “走,去梭两把。” “你呀,还说早就改了市井习性,那为何看到赌钱会手痒痒?”慕雪依小口轻叹,但还是迈开步子跟了上去。 (本章完) chaptererror; 正文 第二百四十九章 乞丐 狄云枫真的仅用两把的功夫就将所有屠夫手头的银子都赢了个精光,当然他凭得还是真本事,不曾用仙术作弊。他盘算了一番,拢共收获了两千多两你银子……这些卖肉的屠户手里头的油水可真不少。 屠户们看狄云枫的眼神可谓是形形色色,有目露凶光,有羡慕嫉妒在人间的赌坊都有些下三滥的黑暗手段,赢赌客的钱和赢庄家的钱性质是不一样的,前者任凭你忽悠显摆,但后者会让你出不了门! 狄云枫掂量着手头一股猪臊子味儿的银子,站在一帮屠户中央,先是喊道:“我打听一个人,你们要是能告诉我,这钱就全部还给你们,省得你们待会儿来找我麻烦。” 没人相信狄云枫会这么做,但奇怪的是人人都打起精神,盯着狄云枫手中的一包银子,听有人问道:“这位兄弟,你说话可算数?” 狄云枫傲然道:“算不算数,今天这银子你们也得拿回去不是么?咱们何不谈一桩买卖?” 大家伙儿都没说话,眼睛直勾勾的盯着银子,贪婪的模样,算是默认了。 狄云枫道:“我就想问问,咱厂子里头,是不是少了三个人?其中有一个的叫做李铁柱?” “李铁柱啊,大家谁不知道他,还有两个么,一个叫严宽,另一个叫王屠,都是我们厂里的。” “嘿,你们不提我都快忘了,好像已经有个把月没见着他们了。” “严宽那小子还欠我五十两银子呢,我当然记得,他娘的跑了二十九天了,上月初六回去我还和他扯过皮呢,他和我说自己要去发大财,回来就还我六十两呢!” …… 慕雪依暗觉不妙,开腔问道:“我听说李铁柱这人家里还有个待产的妻儿,具体是如何?” 很快就有人回答道:“柱子啊,人老实,女人也持家,就是女人身子弱了点儿,想留个种就得必须养着啊,为此柱子可没少干活儿。” 另一人也搭腔道:“柱子不就我邻居么,勤快,老实,能干,不抽不赌不喝不嫖,算起来他女人还是我家老母做的媒呢。” “倒是王屠和严宽那两小子,吃喝嫖赌抽样样俱全。” “哎,你说这三人都去哪儿发财了?咱怎么没听过一点儿消息?” “他们和咱一个样,都是没文化屠户,发个屁的财!” “那可不一定,当天晚上王屠喝麻了,和我吹嘘到,说是长孙家的仙长亲自来找他办事儿的!” “王屠最能吹牛了,你听他瞎说,我不第一个不信。” “我也不信!” …… 听屠户们七嘴八舌,慕雪依的脸色愈发阴沉,她知道,这第一个赌约,自己是输了。 “看来以后你都得自己动了。”狄云枫低头在慕雪依耳根旁,轻声威胁道。 “哼,咱不是还有个赌么?别这么早下定论!”慕雪依扒开人群,气冲冲走向街头。 狄云枫将手中银子往天上一捧“哗啦啦”几两碎银子如雹子般砸下,几十号人如同争食的鱼,疯抢的同时甚至大打出手! “慕兄,你等等我呀,我看你别再赌了,否则……嘿嘿嘿……”狄云枫舔了舔将要溢出的口水,他与慕雪依的第二个赌,不是一般人能想得到。 “我看你分明是怕别人把她买走了,狄云枫我可告诉你,她若是被买走了,第二次赌约就算是我赢了。” “你放心,谁要是肯花五块灵石将她买走,我,嘿嘿嘿……” “嘿嘿嘿!你就等着瞧吧!” “嘿嘿嘿!” “嘿你个大头鬼!” …… 都已沦落到卖身葬父这一窘境的女人,距离失足只怕就差一步之遥了,有才能的女子可以进青馆卖艺,来年遇见好心人赎身,做个小妾什么的。但无才的女子却只能进娼馆卖肉,不论是身体或是心理,一辈子都将烙下肮脏的阴影。 卖身的女子还跪在那里,但围观的人群却已经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三位身着白色长袍的年轻人,瞧他们的模样也就十五六岁,衣着光鲜亮丽又统一,明显是仙门世家中的弟子。 十五六岁的孩子正值青春懵懂期,满脑子的骚思想,仗着自己有几两修为,溜下山门喝花酒,调戏凡间女子……莫说是仙界,真武的青少年更加猖狂,男儿年轻,血气方刚,也不知道要祸害像卖身女子这样身不由己的姑娘。 狄云枫倍感世态炎凉,轻叹:“唉,想我十五六岁的时候,连女人的手都没碰过,我还没爹没娘呢,这些臭小子有世家却没有良好的教育,以后长大了不成伪君子才是怪事呢。” 慕雪依摇头道:“其实这也不能完全怪他们,这些孩子一开始本心并不坏,但送上仙门后,有极个别女修会想方设法得到他们的元阳,至此在他们心间留下不可磨灭的阴影……” 狄云枫按着自己的胸膛,情深意切地对慕雪依道:“你夺取了我的元阳和身子,你在我心中留下了不可磨灭的阴影,你要对我负责…… “咿……恶心死了!” 慕雪依冲狄云枫翻了个白眼,往前走去:“去给这些小色鬼一点颜色瞧瞧。” …… 三个青少年,一高一矮一瘦,若非他们身上穿着这身整洁的行头、腰间那块引人注目的‘长孙令’,也不见得会有多少人避而远之。为首的青年看起来最大,年龄大个儿头也大,他长出了仙界人少有的丑陋,胖,黑,蛮,脸上布满了青春气息的脓包,修为聚灵后期,隐有筑基的迹象。 十六七岁的年纪,修为几近筑基,即便他长得丑也无法掩盖他是天才少年的事实。 其余两个青少年修为也不俗,都已修至聚灵中期,凝气圆满,相信在世家仙门的催化帮助下,不过十年方可筑基。 “景祥,这个妞儿生得好像不一般,她体内有灵气波动呢。”瘦青年指着跪在街边的女子,对身旁的胖青年道。 胖青年竟然还有一个不错的名字。他抚着下巴,色眯眯地瞧了女子一阵子,撸起袖子开始动手勾起女子下巴,再瞧完整了女子的娇美容颜后,他大赞道:“好好好,今天果真是个好日子,没想到下山还捡了个大漏!” “把她买回去孝敬长老呀?”矮青年则提议道。 胖青年呵斥:“长老他能看上这种有灵缘没修为的货色么?”他又在女子脸上拗了一把,淫 声道:“这小娘子生得如此水灵儿,拿来修炼欠佳,但用来耍些欢快,是极好极好的!” 女子紧咬着嘴唇,本就没有自尊的她已不敢再看任何人,出于本能的抵触,她用手轻轻拨开胖青年的手,悲伤道:“这位小公子,家父溺亡,尸骨未寒,还望公子们施舍五块灵石,待安葬了家父之后,银儿……银儿甘愿当牛做马!”言尽之时,她已不忍潸然泪下。 胖青年与两个跟班皆有不小惊讶,他损声道:“五块灵石,你是金枝玉叶么?老子去紫檀轩里找十个姑娘都只花得到一块灵石。” 女子将头埋得更低,作势不再理会胖青年。 胖青年恶面将出,身旁的两跟班却拉着他,你一句我一言也不知灌输了些什么电子,胖青年直顾点头:“在理在理……好!”他终是决定,从怀中掏出一块灵石丢在女子面前:“这里有一块灵石,安葬你那什么死鬼父亲怕是已经够了,可莫要在挑剔,老子一个月的零花钱也才二十块灵石,花一块灵石买你已算是仁至义尽!” 女子仍不抬头,她开口声音虽细小,却坚定不移:“小女子没有五块灵石是不买的……” “嘿,我说你这女人怎不识相?这可是长孙景祥,长孙老祖正位的十八玄孙!你就算是做了她的马儿,吃的草也比别人要肥沃些!”瘦青年指着胖青年就是一阵吹夸。 女子仍是细声道:“小女子……不卖……” “岂有此理!” 胖青年勃然大怒:“本公子以礼相待,你竟不领情?”说着他一脚将女子身前的木牌踢了粉碎,并要强行将女子拽走! “公子无礼,公子放开我!”女子倒也不失烈性,几番挣扎下来胖青年竟也拉不走她。 动静闹得实在不小,可大街上又有谁敢管长孙家的事儿?偶尔几个看热闹的也是距离在十丈开外,指指点点都不敢太大声。 “这帮臭小子实在太过分了!”慕雪依狠声,随手孕起一道灵光,势要给那三个青少年一番威吓,但狄云枫将她的手给按下,并轻轻摇了摇头,道:“好像不用你出手了。” 慕雪依凝眉:“何意?” “何意何意,你是好奇宝宝么?自己不会看呀?”狄云枫手指卖身女子一方 银儿终究是个弱女子,再加上三个青年人不知轻重,在拉拉扯扯中衣襟也遭不慎扯烂,可越是这样,胖青年等人便越是尽兴,他们巴不得当街将银儿扒个精光! “救命啊,救命……”银儿嘶声哭喊,可过往行人又谁敢出手搭救?这不救也罢,竟还有人抱着肩,叉着腰当是在看一出好戏。 “谁啊!从今早就开始哭哭啼啼,指指点点,吵吵闹闹,老子睡个大街也不许了?”一阵骂声从几人身后那处不起眼的小巷子里传来,听声音,是无赖地痞的模样。 声过不久,见一个油头篷面、衣衫褴褛的乞丐,他撑了个懒腰,抠了抠屁股,一瘸一拐地走出巷子口“哟?光天化日之下,强抢娘家小妞儿啊,还是三个小屁孩,比老子年轻那会儿还气盛!”他依靠在巷子口,打了个呵欠讽骂道。 胖青年哪儿听得了一个乞丐的骂言?放下女子,纠集身旁一瘦一矮的两个跟班就要上前滋事,他也不客气骂道:“你是从哪条臭水沟钻出的臭乞丐?竟连你长孙爷爷都敢骂?” 乞丐不跑不跳,靠在墙边儿,叹息道:“世态炎凉啊,十五六岁的小屁孩儿,毛都没长齐还敢自称爷爷,也不知你爹娘是何许人也,竟教出你这么个小畜生来。” “抽瘸子,你找死!”胖青年大喝,与两个跟班分三路将乞丐包夹,各个扬起拳头想用肉搏满足心头之快。 “哦?年轻人就是有血性,嘿嘿,就是不知力气够不够大,拳头够不够硬 !” 乞丐自信不乱阵脚,抓过胖青年的手,轻轻一掰翻了个九十度,“咔嚓”臂膀肯定是脱臼了。 胖青年疼得震出杀猪般的嚎叫,然而乞丐却并没松手,抓起他的手凌空那么一搅,将其余两跟班的手也拧在了一堆! “好巧妙的手法。”狄云枫眼前一亮,忍不住夸赞道。 胖青年疼得龇牙咧嘴,面容却愈加发狠:“臭瘸子,你若再不放开我,我就要用灵力弄死你!” 乞丐眉头微微一紧,掐住胖青年的手愈加用力,胖青年是疼得脸色泛白,再也不敢讲那些污言秽语。 “小子,你打扰了爷爷睡觉,是不是该陪点儿精神损失费?”乞丐笑问道。 胖子已疼得含泪同下,他哭诉道:“瘸子你且说,你要多少灵石我们都给,只要你肯放过我们……” “五十块灵石!”乞丐张口喊道。 胖青年赶忙应道:“有有有!就在我的储物袋里,瘸子大哥你放开我,我给你拿……” 乞丐这才搡开三个青少年,拍拍手,瞪大眼睛等着银子送到跟前。 旁青年往后撤去几步,甩了甩脱臼的胳膊,手伸进储物袋中:“好,你等着,我这就给你拿灵石!”话音未落,他的脸色忽变暴戾,只见他从储物袋中掏出一只金色符咒! 符咒上刻着一柄小剑!灵气充沛,颇为不俗,此符印应属于上品,一般筑基修士才可用得到的东西,他一个聚灵期的小修士却有幸获得,如此看来,这东西定是他长辈送给他的防身杀手锏! “哼,你放我,那我就要杀你!” 难以相信,一个十五六岁的孩子竟有如此恶毒的眼神,只听他细叨一段五行词,灌注灵力于金符!金符中小剑由半寸不到实化成三尺几余的金剑!他大喝一声:“去!” 金剑轰鸣而出,直杀乞丐的咽喉! 就在众人都以为胖青年偷袭得逞时,乞丐仅伸出两根手指,轻微一夹便将发来的剑身掐住! “小崽子,想玩儿出其不意?可惜了你的御剑术还太差!”乞丐微微一笑,双指间轻微一用力“啪”金箭被夹成了四半截! 胖青年先是一愣,后又不甘地咬着牙,边掏着储物袋边道:“你等着,我还有很多符咒对付你!” 乞丐摇摇头:“换作以往我一定陪你好好玩玩儿,可今天我心情不是很好,得适可而止了,”话音刚落,乞丐已瞬移至胖青年身前,他一把抢过储物袋,将袋口朝下一个劲儿地倾抖着里头的东西。 丹药,灵石,女人的肚兜儿,春宫图十六册…… “啧啧,小胖子宝贝藏得倒是不少嘛……”乞丐毫不客气地将这些倒出的东西据为己有,再将空瘪的储物袋归还给胖青年。 看热闹的相亲皆忍不住哄笑,还听一个跟班惊呼道:“景祥,这不是三师姐的肚兜儿么,怎么会在你这儿?” 胖青年顿觉无地自容,只好怒瞪乞丐一眼,放下狠话:“臭瘸子,你给我等着,我这就回去叫人!”言罢,带着两个跟班灰溜溜儿地逃出人群。 “嗤,一帮小兔崽子。” 乞丐倒不在意什么威胁,他脱下自身那件破布衣,将捞着的好处全都包好,这里头除去杂七杂八的东西竟也有三十来块灵石……“这才是无价之宝啊!”他抚了抚那一册春宫图,淫笑着抹了抹嘴,抽一本“宫廷四十八手”揣在怀中。 做罢,乞丐就要走,但那卖身女子银儿却赶忙跑到他跟前跪下,感激道:“多谢这位大哥出手相助,小女子感激不尽。” 乞丐瞥了银儿两眼,笑里淫 色与桃花:“何必多谢?不如以身相许好了,我们也好一起研究这’宫廷四十八手‘。” 银儿羞红俏颜,头低得更低,道:“大哥若愿意帮忙安葬亡父,小女子自当以身相许……” 乞丐掏了掏耳朵,道:“银儿小姐,你老爹嗜赌如命,把家产输个精光还欠下一屁股债,自己跳河归西却留下这么个大烂摊子给你收拾,如此无情的父亲你还要帮他下葬,我看不如就让他暴尸荒野,百虫噬身算了!” 银儿掩泪啼泣道:“可他毕竟是我生父,更何况……何况我还有个幼 齿小弟娃,小女子实在无能为力了……” 乞丐揉了揉鼻子:“方才你也看见了,我恰好有那么几十块灵石的收入,替你偿还债务也不是不可,不过”他话锋一转,撩了撩自己的蓬乱的头发,露出一双清澈如水的眼睛,他的面色乌漆墨黑,但不论英俊与否,有这一双眼睛就已经足够。 他又对银儿道:“银儿小姐,你扬起头,看看是否还认得我?” 银儿下意识扬眸,再瞧见乞丐容颜时稍有疑惑,可一对上乞丐那双美丽的眼睛时,恍然大悟道:“是你!” 正文 第二百五十章 林雍 乞丐眨了眨美丽的眼睛,道:“时过境迁,物是人非,昔年你还是个千金大小姐,现在却沦为阶下女子,来往不过半载吧?” 银儿羞愧地低下头,刚止住的眼泪又忍不住再次流下。 “走吧,先让你那赌鬼老爹入土为安,唉……你爹能得你这么个女儿,也是几辈子修来的福气喔……” 乞丐背上包袱,一瘸一拐地朝街头走去,银儿抹干泪水也赶忙跟了上去。 …… “狄兄你说得果然没错,这闹市之中有趣的事情可真多。” “嗯嗯,是啊是啊……” 慕雪依似笑非笑地望着狄云枫:“那个女子要五块灵石却不是骗子,所以你输了,你输了。” 狄云枫苦涩道:“那挺好,一人输赢一次,两不相欠了。” “那可不行!赌约与惩罚都不一样,很明显你赢的赌注没有我的高,”慕雪依又阴险地笑了笑:“嘿嘿嘿,狄云枫,你这次死定了……” 狄云枫倒是一点儿也不怕,反之笑得又阴又淫:“嘿嘿嘿……” “你是不是要耍无赖了!”慕雪依机警道。 狄云枫拍着胸膛:“我狄云枫行得正站得直,又什么时候耍过无赖?” 慕雪依见狄云枫正直模样,半信半疑便也不多生疑,她又指着渐渐没入人海的乞丐背影,问道:“对了狄兄,你有没有觉得这个乞丐非同一般?” 狄云枫点点头:“这乞丐的行为大致可以用‘大隐隐于市’这几个字来概括。” 慕雪依道:“从他那双眼睛就能瞧出,他绝非平庸之辈,而且他拥有好几十块灵石,在一众凡人中已是巨富的存在。我实在搞不懂你们这些江湖人士,放着干净整洁的生活不过,非要去浪迹天涯。” 狄云枫刻意提高音量:“我们男子汉的事情,你一个娘们儿当然不懂了。” 慕雪依承认自己不懂,她是个心思玲珑的女人,只会憧憬美好爱情与幸福生活,她喃喃道:“市井乞丐与落魄小姐的故事,好令人期待,好叫人浪漫哟……” 狄云枫宠溺地瞧着因憧憬而兴奋了腮红的慕雪依,不论是在天比翼鸟还是在地连理枝,只要有情人终成眷属,那这个故事都是无比浪漫的。 “噼里啪啦……”忽而一阵锣鼓锁喇,从三条街外隐隐传来。 “看新娘去咯!” “也不知是谁家姑娘出嫁呀。” “走,去瞧瞧热闹呗?” “狄兄,我们也去看看新娘子!”慕雪依拉着狄云枫寻声跑去。 “新娘子在轿子里呢。” “那咱就去轿子里头看她。” “人家盖着盖头的。” “那我就把她的盖头揭了!” “在没入洞房前,哪儿能随便揭盖头,你嫁人的那天是谁给你接的盖头?” 慕雪依先是被狄云枫这句话给伤到了,不论如何,成婚后的那段往事都是她人生中最黑暗的时刻,她眼眸带伤,青丝低垂,咬着嘴唇不说话。 “慕兄,你的模样真是和她像极了。”狄云枫也不知为何,来了这么一句。 “嗯?”慕雪依抬头张望,才发现自己沉沦的一会儿,送亲的队伍正从她眼前经过送亲的队伍着实不小,前前后后有个两百来人,光是领头的锣鼓队都有四五十人,这也难怪三四条街开外都能听见喧嚣。 “你仔细看那花轿中的新娘子。” 狄云枫在花轿驶过眼前时,拂袖挂起一道清风,风先将花轿窗帘撩开,再掀起轿中新娘的盖头短短半息不到的功夫,盖头与窗帘又缓缓落下,看热闹的普通百姓自然无法捕捉新娘子的模样,但身为大乘修士的慕雪依却瞧得一清二楚新娘子果真与她一样,咬着红唇,泪眼婆娑,从她神色中的那份悲伤可以断定,此婚实在身不由己。 “哎,你们知道这是谁家的新娘子么?又嫁到何处去,咱穷乡胡同的还能有这么大的排场啊?”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是街头米商罗家的女儿,至于嫁到何处去,嘿,那就更不得了了嫁到长孙家去呢!” “长孙家!” “那又是长孙家的谁?” “你甭管是长孙家的谁,总之加入长孙家,就算是飞上枝头变凤凰了,以后这罗老板我可得多巴结巴结咯。” …… 狄云枫则遗憾道:“姑娘是好姑娘,容貌身段儿都不错,但她的运气就不是很好了,一定是嫁了个不想嫁的人。” 慕雪依深知,身不由己地嫁进门,无论身心都会遭受极大的创伤,当时自己没得选,现在她绝不能让其他好女人没得选! “我要救她。”她轻吐着就动身,狄云枫赶忙牵住她的手,劝阻道:“知道你想拔刀相助,可现在这么多人,怕影响不好。” 慕雪依凝眉:“你还有更好的法子?” “我有一个超级好的法子,不仅能让你救下这名小娘子,还能解决长孙世家那些龌蹉的勾当。” 狄云枫语气相当 自信,他拍拍胸膛,拉着慕雪依跟上了送亲的队伍。 …… …… 夕阳西下,初春后的黄昏时间并不会太长,往往还未等享受美景就已渐入黑夜。 金丰城很大,普通飞行也要个把时辰,若用脚杆子行走的话起码要个两天一夜。送亲队伍中除有几个金丹修士之外,其余全都凡人,一路必须吃喝休息,这见天色已晚,他们便在城西最好的一间客栈住下。 长孙家为彰显世家气派,将住着的客栈给包了下来,按照婚宴的规格包办了整整三百桌,只要来落座的都有喜酒喝! 大客栈有三层,每一层的阶级都有所不同。 第三层设的是雅间规格,落座之人都是闻声赶来巴结的修士;第二层设的是贵宾席,装饰得整洁大方,桌椅也摆放得稀松紧凑,这层楼主要面对的客人则是那些颇有身份的富贵人家;最底层自然是供给底层人士专享,喜宴三百桌子,这下头就占了一半,有诸多穷人一辈子都未进过如此高档的酒楼,更莫说还是仙人出钱招待的,所以十里八乡的穷苦人家,都挣着抢着往客栈里钻。 就譬如狄云枫这一桌,除了他和慕雪依之外,另外六人分别是,补鞋匠一家三口,木匠师徒俩,还有个油腻的单身汉……狄云枫还未动筷子,这帮人便对桌上的菜肴一阵风卷残云,而当他将筷子拿起,桌上稍微有点儿荤味的菜全没了踪影。 狄云枫咽了咽口水,放下筷子轻叹道:“我看我们还是去楼上看看吧。”于是便和慕雪依往二楼走去。 凭二人的穿着打扮,守在楼梯口的小厮并没有多作阻拦,反之是点头哈腰恭敬想迎。 二楼的格局要开阔许多,桌椅摆放整齐,人们吃喝自然,并没有楼下吵闹的夺食现象。 二楼的空席桌子有好几张,但开席才不久,宾客正不断在增加,若不坐上去只怕很快就会没了位置。 狄云枫带着慕雪依赶紧抢了两个席位。慕雪依从一开始就不太喜欢凑这些热闹,她冷着一张脸,面对一众美食无动于衷,倒是狄云枫,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眼前搁着的美酒,酒是用奇特的银器所盛,杯子则是用晶莹剔透的琉璃杯。 “这贵宾席就是贵宾席,不仅菜色更加名贵,连酒都是纯酿清香的葡萄酒……哧溜哧溜,好馋人!”狄云枫赞扬着,口水都不知梭 哈了几回。 慕雪依忍不住笑道:“瞧你这馋样,要喝就喝嘛……” 狄云枫摇头道:“这你就不懂了吧?一张桌子八个位置,宴席都必须等人坐满了才能动筷子,这是民间的规矩。” 仔细一瞧,此张桌子上除他们二人外还坐着两男一女,他们都未有动筷子的意思。 慕雪依伸颈眺望了一眼楼上楼下,叹息道:“二楼宁愿将桌子空着也不让穷人上来坐,这算不算道德的沦丧?” 狄云枫摇头道:“阶级分明不算到底沦丧。” 慕雪依不服:“这都不算道德沦丧,那什么样才算道德沦丧?” 狄云枫指向楼梯口,可见看门的小厮正用恶狠的语气驱赶着一位浑身补吧的妇人,妇人身后跟着一男一女两个小女孩儿,孩子们面色蜡黄,头发稀疏,双眼暗淡无神,这一看便是营养不良的样子。然而就是如此可怜的模样,小厮却没有停止驱赶,那妇人已跪下祈求施舍,小厮仍旧不准。 “你认为这就是道德沦丧了么?然而这并不是道德沦丧,小厮虽然狠了些,但却是拿了工钱的,从他的任务上而言他这么做并没有错,反之你看他们” 狄云枫又指着二楼中的富贵食客们,有的自顾喝酒聊天,有的人则冷眼旁观,无动于衷。 “当然这也不是道德沦丧,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实乃人之常情。” 这时一个吃饱喝足的富贵人拍拍肚子退席,他下楼时瞧见妇人跪在楼梯口;他的身材虽然肥硕,但侧着身子一样能走下楼梯;他不知是酒劲儿上了头还是想出风头,抬起脚就想将拦路的妇人踹开。 妇人若被这一脚踹开,必然会滚下楼梯,即使不死也得重伤,然而凭她这个穷苦条件受了重伤也只能等死,何况她还有两个五六岁的孩子。孩子在没了母亲的庇护,很快也会死在这个冷漠的世界中。 狄云枫抓起一只杯子,对准那富贵人的脚踝砸去“哎哟!”富贵人左脚才刚刚抬起,右脚便传来一阵剧痛,他再也站不稳,一个踉跄从楼梯上滚了下去。他的肉很多,死倒不会死,摔个重伤应该没啥大问题。 “看到没,这才叫做道德沦丧。” “还好你出手快,否则让我出手,他早就死了!”慕雪依猛地一震桌子,吓得同桌三人纷纷往跌下座位,灰溜溜儿地不敢再上桌。 狄云枫哀怨地望着跟前的葡萄美酒,长叹道:“经你这么一呵,我看咱们这一桌怕是坐不齐了,我这酒自然也就喝不成了……” “哼,世态炎凉下的酒,再甜也是酸的!”慕雪依怒气已冲上眉头,她呵道:“我要花三倍的价钱将整座客栈包下来,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 狄云枫赶忙拽着慕雪依坐下,轻咳两声道:“你还是快坐下吧,莫让别人把你当成傻子了。” “你才是傻子,你” “嘘……莫吵!”狄云枫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并目指 前方道:“你快看,我们好像遇见熟人了。” 客栈大门口进来一个人,若不是他那双美丽而又独特的眼睛,狄云枫还真无法认出他就是今中午所见的那个乞丐。 “这个乞丐怎么变样了!”慕雪依惊得是目瞪口呆。 狄云枫笑道:“人家哪儿承认过自己是乞丐了?” 慕雪依理所当然道:“先前他穿得如此破烂,不是乞丐又是什么?” 狄云枫辩驳道:“谁说穿得破烂就一定是乞丐了?在我们老家那边儿,江湖中最大的帮派便是丐帮,里头的长老各个衣着光鲜亮丽,丝毫也不见邋遢的模样。” 若要论穿着确认身份,那么进门的“乞丐”便不能再被称之为乞丐,他换上了一件干净的衣服,并洗去脸上的污秽,至此一张棱角分明的脸出现在世间,他不算白,当然也黑不到哪儿去,大致和狄云枫一个肤色,他的眼睛甚至比狄云枫还要深邃,他一般都将眼睛眯小,或许是不想让别人来窥探自己的眼神,他的眼睛若全部敞开,那一定就如含苞欲放的花朵,一夜绽放,惊倒众生。 慕雪依忍不住夸赞道:“想不到这个乞丐随意打扮一下,都能这么帅。” “乞丐”的身后还跟着两个人,一是今日他救下的那位叫做银儿的落魄女子,另外一个则只有三四岁,是个非常可爱小男孩。 小男孩已馋得不行,他拉着银儿的手就想进去吃喝,可明显地,一楼中已没有席位可供他们落座。 银儿道:“林公子,我看咱们还是去别处吧,这里已没有位置了。” “姐姐,姐夫,我要吃大鸡腿,我要吃大鸡腿……”小男孩儿长着可爱的小爪子,口水哗啦啦地流。 乞丐也有个名字,还是个温文尔雅的名字,林雍。 林雍这个名字,再配上他深邃美丽的凤眼,由内至外都给人一种美貌与智慧并存之感。 林雍从进门开始,眼光就从未放在过一楼,他微微仰着头,目光锁定在客栈三楼,但瞧了一会儿,他最终还是将目光从三楼移至二楼,这回他坚定了自己的想法,于是带着银儿与小男孩儿顺着阶梯往二楼走去。 把关的小厮学聪明了,他特地喊来几个魁梧的汉子守在楼梯口,只要不符合身份者,直接用武力轰出去! 林雍虽长得不赖,但看穿着与打扮实在不像有钱人,三个壮汉从见他登上阶梯的第一眼起就作势横在楼梯口,见他走到阶梯中程时,壮汉们已撸起袖子,而当他走至最后一节阶梯时,三个壮汉分别出手按住他左右双肩与胸膛,并由中央那个汉子道:“小子,这上头不是你该来的,识相的就赶紧给我滚!” 林雍眯了眯他本就眯着的眼睛,罅隙的眼缝中闪过丝丝寒芒,他不忘嬉笑道:“二位新来的吧?我和你们客栈老板熟得很呢,哪回我来打酒不是花个十二三两的?” 中央汉子执意道:“今天是长孙家包场的婚宴,规矩立在这儿,只有社会名流才能上二楼坐席,其余闲杂人等只能在下头。” 林雍凝眉:“可是下头人已坐满,难不成你们还开二席?” 汉子讥笑道:“你们若实在想吃,等我身后这些富老爷们吃剩后,厨子会把剩菜倒在客栈后边儿的潲水桶里……哈哈哈,不过你们可要早些去那里排队,否则会被人抢光的。” 银儿脸色阴沉,她膝下的小男孩儿更是被吓得躲在身后不敢露头,她轻扯着林雍的衣角劝道:“林公子,我看还是算了吧,家父刚葬,本不该来吃喜宴的。” 林雍冲银儿先做了个禁止的动作,正面再看那三个汉子时,微眯的眼睛已长大了数倍太过美丽的东西往往是极端的,而极端的东西又往往变化无常,譬如说林雍的这双眼睛,他美丽的动人,也残忍得致命! “滚开则不死。”他冷冷吐出五个字。 三个汉子先是被眼神威慑,后又被言语威胁,在愣了一会儿,怒气大作,又是中央那个汉子大喝道:“敬酒不吃吃罚酒,今日就要你一条胳膊一条腿!” 三个汉子各抓住林雍的双肩与胸襟,欲将之凌空架起殴打,但林雍像是一根深潜入地的钉子,任凭他们怎么使力都无法搬动分毫。 林雍冷哼一声,双肩一个颤抖,那三个汉子的手就如紧绷的缰绳抽断,紧接着他瞪地而起,凭空一击神龙摆尾大扫腿! “啪啪啪”三声脆响,汉子们接连飞下二楼,就这力道与这高度,命再大的人也活不成啊。 “走吧,上去吃鸡腿。”林雍拍了拍自己靴子上的尘土,刚想踏上二楼,银儿却将他拽着往楼下走去,并细声催促道:“林公子快走,你杀人了……” “想当年,老子挥挥手,谈笑间便是百万人生死,今日只不过杀了三条看门狗,我何惧?”林雍反拉着银儿往二楼走去,又道:“再说正午那小胖子也快找上门来,不如就趁着今夜把与长孙家的账一并算清!” 正文 第二百五十一章 坐上来,自己动 林雍还将先前那位穷苦妇人一并带上了二楼,宾客们全将他杀人的手法看在了眼中,怕极了煞星,于是纷纷下席离去。 很快二楼就只剩下狄云枫与慕雪依二人。 林雍与银儿和她弟弟,外加妇人与两个孩子,加上狄云枫与慕雪依恰好八个人,凑满一桌子后,大家也就毫不客气地动起碗筷来。 出了人命,也就添了煞气,再喜庆的地方也得凉下来,就没过一会儿,一楼的宾客也散得差不多。 上一分还在喧嚣的客栈下时便安静下来,一种争斗前夕的紧张感充盈着整间客栈,除了三个不懂事的小孩子吃得正酣,其余几位大人皆未动碗筷。 “葡萄美酒夜光杯,我本以为这红酒会很好喝,可在小酌一番后也觉得不过如此。”狄云枫荡了荡手中的琉璃杯子,颇为遗憾道。 林雍很直接,冲狄云枫与慕雪依问道:“你们是故意在这里等我的?” 狄云枫笑道:“说是就是,说不是也不是,等待这种东西,不是一般都靠缘分么?” 林雍一双眼睛紧盯着狄云枫的一举一动,寒声道:“我认得你们,今日正午时你们也在闹市之中。” 狄云枫放下杯子,轻叹:“我们素未蒙面,你却充满了敌意,难道我们长得就很像坏人?” 林雍也就放缓了自己的语气和态度,他平静劝道:“你们的好坏都与我无关,只是待会儿我要在这里出手教训人,你们若不想招惹上麻烦,还请离开。” 银儿紧着容颜,帮声劝道:“林公子说得不错,来者可是长孙世家的人,你们……” 慕雪依却绕有兴趣地挪了挪凳子,挨近银儿道:“小美人儿,你和这乞丐以前发生过什么故事啊?说出来让我听听呗。” “啊?”银儿先是一惊,忍不住偷偷瞄了一眼林雍,声音低沉道:“我与林公子没有什么往事的。” 慕雪依自认活了一千多年,这点儿女儿家的心思她还揣测不清楚呢?便轻 声笑道:“难道是,他以前是你的未婚夫,但家道中落变成了乞丐,你嫌弃他就与他退婚了?或者你俩是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 银儿摇摇头:“都不是的,他以前是我爹的赌友,赢了我爹几万两银子,爹爹他自然拿不出,便带着我们聪聪和我一起逃到了闹市之中……” 慕雪依斜视着自顾喝酒的林雍,对银儿轻声道:“这么说来,他不就是害你家破人亡的人了啊?” 银儿内咬柔唇,声音压得极低,道:“不是的,林公子没来追还债务已经很仁义了,这一切还要怪我生父,本来在闹市中做些小生意吃穿不愁,可他偏偏死性不改还要去赌,结果欠下巨额赌债,赌徒们威胁父亲若不拿钱还,就抓我去做娼,抓聪聪做童工!父亲完她便小声抽泣起来。 “我若是有这样不负责任的父亲,早让他暴尸荒野!”慕雪依愤愤不平地说着,又转口安慰银儿:“你也不必太过悲伤,这乞丐应是个不赖的人。” “我有名字,我叫林雍。”林雍瞥了一眼慕雪依,冷冷道。 “你就是林雍?”狄云枫稍稍一惊。 林雍皱眉:“你认识我?我们见过?” 狄云枫只点了点头,林雍是真武人,从他的身形、功法、甚至肤色就能看出。 狄云枫在将魏将军遗留的名册交给柳扶苏前,就早已把名册上的信息记在了脑海里,林雍自然也在其中。 李圣玄伪装成一个黑商,林雍则以乞丐的身份生活,武人操守武德与将令,隐匿在市井之中,几百年都未曾忘记,几百年只为等待一个结果! “啪!”客栈大门被人一脚踹开,涌进来一群人,为首的是一位赤炮青年人,二十七八岁,眉宇间尽是傲色,正午闹事的胖青年长孙景祥与一帮年轻弟子跟在赤炮青年后,皆是趾高气扬的模样。 “长老,快看,他们就在二楼喝酒!”胖青年一眼便认出了银儿。 “哦?还敢喝酒!”赤袍青年看样子还是个暴躁性子,他带着一帮人风风火火就往楼上走去,胖青年在他身边小声嘀咕道:“长老,这里头正住着大总管的小妾呢……” “大总管?小妾?”赤炮青年的步子明显是慢了几分,他轻声问:“大总管可曾知晓此事?” 胖青年笑道:“这种小事大总管不会过问的。” “那还担忧什么?你一个长孙世家的正亲玄孙,竟让一个凡人当街欺负,倘若传出去岂不是丢我们长孙家的脸?” “长老说得是!” 胖青年在言语中找到了极多的自信,吹胡子瞪眼,大步流星,形势姿态嚣张到了极致! 他独自一人走到桌子旁,瞥了一眼狄云枫与慕雪依,喝到:“闲杂人等赶紧滚,否则小爷待会儿动手误伤了你们,可别喊冤!” 慕雪依眼睛瞪得更圆,她就要发怒,狄云枫却拦下她,并摇摇头轻声道:“别吓坏了孩子。” 慕雪依这才发现三个小娃娃已吓得几经哽咽。 “你先带银儿姑娘他们回客栈,这里交给我 与林参谋解决。”狄云枫道。 林雍神色一怔,若有所思地望着狄云枫。 慕雪依应了声“好”便打包了几道菜肴,将妇人,银儿及几个娃娃一并带离了二楼。 狄云枫悠然喝着酒,只问道:“小伙子,你有没有听过人外有人,山外有山这一句话?出来混,最忌讳的便是盲目下战书,你这模样,若在乱世江湖中,会死得很惨很惨。” 胖青年一脚将桌子揣飞七八丈远,怒呵道:“吓唬谁呢?什么狗屁江湖乱世,小爷我要你命就如捏死一只蚂蚁!” 狄云枫仍就一副自然平静的模样,他淡淡道:“你还是个孩子,我不和你动手,把你家大人找来,我和他谈。” “教训你还用不着我家长辈!”胖青年取出一张符印,合十在掌心,念念有词几欲发动,但这时那位赤袍青年却从其身后将之拽住,并轻声道:“景祥,你退下。” 胖青年施法被打断,怒火更盛,可一回头见是自家长辈,只好咬紧牙关忍下:“长老,我自己能解决……” 赤袍青年瞪了胖青年一眼:“你自己能解决还找我来?” 胖青年不敢再言,恶狠地盯着狄云枫与林雍,渐渐退了下去。 “这位道友能有如此风度,想必不是野蛮人,我长孙记也是个讲理之人,且容我坐下谈谈?”长孙记说着,就打算坐下,但狄云枫突然一脚将椅子踢开,不让他坐。 “道友何意?”长孙记脸色发阴沉,他身后还有一大帮晚辈,狄云枫这么做,多伤他面子? 狄云枫扔掉手中的空杯子,只用余光瞥了长孙记一眼,道:“我先前说过,叫你们家长辈来谈,你听不懂人话?”言语间,他也将自己虚实境的修为扩散而出。 长孙记吓得脸色恰白!一时半会儿竟现在原地不知所措。 这时一个苍劲的声音从三楼娓娓传来:“今日喜宴还有贵客到访,长孙劫未能亲自相应,实在惭愧,惭愧……” 余音绕梁,一道青光落下,光影中走出一位青衫中年人,气度不凡,虚实修为。 “十三爷?”长孙记见自家来人,傲气又缓和了那么一些。 “还不赶快退居一旁?”长孙劫轻责道。 长孙记冷扫了狄云枫与林雍两眼,也乖乖的退了下去。 “可惜了,桌子被人踹烂,酒也撒了一地,”狄云枫拂袖,隔空拉来一桌酒席,并亲自提了一根板凳给长孙劫,道:“这才像大人讲话的样子嘛。” 长孙劫是皮笑肉不笑,林雍在长孙家的喜宴上杀人,狄云枫又当众羞辱长孙家后人,他哪儿会高兴?不过他还是得出于礼貌,笑问道:“不知这位道友如何称呼?又从何而来?” 狄云枫不动声色道:“我信李,名富清,一介散修,不足挂齿。” 长孙劫一听“散修”而已,眼中闪过少许不屑,语气也变得稍稍生冷了一些,他道:“李道友又和我这些儿孙有何过节?” “我倒和你的儿子孙子们没什么过节,”狄云枫指着对面久久未曾吭声的林雍道:“他却有。” 长孙劫扫了林雍一圈儿,最终还是将目光落在了狄云枫的身上,道:“原来道友想帮别人出头啊?” 狄云枫摇头道:“不是替他出头,而是在帮你们。” “帮我们?”长孙劫已有些不太耐烦。 狄云枫点头道:“不错,你莫看他不说话,可他要是动起手来,会把你们一个个打死的。” “哈哈哈” 长孙劫才刚笑过三声,林雍便一拳轰向他面门,拳并未砸下去,但拳风却已将长孙劫的七窍震出了血迹。 在场的所有长孙家人,无一不被吓得呆傻。 “十……十三爷?”长孙记咽了咽口水,轻声唤道。 “回家去。” 长孙劫直起身,啥也不再多磨蹭,领着一帮弟子就往客栈外走去。 …… “没想到今夜竟会发生这么多无趣的之事。”狄云枫斟上一杯葡萄酒递给林雍。 “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饮琵琶马上催,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林雍接过这杯酒,低吟这一首诗词愁赋,他抿了一口葡萄酒,竟有些羞愧起来,他叹气道:“我没上阵打过几次仗,很可惜。” 狄云枫淡然一笑,道:“一场大仗光有个所向披靡的将军还不行,须得有一位能左右局势的军师,战争就如一盘棋,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位置。” “你的位置又是如何?”林雍犀利地望着狄云枫的眼睛道。 狄云枫眨了眨眼,将眼珠子润得清澈明亮,他先道:“眼睛是心灵之窗,那你切看仔细了,我是问心无愧的。” “索然无味。”林雍收回木王,低头望着手中那因夜光杯而聚集的通明倒影,不知作何思绪。 狄云枫自斟一杯酒,并道:“我是好人,虽说自己是好人的人一般都不是好人,但我一定要证明我是好人才行,这样咱们才能抵消戒心,真诚相待。” 林雍冷笑一声,道:“姑且相信你是好人,但你替我与长孙家结下梁子据我所知他们的势力在这个仙域不能算小,今后你该怎么办?” 狄云枫眯眼道:“如果我有麻烦,你就不打算帮你了?” 林雍毫不犹豫道:“你成功将长孙家的仇恨吸引到了自己身上,此种做法虽不知为何,但正是我想要的结果,”他犹豫片刻, 凝望酒杯的眼神更加沉重,这时又听他道:“我会走,喝了这杯酒就会走。” “那银儿姑娘呢?”狄云枫问道。 “我已将她的父亲安葬,并将素有的赌债还清。做到如此,我已仁至义尽。”林雍极力掩饰心中情愫,但他那双美丽又深邃的眼眸中仍旧闪过一丝不舍。 林雍对银儿的感情绝不会如银儿口述那般简单明了,真武的男儿大多数都会将自己的情感掩埋得很深很深,白秀安,商囚,柳扶苏,李圣玄,狄云枫…… 狄云枫问道:“我相信你绝不会恰好出现在银儿姑娘身旁,你一直在暗中保护她对么?” 林雍苦涩一笑:“感情这种事,开始和结束很简单,过程却烦琐得让人抓狂。你要知道,我是个军人,军令如山。” 狄云枫荡漾着手中的夜光杯,很久很久,直至林雍起身要走时他才开口道:“我和你说一件事,也是你必须知道和伤悲的事情。” 林雍似乎就在等狄云枫的这个消息,他果断坐回座位,自行倒上一杯葡萄酒:“三百多年了,我一直在等一个消息!你是武修,我想你就是那个带来消息的使者!”他字字铿锵有力,丝毫没有在意狄云枫话中“悲伤”二字。 狄云枫悠悠叹道:“我不是在卖关子,但请你保持一颗悲观的心,做好遭受打击的准备……” 林雍品着美酒,仍是一副轻松的模样,或许他认为再坏的消息也抵不过他三百年的等待。 狄云枫把将令往桌子上一搁:“你所等待的魏将军,他死了。” “哐当!”夜光酒杯从林雍手头滑落,顷撒的葡萄酒宛如鲜血一般红。 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饮琵琶马上催,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 “唉……”狄云枫长叹一口气,他也懒得去看林雍那糟心的表情,他又将桌上菜肴打包了几份,转身往客房那边儿走去。 “喂,他……他没事吧?你和他说了什么话,如此打击,都两个时辰了还是一动不动地。” 慕雪依托着腮,撅着屁股趴在窗户上,林雍坐了几个时辰,她就瞧了几个时辰,狄云枫也忍了几个时辰。 “雪儿。”狄云枫囊括慕雪依身子双手撑在了窗台上。 “嗯?”慕雪依歪着脑袋,有些疑惑。 “把屁股再翘高一点儿。” 狄云枫咬着慕雪依耳根道。 慕雪依身子猛地一颤,再挣扎时已成了粗浅不一的呻吟:“你干什么……” “这不明摆着么?”狄云枫阴笑道。 “你这个骗子,你说话不算数!”慕雪依咬着牙想去将窗户掩上,可狄云枫却一把扣住她的手,大肆征服道:“小妖精,白天还和我瑟呢,现在怎知道哼哼哈哈的了?” “咻!”一块令牌从窗户飞进房中,带过一阵强大的气流,恰好将窗户给带了上去。 狄云枫双指夹过将令,喃喃道:“这小子释怀得比李圣玄快多了……” “喂,你……你怎么不动了?”慕雪依扭过头,一张 小脸儿红的跟猴子屁股差不多。 狄云枫啧了啧嘴,翻身躺上床,枕着头闭上眼,淡淡道:“坐上来,自己动。”可等了半响,花都焉儿了也不见美人上床,他缓缓睁开眼,竟发现慕雪依已将衣服穿得整整齐齐。 “你要去哪儿?”狄云枫赶忙从床上爬起。 “白天咱不是计划好了么?去揭新娘子的盖头。” 狄云枫这才发现,慕雪依换的是男儿装。他取笑道:“你这副妆容,大半夜闯进新娘子的闺房,十有会吓着人家。” “哼,我这个假男人去总好过你这个真男人去,万一你兽性大发,忍不住害了人家清白怎么办?”慕雪依在铜镜前整理了一番妆容,唇红齿白,玉面郎君,哪个小姑娘见了不春心荡漾? “雪儿,那你什么时候回来呀?”狄云枫献媚问道。 “今晚我要去和别人的新娘洞房花烛夜,所以你自己动手解决吧。”慕雪依生怕狄云枫再次作妖,敞开门便溜了出去。 狄云枫哀叹一口气,从再会慕雪依后,几乎每夜的缠绵已成了习惯,美人不枕着他臂弯,他不搂着美人的细腰,长夜漫漫,孤枕难眠…… “唉,一夜别离都如此空虚,那以后没了她的柔情,我该怎么办?” 他此刻的行为与思想,大致用“沉沦”这两字来形容最恰当不过,枕惯了温柔乡,谁又愿意再去外面复杂的世界闯荡? 狄云枫裹上衣服,推开窗想透透气,可他定睛一瞧,竟发现林雍还坐在原位置,酒水一杯接着一杯,美丽又深邃的眼睛已变得浑浊不堪。 狄云枫本不愿再去多干涉别人的情感,安慰的话也就那几句,千篇一律倒不如让他人自己释怀……不过夜太漫长,又无佳人常伴,去小酌几杯又有何不可呢? 正文 第二百五十二章 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喝酒呢?”狄云枫毫不客气地夺过林雍手中的酒壶,摇了摇,测了测酒量,难受道:“葡萄酒已经见底了。” 林雍失落道:“既然无酒,又何须空座在此,慢渡长夜?”他站起身,长叹一声兴衰,想就此离去——“哚!”两大坛酒被狄云枫搁在桌子上! 林雍眼前一亮,却不说话。狄云枫拉着他坐下,道:“你是我见过的,最婆婆妈妈的武人了。葡萄酒不过喝个兴致,酸咪咪的有什么好喝?还是得咱自酿的白酒,又辣又给劲儿,”说时他已满上了两大碗,将一碗朝林雍推了推,示意畅饮。 林雍眼睛一酸,抓起大碗酒便往嘴里灌下,一口到底,一滴不洒,一滴不剩! “再来一碗!” “何不如对坛子吹?——接着!”狄云枫将整坛酒丢了过去。 林雍抓过酒坛,仰头倒灌,“咕噜噜……”同时一口到底,一滴不洒,一滴不剩! 狄云枫看得是目瞪口呆,原先与李圣玄拼酒自己被喝得不省人事,按今夜林雍的酒量来看,最后趴下的还得是自己,他低声小吟:“这些当兵的各个酒量都这么好么……” “啪!”林雍将酒坛猛地往外一扔,大声呼喊:“爽哉!爽哉!我已好久都没有喝到故乡的烈酒!” 林雍面色微红,眼睛却愈加明亮动人,当然这绝不是醉了,而是进入了一种曼妙的状态,在这种状态下,话匣子一开,吹牛唠嗑,称兄道弟! “我姓狄,名云枫,老家在凡间,一些曲折离奇的故事,今夜当与林参谋彻夜长谈。”狄云枫又从袖中乾坤取出三坛酒,自己分两坛,林雍再分两坛,心里同时还盘算着:若依次类推下去,你喝到第十坛的时候我才第九坛,倒下的必然是你! 光喝酒这件事,他一定不能再输,否则在雪儿面前高大威猛的形象岂不就塌了? “我与魏将军辞别真武时,观北寒的天有澜沧之象,我心中杂尘颇多,预感北方蛮族蠢蠢欲动,便与武滔一起请令将军,可将军去意义绝,又军令如山,将军慰声:将赴仙羽定万户生死,为国鞠躬尽瘁,为界死而后已……死而后已!” 林雍攥紧拳头,纵使忍了千百次,还是仍不住落下两行泪,他又哽咽道:“魏将军临走前最后一番慷慨陈词便是说与我听——老子一生戎马,杀伐天下守土,徘徊过生死,长恨过血泪,抱怨过苍天,更愧对那些马革裹尸的将士们!但!而今!老子心软了,老子不愿再看到真武忠骨埋尸仙界,林雍,将若死,真武大旗屹立不倒!” 林雍扬起头,用一双被泪水淌红的眼睛瞪着狄云枫,颤声 问道:“狄将军,你可是真的亲眼看见将军身陨?” 狄云枫心中同样悲痛不已,他更不敢再激化林雍的军心,只能默默地喝酒,默默地点头。 林雍抹了一把泪:“那真武将士可知魏将军身陨一事?” 狄云枫吞下一碗酒,兴叹道:“林参谋果然是神机妙算,如你所预料的,在魏将军陨落之后,北寒真武军与蛮荒一族爆发了战争,而这场战争的渲染者不是别人,正是凉城木王府!” “商囚!”林雍惊呼出一个名字。 “事情是这样的……” —————————— 狄云枫将先前真武发生的大小故事通通讲了一遍,林雍从一开始的激昂,再听到最后的沉默,桌上的几坛子酒也从满满喝到了见底。 “商囚已进阶武巅,想必以他的性子很快就能挑大梁……”狄云枫声音低沉,这话他说得一点儿也没有把握,心同样也是虚的。 林雍却直接了当道:“商囚的确是将才,他沉稳个千八百年也许能小有成就,可要说挑大梁——于老校尉是魏将军之后公认的将帅,他儿子于邯又是皇城内策士统帅……” 狄云枫下时一惊,哀叹道:“先前忘了告诉你,于校尉也在寒洲战役中身陨了……”他又赶忙出言安慰道:“其实你可以选择商囚,何况还是柳扶苏,李太初,于邯和江城这些江湖中名列前茅的一流高手都是在帮助国家的,就连百里孤在对外时也是一心一意的……” 林雍陷入沉默,不确定他是否有在听狄云枫的话,但从他表情中可以看出,终究是对真武现状失望了。 “好了,聊点儿开心的事,柳扶苏和魏将军的想法一样,只等他们找出仙魔印的秘密,一定能阻止这场战争,嘿嘿……” 狄云枫拍了拍林雍的肩,挨近了坐,亲自端过来一碗酒抵在林雍手中:“喝吧,喝完了就去找银儿姑娘,你现在已不再被将令束缚……好不容易来一趟仙界,别给自己留遗憾。” 林雍接过酒,仍是道:“狄将军此话何意?魏将军虽已身陨,但他的意志一直都铭记在我心中,我是绝不会与仙界之人有任何瓜葛的。” 狄云枫挑眉道:“难道是魏将军曾亲自吩咐你们别和仙界人来往的?怕不会吧?” 林雍自言道:“魏将军虽没说,但他身陨于仙界人之手,杀我将军,那这些白人就是仇人,我不杀他们已是仁慈,还要如何!” “真武与仙界之间的矛盾、偏见,真是影响了不少人。魏将军若是知晓你们将他的意志扭曲,估计得活生生从棺材里蹦出来……” 狄云 枫刚要叹一口气,林雍却趁着酒劲儿一把拽起他胸襟,怒喝道:“不许你对魏将军不敬!” 狄云枫嘴角微微一翘,举起手中的将令在林雍面前晃了晃:“你想造反?连狄将军都敢凶?” “将令”可真是一块有魔力的方块,瞧似不起眼却能令百万雄师听命,林雍撇了撇嘴,只好松开狄云枫,冷声道:“魏将军会将令牌交给你,绝不是让你继承衣钵的意思,你别以为拿着它就能为所欲为。” 狄云枫反手便将令牌丢给林雍:“我稀罕这玩意儿?你拿去呗。” “别给我,我……我不要!”林雍大惊,像是接到了烧红的烙铁,赶忙抛还给狄云枫,责备道:“将令如此神圣的东西你怎能抛来抛去,就算你不是绝对将才,但魏将军亲自托付你这个那你就得好好保管……还有,来日返回真武后必须把将令呈上给皇帝陛下,实话说,魏将军也没资格乱给将令,”他说完又在背后低声了一句:“虽然在我心中魏将军比皇帝陛下还有分量……” 狄云枫忍不住笑了笑,晃着令牌打包票道:“你放心,我看人绝对错不了。” 林雍冷静了稍许,羞愧道:“先前你所说的,关于真武与仙界的偏见,我想了想你说得倒是没错,我看事都是站在客观的角度,魏将军的夫人还是仙界人呢……但这样也不能证明仙界人就可以大肆亲近,就算再熟悉的人也得提高警惕,以防有变……” 狄云枫道:“你是想说,爱上一个仙界的女人没关系吧?毕竟魏将军的夫人都是仙界人。” 林雍脸色微微一红,轻声道:“大致是这么个理……” 狄云枫又笑道:“你若喜欢银儿姑娘可以和她说,每一个人都该拥有自己的情感,人又不是木头。” 林雍道:“这种感觉我不知你懂不懂,男人都会喜欢新鲜的事物,在真武我也曾有过不少女人,不知是多了,腻了,还是怎的。遇见仙界女人就会感到一阵悸动,特别是像宛银那样的仙界大家闺秀。” 狄云枫端起一碗酒,眼睛笑成了月牙儿,淡淡道:“果然这里边儿有故事啊。” 林雍笑道:“故事倒谈不上,最美好的相遇我也懒得长篇大论。自从我看上这个女人后,我就想了一个办法。她老爹嗜赌成性,我便三番五次与他老爹交好,期初都是输钱让他老爹开心,这样也能多见宛银几面。终有一次我与他老爹提起了中意他女儿的事,可他老爹见我是个瘸子,便坚决否定……呵呵,这真是一个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故事了。” 故事虽普通,却美好的让人憧憬呢。 狄云枫 道:“让我猜猜故事之后——你不再输给他老爹的钱,反之大手一挥将他的家产赢了个精光,你这么做就是为了逼迫他将女儿嫁给你。可是那老爷子胆小如鼠,又无力偿还赌债,还爱女如命,便带着女儿跑到了闹市之中。” 林雍苦涩地笑了笑,接着道:“人若在赌桌上赢了钱那就想继续赢下去,若是输了钱就想将之赢回来,久而久之染上赌瘾而一发不可收拾。那老爷子忍了一段时间,凭着自己本就带出的一些家产与经商的头脑,很快在闹市之中就赚了不少钱。” 狄云枫笑道:“这人一旦有了点资本,就像利滚利,何况他是个利欲熏心的商人。结果赌来赌去,还把自己的命给赌没了,剩下一个如花似玉的女儿当街卖身偿还赌债……惨惨惨!妙妙秒!” “这样的惨剧无时不刻地在世界上发生着,呵呵……”林雍摇头笑了笑,又讲道:“宛老爷宁愿搬走也不愿把女儿嫁给我,我也不愿强求别人,何况还有军令在身,于是,花开花落日复日,春去秋来年复年,形象我也不再去管他,世俗情爱便也埋在了心头,久而久之,我成了一个落魄的瘸子。” 狄云枫却突然赞扬道:“林参谋是个真正的君子,宁愿自己放弃也不愿祸害别人,这一点儿在仙界中是绝不可见的。若是一个大仙人看见了一个貌美如花,且还没有修为的女子,早就脱裤子上阵了,哪儿还会考虑女方的感受?” 林雍摇头叹道:“即使这个故事再曲折,那也都是过去式,我已恢复自由,往前看则是更加艰巨的使命和责任,魏将军的夙愿与意志我一定会带回真武国去,并且联络几大军师,共同推选出一名可以挑起真武大梁的主帅。” “你要走?”狄云枫颇为不舍,他心中有些想法原本要说,但现在看来得烂在肚子里了。林雍与李圣玄是完全不同的两种人,前者为将,后者为师。 林雍坚决道:“现在再在仙界待下去也没有了意义,我要走,现在就想走。” 狄云枫问道:“那银儿姑娘……你就真的不管了?” 林雍眼中明显有些迟疑,不过他还是摇了摇头:“我已经给了她足够的钱,后半生衣食无忧。” 狄云枫虽劝和不劝分,但也不是什么红娘,像林雍这样将使命摆在第一位的人,一定不会去过多在乎儿女情长。 “对了,你的腿是怎么回事?以你武极的修为不至于如此吧……难道是为了掩人耳目,装的?”他想起才问道。 林雍顺势忘了一眼自己的右腿,苦涩道:“说起来又是另一段往事了,年轻气盛犯下的错,被人活生生地抽去了 一根膝盖骨,你也知道,武骨对一个武人有多重要……我也就这么缺陷至今。” 狄云枫抿嘴沉思了一会,淡声分析道:“你若早发现早治疗兴许还好弄一些,但你的武骨已修炼到了顶峰,想找同等的骨骼来弥补实在有些困难……唉,所以你们这人呐,有病不早就医,非要拖到后头来,一发不可收拾。” 林雍是个聪明人,他满怀期待地望着狄云枫:“狄将军的言语如此云淡风轻,难道有什么高招儿?” 狄云枫点头道:“我有一方可以试试,但我不能完全保证成功。” 林雍惊喜道:“几千年来我造访了不少名医,无一不对我的伤势感到惋惜,狄将军能有办法便是天大的好消息啊!” “咳咳……”狄云枫轻咳两声道:“你可别高兴得太早,我心里头也没底。” “且随我到房间里来。” ———————— 武修一旦跨入真武境之后,武骨便会升华到一个无坚不摧的程度,不论武极,武巅,或是武尊,武骨都不会再提升。武极、武巅血肉燃烧殆尽之后,则会露出纯金色的武骨,这时武修的武力也就开发到了极致。 真武一下的武骨倘若被毁,还可花时间重新生长,而一旦渡过第二衰劫升华成纯金武骨,身体坚不可摧,摧不再生。 林雍的膝盖骨一定有生长过,但生长出来的骨头不过是普通皑骨,其韧度在纯金武骨前实在脆如薄饼,久而久之,周而复始,他的残缺就成了一个死循环,一直生长,一直崩裂……想来这也是件痛苦的事。 “狄将军想不到还是个医术高明的大夫,真是看不出来啊!”经过狄云枫的一番分析,林雍是对之敬佩不已,此刻他坐在床上,为方便治疗他已经裤子褪去,只剩下一条底裤挂在腰间,可瞧见在他右腿膝盖处有明显的凹痕,足有半个巴掌那么大小。 狄云枫揉了揉脑壳,叹道:“当时挖你膝盖骨的人究竟是谁?多大仇啊,这膝盖骨就如机关的轴心,少一根就会瘫痪一片。” 林雍不愿多谈,神色中多有些失望,他也叹道:“狄将军若没辙也不避免强,反正我又死不了,咱有一身好本事,瘸一条腿没啥大碍,就是难看了点儿……” 林雍最后那句“难看了点儿”说得极为小声,可见悲伤是掩饰不住的。 狄云枫断然正声道:“那怎么行?男人拢共只有三条腿,你瘸了一条像什么话?” 林雍耸了耸肩,苦笑道:“我反正是没办法了,你若有办法就帮帮我,但我身上没钱。” “人情,比钱要之前得多, ”狄云枫说着,从袖中取出一个朽木盒子,他爱抚着盒子道:“林军师,这里头可是好东西啊,曾经万两黄金我都没舍得卖,今日全用在你身上了。” 林雍不过如此道:“万两黄金么?也就百来块灵石……” 狄云枫强调道:“是真武的万两黄金!” 林雍问道:“真武的黄金和这儿不同么?” 狄云枫摇头道:“我也不知道同不同,但按照这个汇率的话,真武那些黑商早就开辟仙界的通道倒卖货币了。” 林雍喃喃道:“等我回真武时,特意搬几座金山在天宫里,万一没啥变化,那我不就成了真武首富了?” “呵呵,你想得倒挺美……” 狄云枫曾也有过这个想法,但在仙界混迹久了,越想就越觉得荒唐。六大界限之间货币肯定不可能流通,真武和凡间用金银,仙界用灵石灵晶,鬼界则用的是一种鬼玉,还有从阴尸脑子内提取的鬼晶……不过六界中的实物一定是可以倒卖的,譬如仙界的灵符在真武可以卖到很高,真武的“大补丸”在仙界分外吃香,近来破灭的高家还特地开了口往生井走私黑货……搞钱这种事,不论好坏,商人乐此不疲,点子更是层出不穷。 笑谈之间,狄云枫已将朽木小盒大开,乍得金光一道直冲房梁,还好珠光宝气没有杀气,否则这间客栈非得被捅个大篓子,三片巴掌大小的金色鳞片,躺在朽木小盒中程程发亮! “这……这是!” “林参谋是见多识广的学士,应该知道在九阳门中涅槃着一只九尾金乌,它每五千年都会蜕去几片金鳞……我想这宝贝用来断续你的膝盖骨最适合不过了。” (本章完) chaptererror; 正文 地二百五十三章 上轿 “狄将军……果真是我的贵人啊!”林雍若不是还脱着着裤子,非得跳起来给狄云枫一个热情相拥。 “没事儿,谁叫我们是朋友嘛。”狄云枫口头上虽洒脱自然,可私心却疼得紧,本来说要利用这三片金鳞炼制一把仙器,现在看来此计划是不得不搁浅了。 “狄将军你放心,待我回真武凑够了银子,一定如数奉还!”林雍拍着胸膛承诺,转而又问:“对了狄将军,你所行的断续之法究竟如何?可会疼痛?” 狄云枫眉梢一挑,自然道:“疼是少不了的,这骨头长了又裂,长了又裂,岂非更痛?”说着他已变出一把匕首,点起一道明火烧烤消毒,边道:“这个手术很简单,切开你的膝盖,将灵片切割成你膝盖骨的模样,卡进去之后再用我特有的医疗仙术,缝合焊接,大功告成了!” 仅在狄云枫言语之间,林雍便已渗出几颗恐惧的汗水,他咽了咽口水,惊恐地望着狄云枫道:“狄将军,你这……这手术靠谱么?” “那不是我和你吹,就凭我的刀工,一刀封喉,三刀能解牛,蚊子身上绣花,神乎其神呐!”狄云枫又神秘一笑,轻弹了弹刀身,道:“商囚你应该很熟悉吧?我可是给他换过皮的,那才是大手术,六界之中就我一个人拿捏得准。” 林雍咬牙:“那你且试,只要能将腿治好。” “哈哈,这事儿还真难说,咱武极体开到三期的时候,皮肉燃烧的痛苦一定比刮骨疗伤难受……人对那种尖尖的东西都有惧怕心理,这很正常,你莫害怕哈。” 狄云枫极力安慰着,还特意取了一壶最烈又最香的酒递给林雍。林雍得了酒,汗不流了,心自然也就不怕了。 “我要来了。” “你轻点儿……” “轻点可就掰不开了。” “那你慢点儿……” “慢点你会更疼。” …… “啪!”房门被人从外一脚踹开,随后听一声娇呵:“你们在干什么!” 两个大男人,一个人脱了裤子躺在床上,另一个人则坐在其大腿上……虽不见得能出什么事,但如此场景却叫三人都尴尬不已。 “咳咳,雪儿你来得正好,过来帮我把他的小腿摁住,我好凿骨。”狄云枫轻咳两声,招呼慕雪依道。 慕雪依硬着头皮蹦上床,瞧了一眼抱着酒坛躺在床上的林雍,赔之一笑,偏头瞪着狄云枫,用传音道:“你到底要干什么?” 狄云枫传音道:“你甭管干什么,只要摁住他的小腿即可。” 慕雪依傲着小脸儿道:“我要是不呢?” 狄云枫嘴角微微一翘:“不?呵呵呵,那你就等着吐吧……” 慕雪依刻意将眼睛瞪得又大又圆:“哼!我偏要看看你们再搞什么花样!” 半个时辰不到,狄云枫笑眯眯地将林雍送出门,并嘱咐道:“你的膝盖还需要康复小半个月,不急着走,顺便陪陪银儿姑娘,我是挺希望你把她带回真武去的。” “自然。”林雍只轻声回答了两个字,从他大步流星的姿势就能看出,他满心都是欢喜的。 慕雪依噘着嘴,一副可怜巴巴的模样,她抹着眼泪坐在床边,一副永远不要待见狄云枫的模样。 狄云枫轻轻掩上门,悄悄咪咪地走至慕雪依身后,趁她发愣的同时一把将之拦腰抱在怀中,取笑道:“慕雪依,快两千岁了吧?怎还跟个小孩子一样?” 慕雪依脸蛋儿上挂着泪痕,没好气地撇过头去,一言不发。 狄云枫苦涩道:“我都叫你别看了,是你自己倔嘛……” “可谁叫你下手不知轻重,那血都彪了三尺多高!” “呃,呵,呵呵……我不也沾了一脸嘛?林参谋是大人物,挥挥手定百万人生死的人,咱帮他治好腿瘸,日后少不了好处。” 狄云枫又信手拈来一块金鳞,三块用去两块,独剩这最后一块,他将金鳞在慕雪依眼前晃了晃,道:“这可是九尾金乌的尾鳞,我把它做成金枝钗送给你,你必是这六界之中最美的女人。” 慕雪依赶忙抢过金鳞,直呼道:“这可是极品中的炼器材料,生前爷爷他一直想求一片,可神鸟凤凰缥缈无踪,更莫说要它千年褪去的鳞片了……” 狄云枫轻轻地在慕雪依额头一吻,笑道:“你现在不生气了吧?” 慕雪依扬起头冲狄云枫“嘻嘻”一笑,道:“女人如果真生气的话早就一走了之了,她们会留下来摆样子给你看,就是想让你道歉,让你来哄的。” “你倒是个诚实的女人。”狄云枫宠溺揪了揪怀中人儿的鼻子,又问道:“对了,你不是掀人家新娘子的盖头去了么?结果咋样,把人家吓着了没?” 慕雪依挣出狄云枫怀抱,背负起手,一副盛气凌人的模样,道:“那个小娘子见了我脸红一片,我搂住她的腰,相拥一个深吻,她没挣扎几下便妥协了!” “你跟着我倒学到了不少泡妞的本事嘛,”狄云枫揉了揉鼻子,却难过道:“可是你随便亲别的女人,有没有考虑过我的感受。” “你少来,我就不信你没 亲过别的女人!”慕雪依娇呵一声,挥手丢过一物。 狄云枫接过一看,竟发现是一套完整的红色嫁衣。 慕雪依翘着小脸儿,傲然道:“长孙家的内院戒备森严,你若假扮成普通的送亲人铁定进不去,所以呢我觉得你只有假扮新娘子才最靠谱。” “你把你夫君我想得也太无能了吧?什么深宫大院有我去不了的?我只是不想做贼才生出乔装打扮这一主意的……还有!” 狄云枫举着嫁衣,脸色微微发青,质问道:“这件嫁衣很明显是穿在人家新娘子身上的,你却把它脱了下来……你到底对人家新娘子做了什么?” 慕雪依赶忙转过身去,踌躇着道:“我……我能干什么?我们两个女人能干什么,你别把我想歪了!” “那这嫁衣里的肚兜儿又是怎么回事!”狄云枫从嫁衣中掂出一只红色肚兜儿,他鼻子这么灵,怎会闻不出上残余的清幽的? “遭了……”慕雪依咬着唇,不敢回话,更不敢回首面对狄云枫。 “哼!我要去找那娘们儿,辱妻之仇不共戴天!”狄云枫气冲冲地就要破门,但慕雪依却刚忙将他拦下,哀求道:“你别想歪了,我们两个女人能干出什么事?” 狄云枫呵道:“正因为你们两都是女人,我才要着重调查!” 慕雪依摁着狄云枫的胸膛往后退,并陪笑道:“还不是因为你总是欺负我,所以我也好奇当男人的滋味嘛……” 很快狄云枫就已被推到床边,他无语地望着慕雪依,生气不是,不生气却心头窝火。 慕雪依眼睛开始暧昧,吐露的芬芳中,渐渐燃烧,她一把扯去头上的发钗,青丝飘柔而下,几缕轻抚在狄云枫脸颊,几缕挑逗在狄云枫的胸前……她扒开自己的宫装,露出一展白玉色肌肤,衣服不下不上,风光与妩媚也恰到好处。 狄云枫心中还是头一次这般悸动,雪儿之前紧张拘束,犹如含羞草一般轻碰就缩,眼下她这番姿态,实在……符合男人胃口。 “你想做什么?”他浅浅一笑,犹如暴风雨前的宁静。 慕雪依含着手指将狄云枫推上床,并坐在他身上,放下狠话:“没什么,也就是让你明天我要让你下不了床而已。” 狄云枫枕着头,静静地望着慕雪依的每一个动作,只等衣服脱了个光光后,才问道: “雪儿,你知道我的武力有多高?” “不知道!谁管你的蛮力有多大!” “那你知道我的副业是干什么的么?” “谁管你副业是干什么勾当的!” “那你总该明白,我这人最讨厌的便是别人威胁我?” “那又如何?反正是你说话不算话,那就怪不得我了,今夜不论你怎么哀求我都不会放过你” 慕雪依狠狠地瞪着狄云枫,一字一句道:“你!死!定!了!” 狄云枫淡淡一笑,在房间中撑起一道结界。 “你化出结界作甚?”慕雪依凝眉,预感不详。 狄云枫身体一扭,反客为主将慕雪依压在身上,他舔了舔嗜血的嘴唇,道:“我怕你叫声太大,所以多设了两层结界。” 慕雪依浑身一震,撑着床铺想要做起,并骂道:“你无赖,明明说好让我自己动的,你言而无信!” “你自己动那得多慢……” “我……我,我不来了,我不来了……”慕雪依终于感到了一丝将要被支配的恐惧,她逃离时,深渊已被填满,从她第一声叫唤开始,身心也已沉沦在无间深渊之中。 …… …… 第二天早上,狄云枫摇摇欲坠的翻身下床,事实证明,没有耕怀的田,只有累死的牛……昨夜他抬枪上阵,风风火火用尽了《双修宝典》中的一百八十手功法,结果还是一泻千里累瘫在慕雪依身上。 一觉醒来,窗外的天已经大亮。 床上的慕雪依还在熟睡,俏脸儿上尽是满足的模样。 推开窗,一束明媚的阳光倾洒进屋,而在客栈脚下,送亲的队伍已重新集结,昨夜的吵闹并没影响姑娘出嫁。 “哒哒哒……”一阵敲门声从屋外传来。 “谁?”狄云枫胡乱穿好衣服,上去开了门。门开过半,发现是个楚楚动人的年轻女子,她一见狄云枫便吓得倒退了两步。 世上有种水做的姑娘,门前这位女子大致能属。 “小妹妹,你找谁?”狄云枫冲之眯了眯眼睛,问道。 姑娘犹豫进退了好一阵子,才咬唇道:“我找慕公子……” “噢……”狄云枫大致明了了一切,心想,这个女人应该就是和雪儿厮混了大半夜的新娘子吧? “她……说过就在此间客房,这位先生你……”姑娘说话极为费劲儿,好半天也问不出个所以然来。 狄云枫将门打开,并邀请道:“你进来吧,她还在里头睡觉呢。” 姑娘想进,可才跨进门槛儿又退了出来,她摇摇头:“我还是不进去了,你替我转告慕公子一声,珠儿 不忍连累公子,珠儿也会毕生记得公子!”说完她便捂着嘴,忍着眼泪转身细步往楼下跑去。 狄云枫回首瞥了一眼床上的慕雪依,摇头空叹息:“你呀你呀,自己好耍,却将烂摊子留给我收拾……”罢了,他轻挥挥衣袖,清风徐去,将珠儿卷回自己身边。 “先生你要干什么!”珠儿一声惊呼,还未等狄云枫下手便自己昏了过去。 “我去……这世上还有如此柔弱的女人?”狄云枫接过珠儿,忍不住叹道。 “这样的女人一推就倒,也难怪你那个好伴侣能将她给拿下。” 林雍走下楼梯,自从腿好了之后,他也将自己的容颜整改了一番,所问真武国中是否有阴柔的男人,那么林雍必定首屈一指。 狄云枫捧着珠儿回屋,并将之搁在了慕雪依枕边,这时窗外响起了一阵锣鼓声,如此看来,送亲的队伍就要启程了。 “他们还差个新娘子不是么?”林雍倚在门口道。 狄云枫微微一笑,摇身一变化作珠儿的模样:“这不就成了。” 林雍抚着下巴,直顾点头道:“有意思,有意思……” 狄云枫一个脚步跃上窗台,不曾回首道:“我要去一趟长孙家,你们就待在客栈里等我回来。” “如果是杀人的话,需要我帮忙么?”林雍问道。 狄云枫道:“不用,我只是去见一个朋友。” 林雍点了点头,却苦涩道:“哪有新娘子跳楼入花轿的。” 狄云枫浅浅一笑,搭上盖头,纵身一跃跳下窗台。 花轿就停在窗口正对处,狄云枫如一片羽绒从轿口钻了进去。 轿外的媒婆正在四处打探新娘子的消息,却听轿子里头传来一个声音:“张媒婆,你怕是 老糊涂了吧?我从一开始就在轿子里呀。” 媒婆五大三粗,她用手帕抹了抹额角的泪珠,叹道:“珠儿小姐,你早在轿子里头也不吭一声,看吧老身我急得哟。” 狄云枫回话道:“那媒婆就莫要耽搁了,赶紧起轿吧?” 媒婆也不敢耽搁,提着嗓子吆喝了一声:“起轿!”,顿时锣鼓喧天,鞭炮齐鸣,送亲队伍洋洋洒洒地驶向长孙家。 …… 热闹的送亲队伍从太阳初升,再到夕阳西下,为了准时赶到长孙家,期间就未曾停歇过。 最佩服的不是轿夫的脚力,而是那些敲锣打鼓吹喇叭的礼乐队,一口气整整吹了一天! 日落黄昏,送亲队伍终于也随着昼夜交替而停止,送亲的凡人们只能止步在长孙家外院儿,领了赏钱便各自离去。参行的修士则用灵力托着轿子将新娘子直接送入洞房,连最起码的拜堂都省了,更莫说大摆筵席之类的喜作。 珠儿姑娘不过是大总管的一个小妾。大总管每年都会娶上很多个小妾,她们生命中最有分量的时候便是洞房那个夜晚,因为一刻值千金,但也仅有这一次。 “珠儿姑娘,请随我们一起去沐浴更衣吧?”轿外传来侍女的轻唤。 一阵清风从轿子里头吹出,侍女来不及看清轿帘后的人便轻轻地倒了下去,狄云枫眼疾手快搂过侍女,并将她拖入轿子中,三两下便将嫁衣替她穿上“侍女姑娘,只好委屈你了。”他扛上侍女便寻着记忆往长孙胖子的房间走去。 长孙胖子便是长孙厚,先前狄云枫七彩山那块地皮便是他半卖半送的,这胖子原先肾不好,经狄云枫的调理后大大改善,甚是喜悦,还拉着狄云枫拜把子做兄弟。 长孙胖子也不失为一个浪漫之人,他在洞房中点上了花烛与彩纸,美酒佳肴一一具备。 狄云枫将新娘子放下,便毫不客气地坐下喝起喜酒来,其实他要来也没必要潜伏,更不用带个新娘子来,但这胖子既然有意与自己做兄弟,那自己再怎么也不能扣了人家新娘子,所以就补上一个,聊表心意。 更重要的一点,这长孙府上并没有阴气波动。 若按猜测来看,长孙家背地里一直在发灾难财,从阴人脑袋中抠出的鬼晶,阴煞之气非常重,若长孙府上存有一颗,凭狄云枫的仙武感识都能察觉的出……甚至说,哪怕是接触过阴尸的修士他也能辨识的一清二楚。 “这就很蹊跷了……”狄云枫一杯酒抵在嘴唇上,好久都未曾饮下。 “美人儿,美人儿,我的小美人!” “”门被人迫不及待地推开,来人已不是个胖子,但他就是以前那个长孙胖子,只不过瘦了下来,肥膘变成了结实的肌肉! 长孙厚看见狄云枫,先是一愣,随即敞开笑颜张开怀抱,热情相拥道:“狄老弟,哎呀狄老弟……” 狄云枫出于礼节,还之一个小小的拥抱,拉着他坐下来,并亲自替其倒了杯酒,道:“许久不见,大总管身体结实了不少嘛。” 正文 第二百五十四章 离别前夕 “这不得多亏狄老弟嘛,你那几颗神仙妙药吃了,身体简直比以前好了个五六倍!再配你的药房大补三个月,小补充三个月,现在你瞧瞧我这八块腹肌,我这膀子……一拳能打死一头牛……” 长孙厚大肆炫耀自己的肌肉,就差浑身脱个精光了,狄云枫按住他的手,笑道:“我这次来一是喝喜酒,二是给大总管赔罪,三呢,就是问一些事儿。” 长孙厚大感疑惑:“赔罪?狄老弟何出此言?” 狄云枫指着床上躺着那个新娘子,直言道:“我赔罪便是因为大总管的新娘子的。” “嘶……哎呀!狄老弟你这是什么话?一个女人就值得你赔罪了?”长孙厚觉得狄云枫实在见外,便拍拍他的肩膀道:“我长孙厚一直都认为,女人如衣服,兄弟如手足。兄弟若是看上这个女人,只管拿去便是,你若是不够,我再帮你物色个百八十个的也没问题啊!” 狄云枫当即起身,敬过一杯酒,豪迈道:“有大总管这句话,那我也就不说这些破坏咱感情的事了,干!” 长孙厚也为性情中人,干了几杯酒后,拍着胸脯对狄云枫道:“狄老弟,你有什么话就直说,在这个世家里我还能说得上话,也没人能为难你什么。” “那我可就直说了。” “但讲无妨。” “事情是这样的……” 事情就是那样的,既然长孙厚坦诚相待,那狄云枫也没必要再遮遮掩掩,他本次来的目的便不是为了杀戮,能再谈笑风生中解决事情,何乐而不为? 长孙厚听完狄云枫的陈述,低头喝着酒,许久都是那个喝酒的模样。试想他虽然喜好女人,但在管理方面的确是不可多得的人才,否则偌大个长孙家也不会交给他。 狄云枫不愿逼问,但沉默久了始终觉得有些古怪,便开腔道:“黑暗中的生意每个世家都有沾边儿,但与鬼怪沾边是一种极为晦气的事情,大总管可要三思了。” 长孙厚终究是摇了摇头,道:“狄老弟,我若说长孙家从来没参与过这些污秽之事,你是否相信呢?” “我相信。”狄云枫毫不犹豫脱口道,他与长孙厚之间已建立了信任的桥梁,就也没了再执意的必要,当然长孙厚也没有欺骗他的必要。 长孙厚又极认真道:“长孙家的确有很多见不得人的买卖,但一切都要经由我之手才能执行,这件事我可以万分确定,长孙家并没有参与其中。” 狄云枫道:“那么就是有人冒充长孙家的人在行动。” “哼!”长孙厚猛地一拍桌子,冷声道:“敢在我长孙家的地盘撒野,简直是活得不耐烦了!”说着他化出数十道传音符,仙人一指,那传音符就顺着门窗往四面八方飞去,他自己起身,却吩咐狄云枫道:“狄老弟,你先在这里独自小酌,那床上的新娘子也一并送给你玩耍。我这会儿要去办些事情,等回来再找你喝酒!” 狄云枫跟着站起,道:“大总管留我一个人喝闷酒,还不如带我四处转转,呃……难不成是大总管觉得不方便?” “哈哈哈……”长孙厚豪爽大笑,“把狄老弟留下的确不够意思,只是我觉得家丑不可外扬罢了,狄老弟要是不介意,随我去走一遭也可!” 狄云枫自信地笑了笑,点点头与长孙厚一起走出屋子。 …… …… 若不是长孙厚传音出去,狄云枫还真不知晓长孙家竟暗中潜伏这这么多护院修士,从元神到虚实,足足有一百多人,相比之曾经不可一世的高家,公孙家的治安实在好上太多太多。 长孙厚才没出房门几步,整个世家的护院高手都已规规矩矩地站在院子里等候差遣,其中还包括了昨夜在客栈里找茬儿的长孙劫! 长孙厚威严不减,扯着嗓子就对众人吼道:“鬼界一事已惹怒元界仙长,高家覆灭便是一个最好的例子,若不是我身旁这位兄弟前来告状,我还不得知在韩州竟还有人冒充我长孙门徒发阴财!” 狄云枫负着手,清高地瞪着长孙劫。长孙劫同为虚实镜修为,在长孙劫的也说得上话,见他一步上前道:“大总管,你平时忙碌,什么时候又多出来这么一位兄弟了?” 长孙厚皱眉,寒声反问道:“怎么?我结交兄弟难道十三爷你也要管?” 长孙劫冷冷一笑,道:“大总管结交朋友我自然管不着,但我长孙家的名誉岂能被一个外人所左右?他说有,难道就有么?” 此言一出,在场众修皆有动容,仙界中的世家门徒,其使命感极为强烈,对待外人秉着绝不姑息的理念,经长孙劫这么一挑拨,余下十来位虚实镜长老也纷纷表示怀疑。 长孙厚见这么多长老一同呛声,自己欲辨却不知如何开口,他愧疚地望着狄云枫,示意无奈。 狄云枫摇了摇头,从怀中取出两块令牌丢在地上,冷笑道:“这是我从先前那群修士身上摘下来的令牌,是长孙家令无疑。堂堂长孙家令又怎会出现在他人手中……呵呵,我看这里头还得有故事吧?” 长孙劫驳声道:“谁知道 是不是你故意杀了两个人,来蛊惑大总管的?” “你别血口喷人!”狄云枫怒喝道。 长孙劫见自己话语上占优势,更是借题发挥:“今日你必须给出个解释来,否则休想离开我长孙家!” “住口!”长孙厚大怒,虚实镜圆满的修为透体而出,他跨一步向前,怒喝众人道:“我看你们是反了,连老子的兄弟都敢怀疑,那你们是不是还要怀疑老子私通外人?” “大总管” “休吵!”长孙厚灵力一震,虚实镜长老皆退三步,元神长老则被逼退至五十步开外!他又大喝:“家主闭关,大长老远游,现在长孙家由我说了算!有谁不服?” 长孙劫脸上紫青不定,硬着头皮跨步上前道:“我不服!” 长孙厚亦是个性格强烈之人,废话不多言,扬起拳头就要上去打架。狄云枫赶忙将他拽住,叹道:“大总管与十三长老为我一个外人而闹得不合,我有愧的。” 长孙厚推开狄云枫的手,执意道:“今日让兄弟受污蔑,已不是单纯的内斗!我长孙厚定要要为狄老弟出头!” “哈哈哈……长孙厚!”长孙劫大笑着,怒指长孙厚道:“在场的长老们都已瞧见,你竟为了一个外来人与我为敌,就算是家主出关也是你理亏,憋屈了这么多年,我早就受够你了!” “我呸!谁人不知你长孙劫野心勃勃?想要我大总管的位置,你还没这个本事!” 长孙厚张口喷出一柄极光长剑,造势之大,房瓦震颤,风云涌动! 长孙劫亦不甘示弱,见他口中念念有词,双掌之间结下一道赤红色道印,杀机滔天! 众修士见二人此战已无法避免,纷纷退开让出战场,但就在二人将要爆炸对抗时,一抹青光从空中掠过,强大的威慑力压长孙劫与长孙厚! “是哪位前辈大驾光临!”长孙厚识相地收回招手,恭恭敬敬地望着天空。 “哼,你倒是懂礼。”空中那人冷哼,接着显出一道靓丽身影,白衣飘飘,气质可与皓月争辉,娇容如九天霜华,神圣庄严且不可侵犯。 慕雪依自从跟了狄云枫之后就一直作的是小女儿态,可以她大乘的修为在九大仙域中已顶端的存在。 狄云枫也看呆了,慕雪依高冷的模样让她想起了初见仙子下凡时,那时他为了多看一眼仙子硬生生的多活了几口气,而正是这几口气让他有了重生的希望。 “啊……原来是蝴蝶仙子大驾光临!”长孙厚瞪得眼睛都直了!不仅是他,长孙家众修士无一不被慕雪依的绝姿所吸引,个个神魂颠倒,忘情忘我。 “长孙无相呢?何不出来相迎?”慕雪依目中仅有一人,那便是长孙厚身旁的狄云枫。狄云枫冲她眨了眨眼睛,并暗中竖了个大拇指。 长孙厚上前,恭敬地行了个礼,回答道:“家主他正在深府闭关,仙子若有意要见,我这就替您去通告一声。” 慕雪依道:“不用了,省得乱了她的道心。” 长孙厚忍不住多看,但眼神中却不敢有半点儿,他称赞道:“曾记得三月前,蝴蝶谷方向有金色雷劫降临,我数了数拢共六十四道,那是飞升大乘之兆啊!原来是仙子在渡劫,可喜可庆,韩州终于诞生了第二位大乘修士!” 慕雪依满意地点了点头,并面向众人,声嘱道:“我此次来的目的也是关乎韩州与鬼界交涉的安危,还查到了阴尸的源头就在这座城,”说到这儿她又以冷眼瞪着长孙劫,并裸地威胁道:“我无暇来管长孙家的琐事,但鬼界一事已惊动元门,韩州更有大半疆土沦陷阴气之中,大家既为韩州的一份子,当为故土的恢复贡献一份力量哼,倘若有那种唯恐天下不乱的小人,我必定会无情揪出,让他仙道崩陨!” 来自大乘修士的威慑已不言而喻,长孙劫红着脸,不得不低头默认,长孙家的各位修士也各自点头,响应了号召。 长孙厚清了清嗓子,下令道:“方才仙子所言深对,我长孙家身为韩州第一仙门,自当全力以赴配合工作。明日我会请示家主,并传音召回远游的几位大长老从此时此刻开始,长孙家元神以下的修士可任由仙子调度差遣,不得违抗!” 慕雪依未等长孙厚话音落下,便果断出言拒绝道:“我蝴蝶谷一向不问世事,这些事情莫要交给我,我也不乐意差遣任何人。此刻我只有一个要求,那就是把长河里头的阴尸捞出来,莫让那些秽 物飘到下游去,扰了我蝴蝶谷百姓的生息农作。” “自当是如此,自当是如此……” 长孙厚连连应声,下时又吩咐道:“长孙劫,你有什么罪自己清楚,仙子人就在这儿,她没有动手自然是饶了你的命,你不要不知好歹!” 长孙劫不敢抬头,只道:“多谢仙子,我必定戴罪立功,清理长河的事情就交给我吧。”说罢颔首后退,直至出了元门才敢抬头离去。 余下修士很快也各自领命散去,院落中独剩狄云枫、长孙厚、慕雪依三人。 “好像一切事情都已经差不多圆满了对么?”狄云枫走至慕雪依身旁,拉着她的手笑问道。 “也就是说我们可以真正意义上的游山玩水了?”慕雪依又露出那副小鸟依人的模样。 一旁的长孙厚已看得惊呆,不过情商颇高的他一眼便瞧出了眼前二人的关系,他忍不住祝福道:“先前狄老弟你找我买七彩门的那块地时,我还纳闷儿你花个百十万灵晶买个破地作甚,原来是近水楼台欲摘星啊。” 慕雪依冷着容颜道:“你叫他狄老弟,那我岂不是你的弟妹了?” 长孙厚大惊,赶忙摇头道:“不是不是,仙子你莫误会,我这……这,这……”他支吾了半天也不知该如何解释,挠了挠头憨笑道:“我这一时都不知所言了都。” 狄云枫豪爽大笑道:“哈哈哈……大总管见笑了,雪儿的性子我不敢管,但是我俩仍是同辈的好兄弟!” 长孙厚感情至深,道:“有狄老弟这句话我就心满意足了!” 慕雪依领着狄云枫腾空而起,招呼也不打一声便要离开,狄云枫轻呵道:“你急个什么劲儿?我们兄弟之间话还未说完呢!” 慕雪依嘟着嘴,不服却又不敢不给夫君面子,撇过头去生起闷气来。 狄云枫这才对长孙厚道:“我们离开得急,来日有空再和大总管你喝酒,”他又色眯眯地冲长孙厚眨了眨眼睛,问道:“你呢,有没有什么想要的东西?别不好意思开口。” 长孙厚神色飘忽不定,时不时地打量着慕雪依,他难为情地支吾着:“这个嘛……其实我,呃……就是那个嘛,你懂的呀?” 狄云枫手中早就准备了一只卷轴,随手丢给长孙厚,神秘道:“习得此功,你必将战无不胜!” 长孙厚如获至宝,弓腰俯首,大礼拜道:“多谢狄老弟恩赐啊!” “嗯嗯,我走了,后会有期。” 狄云枫一声道别,携手慕雪依踏天离去。 …… …… 三日后,金丰城如往年一样,下起了一场绵绵春雨。 仙界的凡人也耕种,因地理环境的影响,这里的捣鼓往往能长到人那么高,结出的稻谷也要比真武的大上好几倍。 狄云枫天天都喝酒吃肉,但白米饭却有好久都未进食过了。 正午,又是一桌子好酒好菜。 狄云枫与林雍都很喜雨,便坐在靠窗的位置。雨滴落下窗沿,恰好能溅射到二人身上,他们并不抵触,反之喜欢这种感觉。 “姐夫,我要吃那个肉肉。”聪聪奶声奶气地指着林雍身前的回锅肉 道。 林雍啧了啧嘴:“不得了,这么肥腻的肉肉你都敢吃,小子不怕长胖啊?”他说着已将整盘回锅肉递到了聪聪跟前,并劝道:“吃肉是好事,多吃点儿,身体长结实了姐夫教你真功夫。” “好,那我一定要快快长大,好让姐夫叫我真功夫!”聪聪乖巧地拾起筷子,夹起肉块就往嘴里塞,绝吧嚼吧了两下又问宛银道:“姐姐,昨天晚上你和姐夫在床上练的功夫是什么呀?” “噗!”林雍刚入口的酒给尽数喷了出来。 宛银的脸蛋儿红得像燃烧火炭,此刻她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 慕雪依忍不住笑出声:“你们俩也真是,这种事情怎能当着小孩子的面做呢?” 宛银脸皮子薄,索性就趴在桌上,掩着面容哀求道:“你快别说了……” 聪聪却张着黝黑的大眸子,看向慕雪依:“这位姐姐你也是,每到半夜都发出和姐姐一样的喘气声,你们是不是在练更厉害的功夫?” “咳,咳咳,咳咳咳……”慕雪依再也笑不出声。 有人陪同,那宛银也就不再尴尬,她扬起拳头在聪聪的脑门上重重巧了一记,斥责道:“好好吃你的饭,哪儿来那么多闲话可说?” 小孩子哪儿经得起责备?即使宛银下手不重,聪聪也捧着脑袋,哽咽了两声,低头抽泣起来。 “小孩子嘛,童言无忌,何必跟他们计较呢?”慕雪依怕尴尬,便放下筷子下了桌,她拉过聪聪安慰道:“小子莫哭,我带你去找哈哈和耳耳玩儿,它俩小家伙可喜欢你了。” “好啊好啊!”聪聪小手抹去眼泪,下一刻便恢复了喜悦。 宛银摇头叹道:“这孩子原先是吃得苦的,但跟着你们过了几天好日子,脾气也就上来了,倘若照这样下去迟早得把他宠坏。” 慕雪依驳声道:“才五岁大的孩子又懂什么?倒是你们,怎能当着孩子的面乱来,追求刺激也不能这样呀。” 宛银刚降下的羞涩又重归脸颊,她紧声解释道:“你们莫要误会了,是聪聪半夜起来尿尿,不慎撞见,谁知……谁知……唉!”她再也说不下去,丢掉筷子捂着脸,转身逃离。 正文 第二百五十五章 船过水无痕 “这场春雨看来还要下上一段时间。” 狄云枫出奇地没有喝酒,而是端着一杯茶,用春雨所煮,清香扑鼻。 窗外的雨下得渐大三分,路上行人却没有因落雨而丝毫感到困扰,来来往往更加密切。 百姓在等雨下,有人却在等雨停“你打算什么时候走?”狄云枫终究还是问了离别之期。 林雍望着窗外雨,道:“既然这场雨会缠绵很久,那也就等不到它停了。” “哦……”狄云枫会意,点点头。 “你呢?我们道路不同,别时也该不同吧?”林雍问。 狄云枫道:“琐事已经解决,剩下的一段日子我打算带雪儿去人间一趟,近两日就会走。” 林雍笑着轻吐一句话:“只羡鸳鸯不羡仙呐。” 狄云枫笑笑没有说话,大家都在忙,而他却还在为儿女情长所沉沦,这种滋味在他心里一点也不痛快。 他喝尽手中的温茶,决定道:“我现在就要走。” 林雍不动声色,这里都不是他们的家乡,也就没有了留恋的必要。他只道:“冒雨离别,多多保重。” “你也一样,此处临近元门,不要开天辟地走虚空,否则会引来大麻烦。” 狄云枫起身关上身后的窗扉,走下客栈。 狄云枫找来一把油纸伞,在众人的目送下,冒着淅沥小雨,与慕雪依一起漫步离来了。 “怎么?忧心忡忡,不开心么?”慕雪依搂着狄云枫的臂膀,来回望了好几遍才问道。 狄云枫不是个心表于形的男人,他收回眼眸的复杂情愫,化作温柔一笑,轻吐:“没事。” “你一定有事。”慕雪依认定道。 狄云枫轻叹:“我真的没事,只是要离别了嘛,有点儿不舍。” “你才不是不舍,那肯定是有其他因素,你可别忘了,你我精血交融那一刻,心神就有了莫名的联系,你的一颦一笑我都能感觉到,”慕雪依紧紧地搂着狄云枫,轻声问道:“你是不是不想陪我去人间?你是不是现在就想走了?” “我……”狄云枫不知所言,心有灵犀有时候也不一定是好事,他内心的想法竟全让慕雪依猜中了。 “你不准走,你说好要陪我两三年的,这才过去半年,你还欠我一年半……”慕雪依拽住狄云枫,一步也不再让他多跨。 二人就站在大街中央,像是两个闹不和的小情侣。 狄云枫轻轻地戳了戳慕雪依的额头,道:“你们这些女人总爱瞎猜,我什么时候说现在就要走了?” “那你也陪我去人间,去黄沙镇,去江南,去沧海……?” 狄云枫一个劲儿的点头:“是是是。” 慕雪依甜甜一笑,又推着狄云枫往前走去:“那咱走快点儿,莫在仙界浪费了时间。” “你放心,凡间国土不大,我一定能带你将四海八荒都走个遍。” …… …… 狄云枫没敢穿梭虚空,即使已具备这个能力,但他武力值还曾不稳定,万不敢去冒这个险……于是孙玉楼所给的阵法地图就派上了用场。 仙界通往人间的传送阵很多很多,几乎每个仙界都有好几十处。凡间的香料手艺非常独特,仙界的商人会花低价价收购,高价卖出去。再无良些的商家,则会挑选人间的童男女眷,贩卖到仙界来做奴仆,做炉鼎。 狄云枫便是通过这样一条“贸易之路”返回的人间。 “雪儿,当时你们又是怎么下凡的?”云枫携手慕雪依一起走出传送阵。 慕雪依道:“当时那个苟姓道人传天符,恳请仙界下凡降妖。我们仙界是有义务帮助凡间的,那时我一心想逃离九大家族的骚扰,便领命下凡来。我们走得也是传送阵,不过可比你找的这些传送阵稳定多了。” “嘿嘿,我懂了,这大概就是阳关道与独木桥的概念对吧?” “大致是呢。” 传送阵外是一片隐秘的山川,万物枯黄,秋风落叶,一眼万里青葱不见,山石棱棱,青天白鹭,大雁南飞! 人间已入深秋。 “嗯呐……还是自己家的空气清新!”狄云枫伸了个懒腰,贪婪地吮吸着山川空气。 慕雪依却摇头道:“人间的季节转换得太快,生命凋零的速度也太快。” “你是不是没体验过秋天的滋味儿?”狄云枫偏头问道。 慕雪依摇摇头:“仙界山水万年长青,可谓是真正意义上的‘四季如春’。” “那你吃过甘蔗,柑橘,番茄……这些水果么?”狄云枫又问道。 慕雪依迷茫地摇头道:“听都没听说过……” “那你随我来。”狄云枫牵着慕雪依便往山下跑去。 “你慢点儿,又干嘛不用飞的?这样跑起来多累!”慕雪依没跑一段距离便累的气喘吁吁。 狄云枫道:“这里是人间,又不是仙界,飞来飞去会被人当成怪物的。” “荒谬,你们凡人只要看见人会飞,各个都会跪下叩拜,我亲身体会过的。” 慕雪依跑了好一阵子,终于累得蹲在地上,边喘着气边道:“我不跑了,跑不动了,你是武蛮子,这不公平。” 狄云枫瞥了瞥嘴:“平时你自己能动大半夜呢,怎么现在跑两步就不行了?” 雪依嘟了嘟嘴:“这哪儿能一样?反正我不跑了,”说着她一屁股坐在地上,揉捏着自己的小腿,又道:“跑跑跳跳腿会变粗,那得多难看……我想真武那些女人,各个都是虎背熊腰,浑身肌肉的母老虎吧?” “别别别……这话你可千万别让真武的姑娘们听见,否则你会倒大霉。” 狄云枫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雪儿此刻就已开始搞仙武偏见,那以后紫雨和七七娶过门了,这三个娘们儿不得勾心斗角?他苦涩地笑了笑,勾心斗角也总比天各一方得好啊…… “成吧,你就在这儿等着,我去摘几个橘子来让你解解渴。”狄云枫嘱咐一声,转身用轻功下了山。 山下刚好有几棵橘树,树上的橘子结得又大又金黄,有好多都从枝头自行掉落,烂在地上好可惜。 狄云枫挽起袖子,光凭身法武,两三下便爬上树顶,向阳的果子光照充足,果肉更甜,水分更足!他仅摘了五个,胸襟便已兜不下了,他心想,反正这棵树也不会跑,吃完了再来摘便是。于是捧着果子下了树,可正当他兴高采烈地走回山坡时原先坐在山石上的慕雪依呢? “不会被大虫叼走了吧?”狄云枫心生一个想法,但下一刻自己都忍不住笑了,他心念微微一动,竟发现慕雪依已绕到了山坡背面去她一定是发现了某些有趣的事。 …… 山坡另一头流淌着一条小河,空山鸟鸣涧,潺潺流水声。 慕雪依躲藏在溪边的一块大顽石后,伸出脑袋正小心翼翼地打量着前方。 狄云枫悄悄地走到慕雪依身后,出其不意地拍了拍慕雪依的屁股,呵道:“小子,在偷看什么呢?” 慕雪依惊呼,下时又赶忙捂住自己的嘴巴,她回首瞪着狄云枫,又羞又恼。 “难道是有大姑娘在洗澡?”狄云枫刚支出头要看个究竟,可突然就一柄飞刀照面袭来!他瞳孔微张,稍稍侧了个头便躲过了这致命一击若不论武力而言,方才这一记飞刀,在人间的江湖中很少会有虚发! “哎呀,都怪你!这下被他们发现了吧?”慕雪依抱怨道。 通过方才那一眼撇,狄云枫也大致瞧出了情况,正有两个流浪武士正在溪边决议生死呢。 “是何等鼠辈在暗地里偷窥,快快出来送死!”听人叫骂道。 慕雪依当即就来了脾气,冰清容颜一紧,怒气冲冲地就要上去打架。狄云枫却从身后搂住她的细腰,先是笑问道:“慕老弟,你是江湖中人么?” “不是啊!”慕雪依回答得理直气壮。 狄云枫摇头道:“你既然不是江湖中人,又怎能冒然去管江湖事?人家在决斗,我们来搅局,这是不符合江湖规矩的。” 慕雪依秀眉微挑,眼睛一转,笑道:“好啊,你且说说你们江湖中人的规矩,我好按规矩办事。” 狄云枫微微一笑,变出一把普通的青锋宝剑,递给慕雪依道:“出去应战呗。” 慕雪依瞧了两眼剑身,只顾摇头道:“我不要这个,我要蝴蝶,我要蝴蝶 刀。” “蝴蝶戾气那么重,岂是你能用的?”狄云枫说着,一把将慕雪依从大石后推了出去,自己则抱着蝴蝶跟在后头。 “你” “哦?想不到竟有两个人。”这人的声音与方才大呵“鼠辈”之人不同,听起来要阴柔谦和一些。 河边有两人,一人刀,一人剑,一人半百,一人三十出头,二人的手上老茧横生,拇指小指突起,嫣然都是用刀耍剑的高手。 狄云枫的刀法很高,但在不用武力的前提下,人间有很多刀剑侠客他是打不过的。 慕雪依既已被推了出来,再矜持也就丢面子了,她握紧青锋宝剑,客套的话也不说,直言道:“你们两个一起上!” 那二人相视片刻,听半百老者仰面大笑道:“小子生得细皮嫩肉,一看就是没杀过人的雏儿,哈哈哈……” “放肆!”慕雪依娇呵,剑若游龙直刺半百老者的咽喉,她毕竟跟了狄云枫有段时间,平时闷得慌就吵着狄云枫叫她耍两手功夫,今日算是派上了用场。 “哦?小子好生无理,竟不打招呼便上?!”半百老者仅后撤一步,一个大马下腰,轻轻松松便躲开了慕雪依这致命的一剑! 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 慕雪依一击不成,重心颇有不稳,收剑准备再起势头,可这时半百老者已直起腰杆,他大喝一声,凭士气与怒气便将慕雪依的招式吓迟几分! 慕雪依怒却无招,只能舞剑乱砍,一时间破绽百出。 半百老者颇有些失望,他仅抓住慕雪依其中一个破绽,刀鞘与手持平,刀间已横在了慕雪依的咽喉处。 “哈哈,我说如何花拳绣腿呢,原来是个娘们儿。”半百老者轻蔑一笑,收回刀道:“老夫平生从不杀女人,你退下吧。” 慕雪依哪儿肯吃凡人的亏?她沉不住自己的怒气,一股灵息游走于掌心,突然一只手搭在了她肩膀上,完全压制着她体内的灵息。 狄云枫将慕雪依拉扯至自己身后:“雪儿,算了吧,愿赌服输。” 慕雪依本想倔强一次,可当她瞧见狄云枫的眼睛时,心头那股气焰瞬间便熄灭了。 “怎么?想替自己的女人出头么?刀客。” 半百老者最后那一句“刀客”比较出戏,狄云枫也许久未被人冠上这个称呼。 人间江湖比真武江湖的情怀还要浓郁些,这里全然是一个侠义世界,尔虞我诈也有,但人情世故和快意恩仇还要更多一些。 狄云枫客客气 气道:“我们不过恰好游山玩水路过,不巧打搅了二位决斗,实在不好意思。” 这时一旁久不吭声的中年剑士道:“这位朋友的刀很名贵,甚至还未出鞘就让在下感到了一丝寒意,我实在想领会一下此刀出鞘后的威力。” 狄云枫摇摇头:“若不是敌人,我的刀是不会轻易出鞘的。”他虽是这么说,手却已经握在了刀柄上。 半百老者与中年剑士相继认真起来,他们不断走位,一个往左一个往右,很快地便将狄云枫与慕雪依包围在其中。 “怎么?你们竟如此怕我,还要两个一起上?”狄云枫冷声笑道。 半百老者贪婪地望着狄云枫的刀:“我是个刀客,所以很钟意你的这把刀,杀了你,刀就归我了。” 白衣剑士则盯着狄云枫身后的慕雪依,也敞言道:“我虽然不喜欢女人,但你这位小娘子扮装着实动了我心扉,杀了你,她就归我了。” “哦……原来一个是劫财,一个是劫色,”狄云枫幽幽一叹,这才刚一回家就打打杀杀,可不是个好兆头啊。 气氛一度十分紧张,可就在双方争斗一触即发时,几声呼喊从远方传来:“石堂主不好了,咱在丽江才设不久的分舵被乌贼帮的人端了,门客们的脑袋被人用箩筐挑了回来,就搁在咱堂前大门口呢!” 三个包头巾的须髯汉子急冲冲地跑了过来。 “什么!”半百老者想必就是那位石堂主,他惊呼震怒:“狗 娘养的乌贼帮,我必定要让你血债血偿!”半百老者提着刀,风风火火往山外赶去。 中年剑士犹豫不定,他晓得自己一人不是狄云枫的对手,可他又不甘就这么放弃……狄云枫却叉着腰,摇头道:“鹬蚌相争渔翁得利,你的死对头就要去拼命了,你不去捡个漏儿?” 竟狄云枫这么一提醒,中年剑士即刻坚定了自己的理念,他撩起下摆,几步燕子抄水的功夫便踏着枯叶没入密林之中,不一会儿林中才传来他的道别:“多谢提醒,咱们后会有期!” 狄云枫憧憬地望着山林中渐行渐远的躁动,喃喃自语道:“不论时代变化成什么样,江湖还是那个江湖……” 慕雪依抱怨道:“这里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人呀?来也匆匆去也匆匆,一时敌对,一时又道谢的,还有你口中所说的,什么江啊湖啊,我还河呢,臭水沟呢……” 狄云枫解释道:“人间土地不大,五湖四海与九州八荒就足以形容,所以江湖泛指整个世故人间。” “哦!”慕雪依张着小嘴,这一个“哦”字中虽没掺杂什么情愫,但足以证明她的态度。 狄云枫摇头无奈,往慕雪依口中塞了两片橙子,轻责道:“你若不屑这江湖,那我带着你走遍四海八荒又有何意义呢?” “听不懂,太深奥了,我什么都不知道,”慕雪依晃了好一会儿脑袋,最后还是亲昵地搂住狄云枫的胳膊嬉笑道:“我早就想好了,春天赏花,夏天避暑,秋天拜月,冬天滑雪,买胭脂,骑大马,听评书,唱小曲儿,还要女扮男装去喝一回花酒……” “好嘞,走着呗!” 狄云枫拂袖变出一只小船落在河面上:“这里应该地处中原,咱们顺着这条河往下飘,很快便能瞧见黄河,再逆着黄河往上走,要不了多久就会到达西北。” “我先前听那人说什么乌贼帮,分舵什么的,是不是就在这些水域行凶?”慕雪依撩起衣摆,轻轻踏上小船。 “是啊,倘若冤家路窄的话,没准儿还能遇上刚刚那位石堂主。” 狄云枫在附近砍了一根长竹竿,上船后以竹竿撑水,没几下的捣腾,小船便平稳地往下游飘去。 “我还是头一次看见划船不用桨的呢。”慕雪依新奇道,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 “呵呵,我在仙界就没见过在水上行驶的船了,更莫说划桨。这条小河不深,用竹竿就能撑到底,再借住撑杆的力量送行。”狄云枫将竹竿递给慕雪依,道:“你试试?” 慕雪依人矮了半截,手也短了半截,竹竿长有七八丈,她抬着都费劲儿,更莫说翻来覆去地入水。她站在船头,摇摇晃晃地不知从那边下水,这时忽然吹过一阵谷风,细微的变化让她平衡尽失,娇小的身子被竹竿左右,眼见就要落水!狄云枫手疾,一个跨步上前,手挽细腰,将慕雪依定格在半空中,忍不住取笑道: “是不是有了爱情的女人都会变笨?” 慕雪依不服道:“那也不至于连一根小小的竹竿都用不来!” 狄云枫扶正了慕雪依的身子,手把手将地教导道:“你莫看这只是一根竹竿,它可以做船桨,还能当杠杆,甚至还能当做杀人地兵器。你得像这样,取中庸之道保持平衡,然后再一点儿一点儿进入,等插到底了再抽出来,反反复复,进进出出,即可船过水无痕……” 不知怎的,慕雪依竟脸红了,她用胳膊肘捅着狄云枫,娇声道:“你又使坏了……” “乖,再翘高点儿,我让你见识见识什么叫做‘船过水无痕’……” …… …… 正文 第二百五十六章 黄河边儿上闹水鬼 乘船半日不到,小河纳入主流。 “几百年不见,黄河水竟浑浊了这么多。”狄云枫望着河水叹道,人间百年沧海桑田,眼下的黄河水,舀一瓢泥水参半,掉下去准儿没命。 “云枫,你不是说黄河是你们大燕的母亲河么?这河水……好脏。”慕雪依道。 狄云枫指着上游道:“咱们逆流而上最多不过三百里便会进入黄土高原的境地,那里以西偏北,名俗文化奇特,古代的河西走廊便要经过那里。在我离开大燕之前,那里被称之为‘无法地带’,治安特别特别差,像你这样的大姑娘白天都不敢出来,”说到这儿,他又想起了些往事,便问慕雪依道:“对了,你还记得那条邪龙的走狗么?那只玄阶狼妖,它就是在大西北被我砍死的。” 慕雪依点头道:“我在离开人间时曾放出神识搜寻了一番狼王的踪迹,它识相地逃了,我也就没再去追踪。” 狄云枫戳了戳慕雪依额头,嘲笑道:“你说你还仙女下凡呢,邪龙是我屠的,狼王也是我杀的,你下凡不但受了一身伤,反之还将身子给送给了我,你呀你……” “你还不高兴嘛!”慕雪依捂着额头,瞪了狄云枫一眼,转身正准备步入船舱,但这时忽有一物撞上小船,那物力道不大,但撞击的触感却非常清晰。 “血腥味儿。”慕雪依抽了抽鼻子,顿住脚步。 “鼻子还挺灵光的嘛。”狄云枫说着,撑起竹竿对准河面一插,再微微一挑,一具黑衣尸体露出水面。 “看死者的面相,应该是刚死不久的。他身上多处伤口,看形状是被利器所致,最致命的那一击,也是结束他生命的那一击,在脖子上。”慕雪依抿嘴分析道。 狄云枫耸开尸体,冲慕雪依竖起大拇指,赞道:“不错不错,跟着我你倒是学着了不少东西。” 慕雪依轻哼道:“那人伤口都还在淌血呢,是个傻子都知道他是刚刚被人杀的。” 人,的确是刚刚才死的,指不定血液都还是温的。 狄云枫抽了抽鼻子,边捕捉着空气中的腥味儿和杀气,边道:“上游三里处,有两伙人正在拼杀,大约六七十人……我建议绕道。” 慕雪依踮起脚尖,伸长脖子往上前方远眺,可瞧了好一阵子也没只发现两堆小点儿“喏,用这个瞧瞧?”狄云枫笑着递过一只望远镜。 慕雪依接过望远镜瞧看了一阵子,惊呼道:“嘿,你瞧,有一方竟是咱们先前遇见的那个石堂主……他好像被人围攻了。” 狄云枫笑道:“凭他的本事,如果对方不来高手的话,应是死不了的。江湖中剧情是多变的,上一秒优势,下一秒就也许会出现劣势。” 果真不出下一秒,又听慕雪依惊呼道:“果真如你所说,有人十里加急来解围,你猜猜那解围之人是谁?” 狄云枫在船头坐下,缓声道:“你让我猜,那就证明解围之人是我见过的,今天咱们拢共就见过两个人,一个是石堂主,另一个则是中年剑士。” “不错!正是那喜欢男人的中年剑士!”慕雪依又不解:“可为什么他们上午还在溪边决一生死,下午就同仇敌对?” 狄云枫笑道:“你对他们的了解不过才几句话,又怎能断定他们是敌人呢?惺惺相惜之人也会互相较量……说不定他们俩还是‘情人’呢。” “咦!”慕雪搓了搓身上的鸡皮疙瘩,将望远镜丢还给狄云枫道:“若这二人有那种关系,我再也没兴趣看了。” 狄云枫“呵呵”地笑了几声,凌空变化几道气刃,不曾多看便朝那打斗之处发去。 “你杀了谁?”慕雪依又夺过望远镜探看,下一刻他便惊呼:“全死了!” “他们这样斗下去,迟早会死更多人,不如将他们杀了,让这世间多享几分太平。” 狄云枫轻轻拂袖,将船前的几百来具浮尸与血水排开,又用念气做动力,推动着小船逆水往上游驶去。 …… …… 越往上流,黄河水就越浑浊,流量也逐渐表达,若不是狄云枫用念力做动力,船儿将寸步难行。 渐渐,日落黄昏,天与河都黄的面目全非,狄云枫头一次觉得这黄昏有些不好看了。 “天色不早了,咱上岸去吃好吃的,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儿,等到了黄土高坡呀,你想吃好吃的都吃不着。” 狄云枫还是觉得脚踏实地自在些,便将小船缓缓驶向岸边。黄河边上其实很粗糙,一大片枯黄的水葫芦,没有码头基本上不了岸,而即便找着个缺口上去了,岸前离真正殷实的土地还差老远一段距离,中间全是堆积地泥沙,一不小心陷进去,小命都得给丢。 “云枫,你说黄河里头这么浑浊,有没有鱼儿呀?”慕雪依响起问道。 “泥沙对鱼的生存并没有多大的影响,黄河里不但有鱼,而且鱼肉肥硕鲜美,口感属上成,待会儿上了岸就带你去尝尝这黄河里的‘刀鱼’,”这会儿,狄云枫用手指岸边那一排排摇曳的渔船道:“瞧见没,那就是黄河打渔船,待会儿咱们上岸可以从他们手头买到一手货,价格还能便宜不少。” 慕雪依望了一阵子,却道:“可我看他们不像是在打鱼,你瞧,好多人。” 入夜,黄河边上亮起了只只火把,火光烧得比夕阳还要红,比黄昏还要朦胧……黄河逝水激荡,渔民一般会在晚上撒网,却很少会在晚上作业。 “去看看,没准儿是什么有趣的事情呢。” 狄云枫将小船驱使得再快了几分,驶过朦胧的黄昏,待要靠拢岸边时,夜幕星河已逐渐降临,空旷的河滩上只剩下通明火光。 河岸边上有一座简易的码头,上头停靠着三四十只风朽的渔船,码头的跨度很大,长有七八十丈,宽却不占三四丈,前三分能沾到水,后七分却全都横在淤泥上。 码头每隔一段距离都会站桩一个人,分左右两边,人们举着火把一动不动。在码头的尽头,隔着一张八仙桌,桌子上摆着羊头猪首与一些水果贡品,八仙桌后头有一张道台,道台上挂满了黄纸与八卦阵图及一些开坛,做法的工具。 道台后有一个身穿黄袍的老道人,道人六十好几,清瘦且高,须发皆已有了斑白痕迹。 老道身旁各站着两个徒弟,十三四岁,一男一女,少年背上背着一把木剑,少女则举着两只三角令旗。 河岸上的晚风吹得颇大,扬起三位道人的衣摆,真有几分脱俗气质。 道士身后还有四人,站着毕恭毕敬,两人跪着哭哭啼啼;站着的两人都已步入中年,体态微微发福,穿着玉态富贵,该是有钱人。跪着的两人一男一女,也为中年模样,但穿着却是褴褛布衣,哭得更是伤心欲绝。 “雪儿,你先前不是好奇什么是人间道士么?今天你可以长长见识了。” “那个人长得和苟老道好像喔。” “道士一般都长这样儿,但是不是神棍就不得而知了。” 狄云枫想将小船靠岸,可在距码头十丈开外被叫停下来:“喂!你们是哪儿来的?” “我们是仙界”慕雪依张口欲答,狄云枫赶忙捂住她的嘴巴,给了个眼色,自答道:“我们是从中原来的,天黑了,想靠个码头上岸。” “你们快走吧,现在这个码头不让靠岸。”那渔民道。 狄云枫道:“老伯您通融一下,您看这方圆百里哪儿还有第二个码头,再往上走可要到虎口了,那里水流那么湍急,危险得很呐。” 渔民懂识水性,知道狄云枫说得不错,便考虑了一会儿道:“好,你等一等,我去问问咱们村长。” 渔民转身走向码头中央站着的一位富人身前,指着狄云枫他们说明了情况,一会儿就跑了回来道:“你们把船靠过来吧,从上游绕个圈子,莫挡住了大道!” “好嘞!”狄云枫爽快答应,顺了渔民得要求将船绕到了上游才缓缓靠了岸。等他们下了船,先前那渔民便又喊话道:“你们且过来交租,不是本村的渔民租收三倍。” 狄云枫在仙界还存了点儿银子,可当他正想拿出来付钱时,真金白银竟变成了没有轻重的沙土,样式就好比是灵力耗尽的灵石“怎么会这样?”狄云枫撩起自己得衣袖,大惊道:“在我袖中还是好好的,怎么拿出来就变成石头了?” 慕雪依抓住机会嘲笑道:“你这就不懂了吧?不平行的界限之间,货币会变成石头,不管是金银灵石。” “切,我早就想到了这个问题,要不然那些商人岂不是要赚疯了?”狄云枫又在袖口胡乱掏了一气,最终还是是取出几两碎银子,这是在真武国用剩下的,真武与人间平行,货币是可以流通使用的。 狄云枫交了银子,渔民吩咐他们赶紧离去,说是天师要开坛做法,生人需要回避。 “老伯,让我们留下来长长见识呗?这牛鼻子老道是在干嘛呀?”慕雪依怎么都不肯走。 “牛鼻子老道?小子,你怎敢对天师不敬!”渔民惊恐,赶忙推开狄云枫与慕雪依道:“去去去,别在这儿瞎参和,开坛做法有什么好看的?” 狄云枫笑了笑,往渔民手机塞过二两银子道:“老伯,看看又不会掉块肉,通融一下呗。” 渔民也是个见好就收的人,赶忙收起银子生怕别人看见,微微摆摆手:“看就看,莫出声,否则出了什么事我可不负责。” 狄云枫趁机又问道:“老伯,这发生了什么事啊?在祭龙王爷么?” 慕雪依捂嘴笑道:“就这条浑水沟儿里还龙王爷呢,连我的哈哈和耳耳都容不下……” “嘿,我 说你这小子,看起来斯斯文文的,说话咋这么茬儿呢?”渔民没好气地批评道。 “本来就是” “好了,你别说话行不行?我兜儿里可没银子了。”狄云枫掐了掐眉头,将慕雪依拽回身旁,轻叹了一口气,又道:“是我不该打开这个话匣子,都把道长请来了,肯定是降妖除魔了。” 渔民瞪了慕雪依一眼,小赞狄云枫道:“还是这位年轻人懂行,吴天师是来抓鬼除妖的。” “黄河里的鬼怪传闻的确不少,但真发生过的事情却没怎么听过,今日见乡亲父老如此兴师动众,难道是出人命了?”狄云枫问道。 渔民沉默了一会儿,才点头低声道:“这种事情本就不吉利,村长也就不准和外人说,但事情就是这么邪乎,不让人说还烂在肚子里啊?整天搞得人心惶惶的,都不敢下河打鱼了。” “近段时间黄河边儿上怪事连连,打上来的鱼都发黑发臭了,更有些运气不好的老乡,走到河中央,遇见打旋儿的湍流,人船都给搅了进入,尸骨无存。” 渔民又指着跪在地上哭泣的那对夫妇,道:“那对夫妇平时渔业挺忙,有时忙不过来汉子就会叫女人一起帮忙,女人则会把孩子带上一句。可就在昨天,二人正忙着卸货就疏忽了孩子的走向,当回过头来的时候,却发现才刚过一岁的小儿竟飞奔似的走向码头。汉子赶忙放下手头的活儿,跑过去要拦下,可没等他跑拢,一只水鬼便爬上岸将小儿拖了下去!” 渔民叹息:“可怜这两夫妇三十好几才有这么一个儿子,再闹出这种惨剧……唉,我看了都心酸。” 慕雪依惋惜道:“婴儿的体质特殊,乃阴阳结合的产物,对于妖魔鬼怪而言是最好的营养了。” 狄云枫皱眉问道:“老伯你可有知晓那水鬼长什么样子么?” “没见着,没见着,那种污秽的东西我哪儿去看?”渔民很禁忌“水鬼”这一词汇,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他又道:“不过听人说,那水鬼瘦的像猴子,长着狼爪虎牙,浑身黑黢黢的,眼睛通红,有专门勾引人的妖术,先前在海上出事的汉子们八成就是中了这种妖术才丧命的。” 狄云枫心中明白,渔民的言述未免有些夸大其词,在自己老家那边儿,也经常说什么水鬼河童的,实业打捞上来就是大号的娃娃鱼罢了。 “好了好了,仙长要开坛做法了,你们千万别出声,道长有什么吩咐就照!”渔民赶忙往码头走去。 ……“雪儿,你怎么看?”狄云枫冲身后的慕雪依请教道。慕雪依撇着嘴,道:“雪儿很笨,雪儿什么也不知道。”狄云枫耸了耸肩膀,无谓道:“我想也是,连方才那个渔民都看不起你,你一定不晓得这是咋回事儿。”慕雪依把眼睛瞪圆,冷声问:“说得好像你知道是怎么回事儿似的。”“我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儿,但我大致能将这事儿给猜出来……”狄云枫想了想,道:“我猜是黄河中入侵了某种吃人的妖兽,才导致黄河漩涡频繁,与水鬼一说。”慕雪依当即出声反驳道:“才怪呢,人间偶尔出些小妖精还差不多,海兽都是以区域性生存,倘若这条黄河里有海兽,那就必定有其他水族。连水族都有了,你们这儿还能叫人间么?”狄云枫竖起大拇指,笑不像笑,赞道:“你说得还是有一丁点儿道理的。”慕雪依轻哼道:“你不信自己下水去看,若是能找出什么妖兽我算你厉害。”“待会儿我一定会下去瞧个明白的,你不是想看做法么?诺,开始了。”狄云枫指向码头老道黄袍加身,胸前字大印,背后八卦阵图,他摇晃着手头的铃铛,口中念念有词,好一会儿后,他又抓起道桌上的一张黄纸,凭空一晃将之点燃,接着又是一套振振有词,待黄纸燃烧殆尽,将灰烬丢入跟前的一碗雄黄酒中,边念词儿边喝酒。待一碗酒都包在口中,他抓起一把糯米往空中一撒“噗”的一声酒也尽数喷出!出口的酒猛地被引燃,燃烧糯米发出“噼里啪啦”的碎碎响声,那燃烧的大火足足有三丈之宽!一旁的村民是看得目瞪口呆!他们若是何往常一样看热闹,肯定练练拍手叫好了,但这个场合可不是看杂耍的。“剑来!”老道右手摊开,身旁的少年赶忙取下桃木剑搁在老道手中!老道拿过木剑,当即比划起一套剑招,并大喝道:“什么魑魅魍魉,赶饶天下太平,我定饶你不得……妖魔鬼怪快离开,太上老君如律令!”在老道做法时,两个汉子一前一后摇着一艘颇大的渔船停靠在码头边儿上,老道收起剑招背负在背后,冲两个弟子吩咐一声:“带上家伙,我们去河中央捉妖!”老道负手先行,两个弟子从道台下各拎出两个包袱背着,紧随老道一起上船。“仙长一路顺风啊!”发福的两个中年人一齐向上恭送。“黄员外、李村长你们放心,本道必将那作祟的妖怪除去,还村庄一个安宁!”老道激昂抖擞,打手一挥下达命令:“开船!”船离码头,一众村民也纷纷放下手头的火把,围拢码头眺望相送。“走,咱们现在可以去凑凑热闹了。”狄云枫拉着慕雪依的手,往码头小跑过去。 正文 第二百五十七章 黄河水鬼 热闹只要一凑,在乡亲们的七嘴八舌中,不明了的事情也能摸清楚。码头上的人都来自于黄河边上一个叫做“黄水村”的地方,村子规模不小,村民们多以打渔和养蚌、淘沙等靠水为生,家家户户的日子过得还算富裕。村长姓李,就是先前站着的那连个富态中年人之一;还有一个富态人叫黄员外,十里八乡出了名的有钱人,但这胖子老家是黄水村的,为人性情温厚,更重要的是心存善念,不忘根本,他一听家乡出了邪门儿的事,当即,不惜重金请便来仙长斩妖除魔。仙长姓吴,具体不知叫什么名儿,就和苟老道一样,说了真名字那就觉得不大气了。前头说他是黄员外花重金请来的,就表明此人利益心重,说他是个神棍一定不会有错。黄水村算上下河打渔死的,这半年来前前后后死了有十二三人,此村完全自给自足,少与外界打交道,有啥事儿都是村长说了算,一年到头见不着几回官差造访。“雪儿你不知道,在人间许多地方都与世隔绝,那里都是以村长或族长为大,伦理世俗全乱套,甚至人们连衣服都不穿。”狄云枫传音给慕雪依。“嗯。然后呢?”慕雪依冲狄云枫眨了眨眼睛。狄云枫撇嘴问道:“难道你不觉得很荒唐么?”慕雪依摇摇头:“我在高家待了五十年,比这荒唐的事情见多了。仙界哪个世家不是由家主独裁……你们凡间还好,倘若事情闹大了还有朝廷派人来追究,世家则完全不会,要么覆灭,要么继续,就好比高家灭门之后,你有见过掀起多大风波么?” “雪儿能洁身自好等着我可真不容易。”狄云枫感慨道。 “哼,少废话,别打扰我看好戏。”慕雪依拿起望远镜眺向远方 可见搭载着吴天师的小船慢慢悠悠滑向河中,此刻天色早已暗黑无边,仅凭初生的月光和船上的火把,凡人肉眼早就已经瞧不见船上的情况,秋风凄凄,入夜后吹得更寒更冷。 河岸边儿的秋风威力更盛,村民纷纷裹紧了衣衫,也不再闲聊唠嗑儿,就瞪着眼睛望向渐行渐远的小船。 狄云枫有千里之眼,在黑夜中亦能看清楚吴天师的作为,慕雪依则捧着望远镜一眼不眨地等着好戏发生“小船停下了!” 众人齐刷刷地妄想慕雪依,都好奇她眼睛上的望远镜是个什么稀奇玩意儿。 “我见过这个东西,是从西域那边传过来的西洋镜,可视望千距。”黄员外毕竟身价不同,见识也比这些村民来得广。 李村长这会儿紧声问道:“既然你可以通过这玩意儿看见天师做法,不如你和我们说说河中央的情况?” “那是自然。”慕雪依蛮喜欢众星捧月的感觉,她不仅将望远镜视距挑得更长,好看得更清楚,狄云枫却轻叹道:“能看清楚就行了,视距太长对眼睛不好,小心近视。” “不行!若不在近点儿怎么看清那牛鼻子老道施法?”慕雪依把脖子也伸长了一截,她道:“那老道正拿着令旗乱挥,他两个徒儿正在打开背包……取出个不知道什么样的、像球一样的东西,用火把点燃,又念咒。念咒,念咒,那牛鼻子老道竟然把那东西扔进了水里!” 村民各个儿睁大眼睛,听着慕雪依的解说,生怕漏下一个字儿。 “然后呢?然后如何了?”黄员外催问道。 慕雪依瞧了一会儿,自己也觉得纳闷儿,道:“老道好像没动静了,是不是结束了” “轰隆!”一声震天巨响打断了慕雪依还未落下的话音! 空旷的河面炸起千层水柱,村民们被这突如其来的巨响吓得不清,有几个甚至跳进了河里……而当众人想去观望究竟发生了何事之时,“哗啦啦”一阵暴雨从天而降! 星空万里,明月初照,又怎会无故下大雨?原是那河水炸起的水柱,分散在空中激荡在几十丈外的码头,扩散范围之大,就可见这水雷的威力多盛! “雪儿,这老道厉不厉害?”狄云枫抢下慕雪依的望远镜,并问道。 “我敢保证,就这个架势若放在仙界也会有人为之震惊,但你莫要忘了蝴蝶谷是作甚的,我爷爷是仙界闻名的炼器大师,对丹火之术无不精通,我自幼受其熏陶,这些小把戏自然难不倒我了。” 慕雪依扬起自己美人尖,抓紧了在狄云枫面前炫耀的机会,模样不失可爱动人。 狄云枫这次则双手都比出大拇指,称赞道:“真厉害!” “哼,那是自然,我虽没传承也也的衣钵,但打造一些低阶的仙器还是稳稳当当的。” “厉害厉害,回头我把后山紫芸宫和迎晖殿的钥匙给你,你一定会乐得跳起来,”狄云枫又用手摆正了慕雪依的头,并指着水雾渐渐散去的河岸道:“快看,吴天师回来了。” 小船上挂起了泛水的雾灯,灯随船身摇摇晃晃,逐渐驶向码头来吴天师负手站在船头, 闭上双眼,如泰山般稳重自若,身后两个童子已将令旗去木剑收好,又看渔船上,竟躺着一条已被炸糊的巨鱼! 鱼长有三丈,宽丈余,双腮成爪状,两只眼睛突兀,牙齿的确锋利得像是一柄柄短刃……至于其它外貌,炸得面目全非后也就看不出了。 “天师抓妖凯旋归来了!” “天师真乃神人啊!” 村民一齐围上去,热情地接待吴天师下船。吴天师微微地点了点头,抚了抚青须,淡声道:“你们将船上那怪物抬去吧,从此以后黄河中不会再有妖鬼之患了。” 黄员外凑上去,笑盈盈地抚着仙长袖子,姿态放得颇低,道:“天师,今夜你替村子解决妖患,黄某实在感激不尽,快快上我家老宅去,有大礼等着你呢!” 吴天师“嗯嗯”了两声,点头就要随去。可这会儿,忽而听一句话:“狄云枫,你快拿些辣椒粉和食用盐来,这鱼好香啊……” 慕雪依拦下那所谓的“妖怪”,用手轻扯了一块鱼肉放进嘴里,嚼吧嚼吧两下,满眼欢喜道:“真好吃!肥而不腻,还不担心会有刺。” 狄云枫也指着那“怪物”,对李村长道:“村长,这条烤鱼肥美硕大,我兄弟喜食得很,不如我出十两银子,你把他卖给我。” 李村长一听“十两银子”,眼前顿时一亮,刚想开口答应,这时却听那天师呵道:“年轻人可不要说笑?这是妖怪,吃了它你们是要肠穿肚烂的!” 慕雪依眼睛一转,抱起鱼鱼就啃了一大口,没咀嚼两下就吞下了肚子。 吴天师见了这场景,眼睛瞪大得出奇,一众村民也目不转睛地盯着慕雪依,看她是否肠穿肚烂。 好一会儿,慕雪依才抹了抹嘴巴上的油,抿着手指道:“嗯,这烤鱼可真好吃……” 狄云枫冲慕雪依微微挑了挑眉,二人这出戏将“心有灵犀”这四字表现得淋漓尽致。他又道:“大家看,我这位兄弟吃了鱼肉一点儿事也没有。村长,你也就将这条烤鱼卖给我吧,”他又拍了拍自己腰包,傲然道:“我腰包里有的是钱,这刚上岸,四处也看不见酒家,肚子饿得很,所以中意这条烤鱼二十两!我出二十两!” “二十两!” “这……”村长眼中已露出了明显的贪婪之色,可他始终不敢敲定主意呀,便上前轻声对吴天师道:“天师,方才那位小伙子已吃了几大口,看样子并不会肠穿肚烂,您看不如这样,咱把这条烤鱼卖给他们,把二十两银子都捎给那些受害者的家属,您看……” “不行!”吴天师想都不曾想便出口回绝,将这条鱼卖了,岂不是当着众人的面承认了这是条烤鱼?这人老了,就越好面子,特别是像他这样十里八乡闻名的“天师”,他又坚决道:“这妖怪必须就地火化,否则产生异变,整村将人畜不留!此风险尔等敢担当?” 李村长再贪财也不敢拿全村人的性命去赌,便坚决地冲狄云枫做了个反对:“你们若饿了,上我家去,管吃管睡,这烤鱼……哦不,这妖怪必须化为灰烬我们才放心!” “哎呀,别理这两个外乡人,我一看他们就是来找茬儿的。”先前接待狄云枫和慕雪依的渔民开声道。 “哎,他们俩谁啊,一开始我都还没注意呢,好像不是咱们村的人吧?” “你看他们穿着就知道是些富家公子,甭理他们,他们没吃过苦,啥都不懂。” 一帮村民吹吹散散,很快便收工从码头离开,谁也没多再多瞧狄云枫与慕雪依一眼。 “咱就让他们这么走了?”慕雪依道。 “你有什么想法么?”狄云枫问道。 慕雪依啧了啧嘴,嘿嘿笑道:“我想吃那条鱼……是真的好吃嘛。” “你知道我会将就你的。”狄云枫宠溺道。 慕雪依掂起脚尖在狄云枫脸颊上亲了亲,竖起一只大拇指,道:“我知道你会将就我,顺便再帮一帮这些无知的村民,然后再揭穿那牛鼻子老道的骗局。” “依你了,”狄云枫笑着,清了清嗓子,冲着前头即将离去的村民们道:“诸位乡亲,那不过是一条普通的娃娃鱼,并不是什么水鬼妖怪,真正的妖怪还在里头呢!” 这话可不能轻易讲出来,倘若是讲出来那就必将引起巨大的凡响果不其然,所有村民都顿住了脚步,他们哪怕心里知道狄云枫是在说胡话,也一定得将这流言蜚语给抵消,否则妖怪出,他们就得死。 “小子,你找死呢?瞎说什么胡话!”李村长脸色阴沉,还不仅是他,所有村民都皆带着怒意瞪着狄云枫。 “但事实就是如此,不信你们且看”狄云枫从袖中找出一只火 药,拉去引线后随手丢进黄河,他轻轻塞住慕雪依的耳朵,三息过后只听“轰隆”一声!响动并没有先前吴天师的那般大,但其作用明眼人都看得出相差无几。 水柱飙升百尺,淅淅沥沥的水珠儿落下时,狄云枫已在慕雪依头顶撑起一柄油纸伞。 “哗啦啦……”暴雨袭过一罡,水雾渐渐消散。狄云枫并未将伞收起,而是将他倒悬,呈现一口锅的模样,“啪啪啪!”好几条鱼儿从天而降,恰好落进伞中,烧烤的香味儿扑鼻诱人…… “喏,你不是喜欢吃烤鱼么?今晚管饱。”狄云枫将伞收起,笑着递给慕雪依。 一旁的村名看得是目瞪口呆,那位吴天师的脸色更已漆黑如炭。 “天师,这位年轻人好像也会你的……道法啊,这……这……”黄员外是个生意人,天生精明必定不傻,他原本拉着吴天师的手也已渐渐送去,已有些怀疑。 吴天师却冷声道:“炸鱼的把戏三岁小儿都会,你炸上几条鱼来又能证明什么?老夫可是跑到河中间,施法后才投掷的鱼 雷,那本就是带着道行的东西,岂是你这些假把式能拿来比拟的?” 狄云枫耸了耸肩,轻松道:“你在这儿说的话不也是一面之词么?而且我还能明确地告诉你,方才你炸上岸的东西并不是什么怪物,它不过是一条长相奇特的娃娃鱼罢了,我来自西南,从小就见过这种鱼,没必要撒谎的。” 老道黝黑的脸色又遭血气的给冲红,可几百人众正等着他解释呢,他唯有咬牙忍住怒气,故作镇静道:“就算如你所说,这是一条娃娃鱼,那你可曾见过真正的水鬼?你也不敢断定那小娃娃是被什么东西给吃的吧?” 狄云枫在人群中寻找了一番,最终手指着先前那对跪着哭泣的夫妇道:“不妨请这二位当事人来口述一下当时的情况,若够详细,我亲自下水去帮你们捉鬼!” 失亲的妇人想开口说话,但语出一半又哽咽了回去,她大声哭喊:“我的儿啊,你死的好惨啊!” 汉子则要理性得多,他收起伤悲,深吸了一口起,叹道:“那鬼影的确很像人,有四肢,黑黢黢的,但绝对不是人,我亲眼见到它用手将娃儿拽下河里的……”“我的儿啊!我每天晚上都能梦见我儿在喊救命!天师,公子,你一定要救救我儿,即使没了,也要让他安心超生才是啊……我给你们跪下来!”夫人泣不成声,眼睛都已哭得红肿,她作势就要下跪,慕雪依却赶忙将她扶着,不忍心道:“可怜天下父母心,你放心吧,我们会将你儿找着的,哪怕是魂魄。”吴天师这会儿却冷笑道:“找?呵呵?年轻人,你怕是不知道这黄河水有多湍急,有多深浅,那些出事的渔夫哪个不是水性绝佳之人,他们都死不见尸,更莫说还是个被水鬼拒走的孩子。”慕雪依瞪眼怒喝:“你这牛鼻子老道有没有良心,人家都哭成这样了你还在这里落井下石,心肝是黑的么?”李村长这时帮腔道:“年轻人,吴天师说得也不无道理,这黄河是啥地儿,全是泥浆沙水,下去的人就从见上来过。”“不下去试试怎么知道?”狄云枫当着众人的面儿,褪去自己的上衣,露出结实又完美的肌肉。把村子里的一些年轻女人瞧得春心荡漾。慕雪依内咬着柔唇,有意地拦在狄云枫身前,并传音道:“你脱衣服干嘛,真不害臊。”狄云枫传音道:“我若是穿着衣服下潜,重量会徒增好几倍,脱掉衣服轻快些。”慕雪依凝眉,担忧道:“你还真打算游下去?”“是啊是啊,这位小伙子,你还年轻,千万不要意气用事啊,我一看你就是大户人家的公子,你若是真出了什么事儿,你爹肯定得来找我们麻烦……”黄员外也出声劝阻狄云枫。吴天师犹自动容,道:“小子,人的命可就一条啊,就依你方才所说,那水鬼还在河里头,你下去岂不是送死?”狄云枫却大笑道:“哈哈哈……我下去自有妙招将真相带上来,你们要担心那就担心着,这水我是必定要下的!”狄云枫去意已决,说完便纵身一跃跳下黄河!“哎呀……这……这小子,哎!”“现在的年轻人就是易冲动,以为自己有几手功夫便能喝和大江大河为敌……这不是蠢么?”黄员外赶忙走来,扯着慕雪依的衣袖问道:“小公子,你这位兄弟是什么来头呀?后事交代完了没?”“后事?”慕雪依拽回衣袖,脑中灵光一闪,清了清嗓子对众人道:“都现在了我也不愿再对你们隐瞒,没错,我们就是朝廷派来微服私访的御史钦差!”“钦……钦差!”黄员外也不究慕雪依说得是真是假,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呼道:“完了完了,钦差若在此出事,那么我都得遭受连坐之罪!”村民都没见过世面,慕雪依这番话可把他们吓得不轻!慕雪依强忍着笑意,高声且缓道:“所以你们最好祈祷狄大人他莫出事,否则!嘿嘿,你们通通都得遭殃!” 正文 第二百五十八章 幽魂殿,往生井 狄云枫已很久没有在黄河里头洗过澡,先前他总在慕雪依面前吹嘘自己征服惊涛骇浪的本事,里头自然是有七八分虚假的,一个凡人再厉害也不可能与大自然对抗。当时他掉入波涛汹涌洪流中,在紧要关头抓住了一根救命悬松才得以幸存,否则早就尸沉江河了。 此刻他就像是一条入水蛟龙,只凭一口气便往黄河下头游去黄河水泥沙各办,浑浊得连日光都照不透,更莫说这温柔的月光。在没有光线的前提下,水压将致命的泥沙挤进耳朵里,眼缝中,即使有人捡回一条命,也得落个耳聋眼瞎的半残疾! 狄云枫没有用武力将河水排开,在人间那就得遵守人间的规矩,用仙武之术未免太无趣。 越往下潜,水压就越重,黑暗与阴冷成了最致命的杀手! 狄云枫能很清晰地感受到鱼儿从自己身边游过的波动,他从袖中取出一块灵石,灵石自带耀眼光芒,能照亮方圆三尺。 青锋三尺,足以杀人;光照三尺,足以引路。 狄云枫手一松,灵石开始缓缓下坠,他跟了上去。 一刻钟不到,灵石沉入河底。河底沉积着一层厚且松软的淤泥,与流沙没有什么两样,只要人陷进去,就别想再动弹分毫。 狄云枫在河底寻了一处可以落脚的黑礁,盘膝坐下就准备守株待兔。 这下头一定有怪物,从吴天师炸上来的变异的娃娃鱼就能看出来,他依稀记得刚到真武时,玄海里有尸鲲,致使海兽异变,从而引发瘟疫,那些海兽异变的模样与娃娃鱼异变的模样大同小异。 村子里的人说,河面时而会发起漩涡,将渔民连人带船吞噬,如此便可证明,这黄河里的怪物具有目的性,攻击性,从而还可得知这怪物是拥有智慧的。 狄云枫的目的很简单,坐在这儿当诱饵,然后再找出那只怪物。可他等了好阵子,除了几条亲近的鱼儿之外就再也瞧不见其他异样。 “再不出去,只怕凭雪儿那个急性子要下来找了。”狄云枫轻叹着,只好取出蝴蝶 刀,狠心在手背上轻轻一划,水流压迫血管,飚出一大片鲜血。他赶忙用仙术将伤口愈合,这段日子每天夜里都整得精疲力竭,俗话说得好,一滴精十滴血,方才那一下子他又得流失多少“子孙后辈”? “希望能起到作用。” 等待,又是一小刻钟的等待,血蔓延的速度很慢,但血腥味儿传播的速度却快如闪电! “咕噜咕隆……”阵阵排水声在狄云枫耳旁响起!他不动,微翘着嘴角,静静地等待着猎物的上门。 那怪物似看出了狄云枫的端倪,换做是谁都会觉得奇怪,盘膝做湖底,难不成是打坐修炼么? 怪物开始狄云枫方圆三丈外打转,由缓至快,速度之快,威势之猛,将沉寂千尺的泥沙搅和得乱七八糟!一时间万尺下的黄河底也涌起了洪波! “原来你就是这样制造漩涡的……这方法可真是有够笨的。”狄云枫睁开双眼,蝴蝶 刀已横在了双掌之间,“可惜你的速度还是不够快,我一眼便能瞧出你的原形,”他言语间,随手一刀朝一方斩去!任凭那水搅得多么浑厚,刀气却势如破竹“噗!”一声刀俎入肉之声,河底冒出了大片殷红的鲜血! 怪物中招,自然也就停止了多坐,只见它在水中抽搐了两下,倒头往河底稀泥巴里头栽去。 狄云枫踏水而去,用刀轻轻地挑住了那怪物的身子,身有四肢五官,长着鱼尾利齿,身长六尺半,最奇特的是,它还有腮。 “鱼人?”狄云枫疑惑,正想抓过来深究,可他才一伸手,那怪物突然又活了过来,它张口猛地喷出一团墨汁,它身子本就滑溜溜儿,于是那么一梭,便从狄云枫刀下给逃走了。 “乌贼喷墨,壁虎断尾。看样子你是想逃了,”狄云枫摇了摇头,心中暗笑道,看来自己还真是高估了这怪物,如此浑浊的河底,喷不喷墨又有啥区别? 怪物却以为自己得逞,它拼命地摆动着鱼尾,朝着自己老巢逃去……可它不知晓,猎人的眼睛能洞察万里之内的动向,它一举一动,猎人则不紧不慢。 很快地,扮演猎人角色的狄云枫便将猎物逼得无路可退眼前不同其它河底厚积着淤泥,这里的石块横七竖八,岁月久矣,石块上长满了水苔,但从它们被切割得方正的模样上来瞧,是人工开凿绝错不了。 这里是一座水下遗迹,遗迹范围内的水域无比清澈,遗迹中更有些忽明忽暗的光源。若不是水域中的水阴寒刺骨,那此处一定是鱼儿们的天堂。 水域里没有生命,即使有生命靠近这里也会被夺走生命,看似美丽的水下桃源却暗藏着噬命的杀机阴气! 狄云枫可以忘记自己的姓名,也绝不会忘记阴气的感息! 什么都能跟鬼怪搭边儿,走到哪儿都得碰见鬼魅之物! “你会不会说话?”狄云枫握着刀,缓缓步入这处水下遗迹,那鱼人已被他吓得忘记逃窜,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 “你不会说话还是被吓得说不出话?”狄云枫走至鱼人身旁,冷眼望之,高举着蝴蝶刀, 已然用行动下达了最后的通牒。 鱼人双腿一软,跪在地上,俯首磕头,求饶道:“大人饶命,大人饶命……” 狄云枫眯了眯眼睛,刀势缓缓放下,冷声问道:“你从何来?为何作祟?” 鱼人赶忙指着遗迹深处道:“我是从那里头的封印钻出来的……” “哦?”狄云枫扭过头,顺着鱼人所指的方向望去,只见忽明忽暗间,显出一条幽静小道,通往何处无人知晓。他抓起地上的鱼人,迈开步子就往小道里走去,那鱼人却死命挣扎道:“大人莫再带我回去,我不回去,我不回去!” 鱼人越是这么恐惧,狄云枫探险的就越大,他硬生生地用双手将鱼人捏成一颗球,放在脚边踢边当探路。 深入遗迹才发现里头别有一番阔气,暗黑无垠中的残垣断壁一眼难尽,若它能拼凑重组,一定会是座辉煌的水下宫殿。 狄云枫快步走了半刻钟,终于在微弱的光影中发现了一座竖立的石雕牌坊。 “幽魂殿。” 狄云枫抠了抠发麻的头皮,阴寒的水,压抑的光暗视线,残破沧桑的遗迹,还真他娘的有些吓人! “大大大人,不可以再进去了,那里头是地狱,那里头是地狱!”鱼人大声嚎啕道! 狄云枫被吵得不耐烦,一脚将之踹飞三五十丈,怒喝道:“你瞎鸡儿叫唤什么?老子进不进去你还管得着了?”他大摇大摆地往“幽魂殿”中走去。 幽魂殿早就破烂得不成模样,狄云枫才刚踏进殿中便瞧见了摆在中央的东西往生井!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九玄仙域的往生井也随着鬼城告破而被秦问与墨寒封印,通往鬼界的入口也就没了,先前狄云枫还曾担忧自己找不到路,但现在看来一切都已不是问题。 幽魂殿中的往生井大得出奇,原先高员外家的往生井也才三尺长宽,但眼前的往生井却有二三十丈! 高员外家的往生井原是拿来走私黑货的,属私人建筑,而这口往生井不论大小、井边雕刻的精美花纹儿,甚至于它里头设下的封印结界,处处透露着官家气息。 狄云枫寻思着,这口井会不会是上头领导下命令开凿的,作用和鬼门关一样,是为了帮助魂魄转生? 若不是慕雪依在他身边缠着,此刻他一定会毫不犹豫地跳下井口去一探究竟。 一想起慕雪依,忽而间一道传音传进他脑海中“云枫,你下面怎么样了?你快快上来,大家都以为你死了呢。” “借他们吉言,我好着呢……”狄云枫传音回道,接着用念力把井中的封印多巩固了几分。这么大的往生井,若是泄露了阴气,那整个人间都将生灵涂炭,此乃重责,不可有一丁点儿马虎。 等做完了这一切,狄云枫才转身往殿外走去,鱼人挣扎想要逃,可它四肢已被狄云枫掰折,此刻正像是乌龟一样在地上蠕动着。 “哼,你还挺有耐力的么。”狄云枫掂起鱼人,正好抓上去给乡亲们一个交代。 “大人饶命,大人饶命!呜呜呜……”鱼人的哭泣声撕心裂肺又刺耳! “闭嘴!”狄云枫怒喝,同时大骂道:“你这畜生害死了多少条人命?竟连一岁小儿也不放过,待我把你抓上去,用乱棍殴打,用烈火焚烧!” 鱼人被吓得呆愣了一阵子,才苦涩道:“大人有所不知,我生前不作恶,却被打入了地狱,好不容易挣脱封印逃了出来,却没想到不慎附身在一条鱼身上,我在黄河中苦修了好几百年才修得人鱼之身,弄得个人不像人,鬼不像鬼,妖不像妖……唉,我一时鬼迷心窍才掀起波浪将人们卷下河底,我以为有了人的肉身就可正常在阳间活下去可我错了,大错特错!我还是无法和正常一人在光明下行走,我夺得的肉身用不了十天半个月就会腐烂发臭!” “三尺刀你却要给它用两尺鞘,合理么?”狄云枫淡淡道,他心中竟颇有些同情这鱼人了,鱼人的经历就好比神话故事中的卷帘大将投错猪胎一样的悲惨。 “所以我才想出掳走婴孩这么一个计划,可谁知却遇见了大人你……”鱼人说时已心灰意冷,不再多作言论挣扎。 狄云枫却眼前一亮,问道:“你若是想将那婴孩作为重生的工具,一定没杀死他吧?” 鱼人坦然道:“我的目的就是一点一点地吞噬婴孩还未成型的魂魄,自然不舍得杀它了。” 狄云枫点点头:“不错,你这一举动可以倒是救了你一条鬼命。” 鱼人却仍是失望道:“大人也别再给我什么活下去的希望了,我已变成这副鸟样,活着还有什么意义?那婴孩被我藏在遗迹下,我可带你去寻……” 狄云枫问道:“你就没想过修炼鬼道?” 鱼人沉默了一会儿才淡淡吐出四个 字:“谈何容易……” 狄云枫轻声一笑,道:“我注定要去鬼界走一遭,而这口往生井便是最佳入口,恰好你又从里头出来,而我也缺一个向导。”言语至此他也松开了鱼人,并淡然问道:“我们互相合作,以达共赢如何?” 鱼人坚决地摇着头:“我绝不可能再下那地狱去,绝不去!” 狄云枫自信道:“凡事莫要说绝对,因为你还不知道我的实力,你跟着我,一辈子吃香喝辣!” 鱼人颓然道:“我早已死去多年,本就无生之人,谈何欢快一说?” “你现在不必给我答复,三年后我一定会回来,到那时你再告诉我你的决定也不迟。” 狄云枫潜下遗迹,很快便在一处断壁支撑的缝隙中找到了被封藏的小婴孩,随即往河面游去。 …… …… 狄云枫一只手托举着小孩,半边身子在河水中与湍流搏斗! 英雄凯旋而归,止住了一切流言,黄员外赶忙派了几个好水手下河迎接。 狄云枫上了岸,抖了抖耳朵里的河水,慕雪依为自己得英雄披衣,眼中是无限的爱慕。 吴天师迈着凝重得步伐走至狄云枫跟前,道袍褪去,双膝毅然下跪,副首磕头道:“老道有眼不识泰山,还望上仙莫要怪罪!” “这……”狄云枫一时语塞,知悔能改善莫大焉,只是一个古稀老头儿跪在他面前,横竖也不自在啊。 众村民见吴天师都副首称仙,自己哪儿还敢怠慢?纷纷颔首下跪,要朝拜狄云枫。 “算了吧,我也算是荣归故里,金榜题名我还能欣然接受,下跪就莫要折煞我可……”狄云枫苦涩笑着,拂袖一阵清风众人撩起。 “是真仙呐!” “真仙下凡了,真仙下凡了!” …… 就在众人雀跃欢呼间,那失亲的妇人却嚎啕大哭起来:“我的儿啊,怎么没气儿了啊!” 狄云枫闻声,赶忙带着慕雪依上去查看,先前他待会小儿之时并未在意这小儿的生死,试想一个幼 齿小儿,在万尺河底下,极阴鬼气中,怎有存活的机会? 狄云枫替小儿摸了摸脉,很遗憾地摇了摇头,凡人生死已注定,倘若强行救活岂非是逆天改命之举? 因果轮回皆有顺序,救活了它一定就会害死“它”,最后终究是会死一个人的。 “我的儿啊!”妇人在患得患失中伤心欲绝,一头扑倒在汉子怀中,昏死过去。 “唉,真是人间惨剧……”慕雪依轻叹着,扯着狄云枫的袖子道:“你快想想办法。” “你是大乘修士,更应该比我懂得如何解决生死才对,你认为嘞?”狄云枫冲慕雪依眯了眯眼睛,笑问道。慕雪依摇了摇头,叹道:“我唯一一次救人,便是你被狼妖打得五脏俱碎的那次。可那会儿你还是活着的……你要知道断了气的人和还存有一口气的人是完全两个概念。”狄云枫耸了耸肩:“那我也没招儿了……”这时李村长凑过来安慰道:“三娃子你别伤心嘛,娃儿没了再生一个不就得了?”黄员外也赶忙点头道:“对对对,明天啊我就带你们去城里头的菩萨庙,听说那里头的送子观音灵验得很呐!”又听一个乡亲道:“还求啥送子观音,这不是有两位大仙人么?仙人啊,你吹口仙气给他们王家留个种吧。”“是啊是啊,没准儿她老婆再生个娃儿也能修仙嘞。”李村长脸上笑开了花儿,他欢喜道:“要是你们真能生下仙种,我们村子就沾光咯!以后可得把他们照顾好咯!”……慕雪依却给狄云枫传音道:“你听过这些事迹没?我可从来没听说过吹什么仙气就能生孩子的事儿……”狄云枫笑着回答道:“这是我们凡间脑补的传说,和真正的仙道是有一定差异的,”他又问到:“哎,对了,你不是很懂得怎么生孩子么?你给他们俩支支招儿呗?”慕雪依娇羞,轻轻地锤了锤狄云枫胸膛道:“讨厌,人家的事情还需要我们去交么?我看这俩人生不出孩子的原因必然是身体缺陷对了,你不是声称自己是妇科大夫么?你大显神威治治他们呀。”“这有何难?我最拿手的便是治疗不孕不育!”狄云枫傲声着,也不再开玩笑,他对众人解释道:“诸位乡亲,造娃这种事儿能还得自己亲力亲为,仙人的一口气是孕育不了娃儿的,”说着他又从袖中取出一小瓶丹药递给汉子,似笑非笑道:“我一瞧你脸色就知道生不出娃儿的原因在于你,回去把这瓶丹药吃了,保准儿你生龙活虎,很快就能当爹了。”汉子双手接过丹药,眼中已泪光闪闪:“谢……谢谢上仙!”狄云枫摆摆手,笑道:“赶紧回家造娃去吧。” 正文 第二百五十九章 故地重游寻龙骨 黄员外舔着脸凑近狄云枫,笑道:“上仙,还……还有没有这种神药?我……我媳妇儿也总是不下崽,把我急得很呐。” 狄云枫摇摇头,村里这帮汉子都献来期盼的眼光,倘若他再给黄员外一瓶药,那求药壮阳之人便会一发不可收……这些大补药的材料可贵着呢! “好了,既然鬼患已经解决,那我们也该走了。”狄云枫已不打算再留下,否则这些凡人会要求更多,这时,那吴天师却赶忙跑到他们跟前,弓背弯腰行了个大礼,他不敢抬,并用恳求的语气道:“老道恳求上仙赐予我一件法器,以斩妖除魔匡扶人间正道!” 狄云枫微微蹙眉,这老头儿是好是坏他又拿捏不准,若是给了法器他不用上正途,岂非适得其反?他正想摇头拒绝,可吴天师又道:“上仙放心,我老道敢用自己的余生发誓,倘若违背半点意愿,就不得好死!” 慕雪依见人家真诚,便问道:“老道人,你都这个岁数了还想着抓鬼除妖啊?” 吴天师扬起头,振奋道:“老道小时,曾亲眼见过如二位上仙这样的天仙,所以从那时起便下志要向天道靠拢,”他顿了顿,又落寞道:“只可惜先天不足,习的都是雕虫小技,但老道本事却是有几手的,遇到些小鬼小妖还是能将其制服!” 黄员外竖起大拇指称赞道:“吴天师是真有本事的,我家里闹鬼便是请他来施法捉拿的。” 狄云枫抿了抿嘴,这吴天师会用水雷炸妖这种手段其实也是一种方法,寻常小妖哪儿经得起炸药啊? “好吧,看你这么赤诚,我便赏你一件仙器,希望你秉承意志,不忘初心,给徒子徒孙们也要贯彻这一理念,”狄云枫取出一只青色小鼎丢给吴天师,道:“此鼎乃毁天灭地之仙器,你没有仙力就只能发挥出它一成的威力,但这一成足以让百鬼退散,妖魔具灭!” “多谢上仙恩赐,老道必将此物当做传承供奉,世世代代流传下去。” 狄云枫点点头,无事秋风萧瑟,渐渐已至深夜,他没有再多留感情,牵着慕雪依在众人的目送下踏天而去。 …… …… 黄沙漫漫,星河璀璨。 若要问人间哪处与仙界相似,狄云枫可脱口而出:沙漠! 沙漠是一个很神奇的地方,本身没有生命却散布着各种各样的生命,有植被,有动物,还有一些卖命的人。 西北若说是无法地带,那么西北尽头的隔壁荒漠就是遗憾地带,这里除了日夜与其它地方相差无几之外,去或留,笑和哭,生与死,都不太遵循规则,也许会在上一秒出现,也许会在下一秒消失。 黄沙镇尽管还存在狄云枫与慕雪依的脑海中,但它实确已消逝在大漠之中了。 狄云枫来得急促,也没有询问过故土上的君臣王将士谁,但从大漠上每隔五百里就会设下一处烽火堡来看,此刻统治故土的王朝一定比大燕强盛得多。 从王若兰的口中可得知,大燕早已不复存在,此地的国号被改为“唐朝”,皇室仍由李姓人掌拥。 沙漠上设有烽火堡垒,那么北疆与西域的边境也一定设有军事要塞,这些据点与据点之间横着一条非常简陋的走马大道。若不是道路两旁摆设的小石块、道路走势稍稍平坦一些,那他也与漫漫黄沙没什么差别。 …… 是夜,造访后的半个时辰。 北疆沙漠的古怪任未变样,白天阳光曝晒热死个人,一入了夜风沙就缠绵相亲,又冷又利。 狄云枫本想在入漠前将防沙暴的装备买好,但慕雪依生怕自己的俏脸儿被刮花,死活也不肯徒步进入沙漠,无奈他只能撑起结界,低空沿着大道缓行。 “我们还有多久到?”慕雪依出声催促道。 狄云枫叹道:“风沙如此猛烈,很扰感知的,你别急。” 慕雪依长吁一口气,趴在狄云枫肩膀上,有气无力道:“我累了……” 狄云枫耸了耸肩膀,苦笑道:“我可是头一次听见被别人背着还喊累的。” 慕雪依却道:“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一到你们凡间就觉得累了,而且一到晚上就想睡觉,”她又揪着狄云枫的耳朵惊呼道:“云枫,你说我会不会变成凡人了?!” 狄云枫摇了摇头,道:“这个我就不晓得了,不过人吃五谷杂粮,喜怒哀乐,体衰心累这都是再正常不过的表现,别担心哈。” 慕雪依仍噘着嘴抱怨道:“早知道有这种变化,那我以后再也不吃你们人间的饭菜了,现在我一天要跑好几次茅房,臭死了,呕……还有,前几天我竟意外的撞了红,若不是穿着厚实的男儿装,还不知道闹出多大笑话呢。” 狄云枫听完,忍不住将背后的慕雪依抱在胸前,欣喜道:“雪儿,女人会撞红证明处在生理期,少女初潮后便可孕育生子……那也就是说你以后可以排卵怀孕了?” 慕雪依先是没反应过来,摇了摇头,却又点了点头,疑惑道:“什么意思?” 狄云枫邪 笑了两声,道:“也就是说以后我只要‘肉中注水’,你就一定会给我怀个大胖小子!” “哼,你想得倒好,儿子儿子,你干嘛不自己生一个。”慕雪依有些生气。 狄云枫着眉头,无奈道:“我要是能生的话也就不劳烦你了,我这不,从小就没有爹娘嘛,所以就自己想尝尝当爹的滋味儿,嘿嘿。” 慕雪依怒道:“我看明明是你自己想留个种,万一你再外面出事了,以后你儿子也好给你报仇!” 狄云枫捏着慕雪依的下巴,似有真意地赞赏道:“哟,小妞儿才来人间个把月不到就把江湖规矩参悟得这么透彻了?” “懒得理你!”慕雪依白了狄云枫一眼,挣扎下怀,自顾往沙漠里飞去。 “喂,你等等我啊,那里头戾气重!”狄云枫赶忙跟了上去。 …… 北疆的尽头是一片沧桑的荒地,不论春夏秋冬,这里的草木都呈现的是一种颓败的凋零状态,山岗上的石头是黑色的,黑得就好像是被什么戾气所渲染的一般。 折戟沉沙铁未销,自将磨洗认前朝。 荒地之中散落着无数破幡战戟,尸骨裸露在寒风之中,从皑皑白骨再干枯到泛黄,最后竟被地界中的戾气染得发黑…… “时隔几百年了,这里还是这么荒凉。”狄云枫踏上这片土地,金戈铁马的战争一幅一幅在眼前重现。 “所以我们来替那邪龙收尸也是在做好事,它虽已亡,但龙骨仍旧带着怨气,一日不除,这片大地就一日不得安宁。” 慕雪依执意要来的目的便是想将那副龙骨全都收走,一条修行十万年的龙,最宝贝的龙珠就不说,龙血,龙鳞,龙骨,甚至于龙肉都是这天地间绝佳的炼器材料。 “我来人间寻你的几次,每回都要来这里带走几根龙骨。若是我爷爷在的话,他见了这整得一副龙骨肯定会乐疯的。” 慕雪依轻车熟路地找到了昔年镇压邪龙的入口,入口仍有一阵臭得令人窒息的腐味儿,再之邪龙怨气的渲染,普通动物不小心钻进来就甭想再出去,那么误入洞穴的动物尸体就腐烂在里头,如此便成了一种恶性循环。 “你当初为何不整只将那邪龙的骨头搬走?……这,实在是有点儿让人难受了。”狄云枫用仙武之力加持了两道结界才敢放口呼吸。 慕雪依摇头道:“哪有你说得那么容易的?当年我修为不高,锯下一根最脆的龙骨都要费好大的力气,更莫说带走龙脊了。” 狄云枫始终不解道:“就他娘的一根破骨头能起啥用?若是新鲜的还能拿来煲汤,这几百年都干成骨头棒棒了……” 慕雪依撇嘴道:“行行行,你是大侠士,看不上这破骨头。我呢,是个没见过面的炼器铺小伙计。” 狄云枫挑着眉头:“你……到底要拿着龙骨干啥?” 慕雪依轻哼道:“还不是某位大侠士吵着一直想要几百把仙刀仙剑,也不知看谁使出来的绝招害得他心眼儿痒痒。没办法,谁叫我这个小伙计还真有几手本事,也只能屈服在那位大侠士的淫威下……所以咯,趁着有这么一副完整的龙骨,试试看吧。” 狄云枫心想该如何抒发自己的爱意呢?他柔情地望着慕雪依娇小的身躯,心中感慨,先前自己有幸能见李太初与江城各使的万剑归宗,所以自己也想寻一些仙器创造一个属于自己的必杀之术,可这谈何容易?他也不过只是对慕雪依随口一提,想不到这个女人竟如此放在心上。 慕雪依美目斜瞟着狄云枫,轻咳道:“咳咳……别看了,也别感动,我欠你的本来就多,所以我除了暂时不能给你生儿子之外,其他要求都会尽量满足你。” 狄云枫将心中所有的情愫都化作一抹微笑,问道:“那你该如何去打造这些仙器,数百把呢,可不是小工程。” 慕雪依挺起胸脯,傲然自信道:“这个么,早就已经万事俱备啦。在蝴蝶谷下面有爷爷留下的炼器城,在七彩门中又有绝佳的仙鼎,以及应有尽有的典籍。最主要的是咱们这回取了像龙骨这样的稀世炼器材料,那邪龙十万年修为呢,骨头架子那么那么大,一根肋骨我就能打造一把仙剑,绝不是吹!” 狄云枫抿了抿嘴,担忧道:“那炼器有没有危险?会不会爆炸什么的,你可不能有事的。” 慕雪依“嘻嘻”一笑:“危险当然有啦,但炼器不像炼丹,不会爆炸,顶多失败了,材料一去不回而已。不过你放心嘛,龙骨作为六界中数一数二的炼器材料,是经得起千锤百炼滴!” 狄云枫又揉了揉鼻子,宠溺道:“那你一下子炼这么多把仙器不会累么?可别太累了,这些玩意儿其实是可有可无的,我有一把你送的蝴蝶就足以叱咤风云了!” 慕雪依摇摇头道:“不累不累,炼器城的丹炉多着呢,而且我还有芊儿与明尘做助手呢,再说了,你走以后我可不能让自己闲下来,不然每天都会想你到睡不着觉的,”说到这里,她也学着狄云枫的模样揉了揉鼻子,并拍拍狄云枫手持的蝴蝶刀又道:“还有你这把蝴蝶 刀,虽然爷爷 在里头灌下了刀魂,但品阶只能算是上品,极品仙器的话还得多加工加工。。” “哦?”狄云枫扬了扬手中的蝴蝶 刀,疑惑道:“我觉得这家伙已经够厉害了,你还能如何淬炼她?” 慕雪依抹了抹鼻子,嘿嘿一笑:“我和你说呀,炼器、锻造、淬炼,强化,加工,入魂……这里头有很多很学问呢,其中最难的便是前头三步,我学艺不精,前面只能说懂行,没有我爷爷那么厉害。但后头我也深究了近千年,不说熟练,但是十年总也得有个九稳吧?” 她顿了顿,又开始解析道:“莫看龙骨是一副完整的,但它每个部位的作用与韧度都有所不同,其中最硬却最没用的的部分是头骨,因为要保护龙珠不遭人挖取,但龙首奇形怪状,可塑性非常非常低,价值也就受了影响;其次是腿骨与龙爪,龙身普遍很长,唯独腿部很短,腿骨的可用性很鸡肋,但龙爪却是个非常好的材料,不过龙爪没有锻造的必要了,拿着它本就是一件非常锋利的杀器;然后最坚硬亦是最有料,就非龙身莫属了,龙躯干中其中肋骨稍欠,龙脊骨最佳,而脊骨中的与脑部相连的那一根是最好最好最好的!” 慕雪依咽了咽口水,润了润喉咙,比着一根食指,边冥思边计划道:“所以我计划用那根 最好的龙脊骨来帮你加工蝴蝶,只可惜这邪龙的鳞片与血被封印之力化完,要不然还可以再给刀刀提升一分品质!” 狄云枫取出一只水壶递给慕雪依,笑道:“喝吧,是上回橘子榨的汁儿,解渴得很” “对了!我想到了!”慕雪依激动得差点儿就把水壶撞洒!狄云枫眼疾手快托住水壶,轻声道:“你慢慢儿地说,不要急,不要急……” 慕雪依从袖口里捣鼓了一会儿,把哈哈小兽掂了出来,惊起地在狄云枫眼前晃了晃,道:“没有龙鳞的话就用你送给我的九尾凤凰鳞也行;没与龙血的话,这小家伙儿可是瑞兽麒麟,用它的血指不定更好呢!” “嗷呜嗷呜……”哈哈空蹬着小腿儿,它怕是被吓得不轻! 慕雪依冲着哈哈阴邪一笑,道:“嘿嘿,你以为天天把你和耳耳好吃好喝地供着是为了啥?不就是等着有一天磨刀霍霍开宰么?” 哈哈悲怜地叫唤着,自己缩成一颗毛球不敢再看慕雪依的眼睛。 “好了好了,你看都把它吓成什么样了。”狄云枫轻责,双手捧过毛球,却惊叹道:“我去,这家伙竟长得这么肥了?我刚抱它的时候才巴掌那么大,现在不用两只手还抱不住了。” 慕雪依拍拍手,抖去了一手的狗毛道:“你看看,营养过剩,就该放点儿血。麒麟血不同于其他神兽的血,开了口子直接喝就是了,比酒还够味呢。” “哦?果真?”狄云枫一听“酒”字,瞬间便来了兴趣,他抚着哈哈像是要下手,可哈哈却猛然挣开他的手,往通道深处逃去。 狄云枫颇有些懵。 “你还愣着干什么,快去将它追回来呀!” 慕雪依拽着狄云枫便往前头追去,并哀声呼唤道:“哈哈你快回来,我们跟你开玩笑呢……” “哎呀,你追它干嘛,我还不清楚它么?肚子饿了天涯海角都能自己回来。” “我不是担心这个,而是昔年每次来山洞时都发现过诸多异变的妖怪,都是些剧毒之物,处理起来颇为困难,万一哈哈被咬了怎么办?” 慕雪依越说越担忧,足下步伐也越来越快。 邪龙滋生的怨气与妖气,外加邪龙之前屠杀数十万生灵,这样的污浊之气混为一谈,能在这样的环境下妖化的东西还真不一定会简单。 “哈哈我倒不担心会出什么问题,我最怕是它若与那些邪物交战起来,把整座山给撞塌了该如何是好?” 狄云枫虽然这么说,但语气中一点儿也没有害怕的意思。 也许这就是男人与女人的差别,理性与感性的差别。 “哼!都怪你,想把它的血当酒喝,现在好了,把人家吓跑了吧?”慕雪依斥声责备道。 “我……”狄云枫欲言又止,他若是个理性的男人,就不应该在感性的女人面前反驳,他只顾点头道:“是是是,都是,都是我的错……” 慕雪依许是真的急了,便脚下生风,想用灵力去找,可就在这时,一阵猛烈的震荡从二人脚下传来! “吭!”是麒麟之鸣! 大地震颤!山体摇晃!通道倾塌! “唉……为何一些简单的事情总会如此复杂?”狄云枫掐了掐眉头,轻叹一声,武极体骤开! 一拳将坍塌的阻碍打得稀巴烂! “走吧。” 二人往通道深处寻去。 正文 第二百六十章 这是一把玩具枪 蝎子精。 狄云枫本以为蝎子精这类妖怪和蛇精不一样,巴掌那么大个儿的东西能泛起多大的浪?可眼见为实就在跟前,他也不得不信通道尽头便是先前封印邪龙的开阔深潭,成群的巨型蝎子就盘踞在这里头,长得很人一般高大! 哈哈已化作兽态,正被成百上千的人形蝎子围在中央。此些蝎子可谓“初生牛犊不怕虎”,它们一点儿也不惧怕哈哈的雄姿,反之将其当成了猎物,胆子挺肥。 狄云枫与慕雪依暂时隐匿在通道与寒潭的接壤口,蝎子群并未发现的他们。 “这个世界还真是无奇不有……”狄云枫瞧着密密麻麻的人形蝎子,忍不住抠了抠发麻的头皮。 慕雪依眼中闪过一丝担忧:“这些蝎子就快要成精了,倘若再不遏制,等它们借助邪龙的妖气再修个一两百年,化成真正的人形,对人间一定会产生巨大危害。” “唉,可惜了,可惜了……”狄云枫哀声直叹。 “可惜什么了?”慕雪依疑惑道。 “这些蝎子如果能再小一点,拿来泡酒必是大补之物。” 狄云枫遗憾地叹了几口气,正想站起身来,这时却听一阵“嘶嘶嘶”“刷刷刷”的古怪声音从头顶传来。 深潭是娄空的,顶部悬挂着诸多钟乳石,墙壁上全是天然形成的通风口,通风口四通八达。 “雪儿,你还记得么,我第一次救你的时候就是冲那个洞口荡一根藤蔓下来的。”狄云枫手指着一处通风口道。 通风口位置并未没有变化,只是墙上的藤蔓早就已经干枯。慕雪依点点头,顺着狄云枫所指的方向望去,见情势差点儿惊呼出来:“好多的蛇!” 数不清的毒蛇从通风口里钻出,顺着枯黄的藤蔓逐渐往下游动。毒蛇五颜六色,最大的有人腰那么粗,最小的也大过了碗口! “你先前下凡的时候没见过这些毒蛇?”狄云枫问道。 慕雪依摇头道:“毒物盘踞在山洞里并不奇怪,我惊讶的是他们竟在短短两百年的时间中繁衍得这么多、生长得这么巨大!” “这么多毒物,我看了也恶心,且看还有没有什么东西一起聚集,等它们到齐了我再一锅端。此刻,暂退。” 狄云枫拉着慕雪依才往后撤了两步,便听“吧唧”一声作响!像是踩烂了什么东西。“沙沙沙……”一阵阵细微的爬行声从二人背后的通道传来! 狄云枫回首一瞧,竟发现是一只只长余半丈的大蜈蚣! 蜈蚣千足之多,动起来的模样着实让人不舒服。慕雪依脸都已经吓绿,她推着狄云枫颤颤巍巍地往深潭中央走去:“我……我宁愿面对蝎子和蛇也不愿见到这些蜈蚣!” 狄云枫心里也不好受,密密麻麻的东西只要是个正常人见了都会抵触。 哈哈本威风八面地站在深潭中央,但它一见慕雪依和狄云枫来了,摇身一变又化作拟态冲进慕雪依怀中,又是蹭又是甜。 “看吧,我说这畜生聪明得很,自己钻胸脯,把引来的麻烦留给我。” 狄云枫将慕雪依和哈哈护在身后,面对这些小秽 物,顶多是恶心恶心自己,输赢与生死,仅在他一声怒喝之间。 蛇,蝎子,蜈蚣,蟾蜍,蜘蛛……四面八方陆陆续续地朝着深潭汇集,它们各自吐信、摩擦口器,它们就像‘各门各派’一般,分类规矩站好,真似有几分同仇敌对的模样。 不过一会儿,狄云枫已遭众毒物围拢至一丈不到的距离,他见毒物聚集得差不多,手握刀鞘,仍是一声感叹,道:“可惜可惜,若是把你们抓去卖给天山五毒教,那得赚多少银子啊?”话毕,眉眼紧,刀出鞘,且听一声龙吟,瞬斩一记“回沙落雁”! 刀气横贯八方,霎时间,深潭中的毒物被一击皆斩! “吧唧吧唧……”接连不断的、挠人心痒痒的声音回荡在空旷的深潭中,毒物血流成河,腥臭味儿实在伤人。 “呕……”慕雪依捂着胸口忍不住干呕道:“快走吧,太恶心了,我,我真的受不了了……” 狄云枫没有说话,一把将慕雪依抱在怀中,脚下轻轻一点,跃入岩壁上的一处通风口。 狄云枫顺着自己的记忆很快便找到了邪龙的尸骨,它只有一个龙头镶在通道中,身子骨则掩埋在坚硬的石壁内。 “没想到时隔多年,打斗的痕迹仍是历历在目。” 狄云枫轻抚着墙上留下的刀光剑影,屠龙的场景仍是触目惊心。他叹道:“那时的我真是勇者无惧,若让我现在来挑战一只邪龙,只怕会未战先怯吧……” 慕雪依眼神中满是爱意,她笑问道:“云枫,你还没和我说当时你是怎么屠龙的呢。” 狄云枫挠了挠头道:“这个嘛,说来话长了,晚上睡觉的时候和你说,现在我得把这条邪龙的骨头揪出来。” 狄云枫说时已褪去外套,挽起袖子,勒紧腰带,做了几个拉伸动作,来到邪龙跟前,两只手各拽住 邪龙的双角,真武之力开发到极致,大喝着使劲儿将龙骨往外拽去! 龙骨庞然,其动,山摇地动! 狄云枫一鼓作气,也不管山体是否坍塌,拽着骨头就往外扯去,修武这么多年来他还从未使过莽夫力气,此刻他浑身的肌肉一块块暴起,原本合身的衣襟竟被硬生生涨破! “给我出来!” 他怒喝,武极体骤开,脚下猛地一蹬,如一根冲天箭羽,不论头顶山石多厚实,带着邪龙便直冲而上! 原先邪龙被封印在地下,不知其大小如何,现在将它连根拔除,才发现其身形足以衡天! 邪龙出,封印解,黑山自然崩陨! 狄云枫将邪龙骨头装进自己的天宫中,灌了几大口橙汁儿才道:“草他娘的,这条臭虫还真有几两重!” 慕雪依上前来,用手绢儿轻柔地为狄云枫擦拭着汗水,笑道:“想不到你们武蛮子的力气竟然这么大,可把我吓得不清。” “那是自然,武修天地,搬山填海,一拳便能震荡虚空,”狄云枫猛地拽住慕雪依的腕,气喘吁吁的模样,充满火起的眼神,如一只受困千年的野兽,他细声道:“所以我怜香惜玉,不忍心用力太大,怕你会受不了。” 慕雪依似懂了狄云枫眼中暧昧,她斜着脑袋娇羞附和:“曾记得我们第一次也是在这儿……” “然后呢?”狄云枫喘息声愈加激烈,不知是旧地重游的兴奋,还是刚刚血气上涌的缘故,他从未像今天这样想要惩罚眼前这个女人! 慕雪依轻柔地拨开狄云枫身上本就涨破了的衣襟,娇羞容颜上媚态十足,她伸出舌头,更出言挑逗道:“在我看来,你的本事也不过如此……” 这句话就像是点燃导火线的火把,火已经燃烧,更将一发不可收拾! 狄云枫双手反扣住慕雪依的衣襟“刺啦!”就像是剥玉米一般将她的衣襟一把撕烂! 黯然已无法形容二人接下来的态度,这样的荒漠,这样的寒风,这样挚爱疯狂的两个人,用“沙漠风暴”一词来形容也不足为过。 …… …… 次日清晨,两只温热的小舌头各舔息着狄云枫与慕雪依的脸,二人昨夜太尽兴,以至于日赛三竿都还沉浸在美梦之中。 自从狄云枫将邪龙的骸骨拔出后,黑山坍塌成一片废墟,荒地也从压抑中获得新生,那些曾埋尸在此处的数十万灵魂也似乎得到了解脱。相信不久,这里一定会开满鲜花绿草,成为沙漠中最美的绿洲。 秋日的太阳并不多,只要一有,那便是温馨怡人的。 狄云枫在小舌头的舔息中缓缓睁开眼,慕雪依也一样。哈哈与耳耳各睁着大眸子,竖着大耳朵窝在二人胸口,它们一见主人醒来,舔息得更加卖力! “呵呵,这俩小家伙儿今天倒是很精神嘛,还舍得叫我们起床。”慕雪依捏着耳耳毛茸茸的大耳朵,甜甜笑道。 狄云枫揉了揉脑壳,直起身子道:“应该有人要来了,否则它们才不会叫咱起床呢。” “啊?有人来了?”慕雪依赶忙用被子遮住自己的春光,再从袖中你取出一套男儿装立马换上。 “你怕什么?我设了结界的,没人看得到咱们。”狄云枫笑着,也自行穿上一件衣服,随手一点结界,将美好的阳光与清风放了进来。他取出美酒,漱了漱口,伸了个懒腰,赞道:“今天天气不错。” “大清早的,少喝点酒。”慕雪依抢过狄云枫手中的酒葫芦,自己却灌下几口。 狄云枫抢过呼噜,道:“你不是我,大清早喝酒的话会” “会寒胃是吧?我都知道了,你是专业的妇科大夫嘛。”慕雪依冲之吐了吐舌头。 “哈哈,雪儿,你说以后我们是开个客栈呢,还是开个医馆儿呢?”狄云枫将酒葫芦别在腰间,与慕雪依悠闲地漫步在这块已经恢复生命的大地上。 慕雪依盘起秀发,边道:“自然是开个客栈了,你若是开个医馆儿,明显就是为了想勾引女人,我才不会让你得逞呢。” 狄云枫道:“术业有专攻与忌讳,医者哪儿有你想得那么龌蹉,这世上女大夫本就不多,那人家有妇科病就不看了么?” 慕雪依道:“那我可不管,你说那女人故意说:‘狄大夫我胸口疼,你帮我看看吧?’难不成你就真的要去给她看?” 狄云枫只觉纳闷:“患者身有痛楚,医者望闻问切,这很合乎常理嘛。” “那……那如果她说我下面疼,你难道也要满足她的要求?那……那她说我生不出孩子,你是不是就要帮她怀上一个?万一她有什么性病呢?你岂不是也要遭染上?还有还有” “行行行!我绝不再提开医馆这事儿行了吧?”狄云枫心中那叫一个苦,本来是秉着救死扶伤的好心,却被活生生地说成占便宜,当个妇科大夫可真不容易。 “那还差不多,你想想看,要是你不开客栈,养得活这俩小家伙 么?”慕雪依晃着手里的哈哈和耳耳道。 “你这么说起来,好像也很对啊。”狄云枫笑道。 “啪嗒啪嗒,咕噜咕噜……”突然一阵马蹄和车履声从二人身后传来,听声音杂乱无章,车马应是不少,车在跑,马在追逐。 马儿的速度要比马车快上很多,故此没过一会儿,马蹄声和车履声便重叠在一起,而又重辙了片刻,两种声音却各自消失不见。 “发生了什么事?”慕雪依好奇地望着身后。 狄云枫嘴角微微一翘:“我大致能猜出发生了什么事,不过还是得去眼见为实才行。”说完他便拉着慕雪依寻声赶去。 …… …… 有一队车马,像是从西域那边儿来的商客,马车足足有七辆,随行之人三十余,其中带刀护商的有二十三人。这样的一只车队,在如此荒芜的沙漠上,已算得上很庞大也就是说,它宛如一块行走的肥肉。 荒漠从来都不缺少狼与沙匪,即使大唐设有烽火台,那杀人越货、茹毛饮血的勾当,从不曾在此片大陆上绝息。 沙匪也是胡人,羊毛褂子牛皮靴,胯下大宛马,手中大砍刀,小胡子吹起,大眼睛瞪起,一副凶神恶煞的嗜血模样。 打劫,裸的打劫! 打劫这么大的单子,沙匪肯定事先有所准备,来人三十余,各个都是有本事的壮硕汉子! 护商的保镖们在面对这些亡命徒时,在气势上便已经胆怯,那么此战下来他们必是凶多吉少矣。 胡匪的头头儿是个黝黑汉子,生得凶恶且不说,瞎了一只眼睛也不说,唯独他腰间一杆长枪得说说,是枪,火药枪!像这么打一把火药 枪,得填充不少火药,这威力一枪下去,身体准将开个大窟窿! 胡匪头子刻意将衣襟撩开,为的就是让所有镖客看一看自己的宝贝!这会儿他挥着刀,冲着最前头的一辆马车叫嚣道:“喂!缩在马车里头干什么?还不快滚出来!” 半响,马车里头也没什么动静,就这威胁的架势,是个人都不会出来。只见马车帘被人微微掀开,一个留着八字胡的,五十来岁的胡商探出投来,他冲马车前的保镖言语了几声,又赶忙把头缩了回去,期间看都不敢看那土匪头子一眼。 保镖像是得了什么令,眼中的贪婪盖过恐惧,他举着刀吼道:“大家听好了,维老爷说了,这次保住了货物每个人的赏钱提升三倍!要是杀一个胡匪就再奖励五十两!” 有钱能使鬼推磨。这一声喊,保镖们纷纷亮起手中的刀,也不知听谁放了一声话:“杀啊!”就此,战斗一触即发。 狄云枫与慕雪依站在黑石岗上,居高临下地望着厮杀的两队人马“哎哟喂,你们人间怎这么乱?不是帮派争斗就是拦路抢劫……这一天得死多少人?”慕雪依不忍心看血肉横飞的场景,便偏过头去望着狄云枫。 狄云枫却举着望远镜,一脸平静地望着厮杀脚下厮杀的两伙人,淡然道:“仙界不也经常发生争斗么?乱世是无处不在的。” “可仙界的战斗绝不会像人间这样血腥,你瞧瞧,那人肚子被割开,肠子都漏出来了……”慕雪依还是忍不住好奇,望向脚下的战场。 狄云枫却问道:“那又如何?难道你又想让我去阻止他们?” 慕雪依轻轻地摇了摇头,道:“反正我是仙界之人,不会刻意插手你们人间的争斗。” “弱肉强食,适者生存。这是每个界限都存在的法则。而且你也说得很多,你是仙界之人,不应来破坏人间平衡,但我不同,我是人间水土孕育的孩子,我要报答母亲对我的养育之恩,我要秉行乐于助人的优美品德。” 狄云枫话音还未落下,人已跳下黑石岗,他就像是一个江湖大侠客一样,绝不用一点儿武力和仙力,全凭自己的武艺和杀伐手段,选择帮助商人。 半路突然杀出个程咬金,仅凭那一人之力,便将胡匪原本的优势彻底反转! 胡匪头子命令手下后撤,但绝没有退却之意。狄云枫也喊身后的保镖莫要恋战,退回马车前摆出防御的架势。 胡匪三十余人,死了三个,伤了两个。保镖客二十人,死了五个,一半儿都带着轻伤。如此,双方差距一目了然。 “喂,小子,我遇见过很多亡命徒,你是第一个多管闲事的人,你不怕死吗?!”胡匪头子说着,缓缓取下腰间火枪。 狄云枫平静回答道:“我好像真的不是很怕死。” 胡匪头子又从腰间掏出一只小皮袋子,不紧不慢地往枪里头填充火药,足足倒下半袋子,又用塞杆儿将药粉捅实,在取出五六颗钢珠从枪口灌下,最后举起枪,对准了狄云枫的脑袋,笑问道:“小子,你知道我手中这玩意儿是什么?” 狄云枫不紧不慢道:“在我看来,它是一把玩具枪。” 正文 第二百六十一章 胡商与胡匪 一种胡匪轰然大笑,尤岂是那头子,笑得差点坠下马背:“哈哈哈……汉人的见识果真浅显,连我这杆霹雳火铳都不知,还有脸跳出来拔刀相助?” 狄云枫冷笑,自己也从袖口中掏出两把枪,枪是从商囚手中搞的,军事用途极为可贵,不用填充火药,也不用点火,只要扣动扳机便可轰出惊人的威力!最主要的,枪身由软金打造,坚硬,散热,美观! 狄云枫手持双枪,怒瞪着胡匪头子,显尽了威武霸气,他挑衅道:“独眼龙,不妨试试我这两杆‘神龙炮’的威力如何?” 神龙炮是狄云枫临时想的名字。 胡匪头子有点儿慌,他就算瞎了一只眼睛也瞧得狄云枫的枪比自己的高级。可身为头领不能临阵胆怯呀,他嘴巴一歪,怒道:“花里胡哨的东西,看我一枪不打死你!”说完他取出个火折子,吹燃,点火,才能开枪! “呵,这么慢也能叫做枪?”狄云枫不屑,将手中两杆枪朝天,扣动扳机,只听“啪啪”两声巨响,焰口的火舌足足冲得有一尺长,制造的硫磺烟雾比空中的云朵还要白上几分! 他又将枪口对准胡匪头子,冷声道:“我的枪不用上膛,也不用点火,一个弹夹有两发子弹,刚刚那一发只是个下马威,接下来这一发可是会真的让你掉下马背的。” 威胁,裸的威胁! 先前还捧腹大笑的胡匪皆止住了声,包括他们胯下的马儿也被吓得渐续后退。胡匪头子惊愕地望着狄云枫,手中的火折子一个拿不稳,掉在了地上。 “识相的就赶紧给老子滚,否则一枪把你打成肉泥!”狄云枫震呵道。 胡匪头子收起快要垮塌的下吧,恶道:“小子,算你狠!”便即刻调转马头,招呼手下:“我们走!”便灰溜溜儿地往原路逃回。 狄云枫轻嗤一声,吹了吹枪口余烟。 “多谢侠士仗义相救,在下感激不尽!”一人上前抱拳施礼,看样子,听口音,是这帮保镖中为数不多的汉人。他三十来岁,生得倒壮实,腰间别着一块刻着“四海镖”的褐色令牌。 狄云枫又瞥了一眼其他人腰间,除了几个汉人佩戴着令牌之外,胡人刀客都没有。而佩戴了令牌的汉子令牌却是青色的。 一眼间,他也知晓了个大概情况。 “不用谢,赶快带着几个受伤的狄兄去上药,再整顿整顿,我可不保证那群胡匪还会不会再来。”狄云枫将两只金枪撇在腰间,话说完就要走,但这时马车里先前那位大鼻子的胡商却赶忙下马喊住狄云枫:“勇士!勇士请留步!” 这种情况下,主人家当然要接待救命恩人,而且那一句句“勇士”叫得让狄云枫很是欢喜。 狄云枫果然留步,转身叉着腰笑问胡商道:“不用谢我,我们汉人都这样,乐于助人。” 胡商很有钱,特别是来华夏的胡商就更有钱了,这胡商出来才发现他顶着一直很奇怪的白色头颈,头颈中央嵌着一块金镶玉,脖子上挂着玛瑙珠帘子,手上大拇指也有一个鸡血红的大班指……他这一身行头和宝饰,若是遇见狄云枫当匪,也得讹上一顿! 马车中陆续走下来五个人,一个老头儿,一个老妇人,一个中年妇女,一个青年男子,一个年轻女孩。两个老人约六十好几了,从模子上大致还能看出与胡商有几分相似;那个中年妇女却是个汉人,四十近五十,微微有些发胖;年轻男孩儿二十岁出头,卷发碧眼,容貌和中年妇女颇有相似;年轻女孩十八十九,金发碧眼,肌肤如雪,既有汉人的柔情,也有胡人的立体五官与高挑身材。 女孩儿最后一个下马车,其惊艳的姿色,连狄云枫都忍不住多瞧了几眼。 胡商将其余人叫来,挨个儿介绍了一番,才道:“勇士,若不是今日你出手相救,我们都得死在那帮强盗手中,你怎么也得留下来,让我们好好报答一番!” 原来这是一家子,两个老人是胡人他父母,中年汉族女人则是他的妻子,年轻男子是他的儿子,貌美的年轻姑娘则她的小女儿。 狄云枫颇为赞赏,这胡商还是有本事的嘛,上有老下有小,还有这么一大家子的财产货物。 慕雪依也从山下走来,招呼询问狄云枫当前的情况。 “慕兄,我们漫无目的地走也不是办法,正好他们有马车和向导,不如我们随他们走一程?”狄云枫征求慕雪依的意见。 慕雪依点点头:“狄兄之言正是兄弟我所想,那就随他们走一遭吧!” 胡商乐开了花儿,能有狄云枫送一程山水,那再遇到强盗也就不怕了。他热情地邀请狄云枫道:“二位勇士随我上马,我去拿最好的西域葡萄酒来款待你们!” 狄云枫一听有酒,心里也高兴,拉着慕雪依欣然走向马车。 “云枫,你这宝贝是哪儿得来的?我怎么以前没见你拿出来试过?”慕雪依小声问着,就像去摸狄云枫腰杆上的金枪。 狄云枫身子一斜,扭扭腰并撞开慕雪依的手,轻微摇头道:“这东西你可不能碰,小心走火。” 慕雪依撅起嘴:“不就一把枪么,我又不是没见过。” 狄云枫严肃道:“这杆枪可不是你天天晚上摸的那杆枪,这是火药枪,真武 的火药 枪!打中你们仙界人的丹田要害,你就得陨落了!” 狄云枫说得绝不是假话,倘若以后展开仙武大战,真武各种机关枪炮都会搬上战场,这也算得上是对付仙界人的一大杀器了! 慕雪依听了言重,即使有意想玩玩儿,但最终还是抿抿嘴作罢。 胡人的马车富丽堂皇,坐垫是上等羊绒,地毯绣花软硬居中,坐在里头也感觉不到多少摇晃,等入了铺天盖地的黄沙后,有这么一个马车内厢,已算的上是人间天堂。 胡商取来的葡萄酒竟是冰镇的,满座子都是烤好的熟牛羊肉,他们不像汉人会将肉装在同一个盘子里,而是没人一份分开来装,并且夹菜的工具是小刀与叉子。胡商的心挺细,知晓中原人用筷子,便又差人送来两份筷子。 “喂,雪儿,你们仙界可有像他们这样大鼻子,蓝眼睛的人?”狄云枫想起了,便传音问道。 慕雪依回答道:“有,但我见过得不对,以前听我爷爷说,仙界好像没有他们这种修士,魔界倒是挺多。他们统称自己为术士,用的是巫术,很邪门的。” “那魔界你知道在哪儿?我怎感觉它比仙界还缥缈,去仙界那么久都少有人提起过。”狄云枫又问道。 慕雪依道:“你先前不是说在长留仙域见过一个叫做‘道一门’的魔宗么?那长留仙域的西边尽头便是连太阳都照耀不过的临界禁区,穿过了临界就能到达魔界了。魔界和仙界是一样的,但他们没分那么明细,魔界只有一个,大小却和仙界一样。仙界的人都把魔界当做禁忌,自顾仙魔不两立嘛,所以大家都绝口不提咯而至于仙魔的矛盾嘛,那就说来话长了,”慕雪依抿了一口葡萄酒,才道: “我也是听我爷爷讲的,话说以前魔界和仙界原本是一起的,后来因什么不和而闹翻了,魔尊与仙尊各带领麾下大战了数万年,最后二人同归于尽。而在他们死亡的那一刻,也看到了仙魔争斗带来的创伤,懊悔不已,便各立意志,以临点为界区分仙魔两界。可仇恨哪儿有那么容易消失?仙魔之战还未分出胜负,那就证明祸根仍旧存在,即使仙魔两界被明确区分开来,但后续的碰撞与摩擦就从未停止过。” 狄云枫道:“听起来是挺玄乎的,不过我倒觉得仙魔界在联合一齐寻找真武界的麻烦。” 慕雪依道:“我活了一两千年都参悟不透,你一个才活了几百年的毛头小子怎能参透其中的奥义。” “你老牛吃嫩草还好意思说?”狄云枫举着杯,暧昧地盯着给自己倒酒的胡商女儿,那胡商女儿也从下马车开始就对抛媚眼。胡人女孩都喜欢威武强壮的的英雄,更何况还是以一人之力对抗整个胡匪团的救命恩人? 于是他又添了一句:“像这种中西混血的年轻小美人儿,才符合我的胃口……” “啪!”慕雪依将酒杯往桌上重重地一搁,道:“我肚子有些不舒服,你们先吃!”说完便气冲冲地走出马车。 “这……狄侠士,你这位朋友是怎么了?”胡商一家子都纳闷儿不已。 狄云枫悠然饮酒,故意提高音量说给外头偷听的慕雪依,道:“她啊,肠胃不好,别管她,晚点热点儿牛奶送去就是,来!我们吃我们的,顺便维老爷也讲讲你这一家子的事儿,哈哈哈……” …… 胡商名叫维汉生,月氏国人士,三十年前大唐帝国收服南北匈族,开放了西域与华夏久封百年的丝绸商路,维汉生则是第一批涌入中原做生意的胡人,他在中原赚了第一桶金,从此便开始了长达二十多年的胡汉商路。 可今年来西域边境又有动荡,败北的奴人迅速崛起,近三年来,与大唐打了不下百次的大小阵仗。这外患敌袭,内患也就崛起,原本西域和大唐有专门维护丝绸之路的官兵,沙匪强盗不敢造次,但这下子打仗了,军队一致对外,商道的治安逐渐变差,一些利欲熏心的亡命徒就在此道儿上打家劫舍。 维汉生是个聪明的商人,他很清楚自己所在的月氏不过是一个西域小国,倘若不论大唐与奴人如何对抗,遭殃的都是他们这些小国家,而这几年生意做得不顺利,妻子与儿女也都渴望回到盛世唐朝定居,于是他便咬牙下定决定,带着一家老小东迁唐朝。 维汉生所在月氏国并没有什么出名的镖局,他雇了“四海镖”的十来位镖师,又额外花钱招了一批胡人打手原先保镖拢共有五十余人,除今日遭抢之外,先前他们还曾遇过三伙强盗,一路火拼下来,走的走,死的死,算上今天没了的,还有十五个人。 迁徙不是一件容易的事,特别是在泱泱乱世之中,漫过了黄沙还要穿过号称“无法地带”的西北,维汉生拉着这几大车家当想走至中原,实在不是容易的。 不过到了西北,麻烦多,机遇也多。西北都是些见钱眼开的亡命徒,他们收取的价格往往比镖局里的镖师要低上很多,商客只要找对了人,可保一路太平。 狄云枫与慕雪依从西北走过好几程山水,更见过不少人情世故,其中令他印象最深地方便是一处名为“太平客栈”的地方,太平客栈门前有一副对联,写着:“五湖四海顺必应,风雨客年保太平。” 横批是什么他没注意看。不过这间客栈收费便宜,里头高手如云,就连端茶倒水的伙计亦是昔年江湖中人人竖起大拇指的刀客。 狄云 枫和太平客栈的老板喝过一通宵的酒,并拍胸承诺以后如果有活儿就介绍给老板。眼下胡商正需要人保护,介绍去岂不是做了顺水人情,又升华了友谊? “对了,你记得进客栈的时候报我狄云枫的名字,那样老板会给你打八折哟。” 狄云枫饮尽最后一口葡萄酒,掀帘走出马车。 …… 酒过三巡后,正午也过了。 胡商的队伍已临近大漠边缘,向导喊停了队伍,并凭着自己的经验,嘱咐一帮镖客跟着去西边寻找水源,为进入沙漠做准备。 队伍得到了短暂的停歇,那么该闲的人也就闲了下来。 狄云枫在马车最后,一片还算美丽的绿草坪上找到了慕雪依。 慕雪依美丽恬静地坐在哪儿,怀中是打瞌睡的耳耳,膝下的哈哈也敞开肚皮晒着太阳。看她的表情,好像并没有多大的失落。 狄云枫寻了一些五颜六色的野花,锦簇在一起,从身后突然递给慕雪依,惊喜道:“雪儿,你看这花,漂不漂亮?” 慕雪依偏过头去,视而不见道:“老女人赏不来年轻小伙子送的花。” “那我去送给那个中西结合的小美人儿好了。”狄云枫持花欲情故纵,可他往回走了好几步也不见慕雪依跑上来拦住他,他挥挥手,提高了音量道:“我可是要去送给那个混血小美女哟……” 慕雪依却连看也不曾多看狄云枫一眼,倒是怀中的耳耳竖起耳朵,膝下的哈哈翻起身子,两个小家伙蹦蹦跳跳地冲想狄云枫,耳耳扯着狄云枫的裤脚,哈哈则飞身跃起,一口咬下狄云枫手中的野花儿,含着屁颠屁颠儿地送到慕雪依面前。 “好了好了,裤子都快给你扯烂了。”狄云枫捧起耳耳,轻叹一声,走至慕雪依身旁坐下,笑问道:“怎了?还在生气?” 慕雪依低下头,轻声道:“你才不值得让我生气,我知道你那是在开玩笑……” 她的语气中有伤悲。 狄云枫缓缓地躺在慕雪依膝盖上,把脑袋缩近慕雪依面下,正想开口问些什么,一滴泪却滴在了他的眉心处……他愣了片刻,终于不再打趣,以认真的口吻问道:“怎么了?” 慕雪依捂着眼泪水,流泪变成哽咽,哽咽化作抽泣,她一头倒在狄云枫胸膛,嚎啕大哭起来。 狄云枫虽不知爱人为何哭泣,但这番撕心裂肺的哭声着实让人心疼,哈哈和耳耳纷纷“嗷呜嗷呜”地应和哀泣。 一时间,狄云枫的头都大了。 “这……到底怎么了?”他也忍不住难过道。 慕雪依哭了好一阵子,才扬起脑袋,泪眼汪汪地瞧着狄云枫,哽咽道:“女修一旦没了元阴就会日渐衰老,我,我的确是个很老的女人了……”说完她又开始倒入狄云枫胸怀,哭得比方才还要大声。 狄云枫嘴角抽了几抽,道:“呃……老的话也不会死呀,有啥好担心的?” 慕雪依紧握着狄云枫的肩膀,泣声道:“我宁愿死也不要老!” 狄云枫忍不住想笑,只好捂着嘴顺应道:“都说修仙可长生不老,你都大乘修士了呀,怎么还会老去呢?” 慕雪依又扬起脑袋,这次确实以责备的目光望着狄云枫:“你到底是真不懂还是假不懂,大乘修士又不是仙,修可长生,唯仙不老。只有仙人才能保持自身的容颜不会变的!” 狄云枫温柔地替慕雪依拭去泪痕,轻松道:“那就继续往上爬呗,反正你已修至大乘,顶多再花个几千年嘛……” “几千年!”慕雪依惊呼,一会儿又落寞道:“我资质本就一般,莫说是成仙了,就是踏出大乘第一步都不可能,几千年,几万年,就算再怎么用驻颜术保养,也会变成老太婆!”她说着说着,鼻子又开始发酸,泪儿凝聚在眼眶打转,又要哭了。 慕雪依在哭泣,狄云枫脑壳却在疼,他重叹了两三口气,无奈道:“行了行了,人吃五谷杂粮,新陈代谢很正常嘛,如果有一天你变成了老太婆,那我也会变成老头子来陪着你的。” “真的?”慕雪依睁大大眼眸,像是个孩子一般渴望着狄云枫。 狄云枫弹了弹慕雪依的脑门,笑道:“自然是假的了。你别担心,等我事儿办完了,就带你会真武国,叫你修习武力。凡是武力达到生脉者就可以青春永驻啦。” “真的真的?”慕雪依兴奋得露出一抹女儿娇。 狄云枫点点头,却道:“不过以你这小身板儿,修武的话一定得吃很多很多苦,到时候你也会变得和真武那些男人婆一样,哈哈哈……” “讨厌!” …… …… 正文 请假条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w ww.xxbi quge.c0m新笔趣阁内容更新后,需要重新刷新页面,才能获取最新更新! 正文 第二百六十二章 黄沙客栈 向导取水回来时太阳已有了西斜的意思,一行车马没有再耽搁,北疆的夜晚不仅要害怕土匪强盗的侵袭,天霜寒气同样也会致命,还有那些隐匿于黑暗中的猎杀者,沙漠孤狼! 狼是一种可怕的动物,群体出动所向披靡,孤狼行动天下无敌,在北方这样稀薄又苍凉的大地上,狼的精神备受人们遵从。 北疆只要太阳有了倾斜的意思,那么距离天黑就不会太晚。 车马背对着西斜的夕阳,驶向东方大唐,马车的身影被背照的阳光拉得好长好长。这些镖客们的武艺虽不高,但职业素质却不赖,他们裹上粗布围巾,分布在每一辆马车外,便抵御着渐起的风沙,便守护者车马的安危。 狄云枫与慕雪依被分配在一间相当安逸的马车内,胡商亲自搬来了炭火与各类酒肉,也没交谈几声便返回了自己的马车。 荒漠上的夜是漫长且枯燥的,所以只能让自己入眠,一觉睡到天亮,若能相安无事那就又多熬过了一天。 狄云枫掀开马车的窗帘,感触地望着背过的夕阳,还有守候在马车边儿上的年轻镖客,镖客是个年轻人,顶多二十出头,他提前用围巾将自己的脸围了个严实,只露出一双明亮又坚毅的眼睛,他手中握着一把胡刀,腰间拴着一柄匕首与一只粗糙的羊皮酒袋子。 年轻镖客的模样让狄云枫想起了当年落魄的自己。自己那个年代走镖是不赚钱的,而且别人瞧他年轻,顶多就赏几口饭吃,拿不到什么工钱,他自己心大,也认为自己本事不赖,便出来当卖命的杀手,真别说,油水能捞得更多。 狄云枫很少遇到过大活儿,还是因他年轻,没人愿意将一些重要的任务交给一个毛头小子,故此七年来他在江湖中没有一点名气,钱也没捞着多少,当然这并不是说他技不如人,只是他太耿直。 专杀坏人,不杀好人。 在那个年代不讲什么替天行道,也没有什么好坏之分。 替天行道是愚蠢的行为。 耿直也是个贬义词。 “呵呵……”狄云枫苦涩地笑了笑,回首往昔,此刻真该畅饮三大白! “小兄弟,你叫什么名字?”他闲着无事,便问窗边那位年轻镖客。 “陈浮。”年轻镖客答道。 年轻镖客语气中甚至还有些激动,他看狄云枫的眼神也是崇拜仰慕的,今天他可是见到了什么叫做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气魄,这气魄就是来自于狄云枫。他问狄云枫:“你呢?” “我叫狄云枫,”狄云枫道,然后又夸赞道:“你的名字很不错,”再瞥了两眼刀:“你的刀也不错。”最后问道:“你用了几年刀?” 陈浮看了看手中的刀:“三年多了,缺了好几个口子了。” “哦?你怎么不打算换一把刀,你要知道,身为一个刀客,拿着一柄开了缺口的刀,不仅模样上不太得体,杀人也不利索,”狄云枫顿了顿,又提醒道:“这样的利弊往往会决定你是否能继续活下去。” “我……”陈浮低头,有些愧疚,可下一会儿他又握紧了手中的刀,坚定道:“这把刀我起码还能再用上个一两年,我也会拼命地活过这两年,然后存够银子去买一把更好一点的青钢竹叶刀。” 这个年轻的镖客不过二十出头,用了三年的刀,于是他十七岁就已出来打拼,况且还活到现在,很不容易,也很厉害。 “你一个月工钱多少?”狄云枫又问道。 陈浮竟然无法第一时间回答出,他心算了一会儿,摇摇头:“没固定的工钱,一个月五两银子,”下一刻他又补充了几个字:“还不到五两。” 狄云枫揉了揉鼻子,笑道:“跑个镖一个月都能有五两入账,不错啦,糟酒管够吧?饭能吃饱吧?土窑子一定可以总逛得起。” 陈浮也笑了:“那倒是。” 狄云枫伸出手,拍拍陈浮的肩膀道:“我们那会儿出来跑江湖,吃了上顿就没下顿,哪儿像你们现在……呵呵,不过也不能抱怨,那时候的江湖比现在更乱,能活下去就不错了。” 陈浮像是得到了激励,眼神更加崇拜地望着狄云枫:“前辈,你以前也出来跑过江湖?” 这一声“前辈”里充满了尊敬。狄云枫甚悦,一个跟头翻出从车窗翻出去,三两下将自己上衣脱去,挺起结实的胸膛,刻意露出纵横交错的疤痕道:“人在江湖靠命硬,你有没有这些疤痕?” 陈浮轻“哇”了一声,揉了揉眼睛,竖起大拇指道:“难怪前辈这么厉害,原来是老江湖了!” 狄云枫穿上衣服,扯下腰间的酒葫芦,晃了晃冲陈浮笑道:“莫看老子浑身是伤,喝了这个,那老子浑身就都是胆!” 陈浮也扯下自己腰间的羊皮酒袋子,此时豪气冲云天,当畅饮美酒并以高歌助兴!他又揭开自己的围巾,露出一张稚嫩且泛红的脸蛋,他生得挺秀气,年龄甚至还不到二十岁。 “羡慕你们这些年轻小伙子!哈哈哈……干!” “干!” 二人对饮黄昏下,算是结下了一分特殊的友谊。 “小子,我送你一把绝世好刀,有了它,你想死都很难 !”狄云枫趁着陈浮不注意,变出一柄灵气灿灿的悍刀,这柄刀虽不是仙器,但也属灵器中的极品,买这么一把灵器也要花上不少灵石呢。 既是好友,情义的价格怎是金银能比,狄云枫大方地将刀塞进陈浮手中,并教唆道:“好好干,多做好事,义薄云天!这样才能被称之为‘侠’,这样你的名字才会被后人铭记,而你做的那些事也将永远被人传唱!” 陈浮激动得泪水在眼眶中打转,他握住刀,也握住狄云枫的手:“曾有个算命先生说,在我立冠之年前总会遇到一位贵人,想来前辈你就是那位贵人!” 狄云枫长笑了几声,赞扬道:“一片赤诚怎会遇不到贵人?我都不用给你摸骨算命,都能算出你以后的命运你以后会遇到很多困难,但你每次都能化险为夷,你以后一定会成为举世无双的大侠士,还有你以后一定会娶一个如花似玉的美娇妻,哈哈哈……” 陈浮竟被说得有些脸红:“多……多谢前辈……” “好了好了,你去吧,我们这辆马车你别守了,我与你慕大哥晚上经常性地要做一些事,不方便你听。”狄云枫委婉含蓄道。 陈浮也不多问其由,只抱拳道:“凭二位前辈的本事我留下来保护也是多余,倘若前辈有什么杂事吩咐,尽管喊一声便是,我就在后头不远!”说完便捧着刀,满心欢喜地转身离去。 此刻,夕阳已落下帷幕,长夜将至,北疆的风沙开始作妖,整只车队也进入了戒严状态。向导骑马走在最前头,估算着距离与躲避风沙的最佳时刻。 “你还杵在外头干嘛?快进来呀。”慕雪依掀开一丝窗缝,生怕跑进来一粒沙子。 狄云枫却出声问道:“雪儿,你要不要出来看看‘漫漫黄沙耀星河’的奇景?” “我衣服都脱了……” “好吧,那今晚就不看了。”狄云枫搓了搓手,迫不及待地钻进马车。 …… …… 二更天不到,慕雪依才刚帮狄云枫宽衣解带,忽而听见两记钟声敲响在黑夜。 大半夜的,何处来的钟声? 二人正纳闷儿,突然一阵敲门声响起:“两位前辈,我们到黄沙客栈了,快下车休息去吧。” 黄沙客栈,似乎有那么点熟悉。 狄云枫与慕雪依穿好衣服走下马车,可见车队停靠在一堵破旧的土墙边儿,土墙下有一道门,门上内镶着一块牌匾,就叫黄沙客栈。 与其说这是一间客栈,还不说说它是一座破败的城墙。城墙上挂着两只迎客的大红灯笼,城墙中央插着一杆随风飘动的“唐”字大旗。大旗后边儿挂着一口很有年份的大铜钟。 方才的两声钟声颇有些打更的意义,此刻能见铜钟前有一个十五六岁得少年,他姑且算作是这片沙漠的更夫吧。 “想不到这里竟还有一座客栈。”狄云枫颇为觉得神奇,特别是那一口钟,似曾相识。 陈浮道:“前辈是很久没来过西北了吧?这黄沙客栈其实也算烽火联络点,但这里没有驻扎军队,只当一个通风报信的驿站和后勤补给。” 狄云枫笑道:“这实在不像是一间客栈。” 陈浮道:“的确,这里以前是一个小镇子,闻说有几百年的历史了呢,当初镇子防御建筑修得好,到现在都没有塌过的痕迹,官家正行好捡了个便宜,稍微修改一下就将之变成了一个联络点。不过这里随属于官家,但客栈老板却是普通商人,我走过好几次镖都在这店住过,是好店。” 维汉生估计也是这客栈的老熟人了,与走出的店老板又是寒暄又是拥抱。 “两位勇士,你们也快过来让庞老板见见呀。”维汉生从二人招呼道。 老板是一位个子不高的中年人,体态微微发福,笑容憨态可掬,他能在动荡的西北站稳脚跟,一定是有过硬的能力与关系的。 “你好,我叫狄云枫。”狄云枫伸出手,这是握手礼,西北人都应该懂的。 “你好你好!我姓庞,单名一个丁字,”老板很是热情,双手握住狄云枫,赞美道:“方才维老板都和我说了,没想到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侠士竟如此高大俊朗。” 狄云枫笑着摆手道:“哪里哪里……” 维汉生道:“你们二人就不要再客套了,二更天都过了,老板赶紧把客房和夜宵准备好,吃了大家好休息呀。” 庞丁拍拍大腿道:“哎呀,你看我这,诸位还在外头站着呢,快快随我进屋,里头暖和着呢。”接着他又冲城墙上喊道:“白菜,赶快下来帮客人牵马拉车!” “白菜”直接从七八丈高的城墙跳下,身如轻鸿飘飘而落,看得出还是有几手功夫的。 白菜便是先前在城墙上撞钟的小伙计,十四五岁,个子不高,生得十分秀气。他皮肤很白,白得甚至有些营养不良,叫他白菜是挺生动形象的。 “是,掌柜的。”白菜只冲掌柜点点头,拉过车马,与镖客们一齐往旁边的马厩走去。 “这件客栈不简单。”狄云枫轻声在慕雪依耳旁道。 慕雪依好奇的心声立马 就传了过来:“咋不简单了?说说看。” 狄云枫道:“方才我故意跟那客栈老板握手,可清晰感觉其双掌之间雄厚的力量。一掌开石,绝不在话下。还有先前那叫做‘白菜’的小伙计,轻功步伐实属上乘,一个年纪轻轻的小伙计都能有一身本领,你说这客栈里头简不简单?” 能开在沙漠里的客栈,一般都不简单,能在沙漠中开上很多年的客栈,那必须得用“牛逼”二字来形容! 慕雪依道:“我对那小伙计倒是挺感兴趣的。” 狄云枫道:“他一看就是个苦命的孩子,你同情他很正常。” 慕雪依摇头道:“那那可不是同情,二是我看得出,那小伙计身上有灵缘在跳动,而且身怀着极品火灵根。” “哦?你有什么想法?”狄云枫问道。 慕雪依道:“拥有极品火灵根的孩子,在研习仙术后能诞生一种奇异的本命之火,众所周知,炼丹炼器除了炉鼎之外,还考究丹火这一秘笈。其中天地间最好的丹火便是龙族的无根之火,然后是身怀火灵根的修士本命之火,其次才是像蝴蝶谷下边,大地之中的本源地火。” 狄云枫抚着下巴道:“那咱们就将他绑了,反正是个小屁孩儿。” 慕雪依瞪了狄云枫一眼, 随后轻叹道:“爷爷的遗愿就是寻找一位天才少年,好将蝴蝶谷的传承,传承下去,爷爷从数千年前就在开始寻找,可直到他闭眼陨落也没有找到合适人选……” 狄云枫问道:“你不行?” 慕雪依摇摇头:“我虽然灵缘也很好,却是水灵根,与丹火正好相克,唉……为此没少遭爷爷嫌弃。” 狄云枫又问道:“那你两个宝贝徒弟,明尘与芊儿呢?” 慕雪依叹气道:“明尘和芊儿的灵根中虽都有火属性,但都是双灵根,资质还是要差上很多。” “单灵根就这么难找么?我呢?我又是啥灵根?”狄云枫曾记得在紫云峰时,音音曾和自己提过这些所谓的灵根灵缘,说是人体存在什么灵根,就修习什么对应的心法,如此才能发挥出自身最大的潜力。 “你?”慕雪依嫌弃地望着狄云枫,道:“你呀,若不是搭着我了,一辈子都修不了仙。” 狄云枫本身无灵缘,在夺走慕雪依千年的元阴后才勉勉强强步入仙道,他自己也觉得颇为惭愧,便暧昧地拍了拍慕雪依的屁股,算作答谢,随后才问到:“那我得了你的功力,岂非也和你一样是天才的单灵根了?” “你想得到美!”慕雪依娇呵一声,又问:“那我问你,金木水火土,这五样你会凭空变出几样?” 狄云枫心中有些纳闷儿,试问道:“难道不是每个人都能做到么?” 慕雪依道:“那不能,拥有什么灵根的修士就只能用出什么体系的仙法,你如果想用其他体系的仙法,必须得借助符咒,禁法……及一切外力。” “原来如此……”狄云枫喃喃,接着肯定道:“我试过的,五种我都能变出来。” “五种?你吹牛吧?”慕雪依惊疑道。 狄云枫摇摇头,昔年他结成金丹后,第一次习得天地五行与天意四象就曾亲自动手变化过,他坚定道:“我绝对没有吹牛。” 慕雪依捂着嘴,忍不住笑出声,她道:“瞧你那骄傲的样子呢,仙界的狗子都没有那么杂的灵根……你以为灵根越多越好啊?五行相生相克,你能不能把它们修且不说,万一功法用杂了”她扬手做了个夸张的姿势,拟声道:“boow!你会爆体而亡的!” 狄云枫揉着鼻子,凑近慕雪依的脸颊,嘘声问道:“小伙子,你的意思是说我连狗子都不如了?” 慕雪依扬起下巴,冲狄云枫吐了吐舌头:“是你自己这么认为,我可没说。” 狄云枫当即伸出两根手指头,掂住慕雪依舌头不让之缩回,取笑道:“你瞧你,吐舌头的模样简直和哈哈一模一样……” “你……你快松手!”慕雪依支吾着,攥起小拳头便锤向狄云枫胸口。 狄云枫笑着助威:“砸,使劲儿砸,能把我的武极体给砸出来最好。” “你……” “二位勇士,你们这是……”走在前头的维汉生突然转过头来,诧异地望着打情骂俏的两个人,眼光似懂非懂。 狄云枫赶忙放开慕雪依的舌头,笑道:“没事儿,她舌头长了个小泡泡,让我看看呢。” 维汉生更惊:“噢……想不到勇士还会治口患呀?我这牙疼了好久,你能不能抽空给我看看?” 狄云枫在慕雪依身上擦了擦口水,轻松愉快道:“小事一桩,我有灵丹妙药,饭后食之,伤痛全无。” 狄云枫像是个江湖神棍,摇头晃脑之间手中已多出了一颗红丸。 正文 第二百六十三章 少年 “这……”维汉生有些犹豫。 “怎么?你怕这是毒药?”狄云枫挑眉道。 维汉生赶忙摇头道:“怎么会呢,勇士要是想害我,早就让我死在胡匪刀下了我只是担心着这灵丹妙药的价格……” “哈哈哈,你我有缘,谈价格未免太俗气,送你了,别谢我!”狄云枫潇洒一笑,将红丸随手抛给了维汉生。 “”客栈大门被人推开,镖客们被风沙吹得不行,争先恐后地挤进客栈。 那个叫做“白菜”的少年落在最后,他比镖客瘦,穿得也比镖客单薄,但他的表情一点儿也没有受冻之意。他站在门口,等所有镖客进了屋才缓缓将门关上,随之他想要离开,却又听庞掌柜吩咐道:“白菜,后厨开灶,你再去柴房抱两捆材来。辛苦你一趟了。” 白菜面无表情,应了一声“好”,连围巾都未裹上,就要出门。 “且等等。”慕雪依忽然叫住了那欲出门的少年。 少年回首,诧异了两眼,随即又沉下眼眸,淡淡道:“客观还有何吩咐?” 慕雪依走至少年跟前,取出从袖中掏出一条漂亮又厚实的围巾,亲自替你少年围上,并笑道:“外面风沙那么大,这么水嫩的小脸儿莫要给吹坏了。” 白菜微微一愣,眼前这个大哥哥实在长得太漂亮,笑容更比画中仙女儿还好看。少年红着脸,道了一声:“谢谢。”便转身推门而出。 “不笑是个冷漠少年,一笑也是个可爱的孩子。”慕雪依笑了笑, 其实她笑起来也像是个孩子。 “掌柜的,这个叫做‘白菜’的少年是你儿子啊?”狄云枫只是问问,其实心里明了得很,哪儿有做爹把儿子当牛使唤的? 庞丁摇摇头:“不是不是,你看那小子和我长得像不像嘛?” 狄云枫和慕雪依都点了点头,庞丁又矮又胖又丑,即便他娶个再漂亮的媳妇儿也生不出像白菜那样俊朗的少年。 “白菜那小子呢,就是我捡来的,平时不爱说话,人小力气大,但人生得有病,每天晚上都要发作,哎……我若不是看他平时干活儿利索,早就把他给放走了。就他那点儿工钱,还抵不过大夫的一副药呢。” 庞丁不太愿意谈论白菜的事儿,亦或者说他并不在乎白菜来去如何,说完后他也未等狄云枫再问,便与其他两个伙计招呼旅客吃住。 “这个少年,我欢喜得很。” 慕雪依对狄云枫道。 狄云枫点点慕雪依眉心:“你知道,你喜欢的东西,我都会义无反顾的满足你。” “那咱就去会会那少年。”慕雪依来了兴致,拉着狄云枫往客栈外走去。 柴房根本就没有挨着客栈,想要取柴还得绕到客栈后头的几间破落建筑中莫看白菜身子羸弱,但力气却不小,他扛着两大捆干柴,柴都盖过了他的眼睛,他走得很慢很慢,没力气了就放下来歇一歇,但也不会停歇太久,灶火没柴了,不早点儿把柴扛回去一定会遭掌柜的骂。 “这个年代,这个年纪,已经很少遇见这么吃得苦的少年了。”狄云枫目光闪烁,似看到了十四岁的自己。 “你快去帮帮他。”慕雪依牵着狄云枫冒着风沙走向那个少年。 少年迎着风越走越艰难,即使他力气很大,可他毕竟还是个孩子,身上没点儿肉,摔倒了都会觉得疼一些。突然,他竟觉得手上沉重的干柴变得和棉花一样轻……随后柴火被人高高举起,他终于看见了跟前站着的慕雪依和狄云枫。 狄云枫将两捆柴轻松举过肩,并冲少年笑道:“小子,你活了十几年,今日可要走大运了。” 少年是不喜狄云枫的,他瞥了狄云枫一眼便望向一旁的慕雪依,他相对要喜欢慕雪依些。 慕雪依轻声笑道:“小伙子,他们都叫你白菜,该不会是你真实的名字吧?” 少年摇摇头,么有说话。 狄云枫道:“我觉得白菜挺好吃的。” 少年冷眼望着狄云枫,开口声明道:“我不叫白菜。” 狄云枫瞥了瞥嘴,直言道:“我不喜欢这小子的态度。” 慕雪依挤开狄云枫道:“你不喜欢就把柴搬进去,我来跟他说说话,这少年我喜欢的很。” 少年即使裹着围巾,但一定是脸红了,他的眼睛里闪过一抹娇羞,对慕雪依道:“我有名字,叫做艾晴。” “爱情?”狄云枫忍不住笑,打趣问:“小子,你这么小,毛长齐了么?” 艾晴眼睛一横,伸手要抢狄云枫手中的干柴:“还给我!” 狄云枫来了兴趣,他故意将柴举过头顶,像是逗小孩儿道:“来,你能碰到这柴我就将它还给你。” 艾晴虽然个子不高,但轻功着实不错,他脚尖轻点黄沙,腾空飞起两大丈!伸手就要去掏狄云枫手中的干柴。 狄云枫臂展都不动,将那重有五六十斤的两捆柴从左手抛向右手。 艾晴第一抓扑了空,可她并未就此作罢,只见她凌空翻了个身,回摆着右手又要去抓!能在空中变向,就证明他的身法已算得上一流可惜的是,狄云枫是他永远无法攀登的泰山。狄云枫不早不晚,偏偏在他要触及之时松开手中的柴,柴下落,他自然也就抓不住了。 艾晴第二次也扑空了,而这一次,她自信地以为能触及,可概率偏差了,她所有的气力与平衡都付之东流,她没办法再在空中保持身法,就一个扑趴要倒地!而就在她面朝黄沙不过半尺,自己的衣襟却遭人从背后提住。 他回首,正对上狄云枫那张玩味的脸,他不服道:“你放开我!” 狄云枫道:“我现在若放开你,你一定会吃上好几口沙土。” 艾晴倔强道:“那也不管你的事,你快放开我!” “那边满足你。”狄云枫果真松开手,艾晴一个不留神,整个人扑趴在地上,这一定很疼,但他却未吭喊一声,而是攥紧拳头,咬紧牙关爬起来道:“再来!” 狄云枫却未等艾晴站起,伸出一根手指头按在他额头,仅用一根手指便卸了他一身的力气。 “好了好了,你也真是,欺负孩子好意思了?”慕雪依拉过艾晴,正想替他拍去身上的尘土,谁知艾晴却一把搡开她,呵道:“假意猩猩,不要你们关心!”说罢,抢过狄云枫手中干柴,一步一步挪往客栈,可他才刚走两步,第三步抬起的脚还未踏下,人一两个踉跄,摔倒在地,昏死过去。 …… …… 黄沙呼啸,房中炭火却暖得让人流汗,慕雪依紧着脸坐在床边,望着床上面无血色的艾晴,问一旁会心号脉的狄云枫:“他如何了?” “她很糟糕,也许活不久了。”狄云枫轻叹着,将爱情的小手送进被窝。 慕雪依凝眉:“她不过是有些体衰,调理调理不就好了?哪有活不成这么一说?” 狄云枫淡然一笑:“体衰是一种劫,武人都难以渡过,更何况她这么一个羸弱的小姑娘?” 狄云枫方才一番探索,发现艾晴体内不仅有极品火灵根,还有资质绝佳的武骨,她乃天造地设的仙武同修之才,也怪不得年纪轻轻,力气这么大。 “啊?什么?你说……她是个姑娘?”慕雪依大吃一惊。 狄云枫点头道:“扮相是男孩儿,但脉象上是个女孩,无疑了。” “怪不得生得这般秀气。”慕雪依更喜艾晴了,她扯着狄云枫,渴望道:“我要收她做关门弟子……” 狄云枫摇头叹道:“她的衰病根本就不是普通的体衰,我无法用医术将她治好。” “可我就这么一个心愿了……”慕雪依长着水汪汪的大眼睛,哀求道。 狄云枫心肝很软,即使慕雪依不求他施救,他也会想办法让这个小姑娘活下去。 “爹,娘……爹!娘!……”艾晴做噩梦了。 慕雪依怜惜得很,只好施以仙气艾晴内心稳定下来。艾晴许是得了个好梦,在几声抽泣后,“嘤咛”两下再次恢复平静,此时她呼吸均匀,已是正常睡眠的样子。 狄云枫去轻拭着艾晴的额头,称奇道:“这个姑娘连武道都未踏上,便迎来了天人第一衰劫,此事放在真武当也是万年难得一见的。” 慕雪依瞧着艾晴,心疼道:“我不懂什么是衰劫,但你一定有办法解决的对么?” 狄云枫叹道:“办法很多,但没有一种是有十足把握的。她有武骨,但就算将她送到真武国从零开始修炼,那也得花上个好几百年的时间才能进阶到死脉,以她这个体衰的样子,最多活不过两年。” 他说到这儿,指间轻蓄一道灵力,通过艾晴眉心渡入体内,可见其脸色立马好上了几些。他再道:“很简单,以生机抵抗体衰,办法虽然是最笨的,但却是最有效的。” “难道她一直都得靠灵力存活么?”慕雪依问道。 狄云枫摇头道:“灵力不过是延缓她凋零的过程罢了,想要治本,还是得渡过天人第一衰。如今让她练武已经来不及,不妨让她修仙,以自身的灵力对抗天生的衰劫……就算她以后会因为体衰而肉松,脆骨,那她也可以一位修士的身份活下去。” “脆骨,肉松……怎么像极了吃的?”慕雪依不解道。 狄云枫见气氛压抑,便也打趣道:“对呀,渡衰劫失败的人,骨头就会变得很脆,肉也会耷拉松弛,就和咱吃的脆骨一样,嘎嘣脆,肉松味!” 慕雪依也被狄云枫这番言语逗笑,又问:“那我岂不是得将她呵护的无微不至?否则轻轻一碰她的肉就会掉,骨头就会折。” 狄云枫抿了抿嘴,思绪了片刻才道:“凭她的天才体质,只要仙门有资源,辟谷不食人间烟火,尽可能地降低新陈代谢、沉稳气息,那么在衰劫来临前她少说也能活上个百八十年我想那个时候我也该忙完手头的事儿,到时候我就把七彩门搬到真武去,顺便让真武国那几位大佬帮忙想想办法。”他拍拍胸膛,豪言道:“她有救,死不了,我说的!” 见狄云枫这么自信,慕雪依也就放心了许多,她又将狄云枫往门推,并道:“现在这里已经没你什么事了,现在是女孩儿与女孩儿的私人空间。” 狄云枫坚决不肯,反拉住慕雪依的手,郑重劝道:“雪儿,你不能堕落了啊……” “你想什么乌七八糟的呢,我要帮她换衣服!” 慕雪依毫不客气地将狄云枫退出门外,“啪”的一声,重重掩上门。 …… …… 次日清晨。 天微微亮,风沙消止,大地一片白茫霜雪。 深秋结霜,残卷旧年岁,孤鹜飞塞外,报晓的不是雄鸡,而是那盘旋在天空中的猎鹰。 大漠中的清晨尽管寒冷,却是一日之中最美妙的时刻。 艾晴从床铺上腾空而起,即使被窝温暖怡人她也不得不离开。 清早起床,劈柴,挑水,喂马……少做了一样掌柜的都要说。 “小 妹妹,你起床了?”房中只有慕雪依一人,她见来到床边将艾晴轻轻按了回去,并盖好被褥道:“你还生着病,改好好养养的。” 艾晴发现自己衣服已遭全换,发丝也被放下,女儿身份已不言而喻,她生气地锤开慕雪依的手:“你走开!”说完就又要下床。 慕雪依学着狄云枫的手法,用食指在艾晴眉心一点儿,便遏制住了她浑身力气与焦躁脾气:“哎,柔情似水要从小培养起,否则以后会嫁不出去的喔?” 艾晴真的束手无策,她咬唇道:“我和你无冤无仇,你干嘛要针对我!” 慕雪依又将其按下床铺,笑道:“小妹妹叛逆不要紧,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更野更调皮但不明事理那就糟糕了。” 艾晴撇过头,这个道理她是听进去了。 慕雪依又笑道:“昨天你发病了,我们费了好大的劲儿才把你从鬼门关拉回来。” 艾晴轻哼道:“那还不是因为你们要来羞辱我,我一用内力就会发病……”她顿了顿,将头缩进被窝里,细若蚊声道:“不过还是谢谢你们,我的病不好治……” 慕雪依轻轻扯开被子,暧昧的捏着艾晴的下巴道:“小姑娘,做我徒弟如何?我帮你治病。” “不做!”艾晴又拉回被子,并一口回绝道。 “为什么?”慕雪依又拽开被子,傲着嘴道:“你可知道这世上有多少人抢着做我徒弟么?” 艾晴干脆翻过身去:“你的确生得温柔好看,但我和其他人不一样,绝不会被你的外表所迷惑!” “哎,我说你这小姑娘,生的美是父母给予的恩赐,难道还有错了?”慕雪依叉着腰,哭笑不得道。 “那你干嘛趁我睡着脱我衣服,占我便宜?”艾晴责备道。 “哈哈哈……”慕雪依叉腰大笑。 “你笑什么?”艾晴脸色微红。 慕雪依直言道:“就你那小身板,除了下面没有把子,其它地方和男孩子有何不同?” “你……” 慕雪依又凑近艾晴那红扑扑的小脸蛋儿,轻声告诫道:“小姑娘,如果现在不注重细节,以后注定一马平川,怎么丰都隆不回来。” 她又撩了撩艾晴发丝,承诺道:“你若拜我为师,保准你以后会成为,德才兼备,风华绝代的大美人儿! “你们的救命之恩我虽感激不尽,但窥体之乳,不共戴天!如此以来功过相抵,我也不找你们麻烦。” 艾晴用极认真的语气说道,纵使慕雪依好话说尽,她也不愿领情。她翻身下了床,找回自己的粗布旧衣又道:“我要去喂马了。” 慕雪依唯有轻叹,才认识一个晚上就要收人家为徒,的确是有些唐突了,她拉住艾晴道:“小姑娘,你看不上我这个师傅就算了,不妨留下来先把自己喂饱再去喂马?” 艾晴狐疑地养着慕雪依,房中一片空旷,哪儿有吃的? “好吃的来咯!” 狄云枫吆喝着推门而入,手机还拖着三大碗汤圆,汤圆里头各放着一颗荷包蛋。 “小妹子,你本来就气血两虚,早上不吃早饭会更伤身体喔。” 艾晴凤眼一亮,盯着大碗汤圆道:“黄沙客栈里只有粗粮面粉,你是怎么找到汤圆面料的?” 狄云枫摸了摸鼻子,将大碗汤圆搁在艾晴面前,笑道:“你甭管我是从哪儿找到的,反正没毒,不信你吃吃看。” “我先吃我先吃。”慕雪依也没见过这类人间美食,想抢艾晴跟前的汤圆,狄云枫却轻轻拍来她的手,轻责道:“你还想收人家做徒弟呢,没一点为人师表的样子。” 慕雪依吐了吐舌头,自己端过一碗汤圆,冲艾晴道:“好徒儿,为师先帮你尝尝有没有毒。”说完,便夹起一颗汤圆塞进口中 “小心烫!” 狄云枫才出声提醒,慕雪依已张嘴咬下! “啊……好烫!”慕雪依赶忙将汤圆吐回碗里,吐着舌头,可怜巴巴,又埋怨地望着狄云枫。 狄云枫用手指兜了兜慕雪依的舌头,幸灾乐祸道:“瞧瞧,这会儿你和哈哈简直一模一样!” 慕雪依发狠,一口咬在狄云枫手指上,自己却“哎哟”一声哭诉道:“我的牙……” “这么久了,你还不知道我身上,只要是柱子模样的东西都坚硬如铁么?”狄云枫笑着,往慕雪依口中塞了一颗白丸。 慕雪依仍是不服,习惯性地要打情骂俏,但这时一阵细微的抽泣声却从床边传来……哭鼻子的人自然是艾晴。 她为何要哭? 艾晴在独自端着汤圆,蹲在床边,吃一口便抽泣一声。 “都怪你,非要和我拌嘴,害我把准徒弟都冷落了。”慕雪依瞪了狄云枫一眼,走向床边,狄云枫拉住她,轻声道:“让她哭会儿吧,这孩子想家了。” 慕雪依很懂事的“哦”了一声,和狄云枫一起,悄悄退出房间。 汤圆汤圆,团团圆圆,若非支离破碎的家庭变故,人又怎么会忘物流泪? 正文 第二百六十四章 南下 艾晴并没有哭上很久,不一会儿她便抹干泪痕,扎好自己的头发便往屋外走 狄云枫正靠在门口喂慕雪依吃汤圆,他一见艾晴出来,便伸手拽住她后劲衣襟,问道:“才哭这么会儿就不哭了?那你的命运应该也不会太惨。” 艾晴瞥了一眼腻歪在一起的慕雪依和狄云枫,露出一丝厌恶,她打开狄云枫的手:“不要你管!” “你现在是我的人了,凭什么不能管?”狄云枫的手就如一根铁棍潜嵌在艾雪身上,他不松,天塌下来都不会放手。 艾晴神色更加厌恶,她捶打着狄云枫的手,呵道:“世俗,肮脏,恶心,断袖之癖!” “噗呲!”慕雪依忍不住笑,不管艾晴同不同意,伸手抚着她的脑袋道:“小姑娘,我可是花了二百两银子才将你给卖下来的,也就是说,从今以后你不再是小伙计,而是我的小跟班。” “鬼才信你们!”艾晴怒喝。 狄云枫从怀中取出一张信纸,“唰”的一声展开,白字黑字写着:庞丁愿将小伙计艾晴转让给狄云枫,狄云枫将付予庞丁曾照顾艾晴的抚养费、伙食费、医药费二百两银子…… 还盖了血手印,这事儿基本上是妥了。 “庞掌柜他怎么可以……”艾晴攥紧了拳头,一把夺过狄云枫手中的卖身契,胡乱几下便撕的稀巴烂! “唉,真是个叛逆的孩子。”慕雪依叉着腰叹道。 狄云枫松开艾晴,淡然道:“没有人情愿留在这种鸟不拉屎的地方,何况你还是没有自尊、没有人身自由地活着我想你一定有你留下的目的,且是短时间内达不到的目的。” 艾晴咬着唇,她的几两心思怎逃得过狄云枫的眼睛? 狄云枫很遗憾地摇了摇头,道:“虽然我不是很情愿告诉你事情的真相,但这种事情你早晚都会自我察觉,你就快死了,一年之内必死无疑。”他又刻意地把声音压低:“人只要一死,所有的东西都会化作乌有,包括你那本来达不到的目的。” 艾晴浑身一震,一种发自内心的恐惧爬上脸颊,先前才稍稍红润些的脸蛋儿又变得苍白如纸。 谁不怕死呢? 正因为人怕死,所以才会窥探天道已达长生不老。 慕雪依轻轻地扯了扯狄云枫的袖子,低声劝道:“你就不能委婉点?她还是个孩子。” 狄云枫却故意把音量提高:“十四岁了还是孩子?我十四岁那会儿每天都为了能活下去而拼命奔波,我怕死,怕得要死。” 安静。 三人都各自等着谁先开口打破沉默。 “可镇上的刘大夫说我只是得了小病,休息一段时间就能好了……”艾晴惊恐地望着慕雪依,漆黑的眸子中已再无坚韧之色。 慕雪依的心隐隐作痛,凝着秀眉,无所言语。狄云枫则自顾摇头叹息,也没什么话好说。 艾晴越来越怕,她蹒跚地走向慕雪依,又补充道:“我力气比其他两个伙计都大,一人能挑四桶水呢,他们都夸我身体好,我……我怎么会死?” 狄云枫轻轻地点住艾晴额头,郑重道:“死不死我说了不算,但你能不能活下去我却能一手包办,前提是你得放下一颗浮躁的心,把尘缘该了的了去,譬如说心里的仇恨。” 艾晴很怕狄云枫,也许是狄云枫的那具“一年内必死无疑”吓到了她,她飞身而过抱住慕雪依的腰,恳求道:“你不一样,你一定不一样,从一开始我就知道你是好心人。你一定要帮帮我!” 慕雪依轻叹:“那你也得告诉我怎么帮你才行呢。” “那你就是答应帮我了?”艾晴抬起头,目光楚楚地望着慕雪依。 慕雪依道:“伤天害理的不行,替天行道倒是义不容辞。” “那你一定会义无反顾地帮我!”艾晴推开房门,拉着慕雪依走了进去,狄云枫想要进去,却被她拦在门外。 狄云枫纳闷:“怎么?我就不能说了?我也能替天行道的。” “你长得太丑,我不喜欢你。”艾晴毫不犹豫撂下这句话,“啪”的一声将门关上。 狄云枫其实并不丑,但和男儿装的慕雪依站在一块儿,那只能是挺丑。他苦涩地笑了笑,一扇门又能关住什么秘密呢?于是竖起耳朵,贴着门框,开始偷听。 艾晴本来自于南方一个叫做梧州城的小城市,是书香门第,有位德才兼备的父亲,有一位貌美如花的母亲,她三岁那年,一伙强盗闯进了她家中,其中一人让她最为深刻,那人不用武器,光靠一双厚实的双手便能将人脑子敲得粉碎。 她亲眼看见这双手的主人将她爹打死,母亲遭凌辱得奄奄一息,年幼的她与母亲苟且活下,而母亲因贞洁尽失,悬梁自尽,含恨而去。 艾晴三岁寄居叔父家,十年都不曾忘记灭门一夜,而随着她日渐长大,身体各项机能也奇迹提升,她要看得比别人远,跳得比别人高,反应更敏捷,力量更大! 十三岁 的艾晴觉得自己已经可以报仇雪恨,便瞒着叔父带上盘缠,踏上了寻仇之路。 少女不见世面,屡次生死攸关,半年后,终知无处世之道,生命将如薄冰。便化妆成男儿,从江南一路你直上西北,想在大唐都管辖不了的“无法地带”寻找那穷凶极恶之徒。 “霹雳手”庞丁的名气并不小,江湖中能一掌将人脑袋瓜打碎的人不会超过三个。 一年后,艾晴终于打听到仇人的下落,可老江湖皆说庞丁早在五年前金盆洗手,已不问江湖事。 不问江湖事,那在江湖中的债难道就一笔勾销了么? 艾晴报仇的心空前急切,她带着一壶水与一柄刀就独自闯进了无边无际的沙漠。毫无疑问的,她在沙漠中坚持了三天,最后终究败给了大自然,她倒在风沙中,隐隐约约也听到了脚步声。 幸运的人都命不该绝。艾晴昏迷后,恰逢客栈里两个伙计购添食材归来,顺道儿就将她带到了黄沙客栈。 皇天不负有心人,想不到这客栈的老板便是她恨了十年的仇人庞丁! 庞丁横练的功夫算得上江湖一流,凭她那点儿可笑的天赋又怎是其对手?于是她恳求留在黄沙客栈韬光养晦,静静地等待着报仇的时机。这一等,便是半年。 艾晴莫说是等半年,哪怕是十年,二十年……只要庞丁的手掌还没生锈,她都无法实现自己报仇的愿望,何况她已经病入膏肓。 “!”门被人打开,狄云枫一个避之不及,刚好撞进慕雪依怀中,艾晴疑惑地望着他。 “还是那个味道,还是那个感觉。”狄云枫在慕雪依怀中噌了噌才扬起头笑道。 艾晴则更加厌恶地望着他,道:“慕大哥,你就算癖好特殊,可为何看上了他?” 慕雪依干笑两声,点着狄云枫的额头将其推开,道:“你若是跟他相处久了,就会发现他比其他男人好上一百倍。” “咦……”艾晴挠了挠肩上的鸡皮疙瘩,转身往楼下走去:“我去收拾收拾东西,跟你们一起离开这儿。” 可她才下楼不过两阶,庞丁便出现在楼梯转角,冲楼上的慕雪依和狄云枫招呼道:“二位客官,维老爷叫你们下去用早饭,吃完好赶路。” 艾晴眼中充满了恨怒,却又不敢当面发,只能忍在心头一步步走下阶梯,可就在这时,她耳边忽然“咻”的一声,像是快到极致的破空速度,当她反应过来时,楼梯口的庞丁已止住了笑! “他死了,我杀的。” 狄云枫慢悠悠地走至庞丁跟前,用双指在其眉心夹出一根寸长的头发。头发拉出后,一滴血也不流,伤口也无处可见,庞丁就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睁大眼睛,临死都不知发生了何事。 “像他这样,世上最好的提刑官来了都找不出死因。”狄云枫扔去头发,负手走下楼去。 “怎么样?我没骗你吧,他很厉害的喔。”慕雪依拉着发愣的艾晴也往楼下走去。 艾晴万万万万不敢相信,自己恨了十几年的仇人竟被一根头发杀死,那可是闻名江湖的,一掌开山烈石的“霹雳掌”庞丁! 艾晴路过庞丁身旁时,刻意探了探庞丁脉搏,在确认庞丁死透了后,鼻子不忍一酸,仰天长嚎道:“爹,娘,晴儿为你们报仇了!” …… …… 时间过得很快,一转眼就到了五天后。 日夜兼行,用车马也要七天才能走出大沙漠,这还是有专业向导和充分准备下。 狄云枫在刚出沙漠后就与胡商挥手告别,胡商为了感激他的帮助,特意送了几大箱葡萄酒,与葡萄苗,以及酿酒的方法全全毫无保留地授与他。 自从狄云枫用“发丝成针”秒杀了庞丁,艾晴再也不敢嫌弃狄云枫,反而见之就躲,生怕自己会被吃掉。 艾晴是个很勤劳的孩子,慕雪依的生活起居全由她一手包办,但即使做到了如此,她也没答应要做慕雪依得徒弟,或许是她认为慕雪依更适合做自己的丈夫……这也是她一路上偶尔抱怨的事,“为何慕大哥要喜欢男人?” 狄云枫则带着这两个姑娘往江南走去,车马慢,一路看风景,从西北到西南,从今年深秋到今年初夏,秋叶夏花,一晃眼便是半年。 今年南方好像遇到一点麻烦,从初冬到初夏,天上没有落下一滴雨。 春季本是润物无声的季节,没有雨是万万不行的,人们为了灌溉作物,抽干了渠里的水,就连流域广阔的长江也出现了断流的情况。 酷热的夏季即刻到来,旱灾再一降,人畜都安宁不得。饥荒,尸横遍野,瘟疫,暴乱……各种灾难接踵而至。 为了求雨,皇帝特请来当朝国师,跪求三天三夜的雨也不得,后来国师称此场灾难并不是天灾,而是有妖怪“旱魃”作怪。 旱魃一出,旱地千里! 一时间,大唐兴起了全民捉妖的。皇帝还亲自写榜,说凡是能抓到旱妖者,赏赐万两黄金,不论生前何等地位,直接官拜三品“护国使”。 这年头当个九品芝麻官也能捞着不少好处,更莫说皇帝陛下钦封的正三品大官。 这种飞上枝头变凤凰的美事百年难得一遇,那些受尽压迫的平民凡反响更加强烈,一个个抄起锄头和扁担就来到了除妖之地。 除妖之地在长江中游地带,河床龟裂,偶尔有一些坑坑洼洼,坑洼中囤慢了死鱼,太阳只要一晒,恶臭滔天。 这里糟糕又荒凉的程度,的确很容易被当成除妖之地。 狄云枫架着马车,恰巧路过了这儿。 大唐的水利修得四通八达,即使发生旱灾也不会受到太大的影响,河流凭空蒸发,大地龟裂,吸收云雾已至天空无法循环降水,这的确是妖迹的现象。 马车行驶在河堤大马路上,路旁一点儿绿色的痕迹。好多户人家坐落在河堤石坝上,家家户户门口敞开,院子篱笆已干的垮塌,老黄狗躲在屋檐下乘凉,人们则坐在门口发呆,时不时摆摆闲话,抱怨这天地之不仁……此情此景,也许连空气都是萧条的。 狄云枫租的马车很繁华,因为要照顾到大姑娘和小姑娘,何况小姑娘还染了一身重病,经不起颠簸。而想这样一辆富丽堂皇的马车,出现在这条荒凉的大道上,是一道极端的风景,引人注目却不惹人欣赏,人们的眼中只有羡慕与嫉妒。 艾晴仍是一副简易的男儿装,她静静地趴在窗台上,走一程路,看一程风景,不说话,也不做任何表情。 慕雪依则趴在另一扇窗前,悲哀地瞧着眼前所见的荒凉,她终是忍不住道:“你瞧那个姑娘,最多和晴儿一样大,人家都当妈了,背上背着个奶娃儿呢。” 狄云枫的声音从马车外传来:“在穷苦的地方,女孩子一般都成家得早,只要有生育能力后就可以嫁人生子了。” 慕雪依撇着嘴道:“可她自己都养不活,更莫说那个孩子。” 一旁的艾晴却插嘴道:“女人十月怀胎,在她怀上这个孩子前,这里应该还没有发生旱灾,”说到这儿她又扭头冲慕雪依道:“刚才我听见过路的几个村民说,国师演算天机,说制造旱灾的妖怪就在这片长江流域,现在各地的英雄豪杰都跑来除害,这会儿也快到咱们这块地了吧?” 慕雪依问道:“怎么?你也想去看看热闹?” 艾晴将目光放至马车门前,门帘摇摇晃晃,时不时地能瞧见狄云枫矫健的背影,她缓缓道:“看热闹多没意思,朝廷都下谕旨了,抓到妖怪者赏万两黄金,直接加官进爵正三品!”她自己都惊叹:“那可是正三品,一年朝廷的俸禄都是好几百两,更莫说捞的油水……” 慕雪依笑道:“怎么?难不成你也想去掺和着抓妖啊?” 艾晴目光闪烁,不好意思道:“我这三脚猫功夫哪儿能派上用场,我倒觉得狄云枫可以去试试。” “狄云枫?”狄云枫扭头支进马车,剑眉紧蹙,语气中带着一丝责备的口吻:“你怎能直呼长辈的名字?” 艾晴偏过头,她是怕狄云枫的,所以不敢说话。 “开你的车去。”慕雪依将狄云枫的脑袋推出马车外,并道:“你狄大哥呢,视金钱如粪土,对官僚之位一点儿也不感兴趣。” 艾晴小声道:“我不信让他做皇帝他都会拒绝。” 狄云枫的豪言又从马车外传来:“小妹妹,老子还真不是吹,如果当年我要做皇帝,这大唐的江山就不是姓李的,而是该姓狄了!” “你你你……你小声点儿,这是大逆不道的话,被官差听到是要杀头的!”艾晴紧着脸,赶忙劝道。 狄云枫轻嗤一声,以表不屑。 马车随着河堤往下,以往想要渡河必须再往南下个小半天才能有桥,现在河水被断,马车直接就能从干涸的河床开到对面去,如此一来倒省了不少时间。 江边有一口井,不知早早存有,还是临时掘的,总之十里八乡的村民都带着锅碗瓢盆来打水,排着的队伍只见首不见尾。 水井非常捡漏,就是个大泥坑,好像有人在下边儿运作,取水的泵挺大,水桶放下去好一阵子才搅得上来,而打上来的水已不能完全算是水,水混着泥,七分是泥,三分才是水。然后有专门管事儿的将泥水沉淀,等到差不多“清澈”后才发放给排队的村民。 “唉……”艾晴不忍看见这一惨状,长叹一声关上窗:“想想昨天我洗澡还用掉了三桶水呢,他们却……” “这水的确是太浑浊了,就算是烧开了,喝下去也得出毛病,”慕雪依不忍,走出马车道:“云枫,我觉得咱们还是该帮帮这些难民。” 马车刚好也停了下来。 一个妇人,带着一个两三岁的孩子,二话不说便跪倒在马车前,妇人不说话,那小孩子却五体投地叩拜了个大礼,并用奶声奶气的声音喊道:“大人救救我们吧!” 慕雪依的心当时就疼了。 正文 第二百六十五章 天降旱灾,必有大冤 狄云枫本不想去管人间琐事,天有灾变,仍是变数,就好比六月飞雪必有冤情。 冤有头,债有主,大唐会遭受此灾必定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触怒了上天……苦来苦去终究还是苦了老百姓。 随着妇人与小孩的跪拜,余下的百姓也学着叩拜请求,他们已被旱灾折磨得无能为力,求人下跪也好过活活饿死。 “大人,救命,救命……” 很快马车便被围困在一片哀嚎声中寸步难行。 “云枫,我们帮帮他们吧,我说真的。”慕雪依悲着美目,渴望着狄云枫。 狄云枫轻叹一口气,传音道:“那好吧,但此事应当从长计议,先下一场雨,旱魃之事等进了城再处理。我实在不想用灵力来破坏人间变数。” 狄云枫说完,伸手从天上“啪”的一声打了个响指,瞬时间风云涌动,一阵阵电闪雷鸣,作势暴雨前夕。 百姓们一见天生异象,赶忙举着自己得锅碗瓢盆等着大雨倾泄。 “轰隆!”最后一声雷响,大雨也随之落下。 大雨纷飞,人们都抢着装水,所以很自觉的让开了一条道路,马车得以前行。 “刚刚发生了什么事?”艾晴震惊道。 “刚刚老天爷放了个屁,还尿尿了。”狄云枫笑着,并赶车从龟裂的河床驶去。 “下雨湿滑,你横渡河床,万一有洪流下来怎么办?”慕雪依悄有担忧道。 “瞎担心,就一场雨又能挽回什么?治标不治本。”狄云枫呵声将马车赶得更快了几分。 大雨倾泄,如浇灌在炽热的火炉上,激荡起一阵阵浓厚的尘雾,是大地的气息! 艾晴将手伸出窗,与久违的大雨嬉戏玩耍,可才没过一刻钟,她手上竟感觉不到雨点儿的气息“雨停了?”她惊讶,赶忙探出头,下一刻便惊呼道:“你们快看,北方大雨飘摇,南方竟然还是艳阳高照!” 狄云枫笑道:“可能老天爷肾不好,尿尿分叉……” “尿尿分叉?”艾晴疑惑地望着慕雪依。 “就是” “你能不能别跟她讲这些?”慕雪依抄起身旁的茶杯便往马车门在砸去,紧而她又对艾晴道:“你别听他胡说,这就是一个很自然的现象。” “可这样老天爷好不公平,为什么要东边日出西边雨?”艾晴抱怨着,但她的话音不过刚落,只听马车外又响起“啪”的一个响指“轰隆轰隆!”两声雷鸣电闪,狂风暴雨随之袭来,甚比北方的势头还要大,吹得马车窗户直顾摇摆! “唔……真他娘的奇了个怪了!”艾晴骂咧着赶忙去关窗户。 慕雪依却传音狄云枫,疑惑道:“云枫,你是怎么做到这种程度的?” 狄云枫反问:“怎么,这很难吗?仙人不都会呼风唤雨?” 慕雪依道:“不啊,仙人哪儿能一次性将风雨雷电召来?拂袖起风,然后在用搬来云雾,碰撞挤压,才慢慢有雨降下,这一切都要遵守自然法则的。” 狄云枫想了一会儿才道:“这不就是简单的天意四像么?风雨雷电,信手拈来。” “天意四像!”慕雪依差点惊呼出声,她抛开马车门,用话语表达自己的震惊:“你可知道这有多难么?” 狄云枫在慕雪依脸蛋儿上亲了亲,笑道:“为夫一个响指便能叫那天地失色,这又有何难?” “你吹牛!”慕雪依坚决不信,“天意四像是承天之力,风雨就不说了,我也能复杂地把它召出来,但是雷电,这可是毁天灭地的力量,你知道咱飞升要度过的劫么?就是至纯至刚的金色雷劫!” 狄云枫又在慕雪依小嘴儿上亲了亲,耀武扬威道:“我一刀便能那金雷砍得稀巴烂。” “这你倒说得是实话。”慕雪依不反驳,因为她飞升大乘时就是在狄云枫的帮忙下轻松渡过的。 “你看着,这一招叫做‘暗夜降临’,是我从叶尘那儿偷学来的。” 狄云枫指天,轻轻地打了个响指,霎时间日隐光熄,天地陷入一片黑暗! “怎么?我没骗你吧?”狄云枫挥手又将黑暗回收,霎时光明重现,万物复苏,他又笑道:“我对黑暗力量的掌控远远不及叶尘,他不仅能制造黑夜,还能在黑夜里杀人,而我呢,就只能用来泡妞儿。” 说完,他转过慕雪依看呆了的小脸儿,嘟起嘴吧就要亲亲。但这时,艾晴刚好钻出马车! 三人相视片刻,狄云枫笑了笑,慕雪依嘴角抽了抽,艾晴则厌恶地瞪了二人一眼:“恶心!”又将头缩回马车内。 “咱是不是该告诉她我们的关系了?”慕雪依苦涩道。 狄云枫揉了揉鼻子:“你还没告诉她你的身份么?都相处这么久了。” 慕雪依笑得更加苦涩:“这孩子八成是喜欢上我了,这是直觉,女人之间都有直觉。” 狄云枫冲之眨了眨眼:“我也喜欢上你。” 慕雪依撇了撇嘴,也难得听狄云枫讲荤段子,她指着风雨交加的天上道:“你总不能一直让这雨下下去吧?” 狄云枫笑道:“倘若真有妖怪在,把天河搬 下来都不一定能滋润大地。” “那到底有没有妖怪?”慕雪依问。 狄云枫没好气地点了点慕雪依的额头,轻责道:“你呀你,活了两千年,可是大乘修士,现在连妖都感觉不出来了?” 慕雪依却认真到:“我打量过很多次,真没发现有任何妖气,所以我怀疑这四周根本就没有妖怪!” 狄云枫取出酒葫芦,喝了口酒道:“这里的确没有妖怪。” “没有妖怪?”慕雪依有些懵懂。 狄云枫淡声道:“但这里应该有精怪,天地孕育而生,不见其形,不察其存。” “精怪不就是妖怪么?这二者能有何区别?”慕雪依愈加疑惑道。 狄云枫道:“在我们人间,精怪泛指天地孕育之物,妖怪则是靠自身修炼而成,前者表于内涵,后者注重外形。二者的区别并不大,都是除人之外的动植物。” 慕雪依越听越迷糊,表情还是不太相信的话,道:“你不会是编的吧?我怎么从来没听说过这些区别。” 狄云枫耸了耸肩:“你是井底之蛙呗。” “你才是井底之蛙呢,我又没来过你们人间,我怎知道你们这些神魔传说?” 慕雪依的好奇心已遭狄云枫放大,她又捏着狄云枫的胳膊,求知:“你能不能用你们人间那些俗话来说说它们的区别?太复杂我听不懂。” 狄云枫笑了笑,也想了想,当即道:“有了,你如果硬生生地要区分这二者,那么就是,精怪没有内丹,妖怪却有。” “这……这也太笼统了吧?”慕雪依仍然有些质疑。 “哎呀,我简直是在对牛弹琴,具体是不是咱将那个精怪找出来,剖开看一看不就知道了呗?”狄云枫轻叹道。 “做牛总比做蛤蟆好,”慕雪依笑了笑,靠着狄云枫肩膀又问道:“那你说制造旱灾的精怪是不是旱魃?这个旱魃又是个什么玩意儿?” 狄云枫喝口小酒,抖了抖自己的肩膀,笑道:“旱魃嘛,也是人间的传说神话,说来话长了,我有一点点不想告诉你。” “你知道我喜欢听这些故事却不愿意告诉我?”慕雪依怒瞪着狄云枫,又威胁道:“你不告诉我,你会死得很惨。” 狄云枫清了清嗓子,才缓缓讲道:“哎呀,这些故事嘛也就那样了……旱魃是传说中能引起旱灾的怪物,民间更夸大其本事,上能屠龙旱天地,下能汲水引瘟神,而且” “怎么可能!还屠龙呢,你们凡人也太能吹牛了吧?”慕雪依呵声打断狄云枫。 “嘶……”狄云枫深吸一口气,诧异道:“你到底听不听?不听我可不讲了。” 慕雪依往狄云枫肩上多凑了几分,嘻嘻一笑:“你继续,我保证不打断你了!” 狄云枫抿了一口酒,才继续道:“人间呢,神话的确有点没边儿,但在这个仙魔存在的世界中,神魔传说一定不会空穴来风的。不论是野史还是典籍都有记载,旱魃是人死后因某种物质引起变化而成为精怪的一种乱七八糟、我也说不明白的东西……反正就是不吉祥的死人,僵尸!” “僵尸?”慕雪依身子不忍一颤,“听名字就好像很吓人的样子。” 狄云枫正声道:“那当然了,特别是苗疆和湘西一带,经常能看到赶尸先生的身影,半夜摇着招魂令,行走在山林月夜之间,人们听了声音就得将门窗掩紧,生怕晦气进屋!” “旱魃又不能明确说是僵尸,因为人间的僵尸是可以自己走路的,僵尸喜食人畜鲜血,旱魃则不会;但二者又有一些十分相似的地方,譬如说尸体发硬不腐,坟头渗水,坟上不长草,喜欢阴处,害怕阳光,畏惧鸡狗。” 慕雪依不禁问道:“阴秽之物喜阴怕阳我能理解,畏惧鸡狗又是什么个意思?” 狄云枫解释道:“鸡鸣报晓,狗吠五更,这就说明天要亮了,很多阴秽的东西也就收手了呗。” “哦……”慕雪依点点头,催促道:“那你继续讲,讲讲怎么消灭这些怪物。” 狄云枫道:“消灭旱魃最直接的办法就是将其找出来用火焚烧,如果旱魃成精,有了一定的法力,那就得用传统的黑狗血,童子尿将其打回原形,再把它分尸焚烧,旱灾即可停止,电闪雷鸣,大雨便会倾盆落下。” 慕雪依不禁感叹:“真是仙呼其神呐!” 狄云枫抿抿嘴唇:“其实呢,旱魃与僵尸不仅仅是一个传说,他更代表人们对世道不公的暗喻。人间有句预言‘六月飞雪,必有大冤’,说得是有人含恨而终,死后在六月天化作漫天飞雪,向世间示以自己的怨念。相比之,世间大旱也就有了差不多的意思,有一种怨念徘徊在世间,久之不散去,便使得天不下雨,大旱连连。” 慕雪依听完,良久才赞叹道:“诡异的传说,却是有道理的现实,你们人间还真是有特色。” 狄云枫道:“其实还有一种说法,说是人生前有一口怨气没法断,卡在喉咙慢慢发酵,迫使身体僵硬不腐,从而变成魃危害世间。” “那你认为呢?究竟是怨念所致,还是旱魃所致?”慕雪依已等不及想要个答案。 狄云枫心头也拿捏不准,人间这些事儿,在思想与认知上甚至超过了几千几万年的仙人,他无 法凭猜测断定,但可以用行动去寻找答案。他笑了笑,并用下巴指了指前方道:“你瞧,自动就有人来带咱寻找答案。” 在闲聊中,马车已飞渡到了河对岸,这会儿雨势也去的差不多,接着天渐渐暗淡,看样子这场突如其来的大雨即将拉开夜之序幕。 在尘雾地气之中,三十四人一行站在河岸上,各个手持扁担锄具,似乎是在等着狄云枫的马车上岸。 来者不善。 狄云枫还是悠然地将马车赶上了河岸,他很热情地冲村民们招了招手。 村民中领头的是一位中年汉子,人生得又黑又状,头上包着粗布巾,方脸圆眼,长得挺磕惨,挺吓人!他肩上扛着一把锈迹斑斑、血迹斑斑的杀猪刀,也是村民中唯一一个带刀的“刀客”。 黑汉子伸手,冲狄云枫做了个停止的动作,并用生硬的语气道:“你们,停下。” 狄云枫就真的把车停在了一众村民的面前,他拍了拍慕雪依的屁股轻声嘱咐道:“你先进马车,这里有我呢。” “讨厌!”慕雪依打开狄云枫的手,并瞪了他一眼,也乖巧的走进了马车。 “诸位绿林好汉,在下携着家人路过贵地,过路财我们不多,但一定不会吝啬,所以还请诸位通融通融?”狄云枫说着就要往怀里掏银子,但那汉子却呵道:“你当咱们是土匪啊?小子,钱多了是不是?” 后边儿的村民也指指点点: “这帮富家子弟就是有几个臭钱,他们哪儿懂咱老百姓的苦啊。” “是啊,我看咱不要白不要,他们的钱还不是从咱们手头收刮上去,不如抢了去!” “你他娘傻啊,石大人就在村子里,你拦路抢劫不是自己往刀口上撞嘛?” 狄云枫将银子往腰包里塞了塞,他真想给这些老乡亲们施舍点儿银子,但看现状是拿不出手了。 “喂,小子,你赶紧下车!我们要对你临时检查。”黑汉子挥舞着杀猪刀道。 “检查什么?”狄云枫并未下马。 黑汉子道:“当然是检查你是不是妖怪了,这天地间突然刮风下雨,张天师觉得天生异像,会有妖怪出没,所以叫我们下河边看看,恰巧遇到了你们……嘿嘿,小子,你要是没古怪就不要怕!” 黑汉子手上拿着一张灵符,看样子这玩意儿就是检测妖怪的东西。 “你们天师可真会扯淡,他娘的刮风下雨不是好事儿吗?还妖怪呢!难道不刮风不下雨,让你们受渴挨饿来得好啊?”狄云枫虽说如此,但还是比较配合地下了马车。 黑汉子挠挠头,露出一副憨态可掬的模样:“小子,你说得好像不无道理嘛,不过咱们也是公事公办,你就走个过场咯。” 狄云枫持着蝴蝶 刀,跳下马车,一落地,众多村民却警觉了: “赵二哥,这人是带刀的哎。” “不会是刀客吧?” “看样子好像有几手武功啊。” 黑汉子也有些紧张,连对狄云枫的称呼都变了:“朋友,你会耍刀?” “呛!”狄云枫将刀从剑鞘里抽出,寒意渗人,锋戾吓人! 他自豪地望着刀身道:“这把刀,饮了不少血。” 村民吓得不敢再上前,黑汉子也将手中的黄符收了起来,并笑着邀请道:“朋友原来也是练家子,正好石大人正召集天下豪杰侠客一齐除妖,凡是参与者都有五两银子的奖励,若是斩杀妖怪,那就要赏黄金万两,加官进爵!” 狄云枫笑了笑,又坐会了马车上,轻吐道:“带路。” 黑汉子也未多说,点点头,与村民们一齐顺着河滩往上游走去。 …… 一场大雨,除了温度低一点儿,就再也没起到什么作用。 渴死的人只喝一口水,还是得给渴死。 断流上游有一处小村庄,往些年穷得连名字都没有一个,但现在只因张天师一句话,朝廷大队人马赶来于此,各路英雄好汉也纷纷慕名而来。 村子里原住民不过五十人,但外来的客家便有一两白人,房子不够住,就有人在外头搭起了帐篷。 大雨冲刷了烦恼,各位客人的心情还不错,便借着新雨水,大吃大喝,及时行乐。 挺喧嚣,挺热闹。 黑汉子并未把狄云枫带到石大人和张天师面前,他只是在临走前对狄云枫吩咐了一声:“今夜天师和大人正在制定除妖计划,等晚一点你自行去领钱就是了。” 狄云枫哪儿看得上这点儿小钱,他将马车停在村庄边上,把慕雪依和艾晴喊下马车,三人一起往村庄里走去。 正文 第二百六十六章 除魃 村子里除了闹人的喧嚣之外,最大的声音便是刺耳的磨刀声。 人间的人还是喜欢用剑,剑的形状和长度都不会差太多,都是三尺到三尺三之间,过四尺的很少很少。但每一把剑上的配饰都不一样,有金镶玉,有鸡血石,吊得有福兽貔貅,瑞兽麒麟……一把剑的配饰都要比这把剑贵重。 面子比人本身的价值都还要高,这是一种已成为习惯的世态。 村子里有各式各样的人,男女老少,高矮胖瘦,断手断脚,玉面郎君,凶神恶煞! 剑客,刀客,偶尔还有手持霸王枪的富家太保。 “狄云枫,给我两把剑。”慕雪依用胳膊肘了肘狄云枫。 狄云枫取出两把剑丢给慕雪依和艾晴,嘱咐道:“且收好了,不要轻易出鞘,否则会惹来麻烦。” 剑出鞘,必有相争,这是江湖规矩,如果我的剑已经拔出,你不应战那就是懦夫,你就永远无法在江湖中抬起头来。 面子,可比命重要。 狄云枫话音才落,只听“呛”的一声龙吟,艾晴手中的剑已脱鞘而出! “无耻之徒,我要杀了你!”艾晴娇喝,一剑就要出击,狄云枫却抬手将之拦下:“咋回事儿?” “他摸我屁股!”艾晴剑指跟前一个猥琐汉子,怒道。 “什么!你敢摸我徒弟的屁股!”慕雪依大怒,当即也要拔剑相向!狄云枫却按住她的手,叹道:“你别冲动,好多人看着呢。” “就是要这些无耻之徒看看,卑鄙下流的下场!” 慕雪依指着周围瞧热闹的江湖人士,这一句话算是将他们骂了个遍。 “嘿,这俩小公子长得可真俊,姓啥名啥?江湖中可有名号啊?” “马二连男人的屁股也摸,口味可真是重。” “不管是男人还是女人,只要被马二看中都要倒大霉咯……这操蛋的家伙也不知道祸害了多少姑娘!” “人家有这窃玉偷香的本事,你不得不服。” …… “你听到了没,他就是个人渣,就在世上只会祸害姑娘!”慕雪依剑要出鞘,“你放开我,让我阉了他。” “岂止是阉了他,我还要砍了他的手!”艾晴也呵道。 狄云枫摇摇头,用手各点了点身前俩大小姑娘的额头,笑道:“这种粗活儿那里用得着你们动手,况且江湖人讲究公平决斗,瞧着我吧!” 这时,先前那生事的马二却出言挑衅道:“哟,小子,和我决斗?想做出头鸟啊?” 他无疑是在找死。 狄云枫不屑地笑了笑,他甚至还没起势,旁边已有赌鬼搬来一张桌子,赌大小,堵输赢。 “来来来,买定离手,堵马二赢的在这边,赌那为朋友的卖这边……” 一时间,大家伙儿都放着手头的活儿撩起袖子,掏出银子,边研究输赢边下自己的筹注。 绝大多数人都压了马二会赢,因为在他们眼中马二的本事还真的不小,而狄云枫则是个无名小卒。 “你们这边的人怎么都这样……”慕雪依厌恶地望着一旁围着赌桌的江湖人士道。 “这帮人都是一个德性,死一个,少一个。”艾晴恨透了这些所谓的江湖人士。 狄云枫却指着一旁的赌桌道:“那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赶紧押我赚钱啊。” 艾晴恍然大悟:“对头对头,慕大哥,咱们多凑点儿,看这样子赔率可高着呢!” 狄云枫肯定赢,那就证明她们肯定赚。 “唉,到底你也是人间的人……”慕雪依无奈轻叹着,手里早已亮出两锭金元宝,笑道:“那就玩玩儿呗!” 很快,大家伙儿就已买定离手,押狄云枫获胜的除了慕雪依那两锭金元宝之外,还有几两碎银子,但马二这边白花花的银子却堆成了一座小山。 “小子,你现在后悔还来得及,否则我可能会失手杀了你的。”马二对自己很有信心,他虽说如此,但腰间的佩剑已缓缓从鞘中拔出。 狄云枫淡然一笑,始终只握着刀把,但:“我叫狄云枫,外号‘不败刀神’,阁下可否赐个名号?” 马二忍住笑,让人都忍住笑,决斗是一件很严肃的事情,可以嘲讽,但那是小人所为,既然是比试,那就莫要用心理战。 马二不屑地笑了笑,才道:“老子行不更名坐不改姓,‘花间小白龙’马二!” “哈哈哈哈……” “好不要脸的猢狲,生得这么黑丑,还好意思叫做小白龙!” 慕雪依和艾晴捂着肚子,在一旁笑出了眼泪花儿。 马二面子过不去,只好把怒气往狄云枫身上发,他怒喝一声,剑若游龙,一瞬间变换七道攻势,晃得人眼花缭乱,看不出破绽! 此人难怪能在江湖中响亮名号,看来还真有不小的本事! 狄云枫稳如泰山,若凭招式他还真得与这小黑龙过几招,可同台竞技,在绝对的力量面前,剑招就是花里胡哨! 马二得剑招虽变幻无穷,但在狄云枫得眼中却慢得就想毛毛虫在爬,狄云枫摇摇头,为公平竞争,竟当着众人的面把眼睛给闭了上! 马二见狄云枫如此藐视自己,剑招再怒,更添了几分杀意! 剑不过狄云枫胸口三尺,眼角就要刺入心脏! 狄云枫猛然拔刀,用刀身迎上剑刃!“!”一声震响,马二再快的剑招也被打回原形,自身也往外踉跄了七八步才稳住身子。 “哦?你如此放荡,下盘还能这么稳,但是让我有些意外了。”狄云枫提刀而去,若论胜负,他已经在方才那一击取胜。 马二咬着牙,恶狠的神色,明显心有不甘。他未等狄云枫走进,又起剑势,直刺狄云枫咽喉! 狄云枫眉头一皱,心有一丝怒,刀与身合并一线!斩出一击超乎常人理解的弧光! “刷!”一击骨肉相离!马二的左手被其腕斩断! 马二捧着自己的断手,瞠目结舌,先流汗,再流血,最后才嘶声惨叫起来! “雪儿,晴儿。”狄云枫将刀回鞘,轻唤道。 “怎……怎么了?”艾晴合拢自己得下巴。 “还愣着干嘛,搬银子呀。”狄云枫道。 “对对对,搬银子!” 艾晴这才反应过来,褪去外套并拉着慕雪依,在众目睽睽下将赌桌上的银子打包。 “发财咯,发财咯……”艾晴笑得合不拢嘴。 “一点小钱就激动成这样,真没见过世面。”慕雪依虽说如此,但脸上也笑开了花儿。谁不喜欢赢钱? “这些银子,可以买一栋这么这么大的房子了。”艾晴边说,边用双手比划着大小。 这堆银子起码有个两三千两,在人间已是一笔巨款。先前下注的赌客们皆红着眼,他们若不是看在狄云枫本是超绝,没准早就操刀干架了。 “走吧,回马车上去,这里不值得咋们待。”狄云枫冲慕雪依和艾晴招了招手,转身离去,这时一声喊从人群后传来: “这位侠士请留步。” “侠士”和“请”字,还有说话的语气都非常客气,狄云枫也就真的留步了。 人群被人拨开,看行头应该是朝廷的人,这些给朝廷办事的官差都被称之为“番子”,与皇帝亲自调遣的朝廷内卫与禁军都不同,番子直属于某司法机关,更多是为抓捕江湖中的罪犯而设立。 一个身穿白衫的男子从人群后缓步而来,不到三十,颇为年轻,却蓄有胡须,从走路的姿势与带风的气质,该知晓他是个很有品德与地位之人。 白衫男子身后跟着一位瘦瘦高高的七旬老人,手握拂尘,身上青云道袍,脚下青云靴子,须发皆白如霜。一看就是个道士,而且还有一定的地位与道行。 道士一旁则随了一位生得黝黑高大的汉子,汉子背上有一把五尺长的扣环大刀,光是瞧一眼便惊心动魄,更莫说走起路来,“哗啦啦”的撞环声响。 先前听人说这村子里有个主持除旱妖的石大人,应就是这一行了。 狄云枫一向喜待君子,便露出个微笑,以示友好。 石大人很直接地走到狄云枫面前,问道:“我先前见侠士出手不凡,当下又是用人之际,不妨今夜帮帮忙,为民除害。” 狄云枫也开门见山道:“可以为民除害,我也不收你的银子,只是我想知道,你今夜的计划如何?” “这个还请侠士放心,斩妖除魔这件事马虎不得,国师他自然已备了万全之策!” 石大人说完,退后一步,而那位仙风道骨的鹤颜老人却上前一步,他故作清高,用鼻孔望着狄云枫,不说话,便已证明了自己的身份。 狄云枫饶有兴趣地摸了摸鼻子,道:“好,那还请国师大人说说看今夜的计划,若我觉得可疑,便随你们一起去抓旱妖。” 国师轻哼道:“说得好像没有你我们就抓不成旱妖似的。本道已用八卦镜算出了那孽物的具体位置,带上你们只是生怕它妖变而已。” “那它妖变了会如何?”慕雪依最是好奇了,她急忙问道。 国师轻声道:“旱魃若妖变,就会变成吸血怪物,见人就咬,被咬的人也会变成怪物。” 众人一片唏嘘。 国师又厉声道:“怕什么?本道也做了应对之法,到时候你们听我的,不管他它变成了什么东西也别想作怪!” “那……那它若没变成妖呢?”慕雪依又发问。 “你怎么这么笨?没变成妖怪自然一把火烧了,小时候没听过你娘讲鬼怪异志?”国师才回答两个问题便已不耐烦,他甩了甩拂尘,后退一步,示意不再多做解析。 “好,既然国师已准备万全之策,那我就随你们去走一遭。”狄云枫爽快答应道。 石大人道:“好,既然大家已将刀剑磨得尖锐,那我们就一齐斩妖除魔,造福世间!” 石大人在一番慷慨陈词,彻底点燃了众人的斗志。 国师见势头已起,从怀中取出一个阴阳罗盘,领着众人往长江流域走去。 …… …… 一路上,国师也有吹嘘自己的本事,说什么早在朝廷就感知到此地有妖煞出现,从长江上游一直往下排查,终于昨夜一梦顿开,用钧天之力将旱祸之源锁定在此处。 “你们江湖中人不仅好赌好 色,还各个都喜欢吹牛,这老神棍连灵缘都没有,还说自己有钧天之力,如此,岂非连大罗金仙都不如他?”慕雪依传音给狄云枫。 狄云枫道:“这可就难说了,天地六道能和平存在,其必有它的道理,俗话说得好,万变不离其宗,人族乃天地间最原始的智慧生命,纵使你大罗金仙活了数十万载,也没有人敢说自己便是创世之神吧?” 慕雪依问道:“你不是认识夜君么?他应活了好几十万年了,他难道也不知道以往的事情?” 狄云枫摇了摇头:“我从未问过叶尘这个问题,但柳扶苏却是问过的,柳扶苏的年龄不比叶尘小,他说他也是从最平凡一步步走上巅峰的。武巅与金仙是仙武中最强的存在,但终究不过是岁月中的一撇罢了。” 慕雪依喃喃:“好高深……” 狄云枫却邪恶地笑了笑:“那有没有我高深?” 慕雪依疑惑地望着狄云枫:“你才活了多久,你能有多高深?” 狄云枫暧昧道:“我说的这个深度不是你想得那个深度,而是咱每天晚上” “行行行,打住!”慕雪依叫住了狄云枫,并施以一个白眼。 这时,国师也在前头叫了一声:“停!” 众人听了下来,纷纷围上去看新鲜。 这里是河床中央,四面开阔通风,因下了雨的缘故,泥巴有些湿,但仍是紧密的模样,一点儿都不滑脚。 只见国师拿出一把木剑,蹬了蹬脚下干涸的黄土,并画了个小圆圈道:“以此处为中心点,用黑狗血在方圆三丈之内化一个圈。” 几个随行的壮汉搬来几大桶咸腥的黑狗血,照着国师的意思,在距中心点三丈外开始浇灌。 “国师,先前我们也曾路过此处,你的罗盘并没有转动,可今夜是为何?罗盘竟转的如此厉害?”石大人疑惑道。 国师道:“白天有烈日曝晒,我这罗盘就成了日晷,到了晚上,日月精气交替,这些鬼魅会想办法吸收,从而引发胎动。我这祖传的罗盘自然而然就能感应到其间微妙的颤动。” “不错,”狄云枫点头赞成,并指着地上的圆圈道:“若我没猜错,此地应是一块阴煞之地,人若埋葬在此,很容易引起尸变的。” “哦?你这刀客挺有意思,你也学过风水?”国师不忍对狄云枫有些小赞。 狄云枫摆摆手,笑道:“只懂一些皮毛罢了,不敢在国事面前班门弄斧。” 国师抚了抚白须,很喜欢狄云枫的谦虚,他道:“不错,这块地的确是阴煞之地,但咱们脚下的人并非安葬在此,而是横死在这里,且是机缘巧合,是天意。” 石大人惊呼:“天意!” “这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慕雪依听得一头雾水。 狄云枫摇摇头,示意仔细听。 石大人皱起眉头,又道:“若此邪物出现时天意,那大旱也是天意,我大唐难道……” 国师却一副淡然模样,道:“这怪物好在只旱了南方一带,只断了长江之水,趁它还未成妖,解决尚可,不会威胁到国势与大唐龙脉的。” “那……那国师还请除妖,快快除妖!”石大人催促道。 国师道骨仙风,指着苍天明月道:“不急不急,你们且看天上那一朵云,待它掩盖了月华,我们便可动土一探究竟。” 经这么一说,众人皆仰头望着天,瞧着天上那移动的云和明月。 “想不到这国师竟还是有些道行的。”狄云枫忍不住夸赞。 艾晴却畏缩在慕雪依身后,紧着脸蛋儿道:“慕大哥,咱们脚下不会真的有尸魃吧?” 慕雪依也挠了挠发麻的头皮,道:“我也不太懂这些东西,既玄乎又邪门儿。” “那……那我们还是回马车去好了……”艾晴已有了胆怯的意思。 寂静无声的黑夜。 孤独惨白的月光。 阵阵萧瑟的河风。 随风飘动的火把。 的确诡异又渗人! “狄云枫,我觉得你们人间的生活我一点儿也不习惯,以后我可不想长久居住在这儿。” 一段传音涌入狄云枫脑海,让他是哭笑不得,听得出,慕雪依也是想回去了,他问:“怎么?你堂堂一个大乘修士还会怕……鬼?” 慕雪依抱怨:“本来我是有自信的,但经你这么一说,大罗金仙都不值得一提了,都怪你!” 狄云枫悠悠一叹:“那你们回去好了,不过我可告诉你们,村子里现在一个人都没有,连看门的大黄狗都被牵了出来,倘若是出了什么事……” “这……” 慕雪依犹豫之时,夜色更暗淡了些许,月光被云给掩住,这会儿又吹来一阵凉风,众人的火把被一气扑灭,大地瞬间失去了光辉! 国师大手一挥:“开土!” 正文 第二百六十七章 长安 火把被重新点燃,即便再冷静的人也不由被方才那一阵凉风吹得汗毛竖起,十来个精壮的汉子,顺着狗血圆圈开始往下挖掘。 下了一场雨,河床湿润松软,挖起来则要省心省力一些,不过长江流经数万载,底下沉淀的淤泥必然不少,想要挖出东西,还必须地花点力气和时间。 “诸位侠士别闲着,帮忙一起挖挖看。”石大人招呼着,为动员大家伙儿的积极性,自己也拿起锄头开始挖土。 “那就搭把手呗。” 江湖人士倒也爽快,愿意帮忙的都上去出一些力,没多久,坑便打了下去。 方圆三丈的坑洞不大,只容得下十来号人挥锄挖掘,于是下挖的速度就慢了些。 很快,上半夜就已过去,但坑洞却只挖了一丈多些,虽说按照普通人力已算不上慢,但这下头是否有东西还只是个猜测,万一挖了好几丈,啥都没有岂不是白浪费了力气? “国师,这下头到底有没有东西啊?” 有人开始质疑了。 国师镇定道:“诸位莫急,方才动土时闪过一阵阴风,本道可以万分肯定那邪物就藏在下边头!” 石大人见国师如此肯定,便也发话道:“诸位努力些,工钱我再给你们翻三倍!” 三倍的钱就等于三倍的力气,速度自然而然也就提高了三倍终于,在二更与三更交际的那一刻,坑洞下传来一声惊呼:“挖到了!” 三更天到,明月格外敞亮!阴气也愈加浓重! 狄云枫取了两件外头替慕雪依和艾晴披上。 “挖到什么了?” 一帮人上前围住大坑,一探究竟。 “好像是一具尸体!他娘的,果然是僵尸旱魃,把我锄头都崩缺了!” “你们速速上来,莫要在这魔窟里滞留!”国师朝坑下呼喊道。 官差们放下梯子,工人们将火把插在坑洞中照明,便争先恐后地往上爬。 火光下,只瞧见一个隆起的包体,包体上有衣襟覆盖,衣襟被一记挥锄给撕烂,露出了一小道缝隙,缝隙里是肉色的,像是肚皮。 最后一个工人扑趴在梯子上,想让官差将他与梯子一柄拉上去,可就在他将上梯子时,一丝月光刚好耀射在那隆起的堡体上“噗!”一只大手突然从泥土中钻出,握住那工人的腿就往下拽! 工人甚至还未来得及惨叫便被硬生生拽进土地,血浆流了一大滩! “恶鬼把王三拽进地狱了!” 不知谁这么一呼喊,闹得众人心慌慌,有好几个工人想罢工往回跑! “不许危言耸听!全都给我回去,否则按律法处置!”石大人呵道。 “诸位莫荒,那旱魃成精已是本道预料之事,且拿黑狗血与童子尿来,往坑中灌下一些,定叫它形神俱灭!” 官差又推来几桶黑狗血与童子尿,国师则手取三张黄符,口中念念有词,画符水融与桶中,再吩咐道:“一瓢狗血,一瓢尿液,直至那妖孽显出原形为止!” 官差照做,分由八方,各自去水瓢,循序地往坑洞里泼。 狗血与尿液交融,渗入坑中不过片刻,一阵阵哀嚎的惨叫便从坑下传来,坑中的土地也时而突起时而下沉,像是有什么些东西要破土而出! “将狗血与童子尿全都泼下去!”国师呵道。 官差们将八个木桶一齐踹下,坑洞,血腥味儿,尿 骚 味儿,相冲在一起,莫说是邪物,就连人闻了都得作呕反胃! 惨叫声更盛! 整个河床开始倾斜断裂! “我现在察觉到妖气了!”慕雪依凝眉道。 “且看这国师如何收场,必要时我们再出手相助。”狄云枫道。 国师见势不小,脸上那云淡风轻的神色也消失不见,他握住剑,并召唤所有江湖人士,道:“诸位侠士,黄金万两与三品大官,就看你们各显神通了!” 国师这招攻心之计用得颇为巧妙,充分地利用了江湖人士的贪婪之心。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无非杀伐生死,为了荣华富贵谁又何惧? 众人纷纷亮出自己磨好的兵器,守在大坑前,等待着猎物上门。 “啪!”突然间,猛地一声炸响从坑洞中传来! 黑狗血与尿液被炸得四处溅射,凡是沾染了一丁点儿的人,身体不断溃烂,在几声惨叫中融化成一滩血水! 致命的毒液雨露均沾,凡是靠近坑洞三丈之余,无一生还! 狄云枫摇了摇头,虽说人间的道法仍有可取之处,但对付这类妖魔精怪,还是得靠超人的本领才行。 他暗中挂起一道飓风,将毒液吹走,拯救了半数人的性命。 国师显然已被吓懵,愣在原地不知该如何进退。 “国师,咱们还是先撤吧,这旱魃的法力太强,我们抵挡不了的!”石大人则要清醒得多,招呼余下的人赶紧撤离开坑洞。 “简直岂有此理!石大人你先退,本道还要再与这妖孽拼上一拼!” 国师大怒,人老但精气神仍在!他持着木剑就要跳下坑洞,但狄云枫却一把上前将他拽住:“国师大人,你下去不是找死么?” “这妖怪连克制它的黑狗血与童子尿都不起作用,也只有我能为民除害,死不足惜!”国师大义凛然道 “呵呵,这世上哪儿还有什么童子尿,省点力气吧不过大唐倒是个强大的国家,为官清廉,体恤民情,这样的国势起码还要再昌盛个几百年。” “你们在上面等着,我把那旱妖抓上来。” 狄云枫说完,纵身跳下坑洞。 …… 坑洞下血雾弥漫,光是露出地面的尸体就有二三十,若往下头继续挖肯定还有更多。 尸体无一腐化,全都坚硬如铁,瞠目吐舌,眼睛猩红如血。 阴煞之气,怨念冲天! 尸体众多,但引起尸变的原因却只有一个。坑洞中央,也就是方才第一次挖掘出的包体,此刻真兴奋地泛着红光。 “这个就是旱魃?” 狄云枫用刀戳了戳那个包体,期间也有邪魅妄想将他拽入地面,但他真武之躯又岂是邪祟敢碰? 包体中的红光似也怕极了狄云枫的到来,上蹿下跳分外活跃。 狄云枫用刀挑开包体上的衣襟,在他看清了包体上的肚脐后,才算明白了这一切的祸源。 …… 坑洞外的人已走得差不多,零星几人,石大人负手来回踱步,国师则一丝不苟地盯着洞口。 慕雪依用神识时刻监视着狄云枫,倘若有变她一定会下去帮忙,艾晴可不得了,三番五次地,带着哭腔地问候道:“狄云枫他怎么还不上来……” 慕雪依取笑道:“你平时不是很讨厌狄云枫么?现在怎这么着急?” 艾晴没好气道:“你到底是不是他的男宠,这个时候你还笑得出来。” “小丫头片子,不许胡说八道!”慕雪依在艾晴脑壳上轻轻敲了一记,又道:“叫你等着呢,你师丈马上就上来了。” “他……若能安然无恙的上来,我就认了他这个师丈!”艾晴转而凝眸,期待地望着坑洞口。 血雾由浓变浅,坑下的概况也能瞧出个大概,剩下的一席人纷纷站上坑口往下瞧。 狄云枫不负众望,轻轻一跃从坑中跳上地面,他肩上还扛着一具尸体,女尸。将女尸轻轻地往地上一扔,道:“我估计就是这东西就是那所谓的旱魃。” 大家伙儿看见女尸,不由自主地沉默了。这不仅仅是一具女尸,还是一具挺着大肚子的女尸! 老弱病残孕,乃当世最该受关照的人群,然而她却葬身河底,婴儿也胎死腹中。 “这……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慕雪依震惊道。 狄云枫很遗憾地摇了摇头:“我也不知,不过能大致猜出,有位孕妇含冤跳江,恰好落入这阴煞方位,怨气成念,干涸了长江,使得天地大旱无雨。” 国师也轻叹道:“我早有预料,天灾降临,必有冤情,今日一见孕尸,更加确切了想法,这一切都是天意吧。” 石大人倍感惋惜:“若不是走投无路,又有哪个母亲愿意带着孩子一起去死?此冤情,我必将彻查到底,以还这对母子一个清白!” 狄云枫又指着坑洞下道:“这下面还有很人的尸骨为寒,他们若不是生前遭难便是无故横死在江中的遗憾人,怨念聚集便形成了一处阴煞之地,不如你们费些财力将它们挖出来,入土为安便是。否则即使消除了旱灾,以后也一定会迎来其他灾难,从而影响到大唐国势。” 石大人赶忙点头道:“侠士说得极是。” 国师恭敬地与狄云枫行了个礼,道:“侠士孤身一人下魔窟带回灾祸之源,老道佩服!” 狄云枫抿了抿嘴,笑道:“佩服倒是不用,加官进爵也不用,只是皇帝陛下承诺的那万两黄金你们可以给我了……” 银子在仙界没用,但在真武用处可大着哩! “这……”石大人有些不好意思,道:“黄金万两一定是属于侠士您的,不过您必须得随我们返京,我会带你去面见皇帝陛下,由皇帝陛下亲自赏赐。” 能入庙堂朝廷接受天子赏赐,只怕没有哪个江湖人士会拒绝这样的最高荣耀。 “那算了,我没空去长安。”狄云枫直言拒绝道。艾晴却激动地拽着他,小声道:“狄云枫,我做梦都想去长安看花灯会,那可是长安,长安城!” 狄云枫耸了耸肩,无奈道:“不行啊,你师傅她要去江南,我得顺着她才行。” 艾晴一双凤眼睁得齐大,渴望着慕雪依,撒娇道:“师傅,我想去长安放孔明灯……” 慕雪依挤了挤眉头,爽快道:“好!那咱们就去长安!” 狄云枫点了点头,看向慕雪依道:“行,我们就去长安,但事先说好,那里是我们的最后一站了。” 此去长安,慢慢悠悠也需要好几个月,再滞留一段时间,旅程也该结束。 慕雪依眼眸暗淡,只是点点头,没有说话。 “那走吧,慢慢往上走,算着日子差不多能到中秋。中秋的花灯会可比的元宵要好看多了。”狄云枫左手牵着慕雪依,右手拉着艾晴,缓慢地朝村子走去。 “可我听人说,元宵的花灯会才好看,还有猜灯谜的活动,有丰厚的奖品呢。”艾晴语气中满是憧憬。 狄云枫摇摇头:“不对不对,长安的正月十五冷得很,哪儿有什么性质出门?要我看就是八月十五中秋节,秋高气爽,正是享受生活的好时节。” 艾晴挠了挠头:“你说得倒也对,嘿嘿,我最怕冷了。” “侠士请留步,何不等我们一起返回长安,我也好引荐您去面见圣上。”石大人追上来挽留道。 狄云枫未停下脚步,头也未回,只道:“进宫面圣就算了,我不喜欢给别人下跪,但又不能不给你们皇帝面子,所以不去了。” “可那万两黄金……” “到了长安城,我肯定是住在最好的客栈内,到时候你差人送过来便是,我叫狄云枫。” “侠士你这……”石大人欲上前追踪,可见狄云枫去意已决,便只能叹气作罢,只挥手道:“侠士一路保重,我们来日再见长安!” “行,你们记得把旱魃烧了,厚葬即可消除灾祸。” …… …… 见到长安时,已是八月中旬了。 长安不算正北方,地处中原偏西北,从古至今不知诞生了多少将相王侯。 长安太繁华美好,有人羡慕,有人嫉妒,有人不甘。 在大唐,穷人远远要比富人多,因金钱而产生的不快乐便占人生烦恼的很大一部分。许多人无能为力,只能以寄托情感的方式让自己好受一些,月亮便成了人们最好的倾诉对象。 可月亮是有阴晴圆缺的,正如人生的悲欢离合,月亮缺时悲伤它不能圆满,月亮圆时悲伤自己不能和它一样圆满。 人都是纠结的,在好事之间果断,在坏事之间犹豫。 所以人间一定要有中秋,要不然穷人就更没有盼头了。 …… 明月处处有人心,天涯何处无相思? 从西南一路往北走,蝉夏步入中秋,见证了以秦岭淮河为界的南北差异,这差异有民俗地理、四季变化,还有对人内心的锻造。 艾晴就坐在客栈楼顶的琉璃瓦上,经慕雪依的一番打扮,她已从一个瘦弱的小个子变成了一个亭亭玉立的大姑娘,她其实在女孩儿们的世界中算不上矮了。 她双手捧着脸,抬头望明月,用心诉说相思之苦。 从十三四的日子开始,夜晚的月亮就已经很圆很园了。 “小妹妹,你知道什么叫做风花雪月么?”慕雪依拍了拍艾晴的肩膀。 艾晴先是被下了一跳,在看清慕雪依后她仍有余悸道:“你是从何而来的?怎么一点儿声音也没有?” 慕雪依和着艾晴边儿上坐下,笑问道:“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你可知风花雪月?” 艾晴想了一会儿才道:“风花雪月我不知道是什么,只晓得那些青楼女子被称为风尘女子,青楼也被称为风月场所。” 慕雪依用拳头轻轻地敲了敲艾晴的头,责备道:“你怎么能把如此美好的词语联系到这些东西上?” 艾晴捧着脑袋,委屈道:“那你说是什么嘛……” 慕雪依细心教导:“风花雪月,自然说的是,女人要像风一样柔情,像花儿一样美丽动人,像雪一样冰清玉洁,像月亮一样落落大方。” 艾晴嘟起小嘴:“说我们女人的词,又管你一个男人什么事?” 慕雪依掐着眉头,伤神道:“身怀灵根应该是天资聪颖的才对,为何你却那么笨?都相处一年多了,你还认为我是个男人……” “你是女人!”艾晴惊呼,但很快便恢复了平静,她颔首失落,喃喃道:“我就知道这世上根本就不可能有你这么好看的男人……” 慕雪依幽幽一叹:“哎……谁叫这些长安城的姑娘们各个粉黛娇容的。” 艾晴自卑道:“长安城的女人的确长得好美哟,各个都生得富贵白美,哪儿像我,又瘦又矮还不好看,不过”她又看向慕雪依:“你变男人都这么好看,变成女人一定比她们还好看,娇容粉黛在你面前就是胭脂俗粉。” “哼,你这么想,不代表有人会这么想,男人都是吃在碗里,看在锅里的。”慕雪依恨恨地瞪着客栈大院,眼睛里甚至能冒出几丝火花! 狄云枫就在大院儿中,坐在石凳上被好几个姑娘围着,姑娘们挽起袖子都等着让他摸脉。若心如明镜那边是普通的望闻问切,若心有杂念那就是……“哼!一群狐狸精,不知道名花有主了么?还有狄云枫!简直就是一个不守妇道的男人!” 慕雪依摇身一变,以盛颜女装出世,她刻意将衣服穿得很薄,裙子的岔儿开到了大腿边儿上,保准儿每走一步,粉白的大腿便能看个八分;她的胸裹得能见一对白玉,沟壑不长也不短,恰好能勾人浮想…… “哇!”艾晴近乎,嫉妒地渴望着慕雪依的胸脯:“假的,一定是假的!” “嗯呢,我的是假的,你的是真的,行了吧?”慕雪依用手指戳了戳艾晴干瘪的胸口,纤纤玉手微微浮动,“哈哈哈”轻笑过几声,翻过窗户往客栈下走去。 正文 第二百六十八章 中秋 “这位姑娘,你不过体有阴虚,多喝水,多晒太阳,吃药调理并无多大的用处,这样,我送你一本华山内门心法,调息吐纳,不出小半年你的病便会得到改善,而且还有驻颜美容的功效哟。” 狄云枫从怀中取出一本蓝册递给身前一位二十一二岁的年轻女子,瞧这女子的穿着就知非官即富,她长得并不算好看,但气质却很是出群。她欢喜地接过册子,赞道:“先生果然是好眼力,为此病我还特地预见了宫廷的太医,他开的药又苦又涩,我没喝两口便吐了。” 狄云枫摆了摆手,微笑道:“是药三分毒,吃药一定有效,但副作用不少,人的身体本就有自我调节功能,姑娘你并无大疾,不需要吃药的。” 年轻女子却娇羞道:“哎呀,你老是叫人家姑娘姑娘,人家有名字的啦,我叫胡娟娟,刑部侍郎胡毅非就是的爹,他正在客栈里头吃酒呢。” 这间客栈叫做“金玉楼”,镀金镶玉,寸木寸金,修筑的雄伟壮阔,乃长安城中最大也是最好的客栈。往来无白丁,进出的都是大富大贵,名声高旺之人。临近中秋,客栈里头少不了酒席应酬。 “原来是胡大人的千金,白某能为小姐诊脉,乃此生福气。”狄云枫客气道。 胡娟娟相邀道:“我看白大夫一表人才,医术高明,不妨我带你去见见我爹?他们一桌子都是京城名流,白大夫若是有幸酒水几杯,那今后的前途将一片光明呀。” 狄云枫摇摇头,委婉拒绝道:“眼下天色已晚,今夜我就——” “别呀白大夫,我们你都还没看呢,最近身体好不舒服,就像找白大夫试试嘛。” “对呀,我爹也在上头喝酒呢,长安第一富甲罗秋生就是我爹,他身体也不好,你看了我随便去看看他,少不了你的好处。” “白大夫,我一只想生个孩子,可一直都怀不上,你帮帮忙?” “白大夫!” “白大夫……” 狄云枫觉得自己摊上了事儿,刚想起身开溜,却听见一旁传来阵阵唏嘘吵闹声,都是些男人的声音,大过了自己身前这帮女人: “啧啧啧,天呐,世上怎有如此漂亮的女人。” “美人儿,你是天仙下凡吧?” “这位姑娘,三爷送来一杯酒水,饮后想请姑娘上楼一叙,姑娘请吧。” 三爷应该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他着一杯酒,“美人儿”还未喝,便在无形中有了强迫之意。 唏嘘吵闹的旁人也赶紧闭上嘴,怕多嘴,玷污了三爷看中的女人。 “唉,咱是没戏咯,皇上的三叔都赐 酒了。” “真他娘的倒霉,竟碰上这么个大人物,要不然此女今夜非我莫属!” 慕雪依果真如她说得那般“风花雪月”,她柔情似风,美丽如花,冰清如雪,大方如月,她穿着性感时髦,仅仅一个眨眼的动作就能迷死一大片男人。 狄云枫揉着鼻子,大眼弄小眼睛,疑惑慕雪依这是在唱哪一出…… 慕雪依见狄云枫无动于衷,又吃醋与他身旁那些女子,便轻哼一声,举过眼前小厮手中的美酒一饮而尽! 喝了酒,就代表应了邀请,她披帛轻轻一甩,妩媚地往楼上走去。 “切,长安城什么时候来了这么个狐狸精了?” “白大夫别理她,我们继续看病。” 狄云枫心中多多少少有些不自在了,他撇开众花,跟着慕雪依往楼上走去。男人都围在楼下,妄想一睹美人裙底风光,但狄云枫走过,灵光猛地一现,所有人的眼睛都失明不见! “慕雪依,你这是如何?”狄云枫询问着,快步跟上。 “你管我如何,陪你的那群富家千金去吧!”慕雪依轻哼一声,推开三爷的门。 狄云枫毫不犹豫地跟了过去,但他还未往前走几步,两个持刀侍卫便将他给拦了下来,并由一位侍卫道:“闲杂人等不得入内。” 狄云枫撇了撇嘴,道:“我不是闲杂人等,刚刚进去的那个女人是我夫人。” 两侍卫相视一眼,不免讥笑道:“这么漂亮的女人岂会嫁给你?也只有咱们王爷的身份才配得上她。” 狄云枫做了个止声的动作,并冷静道:“我现在已在酝酿怒气,你别惹怒我,否则我魔性大发,你们会死得很惨,赶紧让开。” 侍卫大怒:“你敢威胁朝廷官差!” 狄云枫眼神一横,甩手两巴掌便将两个侍卫从楼上掴了下去,然后怒气冲冲地走向客房! …… 三爷是五十来岁,身为皇亲国戚,自然富贵大方,他的客房中摆设幽美,酒气与古香同存——客房中拢共有三个人,年龄都已过半百,他们正同桌小酌,但一见慕雪依进屋,瞬间定格了手中酒杯,看得发愣失神。 “美人快快入座!”三爷亲自起身相请慕雪依。 慕雪依瞥了一眼门外,她知晓狄云枫会跟上来,便有心气他一气,便不客气地落座下席,三爷亲自为她斟酒。 同桌一人却道:“美人真是好福气,生有绝代容颜,还能让三王爷亲自与你斟酒,试问古往今来,有几为佳人有此荣幸。” 三爷举起杯:“明日中秋佳节,本王要在此楼设宴,倒 时所来之人不是满朝文武便是天下大富!美人若赏脸入宴,本王就重重赏赐你!” 一旁人举起杯附和:“三爷难道要将天下无双的夜明珠赏赐给这位美人?” 另一人也举杯搭腔:“若不然呢?天下也只有如此佳人才配得上独一无二的旷世奇珍!” 慕雪依轻描一笑百媚生,她不屑与这些凡人说话,但仍旧将酒杯举了起来。在端起酒杯的那一刻,他心中便有了些惊慌,生怕自己做的太过分——果然,她手中杯还没端起一息,“啪”的一声巨响,金丝楠木做的门被人一脚踹开! 狄云枫在木屑中走了进来,脸上没有什么波澜,眼神却阴得可怕,怒莫大于沉默,就好比喷发的火山,之前总是宁静的。 “你是何人,怎敢私闯本王客房!”三爷拍桌怒喝道。 狄云枫眼中没有别人,他几步走至慕雪依跟前,取下她手中杯,饮下杯中酒,蓄起三分内力,“啪!”的一声,酒杯碎成了粉末。 三爷与其余二人吓得不清,盯着狄云枫步步后退。 “你玩够了?”狄云枫平静问道。 慕雪依低着头,宛如一个认错的孩子:“我不过是想气气你罢了,谁叫你和那些女人眉来眼去的。” 狄云枫取出一件长袍,将慕雪依裹得严严实实,道:“从今以后裙子不能过膝,上衣只准露颈,懂了?” “懂了……” “那就走吧。” 狄云枫带着慕雪依刚走没两步,又回过身来,以极限杀意的眼神瞪了三爷一眼,没有说话,只是拉着桌沿猛地一翻!饭菜漫天飞舞,洒在三个老人身上,一片狼藉! “一切照旧,一切未生,明日月圆之夜,还望你们办的隆重一些。” 狄云枫留下一句话,楼着慕雪依的腰,大摇大摆地走出客房。 …… 半夜,狄云枫将憋着的一肚子火全都发泄到了慕雪依身上,慕雪依自知有愧,也卖力地迎合着狄云枫的每一种需求。 三更,二人双双倒在了床上,气喘吁吁,大汗淋漓。 狄云枫枕着头,头望着床顶,想事儿。 “喂,还在为刚才的事情生气呢?我又不是故意的。”慕雪依在狄云枫胸中蹭了蹭。 狄云枫摇头道:“不是,我是在想今后的打算,该怎么做,该怎么办。” “什么怎么做,怎么办?”慕雪依扬起脑袋,疑惑地望着狄云枫。 狄云枫枕着慕雪依的秀发,浅声问道:“雪儿,你可知道何为入魔?” “入魔?”慕雪依先是被这一词下了一大跳,她 捂着狄云枫的心:“你……有魔念了?” 狄云枫直言道:“方才就有一些,若不是我努力克制,那三爷估计已经死成一滩烂泥了。” “通常魔念只有飞升成仙的仙人才会有,你的修为不过虚实镜,怎么可能会有魔念产生,你是不是搞错了?”慕雪依翻身骑在了狄云枫身上,用双手捧着狄云枫的头,郑重告诫道:“云枫,魔念本就是与自己的斗争,清心所向、大道驰骋的人,绝不会受魔念控制。” 狄云枫立起身子,道理他怎会不懂,清心咒亦可倒背如流,但魔念的滋生从来都全全是因他自己,外界的干扰才是罪魁祸首,譬如旁人的激怒,爱人的痛失……每个人都会在崩溃边缘蜕变! 狄云枫取出烟杆儿,点上一根烟,静静地吞吐着。 “没事的,你肯定不会入魔。”慕雪依坚定道。 “连我都不敢保证的事情,你为何那么肯定?”狄云枫笑道。 “在你们强者的世界,我不知一个柔弱的女人能改变什么,但我一定会在你变化时紧紧地抱着你,就像现在这样,”慕雪依果真是将狄云枫搂得很紧很紧,她明白像这样的拥抱已经不多了,天下无不散之筵席,也没有不分离的情人,她又笑了笑,承诺道:“如果你能平安回来,我一定会尊你所想,孕育一个小生命出现在你的生命中,到那时即便这个世界已经崩塌,我们也会守候你到最后。” 狄云枫掐灭了烟杆儿,轻轻地在慕雪依额头一吻,得此女,夫复何求? “明天就让我们好好过一个中秋。” …… …… 月色明如昼,十五的月亮十六圆。 长安以北,通巷十三条街都挂满了花灯,秋风习习,摇曳灯火漫人世。 小贩规规矩矩地摆设在街道两旁,干净整洁,吆喝声也讨喜得很,往往这时候谁能在长安街占得一席地位,谁就能捞到银子。 十三条街站满了人,人群来来往往也不至于堵塞拥挤。每一条街首末,都有执法的朝廷官差,每隔一段时间也有护卫队陨落。 俗话说得好,人上一百形形色色,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有好人也有坏人。 “有时候你一个不留神,自己腰包的银子就被人偷走了,还有那些人贩子,就喜欢在这种人多的地方偷孩子。”狄云枫边走边告诫道,特别是艾晴,像她这样的小姑娘,抓了去,能卖个最好的价钱。 “知道了知道了,你都啰嗦了半个时辰了,我又不是小孩子。”艾晴捂着耳朵,不耐烦道。 狄云枫没好气,叹道:“小妮子,你知道 每年盛会要丢多少像你这般大的姑娘么?” “哎呀你好烦啊!”艾晴跺了跺脚,推开狄云枫自行往前面逃去。 狄云枫挠挠头,只觉得莫名其妙:“她这是怎么了……” “估计是恨你抢走了她的慕大哥呗。”慕雪依轻声笑道,今夜她穿得清新素美,从一个冰清玉洁的姑娘,变成了一个褒美大方的少妇。 “那就甭管她,这么大个人了,也跑不丢。” 狄云枫笑了笑,花五两银子在地摊上卖了五只孔明灯,拉着慕雪依往河边走去。 很远很远就已经能看见满天飞舞的孔明灯,数不清,比天上的星星还要多。 “有的人一辈子都不曾等到过流星,所以天上的孔明灯才会这么的多。” 狄云枫寻了处无人的清净地,取出一只笔,摊开孔明灯,一字一笔地书写起心中寄语。 “云枫,算上晴儿也只有三个人,你怎么买了五只孔明灯?”慕雪依静静地站在狄云枫身后,问道。 狄云枫笑道:“还有几个人没来,我呢又比较迷信,像这种祈愿的事情一定不能落下她们。” “这个王若兰是谁?听起来像是个女人名字。”慕雪依挑眉问道。 狄云枫淡淡一笑,道:“如果每个女人你都要吃醋,那今后你喝醋都能喝饱,若兰是我认下的妹妹,与你一样都是我最亲的人。” 慕雪依这才得以释然,但下一刻她又问道:“那么说来这五只孔明灯都是你最亲的人了?” 狄云枫直言道:“不错。” “这个柳七七不会也是你妹妹吧?”慕雪依抚着下巴问道。 狄云枫顿下手中的笔,悲伤地望着漫天飞升的孔明灯,轻声道:“她是我来不及去疼爱的一个女人。” 慕雪依知晓狄云枫是个很重情感的男人,这样一个男人即使再克制也会因陪伴而滋生感情。她可以大度,但心里仍旧有些遗憾,遗憾自己不是狄云枫的唯一。她沉默了片刻才问道:“那她现在是在真武国么?” “她死了。”狄云枫平静道。 慕雪依美眸中闪过一丝遗憾,能让狄云枫喜欢上的女人都不会差,死了的确可惜。 “雪儿你别吃醋,七七她真的很好,她虽是真武国的女人,但她生得一点儿也不野蛮。”狄云枫缓缓闭上眼,回忆起与七七的点点滴滴,曾记得那个姑娘说过,自己不介意做小老婆,连填房都高兴得要命。 “我可没那么小气,况且我若是扮上了男儿装,指不定她就抛弃你和我过了呢,哈哈哈……”慕雪依叉着腰,搂着狄云枫的肩膀,像极 了好哥们儿。 “你放下架子的性格,和紫雨真有八分像呢。”狄云枫无奈地笑了笑,提起笔,又在另一个孔明灯上写下一段祝福,署名填上了“温紫雨”三个字。 “温紫雨又是谁?”慕雪依疑问道。 狄云枫笑道:“温紫雨是一个很俊俏的人,可惜没有把子,否则她要是男儿扮相,你一定会抛弃我跟她过的。” 慕雪依吃醋道:“那还不是一个女人。” 狄云枫叹道:“我们只是很要好的朋友而已。” 慕雪依冷笑:“呵,是不是朋友等我们三个见了面就知道了!” “你放心,你们几个总有机会同床……哦不,同台切磋的,哈哈……” 狄云枫已写好了第四只孔明灯,而当他正欲提笔写下第五个时,艾晴的呼声却从身后传来:“慕大哥,狄云枫,你们让我好找,最后一个灯笼留给我呀!” 艾晴想夺下狄云枫手中的毛笔,道:“我自己的愿望我来写,我来写……” 狄云枫却将笔聚过头顶,有意戏耍艾晴一番,他质疑道:“你?会写字么?要不你来说,我来写?” “你别瞧不起人,我会的字比你还多呢!”艾晴脚尖轻点便腾空三尺,一举夺下狄云枫手中大的毛笔,歪歪扭扭地在孔明灯上书写起自己的愿望。 “你的呢?”慕雪依这才发现,五个孔明灯分别是自己,柳七七,王若兰,温紫雨,艾晴,狄云枫自己却没有。 狄云枫笑着摇摇头,这种小孩子的把戏,这么小的一个灯笼,怎承受得住自己远大的愿望?再说他看看就行了,比起愿望这种子虚乌有的东西,他更愿意帮心中在乎的人实现愿望。 “点灯吧,放飞祝福。” 狄云枫牵着灯罩,慕雪依则捧着灯体,艾晴则在地下点火。 “晴儿你小心点,蜡油滴在手上会很烫的。” “哎呀你蹲下来举嘛,太高了点不燃……” “燃了燃了,雪儿你把灯撑开点,小心把纸烧了!” “啊,它胀起来了,现在我该怎么办?!” “放手,你快放手!” “不行,我感觉它会掉……” “它不会掉的,你大胆放!” “那我可放了啊……” “呼!” “飞了飞了……” 长安城满天都是星星,满天都是最美好的愿望。 正文 轮回一瞥,一眼望尽长安夜! 凡是来金玉楼做客之人,都能得到一份糕点大厨亲自烘焙的“金玉满堂”月饼,先不说这月饼好不好吃,但将之提在手上,那便是一种身份的象征。 狄云枫带着大小两位姑娘回到金玉楼时,夜已过渡到了二更天。 金玉楼中除了几些未喝尽兴的酒鬼之外,普通宾客差不多都散了去。 金玉楼门前有一些马夫,大人物在楼中大吃大喝,他们这些小人物便在门前小吃小喝。 “三王爷还没走?”狄云枫低声道。 今天是三王爷请客,来的都是些贵宾,这些马夫就是来专程接送自家老爷的。 “也不知道金玉楼还送不送月饼了,我去问问小二哥。” 艾晴放了孔明灯,逛了五条街,吃了不下三十种长安名小吃,今夜的兴奋劲儿却一点不减。可她刚步入大门,便叫几个人高马大的侍卫给拦了下来! “你们……干什么?我是这里面的住客。”艾晴有些害怕眼前这两个不怒自威的侍卫,她也混迹江湖有段时间了,什么人是水货,什么人是高手也能分辨得出,就当前这两个侍卫,武功一定高到可怕! “怎了?”狄云枫上前询问。 侍卫直言道:“今日有贵人在场,请把房间钥匙交出来一观,若无错后我自会放你们进去。” 狄云枫按规矩取出两把钥匙递给侍卫,并问:“比三王爷还要贵重的贵人?” 侍卫瞥了一眼钥匙,盯了狄云枫一阵子,交还道:“你管不着。” “那就是了,”狄云枫收回钥匙,又道:“看二位的身手,再加上那位贵人的身份,应该是大唐皇帝亲临了吧?” “你是何人?称呼好像并不礼貌。”侍卫有些不待见狄云枫了。 狄云枫笑道:“二位何不去通报你们主子一声,说他等的人已经来了,而且是专程回来见他的。” “你这人的确欠缺点礼节,我”一个侍卫显然脾气冲了些,也年轻了些,他握刀上前,却被身旁年长些的侍卫拉住,道:“勿要冲动,先去和主子传话,这是基本规矩。” 年轻侍卫这才收起脾气与势头,转身往客栈内走去。 “你到时挺懂行的。”狄云枫忍不住从年长些的侍卫赞了一句。 年长侍卫淡然道:“伴君如伴虎,稍有不慎脑袋就要掉,主子很少下民间,这次会来金玉楼必定是有其他目的。万一你真的是主子接见的朋友,和你闹得不愉快,我们也会遭殃的。” “你放心,我知道干这行的不容易,能在皇上面前御刀当差,本事肯定不差,是几品官啊?”狄云枫闲着没事,便问道。 年长侍卫一丝不苟道:“正五品带刀,三等侍卫。” “这么高? ”狄云枫颇有惊讶,侍卫的官阶都不会太高,曾记得真武国麒麟统帅于邯,手握数十万禁军,也才不过三品官。当然,真武国对武官的打压要比人间朝廷高上许多。 “那每月的俸禄有多少呢?”他又问。 侍卫如实答道:“几十两罢了。” 狄云枫抿着嘴,摇着头:“这么低?好酒都不够喝上几坛的。我看你有这身板儿不如跟个镖局,吃香喝辣,金银珠宝女人,要多少有多少。” 侍卫却正直道:“这位公子说笑了,保护一国之君的安 危乃光宗耀祖之事,岂是江湖人士能比得了的?” “不错不错,一身浩然正气,唐朝内卫都这么棒,该朝势日上!”狄云枫笑颜大赞,而这时,又听一声欢笑从客栈内传来:“有公子一句夸赞,我大唐必能万年不衰!” 大唐皇帝很年轻,二十七八岁,穿得整洁朴素,但人为天子,走到哪儿都像真龙临世,侍卫即刻颔首,恭敬道:“参见圣上。” “皇皇……皇上?”艾晴小腿一软,当即就要下跪参拜,慕雪依却提着她的胳膊,责备道:“师傅都不跪还跪别人?” 皇帝身后跟着先前捉妖的国师与石大人,以及昨夜遇见的三王爷等富甲权贵。 “今天中秋节,还是漫热闹的嘛,国师大人,石大人,好久不见。”狄云枫冲眼前之名流抱拳,略施一礼以表尊重。 国师精神抖擞,言语中还带着激动:“老道回去冥思苦想了数月,才想通了一件事下魔窟,擒旱魃,此举非凡人所及矣!所以老道断定公子乃天神下凡!” 狄云枫干咳了两声,随然道:“我算不上神仙下凡,只是故地重游而已,我记得离开人间时,建立在这片大地上的王朝名叫大燕……” “大燕距今已有三百多年了,您……您果真是仙人啊!” 皇帝带着满朝文武,长安众富贵名流,一起来参见膜拜,这让一向追求平淡的狄云枫有些不知所措,无奈之下,他拂袖挂起一阵风,将自己与慕雪依、艾晴带上空中。 这一举动,更让地上众人神往不已,特别是天子皇帝,他伸手问上天:“公子既是神州人,何不多留几日住?” “皇帝陛下乃一国天子,论身份地位你当与仙尊武帝其名,我其实很想和你多喝几杯,但不得不走了。”狄云枫遗憾道,在人间他只有几个朋友,这些人都已经被埋葬在岁月之中,这个地方,除了回忆值得留念,便再也没有其他价值。 每个时代都有它自己的兴盛与衰败,即便是仙人也不能打乱它的规则,狄云枫很想赐予大唐王朝一些东西,但想想又在心中否定了。昔年李世仁当皇帝,也不过是找自己要了几瓶壮阳补肾的仙药,后世王朝也不会再奢求什么。 “慕大哥你抓紧我,好……好高!”艾晴像是悬吊在了慕雪依手腕上,她闭着眼睛,小脸儿紧绷。 狄云枫却在她脑袋瓜上敲了两下子,道:“站得高才看得远,你不是一直想看看长安城的模样么?” 太平盛世,瑞祥永年,万家灯火映阑珊。身临其境,才知物华天宝人杰地灵。 风起时,高居金陵,比肩明月星辰,千千心愿由身过,轮回一瞥,一眼望尽长安夜! 艾晴这才勇敢地睁开眼,身旁飘过一盏盏美丽的孔明灯,鸟瞰长安,兴奋一叹:“长安,好漂亮啊,都快比上慕姐姐了。” 慕雪依眼里闪烁着泪光,她不屑人间浑浊,可离别时却是那么不舍:“与这个城市比起来,我哪儿有一点光彩?” “走了,过一段时间再回来玩儿玩儿。” 狄云枫收回思念的目光,用刀轻轻一挥,在天空划开一条口子! 皇帝不舍,但只能痴痴目送:“上仙一路好走!” 狄云枫心念一动,带着漫天飞舞的孔明灯,如一条金色的河流,涌入虚空,此时此刻,成为了人世间最美丽的一道风景。 “再回,人间。” 第四卷 完 …… …… s: 第四卷《灯火阑珊处》就以狄云枫离开人间而结束,《锋戾》以前一直都没什么支线,这也算得上一条支线,可以看到在这一卷中有大量的飙车痕迹,最近网上也有严查超速,不辩此事,哈哈。 不过作为一个作者的话,当然是倡导绿色坏境,本书不会把玩笑开得太大胆,男女之间的情感大多数以暧昧为主,谁和谁是官配其实一目了然,我也不会刻意去设置一些沉沦的女性角色……总体来说《锋戾》是一本相当绿色的书籍,希望大家多多支持。 还有关于文风的问题,文体还是以对话阐述的形势呈现,这是我写书独有的一个技巧,像以前的风格还要篇对话形势一些,用听书的话会很棒。 其次就是结构的问题,我先前一直觉得我书的结构有问题,但偶有一次我在某些盗版网站有看见读者给我留言,说我的书是,为数不多的剧情紧凑的书,一致好评。 我坚信有时候行文的确会比较随意一些,简单的文字和很简单的对话就能写一个情节,但那绝对不是刻意水文,我保证,我带着水文的心态写的字数绝对不会超过1w字。 无脑写一些爽文,我半个小时就写完一章;但就现在的更新速度来看,一章5000字我起码也要写上三个小时。 有的书,稍微看看就知道作者是在很用心的讲故事,而有的书则是一味地为了那点儿稿费拼出来的字数,食之无味,弃之亦可。 书都写到100w字了,前一阵子还想说趁着推荐写一个百万字感慨,但想想还是算了。从订阅上的数据来看,成绩实在不理想,很多人都说,你的书还不错啊,为什么会这么惨淡? 在这个流量的时代,早就没有了所谓的情怀。用书中的话来说“这个江湖变了,早就已经不是以前那个快意恩仇的江湖” 近些天的工作也不太顺利,很忙,很累,很没有方向感,但我不会断更,质量也不会放低。 好了,琐事先谈到这儿,接下来说一说第五卷的事情。 以前我都没太设立大纲,即便是有那也偏差到了极点,索性我就把世界的框架建立,然后再慢慢在这个框架里头天马行空。 这两卷的框架我已经设立好,这也算不上是剧透,我的书很直白,尔虞我诈这种剧情其实可以去看看《青锋煮雨》和我一个朋友写的叫做《寻龙迷踪》,都是武侠悬疑。 我有取名困难症,所以卷五的名字我也就不考虑了那么多了,就把它叫暂时做《鬼域》,以后如果遇到其它好一点儿的名字我再把它改过来。 卷五,狄云枫会去鬼域走一遭。六界之中最遭人嫌弃的就是鬼界,但事实真是如此么? 卷五我会加上一些恐怖的部分,自己想想都觉得刺激。其实我最大的愿望就是能够写一本恐怖,我的脑洞已经等不及,无奈成绩一直惨淡…… 这边顺便在提及一下卷六的梗概,卷六我是有明确的走向框架,包括它的名字我都已经取好,定为《真武大旗永不倒》,是以真武的角度来描写气势恢宏的仙武大战,我自己都很期待这一场久违的战争。 好了,别的我也不说,大家敬请期待卷五《鬼域》 随便求一波月票,推荐,打赏,还有最重要的订阅~ 正文 第二百七十章 出发 狄云枫回到蝴蝶谷,恰逢春意时,五颜六色的蝴蝶萦绕在谷中,美得让人不舍离别。 七彩山在黄正机的督导下,连接各大主峰的山道已竣工数月,狄云枫将那些机关傀儡通通交给了黄正机研究。黄正机如获至宝,痴狂又兴奋,感激地差点儿跪在狄云枫面前。 七彩山作为一个半吊子的仙门,一直都势单力薄,倘若用这些机关傀儡来镇守山门,狄云枫走后也放心一些。 张铁在宁玉和梦寻的教导下,短短几年的功夫就已修得聚灵圆满,再稳固个三年五载,筑基完全不成问题。 宁玉和梦寻自脱离了高家魔爪后得到了全新的生活。 韩州在长孙家的清理下逐渐恢复了生机,虽说阴气带来的创伤不是百八十年就能痊愈,但对于永恒的仙域而言,只要不再有人从中使坏,那净化山水便是迟早的事。 狄云枫从其他仙州挑了几座大山,将七彩山与蝴蝶谷之间的缝隙完美相连,至此,七彩山从七座山峰变成了十三座,外加一个规模不小的蝴蝶谷,已在仙域中算得上是个合格仙门了。 狄云枫将兜儿里那几百万灵晶都留在仙门以当开销,哈哈,耳耳,蝴蝶,通通交给了慕雪依保管,最后再以仙武之力将七彩仙门撑起了一道金光大结界! 面面俱到后,即将离别。 回到蝴蝶谷三个月,狄云枫与慕雪依从未分开超过半刻钟的时间。 今日,二人又来到了七彩后山,天空知晓有人分别,也应景地下起了蒙蒙小雨。 狄云枫撑着伞,慕雪依紧贴在他怀中,还未说出一个字,离别时的伤心泪花儿便已将狄云枫的胸襟湿了一大片。 “我会回来的,你等着我便好啦。”狄云枫轻叹着,也安慰着。 慕雪依带着哭意,小声抽泣道:“可你不知道艾晴那姑娘有多难管,还有芊儿与明尘,自从我把艾晴带回来后,他们两个也不听我的话了。” 狄云枫浅声笑道:“傻瓜,你会吃醋,徒弟就不会吃醋了?还有你也是,为人师表也该拿出一些威严了。就像你以前那样,板着脸的冰山美人儿?”说完他又在慕雪依的脸上轻轻地揪了一把。 慕雪依轻哼道:“哼,那还不是因为和你在一起的原因,我要是生气起来,明尘和芊儿的腿都要吓得打抖!” “甚好。”狄云枫又揪了揪慕雪依的小鼻子,缓缓将爱人从怀中抽离,风吹了,雨下了,人差不多也要走了。 慕雪依心里落了空,眼前也扑了空,在不经意间,狄云枫已退出十丈开外了。她不舍的眼泪终于决堤:“云枫你别走,你别 走……”她哭喊,脚却一步也未迈出。 狄云枫忍着心痛,一个念起便冲向天外,即便他努力地安慰自己,这不过暂时分离。可那种离别的失落,就仿佛再也见不着了…… “哗啦啦!” 大雨倾泻而下,蝴蝶谷在烟雨中起起伏伏,两颗心则在烟雨中浮浮沉沉。 …… …… 狄云枫通过就近的传送阵再次返回人间,一点儿也不耽搁,直下黄河的幽魂殿。往生井被他施法封印后,黄河再也没闹过什么不太平。 黄河底下静幽幽,碧波交错,鱼儿成群结队,海草也跟着不客气地冒了出来……若把此宫殿重新修整一番,必定是美妙绝伦的。 “难道他走了?”狄云枫在幽魂殿前等了一会儿,他还记得和鱼人的约定,当然也不强求。等不到的话,他只能遗憾地叹叹气:“唉,这么好的机会你都错过了,活该一辈子当鱼人。” “上仙何处此言?我可是一直在这儿等着你的。”鱼人从幽魂殿中走了出来,并冲狄云枫招了招手:“方才在闭关,有失远迎,还请上仙见谅。” 鱼人闭关一定是虔诚的,它已比之前更同人形了。 狄云枫笑了笑,走入幽魂殿,并问道:“说起来我还没问过你的名字,你叫什么名字可否与我说说?” “只有生前的名字,”鱼人苦涩道:“小姓张,单名一个强,很普通的名字,呵呵呵……” “的确是很普通的一个名字,”狄云枫笑着,又道:“不过从你遇见我开始,人生即可步入巅峰。” 鱼人撇了撇嘴,点了点头,也不说话了。 二人一齐来到往生井前,狄云枫收去结界,一步跳上井口,既是去意已决那也没什么再犹豫的了。 “上仙,你神通广大,我们可以去找其他通往鬼域的道路,这下头我待过,真的不是鬼能待的,何况是人?”张强再三建议道。 狄云枫问道:“照你这么一说,鬼域还不止一处了?” 张强摇头道:“这个我不太清楚,下面是地狱,我每天做的事情就是躲在洞窟里,不敢踏出半步。” 狄云枫又问:“为何不敢踏出半步?那你是咋出来的……” 张强道:“上仙你有所不知,外面经常发生‘大鬼吃小鬼’的现象,像我这样的小鬼,出去不过三天就要被人吃掉……至于我是咋出来的,这个我也不懂,只记得当时外面有大鬼在打架斗法,打得天昏地暗,把我躲着的洞窟都震塌了,我只敢往外拼命的跑,最后天上裂开了一条口子,一种故乡的气息从裂缝外传出, 我毅然决然地往口子里钻,结果就有了后来的事情……” 狄云枫大笑:“哈哈,你小子运气还是蛮不错的嘛,我猜定是那两个大鬼打架,把这本来就退化的封印给撞破,所以你才有幸闯出地狱。” 张强悲叹:“上仙你就别取笑我了,你看我这个样子,人不人,鬼不鬼,妖不妖的,唉……” 狄云枫点点头,抚着下巴思绪了小一会儿,突然道:“有了!”随即他轻挥衣袖,变出一具机关傀儡。 机关他曾带上了一两具,没想到在这儿便起了作用。 “你附身在这上头,肯定比你做一只咸鱼来得好。” “木偶?”张强有些不屑。 狄云枫拍着胸脯道:“这可不是普通的木偶,在某些造诣上它要比肉身还要灵活,你试试看?” 人的身体其实也就是一副肉做的机关,轴与轴相连,举高,落下,伸缩,前进……而操作这些肉体的便是人的魂魄与意识,设使把高技术的机关装上魂魄,不仅战斗力大大提升,还能拥有人的智慧。真武傀儡操行的便是这一类宗旨。 张强半信半疑,做木偶肯定比做咸鱼好上太多,抉择下,他还是灵魂出窍,钻进了机关傀儡体内。 “咯咯咔咔——”机关开始传动运作! “动动脑袋,扭扭脖子,张张嘴,甩甩手,可还行?”狄云枫笑眯眯地问道。 莫说动手动脚了,张强惊讶的表情都能在机关傀儡上呈现出来:“上仙,你这傀儡的技艺也太高超了吧?我感觉魂魄与机体完全融合在了一起!” 狄云枫也对这个结果很是满意,在临别前他还刻意将真武的机关术与傀儡交给黄正机研究,现在想想自己投资的战略目标是有远见的。以黄正机的天才本事,倘若能研发更厉害的机关傀儡,并以魂魄加持智力,那自己岂不是就有了一统天下的能力? “走吧,这幅躯体可比元神修士,它还有些什么功能你日后再试,现在我们要出发鬼界!” 狄云枫拽起张强,纵身跳下往生井。 正文 第二百七十一章 洪荒 在寸草不生的大地上,生存的物种弱肉强食,荒土与荒唐交织,不知从何而来的黑暗,不知从何而来的恐惧……六界人都给予了它一个总称洪荒界! 洪荒只是一个代名词,任何文明的末端都存在着野蛮,例如真武的蛮荒界,人间的“无法地带”,在这个世界中,杀戮便是唯一的信仰与生存法则! “他娘的,早知道是这种鸟不拉屎的地方,老子就不来了。” 狄云枫发自内心地大骂,此刻他新买的靴子正嵌在一方隐而不见的流沙中,无法自拔。流沙就如一只不张口的深渊怪物,任凭他用多大的力气都无法将腿拔出来。 “唉,当时提醒你过,这地方就是地狱,处处都能吃人的。”张强抱着狄云枫的腿,边刨泥沙,边使劲儿拔。 二人废了好大的力气才得以摆脱流沙之口。 “真他娘的晦气!”狄云枫甩去脚上的稀泥巴,张望了一眼四周,这里除了凹凸不平的地面便是拔高低矮的丘陵,不是压抑的灰色,而是让人烦躁的赤红色;最让人不悦的是,此地无比炽热,站在原地都忍不住流汗! “强哥,看你的样子生前也不是恶人,怎么会被打入这种遭罪的地狱?简直就是刀山火海里的‘火海’。”狄云枫赶忙取出酒葫芦,猛灌几口解渴。 一提及此事,张强便忍不住悲叹:“所以说老天不公,我家不说大富大贵,但好歹也是书香门第,我二十岁便被聘请到东华书院当老师,可命运实在太惨,三个月后我与学生泛舟同游于黄河之上,忽然一席怪浪打来,整船人无一幸免,唉……死后我也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只朦胧觉得身体轻飘飘,当我清醒过来时便落到了此处。” 自古以来,人们都用习惯用“天地山水”来预测走势,占卜吉凶。譬如夜观天象,根据星辰变动推测运势。山与水再民间的比例则占得更重,譬如“大好山河”“风生水起”等风水字词,意思将山水河流比作运势龙脉,前人建房,后人下葬都跟此类风水紧密相连。 大江大河一直被人们神圣尊崇,自古以来不论那条江河,每过一段时间都会爆发洪涝,人们为了治水,便规定每到一个日子杀鸡宰羊,献祭给河神。其实纵观今古,越是庞大的江河溺水而死的人就越多,而且沉尸河底,浮也浮不起来,捞也捞不着。那么这些尸体都去了哪儿? 长江下阴煞之地,孕育旱魃,挖出几百具不腐化的尸体,黄河下有人修建往生井,镇压地狱恶鬼,渭水泾水同样也有着骇人听闻且诡异的传说,更莫说不知深浅的大海深处藏着什么。 人间自古都有传说,山是用来镇压邪灵的,水势用来净化邪灵的。 人间的鬼怪异志绝对不会空穴来风,具体是如何?去鬼界走走才能彻底揭开谜底。 狄云枫突然对这个神秘的鬼界开始产生了好奇。世界会出现洪荒实属正常现象,每一个界限里头都会分裂成各式各类、文化差异且鲜明的区域,譬如小小的华夏就能归纳出五十六个民族。 “上仙,这个地方发热可不是一件好事,咱们还是趁着相安无事,找个洞钻进去躲一躲吧。”张强畏畏缩缩提议道。 “怎么?天生酷热难道不是的正常现象?”狄云枫疑惑道。 张强道:“上仙不知,这个地方怪得很,每隔七天都烧得和红锅一样热,再阁七天又会冷得和冰窖一样,而且啊,那些饕餮恶鬼会在这个时候出来觅食,出来打架!” “呵,冰火两重天?”狄云枫揉了揉鼻子,明显地,他感兴趣了。他又问:“话说,这破地上,最厉害的角色你可知道是谁?” 张强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道:“我哪儿知道这里霸主是谁,它们都是些青面獠牙的恶鬼,都是厉害角色。” “它们不是鬼魂?”狄云枫问道。 “不是,”张强又道:“但是比恶鬼还要可怕,以前我读《鬼怪异志录》《怪神录》《山海经》的时候,也以为鬼就是人死后的灵魂,但直到死后才发现,魂魄不过是鬼怪的一种,魂魄与那些怪物相比,最大的优势就是有资格修鬼道。” 狄云枫撇撇嘴:“但是这些不修鬼道的‘恶鬼’一点儿也不比鬼修要差对么?” 张强点头如小鸡啄米:“对对对,这正是我要表达的,你莫看它们不是修士,但有时候一声吼,山崩石裂!” 狄云枫转了转眼睛,提议道:“不如我们就叫它们‘怪兽’如何?” “随上仙如何称呼它们,总之我预感是越来越不好,咱还是找个洞躲一躲吧。”张强拉着狄云枫就往身前丘陵走去,要找洞。 此处洪荒地,最多的便是坑坑洼洼和漆黑的地洞,由此可见,钻洞求生的小鬼还真不少。 “钻个卵的洞,只有黄鳝才钻洞,只有泥鳅才钻洞!”狄云枫反拽住张强,一步登上最高丘陵,一览众山小,大喝道: “恶鬼来战!” 一声呵,激荡八方,很快,大地开始有了颤动之意。 蛮荒鬼怪,嗜血乃天性,杀戮是结果,挑衅则是过程。在这样一个弱肉强食的世界,谁认怂谁就注定要 输,注定要死! “它……它们真的来了!”张强躲在狄云枫身后,吓得连话都说不太孪衬。 “果真百无一用是书生!胆儿小得连娘们儿都不如!”狄云枫一把拽过身后的张强,道:“你现在与机关完美结合,寻常元神修士来了都不是你的对手,就这些阿猫阿狗,你一个能打一百个!”说完他将张强给扔下了山丘。 颤动的大地愈加猛烈,地平线外是一股满载杀意的潮流,席卷大地! 狄云枫舔了舔发干的嘴唇,眼中杀意足以比肩整个洪荒,他已很久没有痛快杀戮。武修的身体就如一块精铁,受苦便是打磨,受伤便是锻造,燃烧一次血肉便会重新得到蜕变! “喝!” 他一声呵,吓塌万里山丘,武极体顺发,武力蒸发血气,燃烧出腥红色的汗水,疼痛刺激着他内心的杀戮本源! “上仙,够了够了,它们都知道你不好惹,都逃窜了!”张强在丘陵下,攀着一块巨石才没被狄云枫的念气所吹走。 “就结束了?我还没出手呢。”狄云枫只好收势,并取出望远镜瞥了两眼远方远方除见一圈尸体外,便再也瞧不见其他活物。“真扫兴。”他不屑了一声,随行一步,踏过山丘落在尸体前。 瞧了这些怪兽的模样,那些“青面獠牙”便成了赞美的词语……狄云枫曾在真武战场上见过蛮荒巨兽,它们虽是尖牙利嘴,但好歹也有自己的一番形状和兽态,可眼前这些怪兽,活像是被人强行拼凑起来的,完全没有经过大自然的改造,根本就不是一个完整的生命。 “大千世界中果真无奇不有,我长这么大还是头一次见到流绿血的怪物。” 狄云枫惊叹着,用手指沾过一点儿绿血,可才刚碰上液面,一种灼伤的疼痛感便从手指传遍全身! “绿矾油?”狄云枫即刻断去食指,而残指还未落地,绿雪便将之腐蚀成几滴血水。 绿矾油是一种极具腐蚀性的液体,早在人间就有它具体的记载和使用的案例,譬如说很多皇帝的陵墓,为防止有盗贼闯入,便会用巧妙的机关将矾油封在墙内,一旦墙体破坏,机关触动后,极具腐蚀性的矾油便会射出,人哪怕是沾上一滴,也只能慢慢等死。 “上仙你快过来看,这是什么玩意儿?”张强站在尸堆中兴奋地招呼道。 “呃,你小心些,这些酸液一碰上你就会没命的。”狄云枫提醒着走上去查看,可见张强的手中握着一颗晶莹剔透的,绿莹莹的晶石,无光自闪。 “不碍事,上仙给的这幅机关躯体可真是神奇,百毒不侵,水火不容!”张强甩去手上的绿血,将晶石摸干净了才道:“我方才就是直接用手从这些怪兽的脑子里逃出此物的,也不知其他怪兽脑子里有没有。” 狄云枫不忍惊讶,环视着遍地的尸体,隐隐感觉自己要发财了,他赶忙道:“你既然百毒不侵,再挖挖看其他怪兽的脑子,一具尸体也别落下。”说完他自己也用钢刀对尸体进行“开颅”。 狄云枫对此类晶石可谓是记忆犹深的,昔年韩州有人利用阴尸获取一种被称之为“鬼晶”的东西,“鬼晶”与眼前这类“绿晶”形状外貌大同小异,若论真有何不同,颜色不同,价值不同。 张强动作麻溜儿利索,一千多具尸体剐了不到半个时辰,他用衣服兜着晶石递到狄云枫跟前,并汇报道:“上仙,我总共挖出一千零九十颗晶石,其中的绿色的有九百多颗,蓝色的有九十多颗,黄色的有十来颗,红色的有只有两颗。” 物以稀为贵,这数据一出来,狄云枫便大致知晓了怪兽的等级划分。 狄云枫方才那一声吼并未用多少武力,元神修士便能轻而易举自卫不伤,粗浅的分析下,红晶怪兽的修为不会强过元神修士,比肩元婴修士绰绰有余,黄色晶石的怪兽等同金丹修士,蓝色相比筑基,绿色相比凝气……当然,怪兽盛行不知多少岁月,必定衍生出了它们自己的一套进阶法则。 人是创世根本,兽则是生命的起源。 狄云枫坚信自己已到达鬼界,但所抵达的地方并非有鬼修存在的鬼域,而且黄河下的幽魂殿也根本就不是什么往生井,它只是用来防止恶灵危害人间的一道封印! 那么鬼界是否和真武一样是大陆平行?或者说是和仙界一样有自己独立的界限? 鬼域无处不有,往生路四通八达,若其余五界分别是五颗大小不一的珠子,那么鬼界何尝不是将珠子串联起来的丝线?昔年曾记,叶尘为了不惹麻烦,就是从凉城鬼门关踏上的真武…… 狄云枫紧着眉头,他生来就讨厌这种盲目的感觉,这个世界本就大到无边无垠,还要费心费力的去寻找出口和方向……“唉,要是有一份鬼界的地图就好了。”他轻叹,将所有鬼晶收入囊中。 此时荒界中的温度已升高到了极点,炽热的大地上能清晰瞧见热浪在翻滚,尸体被焦考得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绿色的血液被蒸腾,以毒雾的形式弥漫在空中。 危机四伏的地方,连死尸都能杀人。 狄云枫捂住口鼻,拉着张强暂退三十里之外的一座山丘上,他再想纵 观荒界,却听见一声凄惨的喊叫从不远处传来! “上仙,你也听见了?”张强望着诧异的狄云枫,疑惑道。 狄云枫挑了挑眉:“怎么?你也能听得见。” 张强如实点头道:“隐隐约约能听见,有男有女。” 狄云枫有千里眼顺风耳,自认为八百里开外落叶流水声都能听得一清二楚,方才那声惨叫,闻声辩位少说也在三千里开外,张强这具木头疙瘩都能辨出男女……到底是哪个的机关术,能如此登峰造极? “好不容易遇见会讲话的‘活鬼’,走,去瞧瞧,跟上了,且试试你的速度如何!” 狄云枫拔地而去,张强也紧随而上。 三千里外,有一座大山。 在满是丘陵的洪荒世界中,一座万丈高峰耸立,这不仅是显眼的,还以一定是特殊的。 大山如蚁穴千疮百孔,一眼望去满目疮痍,偶有山石塌陷滑落,嫣然一副摇摇欲坠的模样。 大山上有一行建筑,完美遵循着工程结构,一看便出自人类的手艺。 大山脚下簇拥着无数恶兽,恶兽疯狂地咆哮着,有的往山上攀爬,有的则直接用爪子掏挠山体,本就摇摇欲坠的山体变得愈加薄弱,再加之恶兽蜂拥,山体已有了倾斜的迹象。 山体外,浮沉着七八十个身穿白衣的修士,各显神通阻止攀爬的恶兽,但明显人与兽双方实力相差太多,修士节节败退,还有不少人惨死在恶兽的巨口下。 “原来这些人就是鬼修……”狄云枫冷冷地望着大山前的情景,几百年来他还是头一次接触到正儿八经的鬼修。 灵修以灵气筑基修习,鬼修以阴气筑基修习,二则除气息不同之外,不论身形外貌都是一模一样的。 鬼修并没有外边儿人传的那样性格乖戾,青面獠牙。 可既是如此,狄云枫也不待见这些修习鬼道之人,这些乱七八糟的妖魔鬼怪,害他永远失去了挚爱! “上仙,我们要不要去搭把手?”张强在一旁已经安奈不住。 狄云枫冷声道:“一个人就能给我提供信息,那救这么多人是为何?” 张强只能遗憾叹气。 但这时人与兽的对抗突然发生了转机,只见山顶上耀射出一道红光! 红光乍现,洪荒中的喧嚣骤然停止,半息不到,一柄赤色长剑从山顶轰鸣而出,直指山下恶兽! 长剑所向披靡,斩杀恶兽如切菜,不过片刻间,攀岩在山壁上的恶兽便被完全剔除,山脚下的兽群见势不敌,不断往后败退。 然而事情反转却不止一回,就在修士即将获得胜利时,一声石破天惊的怒号从天外传来!咆哮声掩盖了长剑的锋戾,并将松懈的修士又重新拽入恐慌! “好强大的气息!”张强忍不住惊呼道。 狄云枫皱眉,凭空一声吼,天地抖三抖!如此强大的威压,的确不容小觑。 “咚咚咚!”大地发颤! 只见一个擎天巨人正如火流星一般从远方狂奔而来,如果你见过发怒的公牛,就应当能想象出此刻那巨人横冲直撞的样子! 说巨人有擎天的身高并非吹牛,大山有万尺,它却不比大山矮多少!它咆哮着,用肩,用肘,用头,一路打砸冲撞着山丘! 面对这样一头蛮牛,再坚硬的山体也得糟撞得粉碎,何况这座黑山已被蛀得千疮百孔“轰隆!”且听一身巨响,那蛮牛竟用脑袋将大山撞了个稀巴烂! 一众修士腾空而起,合力施展神通欲将巨兽遏制,但巨兽一身铜强铁皮,修士的招数全当给它挠痒,不仅,莫看巨兽身形庞大,但动作起来一点儿也不含糊,它看准时机一挥手便从空中掌掴十几人! 先前大发神威的赤色长剑重新出击,然而仅在与巨兽对垒了几招后便败下阵来! 最强的杀招也在巨兽面前没了作用,嫣然,修士们大势已去。恶兽再次蜂拥而上,对空中的修士展开围剿! 简短的战斗下来,修士只剩下五人,他们无路可退,只能在空中撑起一道结界,咬紧牙关以做最后的抵抗。 “走,该我们上场了。” 狄云枫说话时,人已出现在百里开外,在他眼中,此兽除了空有一身力量之外便再无其它圈点之处。 “上仙,你等等我啊!”张强赶忙跟上。 正文 第二百七十二章 战巨兽! 狄云枫虽不待见鬼修,但人与怪兽比起来,人更有价值活下去。 巨兽正用大掌使劲儿的捶打着修士们设下的防护罩,三两拳下去结界便已经有了裂痕,最多还不过两拳结界将被打破。这会儿,巨兽也已经换上双掌,它做了一个伸张的姿势,像拍蚊子一般合十! 千钧一发之际! 狄云枫闪身而来,以赤手空拳力战巨兽那铺天盖地的大掌! “轰隆!”力与力之间相撞,震势横扫八方! 躲在结界中的修士们都已惊呆,但的的确确是有人用沙包大的拳头将巨兽顶住,看样子还丝毫不落下风。 “张强!”狄云枫呼喊道。 “在!”张强高声回答道。 狄云枫呵道:“莫要让这些小喽妨碍到我活动筋骨。” “明白!”张强也被战意点燃,它爆发出超乎元神的威势,一夫当关万兽莫敌! “我们也去帮忙清理战场。”得救的鬼修也未闲着,竟主动下到地面协助张强对抗恶兽。 狄云枫兴头正起,活了几百年他还从来没干过这么大的家伙,也不知它能让自己使出几分力气! “莽兽,放马过来吧!”他大喝挑衅道。 巨兽必然听懂了挑衅,它咆哮怒焰,张口竟先喷出一记火蛇! 火蛇直袭狄云枫! 狄云枫避之不及便也不避,他迎着火光冲击,很快便在熊熊烈火中消失了身形。再没过三息,火焰中传来他兴奋的大笑:“哈哈哈……此火的确有点力度,若是能带回去给雪儿当炉火,她必然会高兴!” 火势减小,狄云枫也拍拍衣服从中走了出来,无风衣发自动,飘飘真武仙君,这世间还有谁能伤他分毫?他摇了摇头:“只可惜,死物吐不出火。” 话音刚落,他动若疾雷,快如闪电,巨兽甚至还未反应过来便一拳砸歪了头! 狄云枫的铁拳重重地砸在巨兽的大头上,将其打的鲜血迸流,乌珠迸出!然而这巨兽体壮身强,一身铁骨金刚也不是白长的,狄云枫这拳并未将它打死,反之,剧烈的疼痛将他彻底激怒! 巨兽的速度快了先前好几倍,不仅如此,它还能看懂狄云枫闪躲的路线,用虚晃的招式进行攻击。 这巨兽想必也是个练家子! 狄云枫闪躲了几十招,终于在巨兽二次挥手时找到了破斩,他飞身如穿风之刺,一脚踢在巨兽的弯曲膝盖上,能听“咔嚓”一声骨裂,它下盘不稳,身子瞬间失去了平衡,庞大身躯再怎么也做不到娇小灵活,它吃疼,哀嚎一声单膝跪倒在地上。 狄云枫并未给巨兽喘息的机会,他趁机再攻巨兽的膝关节,肘关节,腋下,肩颈,喉口!一眨眼的功夫,巨兽就被它来了个分筋错骨! 巨兽瘫痪在地,喘着粗气再也无法动弹。 “呵呵,今日你遇上我就算你倒霉。” 狄云枫褪去自己的外套,下一刻便做出了一个让恶兽都惊讶的举动他托住巨兽的胸膛,大呵一声:“给老子起!” 真武战力狂飙,肌肉涨破衣襟,发乱如狂草,在风云涌动间,巨兽庞大的身躯竟被狄云枫一只手举过了头顶! “滚出洪荒界!” 狄云枫一声将天空呵破一道裂缝,将巨兽猛地掷向空中,只见那万尺高的蛮古巨兽宛如一颗球,眨眼的功夫便钻入虚空,随着裂痕自愈,一切消于平静。 围剿的怪兽被狄云枫的气势吓得四处逃窜,于是,很快,洪荒大地上又恢复了以往的沉默。 杀戮与战争不同。战争有情,杀戮无情。在弑者眼中,生死不过轮回一瞥,比如当前的战场,谁死谁生谁逃,都无关紧要。这就是人与兽的区别,所以那些毫无人性的弑杀者与禽兽比肩。 狄云枫穿好衣服,从天而降。 先前幸存下来的五位鬼修,一齐走至狄云枫跟前,领头的是一位青年男子,脸色苍白,阴气皓存,修为乃几人中最高,他背着一把赤色长剑,先前使出控剑战退恶兽的人就是他。他面无表情,语气还颇有生硬,感谢道:“多谢仗义相助。” 狄云枫冷笑两声,生与死,阴与阳,相生相克,互有偏见实属正常。 “算了吧,我对你们这些鬼修很感冒,而且我出手救你们也是有目的的,”狄云枫话也撂得直,他开门见山道:“我要离开这鬼地方,去九幽,你们可知道路?” 几位修士面面相觑,领头的青年男子皱着眉,也许从头开始他都未将狄云枫当成恩人,甚至说,他已将狄云枫当成了敌人,只不过他本事不足,不敢大打出手罢了。 “我们不知道。”他还是生硬的回答道。 狄云枫心一狠,一把拽住青年男子的胸襟,冷声威胁道:“你不告诉我,我就杀了你们,我说到做到。” 青年男子眼中却唯有一丝畏惧之意,他正言道:“显然你不属于鬼界,我绝不会将九幽的信息透露身份不明之人。” “你很有骨气?”狄云枫寒声道,语气中已有了杀气。 青年男子无畏道:“我没有骨气,但我知道保守秘密是本分,我们本该被巨兽吞噬,所以不奢求还能否活下去。” 狄云枫无疑是欣赏这类人的,因为他自己就是这种人,其实这种人就是硬骨头,就是有骨气,就是真爷们儿。所以他松开了青年男子的胸襟,也客气道:“我告诉你我的身份,你就告诉我去九幽的方法,对不对。” 青年摇了摇头:“你的身份有真有假,所以我不会轻易告诉你想知道的事情。” 狄云枫嘴角微微上扬:“我和九幽冥王是朋友,如果你信不过我,可以去通报一声,我叫段千阳。” 此言一出,几人震惊几人疑,青年男子紧绷着脸,思绪了好久,才开口道:“游离界距九幽还有很长一段距离还有,我们并非是九幽人士。” 这时一旁的女修士憧憬道:“九幽是一个令人向往的国度,没有人不想去哪里修行。” 另一位女修遗憾道:“可也不是谁都能去的不是吗?像咱们,只能被派来游离界送死。” 狄云枫问道:“你们既然没去过九幽,那总该知晓离开此界的方法?” 青年摇头道:“游离界不是说想离开就能离开的,我们的任务没完成,永世都别想离开。” 狄云枫揉了揉鼻子道:“任务?派你们送死还交给你们任务,我觉得你们的领导人是一头猪。” 青年仍是摇头道:“若不是此次鬼兽暴动,我们的任务应该能如此完成的,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谁都避免不了。” 狄云枫冷声道:“我没空听你感叹人生,我很忙,不想耽搁时间,所以你该把你知道的全部告诉我这个外来人。” 青年沉默了一会儿,找了处歇脚的地方,缓缓坐下,又惆怅了些许,才算讲述道:“事情是这样的……” 事情是这样的: 青年的名字叫做王良,本是幽魂界中一个被称之为“寂”组织成员,已修至鬼丹境界。 鬼界中分有几大鬼域,幽魂界乃其中之一,是众鬼修的结界之地。在幽魂界中没有所谓的鬼修门派,修鬼之人都是独立的,也不存在什么世家名门。 尽管鬼修都是以独行自修,但也有不少抱团共生的组织,他们的存在就如人间杀手团,有组织但没有纪律,有任务但没有规则,目的性也十分单一,仅为了生存与钱财。 “寂”是幽魂界中三大组织之一,正式编录的成员数不胜数,活跃于鬼界各个角落。 组织上级接到委托,按任务量的大小,危险程度,分派给组织下的成员,这一点与人间的杀手阻止几乎相同。能力强大者便接受更难的嘱托,赚取的酬金自然也就更多。 王良被派遣游离界的任务属于中级,除环境艰苦之外,难度系数很低很低。王良好歹也有鬼丹的修为,在组织中能算中上级,让他来游离界收集鬼晶摆明了是故意的。当然,正直的人只会一笑而过,不论何事都会尽心尽力,可谁知真如他自己所说的那样“天有不测风云”在距离任务完成的最后一个极夜,爆发了兽潮! 游离界若频繁爆发兽潮,那么此任务的难渡便能从中级一跃为顶级! 鬼界人都知道,游离界的兽潮倘若千年碰上一次就能算是幸运的,王良等人才不过到此处三年便连续碰见了五次兽潮!但好在王良的本事一点儿也不水,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一柄“赤龙”宝剑硬生生地将前四次兽潮给逼退。 最后一次,见况也能成功击退兽潮,但半路杀出个饕餮巨兽,以王良的能力实在无法匹敌,幸亏狄云枫出手,否则任务不仅失败,命也得永远留在游离界中。 “三年五次兽潮,此绝非常事,要么是有人刻意害我,要么是有人刻意危害整个游离界!”王良捶股泄愤道。 兽潮爆发,天地动荡,总有一天鬼界会失去该有的平衡,导致轮回崩陨。 狄云枫抿嘴道:“据我多年的经验来看,发生这种事情一定是有人在背后刻意操纵的。” 王良冷哼:“鬼界中总有一些唯恐天下不乱的小人作梗。” 狄云枫道:“小人可没有打乱天下的能力,会做出这些事的人一定不是个简单的人物,他就算失败了,也会被人尊为枭雄。” 王良冷笑一声:“呵……枭雄,若鬼界肮脏的格局能被人统一,用什么手段我也支持他!” 狄云枫没再多言,鬼界乃六界中最大的一张网,名声不好,坏人肯定也很多。当然,这种事情他也见怪不怪,具体是如何,还得真正踏入鬼域,接触了鬼界的世俗,心中才能有个大概。 游离界没有文明,便算不上鬼界的一个分支,现在最紧要的事情便是离开此处。 “你们不妨告诉我离开这儿的路,我可以带你们回家。”狄云枫承诺道。 正文 第二百七十三章 人丹,鬼丹 “回家”一词对鬼修而言是一个很陌生的词语,家,早就已随着生命消逝而被遗忘。 即便无家可归,也没有人愿意永远留在游离界。王良等人的任务是收集鬼晶,看着遍地死去的鬼兽,显然他们的任务已经超标完成。 任务完成,离开自然就成了理所当然的事情。 “你可能不是好人,但你能救下我们便足以证明你也不是坏人,”王良起身,从手头递给狄云枫一个药瓶:“你可能需要这个。” 狄云枫欣然接过药瓶,揭开瓶塞举于鼻尖轻嗅了片刻,他是个大夫,也卖过不少药丸,即便分不出品种,但好坏还是一嗅便知王良给他的药瓶并不是毒药。 王良道:“这是‘鬼丹’,吃了他就可以掩盖你身上的生机。不论你以后去了那个鬼域都用得上这个。” 鬼界很抵触生人,吃一颗鬼丹倒也没什么不妥,只是……“无故掩盖生机,一定有它的弊端吧?”狄云枫质疑道。 王良点头道:“不错,吃下鬼丹后你的修为就暂时不能用了。” “上仙,你不能吃!不能使用修为,这跟软骨散和蒙汗药有什么区别?”久不吭声的张强赶忙上前制止道。 狄云枫盯着手中药瓶,很淡然,却道:“这是一个小问题,但也是问题。” 王良无奈道:“服下鬼丹后一个月便会自动解除药效,但我想以前辈的能力应该随时都能将封印冲破,”说到这儿,他又摊开手,手心多出一个与鬼丹相同大小的白色小瓶子,他又道:“这颗是‘人丹’,与‘鬼丹’作用恰好相反,如果前辈真的用得着解药,不妨拿去。” 狄云枫盯着王良手中的小瓶看了两眼,并未伸手去取,而是问道:“看你的表情,这人丹价值不菲吧?” 王良勉强挤出个微笑,反之慷慨道:“用的人多了,自然也就贵重了,不过比起前辈拯救的这条命,再贵重的东西也就不过如此了。” 狄云枫替王良将拳头攥上,道:“我以前一直以为鬼修就是飘忽不定的鬼魂罢了,但今日一见你们却和平常人无异,我想这里头的门道一定和你手中的‘人丹’有关吧?” “前辈真是个聪明人,人想变成鬼就必须服用‘鬼丹’,人想从魂魄变成人就必须服用‘人丹’,人丹由每个鬼域的君王统一炼制与售卖,”王良言语中有道不尽的苦涩,他握紧手中的丹瓶,咬牙愤恨道:“人丹一月不食便会身体溃烂,从而散发令人作呕的恶臭!故此,人丹无形中便成了鬼修必备依赖之物!” 都说物以稀为贵,可物泛滥到人不得不食的地步,价格不但不会降,反而还会被哄抬膨胀! “据我说知,鬼修不用肉身也能活,你又不是女人,何必在乎自己的体肤外貌?”狄云枫问道。 王良牙要得“咯咯”作响,更恨道:“前辈有所不知,在幽魂界中,有专门整治鬼修的差人,凡是不以肉身面世的鬼修,轻者被驱逐出界,重者直接打入尸魂界,永世不得超生!” 狄云枫禁不住叹道:“想不到鬼界竟如此黑暗……” 这时一旁的女修士道:“所以说前辈提及九幽的时候我们都好惊讶,好羡慕。在九幽,不仅人丹免费发放,冥王陛下还与十二神座费尽苦心撑起了一道养魂界,里面生活的魂魄 们不但自由自在,还不会受到阴气的腐蚀。” 又有女修攀附着狄云枫,暗送秋波道:“前辈,我听说冥王陛下伟岸挺拔,容貌俊美,你说过你是他的好朋友,可否与我们讲讲他的事迹?” 狄云枫哪儿知晓冥王长什么模样,只是听段千阳口头谈起过一两句罢了。当然了,他也不能在女人面前丢面子呀,便正声道:“冥王的确生得俊朗,但总体而言比我还是要差那么一点点的,还有最重要的一点,冥王他已经成亲了,你们可没什么机会咯。” “什么?冥王陛下成亲了?” 仿佛是心碎了的声音。 “我听说冥王陛下取了一位妖族的女子,当时可引起不小舆论呢,这你都不知道?” “这本就是一个不幸的消息,我为何要知道?” “那个君王不是三千佳丽?成个亲而已,又有什么大不了的?” 狄云枫摇头轻笑,不论哪个界限的姑娘都是八卦与感性的,在爱情与帅哥面前她们会毅然决然的放下身份与修为,长相厮守才上她们认为最好的归宿。 “好了,你们莫要再闲言,不然就耽搁前辈的时间了。”王良招呼余下四位修士,指着遍地兽尸道:“大家一起将尸体中的灵晶挖出来,加上之前收集的,应该有够达标,到时候咱们一起离开这儿!” “强哥,你动作快,也去帮帮忙,早点儿完事早点离开这鬼地方。”狄云枫笑着嘱咐道。 “好勒!”张强勤快应声,加入队伍帮着开颅挖掘。 王良挽起袖子,也准备下去干活儿,狄云枫却拉着坐下,并备好两瓶酒,道:“来,陪我喝酒。” “这……”王良犹豫。 “怎么?你不喝酒的?还是说鬼魂喝不了酒?”狄云枫问时,坛封已被他揭开,酒香扑鼻惹人馋。 这酒,这香,只怕是这洪荒天地中最美好的东西了。 王良舔了舔嘴唇,犹豫了几番才将酒坛抓起,不喝,并苦涩道:“只是别人都在忙,我们却在这喝酒,有些不太好,”话虽说如此,但他握住酒壶的手比狄云枫还要紧。 狄云枫悠然畅饮,并道:“你或许没打过仗,所以不懂,在战场上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职责,咱们能力比较高,是将军,假设前敌来犯,还得是我们冲锋在前,像那种清扫战场的事情,交给小兵便是了。这不是什么阶级,而是职责,所以你也该享受职责。” 王良听狄云枫言辞在理,便也不客气地畅饮起来,他应是好久都未喝酒了,“咕噜咕噜”几大口便喝了大半坛子! 狄云枫闲问道:“对了,鬼修喝酒会不会醉呢?” 王良苍白的脸色已浮现一抹酒红,他道:“吃了人丹后,鬼修便与人没有多大的区别了,能吃能喝,会饿会醉还能睡,”说到这儿他扯了个酒嗝,又道:“但人丹的功效只有一个月的时间,没人会把时间浪费在不必要的睡觉吃饭上。” 狄云枫又问:“那你们鬼修能生孩子不?” “不能,”王良肯定,却又道:“但我听说,如果修至不死骨,渡过变劫后,女修才会完全进化成人身,不用吞噬人丹,还能在太阳底下自由出入。” 狄云枫点点头:“的确如此…… ”可一说起这些事,他就忍不住想到远在真武国的商囚和十一姑娘,也不知这对苦命鸳鸯过得是否如意。 “想不到鬼界还是个禁欲的地方,呵呵……”他揉了揉鼻子,浅声笑道。 王良喝了口小酒,道:“前辈这么说也不对,男女鬼修体质都属阴,也就没了什么阴阳双修的说话,翻云覆雨无碍亦尚可,不过还是那句话,人丹真的很贵,没人会把时间浪费在除修炼外的其他闲事上。” 鬼界看似混乱独立,但就“人丹”这一策略,在无形中就立下了一道直接又现实的规矩:让你活在这片大地上,就必须得给缴纳租金! 鬼修没有孕育和繁衍的能力,但数量仍是六界之中最庞大的界限,物换星移,沧海桑田,世间万物从新生到消亡,那些在岁月变化中死去的事物,通通纳入鬼界,以另一种形式达到永生。 王良喝完最后一滴酒,满意地舒了一口气,这会儿兽尸中的鬼晶也挖掘得差不多,他起身一指远方道:“在游离界的最东方,有一处幽魂界设立的传送站,只要将委托的任务完成便可乘坐传送阵回去。” 张强把收集来的鬼晶交给狄云枫道:“上仙,全是些绿色晶石,没什么亮点。” 狄云枫掂了掂满袋子的鬼晶,想起便问王良道:“对了,我很好奇这些晶石有何用处。” 王良眉头微皱,东西在狄云枫手里便存在这一个给不给的问题,他有些担心,不过还是回答道:“晶石可以用来做材料,我没拥有过,不知道它是什么材料。” “值钱么?”狄云枫又问。 “这……”王良犹豫不说,生怕值钱了狄云枫就不给他了。 “呵呵。”狄云枫怎不知王良心中的算盘,便随手将竟是丢还给王良:“这本就是你的东西,我一颗都不会要。” 王良接手晶石后觉得有些愧疚,道:“鬼晶很值钱,但市场上不允许私自交易,一经发现便会重惩不怠……不给前辈也是为前辈好,但前辈若真的想要,待会儿交任务时清点出来多的,全全送给前辈。” 张强轻“切”了一声,道:“谁要你这些低级晶石?没红的我们上仙连看都不会看一眼。” “红色的结晶!”一众修士皆忍不住惊呼道。 狄云枫眯了眯眼睛,恰好兜儿里有两颗红色晶石呢,便问道:“如何,红色的晶石很值钱么?” 王良点头分析道:“一百颗绿色晶石能换一颗人丹,一颗红色竟是却能换一百颗人丹,其价值已不用都说,方才前辈虐杀的那一头巨兽体内,极有可能是红色晶石或黄色晶石。” 狄云枫抚着下巴,望着天:“也就是说……我方才扔掉了一百颗真人丹对么?” 修士们点头,纷纷露出可惜之色。 “唉,错过就错过了,走吧,时候也不早了,这次极夜渡过后游离界马上就要冰封,在传送站还得排队呢。” 王良取下背上的箭,倍化十余丈,搭载着众人一齐往东方飞去。 正文 第一百七十四章 兽潮前夕 洪荒冰封,天地暗沉失色,偶有曳光不知何处来,冷风似刀,冰戳如剑,一线天,一线杀,万物寂灭不敢再露行踪! 当王良将众人带上御剑时,大地便已经开始结冰,焦烤的赤土与寒气接触,瞬间黑化成炭土,想来这也是天地失色的最主要原因。 “真是个怪地方。”狄云枫忍不住感叹道,出来,的确能见到不少新奇的玩意儿。 “上仙你终于体会到这鬼地方的奇妙之处了吧?外边有分明的四季转换,这里却只有酷夏和寒冬。”张强扭了扭自己的胳膊,拍拍胸膛满意道:“对亏了有上仙赐予的这副躯体,要不然十件棉袄我都觉得冷呢。” 说起冷暖,狄云枫衣着比较寻常,一年四季也就那几套衣服,他平时也比较节俭,苏沐芸给他缝制的那一套“雪银丝绸衣”根本就舍不得穿。 王良修为最高,暂挡片刻寒气倒也无碍,可其余几个阴虚的小修士却已冷得牙齿在打架。 “鬼修也怕冷?”狄云枫笑问道。 王良苦涩道:“鬼修按理说不怕冷,但这里的冷暖与外界不一样,刺骨入髓的。” 狄云枫看他们受冻自己心里也不舒服,特别是几个模样可人的女修士,他真想上去相拥取个暖……他自笑两声,抬起手道:“要不我烧一堆火来让大家烤烤?” 王良当即惊呼,制止道:“上仙你可别用仙术,否则会惹来大麻烦的,距传送站已经不远,咱再加持一会儿就行了。” 狄云枫放下手势,撇了撇嘴,变出两件厚实的衣服递给两个女修士,笑道:“来,穿上吧,别冻着了。” 女人身子本就属阴,在鬼界就更阴,再遇上这样的大寒天,铁定要被冻坏。两个女修赶忙将貂袍裹上,即刻便御了极寒之气。 一旁的两个男修瞧了好生羡慕! “前辈,你可别偏心啊,我们也冻着呢。”一个男修委屈道。 狄云枫嘴角嘴角微微一翘,取出一颗鬼丹当着众人的面吞下,道:“现在我的修为也被尘封,与大家一起受冻,你们还觉得我偏心么?” 两个男修各自裹紧衣袍,不敢再出声。 “好了诸位,快瞧瞧那是啥?” 王良站在剑头,跨步指向远方眼神不好的人并瞧不见那是啥,用肉眼看只能瞧见一个红色小点儿,但天地失色后,红变成了一处显眼的标记。 狄云枫取出望远镜,才瞧见那传送站的大概模样。 传送阵是用赤红的砖瓦筑成,三座矮房,两座高楼,楼房最高的也不过两层。外围两堵城墙拔地而起,第一堵墙有三十丈那么高,第二堵则要矮上一半,是修来抵御鬼兽的。 传送站的城墙上飘扬着几面红色大旗,走得越近就看得越清晰。 “挺简陋的。”狄云枫放下望远镜,如实道。 王良无奈道:“传送站虽没有我们自己修建的宫殿美丽,但它的安全系数是最高的,前辈莫远观它简陋,其实里头什么都有。” 若按照狄云枫以往的性格,第一件事便是问有没有青楼,可不可以喝花酒。不过现在他已经是个有妇之夫,风流倜傥已与他无关。 “这里头,一定很乱吧?”他一针见血地问道。 不是人待的地方,兴起一家中转站,什么人都会在里头出现,这是板儿上钉钉的事。 王良不否认道:“前辈此猜得不错,来游离界的人,除了组织执行任务,剩下的人十有都是来此界淘金狩猎的,前辈是从人间来的,这方面的荒唐应该比我还清楚得多,”说到这儿他又用手指着传送站矗立的那两座小楼道:“但是在传送站内围,也是有清净之地的,譬如那里。” 人有富贵贫贱,所以传送站 里有内围外围,没准儿小楼里还有分上等客房和地等客房。 “行吧,那就进去看看。” “咻!” 狄云枫话音还未落完,一股力量从他们跟前疾驰而过! 这速度实在太快,王良也在闲聊之际有所疏忽,御剑便与这股力量擦碰而过。但好在王良御剑术掌控得不错,剑上的大家伙儿有惊无险。 “你赶着投胎啊!”王良冲身后疾驰之人骂道。 那疾驰之人在空中顿足了片刻,是个黑衣人,带着一张面具,只露出两颗美丽的眼睛,她是个女人,且一定是个漂亮的女人。她回首瞪了一眼王良,眼中露出一丝狠意,可她好像有要事在身,也没理会王良的谩骂,再次动身往西方疾驰。 “前辈你可看见了?这种人就是那些没素质的亡命徒,极夜刚过,大地马上就要冰封降寒,此时还往外跑的人,不是傻子就是疯子!”王良余怒未消,仍是咒骂道。 狄云枫却忍不住一而再再而三地打量那黑衣人的背影,直至她消失在视线中仍是恋恋不忘。 这个女人,有一些独特的魅力。 …… 很快,王良的剑将众人放在了传送站的外围下。 围墙只有一扇大门,门前有六个黑衣修士,四个守门,两个收钱。 “传送站内加持得有结界,可以御热御寒,所以每个人都会收取一定的酬金才肯让进。不过前辈你放心,你们的酬金全都包揽在我身上。”王良拍着胸脯道。 入冬了,淘金回来的人不少,有人欢喜有人愁,有人光鲜有人狼狈,当然还有人死在了外头回不来。 大门外排着一条长龙般的队伍,见尾不见首,照这样下去也不知何年何月才进得了站。 “这里,有没有后门可走?”狄云枫光是看着就有些不耐烦,更莫说让他去等。 王良道:“这里只有大门一处开放,是没有后门的。” “呃……哈哈哈……你果真是个正直的人,”狄云枫大笑,又道:“我说的后门是那种后门,并非你想的那种后门。” 王良不解:“那种后门是如何?” 张强这时道:“通俗来讲,就是走关系,如何不用排队就进去的那种,懂么?” 王良恍然大悟,但摇摇头:“这不是好事,我也没做过。倘若要做,也要花不少鬼玉。” 钱,自然不是问题,狄云枫笑问道:“那一颗绿色晶石能抵多少鬼玉?” “一颗绿晶能抵一块鬼玉,这是市场价,但晶石是不允许买卖的,所以有市无价。”王良说着,又问:“前辈你想如何?” 狄云枫牵强解释道:“像我这样的人,惜时如金,所以我宁愿多花点钱也要先进去休息。”于是他走出队伍,大摇大摆地往墙门走去。 …… 进站的修士很多都拿着晶石抵当鬼玉,先前说晶石不能拿来交易,但眼前明显是成了货币。 有价值的东西怎么可能无法交易? 看到这种情形,狄云枫更加胸有成竹,他直走到收账修士跟前,当众行贿道:“我要买七张直通票,开个价吧,钱不是问题。” “哟?插队还这么硬气?小子有点本事啊。”排在前头的一个黝黑汉子出声道,语气中有讽刺,也有挑衅。 狄云枫淡然一笑,拍了拍自己的腰包道:“腰缠万贯便是本事,老哥不服便不用排队了,和我一样走后门儿呗。” 黝黑汉子脸色一沉,模样又黑又凶,他寒声威胁道:“小子,有句话叫做钱财不外露,你这么嚣张地拍腰包是很危险的。” 对,不错,在 亡命之徒的眼中,外露钱财还挥金如土,显然就是一种挑衅的行为。 排在前头的十个人,有九个人都盯着狄云枫的腰包开,眼神里有道不尽的贪婪之色。 狄云枫无关这些人的唏嘘,而是转头笑问收账的修士:“这油水你们捞不捞呢?” 有油水淌过跟前,不捞才是真正的傻子。那收账的修士眼睛早就发亮,他也正大光明道:“你插队自然不公平,想进城要收取你十倍的门票费,你可接受?” “接受!”狄云枫满口答应道。 “好,进外围是三块鬼玉,进内围则要十块鬼玉,你想进哪儿?”收账修士问道。 狄云枫拍着腰包,笑问道:“你觉得我想进哪儿呢?” 收账修士见狄云枫这么爽快,自己也开心,便提起笔结算道:“好,你们七人进内围,让我来算算……” “不用算了,拢共是七百块鬼玉。我给你七百五十颗绿色灵晶,七百颗抵扣鬼玉,二十颗算作抵扣的手续费,剩下三十颗,嘿嘿,”狄云枫笑了笑,拍着收账修士的胳膊道:“剩下的就是给你的幸苦费。”说完他取出一个袋子,当着众人的面“哗啦啦”地往托盘里倒去。 “懂行!实在是太懂行了!”收账修士竖起大拇指,同时执笔,当即写下七块通行令递给狄云枫。 狄云枫拾起通行令,刻意地在先前那黝黑汉子勉强晃了晃,眉眼含笑道:“黑汉子,瞧见没,这就叫做本事。” “小子你别得意太早,笑看你活不过明日!”黝黑汉子放狠话道。 狄云枫摇摇头,也没空在于这帮人玩耍,抬手冲张强招呼了一声,张强便带着王良等五人一起走了过来。 “前辈这……这,实在是让您破费了。”王良看着狄云枫手中的令牌,神色颇为复杂。 狄云枫将令牌分发至每人手里,并道:“相逢是缘,花一点小钱罢了,进去吧,外面太寒。”说完大袖一挥,在众目睽睽下,领着众人走往城墙。 而就在狄云枫一行人刚步入墙门,一位修士便从门中遁出,边喊道:“坛主大人有令,即刻关闭墙门,不再放人进入!” 外头几千号人,受冻排队本就不耐烦,再一听此言,立马就炸开了锅,特别是先前威胁狄云枫那黝黑汉子,更是破口大骂道:“什么混账东西,传送坑人就算了,连门都不让进了!今日爷爷一个子儿都不给,也要进门!” 墙外有了喧嚣,墙门立马关闭,同时一道青光结界赫然挡在众人面前,有几人想硬闯,可还未捧上界壁便被弹出几十丈远! “大家别靠近着结界!” “去他娘的黑心烂人,稀罕住你的传送站!” “都散了吧,这破地不值得人进,七个极寒天而已,找个地洞钻一钻一样能过……” 墙门关了,结界开了,那没进着门的人也就没有再留下的必要,随着骂咧声平息,人也走得差不多。 “那些外人说得没错,我们实在没必要花这么多钱买一个位置。”王良还是对狄云枫的破费耿耿于怀。 狄云枫缓缓摇头:“非也非也,这一张门票,莫说话十倍的价钱,就是一百倍也很值得呢。” 王良疑惑:“前辈此话怎讲?” “外头应该要出事了,否则门不会关闭得这么紧急。” 狄云枫顺着阶梯往外围城墙上走去,自古,若有敌军攻城,首要做的便是关闭城门,这点道理不难懂。 正文 第二百七十五章 黑衣男子 王良要去安排客房与传送的事宜,张强为确保安全也跟了去,于是,很快,围墙上只剩下狄云枫一人。 事实上外围墙上只有狄云枫这一个人,守护的修士一个都不曾见。 在人间的战场上,有人攻城,那就一定会有人守城,但这里除了一道结界和两堵墙之外便再也没有其他防御措施。 传送站一定不是第一次出现紧急事故,它们对自己的防御很有信心吧? 狄云枫负着手,剑眉无情,静静地眺视着这个逐渐被冰封的洪荒世界,城墙下还有些不愿离去的淘金者,他们就结界外搭起帐篷,以抵抗极寒的冰霜。 狄云枫也是个弑者,故他对杀戮的气息非常铭感,仅仅用鼻子嗅便能察觉出万里之外汹涌的杀气! “咚咚咚!”大地终于开始有了微妙的颤动。这种颤动是讯循序渐进的,地平线远方的潮流也渐行渐近,待到肉眼可察觉是,震颤的大地已左右倾斜! 狄云枫见过巨兽战场,在真武几百万人一同交战的壮阔场景他也是见过的,而纵使他心中有底,但还是被眼前的兽潮所震惊鬼兽张牙舞爪的冲向传送站,它密集数量就像是一种涂改大地的颜色,所到之处,寸芒不生! 狄云枫眉头微蹙,现在他偶有些担忧传送站的结界是否承受得住兽潮的撞击……但,外围墙上还是没有来人,连个观察敌情的哨兵都没有。 狄云枫眉宇松下,自嘲苦笑道:“主人家都不及,你这个连客人都算不上的人又有什么着急的?” “快放我们进去,狗’娘养的!快放我们进去!” “快开门啊!给多少鬼玉我都愿意,求你们快开开门!” 结界外响起一片恐惧的声音,原先散去的淘金者全都被兽潮驱赶至传送站前,他们不顾反噬,以各种手法想将结界炸开。结界遇强则强,返还的伤害将是攻击的十倍,于是乎,很多人还未将结界砸开,自己先倒在了反噬的力量下。 狄云枫若有打开墙门的钥匙他一定会放这些人进来,他悠悠一叹,很可惜,自己并没有钥匙。 “朋友,结界抵抗不了多少寒意的,小心着凉。” 一语先到,随后人来。那人就好似一片黑色的羽毛,从天而降,悠悠缓缓地落在了狄云枫身旁。 狄云枫瞥了来人一眼,很年轻,很壮实,很英俊,很挺拔,瞧气势,瞧魄力,和自己一样是个大人物。希望不是个伪君子。 “我想看一下兽潮。”狄云枫直言道。 黑衣男子道:“这次的兽潮不一样,我劝你还是莫要看得好,否则有可能会没命的。” 狄云枫沉默,他在等一个理由 黑衣男子知晓像狄云枫这样的人,如果不给个能接受的理由是绝不会离开的。他道:“前几次兽潮,只是这些鬼兽在结界外拍打吵闹,闹一阵子进不了就消停了。但这次兽潮是有人刻意引发的,目的性不一样,不达目的不罢休。” 狄云枫问道:“目的就是毁灭这处中转站?” 黑衣男子摇摇头:“毁灭中转站只能算是目标,目的危害性还一定更大,”他平静地观望着即将撞击结界的兽潮,淡然道:“我是这座中转站的负责人,不论如何都得将此处守住。” 黑衣男子口中没有一点儿无奈的气息,他很自信自己能把中转站守好,即便敌人再强大。 狄云枫忍不住多瞧了两眼这黑衣男子,心中突然蹦出一个想法,能来这鸟不拉屎的地方当负责人的,要么是受了什么陷害,要么是跟王良一样的正直人士,被坑来的。 “你吃官家饭的?”他忍不住问道。 “官家饭?”黑衣男子许是第一次听到这个词,他下意识抿了抿嘴,大致也猜出狄云枫此问的意思,便点点头:“我的确是为帝国效力的。” 这时候兽潮彻底撞上了结界。 结界外天翻地覆,结界内却稳如泰山,黑衣男子也稳如泰山,只是有一阵凉意渗入了结界,让人有些不悦。 结界外的淘金者很快便被践踏在兽潮洪流之中,惨叫声也被鬼兽的咆哮所掩盖。 眼睁睁地看着别人被怪兽分尸,狰狞惨叫,怨念滔天……这本就是一件很凄凉的事,何况高墙上,高处不胜寒。 “你为什么不把他们放进来,哪怕多收一些钱也可以。”狄云枫轻声发问。 “传送站是中转站,不是避难所,我的职责是保护传送站不被破坏,谁生谁死都无所谓。”黑衣男子道。 “那你还收门票钱?” “收门票从来都不是我设的规矩。” “是你手下私自设的?” “也许是吧。” “私设关卡收费,你明明知道可为什么不管管?”狄云枫撇了撇嘴,直言道:“这很。” 黑衣男子扭过头,终于是正眼瞧了一番狄云枫,淡然道:“这并不。” 狄云枫叹道:“这虽然是行业的潜规则,有权利就能捞油水,但这就是很的一件事。” 黑衣男子又偏过头:“这地方本来就很艰苦,他们捞一点油水也没什么大不了,反正这里我最大,我不说,没人敢说。” 狄云枫笑道:“方才我花了七百五十颗绿晶才买来了七张门票,你别说这些灵晶你一颗都拿 不到。” 黑衣男子道:“我的确拿不到。”他顿了顿,又问狄云枫:“不过七百多绿晶的确贵了,你可还记得那收账修士的模样,事后我叫他把钱还给你。” 这得是有多正直?狄云枫苦涩地摇了摇头:“我不差那点钱,就让他赚去吧。” “行吧。”黑衣男子轻吐两个字,便转身走下城墙。 狄云枫挺感兴趣了,他跟上去问道:“你不是说这场兽潮是有人指使的么,你就这么放心地走了?” 黑衣男子仍然平静道:“鬼兽再猛也无法撞开这道结界,假设它们能把结界撞开,以兽潮的力量,中转站必然覆灭。这种决定性的东西我一向不会去理会,该来的总会来,来不了的却去担忧,何苦呢?” 狄云枫努力与黑衣男子持平,并笑脸问道:“我既然花了这么多钱,你是不是该给我一个有价值的忠告呢。” 黑衣男子顿下脚步,冷冷地望着狄云枫不说话。 狄云枫摊开手,耸了耸肩:“你不会怀疑我就是那个幕后主使人吧?” “你不说我还不怀疑,但你一说我竟真的有些怀疑了。”黑衣男子瞪着狄云枫道。 狄云枫一个劲儿地揉着自己的鼻子,不说话。 “哈哈哈……”黑衣男子放声大笑,继续迈步往前走去:“我在这里做了一千多年的坛主,还是头一次与一个人说这么多话,哈哈哈……”他笑着又道:“所谓忠告都是虚的,像你这样深藏不露的人,给了忠告也不会听。” 狄云枫板着脸:“你不是我,你可不要把话说死了,忠言逆耳,我自会抉择。” 黑衣男子收起笑,道:“好,我给的忠告就是:在你传送离开前,老实地待在自己的房间里,莫要出来给我添乱,否则可别怪我翻脸不认人。” 狄云枫嘴角微微一翘,心中已有了明细的打算。 “一个人待在房间里未免太枯燥,先前我听人说内围里什么新鲜花样都有,不知有没有那种袒胸露乳,衣着暴露的,陪你喝酒的美丽的小姑娘?” “没有!” “你连手下捞油水都不知道,又怎能回答得这么坚决?姑娘们卖的门票,可比你们买的,捞的油水多得多……” “哼,那你自己去找,我无可奉告!” 黑衣男子好似很不喜欢这些东西,便没和狄云枫多谈,摇身化作一道黑光飞向内围。 …… …… 正文 第二百七十六 墨殇 王良将客房与传送的时间都安排的妥妥当当,众人只需要在小楼等上几个时辰,到时自会有人前来通知。 传送站中的传送阵只有一个,最大可一次性传送两百人,六个时辰填充能量,传送阵坐落在内围的最深处,由坛主南荣翎亲自看守。 站在小楼窗台前,即可瞧见盛大规模的传送阵。 狄云枫当然不会去找那些衣着暴露的姑娘喝花酒,慕雪依的心神一直在,只要自己稍有一点儿邪念她就会在心间乱撞……他坐在窗台前,望着逐渐充能的传送阵,独酌小酒,静静地等候着。 黑衣男子的忠告其实在某一方面就已经告诉他内围会出现变故,他想不会太久,也许就在今夜。 游离界笼统而言是没有白昼与黑夜区分的,冰封的七日暗无天日,赤土的七日红光普照,甚至说七日的时间也不是按照一天十二个时辰来算,这里早就没有人间那一套规则。 压抑! 深深的压抑! 相信任何一个在外界生活过的人,突来此界都会觉得压抑,此界本就不是生命该来的地方,仙人的修为会在这里大打折扣,武修的身体即便再强壮也会生病。 “阿嚏!” 狄云枫打了个喷嚏,擤了擤鼻子,赶忙取出保暖御寒的雪银外套穿上。 黑衣男子说得一点儿也没错,结界抵御得了兽潮却抵挡不住寒流,当前,天寒地冻已延伸到了中转站内,屋檐上已凝结成霜,哈口气都得冻成冰粒儿。 “我看还是得暖暖。”狄云枫裹紧衣服,跳下窗台,阴寒入骨的天喝烧酒比较合适。他欲关上窗,可就在这时,一阵微妙的气息被他的感识所捕捉,尽管这气息隐藏得很深很细。 “终于是来了?”他微微一笑,伸了个懒腰,瞪着窗台往传送阵的方向窜去! …… …… 传送阵前还有一道护墙,不到三丈高,墙上修得有一间小瓦房,传送站的负责人,南荣翎就住在里头。 很难想象一位只手遮天的大人物竟屈居于这么间小气的房子里。 南荣翎衣着仍是那么单薄,他不畏阴寒,坐在结了冰霜的墙沿上,手中握着一把墨黑色的剑,剑身长三尺不到,剑柄独占一尺,剑身通体透黑,没有一点儿光泽亮度,更奇特的是,剑刃无锋。 无锋的剑又怎么割开皮肉杀人呢? 这个问题或许只有南荣翎才知晓答案,此刻他正用一块白布来回地擦拭着手中墨剑,看来他非常珍重这柄剑。可以想象,一个无情的男人竟对着一把剑,眼中露出万般柔情。 一柄剑,一个故事。 “这把剑叫什么名字?”聚散一阵风,狄云枫从风中走了出,并问道。 南荣翎丝毫未动容,显然狄云枫不是他在等的那个人,他深情地抚摸着剑身,并未回答狄云枫的问题,而是冷声道:“你是不是违逆了我的忠告?” “并没有,”狄云枫摇了摇头,坚定道:“我记得你给的忠告是‘莫要出来给我添麻烦’,现在我可以很肯定告诉你,我不会给你添麻烦,所以这不算违逆。” 南荣翎没有说话,算默认了。 “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这柄剑叫什么名字。”狄云枫又强调问道。 “她叫什么名字很重要么?”南荣翎反问道。 狄云枫道:“名字是一个人的灵魂,人若死了,墓碑上便会刻下他的名字,剑也一样,它若断了,或是钝,或是藏了,也该有个名字的祭奠它。” 南荣翎停止了抚剑的动作,将剑举在眉心,瞧了片刻才淡淡吐出一句话:“她的名字叫做墨殇。” “墨上红妆,伊人如殇。我可以这么理解?”狄云枫笑问道。 南荣翎摇头道:“它不是一把象征爱情的剑。” 狄云枫知道,墨殇若真的象征爱情,那南荣翎又何必如此惋惜……遗物怎能算是定情信物呢? “她来了。”南荣翎执剑站起,墨殇已渲染了墨色。 狄云枫往后退了几步,可以看出,南荣翎的修为一定在不死骨之上,还是完全渡过灾劫的不死骨。那疾驰而来之人,敢于挑战南荣翎,想必对自己的修为也很有自信……这将是一场很精彩的战斗。他笑了笑:“那我就在旁边看戏好了。” “你最好只看戏。”南荣翎告诫着,一步踏天,迎上那等候之人。 …… 来者不善,是一位婀娜多姿的女人,身穿黑色竞装,蒙面只露出一双美丽且冷漠的眼睛,等她走进了几些,狄云枫才恍然记起,这个女人不就是“赶着投胎”差点儿与他们撞上的那位么? “你有什么目的?”南荣翎剑指黑衣女人,刃上寒气,无锋胜有锋! 黑衣女人眼神一狠,片语未言便猛冲而下,对南荣翎发起进攻!她手中握有一柄刀,泛着耀眼的紫芒! 南荣翎拔空而起,与黑衣女人拉开距离,并轻松躲过这一道攻击,他凝眉再问:“你究竟有何目的!” 黑衣女人仍不理会,她猛地将手中刀掷出,刀身一分为二,二分为四……刹那间凭空变出七十二泛着紫芒的飞刀! 刀指南荣翎,势欲一击必杀! 南荣翎单手执剑,口中念诀几声,只见手中墨殇竟分化成荡漾的墨痕,他伸出二指,如钧天之笔,沾上墨痕便在空中书写起来! 仅动动手指便将黑衣女人的七十二柄飞刀拦在了空中! 南荣翎又在空中画出一柄八尺大剑,直指黑衣女 人,喝道:“你引兽潮攻击传送站,到底有何目的?倘若不说,莫怪我不客气了!” 一旁看戏的狄云枫都觉得揪心,心里不禁怀疑,这南荣翎究竟是怜香惜玉还是没胆子呢?于是他大呼支招道:“喂,很明显这个妞儿是个哑巴,你何不拿出真本事来将她驯服,到时候我帮你搜身……哦不,搜神问她!” 可让狄云枫万万想不到的是,他话音还未落下,那黑衣女人竟转头瞪向他,与此同时那七十二柄飞刀也调转寒芒袭了过来! 狄云枫大惊,心想这目标转移得也太快了,便急忙腾空而起,可谁知那飞刀却有追踪的本事,任他怎么变方逃窜,紧追不舍黏在后头。 “坛主,您就在一旁看戏么?”狄云枫像空中的南荣翎求救道。 南荣翎神色无情,一双眼睛紧盯着狄云枫,丝毫也没有出手的打算。 眼见飞刀就要追上,狄云枫也不再逃跑,而是轻声叹一口气,掌中聚起三成内力,回身便直接迎上那飞来的七十二柄飞刀! “啪!”隔空一掌,打得寒气分流!七十二柄飞刀也被这一掌之威震飞! “何必要逼我我出手呢?”狄云枫轻叹道。 黑衣女人将七十二柄飞刀归一收回,指着狄云枫,开口冲南荣翎道:“我的目的就是他。” 南荣翎紧眉:“你和她有过节?” 黑衣女人冷声道:“难道你看不出他是外来人么?” 墨殇聚散,被南荣翎收回手中,然而锋芒仍是毕露的,且剑指着黑衣女人。他道:“我从看他第一眼起就知道他是外来人。” 黑衣女人沉声道:“难道你要包庇外来人?” 南荣翎道:“我在帝国当官,自幼接触帝国法律,其中好像没有抵触外来人的法规,又何来包庇一说?” 黑衣女人指着狄云枫道:“这个外人屠杀了三只饕餮,并取走它们的红晶,已引起了兽族的愤怒,你包庇不了的。” “哦?”南荣翎对狄云枫刮目相看,并问:“你真有这么厉害?” 狄云枫遁空而上,与南荣翎齐肩而立,笑道:“如果杀三只畜生就能算是厉害的话,那我的确挺厉害的。” 南荣翎道:“你是外来人,所以你不知道游离界的规矩,体内有红色晶石的巨兽是禁止捕杀的。” 狄云枫问道:“有明确的规定?” 南荣翎摇头道:“没有。” “那不就等于放屁了?”狄云枫不屑,偏头直视着对立的黑衣女人,他心中原本多少是有些愤怒的,可一当他瞧见这个女人的眼睛,心瞬间就释然了。文学度 正文 第二百七十七章 最后一次传送 “小美人儿,我不就是用了几道寻常力量么,至于对我咬着不放么?”狄云枫苦笑道。 “废话少说,还不快束手就擒!否则休叫我不客气!”黑衣女人娇呵,刀指狄云枫,战意渐浓,她是动了真格的。 这可吓不着狄云枫,他好笑地叉着腰,放低姿态和语气,哀求道:“好吧,算我服了你了,你且说,到底要怎样才肯放过我?不如我把那几颗红晶石还给你?” 黑衣女人道:“你已经引起兽族的愤怒,我的任务便是将你带回去,至于它们饶不饶你,与我无关!” 狄云枫难过道:“都说眼睛是心灵的窗户,你的眼睛那么美,为何心却那么毒辣?把我交给那些禽兽,不等于把我往火坑油锅里推么?” “你是谁?我凭什么要同情你?休要装痴耍怪,今日我必将你擒来!”黑衣女人已不愿多说,手中刀芒大盛,劈天一击斩向狄云枫! “唰!”一道墨痕如梅花,结成盾牌拦在狄云枫跟前,南荣翎也闪身站在狄云枫跟前,执剑冲黑衣女人警告道:“我想你一直都弄错了,谁是主人,谁是客人,谁是敌人。” 狄云枫是客人,南荣翎是主人,黑衣女人是敌人,敌人要抓客人,从根本道理上主人家也不会同意。 狄云枫冲黑衣女人挤出一个微笑,道:“忘了告诉你,我可是买了门票的,现在这传送站内的工作人员都得为我服务。” 黑衣女人不见狄云枫,只呵南荣翎:“你可要想清楚了,不交出他外面的兽潮就不会停歇,倘若此事引起兽王注意,你的传送站必将被鬼兽踏平!” 南荣翎从容道:“从我被调遣到传送站当坛主的第一天起,就有流言说兽王要来踏平传送站,可我任职了一千多年,也不见兽王他有什么动静。传送站是帝国的产物,兽王敢在此撒野那边是惹怒帝国。”他转而为怒,呵斥道:“帝国一怒,洪荒万物如同草芥! “这!就是你们的结局!” “还有,我很奇怪,你生而为人,为何要为兽族效力?” 南荣翎怒斥声震荡八方!手中墨殇早已将三人的世界渲染成极黑!滔天的杀意终于让黑衣女人有所恐惧! 与此同时,七八十个黑衣修士静伏在内城墙上,只要南荣翎一声令下,他们便会发起进攻! “你这个女人,背后一定藏着某种惊天的秘密,现在 我要将你逮捕,并带回帝国好好审讯一番!” 南荣翎墨殇一挥,墨痕有序排列成一座监牢,从四面八方困住黑衣女人。 黑衣女人不敢再有半点犹豫,她持刀破空一斩,在墨渊划破一道口子,当即纵身而往,欲逃!可这时,劈开的裂缝急速愈合,将她又拦在了墨渊之中!与此同时,墨牢也已近身,她无路可退! “慢着,你且看这是什么!”情急之下,黑衣女人竟变出了一块令牌,当着南荣翎的面亮出! 南荣翎一见令牌,大惊,墨牢也因此停止了半息,而就这半息的时间,黑衣女人再次斩破墨渊,钻出,逃了。 “怎么?是你上头的命令?”狄云枫推了推发愣的南荣翎。 “不是。”南荣翎沉下眼眸,拂袖打散空中的墨渊,墨色收敛,渐渐凝成一把剑,落入他手中。 “坛主!不好了!站外的结界被鬼兽攻破了!”突然有人闪身来报。 南荣翎神色中闪过一丝无奈,轻声吩咐道:“外围舍弃了,开启内围结界。” “是!”修士应声离去。 “看来那个黑衣女人并没有说大话,你这传送站没什么搞头了。”狄云枫替南荣翎遗憾道。 南荣翎平静道:“传送站本来就是一个自私肮脏的地方,来这儿的人都是为了利益,而利益建立于杀戮鬼兽。兽族对这个地方的怨念已堆积太多,总有一天爆发,却没想不到是今天。” 狄云枫平常道:“那就离开呗,一个地方资源无法开采,那就去另外一个地方,生意人么,都是这样。” 南荣翎厌恶地瞥了狄云枫一眼:“你的思想和帝国权贵简直一模一样。” 狄云枫呵呵一笑:“难怪其余五界的人都想跟你们鬼界做买卖,原来你们鬼界的权贵都是些生意人。” 南荣翎自省了一会儿,苦笑自嘲道:“也许我就是个不开窍的榆木脑袋吧。” “怎么?你还想留下来?”狄云枫挤了挤眉,有些诧异。 “不错,我是这里的负责人,应该与此处共同存亡的,”南荣翎又在眉心聚刻了一道传音符,转交给狄云枫,委托道:“这是千年来我的工作汇报,以及中转站兴衰的过程及原因。你帮我转交给帝国中一位叫做‘吕不语’的人,他是我唯一的好朋友。” 狄云枫不太想接受这玩意儿,从他还未踏上真武开始便受到了魏将军的委托,然后惹出一大堆麻烦……于是他抵触道:“你有手有脚为何不自己回去?传送阵不就在咱们身边么?” 南荣翎逃避狄云枫的目光,轻声道:“我说过会与传送站共存亡。” 狄云枫叹道:“你明显是在逃避什么。就你这一身本领,想死都难,还有什么好共存亡的?” 狄云枫的话也许太直接了,南荣翎有点怒,也有些无地自容,他踏空而去,渐留一话:“我宁愿在游离界流浪,也不愿回到那个不好的地方。” 所谓“不好”实在夹在了太多的情愫。狄云枫已遇见过太多像南荣翎这样的人,一把年纪,修为通天,有一个惨痛的回忆,并带着满身的伤痕,恍若存于人世间,半生迷离半生癫。 “唉……有哪个男人是容易的呢。”狄云枫长叹一声,聚散于风中,相去无形。 …… 狄云枫回到小楼没多久,一位黑衣修士便急忙到来,说是安排他们传送阵已经开启。 王良一行人并不知发生了何事,只纳闷:“传送阵的力量恢复得竟这么快么?” 传送阵上的微光只比夜要明亮一点点,显然它的能量并未蓄满。 “诸位是坛主亲点的宾客,还请入阵,我送你们离开。” 传送阵非常美丽,拢共三百多个位置,不是简易的蒲团,而是精美雕工的座椅。阵法上空,有一道如星辰大海般美景,上边有扭动乾坤之力与斗转星移之变! 狄云枫心中忍不住赞叹,此阵法中的智慧,让他深深地意识到,自己的学识不过是沧海一粟罢了……然而很可惜,这座阵法即将覆灭。 操作阵法的修士见七人都已经坐好,便按下了启动的机关。 阵法飞速旋转,最终以一道超脱岁月的速度冲进了上空的星辰宇宙!于是,它完成了最后的一次传送,光荣退役。 …… …… 正文 第二百七十八章 幽魂帝国 幽魂界乃鬼界中最大的一个鬼域,是各类鬼修的大熔炉,它比不上九幽的繁华,但却有自己独特的一种生存法则,这里有着鬼界最庞大的“幽魂帝国”。帝国庞大到,明明存在,却被人们当成了传说。 鬼界的阶级理念要比真武国还要根深蒂固些,活在底层的人永远无法触及到高层的影子。 王良在组织中算的上一把好手,修为更乃平辈翘楚,然而他在幽魂界的地位也不过是比普通百姓高上一级。若按人间三教九流的阶级来划分,他们这些以组织谋生的成员全都是下流人士。 王良等人从传送阵出来后便按照流程像上级提交任务,并领取相应的报酬,其组织的总部在帝国首都,路途遥远,在幽魂界内还要中转几个传送阵,狄云枫嫌麻烦便与之承诺了一句“来日再见”分道扬镳。 “唉,就在这个鬼地方还是第一帝国呢,连个歇脚的客栈都找不到。”张强跟在狄云枫身后,走一路便抱怨一路。 狄云枫心也挺烦,出了传送阵就是一片荒芜的黑土地,顺着土地上的道路走上半天才遇见一座名叫“溧阳”的小城市。 “小城市”其实真不能算小了,若不是王良说:“与其他城市比起来这就是个弹丸城市”狄云枫还不会觉得鬼界有大多。 张强又道:“我原本以为鬼界是和咱人间传说里面,到处都是阴阳怪气漂浮,孤魂野鬼游荡,其实亲身来了,才发现这里除建筑破烂些、天上没有太阳之外,其它都和人间相差无几。” 天上没有太阳,那就没有月亮,整个世界都被一种惨白色的光所笼罩着,这座城市里的街道干净得一尘不染,来往的行人寥寥无几,并匆匆来去。如此,空荡荡的大街上,惨白的光照,简陋残破的建筑……对于一个体验过美好生活的凡人来讲,太压抑。 “这里的人都要花钱购置人丹,而人丹又有时间限制,所以他们都惜时如金,来往都像是在赶跑。” 狄云枫长叹道,毫无疑问这是个快节奏的城市,他并非厌恶快节奏的城市,问题在于这快节奏的城市还一点儿都不热闹。 “希望九幽莫要是这个样子的。” “上仙你看,那里有一家挂着招牌的客栈,他们好像是要打烊了!”张强眼睛尖,兴奋地指着前头道。 “走!上去看看!” 狄云枫三步并做两步,生来为人,从孕育的时候就有母亲的肚子可以居住,所以走到哪儿人都会习惯性的找个遮风避雨的家。 客栈即将打烊,在小厮将“歇业”这一面翻过来时,狄云枫按住了他的手,小厮刚想生怒,一块鬼玉又出现在他眼前。狄云枫讨笑道:“小二哥,行个方便呗?” 小厮挑挑眉,试问哪个界限的人不贪财?i他装作没瞧见,将鬼玉揣进一兜儿里,指着门后头抱怨道:“都什么点儿来还来投店,算你们运气好今天遇到我,赶快进去吧!” 狄云枫也没多说,拉着张强便走进了客栈。 客栈很奇快,除了柜台之外竟连一张桌椅都没有。 小二关了门才走向柜台,他收了狄云枫好处,自然要待客,便客气问道:“老板这几天不在,二位有什么吩咐就找我。” 狄云枫攀着柜台问道:“小哥,我们刚从外边拾荒回来,人生地不熟的,也不知道这里的规矩啊,首先你给讲讲?譬如为什么这个点没有人敢在外头晃悠?” “哦……原来是淘金的啊,搞了不少钱吧?”小二似笑非笑,话里还有三分讨厌。 狄云枫笑笑,不说话。 “你们在外面浪迹惯了,自然不知道我们这些城里的规矩。幽魂界有规定,凡是‘虚时’到‘白时’这个时间段都不许有人在街上游荡,否则若被巡逻的差人抓到,不花点钱你是别想从鬼牢里出来的。” 小厮提高姿态,眯着眼睛又道:“特别是像你们这样的人,被抓了,会很倒霉。” 狄云枫面上带笑,心中却阴沉得很,所以说鬼界的阶级非常的眼中,就是个店铺小厮,一旦见了身份比自己低下的人,那脸皮立马就换了一张。 他又问道:“那不知此城的人丹又在何处购置呢?” 小厮不屑:“你们果真是外乡人,这座城里哪有人丹卖?要买也得去‘拜月城’才买得到。” “啪!”张强耐力弱,他忍不住猛排在柜台上,怒斥道:“你这小伙计,问你几句话还不耐烦了?!” 小厮没被吓住,反震道:“怎么?不服啊!” “我今日就要拔下你的舌头!”张强说着就要上,狄云枫却将他拉回来,摆摆手,缓声道:“行了,寄人篱下么,受点气也无所谓,小二,开两间客房,先住一晚上。” 小二也不愿起冲突,揭下两串钥匙丢给狄云枫道:“我们这里没有昼夜之分,从虚时到白时六个时辰算一晚,拢共三块鬼玉。” 狄云枫爽快的取出三块鬼玉,丢在柜台上便带着张强上楼去。 “上仙,这他娘的也太憋屈了,你要不拦着我,我非要将那臭小子嘴巴撕烂!”张强忍不住抱怨道。 “呵呵,这世上小人多得很,你是教训不完的。”狄云枫轻笑,丢给张强一串钥匙道:“好了,你先自行休息去,等白时过后我再带你到拜月城去买人丹,等你吃了人丹便不用屈居于这具傀儡体内了。” 张强感激,眼里闪烁着泪光,他 轻声道:“我还是觉得这副傀儡好一些……” 狄云枫拍了拍张强肩膀,道:“木偶始终为死物,哪儿比得上自己的手脚?再说了,你要是有了实体,吃喝嫖赌那可不样样俱全?” 张强赶忙摇头:“上仙哪里话?我生前奶读书人,是正人君子,怎能干那些勾当?” “生前是那样,死了还是那样,你做人做鬼都莫得乐趣了,还存在这个世上作甚?”狄云枫摆摆手,示意张强离去:“好了,一切按我的说得来,保准你的鬼途过得有滋有味儿。” “子曰:非礼勿视,非礼勿扰,食色性也……”张强摇头晃脑地离去。 狄云枫心想,若自己生活在书香门第,那也一定是能成为一名了不起的老师,“呵呵……”他翩翩一笑,找准了自己的客房,推门走了进去。 …… 狄云枫在客房中小饮了几杯清茶,过了个把时辰,等外边儿已完全没了动静,便起身来到窗边,轻轻推开窗,透过窗缝往夜外又瞧了一会儿,确保大街上已无人后,他取出自己拿张许久未戴的大白脸面具,戴上,推开窗,飞跃而出。 凡是每到一个地方,都得想办法去搞点钱,狄云枫现在手里头非常之不景气,付房费的鬼玉还是王良领走前塞给他的。 他的腰包里还有上千颗晶石,置换成鬼玉的话少不了数万。不过这玩意儿市场上无法明着售卖,故他今晚的目的便是出去找一找脱销的路子。 鬼界的人喜欢做生意,那么地下黑作坊一定少不了。 狄云枫凭着自己的经验,专挑街巷胡同里寻,但城里实在太干净,连个乞丐流浪汉都找不着,否则从他们口中必定能套出黑市的入口。 “难道要逼我用神识?”狄云枫蹲在一处屋顶上,自从进阶武极后,感知能力要远超神识范围,于是神识就变得鸡肋起来。当下的情况特殊,在鬼界用若能用相生相克的仙力会敏感准确得多,不过如此一来,鬼丹的作用就会失效,他也有可能暴露身份。 抉择。 而就在狄云枫抉择间,脚下的突然传来一阵开门声,紧接着一道烛光敞在了漆黑的胡同中。 一个人影小心翼翼地跑出胡同,没两三步便消失在大街上。 “呵,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狄云枫微微一笑,纵身跃下屋顶,在烛火消失的前一刻,闪出一道残影,钻入门中。 正文 第二百七十九章 牛头马面,黑白无常 溧阳城表面上干净整洁,背地里的黑市却不堪进目。鬼界的交易市场只会让人大开眼界,只有你想不到的,没有你的卖不到的,就譬如门口这家摆地摊的老板,狄云枫才刚进门便被他拽了过往,问道:“大人,要不要鬼胎?” 狄云枫先是被吓了一跳,鬼胎?他看这地摊老板才是心怀鬼胎。赶忙摇了摇头:“我又不是女人,我要什么鬼胎?” “哎呀,大人可真风趣,这鬼胎本就不是给女人用的呀,买一个吧,买一个吧,打五折卖给你……要不买一送一?” 狄云枫逃离似的摆脱地毯老板的纠缠,但没走下一家又被一个妇人热情拦住,低声道:“我看大人一表人才,威武强健,这里有几个还未开封的女修士,要不要买往耍个欢乐?” “你还是留给自己用吧……”狄云枫轻轻推开那老妇人。 “咦?什么短命鬼?老娘要是自己用得着还需要出来拉客?”老妇人张口骂道。 泼妇骂街,不予理会。狄云枫无奈捂着耳朵,低头穿过这片摆地摊的区域。 地摊货的质量到哪儿都不敢奉承,想要做好买卖,还得往看起来比较得当的展子里才行。 这个黑市并不大,除了摆地摊的区域外,前头一条通街都是店展,来往的人不少,也多不到哪儿往,都是各求所好之人。鬼界人惜时如金,没有哪个会闲着没事儿来逛街淘货。 狄云枫没往找大展子,展子大,人也多,眼睛就杂,自己的货数目不少,免得惹出什么麻烦。于是他走通街尾,在一间中等规模的展子前停了下来。 “贵客临门,大人里边请呀?”店展老板好久才等来这么个生意,一见狄云枫抬头看自己的牌坊,便笑眯眯地出来迎接,他又指着自己的牌坊,编出了一小段歌谣:“红包阁,包红包,全场八折任意挑!” 狄云枫自人间闹市来,已经很少闻声有人这么编词儿做生意了。他上前询问道:“老板,我就直接点,我要卖晶石换点钱,你收不收。” “嘘……大人你小声点儿!”老板出声断了狄云枫的问候,并神神秘秘地将狄云枫拉进店展,店展里有个小伙计,一见老板这么紧张,心里也大致明确了怎么回事,便主动上往将门给掩了上往。 “我一看大人的气质就知晓是干大买卖的,但最近严打,不得不警惕呐。”老板见门掩实了,才舒坦一口吻道。 狄云枫眉眼含笑,直接问:“那么老板的意思就是要收咯?我手里头恰好有一大批,你先给个价呗。” 老板嘿嘿一笑,道:“黑市的价格广泛要便宜个两成,所以十颗绿晶只值钱八块鬼玉,本店都是一百颗起收的,大人假如交易了一百颗,我们额外还会再增你五块鬼玉,”说到这儿他搓了搓手,一副油腻的样子容貌盯着狄云枫:“大人想出手几块呀?” “一千块。”狄云枫做买卖从不拖泥带水,一千颗绿晶他兜儿里正好有,但那些更高阶的晶石得先留着,万一以后有用处呢?他取出一只袋子丢给店展老板:“点点数吧?” “不用不用,我一见大人就是君子!”店展老板讲灵晶递交给身后的小伙计,施以一个眼色,小伙计便捧着灵晶往店展后堂走往。 “大人你先上座稍等,我已经叫伙计取钱了。”店展老板热情地拉着狄云枫落座茶几前,拉拉扯扯开端闲聊一些无关紧要的话题。 狄云枫表明逢迎店展老板的每一句话,心里实则冷笑,看这主仆两能搞出什么花样。 不一会儿,小伙计便端上来两盏茶,托盘上还放着一只赚钱的储物袋。 “来来来,大人请喝茶!此茶名叫做‘铁观音’乃我故乡所产,几经周转才落得手的,合起来闻起来清香淳口,喝起来口齿溢香,回味无穷呐!”店展老板已亲身将茶端到狄云枫跟前,道:“一般只有贵宾我才会拿出此茶,大人必定要赏脸喝上一杯。” 狄云枫不迟疑,接过茶杯轻嗅了一番,欣然地点了点头,他固然饮酒比喝茶多,但这盛名天下的铁观音还是有所耳闻,茶错不了,即使里头放了迷药,那也是好茶,故乡的茶!于是他揭开面具,很自然地喝了两口。 迷药必定是无色无味的,所以清茶的香味儿才会如此醇厚。 “想不到在这儿也能喝上如此美好的茶水,哈哈——”狄云枫笑声未完,便一头扑倒在茶几上。 “呼……”店展老板与小伙计纷纷呼出一口吻。 “瞧这小子的谈吐我还认为不好骗呢,没想到也是个棒槌,”店展老板拾起桌上的钱袋,笑道:“仅用一盏茶便白赚了一千颗绿晶,这生意也只有我李大海才有本事做!”他举起茶杯,轻吹了两口,小酌了两口。 “李伯,那此人——” “啪!” 小伙计话还未说完,李大海再也握不住手中的杯子,他也很狄云枫一样,倒在茶桌上被迷晕过往。 “李伯!”小伙计赶忙上往查看,心里是又慌又怕,他摆弄着桌上茶几,颤声道:“不……不可能啊,我……我明明只放了一杯的。” 忽然间!狄云枫的大手扣住小伙计的腕,并缓缓抬开端,冲之笑道:“你的确只放了一杯,但在你们不经意间我把茶杯互换了一下。” 小伙计吓得脸色苍白,一声尖叫硬是憋着没喊出来! “哦?还是小姑娘呀……”狄云枫眼睛笑成了月牙儿,不经意间,他便替这小伙计把了个脉。 “李伯……李伯你快起来,你快起来……”小伙计直呼着茶桌上宛如逝世猪的李大海。 狄云枫松开了小伙计的手,从李大海的手中将钱袋抽了出来,转头对小伙计教导道:“不义之财不可贪,既是买卖为何要耍手段呢?本日你们运气好,遇见我这个人间老乡,要是还了别人,不仅你李伯会逝世,这展子也要被毁,包含你这个小姑娘,卖到窑子里当小姐!” 小伙计被吓得一屁股坐到地上,眼泪水儿吧嗒吧嗒往下流。 狄云枫摇摇头,轻叹一声,重新戴好面具,正欲上前开门离往——“咵!”大门先被人一脚踹开! “关着门,定是做什么不法的勾当,通通给我抓起来!” 狄云枫还未看明确外头的情况,两个人已冲进来对他动手动脚,他赶忙见钱袋放进袖中,暂时不出声也暂不反抗。 等出了红包阁,狄云枫才瞧明确外头的状态,本来是官差临时检查,一条街的商展全都被带到了大街中心。 官差抓嫖抓赌,那必定是妓院与青楼没给够银子,或是关系没到位所至。黑市性质也差未几。 “都给我站好了,莫要吵闹,否则大刑伺候!” 所有人都被赶出了店展,包含那被迷晕的李大海和小伙计。 小伙计不知所措地看着狄云枫,眼睛哭得又红又肿。狄云枫冲之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示意不要吵闹,小伙计也很听话,抱着头蹲在街角,一言不吭。 “什么事啊?我不过是来买东西的,有错了?”狄云枫搡开押解自己的两个鬼差,颇为不爽道。 “小子你很能耐嘛!”两个鬼差自然不服,一个往左,一个往右,二人欲协力再将狄云枫擒拿! 狄云枫蹬地而起,一个凌空劈叉将两个鬼差各踹飞十余丈,趴在地上站都站不起来。 “还有谁来试试?老子要一个打十个!”狄云枫摆开架势,叫嚣道。 一有骚乱,二三十个鬼差急速增援,没一会儿便将狄云枫给团团围住。 “来三十个老子照打不误!” 狄云枫撩开自己一摆,腾空而起,还是那招起势,不过这回却变换了腿法,凌空画圆扫出一阵腿风,“唰唰唰……”三十来个鬼差被他这一道风硬生生逼退了十几步! 狄云枫落地,翻下衣摆并拍了拍激荡起的尘土,又做了个寻衅的招式,傲道:“现在莫说打你们三十个,只要你们能进我三丈,我自愿认输!” 一旁人都惊目看着狄云枫,敢打官差之人,实在勇气可嘉。 红包阁的小伙计也不由抬开端,瞠目看向狄云枫,一双大眼睛写满了担心。 那三十个鬼差,纵使狄云枫放下如此嚣张的狠话,他们也没人敢第一个出击。这时,一阵鼓掌声从街角那头传来,并伴随一句夸赞:“不想溧阳成内还有像你这么英勇的人,实在让我有些意外了。” 三十个鬼差闻声纷纷让道,只瞧一个青衣男子从街头走来,男子清瘦且高,年纪轻轻,相貌平平,倒是他身后随着的那四个护卫,惊得狄云枫下巴都落了地! 黑白无常,牛头马面! 狄云枫头皮发满,忍不住粗口:“往他妈的……” 青衣男子左侧站着黑白无常,白无常满面笑脸,身材高瘦,面色惨白,口吐长舌,其头上官帽写有“一见生财”四字,黑无常面容凶猛,身宽体胖,个小面黑,官帽上写有“天下升平”四四字;右侧则站着牛头马面,牛头腰间别着一副锁魂钩,马面身上缠着一副勾魂索! 地狱四大使者都与人间神话中描写的一模一样! 狄云枫紧扣着自己发麻的头皮,轻声道:“老子就知道那些吓人的鬼故事尽不是空穴来风!” 设使牛头马面,黑白无常护卫在左右两侧,那这青衣男子难道就是阎王? “这位朋友,你私自下黑市交易,我们有权将你带回审判,你逮捕还打伤了两位鬼差,这可是不晓得罪恶。”青衣男子下判决的口令尽不是阎王,狄云枫更信任他是判官。 不过,不论是神话人物还是传说故事,我一码事回一码,就算是玉皇大帝拦了狄云枫的路他也照大不误! “呵,好一些堂而皇之的话,黑市这点儿事大家心里都明确,抓我做出头鸟?我不认。”狄云枫并未放下自己战斗的状态,反之进步了警惕。 青衣男子眯着眼,眸中已感不悦,他将一条街上所有的人都瞟了一遍,出声道:“我刚接到通知,说有人在帝国各大小黑市,明目张胆地贩卖人丹的炼制方法!此乃天诛之罪,宁可错抓一千,也不肯放过一人!所以还请诸位与我们好好配合,若无嫌疑,自然会放你们平安回来!” “那我们的生意怎么办?谁来打点,这几日亏损的的钱又谁来赔偿?” “太过火了,我们每月都按时教那么多租金,现在还要抓往坐牢!” “对啊!你们实在太过火了!” 青衣男子的话很快便引起了众怒,但男子仍从容地站在当前,小眼睛闪耀着几分狠劲儿,其身旁的黑白无常与牛头马面各自跨步上前,无常索命,厉鬼勾魂! “我想你们应当很明确违背官差的成果,莫要让我把你们的魂魄勾回往,否则监狱里十八层严刑会让你们永生难忘。”青衣男子刻意将音量提得很高,说与众人听。 这就是**裸的要挟! 众人一听下十八层监狱,没人敢再吱声,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狄云枫要走,没有人可以拦住他,但他一听所谓的“十八层地狱”便又来了兴趣。 反正夜还很长,何不进进涨涨知识? 只要狄云枫不反驳,那就再也没有其他人敢吱声,那青衣男子再瞥了狄云枫一眼,对身旁的牛头马面不知嘀咕了些什么,牛头马面各点点头,提着勾魂索与锁魂勾走至狄云枫身后,不说话,也不上手。 “没想到你这么看得起我,竟让牛头马面来给我当保镖。” 狄云枫难掩心头的兴奋,这可是传说中的情节,一般人还真领会不到。他小时候每睡到半夜都会畏惧地狱使者来勾魂锁命,如今全当是了趣味。 “你放心,倘若你是清白的,很快我就会放你回往。” 青衣男子说完便带着黑白无常先行离往。 抓赌抓嫖必定是区域性的行动,青衣男子可能还要往下一家,所以才将牛头马面安置在狄云枫身旁监督。 李大海因睡得跟逝世猪像,又有个侄女顶着,鬼差便没管他,将他丢在街旁便压着小伙计离往。 “小伙计,你随我身后,今夜我保你太平。”狄云枫冲一旁的小伙计招了招手。 小伙计知晓狄云枫厉害,便紧忙跑过来,躲在狄云枫身后,牛头马面之间,轻声一句:“谢谢。”然后她又愧疚的道了句:“对不起。” “你叫什么名字?”狄云枫问道。 “李雯。”小伙计答道。 “听你伯父说你们似乎是人间来的,可是真?” “是真,我与伯父住在闽南沧海一带,年少时就随叔父东渡琉球做生意,可不慎一次行船,突发海难,我与伯父遭难后,就来到了这里,想不到这里也可以做生意,所以我们就在此扎了根……” 这个女孩子,和艾晴一般大,与自己伯父相依为命,着实不轻易。 “行吧,好生随着我,你会没事的。”狄云枫温文一笑道。 “别闲聊!”牛头忽然出声呵道。 这一声吓得李雯差点没蹦起来! 牛头人也会说话? 狄云枫饶有兴趣地看着牛头人,可瞧仔细了才创造,这牛头人脖颈处与衣襟有缝合的痕迹。 本来是个带着头套的赝品? 当转念一想却又不奇怪,牛头人身毕竟违背了世间造物法则,鬼差扮演成牛头马面与黑白无常的样子容貌不过是一种象征性地要挟罢了。 “话说,牛大爷,马大爷,你们也需要吃人丹么?”狄云枫想起便问道。 牛头马面当然不予理会,反而推搡着狄云枫:“少说空话,走快点儿!” “这监狱是到哪儿啊?二位差头,我想有本事贩卖人丹之人,必定不会是咱们这类小百姓,你们不会刁难我们吧?”狄云枫又问了一席话。 牛头出奇地笑了笑,却是冷笑,他道:“等到了鬼狱你自然就明确了。” 鬼狱并不在溧阳城,等出了黑市后,鬼差原地画圈,再将众人赶进圈中,分由八人占位,八人各举出一块玄色令牌,令牌上刻着“拜月”两个漆红大字。 八个鬼差高举着令牌,围着圆圈边转边念词,像是在主持什么阵法。 狄云枫纳闷心里纳闷儿:这他娘怎么越看越像跳大神? 最后仅听八位鬼差齐呵:“下!” 刹那间,地转天翻,圆圈内几百人众,加之圈外的鬼差一并消散在大街上! 鬼界不风行遁空,所有的遁术都用在地下,狄云枫只感到眼前一黑,意识也偶然间产生了一丝含混,忽然间一种类似于穿越虚空的不安缭绕在他心坎! 仙界中含有土灵根的修士几乎尽迹,故此类遁术并没有太多的功法记载,对于修士而言,天空自由广阔,扶摇可上九万里,而地下狭窄压抑,往下九万里流淌着炽热的岩浆。 狄云枫起先认为下坠乃遁地的正常现象,可又过了几近一刻钟,下坠不但未止,反而加快了……他终于感到有些不对头! 锋戾 最新章节 面第二百七十九章 牛头马面,黑白无常网址: 正文 第二百八十章 骗局 狄云枫再探身后的牛头马面,哪儿还摸得着这两鬼差的身形?这会儿他才意识到自己上当了。 “李雯?”他轻唤那小伙计的名字。 “我在呢,我一直拽着你的衣襟。”小伙计带着哭意,问:“大人,我们是不是真的下地狱往了?我好怕。” “下地狱我不知道,但咱们被骗了是真的,来,捉住我的手。”狄云枫伸手往后头探了探,果然是摸到只小手,小手配合地搭上他手心,他再轻轻一提,将李雯抱在了怀中,他笑着,给予一个安慰:“小姑娘别怕,我抓到你了。” 李雯紧贴在狄云枫臂弯上,哭诉道:“大人,是不是咱做了坏事,要下地狱受苦了?” “哈?哈哈……”狄云枫笑得轻盈,又道:“你知道做坏事要下地狱受苦,还和着你伯伯来骗人?” 李雯止声抽泣了片刻,才道:“重要是人丹太贵了,李伯的生意又不好,所以才不得不走上骗人的道路,”她话锋一转,又道:“但是小主顾我们是不会下手的,就像是大人你,迷晕了也会给你送回大街上的,”她又小声嘀咕:“我知道这样不对,假如我能回往,必定会带着李伯改过自新的……” 狄云枫金目一开,瞬时冲破禁法,至此身材不再下坠,接着他用念气撑起一道结界,借着微光暂看四周情况——若鬼差用的是遁地术,那此刻他们就应是在地下,微光无法渗透四周,那么四周就是土壁…… “大人,与我们随行的那些人呢?那些鬼差,那些商客。”李雯问道。 鬼差与抓嫖已断定是一个骗局,商客是受害者,他们若无法和冲破禁法,便会一直下坠,终极掉进岩浆彻底消散。 “他们都是些黑商,估计下地狱往了吧,你还年轻,有改过自新的机会,所以你没事。” 李雯庆幸道:“还好李伯被迷晕了,要不然他铁定也要下地狱。” 狄云枫忽然问:“你的李伯能不能睡?” 李雯敞言道:“李伯啊,睡起觉来雷打不动,鼾声却比雷还要大,每次都能睡上大半天,他要是勤快点儿也不至于生意惨淡了。”说着她又怀疑道:“大人,你问这个作甚?” 狄云枫摇摇头:“没什么。” 李大海假如能一直睡下往,那他的命便有机会保住。 “走吧,往看看那帮子人毕竟再搞什么花样!” 狄云枫拍拍结界,凿墙开土,沿着下坠的痕迹直冲而上。 …… …… 当狄云枫带着李雯回到黑市时,李大海安然躺在地上,胸口跌宕起伏,鼾声响彻大街,看样子他睡得很香甜。 “李伯!”李雯匍匐在李大海身前,喜极而泣。 狄云枫则在一条街的展子中逛了一圈,如他所想,果不其然,店展里的所有货物都被洗劫一空,桌椅都给搬了往。他不屑一笑:“嗤,搬得倒挺干净的。” 李大海在李雯的千呼万唤中醒过来,李雯将后事与他简略的叙述了一番,便扶持着药效未尽的他走进屋子,李雯一瞧着眼前搬空的屋子,张着嘴巴说不出话来。 李大海倒出奇地安静。狄云枫笑眯眯地问他道:“李老板,如此从容不迫,难道还躲有私货?” 李大海愧对狄云枫,不敢看狄云枫眼睛,只顾低着头道:“做生意嘛,再怎么也要留一手不是?再说了,歪打正着将命保住了不是么……” 李大海说完,在门外找来一根铁锹,数着大堂左三格,敲敲打打,“咚咚咚”“咚咚咚”“哆哆哆”从第三格开端,空音明显,李大海开端用铁锹顺着地板砖的边沿线开端撬! 地板下呈空心状,撬起第一块后接下来的二三块自然就轻松得多,李雯上往搭手,一齐掰开九块地板才算结束。 地板下有一处暗格,格子里有一口木箱子,李大海爱护地抚了抚木箱子:“还好他们没创造你。”说完便举起铁锹一铲子下往,“咔嚓!”盖子被崩开,满满一箱子的鬼玉闪得眼睛都睁不开! “哇!李伯,你……你什么时候在咱地板下躲了这么多钱!”李雯惊呼道。 李大海抹往额间汗水,委曲笑道:“我这还不是为以后打算存的钱?等钱够了,咱们就搬往大城市,那里的治安好,财路广,生意必定会越做越大的。” 狄云枫瞥了一眼木箱里头,估算一下少不了十万鬼玉。 李大海又道:“咱店展里基础上都是赝品,他们搬往就搬往了,我也不心疼。在黑市里做生意,谁家不留一条后路?” 狄云枫道:“那照你这么说,其他店展里也有可能找出私货?” 李大海摇头道:“那我可就不明确了,每个人躲钱的方法都不一样。” 李雯拉着李大海道:“李伯,不论你存再多的钱,没了命一样无福消受,这次是大人救了咱们,我们应当好好感谢他才是。” “对对对!”李大海即可应声,指着自己满箱鬼玉道:“大人不计前嫌地救我们叔侄,小人感谢不尽,若大人不嫌弃,我这一箱子鬼玉自取便是!” 狄云枫摇头道:“我可对你的钱不感兴趣,倒是那几盒‘铁观音’想要的很。” “大人你等等,鬼界的人都不爱好喝茶,我往后院厨房里瞧瞧!” 李雯兴撒腿便往后院跑往,不过一会儿,她那兴奋的声音便从后院传来:“茶还在,茶还在!” “想不到大人竟如此念旧,我也念旧,只惋惜已身逝众人间,没资格还阳了,唉……”李大海兴叹。 李雯将茶递给狄云枫。 狄云枫笑着戳了戳李雯的眉心,教导道:“趁着年轻好好修行,来日若有缘,我指不定会派人将你们接到九幽往。” “九幽?九幽是什么处所……”李雯红着脸蛋儿,不知不解。 李大海却激动道:“九幽是鬼界的天堂!比人间还要繁荣呢!我做梦都想在那里开间展子!” “哈哈哈……一切皆随缘!”狄云枫扬天大笑,带着几盒好茶,在笑声中淡化往了身形。 锋戾 最新章节 百第二百八十章 骗局网址: 正文 第二百八十一章 顺丰客栈 白时已过,溧阳城冷清依旧。来往过客匆匆,没有留下一丝情感与足迹。 狄云枫走了一会儿,才明白所谓昼夜已在鬼界失效,才明白为何建筑这么破烂,才明白为为何客栈里没有桌椅。 到了鬼界,不能再用人的想法去思考。 “我去你娘的,昨天还不是挺嚣张的么?老子削你!” 一人被飞踹至大街中,趴在地上想爬也爬不起来,乍得一瞧,他不就是昨夜瞧不起人的客栈小厮么? 张强大步而出,木讷的机关脸上露出一丝凶狠。 “你……你再敢动手打人,小心我去红府搞你去!”小厮歪着嘴巴不服道。 “哟?你还敢嘴硬,我非把你嘴巴撕烂不可!”张强撩起袖子要上,狄云枫却闪身而过将他拦下,道:“你这模样可不想是读书人。” 张强一见是狄云枫,怒火瞬间灭了一半,他指着地上那小厮道:“上仙你不知这小厮有多过份,白时未到就来敲门赶人,这明显就是针对我们!” “罢了,鸡毛蒜皮的小事,无需多计较,”狄云枫将小厮从地上抚了起来,有礼道:“小二,没伤着吧?” 小二倒也聪明,嘴巴一歪,撇过头去,道:“你有事就问,莫在这里装好人。” 狄云枫直言道:“好,我想问你,从这儿去拜月城,怎么走最快?” “拜月城?你要去拜月城?”小二斜了狄云枫一眼,轻哼道:“我劝你们莫要去拜月城,近来听说哪里很不太平。还有,那里的法制很严,专抓你们这些身份不明之人。” “你这么一说,我好像更感兴趣了,”狄云枫掏出一块鬼玉在小厮面前晃了晃,道:“说一下,这块鬼玉就是你的。” 小厮眼前一亮,口头却道:“哼,你打发乞丐么?” 狄云枫撇了撇嘴角:“那你要多少才肯说?” 小厮张开手,狮子大开口道:“五块鬼玉!” “你这小子被得寸进尺,你是铁齿铜牙还是金口玉唇,叫你指一条路都要五块鬼玉!”张强呵斥道。 小厮插着腰,道:“你们想走捷径去拜月城,必须得乘传送阵,巧了,我们客栈后院就有一处传送阵,收你们钱不对么?” 张强不信:“就你们这破店还设得有传送阵?你莫不是想骗我们的钱吧?” “破店?”小厮满口不屑,指着自己店面的牌匾道:“你们去打听打听,顺丰客栈,遍布全帝国,溧阳是个小城,门面自然大不不到哪儿去,等你们看了拜月城的顺丰客栈,下巴都给你吓掉!切,土包子!” “你骂谁是土包子!”张强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只怕小厮再多挑衅一句他就要上去殴打了。 “喂,你们坐不坐咯?不坐的话我忙去了,隔壁还有一家圆通客栈,你们也可以去找它们,不过它们的稳定性极差,也没有直达拜月城的传送口,你们要是嫌我家贵,就去找它们咯。” 小厮刚想转身离去,狄云枫的五块鬼玉就已递到了他眼前、 “算你识相。”小厮接过鬼玉揣进腰包,先行道:“随我来吧,白时刚过,应该传送的人不多。” …… 客栈 后院果真摆了一道传送阵,阵法不大,只挂了三个蒲团,但左右摆设齐全,简单不简陋,在传送阵前还分别安装了几个机关,机关下分别对应着传送的城市,拜月城的机关按钮也在其中。 鬼界的四通八达都是由传送阵来满足,包括往生井也是一种大界限之间的传送阵。狄云枫一直想找机会研究阵法,看来鬼界是来对头了。 “上去坐着吧。”小厮指着传送阵上的蒲团,又取出两块鬼玉镶在阵前控制台的凹槽中,低语道:“传送阵要两块,还要上交两块,收你五块灵石我根本就没赚头……” 小厮见狄云枫与张强坐好,拉下机关,随着一声轰鸣,蒲团上的二人即刻转变为一束青光,直冲天际消失不见。 …… …… 时间静止,便感觉不到时间流动,任何事物都在黑暗与光明之间。狄云枫闭上眼时在溧阳城,睁开眼却已到了拜月城。 小厮说得一点也没错,拜月城的顺丰客栈大得让人咂舌,光是来往的传送阵都有三十多座。 “喂!到了就赶紧出来,后头还有人排队呢!”操盘的一个伙计冲还坐在传送阵内的狄云枫与张强吼道。 三十个传送阵,无时不刻都有人进进出出,排队等传送的人已瞧不见何处是尾。 狄云枫与张强匆匆下了传送阵,立马就有人坐上去,还未等他们走出后院,坐上去那人就已经传送离开……如此效率又庞大的客栈,一天的流水简直难以想象。 “二位大人,住店嘛?本店推出套餐服务。” 狄云枫才刚出后院门,一个热情的伙计便拉着他介绍起客栈内的服务。后院主持传送阵的小厮那般凶恶,前院的迎客小厮却眉开目笑,这顺丰客栈做生意还真是有一套。 顺风客栈的规模狄云枫倒也满意,便问道:“你们客栈都有些什么服务?” 小厮见狄云枫感兴趣,笑得更开心:“大人,现在本店主推的是一加一加一的服务。” “哦?说说看何为一加一加一。”狄云枫来了兴趣。 小厮“嘿嘿”一笑,用食指比了一个一道:“一人一间房,一人一个澡堂,一人一个姑娘。” “姑娘?”狄云枫揉了揉比自己,心理暗道:这服务倒是有点儿意思。 小厮点头道:“不错,姑娘,便是伺候你的丫鬟。” “伺候?”张强挑出字眼,问道。 小厮淫笑道:“二位大人身强体壮,晚上怎少的了姑娘伺候不是?你们若是定下这套餐,本店还享受挑选服务哟!” 张强问:“挑选服务又是如何?” 小厮道:“高矮胖瘦,男女老少,皆可!” “男的也行!”张强惊呼道。 小厮不说话,只冲二人象征性的眨了眨眼,他的意思好像在说,只要二位给钱,我都行。 狄云枫啧了啧嘴,笑道:“你这一加一的服务不错,但后面那姑娘就算了吧,我已有妻室,不愿再拈花惹草。” 小厮却替狄云枫遗憾道:“大人也真是,好不容易出一趟远门何必委屈自己,吃惯了家常菜也该换换口味是嘛。” 狄云枫仍是笑 着摇了摇头。 小厮也不强求,叹道:“好吧,可大人若不体验我们的套餐,价钱就没有折扣了哟。” 狄云枫道:“是多少钱就多少钱,一分也不会少你的。” “好,二位大人请随我到柜台来。” 小厮领着狄云枫与张强往柜台走去。 …… 从后院走到柜台,足足走了半个时辰,其中穿过了三个花园,两个碧水湖泊,竹林几片,枫树林几片,在山水之间还竖立着一栋栋陶冶情操的小楼。 狄云枫问过价,普通的客房十块鬼玉一天,而像这样的独栋小楼却要五十块灵石一天。所谓贫贱富贵,从落脚的房屋就能体现出来。 拜月城里的顺丰客栈,桌椅杯碗齐全,吃喝之人络绎不绝。没人说鬼界的人不会享受,或许成为鬼魂时无法享受,一旦有了,七情六欲自然而然就衍生而出。 鬼修离不开人丹是另有其因的。 鬼修不用服食人丹,以灵体的形态同样能在鬼界生存修炼。但鬼魂哪个生前不为人?它们都体验过为人时的快感,所以有了便更加沉沦在中,无法自拔。 人丹是一种“精神鸦片”! …… 狄云枫给张强买了两夜普通客房,自己则买了两夜独栋小楼,还得是倚靠竹林和流水边儿上的,他心想反正也不会在望月楼待多久,等一些事情解决后便就此做传送阵前往帝都,南荣翎还有一封信要交给他的挚友,至于何时前往九幽,此程倒不用急,反正鬼界的传送阵四通八达,无碍呼多花点儿钱。 小厮为二人结了钥匙,并各自带着他们去客房逛了一圈,等二人记熟了路线方才离去。 狄云枫对自己的小楼非常满意,他觉得这间客栈的匠师一定是人间来的。客栈大部分的建筑都有人间特征,特别是翘脚的飞檐与顶梁的红漆木,架空的房梁结构,房间中的摆设,富有诗意的山水画像…… 要知道仙界的建筑就不会出现这些特征,他们会将楼房外修得漂亮大方,但内部的摆设一塌糊涂,仙界诸多擎天高耸的宫殿内都只有一两个蒲团,仙界的客房中从来不会摆放什么招财童子,福兽貔貅,特别是墙上的画作,仙界人都认为自己比画中仙还要生动。 曾记得慕雪依给狄云枫讲了个笑话:送仙人一副自相画还不如送他们一面镜子。 “呵呵……”狄云枫摇了摇头,微微一笑,轻轻推开二楼的窗户,不觉一片泛黄的竹叶被风吹进屋中。 一叶知秋,难不成鬼界也有秋天? 狄云枫保存好这一片竹叶,它是自己开窗迎来的第一个“客人”。 他仰头深吮一口气,刚想揭开面具,却用眼角余光瞥见了一个女子的身影 小楼对面不过十丈,同样竖立了一座精美的阁楼,这两栋楼一定是对立相筑的,以至于连开窗的角度、方向都一模一样。 狄云枫在开窗。她也在开窗。狄云枫瞧见了她,她也瞧见了狄云枫。 正文 第二百八十二章 华府遭劫 狄云枫停止了手上的动作,并不是他要保持神秘,而是对面的那个姑娘实在太漂亮,他看得忘记了世间。 可以想象,飒飒秋风剪,萧萧枯叶落,青瓦白墙褐窗台,绯脂红唇白霓裳。 这个女人也许没有慕雪依的绝世容颜,但她那与天地完美融合的气质,柔唇上,美目中,神色间,一抹淡淡忧郁,一种纤纤柔情。 无可厚非,男人都想将这样的女人占为己有,并狂 抽猛送三千次。 狄云枫想,如此良辰,如此美人,能和自己一样拥有赏物的情操,即便做不成情人,做个朋友,尚可。 但美人仅瞧冷漠地瞥了他两眼,“啪”的一声将窗户关得严严实实。 “呃……难道是我不够帅?”狄云枫轻抚着自己的大白脸面具,苦笑道。 “上仙,发什么愣呢?咱们该出发了。”张强的呼喊突然从小楼下传来。 狄云枫这才回过神,差点儿忘了自己还有正事要办,便从窗户跳了下去:“走吧,去买人丹。” …… …… 人丹是管制品,不是一般的商户可以拿来倒卖,想购买人丹必须去指定的官商处,小城市还没有,大城市也不一定有,必须是那种被帝都钦点可收售的大城市才能贩卖人丹。 狄云枫不太了解幽魂帝国到底是怎样的一个王朝,但能实施这种制度的皇帝一定是杠杠的,先不说他的利与弊,这个制度出台,不仅保证了国库出入,还大力地抑制了鬼修的泛滥。 鬼界幽灵的数量实在太过庞大,若全都纳入国度必然会出现管理不慎的弊端,故此每个鬼域都会出台各式政策来解决此类情况。幽魂帝国通过人丹来筛选精锐鬼修,九幽则通过共存的方式纳入鬼修,更听闻鬼界中还有其余四个鬼域,其中尸魂界与失真界最为荒唐,不守规矩的恶灵都游荡在那里。 拜月城不愧为帝都钦设的一线城市,它不像长安那般繁花似锦,也没有真武那种侠义情怀,更比不上仙界的灵动活泼。但此处街道干净整洁,来往过客互不相问,世态清静,安然自得,以一种极为缓慢的节奏过活,也许它已临驾于岁月之上。 鬼界本就不存在什么生死了,于是岁月在这里的地位也就并不太明显了吧。 狄云枫又有一点点喜欢鬼界了,毫无疑问,这便是他心中一直想要的“细水长流”的生活可这里是鬼界,不论它再美好,慕雪依也不会过来,先前狄云枫可没少讲鬼故事吓他。 “呵呵……”狄云枫忍不住笑了笑。 “上仙,咱还是让一让吧。”张强突然将狄云枫拽向街旁,让出一条道来。 狄云枫回过神来才发现一大队人正从街头走来,各个都背刀执剑,雄赳赳气昂昂的模样。 先前还说鬼界没有江湖气息,现在来了这一帮子人,便添了那么一点儿。 “这些人都是干嘛的?”张强小声嘀咕道。 “看他们英姿飒爽的模样应该是正义之师。”狄云枫说道,在战场上,他见过很多这样阵列出击的战士们。他又道:“他们应该是去打仗的,打仗没有,是小仗。” “还有小仗一说?”张强疑惑道。 “说白了就是斩妖除魔,为民除害呗。”狄云枫笑了笑,这种事情他以前喜欢干,现在不给钱他绝对不会干,便拽走张强:“走吧,别忘了正事。” 张强再三回首,心里的好奇生越盛,他终于忍不住抓过一位路人道:“朋友,你知道方才那对人是去干嘛的么?” 那位路人脸色苍白,眼窝深陷,神情呆滞,他木讷地抬起头,盯了张强一样,端起手张开,比了个索要的姿势:“给鬼玉,我就告诉你。” 张强挑眉:“就问个话你也要钱?” “说话不要时间的么?你不给钱就滚蛋,再打扰我你非给钱不可。”路人字面上的话语很冲,但从他口中说出却显得有气无力。 张强实在想知,便忍痛塞给了路人半块鬼玉道:“可没多的了,你快说,方才那群人是干嘛的?” 那路人看见鬼玉,无神的双眼终于有了亮光,便脱口而出道:“是去送死的。” 张强紧眉道:“何意?说具体些。” 路人手指大前方道:“瞧见那片阴森森的山林没有?那里有很厉害的恶灵做乱,这些人就是去那里抓鬼的,已经是第三批,前两批都没回来。” 张强抿抿嘴:“难道这些人白白去送死……” 路人鄙夷道:“你是傻子么?当然不可能去白白送死,第一批人,报名者各赏一百块鬼玉,等他们全都没回来,红府又组织第二批,赏金提高到每人两百块鬼玉,第二批全挂了之后又是刚刚路过的第三批,赏金提高到五百块鬼玉。” “五百块鬼玉!”张强惊呼,张目望着狄云枫,细声提议道:“上仙,一个人五百块鬼玉,咱两个人就是一千块!大买卖呀!” 狄云枫摇摇头:“的确是大买卖,但你永远都不知道自己能否活着回来,你觉得你这条命和五百块鬼玉比起来,哪个重要?” 张强顿消了心中的激情。 这时又听那路人道:“最迟不过明天,官家又会组织第四批,我看到时候给的赏金怕是有一千块鬼玉……嗤,活着怕死,死了还怕死?岂不是连鬼都不配做?!” 路人说完,将半块鬼玉揣进胸膛,蹒跚离去。 “仔细想想他说得话也不一定有错。”张强对那一千块鬼玉仍是耿耿于怀。 “他若感悟得那么透彻,为何不自己去 送死?呵呵……”狄云枫浅笑道。 “我觉得假设明天组织第四批人,他一定会去参加。”张强道。 “他万一不会呢?”狄云枫问道。 张强眼睛一转:“那不如我们来打个赌?” 狄云枫兴趣道:“好啊,你要如何赌?赌注是什么,且说来听一听。” 张强笑道:“你看这样,如果他明天参加了那第四批修士,我们也跟着参加如何?” 狄云枫想了想,满口答应道:“好,我跟你赌!” …… 二人谈笑间,便已来到官商大门口。 本以为人丹这类必需品每天都会有人排着长龙般的队伍去购买,谁知真正到了大门前,却瞧见的是另一番冷清的光景。 官商匾额题字为:“拜月华府”,门前有两尊石像,左为貔貅,右为麒麟,门口各守着十二为带刀的鬼差,形势庄重威严。 在大门三十丈外盘踞着一群人,男女老幼皆有,各个黄皮寡瘦营养不良,躺着,坐着,爬着,宛如等死。 狄云枫脑中又想起了刚刚问话的路人,他的模样与这些遗憾人并差不了多少。 从大门进进出出的没几个人,华府的生意似乎有些惨淡,这时三两个鬼差从门口跑出来,停足在那些遗憾人面前,一顿抽打驱赶,并恶语相向道:“都是你们这些臭要饭的,挡住了华府的财气,赶快给我滚开,要不然抓你们下十八层地狱!” “差爷,你们就当行行好,施舍一颗人丹吧,我们实在不想被驱赶出城啊!” “是啊差爷,您瞧外边的幽暗密林多乱,咱要是被赶出城去,不就等于送死了么……” “去你娘的,装什么可怜?一可人丹几十块鬼玉,岂是说送就送的?还不赶快给我滚,不然未等你们把皮脱完就先给你刮咯!” 几个官差越打骂越起劲,好些人都被打出了血迹。狄云枫实在看不下去,便上前呵止道:“你们快停手!身为官差,岂能肆意殴打老百姓?” 官差见狄云枫穿着富贵,态度也没多恶劣,只道:“这位大人你有所不知,这帮讨口子就跟狗一样,赶了又回来,赶了又回来,我们这实在没办法,只有动点逼真了。” 狄云枫寒声:“你们这也叫动点逼真?我方才可是听见你说要拔了他们的皮!这是人说的话么!” “大人,我见你富贵才与你低身下气,你莫要得寸进尺!” 三位鬼差纷纷举起手里的配刀,声势要给狄云枫一个下马威!谁晓狄云枫却毫不犹豫地出脚!一记神龙摆尾,只听“啪啪啪”三声齐响,鬼差们的佩刀被一脚撩飞,嵌入石墙三分,如此力道,可见一斑。 鬼差惊得目瞪口呆! “下一次,我能一脚将你们一脚踢到北门去!” “还不快滚!” 狄云枫一声大呵,吓得鬼差连刀都忘了拔走,三人夹着尾巴勾着头,灰溜溜地往华府里跑去。 “多谢大人相救,多谢大人相救……” 疾苦百姓到哪儿都是疾苦百姓,他们跪在狄云枫跟前,泣不成声,泪沾衣裳。 “唉……诸位快快请起吧,我可没法儿救你,我这兜儿里也紧得很呐。”狄云枫叹声,扶起众人道。以往在仙界他的灵晶多到没地方花,现在到了鬼界竟穷成这个鸟样子。 张强也帮忙去搀扶老百姓,并安慰道:“过不起这奢靡生活咱也别来这遭罪了,你看,又是挨打又是挨骂的,活着受欺压,死了还要遭罪么?” 张强这话又引起了一阵鬼哭,听人沧桑道:“我们也是逼不得已的,城外的幽暗密林就没太平过,我们出了城只能往哪里头去送死……” “对啊,我们这帮人,魂力不足,能力也不足,给人当奴都没人要……我生前也没做坏事,几个儿女都孝顺,就算是横死我也没有冤头,为何我还要下地狱来受这般折磨哟……呜呜呜……” 人间正道是沧桑,鬼间正道是苦难,都说冤魂恶鬼发于人世,可到了鬼界才发现,这里才是罪恶的源头。 狄云枫悠悠一叹,心中有了些数,他对百姓道:“你们先回去吧,找个地方避难,要不然那群鬼差还会来打你们的。” 百姓们不愿给狄云枫添堵,再言了几声谢,互相搀扶着往街尾走去。 “唉,看可真叫人揪心。”张强吁叹道。 狄云枫喃喃自语道:“我还是试试看吧……” “什么?”张强听见了,却未听清,也未懂狄云枫的意思。 “没什么,咱还是先去买人丹吧,虚时将至,莫等关门了。” 狄云枫可不想白跑一趟,便笑了笑,朝华府内走去。 张强一头雾水又不知从何问起,只好挠挠头,跟上狄云枫。 …… 华府里有八个门面,许是没多少生意的缘故,关闭了六个,剩下两个敞开的,一个空空如也另一个掌柜的早就跑没了影儿,柜台前只剩了个埋头算账的小伙计。 “伙计,我买人丹。”狄云枫敲了敲柜台的门。 “我在忙,等会儿。”伙计低着头,冷漠道。 狄云枫性子好,那就等,可等了将近半个时辰,那伙计还在低头算账。这就有点儿说不过去了。 “伙计,还忙呢?”狄云枫掂起脚尖,想通过围栏网去瞧瞧那伙计在捣鼓什么,可栏杆实在太高,连他八尺高的身材也看不到头。 “嗯,忙呢,明天再 来吧。”那伙计扔不抬头。 张强有怒,刚想坡口开骂,狄云枫却喊住他:“莫吵,小心叫来了侍卫,那今天就黄了。” “真憋屈,这都是些什么人啊……”张强忍怒,涨红了脸。 狄云枫又冲着柜台前的伙计道:“你这伙计可真是有趣,主顾上门你都不接,还想不想做生意了?你叫什么名字,信不信我投诉你?不知道你方才上班的时候看没看见华府外蹲着的那些人,他们就是丢了工作的无业游民,没钱买人丹,只有被驱逐出城你难道也想这样子?” “啪!”伙计放下手中记账的笔,抬起头指着狄云枫的鼻子怒斥道:“穷人怎么了?你很有钱了不起么?谁生下来不是一丝不挂的?你能耐又怎样,我今日非不卖你人丹又怎样!” “嘶……”狄云枫深吸一口气,他竟被这伙计的一番话呛得无言以对! 张强辩声道:“你这娘娘腔什么都不懂就在这里教训人,你会做生意么!这生意还做不做了?” 伙计不服激动地站起来,又指着张强的鼻子道:“你耳朵聋了?方才没听见我说的话?我不卖你人丹,不卖!” 张强反声大骂:“臭娘娘腔你别拿手指我!莫以为你为官府办事我就不敢动你!” 伙计笑着挑衅道:“那你来啊,动手打我啊,我倒要看看你脾气有多大,只是待会儿惊动了外面的侍卫,把你抓去十八层地狱,整不死你!” “荒唐!实在是太荒唐了!为官不清,当差不仁,剥削民脂民膏据为己用,视草民如刍狗,还有王法么,还有法律么……”张强激动得将所读的圣贤之道都搬出了口。 “我呸!一个唯利是图的伪君子,一个百无一用的臭书生,想要人丹,门儿都没有!” 伙计骂完,双手搬着当口要拉闸谢客,狄云枫却快他一步将闸口按住! “你干什么?你敢阻碍官商办公!”伙计一双大眼睛瞪得黝又黑又圆。 狄云枫没松手,反之沉声问道:“这位小哥,你真是这当铺里当值的么?” 伙计的眼眸中偶有一丝波动,当即道:“你敢怀疑官商?” 狄云枫轻轻的摇了摇头,将头凑近柜台,问道:“我不敢怀疑你,只是我觉得你非常眼熟,我们是不是在哪儿见过?或者你是否认得我?” “我看你这人脑子分明有坑,带着一张面具还让人来相认!” 狄云枫摸了摸自己的大白脸:“如此显眼的面具,你真的没印象么……” “没印象!”伙计双手用力,“啪!”狠狠将门闸拉下! “难道真的是我感觉错了?”狄云枫紧锁眉头,陷入片刻沉思中。 “上仙,现在我们该怎么办?难道今日真的要白跑一趟?”张强攥紧拳头,愤愤不平:“今天出门儿是忘看黄历了,竟遇这么些奇葩,真是倒了八辈子的霉!” “无碍,今日之事有些蹊跷,我现在脑子也很乱,先静一静再说。” 狄云枫沉着思绪在华府里踱步了几圈,冥思苦想了半个时辰也未能解开心中的疑惑。无奈,他掐了掐眉头,走向另一个敞开的门铺。 另一个门铺前竖着一张牌子,牌子上面统计着晶石与鬼玉的汇率:一颗绿晶等于半块鬼玉,满十颗送一块,满一百颗送十二块……显然这一家门铺是官家置办的交换所,专门供给淘金者的交易柜台。 在黑市中晶石的汇率要比官商高上三成,十颗就多三块灵石,一百颗就多三十块,一千颗三百块……如此恐怖的差距,也难怪大家伙儿都在黑市里交易。 狄云枫若不是急着用钱,打死也不愿意卖给这些黑心的官商。他见天色实在不早,也没耽搁,上前敲了敲柜台,喊道:“老板,生意上门了!” 无人应。 “嘶……真是奇了个怪,老子今天还卖不出去东西了是怎么的?” “上仙,这个当铺从咱进来到现在都没瞧见有人在过,我看呐,这铺子根本就没人……嗤!帝国养这么一帮子蛀虫,迟早得完蛋!” 狄云枫终于觉得有些不对头,便轻轻一跃跳上柜台,他刚低头瞧看里头情况,仅仅一眼,脸色大变! “快走!”他赶忙跳下柜台,拉着张强往门外走去。 “上仙,这……你看见了什么?”张强低声问道。 狄云枫沉声道:“我看见了店铺老板的尸体。” 张强惊捂住自己的嘴:“你……你的意思是说……” “华府遭劫了。” 帝国钦点的华府竟然遭杀人越货,此事足以惊天动地! 正文 第二百八十三章 女贼 狄云枫与张强回到客栈时,天象征性地黑了下来。 很奇怪的是,拜月城外仍是灰蒙蒙的天,但顺丰客栈内却有明显的昼夜分明。 鬼界人的头脑实在聪明,特别是在做生意这一方面,客栈一到虚时便会用法术降下夜幕,然后开始大摆宴席,由小二挨个房间吆喝道:“各位大人,今夜有名菜红烧熊掌,铁树开花……” 食色性也,鬼亦如此,仙亦如此,记得当初慕雪依滴酒不沾,粒米不食,但自从和狄云枫去人间走了一遭后,一日不吃肉就浑身难受,以至于回到仙界后足足胖了十来斤。 狄云枫往自己小楼里叫了一桌酒菜,他得静一静,想一想,问题到底出在了哪里。 难不成这是一个局?可自己初来乍到,仇人朋友都没有,也不存在别人设局加害自己的可能。 要么说是自己倒霉,不小心就跳进了泥潭中……“唉!”他一口应尽杯中美酒,出了这么大的事,官家一定会大肆搜捕,今天造访华府的人寥寥无几,恰好自己与张强还走在最后,若那官家不笨应该很快就会找到他头上。 这可是个不小的麻烦,天大的麻烦! 数钱那伙计一定有蹊跷,从其行事和说话的态度都不像生意人,而且自他进门后就再也没有其他人出入,也不可能有人在他眼皮子底下杀人!那么整个凶案现场就只有他与张强和那个伙计! 狄云枫肯定,杀人者就是那个瘦弱的小伙计! “可我真觉得自己在那里见过他,怎就想不起来了呢……”狄云枫端着酒杯,走着走着便来到了窗前。 “呼呼……”晚风拂进窗台,带来了好几片飘落的竹叶。 狄云枫朝对门望了望,却见对面小楼的门窗紧关着,他颇有遗憾,回想起白日里的惊鸿一面,久久无法忘却。他抬头明月,才发现这里是鬼界,连黑色的夜都是人工捏造出来的。 “也不知雪儿现在在干嘛……”才分开不过半年他就如此想念,待日子长久些那还得了? 渐渐。 夜深了。 张强期间来问候过一声,小厮也来帮忙收拾过桌子,除了这几人的声音,狄云枫若不说话,已过的半夜就再也听不见任何人的声音。 狄云枫半躺在软榻上,侧着身子,边饮酒边听风吹竹林的潇潇声,欲借此入眠。 忽然,一阵吵闹声从窗外传来: “抓小偷啊!” 狄云枫刚要耷下的眼皮又猛然睁开,小偷? 山水小筑中的摆设与字画都有着不菲的价格,生出小偷来也很正常。不过那小偷的胆子倒挺大,竟敢来帝国第一大客栈偷东西…… 狄云枫打了个呵欠,揉了揉眼睛,翻个身想继续瞌睡,抓小偷这种事请,他帮不上忙。 客栈里除了贼,大家伙儿都跑出来看热闹,客栈的管家就更急了,偷东西是小,败坏名声是大!倘若客栈名声臭了,谁还愿意来住店? “抓住她!别让他跑了!” 嘈杂的脚步声离狄云枫的小楼越来越近,最后脚步声停在了小楼前。 “咿?她怎么不见了?明明一直追着的啊。” “哼,这里设得有结界,我不信她还能飞走!” “你们几个去竹林你找找!” 听人嘱咐完之后,嘈杂的脚步声又在小楼前响起。 狄云枫掏了掏自己的耳朵,从软榻上爬起,这么吵的环境又怎叫他安然入睡?他伸了个懒腰,刚想泡一杯“铁观音”茶来喝,一只冷冰冰的白刃从后头架在了他的脖子上,并听一声威胁在他耳边响起:“别动!” 狄云枫嘴角微微一翘,纹丝不动,一点儿也不惊慌,二是很冷静得突出三个字:“别杀我。” “你只要乖乖配合我就不会杀你!”身后那人冷声道,她蒙着面,穿着黑色的连体衣服,不过听声音可以肯定是个女人。 狄云枫道:“拜月城里的律法这么严,你为何还要去做贼,被抓到可是要下十八层地狱的。” “少废话,你管不着!待会儿若有人来盘查你,你要替我打掩护,否则我千里开外就能去你的狗命。” “为什么你要说我是‘狗命’……我被你抓来当人质,你还要骂我……” “因为你有钱!” “我没钱。” “没钱你住这样的房子。” “没钱就不能住这样的房子么?再说了难道有钱也是一种错?” “对,有钱就是一种错,还有,你再废话我就要取你狗命!” 狄云枫心里苦涩:这女人不仅性格极端,还是个偏执狂,不能惹不能 惹,否则她真的一刀将自己脖子抹了还很麻烦。 很快,外办的脚步声又聚集在小楼前,听对话道: “张官家,竹林里收过了,没发现那飞贼的身影。” “枫树林也找了个遍,也没发现动迹。” “现在就剩下眼前这栋小楼没去看了,那贼会不会就藏在里头?” “我好像记得这里头住着一位大人,我们该如何请教……” “哼,还请教什么?我们动静这么大,大人早就被吵醒了,我猜肯定是飞贼绑架了大人!” 管家在外边正商议着如何破门拯救,女贼显然不知自己行踪已被锁定,她架着狄云枫到窗,轻声威胁道:“你把窗户打开,告诉他们你无恙,给老子从容点,别耍花样,否则一刀宰了你!” 狄云枫照做,可他手还未碰上窗,“啪嗒!”楼脚下的大门被人踹开! 女贼显然手脚不太利索,心理素质也不高,吓得手一哆嗦,刀刃顺势一剜! 要不是狄云枫动作快,脖子上起码得多一条寸长的口子! “姑娘,你要是杀了我,那就不止是小偷而是杀人犯!是要受千刀万剐之酷刑的!”狄云枫赶忙与之拉开距离,隔着一张桌子对峙道。 “你当老子没杀过人?”飞贼持刀,抻着桌子临空一翻,想再将狄云枫抓来当人质!然而狄云枫却快她一分跳至另一桌边,不忘笑道:“姑娘,你要和我玩儿捉猫猫也行,不过下边那些人可要上来了。” “老子就算死,也要带上你一个!”女贼匕首脱手而出,直发狄云枫咽喉! 狄云枫双指一夹,匕首便稳稳地停在了他胸前。 “你也是修士!”女贼惊呼道。 狄云枫冷笑,双指微微一用力,“啪!”匕首被折成两半:“像我这种人,正常人都知道不能惹,你却有胆子来威胁我……这么笨,还做贼?” 狄云枫丢去残刃,指尖一动,隔空掀开女贼的面罩女人瓜子脸,柳叶眉杏核眼,樱桃小口一点点,唇红齿白,可妖娆,可清秀。 “竟然是你。” 狄云枫恍然大悟,下一刻释怀,又神秘一笑,将女贼一把推上床。 正文 第二百八十四章 半夜 狄云枫现在可以确定,今日正午所见的那位美丽女子,以及下午华府所见的小伙计,她们与床上的女贼是同一个人! 女贼这才明白自己是羊入虎口了,她又惊又恐,张口想要喊叫,狄云枫却如饿虎扑食,将之狠狠压在身下,并用手捂住她的嘴:“你不想下地狱就莫要出声!” “唔唔唔!”女贼仍是拼命挣扎着。 狄云枫无奈,只有暂封此女穴道,让其动弹不得,随后便开始拔起她的衣服来!在三两下扒光女贼衣服后,他自己也褪去上衣,躺上床拉过被褥。待一切动作收尾,楼下的管家也带着打手冲上楼! “你们是谁!竟敢私闯我的房间!”狄云枫刻意将被褥掀开一点儿,露出之色。 好几个打手都忍不住露出淫欲的眼神,管家年有半百,一见此景,赶忙呵斥众人:“转过身去!谁再敢对客户不敬,我就将他眼珠子挖出来暴晒三日!” 管家的服务做得周到,打手们也听话遵从,纷纷转过身去,忍不住偷偷取笑起来。 狄云枫发怒道:“你们这是什么破客栈!还敢私闯客房?亏我还花几百鬼玉租下,现在我要求退钱!哦不,还要赔偿!” 管家赶忙解释道:“大人您息怒,今夜在后花园发现了盗贼,我们追逐她到此便没了踪影,四处找遍了都未发现足迹,所以才猜测她进了大人的屋,威胁了大人,我们为了保证大人的安危,所以才强制破门而入的……” 管家这一口一个“大人”的,十分谦卑得体,狄云枫也放低语气道:“本官与美人儿彻夜缠绵,哪儿见什么盗贼?再说了,以我的修为谁敢近身?” “是是是,大人神武,那小毛贼怎敢进您的屋,既是如此,我们就先告退了,明日客栈另有歉礼送来给大人,”管家言罢,不敢再多留,招呼着打手就要下楼,可他才刚迈出一步,脚下便磕碜了一物,他低头一瞧,竟是一把断刃。 “这把断去的匕首是……”管家拾起断刃,疑惑地望向狄云枫。 狄云枫神色不动,心里却暗骂:他娘的,竟忘了收拾了。他试想了一会儿,脑子突然灵机一动,手上蓄起一道内力,对着房顶瓦片直打而去! “啪!”屋顶被砸开一个小口子,几片瓦从房顶落下,刚好砸在管家头上。 “快!那贼就藏在房顶,莫让他跑了!” “你们两个守在楼下保护大人的安危,其余人随我一起去追!” 管家扒去头顶的瓦片,一张黑脸怒得通红,他嘱咐完,大袖一挥带着七八个打手钻出窗外! …… 等窗外没了动静,狄云枫才下床将窗户关上。随后将衣服穿好,坐在软塌上,隔空一指床上女贼,解了穴道。 女贼恢复了力气,第一时间便是裹紧被子,瞪着狄云枫敢怒不敢言,这回她已学乖,知道眼前这个男人惹不起,便抱着被子一言不发的沉默着。 狄云枫漫酌着杯中美酒,他其实很怕空气突然安静,特别是和一个不认识的女人共处一室,何况那个女人的身子还被自己看了个遍。 狄云枫承认,若是逢场作戏的话最多只需要将那女 人的上衣扒去,内衣都可以不扒,但他却将那个女人的内衣裤子都脱了……这其实是他内心最原始的想法,半年前他每个夜晚都和慕雪依缠绵到尽兴,现在突然断了半年,多少都积攒了些火气。 狄云枫饮尽杯子里最后一滴酒,撇过头问床上那女贼:“你想不想体验狂抽猛送三千下的感觉?” 女贼当即脸就绿了,手中的被子握得更紧!他厌恶又恐惧地瞪着狄云枫:“你……你别想占我便宜!我……我就算爆体而亡也不会受你屈辱!” 狄云枫撇了撇嘴,又倒了一杯酒,淡淡道:“行,你不干就算了。” 不干就不干,强求别人岂不是成了奸 淫掳掠的采花贼了?但不过话又说回来,除了亲密无间的情人,谁会愿意同意和你狂抽猛送三千次? 狄云枫虽表明了态度,但女贼仍储备着戒心,并监视着狄云枫的一举一动。 “那就来谈谈正是吧,反正门外还守着两个打手,以你的修为还真不一定能打赢他们。”狄云枫道。 “谁说的,那些草包才不过阴虚修为,我一个能打他们十个!”不过下一刻女贼又嘟囔道:“但是那个管家我就打不赢了……” 狄云枫笑了笑,此女看来还不算太笨,至少还有些自知之明,他问道:“你明知打不赢还跑来这里偷东西?” 女贼道:“偷东西又不是抢东西,只要有技巧就行,若不是我太喜欢那个玉摆件了,我才不会被发现呢。” “贪心会害死人的,”狄云枫淡声着,又纳闷道:“昨日正午我见你霓裳白衣,姿色绝代,还和我隔窗对望了一眼,你也住在后花园么?” 女贼道:“我才不稀罕住在这里,只是后花园的几个看门狗狗眼看人低,我穿素衣他们不让进,我打扮的漂亮点他们就当奶奶一样供着你。” 原来她是去对面小筑偷东西去了…… “你为什么要偷东西呢?你长得一点儿也不像小偷。” 这么漂亮的女人,就是嫁给官富做小老婆也一辈子好吃好喝了,当然,这仅是狄云枫的片面之词。 “我这是劫富济贫。”女贼挺起胸膛,刚傲没多久,被褥便从胸口滑落,露出那一对大白兔。她面色一红,又赶忙提起被子遮羞,模样又可爱又狼狈。 狄云枫深邃一笑,接着问:“那你去盗窃官商也是为了劫富济贫?” 女贼大惊道:“你怎知是我!?” 狄云枫从袖中取出一张大白脸面具,还未扣上便又听那女贼惊呼道:“原来是你!” 狄云枫举着面具半遮面,笑道:“是不是感觉这个世界很小?” 女贼神色凝重:“那你全都知道了?” 狄云枫抚着下巴道:“我猜的,不离十把,不过我很惊讶,就凭你的本事是怎么骗过那些官差混入华府里杀人的。” 女贼轻哼道:“哼,这有何难?那店铺老板就是个下流色胚子!搞定他我连衣服都不用脱!” “你喜欢用脱衣服来搞定男人?”狄云枫忍不住打量了几眼女贼,她虽将被子过得紧,但粉嫩玉白的脖颈还是瞧得见的。这样的女人 若能善用自己的优势,她可以得到无限多的,想要的东西。 “下流!难道女人脱衣服就一定要伺候你们男人么?”女贼掀开被子,在烛火荡漾间她抓起自己的衣服三两下套上,凌空一跃下了床铺,并走至窗边瞥了楼下两眼,道:“我看那些人不会再回来,我要走了。” 狄云枫也走至窗边,但女贼刻意地回避了几步,悻悻地瞧着他,还是有些害怕。他不觉,缓缓推开窗,“呼呼……”又是一阵沁人心脾的秋风。他道:“你知不知道自己闯大祸了?” 女贼不然道:“我是为了劫富济贫,反正偷来的鬼玉和人丹我都会送给那些需要的人,”她又耸了耸肩:“而且我没有留下蛛丝马迹,就算闯了天大的祸也不是我来背黑锅。” 狄云枫总感觉女贼口中那个“背黑锅”的人会是自己,他揉了揉鼻子,问道:“你救助的人是那些买不起人丹的老百姓?” 女贼点了点头:“正是。” 狄云枫叹道:“你能救她们一时,却救不了他们一世,幽魂帝国的制度并不适合他们的生存。” 女贼不屑道:“那我就再多偷一些你们这些有钱的不义之财去救助他们!” 狄云枫斜了女贼一眼:“你知不知道有一句话叫做‘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 女贼正义道:“老娘若是害怕,就不会来做侠盗了!” 狄云枫摇摇头,竟无言以对,他不否认女贼的做法是正义的,可他肯定女贼的做法是风险和片面的,劫富济贫只能拯救小一部分人,但要从根本去改变现实还得从政策入手。 女贼不笨,就是有些愚昧,不明白事理,她对有钱人的恨同样是幼稚和片面的; 狄云枫年轻时曾跟过一位前辈,一起执行刺杀湘西巡史,前辈对官员的憎恨就很透彻,他说:其实那些恨官有钱,贪财,好色,都是一种嫉妒与幼稚的表现。真正不拘一格的智者,恨的是那些大官明明手握着改变政策的权利却不去实施。 无所作为的大官与唯恐天下不乱的小人是同一类人。 狄云枫心中是有数的,他运气一道内力,冲门下那两个守卫一指,两个守卫便如木头人一般没了动作。 “你走吧。”他敞开窗并让开位置。 女贼挪步至窗边:“你这人是我见过最特别的有钱人了,我称你是下流胚子也不妥,称你是君子也算不上,不如我就叫你下流君子好了!”她说完又冲狄云枫“嘻嘻”一笑,顺道儿摸走了窗台边上的玉摆件,一个倒栽葱翻下窗台。 狄云枫并未上前追回,而是冲着窗外道:“喂,你还没告诉我你的名字呢。” “下次再告诉你!” 女贼已消失在黑夜里,但一个白色小瓶却从夜空中抛进窗户。 狄云枫抽了抽鼻子,隔着瓶子他都能闻出来这里头装的是人丹。 正文 第二百八十五章 无事生非 后半夜已所剩无几,狄云枫回到软塌上没躺上一会儿便被一阵猛烈的敲门声吵醒“咚咚咚!” “里面的人快出来!”叫门的声音不太礼貌。 狄云枫睡意全无,一个鲤鱼打挺从软塌上站起,倒了杯绿茶来到窗户边,往下探望了一眼,喝口茶,漱了漱口“噗!”的一口吐出窗外,刚好浇了底下那人一个“满头大汗”! 底下站着个蓝衣中年人,个子不高,颇显肥硕,一脸横向带着八分凶煞。他抹去脸上的茶水,仰头便骂道:“那个不长眼的敢喷老子!” 狄云枫品着茶,睥睨此人,轻声道:“这栋楼里就住着我一个人,大清早你吵我睡觉,我也帮你醒醒瞌睡。” 蓝衣人指着狄云枫,先问:“你可是白莫离?” 狄云枫在客栈前台留的姓名就是白莫离,便点了点头,问:“找我何事?” “哈哈!”蓝衣人笑得差点跳起来,又听他幸灾乐祸道:“你快下来遭罪吧,官爷在客栈前等着你呢,哦,对了,你的跟班他已经伏法了!” 狄云枫微微皱眉,一口饮尽杯茶清茶,抻着窗台跳下小楼,也不理会那讨厌的蓝衣人,自顾往客栈前走去。 “啧啧啧,你们可要倒大霉咯……”蓝衣人跟在狄云枫后头,走一路便唠叨一路,他生前一定是个游手好闲的癞子。 “你是谁?老子有没有罪岂容你来定夺?”狄云枫回首白了这癞子一眼,冷声问道。 蓝衣人不屑道:“拜月城你竟然不知道我王讨嫌的名号,可真是个土包子。” 狄云枫不与这癞子再生口角,名字都他娘叫讨嫌了,自己若再去搭理岂不是比讨嫌还讨嫌? …… 前堂围了很多人。 有顺丰客栈的掌柜,昨日抓贼的管家,几位通班的领事,几十个身强体壮的打手……客栈里头不论大小工职都规规矩矩地站在一旁。 对立的一边是佩刀带帽的官差,领头的不是别人,正是先前带着牛头马面洗劫黑市的青衣判官。 官差堵着门口,任何人都不让出去,张强及一帮人被官差押解在正堂,楼里楼外围满了看客,每一个人敢出声。 如此,充分的体现了官商阶级,再富有的地方,还是得比官家低上一级。 还好狄云枫没带面具,要不然非得和这冤家路窄的青衣判官扯上麻烦。 王讨嫌一见青衣男子,宛如一条狗,摇着尾巴舔言道:“陆大人,最大的一位嫌疑人我给您带来了,就是他。”他指向狄云枫。 狄云枫挺配合,自己走到正堂,高举着双手道:“没错,是我,我认罪,求大人网开一面。” 青衣判官眯了眯眼睛,瞧了狄云枫好一阵子,才问道:“你知道我为何抓你们么?” 狄云枫摇头道:“不知道。” 青衣判官眼睛已眯成了一条缝:“那你还认罪?” 狄云枫如实道:“陆大人既然要抓我,那我一定是有罪的,如果我反抗的话,不会有好果子吃的。” 青衣判官似笑非笑。 旁人也看乐了,对着狄云枫指指点点,也不知道在瞎议论什么。 昨夜那女贼也藏匿在人群中,今日她换了一身正气的男儿装,她咬唇望着狄云枫,眼睛里多少有些于心不忍,没错了,昨夜她信誓旦旦的说总有人会替自己背黑锅,没想到就是狄云枫…… 这时,掌柜的按照吩咐将一叶账本递给青衣判官,青衣判官瞥了两眼,先是问狄云枫道:“你叫白莫离。” 狄云枫如实道:“白莫离,白首莫相离。” 青衣判官又问:“你是从哪儿来的?” 狄云枫反问道:“陆大人你是问我生前还是生后?” 青衣判官紧眉:“生前生后你都说说。” 狄云枫笑道:“我生前是人间西南人,死后住在九幽。” “九幽?” “这人是九幽来的啊。” “果然气质都不一样呢,原来是九幽来的人。” 旁人议论纷纷,连青衣判官听到“九幽”二字时都不免露出一丝向往。 所以一个国家得强大起来,走出去才能有面子。 “你是九幽的人,为何要来幽魂界?”青衣判官先前的敬重只是对九幽罢了,狄云枫自称九幽来的,反而让他怀疑更重了。 狄云枫轻叹一口气,随便撒了个谎:“我是被逼的。” 青衣判官收起账本,上前两步,与狄云枫四目相对,寒声道:“你虽然很镇定,但没有人能逃过我这双眼睛。” 狄云枫润了润眼珠子,好让青衣判官看个透彻,他很自信,因为这世上除了商囚那双死鱼眼之外就属自己这双眼睛最难懂,然而商囚自从有了女人后,死鱼目也很少再亮出了,于是他自封了世界之最。 “在我的册子里并没有白莫离的名字,那么你的来历就很古怪,你可以是无罪的,但我必须带你回去好好省问一番。” “你的册子?”狄云枫不由一惊,难道是传说中“生死簿”的原形?判官手持判官笔,手中拿着生死簿,掌管凡人的生死! “我的册子上不仅记录着拜月城管辖范围内所有人的名字,凡是无记录者通通都会 被赶出去。” 狄云枫笑道:“拜月城这么多亡灵,你有没有想过自己记性不好,或是看漏了,不如你在仔细翻一翻。” 青衣判官当众揪起狄云枫的衣襟,威胁道:“你少跟我在这里装无知,册子上的名单就可在我脑海里,没人能偷奸耍滑!” 狄云枫抽了抽嘴角,轻轻掰开青衣判官的手,赔笑道:“陆大人何必为难我呢,我不都认罪了嘛,要杀要剐随你的便。” “哼,杀了你岂非可惜了?”青衣判官推开狄云枫,扫视了一番其他伏法之人,冲众人宣判道:“昨日华府遭人洗劫了三十多颗人丹,分房掌柜也被人杀害,这八人昨日都有出入华府,所以暂列犯罪嫌疑人!” 他又指着狄云枫与张强道:“这两个人身份来历不明,听鬼差说昨日差点儿与这二人动手,而且他们是最后一个离开华府的犯人嫌疑最大,还是非法之客,所以我判决,将二人发配于第四批护卫队,一齐去幽暗密林铲除恶灵!” “至于其他几人,名册上有记载来历,嫌疑尚小,便押回府上,待确认无嫌疑后自会放回。” “至此,诸位对我的判决是否存有疑问?”青衣判官四四方方地问候道。 就算有人有意见,可谁敢吱声?只有那王讨嫌拍掌称赞道:“陆大人果然是办案入神呐,此番判决,公平得不能再公平了!” 青衣判官对马屁很满意,同时傲气滋生,他负手仰起下巴,对王讨嫌道:“王二,接下来的事就交给你了,我还要打黑除恶。”言毕,便在众人的围观下转身走出客栈。 “好的,陆大人您放心,押人这些事我最拿手了……大人您慢走哟……” 王讨嫌挤着一张笑脸,硬是将青衣判官目送得没影儿了才舍得转变。他回首,即刻露出一张恶犬的模样,冲众人道:“你们刚刚也听到了,我现在可是替陆有成陆通判办事的,谁都不许走,都得乖乖给我听完!” “王二狗,你还是条癞皮狗,狐假虎威了是不?” “狐假虎威还是夸他呢,拿着鸡毛当令箭!” “他算个鸡毛!他连鸡毛的算不上!” …… 一棒子看热闹的,将先前所受的气都洒在了马讨嫌身上,但马讨嫌非但没脸红,反而更加嚣张:“你们就闹腾吧,听了接下来的通知,你们就等着哭吧!” “你他娘的少废话,有屁快放,别浪费我们的时间!”连一旁的鬼差都不耐其烦道。 马讨嫌这才从怀里取出一张字报,清了清嗓子道:“从帝都传来告示,说拜月城时隔十三年,即将迎来第二任城主,具体上任日期暂定不详。幽暗密林动乱不止,近年来愈发猖狂,为了给予新任城主一个好印象,特地发布悬赏令,并召集诸位修士一同维护拜月城周边治安!” 马讨嫌止了声,听众们也止了声,新官上任三把火,烧到哪儿谁也不知,但烧到哪儿都是草民受苦,拜月城的政治局势又将陷入动荡! 马讨嫌收起字报,口述道:“直白来说,新城主就要来了,陆大人会在近期加大力度改善城里的内乱外患。特别是那幽暗密林中的恶灵,这都死了三批人了,马上第四批人就要出发。”他不屑地盯着狄云枫,冷笑道:“我看第四批人估计很快也会覆灭,那么第五批,第六批,第七批,都需要大量的修士填充,到那个时候可就不是什么悬赏令,而是缉捕令!” “不过话又说回来,诸位都是拜月城的合法公民,当有义务排除城市外患嘛。” 马讨嫌拿着大字报,在客栈找了处空白墙,边贴边道:“这上面是帝都亲自颁发的公告,下头有报名的地方,并标有等级与赏金,是组织上的朋友也好,个体散修也罢,踊跃报名参加吧。” 参加就等于送死,所以大家伙儿才这么沉默。 这时客栈掌柜的上前,指着贴好的公告质问道:“王二癞子,你勿要太过分,我顺风客栈岂能让你贴这种东西!” “这种东西?钱掌柜还是赶紧收回这句话吧,这可是帝君亲自下令办法的公告,你竟敢将之称为‘东西’?蔑视帝威可是大逆不道之罪,要下地狱的!” 王讨嫌这张嘴虽叫人讨厌,但钻起空子来那可是一等一的好手,他若是变成女人,不做泼妇也能做媒婆。 钱掌柜看着一旁黑脸怒眼的鬼差,只好将怒气憋进肚子里,退回原位再也不敢说话。 “哼,你的客栈客流这么大,贴在这里岂不更加有效?”王讨嫌如一只高傲的公鸡,故意在客栈里转悠了两圈,边耍威风边道:“好了,该说的事我都已经说完,你们就好自为之吧!” 王讨嫌最终停足在狄云枫跟前,一把揪住狄云枫的衣襟,可狄云枫人挺高,他人偏爱,这么一比较反倒是狄云枫将他给举了起来。 “如何?”狄云枫从容道。 “如何?你现在知道我王讨嫌是什么人了吧!”王讨嫌龇牙挑衅道。 “知道了,”狄云枫点点头,轻声道:“不过我有一个请求,希望你把我的仆人放了,他与此事一点儿关系也没有。” “没门儿!”王讨嫌想也未想便拒绝道,狄云枫微微一笑,凑近他耳旁,细声道:“放一个无关紧要之人,我给你一百块鬼玉,帮帮忙,和我过不去也别和钱过不去,对么?” 这话说得很精髓,也说得极对。而在王讨嫌这样一个唯利是图的小人,的耳朵里听起来,此话简直就是金玉良言! “没问题。”王 讨嫌不会和钱过不去,甚至一改了先前的嚣张态度,他笑着,当着狄云枫的面,瞥了几眼身后的鬼差,道:“不过这些差爷也需要打点打点,再加五十块鬼玉。” 狄云枫笑道:“完全没问题。” “咳咳……”王讨嫌装腔干咳两声,先冲几位鬼差比了个搓钱的手势,几位鬼差也是受贿的老手了,各自点点头,当做是默认。这时王讨嫌才冲一旁的张强摆了摆手:“既然你只是个跟班,抓了你去也是送死,退下吧……” 张强虽知晓狄云枫这么做有他的目的,可眼里还是有些不舍:“上仙,你”狄云枫未让他多说,暗地里将人丹塞进了他手中,最后冲他眨了眨眼,一切尽在不言之中。 张强终于露齿一笑,慢慢退下。 “好了,我再最后问一遍,有没有想主动报名的?现在报名还有赏金拿,莫等以后把你们当壮丁抓!”马讨嫌高声问道。 即使给再多的钱也没有人愿意去送死啊,故此大家伙儿都无动于衷。 “行吧,没人就算了,咱们走。”王讨嫌招呼了几位鬼差一声,带着狄云枫等犯人就要走,但这是人群中突然跃出一道白色身影,并听他道:“且慢,我要报名!” 来人如青霜,温文尔雅,书生气息,年龄不到三十,嘴角自然微微上扬,但绝对不是俊秀小生,因为他手里持着一把蛇腹剑! 蛇腹剑本身与其他剑就有差异,多铸成像血一般的腥红色,剑身由一节一节拼凑成,每一节剑刃上都有倒刺,被这种剑刺伤后会血流不止,即便伤口愈合也会留下缺陷。 书生的蛇腹剑是青色的,少了几分戾气,多了几分秀气。 “我现在报名,你们能给多少鬼玉?”书生开口问道。 王讨嫌道:“现在报名是七百块鬼玉。” “七百块鬼玉……”书上低头细算了一番,最终爽快的拍了拍手:“成,七百块鬼玉值了!” “七百块鬼玉值你这条命么?”狄云枫似笑非笑地问道,这个书生,他看不透何种修为,十有是个高手。 不是高手哪儿有勇气来报名敢死? “可行,那咱就走吧,队伍正缺人呢。” 该走的人都走出了客栈,看戏的人唏嘘轻叹了几声也各自散去了。 …… …… 报名的地方就在的城门口,在狄云枫到来之前花名册上已有了二十几人,这些人的修为并不怎么高,阳实已算得上拔尖儿,而且一个个骨瘦如柴,面色苍白,他们蹲靠在城门口,路人不知道还以为他们是要饭的呢。 王讨嫌带着狄云枫与书生一齐去报了名,每人先发三百块鬼玉当做定金,有命回来再给另外五百。 狄云枫拿到定金承诺付给王讨嫌一百五十块鬼玉,王讨嫌有意在和他做生意,说:“你再给三百块灵石,我可以想办法把你也给搞出来!” 繁华的城市就越阴暗,就连个小小的狗腿子也能玩权弄人,幽魂帝国的这种政策真的好么? 去幽暗密林是狄云枫的目的,所以他摇头婉拒了王讨嫌。 “哦?原来你叫白莫离。真是一个有趣的名字。”狄云枫执笔在报名册写下姓名时,那书生也在他身后看着。 “这就是一个普通的名字,何来有趣一说?”狄云枫将笔递给书生道。 书生神秘一笑:“这名字很像是化名。” 狄云枫眼中闪过一道异光,没有说话,而是低头去瞧书生的名字书生的字果然写的飘逸有形。 “吴世非……”狄云枫轻念着,心里暗道:这名字比起自己的白莫离还要像化名。 书生放下笔,如嚼诗文一般,摇头晃脑道:“吴世非,无是非,无事生非也!” 狄云枫打趣道:“那你和王讨嫌一样很讨嫌咯?” 吴世非淡然一笑:“只是谐音罢了,我其实一点也不喜欢惹是生非,反倒是喜欢行侠仗义。” “今后看你神通了。” 狄云枫留下一句话也就不再搭理谁,他找了处空地静坐而下,这个吴世非和自己一样神秘,是敌是友还不知,暂不招惹。 自从王讨嫌将公告贴在顺丰客栈后,大门进出的人明显减少了大半,就算是路过的行人也是纷纷避而远之。 小半天过去了,也不见第三个人来报名。 “唉,就你们几个算了,再等下去虚时就要到了。” 记账的师爷喝了口老茶,收拾收拾东西就准备离摊。但这时一声高喊从街道那头传来:“师爷且慢,再就我一个名字!” “哟,我还是头一次送死这么快的。”老师爷抚了抚山羊胡须,提笔等着那人来。 很快便见一位黑衣公子敢来摊前,她叉着腰,累得上气不接下气:“记下,我……我,我叫冯言!” 狄云枫斜眼一瞥那黑衣公子,口中念念道:“她怎么也来了……” 黑衣公子,正是昨夜黑天走道的女飞贼。 正文 第二百八十六章 幽暗密林 师爷收摊之后,两个引路的鬼差将所有聚在一起,点了点名,象征性地说了一番规矩,然后便带着众人往北处的幽暗密林走去。 队伍中再不可能走出雄赳赳,气昂昂的气势,一个个像凉了的黄花菜,垂头丧气,无精打采……气势上都已经输了,那还打个什么仗? “白莫离!”冯言走至狄云枫身边,呼唤道。 狄云枫用手撇了撇嘴,问道:“怎么了,冯少侠。” 冯言摇摇头,冲之“嘻嘻”一笑:“没,我就是确认一下你的名字,真好听,白首莫分离。”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话说这冯言本来就是个盗贼,狄云枫不得不提防她。 “怎么?你看不起我?”冯言看出了狄云枫眼中的异样。 “没有没有……说看不起就严重了,只是你是贼,我怕你偷走……”狄云枫捂着自己左胸口,坏笑道:“怕你偷走我的心。” 冯言知晓这是玩笑话,便道:“那你大可不必担心了,我只是对你的身份感兴趣,对你的身体不感兴趣。”她扯着狄云枫的衣襟,确认道:“喂,你真的是九幽来的?” 狄云枫不是,但他口头答道:“是。” “真好,羡慕!”冯言眼中光芒闪烁。 “有什么好羡慕的,一样适者生存。”狄云枫总觉得这些人是受了太多的苦,以至于将九幽的好过于美化,再好的政策在乱世面前也显得软弱不堪。 冯言到:“切,也只有你这种人身在福中不知福了,九幽人什么都不用担心,每个月还有人丹可以领,在九幽结界中完全不用害怕有恶灵的侵袭,哪儿像咱们幽魂界?虚时一到,没人敢出城。” 方才那位师爷也是见天色离虚时不愿才收摊儿的,狄云枫问道:“虚时过后除了城会怎么样?” 冯言道:“会发生不好的事情。” “什么不好的事情?” “就是不好的事情!” 狄云枫揉着鼻子:“不好的事情多了去,你不说我怎么知道是什么?” 冯言也急了,快语道:“不好的事情就是不好的事情,我怎么知道是什么不好的事情,我从来没在虚时过后出过城!” “呃……”狄云枫挤眉弄眼道:“搞了半天你也不知道啊。” 冯言轻哼道:“只要你在虚时出城,不好的事情一定会发生,迄今为止还没有人能在虚时出城后能安然回来的。” “照你这么说,我们好像是无法活着回去了。” 狄云枫望着天空,若按阴 气的集结程度来计算时间,现在恐怕已经离虚时不远了。 “那你为什么要来报名?”他问冯言。 “我……”冯言似有难言之隐,她背过身去不看狄云枫,支吾了好久才想到个理由:“反正这次不去,下一次也要被当成壮丁抓去,早死晚死都得死,还不如就今日大义献身!” “唉……”狄云枫轻叹了一口气,看样子自己又多了个包袱。 这时,领队的鬼差也将众人叫停: “你们的目的地到了,进去之后自求多福吧。” 密林的入口被官家用一条警戒线封住,警戒线后有一道若有若无的结界。 密林中枝繁叶茂,树木不是翠绿,而是压抑的灰黑,就像被火烧过一样。密林很大,可能分为好几期,由浅到深,由危险到致命。 鬼差把所有人都送进结界,嘱咐一句:“三日后结界的辰时我们来还开启结界,如果你们有幸能活下来的话就在入口处等着。”言毕,匆匆离去。 “我看咱们干脆就在这入口等三日吧,再往里头走一步我都觉得邪乎。”有人提议道。 “你这方法可行,我也不想进去送死。” “对,我们团结一致守在出口,哪怕正的有恶灵要来也能对付。” 很快,二十来人在逃避的思想上达成一致,他们在出口找了棵大树,背靠着团团坐下,打算就这么等下去。 “白莫离,我到觉得这是个可行的办法,要不我们也随他们一起吧?”冯言提议道。 狄云枫摇头道:“这世上任何一个捕食者都不可能守株待兔,不论猎物躲藏在哪里它们都会找得到。” 冯言紧声道:“道理是这么个道理,可和他们在一起至少能共同御敌,这种行动大家一定要共同进退,齐心协力才能完成任务。” “任务?”狄云枫从头到尾都没听过有什么任务。 “任务不就是抓捕恶灵么?”冯言疑惑道。 这时,吴世非朝二人走来,冷笑道:“抓捕恶灵?怎么抓捕,去哪儿抓捕,抓捕了之后又交给谁?若官家真的想要抓捕恶灵,早就 排除大批人马与精锐修士,还会轮到我们一批一批地去送死?” 冯言惊呼:“你是说,是官家故意让我们去送死的?!” 吴世非道:“是。” 狄云枫道:“不是。” 吴世非皱眉,看向狄云枫:“白莫离何出此言?” 狄云枫如实道:“他们给了钱,那就不能说是故意让我们去死。” 吴世非冷笑道:“可结果我们还是到这地方送死来了。” 狄云枫道:“有的人就算告诉他来这儿是送死的,给他钱他也愿意来,譬如他们。”他指向一旁大树下的二十来位鬼修。 吴世非翘了翘嘴角:“你这么说好像也有道理……” “好了,既然大家进都进来了,甭管任务是什么,现在怎么逃过恶灵的追捕,怎么撑到三天后才是最要紧的!” 冯言喊住争论的吴世非与狄云枫,又将二人拉至一棵树下,细声道:“我一看你们两个就不像那群草包,我决定跟着你们混了。” “你到是生得有一双慧眼。”吴世非称赞道。 狄云枫却指着身旁的结界,对冯言道:“我觉得你跟着谁混也不如出去来得强。我可以把这结界打开,你在外头等三日,等我出来再带你一起去领剩下的赏钱。” 吴世非揣测了狄云枫两眼,冷声问道:“此结界为‘墨牢’,遇强则强,你确定有办法将它破开。” 狄云枫自信突出一个字:“有。” 吴世非沉声道:“那你为何不自己破界离去?在外头等三日,不费吹灰之力之力便可领走赏钱。” “我另有目的,”狄云枫坦然又直接,他斜了吴世非一眼:“你难道不是么?” “你有什么目的。”吴世非的目光变得尖锐又犀利。 狄云枫从容道:“不如这样,你告诉我的目的,我告诉你的目的,如何?” 吴世非道:“我是为为民除害。” 狄云枫出声道:“巧了,我也是。” “哦?看来我们二人有谋同道。” “我倒觉得我们道不同。” “那便不相为谋了。” “再见。” “哼!”吴世非甩了甩衣袖,扬首往幽暗密林身处走去。 “你……你怎么让他走了,看他的样子好像也很厉害。”冯言恋恋不舍地望着吴世非的身影道。 狄云枫指着灰蒙蒙的天外道:“虚时马上就要到了,你现在走还来得急。” 冯言轻声叹道:“我虽然很想走,但心里一直有个声音告诉我,错过了这次我将遗憾终身。” “你们女人的直觉一向不会差。”狄云枫转身先行,又道:“如果有危险,就跟紧我。” “我现在就觉得很危险。”冯言一哆嗦,紧忙跟了上去。 正文 第二百六十七章 恶灵 虚时已至,密林中除阴气萦绕更盛之外,再不见其他动静。 黑暗,寂静,冷清,风呼呼,树哗哗,水潺潺……动与静的切换,往往比恶灵直接跳出来还要吓人。 狄云枫大步行走在树林中,脚下枯叶被“”作响,冯言跟在他身后,寻着他的脚印边走边留意四周的风吹草动。 期初入密林,鬼界的余晖还能渗透一些,但越往里面走,四周越发阴寒,茂密的黑森林将光明遮挡得严严实实。 狄云枫停下脚步。冯言却忘了看路,一头拽在他结实的背脊上:“哎哟!你……你身体是石头么?” 冯言揉着自己的脑袋,疼出了几滴眼泪花儿。她问:“你停下来干嘛?” 狄云枫环视了一番四周,平静道:“从这里开始才算真正的进入密林。”眼前黑得伸手不见五指,他又补充道:“危险也将从现在开始。”说完便蹲下身子,在地上捣腾起来。 “你……在干嘛?”冯言疑问道。 狄云枫道:“前面太黑了,我打算做一根火把。” “火把?”冯言扯了扯狄云枫的衣襟,有意将他拉起来:“我劝你最好莫要用明火,特别是在这种阴气重的地方,烧不燃,即便少燃也照不亮,而且还会引起恶灵的注意。” 狄云枫却没有停止动作,他道:“那我们也总不能摸黑前行。 ” “用这个。”冯言从储物袋中取出一物递给狄云枫,并道:“这是犀牛角,点燃之后不仅能发光引路,还能让那些隐匿的恶灵无处遁形。” 狄云枫瞧也未瞧便道:“那你把它点燃试试看。” “我没带打火石。” “那就把它扔了吧。” “什……什么?扔了?我没听听错吧,犀牛角十块鬼玉一个呢!”冯言不敢置信道。 这时狄云枫已用木棍与布襟裹成了两支简易的火把,递给冯言一支,道:“火乃天地本源,专克阴邪之物,拿着。”说着他抬手一指火把尖,只听“哄!”的一声,火把被点燃,“你瞧,火还是挺大。” “你……你……你会凭空生火!”冯言惊大眸子望着火光。 狄云枫并未理会冯言的惊讶,而是举着火把先行一步,并道:“跟紧了。” 冯言急忙跟上,又问道:“鬼修绝对不可能生得出火来的,即便你是天才也不行……” 狄云枫随然道:“那只能说你笨,生个火又能有多难?我用刀片碰一下就是火花,用树枝快速摩擦也能生火。” 冯言坚定道:“你再怎么解释也掩 盖不了你是修仙之人的事实!” 狄云枫耸了耸肩道:“那又如何?难道你还要与我与我为敌不成?” 冯言赶忙解释道:“你别误会,我只是好奇而已……” “那先收起你的好奇心,四下里有动静了。”狄云枫轻声提醒道。 冯言赶忙止住声,大气都不敢的喘上一口。 阴风阵阵,凉意透心。火把上的焰已被无形压缩成一颗核桃,光照的范围从三丈缩减到三尺,火光飘忽不定,熄灭之在一阵阴风之间。 冯言取出两柄子母剑,阴虚实力骤出,她作战的架势比狄云枫还要早上一些。 狄云枫没了心有灵犀的蝴蝶刀,其它武器也用不惯,便随意在地上操起一根树枝当做武器。 “嘻嘻嘻……”一阵刺耳的奸笑被阴风传遍四方。 火把上的明火竟变成了萤光般的绿火! 冯言咬紧牙关道:“是……是恶灵!闻说恶灵出现时,阴风嚎啕,讥笑久绝,火光变色!” “恶灵就是那些青面獠牙,怨气滔天的灵魂么?”狄云枫问道。 冯言道:“对,恶灵是被鬼道所抛弃的魂魄,它们就算吃了人丹也不可能长出肉身,这些人多半是生前蒙冤而死,或者是死后被邪物污染,总之没有一个是好的。” 这时,一阵阴风袭来,彻底吹灭了火把上的火苗。四下里最后一点儿光也消失不见,那阵阵笑声愈加刺耳,阴风也咆哮得越加猛烈! 狄云枫掌心托起一道念气,将冯言笼罩其中,叮嘱道:“你就待在里头,在我没有回来之前无论如何也别离开。”说完他夺过冯言手中的子母剑,转身钻入黑暗。 “喂,你……你别丢下我啊!”冯言下意识地要追,但才一触碰到念气,身子便被客客气气地弹了回去。 恶灵的方位已全然暴露在狄云枫的感识中,但恶灵的形体特殊,甚至说它们并没有形体,缥缈混杂在阴风中难以捕捉,但可知的是,它们分成两批,一小批去为难冯言,一大批来找狄云枫的麻烦。 恶灵形体变幻莫测,且可以自由组合,数量一直都不知多少,可以是十个,也可以似乎一百个,魂体合体越多,怨念与鬼力就越大。 狄云枫看准时机,子母剑凌空一划,斩出一击恰当的白刃光! 靠近的恶灵被一剑分成两半,但整体鬼力却未有消除,它们被暂时逼退了十几丈,聚散淤结在那里,也不知在捣鼓什么鬼点子。 “唉,要是蝴蝶在手的话,光是戾气就能吓得这些恶灵魂飞魄散。” 狄云枫 轻叹,提剑正欲先发制人,但这是却听身后传来一声呼救:“白莫离,救命!” 狄云枫只好收剑,隐身退回冯言身旁。 小批恶灵已将念气结界团团围住,它们张牙舞爪,也不顾念气上的禁法,张嘴便撕咬刨啃,一张张扭曲变形的脸贴着结界,贪婪嗜血的模样可把冯言吓得不清。 狄云枫一剑破开结界,伸手拽出冯言,当即便往密林深处奔去! 恶灵变作阴风在后头紧追不舍,数量也在不断增加! “怎么办?怎么办……”冯言惊慌得打了好几个踉跄,若不是狄云枫紧紧牵着她,估计她早已被恶灵啃了个干净! 狄云枫边跑边计算着恶灵的数量,不知跑了多久,也不知跑了多远,恶灵从四面八方如潮水般涌来,密林中再无逃窜的方向。 “完了,这下完了……白莫离,我好后悔没与你狂抽猛送三千下,我生前没体验过便死了,没想到做了鬼也没机会了……”冯言一屁股摊坐在地上,面如死灰。 狄云枫叉着腰,大笑道:“冯少侠想不到内心竟有这样的想法,哈哈哈……” 冯言颓然道:“那有什么不可说的,我就喜欢像你这样强壮的男人。”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鬼之将死其言最真。冯言的话一定是真的,但她会死却一定是假的。 恶灵已将二人堵得水泄不通,几千张扭曲变形的鬼脸,喜怒哀乐尽占! 狄云枫嘴角上扬,神色中自信满满,见他从袖口取下一张三角形的幡旗,灵力轻渡,那幡旗便猛然倍增长! 寸长的幡旗生千尺!它兴奋地泛着红光,竖立在密林中,犹如一道鬼门关,迫不及待地想要吞噬恶灵! “啧,好家伙,竟然这么粗大,老子还真怕挥不动了!” 狄云枫爱抚两下旗杆,双手猛抱住,大喝一声:“起!”霎时间,身上肌肉生出,青筋暴起,巨幡离地时,四周阴风大作,树木被连根拔起,恶灵吓得惊恐尖叫,四处逃窜! “小鬼哪里逃!” 狄云枫抱起巨幡,大肆一挥,一种破灭世间阴邪的禁忌之力从魂幡中透出,那禁忌之力宛如一根根无形的勾魂锁链,恶灵得以“雨露均沾”,任凭它们挣扎哀嚎,锁链仍旧无情,一点一点地将它们拽入魂幡! “白……白莫离,我……我感觉……我……” 突然一阵虚弱的声音从狄云枫膝下传来! 冯言虚弱地伏在地上,脸色苍白如纸,可瞧见,招魂幡射出两根勾魂索,一根插入她的脊背,另一根刺入她的天灵,将之魂魄一点一点地从躯体剥离! 正文 第二百八十八章 夜魔 白鹿道人曾给过狄云枫招魂幡与摄魂铃的使用方法,但一直都未有机会研读,现在他只会招魂送葬,其它的一窍不通。 招魂幡不仅是对恶灵,乃至整个鬼界都有强制效应。 “白莫离……救救我……救救我,别把我抓去了,我……我不想和它们在一起!”冯言用尽最后的力气哀求道。 狄云枫慌得不知所措,他不敢再挥动魂幡,生怕雪上加霜! “给老子停下!”他一剑斩在禁锢冯言身上的那两根勾魂索,可魂锁本就无形,斩击对它毫无作用! 冯言魂魄即将离体,但千钧一发之际,一阵青光掠过,恰巧打在招魂幡柱头上。魂幡瞬间失去光忙,勾魂锁链尽数收回,束缚的恶灵得以逃窜,冯言的魂魄也回到了体内。 “呼……可真是险呐,搞不好我都得栽进去!”随着一声轻叹,吴是非从黑暗中缓缓走了出来。 狄云枫并未多在意此人,而是捧着面色苍白的冯言,手起一道生机,欲渡入她体内,忽而一道青光袭来,不偏不倚恰巧打散了他手中的生机。 “我劝你还是莫要病急乱投医,她是鬼修,你给她渡入生机是什么意思?” 吴世非言语间,已来到冯言身边,他伸出一根手指轻点冯言眉心,传输了些鬼力后,冯言的面色明显有了改变,这时他又从怀中取出一颗人丹塞入冯言口中,道:“我已经帮她魂魄稳住,过不了多久她便会醒来。” 狄云枫瞧着面色好转的冯言,即使不愿意还是冲吴世非道了声:“多谢。” 吴是非摆摆手:“谢倒不必,不过你刚刚那法器实在太吓人了,多亏用密林,要是用在人多的地方,帝国必会遣人来追杀你。” 狄云枫拾起地上的招魂幡并收好,心想过了这几天好好把它的使用方法看一看,不然一发作便不可控,把整个鬼界的魂魄都吞了咋办? “恶灵被放跑后一定会卷土重来,此地不宜久留,我们先找个落脚地。”吴世非冲狄云枫招了招手,示意跟着他走。 狄云枫抱起昏迷的冯言,跟了上去。 …… 密林以左,与一座大山接壤,山坡上虽也生得有黑树,但密集程度远不及森林,光可以透过缝隙照射进来,虽然斑驳,但至少不再那么压抑了。 吴世非在半山腰上找了一处天然洞穴,一番打造后尚可住人。 狄云枫从袖中取出几床被褥,在山洞内布置了一张温馨的床,将昏迷的冯言轻轻放了下去。 狄云枫的床铺好,吴世非的阵法也摆得差不多。 “哦?想不到你还是个无微 不至的男人。”吴世非赞扬着,不客气地贴着被褥坐了下来,他冲狄云枫暧昧一笑:“怎么?你喜欢她?” 狄云枫冷冷地瞥了吴世非一眼,拒不回答这种无聊的问题,反之问道:“你的阵法管用么?” 吴世非道:“应该管用。” “应该?”狄云枫凝眉。 “话不要说得太绝对,否则它被人破了,我岂不是自己打自己的脸么?”吴世非谈笑风生间,又保证道:“你放心好了,不是个别恶灵,连找都找不到这儿的。” “最好如此。”狄云枫静静地望着冯言,不再多言。 “你一个修仙之人,到鬼界来是为何?”吴世非很好奇,又道:“不过你别说是来鬼界游玩什么的,我绝不会信。” 狄云枫不动作,也不动声色:“你认为我会告诉你实话?” 吴世非聚气成刃,横在狄云枫的脖子上:“你若告诉我实话没准儿我们还能做朋友,但你不告诉我,那我们就只能做敌人!” 狄云枫连眼睛也未眨一下,只是冷声道:“我不太明白你为什么这么做,只是我想警告你,如果你再拿刀架在我脖子上的话,我们这辈子都不可能再成为朋友。” “一辈子……?”吴世非散去手上的气刃,笑叹道:“鬼修的世界是永恒的,一辈子这样的时间单位我已经好久都没听人说过了。”他又道:“一辈子可能很短也可能很长,做一辈子的敌人会很短,做一辈子的朋友却很长。” 狄云枫沉默片刻,才道:“是这么个道理。” 做敌人的话一场决斗就能结束生命,但做朋友却可以谈笑风生很久很久。 虚时后的阴毒寒彻入骨,狄云枫在山洞中寻了些干柴,燃起一堆篝火驱寒,山洞不大,很快便被烧得暖暖的。 他取出一大坛子酒,架在火上烤着,缓缓道:“我来鬼界的目的是为了寻仇。” “寻仇?”吴世非又问:“寻什么仇?” 狄云枫掏了掏火食,淡淡道:“杀妻之仇。” “杀妻之仇!” “杀妻之仇!”冯言猛地从床上坐起,她不敢置信地望着狄云枫:“你竟然成亲了?” 狄云枫与吴世非都默默地望着突然蹦跶起的冯言,相对无言。 冯言脸上泛起一抹红晕,下意识地乖乖躺下,拉过被子蒙住面:“我只是……” 吴世非道:“你其实早就已经醒了,只是想让白莫离照顾你对么?” 冯言将头埋得更深了。 狄云枫叹道:“她因我而受苦,照顾她是应当的。” 吴世非笑道: “也难怪人家会喜欢上你,你是一个很负责人的男人。” 冯言又掀开被子,娇呵道:“谁说我喜欢他了,你别瞎说!” 吴世非道:“我可是很清楚的听见,有人在被包围时说:‘后悔没有和你狂.抽猛送三千下。’”他又冲冯言暧昧地眨了眨眼睛:“是不是你说的?” 冯言的脸“唰”的一声红到了耳根,她又缩进被窝里,再也不敢露头。 狄云枫见酒煮得差不多,又取出两个小碗与醒酒勺,舀了一碗先递给吴世非,淡淡道:“你看来对鬼界的运作很熟悉,何不就此谈谈你对这次行动的看法吧。” “本来我是不愿意谈的,但你这人好懂事,还拿出酒来煮给我吃,哈哈哈……”吴世非亦是个喜酒之人,一大碗温酒仅用一口便侵吞而下,他又将酒碗递给狄云枫:“再来五十碗!” 狄云枫露出一抹笑:“喝到你吐都没问题。” 一个有酒,一个有故事。 吴世非舍不得囫囵吞酒,边小酌着问:“你想知道什么?” 狄云枫想了想,问题太多不知如何下口,无奈道:“那就先说说虚时以后的事情吧。” 在其余五界,将“两仪交替”统称为“昼夜交替”,并将之当做恒古不变的规律。 在鬼界也有“两仪交替”的出现,虚时便是两仪转换的分界点。 在世间,抛却光明与黑暗不说,白天的温度普遍要比晚上高一些,晚上的精气也普遍要比白天多一些,一日光照又升明月,日月交替所产生的精气在万籁沉寂时刻悄然绽放,精怪最喜欢。 在鬼界,光明与黑暗已没有必要提及,虚时之前阴气平淡柔和,吐纳修炼亦可,但虚时过后,阴气如涨潮般从极界涌出,鬼界众魂体皆出来欢畅沐浴! 莫看鬼域中各大城市繁华,但有幸食得人丹的鬼修只是绝小一部分,在浩大的鬼界中无处安放的冤魂恶鬼就占了九成! 九成恶鬼一同沐浴在阴气下,其怨念,恶念,戾气,大肆污染精纯阴气——鬼界是一个很容易被感染和同化得界限,恶念如同瘟疫,在任何介质间都能传染。虚时后的鬼界宛如一个巨大熔炉,泛滥成灾的戾气,同类互食得恶灵……没人会傻到在虚时后跑出城去触霉头。 “幽魂帝国无法左右鬼界的亿万恶灵,只能通过自身的力量在各大城市间撑起一道守护结界。当然了,能隔绝戾气、抵挡恶灵,还能释放阴气供给城市运作,这样的结界是非常耗人耗力的。所以老有人抱怨人丹卖得很贵,其实有绝大部分是转换成了资源维持城外的守护结界。” 幽魂帝国的城市从来都不是什么开放性的城市,它就像是一间客栈,想在里头住就必须得交钱,只是收费的方式是间接性的而已。 吴世非把酒喝完,将碗递给狄云枫,笑眯眯地问道:“外乡佬,你有没有发现我们鬼界的传送阵非常多?” 狄云枫重新取出一坛酒架在火上烧烤,这已是第二坛,这也是吴世非递十次递碗。此人酒量倒是不错。 “嗯,鬼界的传送阵的确让我惊艳。”他无可厚非道。 吴世非解释道:“鬼域大得难以想象,,即便你的遁术再快也无法在虚时之前把鬼域走遍,所以城市与城市之间会安装各种传送阵,用以交通的出行。” “话说你们鬼修的遁术都是往地下走的么?”狄云枫突然好奇道。 吴世非苦笑道:“能飞天谁还愿意钻地?只是鬼界中像幽暗密林这样的危险地带多如牛毛,你要是敢从天上飞过,恶灵会想进办法把你打下来,久而久之,大家伙儿都该用遁地术了。” 狄云枫喃喃道:“原来是这样……” 这时,羞涩过了的冯言又从被子里钻出,她见狄云枫与吴世非故事讲得这么火热,也忍不住插嘴道:“九幽之中就不会出现这些荒唐事。” “九幽真不会出现这些荒唐事?”狄云枫又问吴世非。 吴世非毫不犹豫地便点了点头:“九幽的美好绝对不是夸大其词的……就这么说吧,九幽界中的恶灵、冤魂拢共加起来也不到三成,而且听说还在不断地净化,唉……”他忍不住叹了口气:“九帝的确是个安邦兴国的好帝王,吾皇即便也不差,但终究还是赶不上他啊。” “九帝是不是冥王陛下?”冯言激动道。 吴世非点点头。 “你……难道见过他?听说冥王长得玉树临风,可真有此事?”冯言舔了舔嘴唇,向往道:“唉,长得又帅,又有才能,还是一国之君,这世上怎会有这么优秀的男人。” 吴世非指着狄云枫道:“我觉得白莫离长得也不赖,才能应该也不差。” “他?”冯言瞥了一眼狄云枫又赶紧收回目光,她咬唇低下头,显然还在为自己那句“狂.抽猛送三千”而羞耻。 狄云枫冷眼望着吴世非:“你莫要跑题了,方才她问你是否见过九帝,你回答了么?” 吴世非道:“我可没说什么问题都要回答你,”随后他又指了指火堆上的酒道:“酒开了,再给我盛一碗。” 狄云枫撇了撇嘴,还是给吴世非盛了一碗,可正当他要递交时——“轰隆!”一阵巨响从洞外传来! “结界被 人触动了。”吴世非平静地接过那碗酒,没什么比喝酒重要。 “方才你也说过,普通恶灵连找都找不到这里。”狄云枫往火堆里加了一把柴,问道:“你的结界管不管用?” 吴世非喝酒,道:“不管用,能找来的恶灵肯定跟厉害,结界拦不住它,阵法……也许还管用些。” “刺啦!”吴世非话音才落,洞外的结界已支离破碎! 三团黑气隐隐出现在洞口,如人形却没有四肢与口鼻,只有一双泛红的眸子,邪恶滔天,戾气滔天! “何方神圣?”狄云枫有些紧张了。 吴世非也皱起眉头,淡淡吐出两个字:“夜魔。” 正文 第二百八十九章 放长线,钓大鱼 潜伏在黑夜里的魔鬼。 恶灵之间同样也会相互吞噬,当戾气膨胀一定程度时,鬼亦能入魔。 “这些魔鬼虽看起来很骇人,但也没到那种让我惊慌失措的程度,杀之,不难。”狄云枫起身欲战,吴世非却将他拽下,摇了摇头道:“它们破不了我的阵法,也没有破阵的意思。” 夜魔仍站在山洞口,至始至终也未曾踏入山洞半步,直至最后也只是闪了两下红瞳,慢慢隐入黑暗。 吴世非道:“它们是在警告我们,叫我们退出密林。” 狄云枫冷笑道:“这个警告我不接受。” 吴世非自顾喝着酒,应是在想一些事,便没有再多说。 冯言从床上坐起,一声长叹:“终于熬到白时了……” 白时一过,冤魂恶鬼退散,阴气逐渐变得精纯。 “现在你们如何打算?是走,还是留?”吴世非从狄云枫与冯言问道。 狄云枫收起火势,直接了当道:“我当然是留下来了,”随后他又指着冯言道:“但是她必须离开。” 吴世非笑眼看冯言:“你问过她的意见?” 狄云枫却不看冯言:“她不需要意见。” 当然,狄云枫这么冷漠,肯定是为了冯言好。 冯言自知没有资格反驳,咬着唇,低声下气道:“我不想走……” 狄云枫站起身,没等谁愿不愿意,挥手间便破了洞口的阵法,冷冷道:“走吧。”便走出山洞。 “那就走吧。”吴世非笑了笑,帮忙扶起冯言,跟着狄云枫的脚步走出山洞。 阴气精纯浓郁,对于鬼修而言是最佳的吐纳时机,然而对于狄云枫这样的活人,却比昨夜还要寒冷。 山麓上结了一层厚厚的霜,灰黑色的森林终于多了一点儿可观的颜色。 狄云枫深吮一口气,想了想并未下山,反之往用轻功攀着峭壁往山顶走去。当他登顶时,吴世非已带着冯言在山头大看好风景。 “都什么年代了,你用手脚还爬山?”吴世非取笑道。 狄云枫一笑而过,眼中只有一片灰黑色的密林,站得高才能看得远,来时的区域在这黑压一片的幽暗密林中只能算冰山一角。 幽暗密林深处,一道浓郁且张扬的黑气蒸腾在半空,地片线也变得污浊。 “那是极阴之气?”狄云枫指着那黑气问道。 吴世非摇头道:“如果那是极阴之气,我早已跑进去疯狂吸纳——那是污浊,是恶灵排泄出的秽物。” 狄云枫又问道:“你对幽暗密林又了解多少?” 吴世 非如实道:“我也是第一次来。不过在幽魂界,无论是荒地还是密林,都不要妄想去试探里头有什么。” 冯言在一旁小声道:“我听说密林中不仅有恶灵,深处还有……还有尸王作祟。” 吴世非当即便反驳道:“僵尸是超脱六界之外的存在,它怎么可能会出现在鬼界?你听谁说的?” 冯言摇了摇头:“我也不清楚,是市井传言……” 吴世非道:“市井传言毫无意义。” 狄云枫却道:“市井传言亦真亦假,好事一般是吹牛,坏事一般很准确。” 吴世非不屑道:“市井中都是些坑蒙拐骗之徒,他们连密林都没进过,又怎敢说密林深处有僵尸?” 狄云枫冷声道:“我想昨夜出现的夜魔应该也不属于幽魂界,这你又该作何解释?” “这……”吴世非才开口便将话又憋进了肚子里,他沉默了稍许,叹道:“你说得没错,幽暗密林中正发生着非比寻常的事。” 狄云枫道:“非比寻常的事并不是超出我能力范围的事。不是超出我能力范围的事那都不叫做事。” 吴世非道:“夜魔来自尸魂界。帝国对尸魂界施加了极强的封印,尸魂界的恶鬼根本无法靠自己进入帝国。” 狄云枫冷笑道:“我听人说恶灵患乱了十几年,就知晓有人在后头捣鬼,只是拜月城这群吃官家饭的差爷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否则哪儿还会多出这些破事来?” 吴世非皱眉道:“你是说这件事与拜月城的官差有关?” “猜?又能有何用。” 狄云枫纵身跳下悬崖。 “他……他直接跳下去了!”冯言目瞪口呆! “呵,仙武同修……”吴世非嘴角微翘,也学着狄云枫的模样,不使任何法力,纵身跳下悬崖。 冯言有轻功却没那个胆识,她老老实实的用法术,跟着飞下悬崖。 …… …… “你的武力挺高的么,什么脉,什么品了?”吴世非追上狄云枫,问道。 狄云枫瞥了一眼努力与自己持平的吴世非,其运功时死脉一品的武力已全然暴露,对于一个鬼修而言,莫说是第一衰劫,就是第二衰,第三衰都要比寻常修士简单得多。曾记得木王爷与商囚就是借助鬼修之力强行渡过天人三衰步入武颠。 鬼修没有实体,若靠吃人丹暂得肉身是不存在奇经八脉的,妄想习武决然不行。就此这一点来看,吴世非的修为一定在不死骨之上,且是渡过灾劫的不死骨,且武骨极佳! “我是放慢了武力的,否则你连我屁 股都看不到。”狄云枫道。 “那你大可不必让着我,我也不需要你让。”吴世非不服道。 狄云枫冷声道:“你以为我放慢速度是在等你?” 狄云枫的话音才落下,冯言的呼唤声便从后头传来:“你们俩等等我!” 他当然是在等美人。 冯言即便用尽全身修为也还是被二人甩开一大截。 狄云枫当真停了下来,此刻已到了密林的出口。 “你到出口来作甚?”吴世非问道。 狄云枫道:“两个目的。”他先指着姗姗赶上的冯言道:“第一,把她给送出去,” 随即又指了指一颗大槐树:“第二,调查一下这群人的行踪。” 冯言不知怎的,性子竟开始乖张起来,她坚定地冲狄云枫道:“我想了想,生死由我不由天,去留由我不由你,我要留下来。” 狄云枫对之不理,反而蹲在大愧树下仔细勘察起现场,只是随口道:“你若愿意留下来的话,我或许无法顾及你的安危,你是有危险的。” 冯言不动摇道:“这倒不用你担心,我不需要你的保护。” 狄云枫斜了冯言一眼,没有说话。 冯言靠拢吴世非,并暧昧地捧着他的胳膊道:“我已经和吴世非商量好了,由他来保护我。” 狄云枫又斜了一眼吴世非:“你?” 吴世非微微一笑,道:“不错,我和她商量好了,此次就由我来保护她,等出去以后她让我狂抽猛送三千下。” “我几时——” “哧……你们随意。”狄云枫撇了撇嘴,吴世非的修为指不定比自己还要高,把冯言交给吴世非,他很放心。他扭过头又仔细地绕着槐树侦察起来。 昨日虚实前愧树下围坐着二十三个人,修为虽都不高,但一齐合力足以抵抗恶灵的侵袭。然而,今个一早他们却不见了。 幽暗密林中危机四伏,在这里头失踪的人,一般没多少活路。 “你发现了什么?”吴世非上前询问道。 狄云枫道:“我只发现了这几个人坐下的屁股印记。” 吴世非大致绕着槐树视察了一圈,纳闷道:“如果他们走,为何连脚印都没有?” “那说明他们根本就没走,”狄云枫抬头望了几眼大槐树的树干,下一刻就明白了所有。他指着几根断裂的崩断的树枝道:“我想他们应该是被人从天上抓走的,期间还发生过简短的交锋,崩断了树枝。” “难怪地上这么多新鲜的绿叶和残枝,”吴世非点点头,又问:“但他们被抓到哪儿去?恶灵为 何要去抓他们?” 狄云枫嘴角微微一翘:“这不就是我们此次留下所寻的真相么?” 吴世非挑眉:“你好像很有自信的样子。” 狄云枫道:“不自信怎么赢?” 吴世非转了转眼珠子,赞同道:“你说得对,不自信永远都赢不了。” “从一开始,接下这个任务的时候,我们便是以一个狩猎者的身份进入密林,只有那些不自信的人才会将自己当成猎物。” “走吧,我早就在我的线人身上设下了记号,而今长线和鱼饵都已经放出,接下来要钓大鱼了!” (本章完) 正文 第二百九十章 三生石与彼岸花 狄云枫的“线人”便是前几日问路的那位修士,在出发前,他在其身上种下了一道印记,当下印记宛如光点,不断地往密林深处移动,然而这一切的变化他全都了如指掌。 幽暗密林深入三十里不到就已黯淡无光,再往里走一程就连呼吸都变得困难,空气中流动着一种邪恶气息,似乎能穿透肉体直接压迫心脏。 “我们该小心了,像这种地方,即便虚时未至,恶灵也可自由行动。”吴世非善意提醒道。 狄云枫扔做了三只火把,一人分给一只点燃,火能带来温暖与光明,同时还能预警危险的来领。 “你们听过鬼吹灯的故事么?”他突然问道。 冯言浑身一哆嗦,摇摇头:“想想都知晓是一个很可怕的故事。” “呼!”吴世非突然在冯言耳边猛吹了一口气,吓得冯言窜起三尺高! “哈哈哈……”吴世非没心没肺地笑着:“我就是鬼,鬼吹灯么?我这不就是鬼吹灯了?” 狄云枫悠然一笑,道:“鬼吹灯是人间的传说,说人身上有三把虚火,分别烧在左右肩膀与天灵上,走夜路时候鬼怪会偷喊人的名字,人若回头就会被鬼吹灭一把虚火——方才吴世非的做法,便是鬼吹灯。” “啊?那我肩膀上的火岂不是被他吹灭了一把?”冯言惊声道。 “你也是鬼,你有什么虚火?”吴世非笑着,又问道:“那凡人身上的三把火都被吹光了怎么办?” 狄云枫道:“寻常人左肩上的火被吹灭了,会大病一场,痊愈之后就无碍了,若左右两把火都灭了,三魂七魄就要丢上几道,人间俗称丢魂,要请道士或者神婆开坛招魂。一般人最多只会熄灭两把虚火,头顶上一把难熄,单也有那种阴气极虚的倒霉蛋,三把火灭了,鬼就会上身,并把他体内的三魂七魄挤出去!” 吴世非道:“你们人间的灵异怪谈可真有趣,我见过的凡人都没有你所说的虚火,还有所谓三魂七魄只是一个笼统的概念,真正的魂魄就只有一个,魄指的是人的精气神,你们人间那些啥丢了魂魄的人,其实就是心里承受能力太差,被吓得痴呆了而已——不过“鬼上身”这种事情倒真实存在,人的身体宛如躯壳,阴气越重鬼魂就越喜欢。” 狄云枫道:“人间的传说都是根据鬼界的事迹所改编,而凡间的人善借助鬼怪传说的事迹来暗喻讽刺人,久而久之神鬼异志就有了自己的一个流派。” 吴世非道:“凡人都喜欢自欺欺人,鬼界有很多灵魂都来自于凡间,善魂没几个,全都是横死的冤魂。” 狄云枫问道:“那些 冤魂会不会下十八层地狱?” 吴世非笑道:“就像我所说的,善魂根本就没有几个,十八层地狱是住不下这么多冤魂恶鬼的。” “十八层地狱难不成真的存在么?” “当然不可能存在真正的十八层了,幽魂帝国拢共只有三座鬼牢,其中一座就在拜月城,最大的一座在帝都“罗渡”,大定是很大的,但上下拢共只有三层,每一层都有六种酷刑,三层就是十八种酷刑。” “拔舌,铁树,蒸笼,刀山,火海,油锅……这些都是鬼牢里的酷刑?” “不错,鬼牢里无时不刻都有鬼魂被用刑,这也取决于他们在鬼界所犯得错误而定,譬如你非礼了冯言姑娘,狱卒就会先拔你的舌头,再割掉你的命根子……你也知道鬼魂没有生死一说,所以他们受在大的痛苦也不会消亡,除非罪大恶极的恶灵,就像幽暗密林中的这些,只要逮着了,直接丢入无间熔炉里,烧成飞灰。” “我还有一个最重要的问题想知道——轮回。都说鬼界掌管轮回,可真有此事么?” “真有的。”吴世非说到这儿,不愉快地摸了摸下巴道:“我很纳闷儿,这些有根有据的传说是怎么流传到你们人间的?” 狄云枫耸了耸肩:“可能是转世投胎的时候,孟婆汤忘记喝了呗。” “嘿嘿,你一提起孟婆和轮回,那可就有的说了,”吴世非笑了笑,顿了顿,清了清嗓子才道: “轮回的确有,不过那是数万年的叫法了,现在我们都已改革叫做阴阳轮——” “阴阳轮!”狄云枫不得不震惊,又问道:“也不知你是否知晓仙界的元界,在元界与九玄仙域的交界处,就转动着一个巨大的天体,也叫做‘阴阳轮’。” 吴世非点头道:“元界谁不知晓,昔年我还有幸与几位朋友去过。那里的人穿得白,长得白,就像是白豆腐一样,他们特别不待见咱鬼修……咳咳,跑题了!”他轻咳两声,接着道:“元界下的天地就是阴阳轮,不过比之鬼界的小上很多,它的作用仅是制造日月精气供给元门修士修炼,而鬼界的阴阳轮则是为善魂提供再世为人的机会,” “鬼界可融通六界,有收纳魂魄的往生路,自然也有送灵魂投胎的转生路,阴阳轮就像一个水车,浸水的地方是鬼界,出水的地方则是可转生的界限。修过道的都应该知晓,自身能孕育道婴的是修士,通过男女之间结合的婴儿是肉胎,肉胎是没有三魂七魄的,故此时就需要善魂通过转生路超生,也就是咱们俗称的投胎,” “投胎之前需忘记前世世俗,所以在善魂决定重新 投胎前,会与阴阳轮里掌管转生的官员签订协议,那位掌管转生的官员就是你们凡间口称的“孟婆”。孟婆会给每一位投胎的魂魄一碗汤,喝下去便会忘记前世今生。” “轮回我是懂了,可人都说六道轮回,可真有这么一说法?”狄云枫又好奇道。 吴世非摇了摇头:“我从未听说有六道轮回一说,禽兽只有一魂一魄,根本无法达到投胎的要求,在人间生死后就升天了,不会下地狱的。” 狄云枫点点头,他晓得吴世非口渴,便送过一壶酒,让其润润喉咙,同时又试着问道:“不妨你再说一说牛头马面和黑白无常的事?人间都说他们是勾魂使者,可我见到的,好像有点儿不一样……” 狄云枫见到的黑白无常都是易容与带头套的,有传说中的模样却没有传说中的职能。 吴世非喝了几口酒,很乐意地讲道:“黑白无常与牛头马面在幽魂帝国中可是响当当的大人物!但勾魂一事是虚说的,鬼界从来不自主吸收魂魄,只开一条往生路,爱来不来,不来拉倒。黑白无常的真正职责是杜绝帝国外患,牛头马面则是陪伴在吾皇身旁大侍卫,四人的修为都非常高,在整个幽魂界都是能排上号的。” 狄云枫不解道:“那我为何我见有一位自称判官的差头执法,身旁站着黑白无常和牛头马面,好有威慑与威风。” 吴世非摇头笑道:“那都是假的,因为黑白无常的大名实在太盛,所以官差办案时一般都会差人易容成黑白无常和牛头马面的模样,为的就是起到一个威慑作用。” “原来如此……”狄云枫呢喃着,又问:“那你们鬼界中可真有忘川河这一说?” 吴世非点头道:“忘川河自然是有的,不过里头阴煞之气太重,故被鬼界人称为‘死水’,顾名思义,无论是谁掉下去都得被分解成渣渣……” 狄云枫倒还得感谢那条忘川河,若不是它恐怕他现在都还未突破天脉呢。 吴世非又笑了笑,道:“说起忘川河那就不得不提三生石了,这块石头有着很多美丽的传说,其中最美最愿意让人接受的当属你们人间的,说三生石可以让魂魄看清自己的前世、今生、来世。” “象征姻缘与爱情的东西当然最美了。”久久插不上话的冯言终于有了话语权,的确,女人都憧憬爱情,女人都很感性,关于情缘,她们最有话语权。 狄云枫的一生都在为追求爱情而奔波,但即使如此,他也觉得无怨无悔,那种与挚爱久别重逢的感觉实在无法用言语形容,当然,失去挚爱的感觉更加深沉。 他深沉道:“很 多人的爱情是从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开始的,而相爱之后人们又一定会期待缘定三生。” 冯言嘻嘻一笑:“其实也没有你那么深沉啦,三生石也不是你们人间传说那么美好的。它就是一块很神奇的石头而已,人们只要摸着它念想,它就会自动挖掘出你内心最想要的情缘,从而呈现在你脑海中……三生石不过是聊以自慰的东西罢了,它开采于幽魂界北部的一座名曰“三生山”的地方,寻常集市里都有的卖。” 吴世非点头赞同道:“冯言说得不错,三生石其实很廉价,不过鬼界的商人将它卖到仙界就非常贵重了。” 不错,三生石在仙界是一种必备的认证精血的石头,狄云枫曾记得自己拜入韩媛祎门下时,玉言就给自己求了一个,现在还搁在他袖中呢。 冯言也打开话匣子道:“三生石美中不足,但彼岸花却是从里美到外的。彼岸花是鬼界之中唯一能绽放的红花。彼岸花,花开开彼岸,花开时看不到叶子,有叶子时看不到花,花叶两不相见,生生相错。” 吴世非对冯言道:“你看来还懂得不少,不过你应该还不知道,彼岸花也是一种极为名贵的材料,它的叶片正是孟婆用来熬制忘魂汤的主要材料,而它的叶片却是能唤起人们爱情记忆的解药。” 忘却与记得,拿起和放下,这大致就是“彼岸”的真正含义吧。 冯言遗憾道:“可惜的是,彼岸花只开在九幽境内,若不然真想去花海里看看。” 吴世非笑道:“你又没有爱情,你去看了也没用。” 冯言轻哼道:“切,没有爱情就不能去么,它开得那么美,我就不能去赏一赏?” 狄云枫想,这样的花朵最适合自己这样的痴心人,不知为何,许是身处鬼界,与鬼修为伍,他白拿想起了死在鬼修手中的柳七七……他实在想这个女人,实在实在想。 “呼呼呼……”四周开始吹起阵阵阴风! 火把上的焰被染成荧绿色,一阵阴风吹过便覆熄了它的光芒,至此,四周陷入一片黑暗。 “白莫离,一路聊了这么多,你该不会忘记跟踪自己线人的位置了吧?”吴世非与狄云枫,冯言背靠在一起,三面一体共同迎敌。 “不会,他就在这附近!”狄云枫肯定道。 (本章完) 正文 第二百九十一章 升棺发材 从狄云枫将火把燃烧的那一刻开始,四周的邪灵就一直尾随着他们,直至进入了密林的最深处,恶灵开始躁动不安。 邪气远比昨夜要强,黑暗中敞亮着好几百双腥红血眸,夜魔带着恶灵已将三人团团包围。 “怎么做?”吴世非问狄云枫道。 “招魂幡对夜魔管不管用?”狄云枫问道。 “你还是莫要用那玩意儿了,搞不好连我都得被收进去,”吴世非提议,下时又问:“你那线人的具体位置在哪儿?这些邪灵不过是看门狗,和它们浪费时间就错了。” 狄云枫跺了跺脚:“就在我们脚下,还在不断地往地心移动。” “好,你追上去,这些邪灵交给我即可。”吴世非抽出蛇腹剑,精纯的鬼力淡出体外,他把剑当做绳,举过头顶饶空甩了几圈儿,那逐渐靠近的邪灵纷纷往外退散,他催促道:“都什么修为的人了,还这么磨磨蹭蹭,赶紧下去,我待会儿来找你汇合!” 狄云枫苦笑道:“我好像,不会遁地术……” “嗯哼?现在总用得着我了吧?”冯言握住狄云枫的手,自知不能耽搁,窍诀微微一开,带着狄云枫往地下钻去。 行走于岩石黑土之间,却不留一丝痕迹,如此遁地的功法颇为巧妙。 “白莫离你说方位,我带你遁地。”冯言嘱咐道。 “就一直往下就可以了,”狄云枫说着,瞧着冯言秀气的侧脸,思量了一会儿,淡然道:“冯姑娘,我其实并没有厌恶你的意思。” “哈?”冯言回眸一望,美目中尽是不可思议。 狄云枫微微撇过头,颇有些不好意思,轻叹道:“不想看见有人受伤害,特别是女人。” 冯言用手撇了撇嘴:“原来你是在担心我,”她想了想又问:“哎对了,吴世非不是说了么,鬼界中有阴阳轮,你不妨去查一查你妻子的去向。就算她投胎了,你等她几十年,再用彼岸花瓣儿将他前世今生的记忆找回来,那样你们不就能再续前缘了?”她比狄云枫还要兴奋,并憧憬赞叹道:“有情人终成眷属,这得是多么曲折浪漫的爱情故事?” 狄云枫惨淡笑了两声,不语。若这世上的爱情故事都这么浪漫,那何必多出什么三生石、彼岸花的传说? “你慢点,我们到了。”他忽然提醒道。 冯言停住遁术,用脚蹬了蹬脚下土壁,道:“这下面好像是空的。” “不是空的又怎能存放那么多尸体呢?” 狄云枫可清晰地感知到,线人身上的印记就在下头不到十丈之处,他蹲下身子,取出一柄匕首,对准 脚下的土壁一点儿一点儿刨挖着——下挖了估计有三尺左右,终于凿开了一条口子。 空气与微弱的烛光从小孔中钻了出来。 “想不到密林下千尺处还有这样一座地宫。”狄云枫收起匕首,抓紧冯言,猛地往那小孔处一蹬——“轰!”土壁被蹬开一个大洞,二人从洞口跌落。 狄云枫早已做好战斗准备,可当他再次落地时,却发现偌大的地宫中竟空空如也。 但没人的踪迹也不能算是空空如也。 地宫很大,即使每隔一段距离都点有烛火也无法看到它的尽头。 地宫中规矩整齐地摆放着一口口棺材,横向有七八十口,纵向因看不清长度所以无法估算。 保守估计这里起码有一万口棺材! 冯言挠着浑身泛起的鸡皮疙瘩,下意识地往狄云枫身后挪了两步。 “鬼见到棺材与牌位不就像是见到家一样么?你为何要怕?”狄云枫说着,拉过冯言一齐往前头走去。 冯言边走边哆嗦道:“一万多口棺材冲着你,你不害怕?再说……你知道这棺材里头有什么……?” “这里又不是义庄,把棺材停放在地底深处,一定是为了养尸。” 曾记得凉城外,鬼门关下,幽魂客栈内,有一座被称之为“葬魂”的阁楼,阁楼里头也如当下地宫一样,摆放着一口口棺材,棺材里头分别是从战场上搜刮来的尸体,作用便是用来炼尸葬魂的。 “看来你听得那些流言是正确的,如果这些棺材也是用来养尸的话,那真有可能会出现还魂僵尸的情况。” 狄云枫随意挑了口棺材,拍了拍,想推开,冯言却上前按住他的手:“喂,你小心,万一棺材里有陷阱怎么办?” 狄云枫自信道:“这里头全都是不会腐朽的尸体,最多嘛是一些难闻的防腐剂,不会设置什么机关的,要不然尸体会烂掉。” 冯言摇头道:“我……我不喜欢尸体,也讨厌臭味,而且你这样揭人家棺材是对死者的不尊重。” 狄云枫苦笑道:“亏你也是人间来的,没读过书也听过传言,‘升官发财’‘升棺发材’,这里一万多口棺材,我全都把它们掀了,那我以后的财运一定会青云直上啊!” “那我可不帮你了啊,要发财你自己发去……”冯言退后三步,化出一道结界将自己护住,闭眼不瞧。 狄云枫一巴掌便将棺材板儿给拍飞了,管他娘的升官发财,养尸的手艺很明显是木王爷这老鬼传下来的,时候他还得一把火将这万口棺材烧咯! “噗!”棺材内冒出一阵白气,刺 味混杂腐味,呛得鼻子生疼! 狄云枫用袖子将气味吹散,扒着棺材往里头瞧去——棺材里头躺着一副赤身裸体的男尸,开棺时肌肉强壮硬实,但随着一接触空气,身体便开始萎靡缩小,最后变成一具只剩皮包骨的干尸。 “果然是一模一样……木老鬼!终于让我察觉你的踪迹了!”狄云枫咬牙切齿,气不过,一脚将棺材踹得稀巴烂! 冯言先是被狄云枫这莫名其妙地怒火给吓了一跳,她轻拍了拍狄云枫的肩膀问:“白莫离……你没事吧?” “我当然没事,我高兴得不得了,哈哈哈……” 爱之深,情之切,恨之痛,喜之极! 狄云枫的眼睛已充血泛红,他一回眸,狂戾的模样吓得冯言嘶声尖叫! 冯言捂着嘴,一个劲儿地往后退步,她隐隐感觉,最大的魔鬼潜藏在自己身边……她许是退得太快太急,没发现身后还放着一具棺材,她一不小心撞上棺材板,身体下坠间手肘一撑,整个人都栽进了棺材里头。 “救我……救我!” 突如其来的黑暗,吓得冯言惊慌失措,她也不管身下是何物,挣扎着,呼喊着! “哗啦!”棺材板被人抽来,一只大手伸进了进来,与此同时还伴随着一声问候:“你怎么了?怎么这么不小心?” 防腐的雾气散开,狄云枫坚毅的脸庞恰好与躺在棺材中的冯言照面,他伸手的动作是那么地柔情,与方才那个红眼魔鬼完全不像! 冯言已猜不透到底哪个才是真正的地方,她没有接受狄云枫的帮忙,自行撑起身子,可她手才触碰身下那阴冷的尸体,便被吓得窜了起来! 狄云枫一伸手,将她安安稳稳地接在了怀中,抬眉问道:“你怎么了?” 冯言搡开狄云枫,待心情平复了稍许才出声道:“我没事……” “真没事?”狄云枫可能忘却了自己先前的模样,他睁大眼睛奇异地望着冯言。 “我真的没事,你莫要再看我了。”冯言直言道。 狄云枫砸了砸嘴,觉得有些莫名其妙,他道:“好吧,既然你没事那我们就继续往前,我的线人又开始移动了。” 冯言跟上狄云枫,疑惑道:“他们抓走鬼修的目的是如何?难道也是为了炼尸么?可人丹生出的尸体只是暂时的,一个月后自己就会腐烂。” 狄云枫解释道:“这是一种最真武国独特的傀儡术,养尸的目的只不过是为傀儡铸造容器,真正核心需要炼魂。我想炼魂你应该懂得一些吧?” 如此解释,冯言恍然大悟:“你的意思是说,他们抓走 鬼修其实是看中了鬼修体内的魂魄!他们要抽魂!他们要炼魂!” 狄云枫点头道:“不错,以炼魂为主,炼尸为辅,再用巧妙的傀儡术将魂与尸结合,就能铸造出无异于常人的杀戮机器。” “天呐!”冯言失声惊呼:“究竟是何人在做如此邪恶之事!” 狄云枫冷哼道:“那人就是我的杀妻仇人,将之灰飞烟灭都不足以消我心头之恨!” “那——” “轰隆!”突然一声巨响从二人头顶传来! 地宫的土壁上被凿开一个大坑,沙土泥石从大坑中塌下! 狄云枫动作极快,抱起冯言便闪出三十丈之外! 沙土激荡,地宫蒙尘! “咳咳咳……”一阵咳嗽声从粉尘中传来。 “是我。”吴世非的声音。 (本章完) 正文 第二百九十二章 僵尸 “上头的恶灵你都解决了?”狄云枫预感不详,自主上前问道。 吴世非轻描淡写道:“大战了一场,让他们给逃了。” “往哪儿逃了?”狄云枫皱眉道。 吴世非突然停步在尘雾中,良久不言,狄云枫越感蹊跷,上前问:“你怎不说话了?”“咻!”一柄蛇腹剑穿过尘雾刺进狄云枫胸膛! “白莫离!”冯言震惊,欲上前,狄云枫却呵道:“你别过来!他不是吴世非!” “叽叽叽……”“吴世非”不断颤抖不断发笑,渐渐一展红眸清晰地显现在尘雾中,蛇腹剑变换成一道红刃,一点一点地刺穿狄云枫的胸膛! 狄云枫疼的有些想笑,他握住这柄红刃,不退反而进,任凭剑刃刺穿自己胸膛,一步一步地走向那显出原形的夜魔。 夜魔终于不再发笑,它欲抽刃离去,但红刃被狄云枫死死拽住! “我什么时候说过猎物反客为主了?”狄云枫对准夜魔隔空一抓,将之牢牢禁锢在手上,再那么用力一捏。“啪!”的一声,黑气四散,分裂成一道道恶灵往四面八方逃去! “白莫离,冯言,你们可还好!”这时坑洞上又传来一阵吴世非的呼喊,先见一点儿红芒,随即吴世非持着蛇腹剑飘飘落下。 狄云枫稍有凝眉,护着冯言暂退三丈,冷声问道:“你是真是假?” 吴世非疑惑道:“你说如何?” “先前有夜魔冒充你来行刺我,现在我无法确认你的真假,还请你保持距离,不然休怪我不客气。”狄云枫聚气成刃,剑指吴世非道。 吴世非顿下步伐,配合道:“夜魔的确可以幻化人形,是我先前疏忽忘了告诉你们,经你这么一说大家都有必要保持距离,说不定你也是夜魔冒充的呢。” “那么昨夜你一共喝了多少碗酒?”狄云枫突然问道。 “什么?”吴世非先是没听清。 狄云枫重声道:“昨夜你与我一起喝烧酒,问你喝了多少碗,我知晓,你可知晓?” 吴世非嘴角我微微一抽:“谁像你那么无聊还去数别人喝了多少碗?这个问题我回答不上来,但可能十九碗,也可能是十八碗,记不清了。” 狄云枫声音更冷,气刃更寒:“以你的修为记忆力怎可能这么差?你是冒牌的!” 吴世非忍不住冷笑,道:“可以,那我问你的头发有多少根,你是否能答 出来?” “你休要钻牛角尖!”狄云枫呵道。 “哼,既然大家都缺乏信任,那就通过战斗的方式来决定谁真谁假好了!”吴世非执起蛇腹剑,与狄云枫针锋相对。 这时冯言喊住将要掐架的二人,提议道:“好了好了,我一看你们两个拌嘴的样子就知道都是真的,不如这样,我来出题,你们来答,若答案能对上的话,那大家就是真的了。” 吴世非轻哼:“且说。” 冯言问道:“幽暗密林外的事情夜魔肯定都不知道,随便挑一件都可以问住它们,譬如带你们报名的那个人名字叫什么?” “王讨嫌。!”二人同口同地回答道。 冯言叹气道:“现在你们总该相信彼此是真的了吧?” “嗤!”狄云枫收回气刃,仍是道:“就算他是真的,也一定隐瞒了我们不少事情,是敌是友还真不知道呢。” 吴世非也放下蛇腹剑,轻哼了一声,冷冷道:“五十步莫说百步,你不也一样么?” “我说你们两个” “咻!” “噗呲!” 冯言话未完,一道极光瞬发于黑暗之中,直接将她胸膛刺穿! “冯姑娘!” “冯言!” 狄云枫与吴世非一同上去搀扶,此时的冯言却已经奄奄一息,她惊慌的脸上归于平静,在急促的呼吸间,断声道:“其实我也是假的,我……我真名叫……叫冯研研,石开石开的研……” “白莫离你去将恶灵挡住,我为她疗伤!”吴世非不敢怠慢,扶准冯妍妍,自盘膝而坐,双掌聚起一道鬼力,纳入其体内修补伤口。 狄云枫替吴世非化出一道结界,自己则要冲出去大开杀戒,但就在这时地宫中响起了一阵“砰砰砰”的声音! 数万口棺材的棺材板由内而外被掀开,棺材中躺着的尸体僵直而立,灰白色的眼眸变得如充血般通红! “原来如此……”狄云枫恍然大悟。 野生的恶灵比炼制的魂魄更加凶邪,幽暗密林原来就是一个养殖场,上面饲养恶灵,下面棺材养尸,倘若恶灵入尸,自然而然就成了傀儡。 数以万计的还魂尸靠拢结界,它们身体坚硬如铁,更不知疼痛,便对结界一阵轰砸冲撞……数万尸体一齐供给,结界还真有些吃不消! “冯姑娘如何了?”狄云枫回首问道。 吴世非收回鬼力,取出一颗金色药丸塞入冯妍妍口中,却肉疼道:“这可是‘圣丹’,一颗就值一千块鬼玉,我一年的俸禄也才这么一颗……” “别婆婆妈妈的,这次由我开路,你找机会带着冯姑娘离开!”狄云枫催促道。 吴世非抱起冯妍妍道:“算时间马上就要到虚时了,就算上去也会被恶灵追杀,还不如再探一探这地宫,我总觉得这里的秘密还未完。” “不行!”狄云枫一口否决,又道:“地宫里的其他秘密我一人会探明,你现在带着冯姑娘赶快离开,别拖我后腿。” 吴世非冷声:“我觉得你比较适合带着冯言离开,我留下来探查这地宫。” 狄云枫沉声:“你什么意思?” 吴世非冷笑:“你什么意思我就有什么意思,你有你的目的,我也有我的准则,我必须留下来将这里的阴谋调查清楚。” 狄云枫轻蔑:“我已早猜到你也是帝国的走狗,你是哪个党羽的?为谁效力?看样子不是和拜月城官差一伙的吧?” 吴世非脸色渐黑,稍有怒言:“你这人真是有够偏见的,难道帝国的人就一定是走狗么?我是帝国的人那又如何,也没碍着你寻找杀妻仇人吧?” 狄云枫冷笑:“呵……别的不敢说,就木老鬼的做事风格,他一定会用手段揽下帝国的权利,像你这样正直的人,迟早会沦为阶下囚,下十八层地狱。” 吴世非大声道:“我为帝国效力,心有明鉴,岂容你来揣测?今日我必然不走!” “好!那就把冯姑娘留下,你我分道扬镳!” 念气结界已摇摇欲坠,狄云枫更不愿再多辩,他欲将冯妍妍从吴世非怀中抢过来。可谁知吴世非却后退了几步,道:“凭什么要把冯言交给你来保护?你有这个能力?” 狄云枫怒由心生,张手一道灵光打向吴世非:“把她给老子!” 吴世非闪步躲开灵光,刚想动怒,可谁知灵光在无遮拦后,打在念气结界上,结界本就将要破碎,再被这么一砸“刺啦!”碎成零星光芒! 僵尸如潮,蜂拥而上! 正文 第二百九十三章 凶棺 相争二人终还是背靠背一齐迎敌,可尸如潮水一波倒下一波又起,即便被斩断双股也爬着向前,半个时辰过去了,二人仍被困在原地未踏出一步。 “怎么?白莫离你就这点儿本事么?”吴世非不忘讽刺道。 狄云枫冷哼道:“我若用三成实力这座地宫就会塌陷,那时谁也别想找到事情的真相。” “你武力莫非已突破真武境?”吴世非试问道。 狄云枫一把抢过吴世非怀中的冯妍妍,道:“你既知晓我有真武的实力就更放心把她交给我。” 吴世非咧嘴一笑:“甚好。”于是迈出一步,收起蛇腹剑,承天之力透体而出!他又冲身后狄云枫道:“我要开大招了,你将冯姑娘保护好!” 狄云枫武极体骤开,以真武之力将自身与冯妍妍包裹,随后退却几步,抱着观赏的态度站在一旁。 吴世非咬破手指,点一滴血于眉心,精血如开封印之匙,他的皮肤逐渐变化淡紫,一系列的刺青也从他脖颈间冒出!他一把撤去自己的衣襟,露出满是图腾的印记,似阵法却又不像,总之怪异煞人! 届时,他身上的鬼力开发至极,又见他口中掐诀,手中快速结印,最终以地下为载体,血掌落下大喝一声:“血域!” 血光四溅,驱赶地宫中的黑暗与烛光,大地、土壁皆溢出腥红的鲜血血液覆盖整座地宫,至此一个独有腥红的血色世界就此诞生! 尸潮被血海所吞噬,还魂尸被同化成血水,尸体里头恶灵妄想从肉身里逃出,但血海中伸出一只只大手,将它们狠狠拽向海中! “我们走吧。” 吴世非用蛇腹剑将血色天空花开一条口子,与狄云枫一齐钻了出去。 血域外仍有烛火敞亮,几万口棺材还在,只是作祟的尸潮与恶灵永远留在了血域之中。 吴世非抹去额头上的精血,长吁一口气:“呼……用一次招数可真是累人。” 狄云枫对吴世非渐渐有了敬佩之意,那招“血域”是一种空前强大的“术”,不是一般鬼修能参悟透的。 “我一直不清楚大能鬼修的等阶,方才见你释放的鬼力,怕是还在不死骨之上吧?”他问道。 吴世非点头道:“不错,我的修为已至“血境”圆满。” “血境是什么境界?”狄云枫疑惑。 吴世非挠了挠头,道:“怎么说呢,不死骨就如你们真武境一样,是修为中一个巨大分水岭。不死骨之上的境界分为两大境界,一是‘血境’,二是‘源境’鬼修的修炼等级并没有灵修那么复杂,鬼本就是不死不灭的,不论是结丹还是结婴都只是一种能力提升的表现……一句话概括就是,鬼修的最高境界就是不死骨,没其他了。” 狄云枫忍不住又问:“我听说不死骨渡劫失败和成功会有两种结果,成功后完全变成人,失败后身体会不断地腐烂……可真有此事?” 吴世非点头道:“我方才说了,不死骨之上有两个大境界,一是‘血境’,二是‘源境’,渡劫成功后便是‘血境’,渡劫失败后便是‘源境’,血境就像我一样,吃喝嫖赌样样能做;而源境会被从新打回原形,骨,血,肉,一个周期生长,一个周期凋零,过程是很痛苦的,” “不过源境修士普遍要比血境修士都要厉害……其实对于不死骨而言,渡劫没有成功与失败之分,只是大多数人都想拥有血境实力。就像我刚才说了,鬼修已经是长生不老的存在,也就没必要像修仙之人那样追求长生了,绝大多数鬼修的目的都是希望能突破不死骨,达成血境,重新做一个不用吃人丹就能活在这个世界上的人。” 狄云枫道:“我想在鬼界中也有很多人为了变强而甘愿舍弃血境吧?” 吴世非赞同道:“你说得一点也没错,六大鬼域中其中八成以上的高手都是源境鬼修,他们可以为了变强放弃一切,乃至利用一切。” “那你可知晓‘阴魄’这玩意儿?”狄云枫又问。 “阴魄!”吴世非惊呼。 “昔年一些事,让我有幸得到一颗,但后来故人之妻染上了阴毒,见不得阳光所以只有把阴魄送给他们了。”说起此事,狄云枫便忍不住接连哀叹,他并非遗憾,只无奈而已。 吴世非苦笑道:“那你可真是个有情有义之人,鬼修无论修到多高深的境界,最终还是得倚靠阴气而活。其余五界的生机对鬼修而言就是致命的毒药,特别是那一颗炽热的太阳!所以各大鬼帝都在寻找一种能无视凡间生机侵袭之物,”他顿了顿,想了想,才接着道:“那好像是七千年前的事情,吾皇在失真界的一座洞窟下寻到一颗带着极阴之气的珠子,那可珠子浅蓝偏绿,模样只有拇指般大小,吾皇乃源境之修,虽有独特的功法抑制,但每隔千年还是要蜕一次皮,换一次血,但他在吃下这颗珠子后,神清气爽,身体也和常人无异,第二年便生了儿子!” “自那以后,鬼界掀起了一阵寻找阴魄的风气,但好景不长,几百年的时间里再也没有第二颗阴魄被找到。所有源境鬼修 放弃搜寻,并联名让吾皇将阴魄拿出来研究,既然寻不到,那就自己养一颗出来。吾皇倒也大气,独乐乐不如众乐乐,便将阴魄拿出来供各鬼域智者研究,匆匆八百年,阴魄的饲养方法腾空出世,但饲养的方法太过残忍,吾皇过目后坚决反对,并对外声称阴魄无法复制,刚开始鬼界众修当有噪声,也相信他们私底下还在研究阴魄的饲养之方,但至今几千年都未曾听闻有人成功过。” 既然阴魄的饲养方法是从幽魂帝国流出的,木王爷又对饲养术了如指掌,难不成木王爷一开始就是鬼修? “这个老王八蛋!”狄云枫破口大骂道。 吴世非突然道:“对了,我一直在想你先前说得那番话若这座地宫能与朝廷扯上关系,那就证明有人的势力已渗透到了帝国内部,如果那人真的就是你的杀妻仇人,我想我可以用递过的身份与你合作,我们一起将他从幽魂帝国中抹除。”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狄云枫初来鬼界,能与帝国内部的人合作自然最好。不过他狐疑地打量了吴世非几眼,问道:“你,在帝国的官儿很大么?” 吴世非笑了笑:“都这个时候了我也没必要再隐瞒你,我就是拜月城即将上任的城主,”说到这儿他又补充道:“拜月城是幽魂帝国三大名城之一,我虽然不是官,但也认识很多做官的朋友,以后拜月城就是我的地盘了,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就吩咐一声,我会尽最大的力量帮助你。” 狄云枫抿了抿嘴,口头淡然道:“尚可”,但心里却是乐开了花儿,从一开始他便觉得这个吴世非气度不凡,没想到还是个响当当的人物。 狄云枫这一路上就没少遇见过响当当的人物。 “拜月城城主消失了十年,一些小官小吏简直无法无天,我回去第一件事就是整顿这些不良风气,”吴世非说时又一叹:“只可惜始终做不到像九帝那样的丰功伟绩,惭愧,实在是惭愧……” 狄云枫提及道:“说起那些官吏,其中一个叫做陆大人的你必须得好好查一查,他与此事必定脱不了干系。” 吴世非淡然道:“我心中有数。” “对了,拜月城上任城主是如何消失的?你可知晓?”狄云枫突然想起,便问道。 吴世非摇头道:“昔年我一直在帝都做官,连拜月城主的名字都不晓得。”他又一脸苦涩道:“毕竟我那时位高权重,挺看不起这些土地主,还屡次上奏废了城主制度,可就在上个月,吾皇突然召见我,笑眯眯地对说‘寡人要送你一座城,你乐不乐意?’我当然不乐意了,便想了一番推辞,那时吾皇的儿子恰好十六,因是一国之君的独子,被宠惯了,我便举荐让皇子出帝都锻炼锻炼,配一位严厉的老师疏导疏导。可吾皇完全不听,还当庭革去了我的官职,调配拜月城就任城主一位。” 吴世非连叹了三口气,连叫了三声“惨”,才顺平了心头的郁结之气。 狄云枫分析道:“有资格做城主的人相比修为一定不赖,政治利益也绝对不会差。堂堂拜月城主怎么可能无故失踪?” 吴世非摇头道:“这个帝国曾派人去调查过,但好几年无果就没有再管了,上任拜月城主的确是和朝廷某党羽交好的,具体是哪一派我不知晓。” “我知道,我三十年前就在拜月城里偷东西了,所以对这些事情知晓得很透彻。”冯妍妍突然睁开眼睛,冲狄云枫吐了吐舌头,瞧精神状态,应该醒来有段时间了。 狄云枫见冯妍妍还能做鬼脸,自己心中的那份担忧也随之消失,他温柔问道:“你可无碍了?” 冯妍妍捂着自己的胸口道:“我胸口还有点疼。” 狄云枫挑眉:“能不能自己走?” 冯妍妍眨了眨杏花眼,道:“好像不是很能自己走。” “那就让吴城主背你走,”狄云枫毫不客气地将冯妍妍推上吴世非的背,吴世非也不客气,捧着冯妍妍的屁股便往背上耸了耸,笑问:“冯姑娘,你还有精力狂抽猛送三千下么?” 冯妍妍脸上飘起一抹桃红,腼腆地扣住吴世非的脖子,轻声道:“你们都好,我都喜欢……” “哈哈哈……”狄云枫与吴世非皆忍不住笑了起来。 冯妍妍矜持了片刻不到,也被笑声所传染,捂嘴轻笑起来。一会儿,笑声过了她才开始讲道:“拜月城以前的城主叫做黄毅飞,像陆谦这些凶狠爪牙以前就是在他手下干活儿的,可没少欺压老百姓。黄毅飞与帝都中‘激进派’的李探交好。吴世非,李探你总该知晓吧?” 吴世非不屑道:“李探么?十年前就倒台了,现在朝廷中势力最大的是温旬,吾皇都不敢拿他们怎么着。” 冯妍妍接着道:“十年前,黄毅飞接待了一位贵客,也不知道是谁,那一天顺丰客栈都没有营业,为的便是等他传送来。当初我还想说去顺几件那大人物的东西,但他身旁给这一位黑剑士,一个眼神就能让人不寒而栗。” 狄云枫笑道:“老虎的屁股摸不得,你胆子也是够大,若是换成寻常人,恐怕连生都不敢生出这样的念头。” 冯妍妍抹 了抹鼻息“嘿嘿“一笑:”当时年轻气盛嘛。“她又道:”自从那位大人物来了之后,第二天黄毅飞就带着一批人出城,之后便再也没回来过。“ 吴世非问道:“就连随从也没回来么?” 冯妍妍想了一阵子,呼声道:“有的有的!有一个回来了,你们猜猜是谁?” 吴世非与狄云枫同声道:“陆谦。” 冯妍妍惊讶道:“你……你们怎么知道的?” 吴世非与狄云枫又同声道:“我们猜的。” 二人相视一笑,智者永远都是这么心有灵犀。 冯妍妍挤眉弄眼,颇为可人,她道:“回来的人就是陆谦,说来也奇怪,从前任城主消失之后,原本和平的幽暗密林渐渐有了动乱,先前我和你们说过的‘听传言说幽暗密林中有吸血僵尸’,传说此话的人原本在幽暗密林中闭关修炼,半夜见异动便出来瞧,发现了吸血僵尸还与之斗了几个回合,那人修为不赖,和僵尸僵持到了白时,侥幸逃过一劫……后回到拜月城,在各大酒馆儿里讲故事,最后被鬼差抓了去,也没见着出来过。但密林里有吸血僵尸的故事却流传了下来。” 吴世非听完冯妍妍的故事,沉默整理了一番,总结道:“这么说来,十年‘大人物’造访拜月城乃起因;拜月城主赴密林失踪,陆谦逃回,事后幽暗密林便屡屡发生恶灵噬魂的现象,此十年乃发酵过程;幽暗密林被当作养殖场,用以制造傀儡,此为阴谋;那么,现在我们只需找到关键人物,顺藤摸瓜,最终即可揪出幕后主使。” 狄云枫分析道:“以我们分析的结果来看,关键人物有三人,第一人是陆谦,可直接在拜月城中找到他;第二人是十年前造访的大人物,顺丰大客栈有很完整的客流备案,间接性也能查出他的身份;第三人是失踪了十几年拜月城主黄毅飞,很可惜此人了无音讯,若不然他一定知晓这前后的阴谋。” 吴世非猜测道:“黄毅飞消失有两种可能,一种是在搞地下阴谋,不肯露面;另一种可能是遇害了。但能有资格当上城主,修为一定不会低于不死骨,想要加害黄毅飞,不太现实。” 狄云枫反驳道:“我倒觉得这么做很现实。不死骨乃不灭之体,只能将其封印而你看四周的棺材与恶灵,哪个不是被某种禁术控制的?” “这绝不可能!”吴世非厉声呵斥,吓得背上的冯妍妍打了冷颤,又听他怒声道:“若真是如此,这些人也未免太猖狂,连堂堂一城之主,不死骨的大修士都敢玩弄于鼓掌之间?” “你们快看,那边的棺材好像不一样!”冯妍妍骑在吴世非背上,目光可多眺几丈,她用手指着最前方,示意几人看去。 地宫虽大,但在几人一番讨论中,不知不觉也走到了尽头。 地宫的尽头是个圆形空洞,洞壁上镶了八根碗口粗的青铜铁链,铁链交错着,将一个巨大的青铜棺椁吊离地面,棺椁长约四丈,宽两丈,上头光秃秃的,没有一道雕刻的痕迹。 棺椁被铁链“五花大绑”并上了三把金锁,金锁上贴着好几张黄纸……远观就已浑身不自在,更莫说近看了。 狄云枫把吴世非拦在了空洞口,道:“先别进去,这里头老子觉得很邪门儿。” 吴世非咽了咽口水,骂道:“真他娘的没理了,竟染在鬼界里搞这些乱七八糟的玩意儿,还把老子堂堂一个血境修士都瞧得头皮发麻!” 冯妍妍道:“我给你挠挠……” 狄云枫眉头紧皱,盯着悬挂的棺椁道:“我不太懂人间的风水,但看这些粗糙的铁链与黄符,大致可以断定这是一口‘凶棺’。” 吴世非抿着嘴唇:“结合种种,我心里头突然有一个猜测。” 狄云枫轻笑道:“巧了,我心里头也有一个猜测。” 冯妍妍睁着好奇的大眼睛,左看看狄云枫,下瞧瞧吴世非,问道:“你们猜到了什么呀?” 狄云枫与吴世非相视一眼,心有灵犀地吐出三个字:“黄毅飞。” “黄毅飞?你们是说……前任拜月城主黄毅飞装在那个悬吊起来的棺材里?”冯妍妍惊讶道。 狄云枫强调道:“不是‘装’进去的,一定是用某种手段绑进去,然后在将之用棺材和禁术封印起来。” 吴世非轻叹,担忧:“我总感觉我们会释放出一个大魔头,还是一发而不可收拾的那种。” “比起惊悚害怕,我更在意事情的真相。” 狄云枫打头阵,走进圆空洞,吴世非也毫不犹豫地跟了上去。 正文 第二百九十四章 诈尸 远观圆空洞只能瞧见中央有一口悬棺,但走进去之后,在圆弧处分别还放了十二口小棺材,小棺材没有棺椁,同样绑着铁链与金锁,并由符纸加持封印着。 十二口棺材就好比中央悬棺的守护奴仆。 狄云枫先把所有落地的小棺材都瞧了一遍,边问道:“冯姑娘,你可还记得黄毅飞出城时带了多少个手下?” “这个我不太清楚,闻说是一队人马,但城主手下有十三个通判,如果和他一起出城的话就有十三位高手。”冯妍妍回答道。 吴世非指着十二口棺材道:“如果陆谦不算的话,刚好十二口棺材,也就是说……”他又抬头望了一样中央的大棺椁:“这里头十有是前任城主黄毅飞。” 冯妍妍问道:“就算黄城主遇害,他为什么要被这样吊起来?” 吴世非猜测道:“不死骨只能被封印,无法像普通的傀儡那样被操纵,他们将黄毅飞吊在这里,一定用某种手段将之洗髓驯服,最后供为己用。” “如果黄毅飞成为傀儡,那他们就多了一个不死骨的高手,更可以黄毅飞的身份控制拜月城,无论是力量还是政治利益,一箭双雕。” “咔嚓!”狄云枫挑了口棺材,将上头的金锁掰断,卸下铁链与黄符,一巴掌将青铜棺材板大飞! “哗啦!”一道黑气从棺材内冲出,接着一股滔天恶臭扑鼻而来! “此乃尸气,小心了,闻到会害病的。”狄云枫捂着口鼻暂退,拂袖招来一阵清风,待尸气被吹得一干二净之后,小心翼翼地靠近棺材。 棺材内同样是一具的尸体,但与外边尸体不同,接触空气这么久它却没有腐化干瘪,非比寻常。 狄云枫召唤道:“冯姑娘你过来瞧一瞧,这人你是否以前在拜月城中见过?” 冯妍妍从吴世非背上落下,捏着鼻子凑近棺材瞧了一眼,点头道:“认识的,这人姓王,是拜月城中十三个通判之一,为人贪婪好色,不过生得倒是一表人才……呕!”话未说完她便开始捂着胸口干呕起来。 “再一表人才也是一具尸体了,”狄云枫又问吴世非:“你怎么看?” 吴世非撩起下摆,直接跳进棺材,他将尸体的头、躯干,四肢相继摸了个遍,轻声道:“这是个有血有肉有心跳的活人。” “哦?”狄云枫也 伸出两根手指,探了探尸体脖颈下的脉搏,果真能感觉到微弱的心跳与淡淡体温。 “王通判修为应该没有不死骨吧?”吴世非问冯妍妍。 “不是,十三个通判鬼丹、鬼婴儿若干,只有城主一个人是不死骨修士。”冯妍妍道。 吴世非紧眉:“那就很奇怪了,非不死骨之修都要依靠人丹才能暂借肉身,眼前这具尸体被封印了那么久却没有一点儿腐化的痕迹……” “他既然是鬼婴修士,那他丹田里的鬼婴可还在?”狄云枫问道。 吴世非道:“它体内体外我都仔细探查过,鬼婴还在它体内,”他又疑惑:“只是,就算鬼婴还在其体内,不食人丹的身体同样会腐烂。” “砰砰,砰砰,砰砰……”寂静的氛围,可清晰地听见棺内尸体的心跳声,由弱变强,由不规则开始变得规律! 吴世非脸色惊变,急忙跳出棺材:“它的体温也在急剧上升!” 狄云枫默契地将棺材板儿扛起,重重盖上,而就在棺材板盖上的那一刻,棺材里头便传来了“咚咚咚!”的敲击声! 棺材板被顶得一上一下! “给老子安分点!”狄云枫掌生一道内力,隔着棺材板拍下! 尸体许是受到了内力的威慑,不再撞击棺材板,但棺材中仍能清晰感觉到它在抽搐! “这时要是有黑狗血,泼一盆下去铁定老实!” 狄云枫按着棺材板,吴世非与冯妍妍分别搭手将铁链与黄符重新绑好、贴好,过了一阵子棺材里才渐渐恢复平静。 “呼……老子活了几万年,头一次撞见这么邪门儿的事!”吴世非一屁股坐在棺材板上,额间渗出了如黄豆般大小的汗水。 狄云枫笑着递给吴世非一壶酒,问道:“对了,你生前是哪里的人?” 吴世非灌下几口酒,解了口干舌燥,才道:“我是真武人士,原先修习的是鬼道,渡衰劫时差点陨落,后来在机缘巧合下发现修鬼可以保命,于是就转型了呗,所以也没有什么生前不生前,呵呵……” “怪不得你有死脉的武力,”狄云枫自酌,又问:“你是真武哪儿的?” 吴世非笑道:“本来是青洲人士,但修为生脉三品后为寻求突破的机缘开始外寻契机,最后到了寒洲凉城,那里不是有个鬼门关么,当 时元界还没搞霸权主义,鬼界与真武交好想通;鬼门关不仅是往生之地亦是贸易之路,鬼域和真武人真的很喜欢做生意,故那时贸易繁荣,凉城又时年放阴,有很多鬼修都驻扎在凉城,我有幸得一位鬼修前辈指点,再三抉择下改修鬼道,从而渡过衰劫,走上人身巅峰。” 狄云枫苦笑道:“现在鬼门关几十年才开放一次,凉城有一半都被阴气所腐蚀,生人都见不到几个了。” 吴世非喝了口酒,问道:“木王府还在么?” 狄云枫沉声,却十分淡然:“木王府还在,但主人已经换了。” “哦?惊变竟这么大么?想当年木王爷可是鬼门关下的大红人,光是收税都赚了不少钱吧?”吴世非惊讶道。 “是啊……”狄云枫低头喝酒,这些令人伤心的往事他实在不想再提,吴世非若是好奇,那也得等出去后再谈了。他喝完最后一口酒,跳下棺材道:“速战速决吧,我想咱闹出这么大动静,很快就会有人来了,咱现在还不能暴露。” “怎么做?”吴世非扔去空酒坛,也跳下棺材。 冯妍妍眼疾手快将酒坛子接住,提醒道:“东西不要乱扔,既然不想暴露就不要留下蛛丝马迹。” 狄云枫笑了笑,指着中央悬空的棺材道:“那咱就别耽搁了,直接搞这个大的,看看里头到底有什么货色。”言语至此,掌心聚气成刃,对准那六根碗口粗的铁链隔空一斩! 六根铁锁崩断,巨棺从空中落下“轰隆”一声,荡起粉尘!忽然,壁上烛火尽熄,一种灾难的征兆充斥着整个空洞! “咱……咱们还是别去招惹了,走吧……”冯妍妍拉扯着狄云枫与吴世非的衣襟道。 “我想我们是走不了了,”狄云枫不再禁锢自己的灵力,一挥袖蜡烛新燃,又挥袖落定尘埃,再挥袖戾气尽散! “啧啧……想不到你仙修等阶也有这么高。”吴世非称赞道。 “赞美之言留到出去再说也不迟,这棺椁被悬空吊着,目的就是不让他解除到大地的精气!现在我将之放下来,相信里头的东西很快就会苏醒。” 狄云枫话音未落,棺椁中便传来了一阵“咚咚咚……”的猛烈撞击声! 正文 第二百九十五章 吕君 “冯姑娘,把你的子母剑借我用一用。”狄云枫伸手,已有了不容拒绝的索要之意。 冯妍妍好不情愿地递上自己的子母剑:“这可是我的本命法器,你要对它温柔点……” “知了,你暂退空洞外,保护好自己。”狄云枫说罢,挥剑再将棺椁上的三把金锁与封印符纸崩断! 吴世非手持蛇腹剑,一马当先跃上棺椁,未等棺椁里的怪物出来便一脚将棺材盖踹开! “噗呲!”极阴之气如污浊的大雨往外溅射! “白莫离小心了,你沾上这个东西一辈子都别想再见太阳!”吴世非推至狄云枫身前,用蛇腹剑将污浊打散! 狄云枫武极体骤开,斥力排走所有污浊! 未等阴雨消散,棺材里的怪物也直挺挺地跳了出来。 “咦,真不害臊!”冯妍妍捂着眼睛,转身逃离洞口。 怪物若不是个没穿衣服的人,冯妍妍也不会这么害羞它一丝不挂地站在棺台上,眼睛呈深青色,四颗獠牙龅口而出,脸色白如石灰,指甲寸长灰黑! “没想到它已成了鬼妖……”吴世非下意思地后退了几步,瞧他表情,当是个非常棘手的妖怪。 狄云枫子母剑脱手而出,妄以速度瞬杀那怪物,可那怪物看似愚钝,行动却十分敏捷,它在子母剑在距颈口寸长处截下,反手变向剑锋朝着狄云枫瞬发而去! 狄云枫双指一夹,将子母剑停在双眼之前!他沉下脸色,冷冷道:“看来没点宝贝是治不了你这怪物了。” “你还有宝贝没拿出来?”吴世非惊讶地望着狄云枫,“你若有宝贝就赶紧拿出来,鬼妖不好对付。” 狄云枫变出一记摄魂铃握在手,大声提醒吴世非与冯妍妍:“你们把耳朵捂住!估计你们也听不得这铃声!” 摄魂铃与招魂幡都是从凉城意外所得的两件至宝,招魂幡收鬼,摄魂铃镇鬼,皆有克制邪物的奇效! “叮铃铃……”狄云枫大肆搅动手中的摄魂铃,魔音空灵回荡在山洞中,莫说是邪物,就连他自己的耳朵都被震得“嗡嗡”作响! 吴世非全然无恙,倒是冯妍妍捂着耳朵魂不守舍,踉踉跄跄地逃向洞外。 棺台上的怪物捂着耳朵,咆哮怒吼着冲狄云枫袭来!吴世非挡在狄云枫跟前,蛇腹剑变化成鞭,“啪!”的一声将袭来的怪物打得皮开肉绽! 怪物吃疼又受不住摄魂铃声,几经张望后就想从洞口逃出,但吴世非又怎舍得让它逃?蛇腹鞭可长可短,不论那怪物逃到哪里都得遭挨! “白莫离,可真有你的,这些法宝都是从哪儿来的?一件比一件神!”吴世非见怪物已被压制,便抽空前来与狄云枫聊两句。 狄云枫道:“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是凡间一位捉鬼的道士送给我的,当时我也觉得这玩意儿没用,直至有一次大显神通后才发现捡到宝贝了,”说着他将摄魂铃塞入吴世非手中:“你摇铃铛压制,我去速战速决!” 吴世非也想速战速决,可铃铛已送到手里不摇也不行,正巧他也想感受一番摄魂铃的奇妙威力。但他举铃才晃动了一下,一股斥力从摄魂铃传出,他手不自主地松开,摄魂铃掉落在地上消去了光芒! 镇魂之音断去,怪物知晓机会已到,它将先前所受的屈辱倍化作愤怒,迎面一拳轰砸向狄云枫! 狄云枫不信这怪物的拳头比自己武极体还要硬,当然不然,一拳奉上! “砰!”一声巨响,两拳碰撞,反震之力如灭世之威,山洞开始垮塌! “咚咚咚!”山崩地裂之间,十二口铜棺的棺材盖也被掀开,十二具青眼僵尸从棺材内蹦出,张牙舞爪地袭向空中对峙的狄云枫! 吴世非懊恼地拾起摄魂铃,挥 舞蛇腹剑将十二只青眼僵尸拦下,出言冲狄云枫呼喊道:“白莫离,实在不行先撤吧,这地宫要塌了!” 狄云枫紧咬牙关,自知以武极第一阶的力量无法绝对从眼前这怪物手中取胜,若是将武力再开一些,极强的破坏力只会让地宫崩陨的更快!几番思量后他又右手再出一拳,借斥力逃离对峙! “走!” 狄云枫拉上吴世非一齐冲出洞口,其后二人又合力冲着洞口一阵狂轰滥炸,直至空洞彻底填满才收手。 “结……结束了?”冯妍妍一脸茫然地望着狄云枫与吴世非。 吴世非长叹道:“我果然释放了一个大魔头,这下子拜月城可有得闹腾了……” “什么是开始,什么是结束呢?”狄云枫冲冯妍妍笑了笑,又拍了拍吴世非的肩膀安慰道:“你放心,过不了多久一定会有人来给我们擦屁股的,拜月城暂时没事儿。” “暂时?”吴世非揉了揉自己的鼻子,有些不安逸:“早知道拜月城是这样一个烂摊子,我打死都不来。” “呵呵,走吧,算算时间刚好是三日后的白时,咱们回城领鬼玉去。” 吴世非再叹了几口惆怅气,卷着狄云枫与冯妍妍一齐遁向地面。 …… …… 恶灵退散,整片密林的气氛也变得融洽了不少。 白时已过,出口却不见鬼差如约。 “我想他们一定认为我们死了,所以来与不来都无所谓。” 狄云枫也无所谓,他找了颗大槐树背靠着坐下,叼一根青草,闭上眼睛享受平静。 吴世非也找了一颗大树背靠坐下,算不上劫后余生,只是有些疲倦,他笑了笑,闭上眼睛捧着脑袋,静静养神。 冯妍妍左右抉择了一番,最后还是在狄云枫依靠的那棵槐树背后坐了下来,她动作很轻,以为狄云枫和吴世非都听不见。 “哼,真是遗憾,也不知道你那一点好。”吴世非突然开口道,话好像是说给狄云枫听的。 “可能我的身体要比较强壮些。”狄云枫对答道。 “然而你别忘记了,我也是武修,我知道强壮和持久并没有什么关系。”吴世非道。 狄云枫轻哼:“你可能还不知道我以前是卖药的行家吧?” 吴世非冷笑:“听见没?他只能吃药。” 冯妍妍面红耳赤,只好灰溜溜儿的找了颗树,背对着狄云枫与吴世非坐下。 “哈哈哈……”狄云枫与吴世非又默契地大笑起来。这时,结界外也有了一些动静。 一大队人从结界外走向幽暗密林,步态蹒跚,身上拷着枷锁,四五十个犯人外加上前后各四位鬼差,拢共六十人不到。 “快走,快走!”鬼差厉声催促道。 “这帮人是不是招不到人,赶鸭子上架?”狄云枫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尘。 吴世非揣着一肚子怒气,大步走向出口:“哼,让我去会会这帮所谓的公职!” 鬼差见林子里有人,吓得不敢再向前,前头的鬼差急忙往后头禀告:“差头,奇……奇他娘的怪了,有活口!有活口!” “啥!有活口?确定是活口?”差头也下了一跳。 “隔着结界呢,我咋知道是活口还是恶灵变得……” “你们俩过去看看!” “不去不去,万一是恶灵怎么办?” “不去就革你们的职!” “革职也不去,革职哪儿有命重要啊?” “差头,反正这些囚犯也要送进去的,不如派几个的先过去看看情况? “哟!这倒是个好主意!” 差头在身边随意挑了两个犯人,揭开枷锁便往入口处赶去。 两个犯人哪儿肯去送死,纷纷跪倒在地,任由打骂也不爬起来! “你们快给我住手!老子是活人,不是什么恶灵!”吴世非冲鬼差怒喝道 差头见人说话,便叫上几个差人一齐往前进了一小段距离,出声问道:“你是哪一批进林的,速速报上名来!” 吴世非大声道:“老子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吴世非!第几批是忘了,你赶快核实放老子出去!” 不一会儿,鬼差呈给差头一部册子,点头道:“差头,是第四批进林的,就在三日前,真叫吴世非。” “还有白莫离和冯言。”狄云枫与冯言一齐从林中走了出来。 鬼差翻了篇名册,震惊道:“差头……差头,白莫离与冯言也都在册子里头,他……他们是真人!” 差头老练,这能从密林里出来的人那可都是有大本事的,他急忙改变态度,冲狄云枫等人笑了笑,取出界符亲自上前打开封印,并恭迎道:“三位能活着回来,真是可喜可贺,可喜可贺呀……” 冯言挺身而出,道:“别猩猩假意的,来时说好的八百块鬼玉,结果只给了三百块,还有五百块快拿来!” 一谈起钱,差头脸色一黑,冷声道:“要钱别找我,去找师爷去。” “哼!若我去找师爷,师爷不给,看我不来找你们红府麻烦!”冯言放下一句狠话,报肩退步而回。 有鬼差沉不住气了,怒声道:“你这娘娘腔算个什么东西?不给你钱又怎么地了?你还想来找红府的麻烦,就凭你这句话我就能把你抓到鬼牢!”他又指着身后那四五十个带着枷锁的囚犯道:“看见没,就像他们一样!” “你”冯妍妍瞪目,吴世非却快他一步上前,反手一巴掌将那嚣张鬼差打飞数十丈远,怒喝道:“你又算什么东西?拿着官家的钱横行霸道!” 差头与几位鬼差就要拔刀,一块金镶玉令牌从吴世非手中挂落。 “识字么?”吴世非冷冷问道。 令牌上的“吕君”二字也不是什么生僻字,鬼差们当然能认识。 差头见令,脚杆子一软,“扑通”一声与极为鬼差一齐跪倒在地,头首贴地,吓得瑟瑟发抖:“小人……参……参见城主大人!” 后头囚犯一见差头叩拜城主,也纷纷跪下磕头行礼。 吴世非一改温柔,横眉冷对一指千夫!拿出了他作为城主该有的威严之色!他一脚将差头踹出好几丈,怒问道:“你认为我是让起来还是将你打入鬼牢?” 差头连滚带爬,回到吴世非脚下,一个劲儿磕头认错:“城主饶命城主饶命,小人也是按陆大人的吩咐办事,城主饶了小人吧……” 吴世非冷声问:“陆谦现在在哪儿?” 差头赶忙回答道:“陆大人为迎接吕君到来,亲自带人去周边小城打黑除恶,今日行程应是在景峰一带。” 吴世非望了狄云枫一眼。 狄云枫冷笑道:“那就去景峰吧,顺便让你瞧瞧他是怎么‘白吃黑’的。” 吴世非点点头,又冲脚下差头冷声道:“你们先把犯人带回去,通知各府公职,虚时前必须在红府等候,莫要说是我的名字,否则跑了一条鱼,我就要你条胳膊!” 正文 第二百九十六章 花 在拜月城宵禁前,狄云枫等人回到了顺丰客栈,各自洗去身上的疲倦后又饱餐了一顿。 顺丰客栈四通八达,本说虚时之后传送阵是不许营业的,但吴世非将身份一亮,客栈老板不但破例开阵,还将几人通通安排到了后花园豪宅,房租伙食全部免费! 吴世非与狄云枫都没再耽搁时间,黑市只再虚时之后开放,此刻正是抓捕陆谦的绝佳时机。 景峰不算城市,地理位置独特,是除拜月城之外西部最大的中转站,许多建筑都建在景峰山下,大批生意人涌入这个交通便利的枢纽站,风生水起嘛,久而久之人就多了起来,地界儿也日益繁华。 虚时已到。 狄云枫与吴世非刚好踩着点到达景峰山。 景峰山不归拜月城管,但要听命于拜月城。幽魂帝国的政策即是如此,再小的城市都有一城之主来管理,但小城市必须依附于大城市,除了本地收税之外还要上交一部分给依附的城市。 景峰不算城市,故没有城主一说,只有几个帝都封下的管事。 “这些管事其实就是拿着帝都俸禄的芝麻小官,在我面前他们就和蝼蚁一样渺小。” 吴世非很享受政治上带来的快意,他每每提及官场的一些事,态度就好似变了一个人是的,架子是官架子,口气也是官腔。 二人走出传送阵,客栈老板早已笑盈盈地等在门口,恭敬道:“拜月城那边已经给我传了消息,二位贵宾有什么需求就尽管吩咐。” “顺丰客栈的消息比传送阵还快,佩服佩服。”吴世非客套道。 狄云枫从怀中取出事先临摹的陆谦画像,摊开示意给客栈老板视察,问道:“掌柜的可见过这个人?” 客栈老板点头:“陆大人我怎会不认识,他今儿一早便带着大批差爷坐传送阵来,也不知要作甚。” 狄云枫又问:“那你可知道他往哪个方向去了?” 客栈老板想了想,摇头道:“二位大人来的可真不巧,方才他才用过晚饭从客栈内出去,看样子是往十里坡那个地方走的,但具体方向我可说不准呀。” 狄云枫又问:“十里坡是不是有地下黑市?” “这……”客栈老板有些犹豫。 黑市这种事大家都知道,但没人会去明说,顺丰客栈这么大,说不定也有生意是在黑市里做的,客栈老板犹豫实属正常。 狄云枫笑了笑,将之拽到无人处,并指着身旁的吴世非道:“掌柜的,给你介绍一下,这位就是拜月城信任城主,人送外号‘吕君’。” “吕君不是人送的外号,是封号。”吴世非冷声纠正道。 “啊?怪不得是总掌柜亲自传令来了,原来是吕君大驾光临,请受小人一拜”客栈老板要下跪,狄云枫却笑着将之扶起:“勿行大礼,我们时间紧,你快和我说说那十里坡的情况。” 客栈老板不敢耽搁时间,快语道:“十里坡是景峰山脚下最大的地下交易场所,其中大的有三个,小的也有七八个,二位大人若是要去的话待会儿我叫给小厮带你们去便是。” “如此甚好。” …… 客栈老板很快便找来一位精明的小厮,名字叫做张三。张三对黑市颇为熟悉,客栈里头的一些生意也是他去黑市里张罗。 “十里坡的黑市都设在地底下,比较大的有三处,分别是薛老板的‘薛大生’,刘老板的‘刘润福’,金老板的‘金大福’,不知二位大人是准备去哪一座?”张三临行前问道。 吴世非拿不定主意,一切还得看狄云枫:“白莫离,你认为呢?” 狄云枫笑道:“自然是三个都不去了,我们就挑一处小黑市,越小越没势力的最佳。” 陆谦借着新任城主走马上任的威名,四处查办黑市,为的就是洗劫钱财,若几位大老板出手阔绰,他不费人力物力便能收钱,何乐而不为呢? 张三虽不知道大人们的决定,但作为下人乖乖去实行就对了,便道:“大人如果要去最不入流的黑市,那就得去张二狗私自开的‘同济会’了。” 狄云枫抚了抚下巴:“同济会?这个名字倒有些意思。” 张三也笑道:“那里头也就十来个铺子,打着互相救济的名号,实则没什么生意,但我 可没去过,具体是如何我也不晓得。” “我为官这么多年,还从来没去过这些地方。今日就去见见。”吴世非左右手各抓住张三与狄云枫,遁地,十里坡。 二人在张三的指引下很快便到达了“同济会”门口。 同济会听名字很响亮,但一看牌面着实有些不堪。高挂的牌坊就像是一块横着的墓碑,看一眼都觉得会沾上霉起。 “要不咱换一家?万一陆谦看不上那咱岂不是白跑了一趟?”吴世非提议道。 狄云枫突然问道:“你逛过窑子么?” 吴世非莫名其妙道:“你这是什么问题,我怎会去那种地方!” 狄云枫笑道:“这差一点的牌坊也有差一点的好处,便宜,活儿好,招待周到,所以你会认为这里头没生意么?” 吴世非不说话了。 “走吧,顺便去里头看看有没有需用得着的东西。” …… 同济会中铺子的确只有十几家,但上门的买客进进出出,街上的过客络绎不绝,说它小其实也不小,十来间铺子都是两三层的楼阁,且修得还别有一番风味,大街上张灯结彩,将整个集市映得亮堂堂的。 “外边儿的牌坊这么破烂,里头竟这么漂亮,今日算是见识了。”狄云枫喜欢灯火阑珊,这有人间繁华的景象。 吴世非细声赞叹道:“想不到见不得光的地方竟灯火通明,是我孤陋寡闻了么……” 狄云枫竖着耳朵,可听得一清二楚,他取笑道:“你们这些达官贵人,吃的是山珍海味,住的是精美楼阁,哪儿知世俗中的苦与乐呢?” “的确如此呢,呵呵……”吴世非惭愧地笑了笑。 “两位叔叔,买一束花儿吧,送给心上人。”忽而见,一声带着奶气的声音从二人脚下传来。二人低头一瞧,竟发现是一个五岁不到的小女孩儿,小女孩儿拖着一个比她小不了多少的花篮,粉嫩的小手上握着两束花,睁着水汪汪的大眼睛,踮起脚,努力想把花儿送到狄云枫或吴世非的手中。 狄云枫心里好生难受,看吴世非的模样也好不到那里去。 鬼界之中有三处“没有”,一是没有昼夜之分,二是没有家禽牲畜,三是没有小孩子。 前两处可不提,但后边第三处却不得不提鬼界绝大部分是人死之后的灵魂,寿终正寝早已转世投胎,意外横死者才会游荡在各大鬼域。凡间的孩子每年都有无数夭折,他们年幼不知世,糊里糊涂地就踏上了往生路,可都知往生路上危险重重,小孩子魂魄又纯洁美味…… 绝大多数孩子的灵魂都成了恶灵的点心,眼下这个孩子能活到现在,并且还能用拥有一副肉身,说是悲惨,也是幸运。 “唉,真是个可爱的孩子,”吴世非接过花朵,比了比女孩儿的身高,笑问道:“我蹲下来都比你高唉,小姑娘今年几岁了?” 小女孩儿退却两步,伸出手直接索要道:“两朵花儿十块鬼玉,叔叔请给钱。” “呃……咳咳咳!”吴世非吓得咳嗽,惊讶道:“两朵花儿就要十块鬼玉?” 小女孩再伸了次手,索要道:“叔叔如果嫌贵的话不买就是了,但你必须把花儿还给我。” 吴世非倒不差这点儿钱,索性便给了十块鬼玉,小女孩儿将鬼玉放进篮子里,礼貌地说了声:“谢谢”便托着篮子头也不回地往后走去。 吴世非摸着自己的脸,苦笑道:“难道我长得像坏人么?” 狄云枫微笑:“以后我若生个女儿也一定会教导她,不要轻易跟陌生人说话,”说到这儿他又摇了摇头:“不行,不能生女儿,我要雪儿给我生儿子。” 吴世非起身道:“你女人不是死了么?” 狄云枫呵道:“你女人才死了!” 吴世非耸了耸肩:“我没女人。” 狄云枫抓住机会嘲笑道:“你真可怜。” 吴世非叹道:“我的确可怜,但也不是我可怜,而是全鬼界的所有男人都可怜。修为若无法达到不死骨血境的修为,就无法生孩子。” 狄云枫挑眉:“你不是血境圆满了么?” 吴世非难受道:“可没有修到血境的女人啊!” 狄云枫“噗呲”一笑:“那……的确是挺悲哀的。” 若在人间,母鸡不下蛋,婆婆便是一封休书送会娘家。 吴世非又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所以你还挑呢,不论是女儿还是儿子我都觉得好,唉……若是有幸遇佳人,不论美丑胖瘦,我都想成亲了,我想当爹,想要一个像刚刚那个小女孩儿一样可爱的孩子。” “说起那孩子,你可知道她刚刚买的花为什么那么贵么?”狄云枫突然想起问道。 吴世非这才注意到自己手里的花,没瞧两眼他便东张西望地想寻找那孩子的身影,索性那孩子力气不大,拖着花篮也没走多远。 “这虽然和彼岸花长得很像,但应该不是彼岸花吧?”狄云枫轻声道。 “这虽不是彼岸花,但也是一种很独特的花,你见过鬼界之中有绽放蓝色的花朵么?”吴世非急忙跟上先前那买花的小女孩。 “有趣。”狄云枫黯然一笑,跟了上去。 …… 小女孩儿终于快把花篮拖回铺子,隔着好一段距离她就开始挥手报喜道:“姐姐,我今天卖出去两朵花,还真有人卖呢,十块鬼玉呢!” 小孩子总是喜欢炫耀,况且十块鬼玉已不算小数目,再卖得上几朵就能买一颗人丹了。 当然,祸从口出,一个小女孩儿,篮子里装了十块鬼玉,还高声呼喊,这来往的过客总有人眼红! 果然,一个瘦弱的男人眼疾手快,抢过小女孩篮子里的鬼玉便往街头跑去! “我的……我的鬼玉!你还我的鬼玉!”小女孩儿放下篮子,迈开小腿就朝瘦弱男人追去。 “小桐,你快别追了!”店铺里跑出个面色苍白的年轻女人,直呼着朝小女孩儿追去。 小女孩儿哪儿跑得过成年男人?没几步路那抢钱的瘦弱男人便消失在人海之中,小女孩儿失神坐在地上,鼻子发酸,泪花儿在眼眶里打钻,却始终没有哭出声来。 来往的过客都很冷漠,因为时间很宝贵,所以连瞥都不舍得瞥小女孩儿一眼。 “小桐……你瞎跑什么!”年轻女人赶忙跑去将小女孩儿抱在怀中,喘着粗气道:“你知不知道跑远了有多危险?” 名为“小桐”的姑娘转眼泪汪汪,她扑进女人胸怀,细声抽泣道:“姐姐,为什么……为什么她要抢我的鬼玉,那是我卖花儿的钱……” 年轻女人的命估计也不好,她见小桐哭,自己眼眶也红了一片,但口头上却是努力安慰道:“好了好了,没事的,咱再多卖几朵花儿不就回来了?” “我觉得这话很漂亮,不如你再卖我几朵如何?”不知觉,吴世非已站在这对相依为命的姐妹身旁,他弯着腰,露出一抹温如春风的微笑。 小桐与年轻女人皆抬头惊讶地望着来人“是先前买我花儿的叔叔!” 吴世非冲小女孩儿眨了眨眼,缓缓摊开左手掌心,一块鸡血色的玉石出现在他手中,他笑道:“这是血玉,一块应该可以买下一篮子花儿吧?”原来他右手已将花篮给提了回来。 来往的过客皆停下脚步盯着吴世非手中的血玉,有目露贪婪者,有目露羡慕者,还有目露凶光者! 小女孩儿赶忙抱过花篮,狐疑道:“我这里头的花儿有十二朵呢,算起来……算起来,”她真的用小手开始算起来:“算起来有六十块鬼玉呢!你这一块怎么够?” 年轻女人轻呵:“小桐!不懂就勿要乱说话,这是血玉一块能着便用手帮吴世非的拳头又裹了起来,并轻声提醒道:“这位大人,黑市中外露钱财是大忌,你还是赶紧将血玉收回吧。” 这时,围观的人群被拨开,狄云枫单手掐着抢玉的瘦弱男子走进来。瘦若男子已被他掐得奄奄一息,连求饶的力气都快没了。他将瘦弱男子扔在地上,并将缴来的十块鬼玉丢进花篮中。 “怎么处理他?”他问道。 吴世非冷冷地瞥了男子一眼,开口道:“按照帝国律法,当街抢劫,鬼牢收押三个月,但我见这人心术不正,连小女孩儿的钱都抢斩去双手双脚,打入地狱!” 正文 第二百九十七章 卖花的女人 吴世非的宣判就如杀鸡儆猴,先前眼红他手中鬼玉的过客们纷纷收回贪婪和凶光。 狄云枫聚气成刃,配合道:“好,那我现在就把他的四肢卸了。” “且慢!”年轻女人横身将奄奄一息的瘦弱男子护住,恳求道:“大人息怒,他不过一时歹念,也受到了惩罚,就请放过他吧。” “好吧,那就放过他。”狄云枫当即便消了气刃。 吴世非又从花篮中去过一朵花,举于鼻尖轻嗅,闻其香,甚悦,便问年轻女子:“你好像是花店的老板,我想买一点你的花,行吗?” “自然,这是自然,二位大人请移步小店。”年轻女人牵起小桐,领着狄云枫与吴世非便往自己店铺走去。 “怎么,看上她了?”狄云枫跟在后头轻声问道。 吴世非抚着下巴,摇了摇头:“这个女人太瘦了,只适合做糟糠之妻。” 狄云枫笑道:“我曾记得有人和我说‘糟糠之妻不下堂’的真正含义是,娶了这种女人,即便你在外头拈花惹草她也不会跟你和离。” 吴世非指点着狄云枫,坏坏一笑:“此话虽然荒唐,但着实中听,像这样的女人,即便我在外头三妻四妾她一样能把家里照顾得很好。也许她深懂,也会为了整个家庭而默默忍受。” “那还不是因为她吃了太多的苦。” “或许是她太爱我了呢?” “一个女人若能受苦受累,相夫教子,问题是还不会主动和你分离,那这样的女人哪怕胸平一点,瘦一些,长相平庸一些,也没有关系。” 二人对话间,年轻女人已返回门面,她招呼道:“小店实在狭隘,二位大人莫要嫌弃。” 门店的确不大,宽三丈不到,长莫约五丈,比起左右两旁的楼阁实在不入眼球,这就是个极小的门面,鲜花将里头装得满满的,没有浪费一点儿缝隙。门面外还有一个柜台,柜台中摆满了各式各样的三生石。 “寻常买花的顾客都是在门店外,所以门店内有点乱,二位大人稍等,我这就能收拾好。”年轻女人勤快利索,她的门店内其实一点儿也不乱,反之干净整洁,和她人一样美丽大方。 “不用麻烦了,我买花也在门外。”吴世非将红玉搁在了柜台上,又问:“挑最贵的包给我,多少你说了算。” 年轻女人见是红玉,赶忙摇头拒绝道:“民 女不知此玉价格,还请大人将玉收回,而且今日大人替我们夺回鬼玉民女已经感激不尽……” “你先别急着拒绝,我也是个生意人,给你红玉,自然还有同等价值的问题要问你,”吴世非夹起一朵蓝花儿,问道:“鬼界除了彼岸花有颜色之外就再也没听过其他,而你这花是蓝色,看你的花店中还有粉色,紫色……你是怎么做到的?” 鬼界盛开七彩花,从性质上不会输于阴魄的发现,当然在意义和作用上就有着天壤之别了。 “我……”年轻女人显然有些犹豫,但眼前这块红玉可以帮她解决太多太多的事情,一番内心挣扎后她还是败给了当下,她道:“我是利用彼岸花的根,冬蓉草的茎,外加从家乡带的禾苗及四叶花等十几类种子” “行了行了,我已知道你的厉害……”吴世非打断年轻女人,又道:“我并不是来获取你种花的配方,而是想邀请你到我府上帮我装饰花园。” “这……”年轻女人想了想,摇头婉拒道:“大人若是喜欢花草的话我可以免费帮您种植,全当做报答今日之恩……” 吴世非被拒绝,心生一丝挫败感,他按着桌上的红玉,又问道:“你在这儿开花店一个月能有多少鬼玉进账?” 年轻女人答道:“算去房租与材料费用一个月也有三四十块鬼玉进账。” 吴世非摇头道:“三四十连买人丹都不够,特别是你还带了个孩子,她若没有人丹,被驱逐出城只有死路一条。” 年轻女人咬着唇,低头瞧向一脸茫然的小桐,苍白消瘦的脸上挂满了担忧。 吴世非接着开出自己的条件,道:“如果你能到我府上来,你与小桐每月的人丹费用我全包了,并且每个月还给你一百块鬼玉的工钱,若是花开得好,每一个季度我再赏你五百块鬼玉。” 福利的确已太丰富,可越是这样年轻女人便将头埋得更低,唇咬得更紧。 小桐摇着年轻女人的衣摆道:“姐姐,我们就跟他走吧,他一个季度就给五百块鬼玉。李二狗那老色鬼才给三百呢!” “三百什么?”吴世非疑惑道。 小桐道:“李二狗说给姐姐三百块鬼玉,让姐姐嫁给他做小老婆,可他又老又丑还” “小桐!”年轻女人呵斥道。 “既然如此,那我还有什么好说?” 吴世非露 出个自信的表情,点了点手里的红玉,并往桌前推了半寸,道:“你好好考虑考虑,待会儿我再回来问你答案。” 吴世非转身离开,狄云枫又抿着嘴还站在柜台前,他指着柜台前的三生石问道:“这些石头的形状都是你雕刻出来的?” 年轻女人点了点头。 “给我来……五块吧。”狄云枫用手掌比了个五字。 小桐这时惊呼道:“哇,叔叔你可真厉害,三生石都是送给心爱之人的,一人一块的话,你就有五个心爱的女人了……” “呃,呵呵,呵呵呵……是啊,我送……五个女人的……”狄云枫挠了挠头,笑得好生尴尬,五块或许还不够。 年轻女人将五块三生石包好,笑着递给狄云枫道:“童言无忌,还望大人莫要放在心上。” “多少钱?”狄云枫笑着接过三生石。 “三十块鬼玉,还有,”年轻女人将红玉强塞进狄云枫手中道:“大人应是与先前那位大人一路的,麻烦你把这块红玉交转交给他,此物太贵重,我收了心里不安。” 看得出这年轻女人眼中的恐色,被人平白无故送这么一块贵重之物,谁不怀疑有什么其他目的? “我很纳闷儿,他给了你这么好的一份差事,你为何还要拒绝?”狄云枫取出三十块鬼玉递给年轻女人。 年轻女人微微摇头,语色担忧:“民女又何来资格受大人恩惠,我怕的是……进了府就再也出不来了。” 狄云枫道:“他如果真的要你进府,你认为你还跑得掉么?” 年轻女人的脸色更加苍白了。 “你叫什么名字?”狄云枫颇有兴趣地问道。 年轻女人惊恐地摇了摇头,是不是说了名字,就一定要身不由己? “我姐姐叫沈言欣。”小桐脱口而出。 是个很大方地名字,就如她的气质一般,沈言欣。 狄云枫点点头:“沈言欣,好,我知道了。” 沈言欣握紧手中鬼玉,咬唇忍耐了一会儿,终是爆发道:“我究竟哪里招惹了你们,我只不过想” “姐姐,叔叔他走了。”小桐道。 狄云枫早已消失在人海。 正文 第二百九十八章 千机阁 “这是她还给你的血玉,”狄云枫追上吴世非,并将红玉丢给他,道:“那个女人的名字叫做沈言欣。” 吴世非凝眉,冷冷地望着手头的血玉道:“我赏赐的东西从没有人摇头拒绝,何况是她一个落魄的女子?” 吴世非毕竟位高权重,有阶级观念实属正常“啪!”他将手中的血玉捏得粉碎。 狄云枫平静道:“你这么做就对了,你是拜月城主,周围人生死只在你一念之间,正如这块碎去的血玉。” 吴世非扬去手中的沙粒儿,冷漠的神色恢复如常,深远道:“异界开花,浮生一劫,恶灵泛滥,轮回崩陨……我并非在乎那个女人的品质,只是她应证了预言的第一句,我有些担心。” “是谁的给的预言?”狄云枫皱眉,“或者说这是一道诅咒。” 吴世非摇头叹道:“我不知道是谁留下的预言,但此句话数万年前就已在流传,异界若开出别样的花,就证明鬼界要遭劫了,尸魂界的恶灵渠会泛滥,恶魔侵占五大鬼域,轮回崩陨,鬼界再无转生一说。” 狄云枫道:“这么说来那个女人还是灾星了?” 吴世非道:“她不过是个无形的预言者,真正的灾星一直都是潜在黑暗深处的恶魔。” 恶魔究竟在何方? …… “话说,那个陆谦为何还不来?”吴世非问道。 二人在不知不觉中已将“同济会”一条街给走通了。 “十里坡有那么多黑市,也许没那么快轮到这里,”狄云枫在一座四层楼阁前停下来,仰头念叨了三个字:“千机阁。” 千机阁是同济会中最大一座楼阁。 “现在地下黑市的交易场所比官商都还要大……看来是该整治整治了。”吴世非冷声道。 狄云枫道:“那还不是因为贵国制度太苛刻。” 吴世非严厉道:“纵使帝国的商法很严,但作为一个守法的帝国公民,缴纳税务是理所应当的。像这样的黑市,所赚取的钱财全都落入了自己的腰包,帝国给他们提供土地与资源,他们却想着钻空子、做非法的勾当!” “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官家有自己的说法,黑商也有自己的苦衷,”狄云枫似笑非笑的冲吴世非眨了眨眼,道:“吕君,实不相瞒,我想去里头换点钱,顺便掏几把趁手的兵器,你准不准?” 吴世非板着脸:“你当着我的面问我这种违法的问题?” 狄云枫无奈道:“官商明面上合法,但背地里却黑心的很,黑市里一颗绿晶能换八两鬼玉,官商那里却只能换五两,我想就算是官商税收高,那也不至于汇率低这么多吧?” 吴世非轻哼道:“这种事情你不要来问我,递过的税收都是统一的,我不管财政,也没资格管。” 狄云枫撇了撇嘴,耸了耸肩:“那没办法,我穷,有小便宜必须得贪。你也 可以在外头等我。”说完他大摇大摆地往“千机阁”走去。 吴世非矜持不过片刻,轻嗤一声跟着走了进去。 …… 千机阁迎门走进,可见四五个妖娆的美姬分站两旁,衣着薄紧轻纱,肌肤晶莹剔透,特别是一双双勾人心魄的眼神,让人进来了就不想再出去。 “恭迎大人进阁,大人,请问有什么可帮助您的?”女招待亲切上前,拦下狄云枫,媚声媚气道。 狄云枫不自在地笑了笑,这些小妖精,风尘气息太重,他低头揉了揉比自己,却见波涛汹涌,万里沟壑。“嘶……”他倒吸一口气,自己绝不是那种不懂得矜持的男人,但眼前此壮观景象还真没办法在慕雪依身上看到。 狄云枫心里道:不如妥协一次?他笑了笑,轻轻搂住女招待的细腰,轻声问道:“我若想用晶石购换鬼玉,姑娘知道在哪儿么?” 女招待“咯咯”一笑,扭着屁股将狄云枫往楼上带:“大人请随我来,购换鬼玉的柜台在二楼。” 二楼人不多,寥寥几人,气质有些凶狠,会用晶石置换鬼玉的人,一般都是从游离界回来的淘金者。 “大人,那么奴家就告退了。”女招待欠身告退,狄云枫则往她胸前沟壑里塞了两块鬼玉,当做小费。 “呵呵呵,我来这儿这么久了,还是头一次遇见像大人这般,英俊威武又大方地客人呢。”女招待踮起脚尖,红唇在狄云枫脸颊上轻轻一碰,痴痴地笑着,慢慢告退。 狄云枫搓着自己的脸颊,苦笑中尽是安逸:“这要是被雪儿看见了,非得闹上吊不可,呵呵……” “突来的艳遇,避之不及,在所难免的事,我想她也会原谅你的。”吴世非走上楼来。 狄云枫点头同意道:“你说得极对。” 吴世非冷哼道:“但她也会有突来的艳遇,如果她逆来顺受了,你还会原谅她么?” 狄云枫脸色微微一绿,赶忙抹去脸上的口红,轻咳两声走向柜台,办正事。 购换柜台前明码标价的写着汇率:一颗绿晶换八两鬼玉,一颗蓝晶换八十五块鬼玉,一颗黄晶换九百块鬼玉,一颗红晶换一万块鬼玉。 狄云枫瞥了一眼汇率,又瞥了一眼柜台前的漂亮公差,心中暗叹:不得不说这千机阁的营销手段还真有策略,不论是接待还是伙计,全都是漂亮诱人的姑娘。赏心悦目,才有客户,此乃生财之道! “大人要购换多少鬼玉呢?”女伙计恬笑大方,彬彬有礼。 狄云枫为凸显自己大方,甩手丢上一记储物袋,道:“里头的东西都是我搞来的,你算着给我便是。” “好的,大人您稍后。”女伙计拾起储物袋,探入感识清点着,她的樱桃小嘴儿逐渐逐渐张大,最后竟忍不住失声惊呼起来:“大……大人真要购换这么多鬼玉么?” 狄云枫掏了掏耳朵:“能换多少?” 伙计道:“能换四万三千七百多块鬼玉呢!” 此言一出,惊的不仅是女伙计,还有一旁同在购换的几个淘金者,吴世非脸色十分阴沉。 狄云枫淡然一笑,道:“那就全部都换来,我最近手头有点紧,没钱寸步难行。” “那大人我们这儿有规矩,上了一万鬼玉就得和掌柜的请示,我去给您传唤一声?”女伙计起身道。 “去吧,快些,我忙。”狄云枫笑道。 女伙计不敢耽搁这么大的单子,赶忙小跑上了楼。 “白莫离你给我起来,你知不知道购换这么多钱,已犯了帝国重罪,是要” “是要下十八层地狱的?” 吴世非想提起狄云枫,却被狄云枫轻轻推开。 “你既然知道又为何还要以身试法?”吴世非瞪眼道。 狄云枫摊开双手,无奈道:“那你要我怎么办?这就是一锤子的买卖,现在人家老板都要请来了,我总不能反悔吧?” 吴世非冷声道:“你这样让我很难做。” 狄云枫挑眉:“无官不贪嘛,大不了我把零头分给你一点儿咯……” 吴世非呵道:“我稀罕你的钱!我也未徇私贪赃过一分钱!” 狄云枫挤出一抹微笑,双手自主递交道:“还请吕君抓过我坐牢。” “你……哼!等出楼再与你算账!”吴世非怒甩衣袖,背过身去不再多言。 “哎哟,贵客临门,贵客临门呐!”欢迎声先到,随即才见一个身穿花锦衣的精明中年人从楼上快步走下。 中年人眉眼含笑,拉着狄云枫就要往楼下走:“大人请移步楼下内堂,我有好茶相待。” 狄云枫断然拒绝道:“我是个快人,做什么事情都快,所以老板赶紧给我把账结了,我还要其他事要做。” 中年人不好拖欠时间,便说:“那好吧。”随后又冲女伙计招了招手,女伙计捧下来一个红木小箱子,递给狄云枫道:“大人,这里头是五十块血玉,还您那一袋子晶石只有多的没有少的,我们老板喜好结交朋友。” 中年人笑嘻嘻道:“多一个朋友就多一条出路,自然也就多一条商机,大人你说是不?” 狄云枫满意地点点头,并拍着中年人的肩膀道:“老板思想甚好,以后我若有什么好东西,首先就拿来你的千机阁! 真正的大老板,心中的算盘远比常人稠密。贵客创造的价值比小客多很多,贵客出手大方,生意自然兴隆。 “一寸光阴一寸金,既然大人有要事在身,也就不再多留,我送你下楼。”中年人亲自在前头开路,狄云枫笑了笑,拽过摆着臭脸的吴世非,一起走下楼去。 正文 第二百九十九章 客满 狄云枫下到一楼时,看上了一把挂在墙壁上得刀,千机阁老板说是用鬼晶混杂精钢打造的上品刀。 鬼界的兵器韧度非常好,打造的主要钢铁都是从一个叫做“失真界”的地方采购,包括三生石也是从那里所挖掘。 狄云枫把蝴蝶留在了仙界,一直以来手头都欠一把兵器,就随便挑一把先用着。他坚持要给钱,但老板坚决不肯收,来回拉扯客套了几句,他还是白收下了这一柄鬼刀。 老板门口留客,狄云枫又应付性地承诺了两三句,最后二人双双挥手告别。 “白莫离,你老实交代,那些鬼晶你是从何而来的?我方才扫过一眼那储物袋里头的种类,竟还有发现红晶存在,你可知在游离界猎杀红晶鬼兽是犯法的。那么你又是怎么过安检的?南荣翎怎会放你回来……” 吴世非就像个叽喳婆不停地在狄云枫耳旁责备,念叨,定罪……然而,纵使千言万语,狄云枫也只听见了一句“南荣翎”,他打住吴世非,反问道:“你也认识南荣翎?” 吴世非却比狄云枫更惊:“你莫非也认识南荣翎?” 狄云枫撇了撇嘴:“我的确认识南荣翎,而且他也没有说什么猎杀红晶巨兽是犯法的行为。” 吴世非冷哼道:“这绝不可能,那个老臭虫绝不会容忍一点违法乱纪,你一定是用了什么手段才侥幸将晶石带回的。” 狄云枫不以为然,反而问:“你好像和很熟?” 吴世非疑惑:“我们是多年的挚友,如何?” 狄云枫又问:“那你可认识一个叫做‘吕不语’之人?” 吕不语,吕君,吕不语,吕君……狄云枫恍然大悟:“难不成你就是吕不语?” 吴世非当即甩了个白眼道:“世人都称我封号‘吕君’只要少数人才晓得我的真名叫做‘吕不语’,现在我对外界的名字就叫做,吴世非。” “唉……我不管你是吕不语还是吴世非,我只晓得南荣翎就义前有一封书信要我转交给你。”狄云枫感叹世界真小的同时,又从袖中取出一只卷轴递给吴世非。 “你说什么!他死了!这绝不可能!”吴世非失声惊呼,又道:“以他源境圆满的修为怎可能说死就死,你是不是搞错了?” 狄云枫轻叹:“我说他就义也没有说他一定是死了,不过幽魂帝国驻扎在游离界的中转站肯定是毁了,还有一些阴谋……我想这这副卷轴上都写得有,”他笑着将卷轴塞进吴世非手中,道:“像他那么正直的人,的确很适合做挚友。” 吴世非紧攥着卷轴,抱怨:“这个老臭虫,一直躲在游离界当土皇帝,到中转站灭了都不肯回来帮我。” 狄云枫笑而不言,男人的友情,岂是三言两语就能说清楚的? 这时,一阵嘶声呼喊从街头传来:“大家快跑啊,鬼差来啦!” 语如导火线,瞬时点燃当街暴动,来往过客抱头四窜,几家店铺相继关门大吉,此现状持续了十息不到,大街上便只剩下狄云枫与吴世非二人。 吴世非快步走向鲜花店。 “当街的人给我听着,近期有人举报黑市贩卖人丹,这已触碰了官家底线,拜月城亲自下令追查此事,识相的就乖乖地开门配合,否则抓到了通通打入鬼牢受刑!” 无情的警告声当街回荡,一阵子,仍是没有人敢开门临检。 “咔嚓”仅有的开门声清晰可闻。 沈言欣牵着小桐唯唯诺诺走出门店,跪倒在大街上,低着头,轻声道:“各位达人明察,民女不过开了一间花店,刻卖三生石,绝不会私自贩卖人丹。” 陆谦负手站在沈言欣跟前,地上的女人不感兴趣,倒是旁边的小女孩儿让他眼睛一亮。他吩咐道:“把小女孩带走。” “是!”鬼差应声,上前抓人! “大人为何要带走小桐,她不过只是个孩子!”沈言欣一把将小桐搂在怀中,谁也不让靠近。 陆谦完全不理会跟前的惨剧,只吩咐其他道:“你们破门而入,把藏着的人全都抓出来,这是最后一家,辛苦完我带大家回城欢快一把。” “不要!求求你们不要带走小桐……”沈言欣即便将小桐护得再好也无奈鬼差将小桐抽离。 “姐姐救我,姐姐救我……”小桐嚎啕呼救,最终也不知哪儿来的想法,改口呼唤道:“叔叔快来就我!” 童声回荡在大街上,没过一会儿便有了相应的回声:“叔叔来救你了!” 只见金红两道极光出现,一股杀戮如狂潮般涌向鬼差! “是何人!敢与官家做对” “唰唰!” 刀气! “哗哗!” 剑气! 一瞬间,鬼差喽,黑白无常,牛头马面,拢共四十余差人,刀皆为出鞘,人首便已分离! 独剩陆谦一人瞠目结舌,愣在原地不知所措。 蛇腹剑从天而降,宛如一条腥红色的毒蛇,从脖颈再到脚踝,将陆谦捆扎得死死! “你们……你们是何人!我乃拜月城的陆通判,今日执法你们”还未等陆谦把话说完,狄云枫便一巴掌将之拍晕过去。 “你为何要将他打晕,我还没好好审问这畜生呢!”吴世非怒道。 狄云枫冷声道:“我怕你 失去理智把他杀了,更怕他咬舌自尽,总之等到了鬼牢你再多想办法让他开口。” 吴世非深吮一口气呼出,努力平定心头的怒火“叔叔!”小桐飞扑似地撞进太怀中,这一下,他心头郁结的怒气,烟消云散。 吴世非抚了抚小桐的头,将之抱在怀中,柔声问道:“小桐没事吧?” 小桐抹了抹眼泪:“我没事,但姐姐刚才保护我,遭了他们的打。” 沈言欣实在太虚弱,抻着地面三番五次都没能爬起来。 狄云枫站在一旁无动于衷,只冲吴是非使了个眼色,好似在说:快上啊,扶起来她就是你的了。 吴世非总与狄云枫有那么一丝默契,他暗中竖了个大拇指,先轻轻放下小桐,再握着沈言欣的手,温柔地将她地上扶了起来。 “谢”沈言欣后一个“谢”字还未出口,吴世非已将一颗人丹塞进她嘴里,她捂着脸失声痛哭,想说些什么,却已泣不成声。 “我们走吧。”吴世非用蛇腹剑挑起地上的陆谦,与狄云枫一齐往出口走去。 沈言欣拉着小桐,默默跟在二人身后,保持着距离,不敢靠近。 吴世非瞥了一眼身后悄悄跟着的姐妹俩,冲狄云枫笑道:“你知道我现在脑子里在想什么?” 狄云枫瞧了一眼一脸自信的吴世非,笑道:“我看到你满目的淫光了。” “反正今晚我是不会孤枕难眠了。” “她不会同意的。” “她既然选择跟了我,那就是我的女人,至于宠不宠幸她,这是我作为一城之君的基本权利,而她同不同意,这好像算都不能算得上是一件事。” “你要知道,像她这种性格的女人,很可能会上吊自杀。” “我知道像她这种性格的女人,一定不会丢下小桐的我能将她吃得死死地。” …… …… 回到顺丰客栈时无间黑夜已过去一半,客栈内尽管还有执勤的伙计,但传送阵早已停歇不开。 几人就暂时在客栈中住下了。 次日,白时不到,客栈就已开业。狄云枫为了赶早离去,敲响了吴世非的客房门。 “”门被打开,吴世非睡眼惺忪,边打着呵欠边系着衣扣。 “怎么?狂,抽猛送乏了?”狄云枫笑着,将头伸进屋中想看个清楚,吴世非将他推出去:“你别误会,昨夜什么也没有。” 狄云枫挑眉:“那为何地上有一双女人的鞋?” 吴世非眯了眯眼睛,与狄云枫一齐走出客房并关上门,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之中。 “景峰距拜月城并不远,我现在出发的话,今日虚时前便能带着陆谦赶回拜月城。你带着沈言欣与小桐做传送阵回去。” 狄云枫皱了皱眉:“你担心有人会在顺丰客栈截杀你?” 吴世非点头道:“我就任拜月城主之事帝都早已传遍,只是有些人一直以为我还未出发。现在我想应该是藏不住了,”他冷笑道:“只要出了帝都,各方势力都想来杀我,不知有没有幽暗密林背后那一家,都习以为常了,”他又拍了拍狄云枫的肩膀,嘱托道:“这几日来要麻烦你了,等到时机恰当,我会带着陆谦的情报来与你共享。” 狄云枫无言,也知无需多言,他点了点头将吴世非送到客栈门口,只说了“保重”两个字便目送吴世非离去。 “他……去哪儿了?”沈言欣不知何时已站在狄云枫身后,她的唇就快要被自己咬出血来,“他走了么?” 狄云枫知道,这个女人是害怕刚得到的倚靠就此离去。他出声安慰道:“你放心,风流人物都是多情的,这几天你跟着我,事后他会来接你的。” 沈言欣稍缓和了些悲伤,期盼地望着狄云枫:“他究竟是谁?” 狄云枫早已叫人煮了一桌子好菜,招呼着沈言欣入座,并道:“他是谁你以后就会知道了,先吃早饭吧。” “我去把小桐叫下来。” 沈言欣一瘸一拐地托着身子,走路都费劲儿何况是上楼?狄云枫将笑意藏在心中,他拉着沈言欣坐下,并道:“好不容易归于平静,就让她多睡一会儿吧,你也一样,我们不急着回去。” 沈言欣只好坐下道:“多谢大人关心。” 狄云枫又不客气地抓过沈言欣的腕,边把脉,边问道:“你生前是来自人间么?” 沈言欣小有一惊,点头道:“来自人间洛阳,家里三代为医。” 狄云枫也惊道:“哦?这么说来你的医术很高明了?” 沈言欣羞愧道:“我脑子笨,家里医术都没学过来,但对药理颇有天赋,寻常草药我只要闻一闻就能辨别功效,”她轻叹:“只可惜命途忐忑,家父医死了贵人,随之家道中落,又生逢乱世,两个哥哥被抓去充军,家父一病不起,所谓医者不自救,很快也撒手人寰了……我只能靠上山采药照顾家中老母,但一日不慎摔下山谷,可怜……可怜母亲她孤身一人,”她说着说着便小声抽泣:“为女不孝,为女不孝……” 狄云枫轻声一叹,又问道:“那小桐呢?你又是如何遇见她的?” 沈言欣抹去眼角泪花儿,抽了抽鼻子道:“小桐是我在往生路遇上的孤女,当时好多冤魂要吃她,我便带着她四处躲逃,一路便来到 了景峰山脚下,那时我与她还是一介魂魄,只有躲在山林里偷生。忽然有一天,两伙人在林中斗殴之人,不知他们是在你争抢什么,只晓得死了有七八个人,我等了大半天,见彻底没了动静才敢靠近查看,我把他们的武器配饰以及所有能带走的东西都带走,而且还意外的搜出了十几颗人丹,” “我与小桐迫不及待的把人丹吃下,有了肉身后就有资格进入景峰镇,得到帝都的保护。后来我把搜来的武器与配饰拿到黑市里来卖,在置换了一些鬼玉后我便衍生了做生意的念头,于是在同济会里租了一家小铺子,收购三生石,培育七色花,生计虽然很苦,但也好过了危险的外界。” 沈言欣讲述完,狄云枫也号脉结束,他轻叹道:“没有人的命会一路忐忑,你熬了过来,等待你的将是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沈言欣赶忙摆了摆手:“民女不敢奢求荣华富贵,只希望……只希望能好好地活下去……” 狄云枫摇头道:“你身有体衰,若再不放心心态好生调理,即便给你吃再多的人丹也很难恢复了。” 沈言欣紧张道:“大人莫要吓我,体衰之症怎会出现在我身上,我已不是活人了……” “我是妇科大夫,摸骨诊脉一向不会错,人吃五谷杂粮,怎都会害病的,”狄云枫又拍了拍沈言欣的手背,慰藉道:“不过你莫要担心,我会给你开几副调理的药方,从今以后你就闲时摘花,乐享清平。” 沈言欣沉声卑微道:“我不过是个奴,甚至连大人的姓名都不知道……” 狄云枫站起身:“多一分疑惑,就多一分惊喜不是么?好了,我们也该走了,我去把小桐抱下来。” “大人,我们要去何方?”沈言欣忽而问道。 狄云枫上楼:“拜月城。” “拜月城!”沈言欣惊呼。 狄云枫回眸一笑:“那就你今后要管理的后花园。” 辰时不过,狄云枫便带着沈言欣与小桐回到了拜月城。 顺丰客栈八个传送通道,八个客流通道,每一处都有三两人站在那里,表面佯装谈话,事实上却监视着每一位从传送阵出来的客人。 瞧了这些人的伪装,狄云枫内心是不屑地,就杀手文化而言,不论是仙界还是鬼界都远远比不过人间和真武,这帮人的伪装实在太明显。 狄云枫搂着沈言欣,牵着小桐,一路说说笑笑,宛如幸福一家人,惹来不少羡慕的眼神,但那些杀手却连看都不看他们一眼,显然,狄云枫的伪装更盛一筹。 “上仙!你行啊,才出去一天就带回个女人,外加个这么可爱的小娃娃!”狄云枫才走出客流通道,张强便上前热情迎接道。 张强服下人丹后,果真生出一副书生皮囊,俊朗极了。 “白莫离,你挺能耐的么。”冯妍妍在二楼,凭栏睥睨着狄云枫身旁的沈言欣,一种来自女人内心的敌意透露在空气中。 沈言欣赶忙掰开狄云枫的手,快言解释道:“你们莫要误会,我与白大人他并没有什么的……” 狄云枫也冲着楼上的冯妍妍招了招手:“冯姑娘,何不下来一叙?” “哼!”冯妍妍一掌重重地拍在栏杆上,转身离去。 张强道:“上仙,人家从早上传送阵一开就在楼顶等着你呢,看到你左拥右抱的,当然不开心了。” 狄云枫苦涩地笑了笑,想不到自己做“鬼”了,桃花运也这么好。 “唉,也不知道拜月城近几日是怎么了?才两天不到的时间竟来了这么多住客,还一个个是带刀佩剑的主儿,看着就吓人,看着就讨厌!” “哎你小声点,不要命啦!” “咱客栈是给贵人住的,又不是给浪人住的,哼。” …… 两个小厮的交谈恰好传入狄云枫的顺风耳中。 客栈内的确坐着很多佩刀带剑的浪人,他们不会点什么名贵的菜来陶冶情操,大多数当杀手的人都喜欢把钱花在女人身上与赌坊中,很少人会海吃海喝,再说了鬼界所有的食材都得靠进口,很贵,杀手都不太阔绰。 所以不论顺丰客栈的课桌是多么精美大方,杀手们也只会要一碟花生米,一盘酱牛肉,然后就是酒,酒,酒……一碗接着一碗,一坛接着一坛。 “张强,这两日来顺丰客栈内可有来一些高手?”狄云枫询问道。 张强脱口而出道:“有!” “哦?” “就住在后花园,还是与您对望的那栋楼!” “看来有趣的事情越来越多了。” 狄云枫嘴角微微一扬,带着沈言欣与小桐往后花园走去。 …… …… 正文 第三百章 夜行 狄云枫并未将沈言欣与小桐安排在后花园,张强与冯妍妍也被他重新安排在了普通客房。 若真有杀手降临,不论对谁都是一种威胁。远离危险是一种完美的防范。 忙活完后,夜幕已悄然降临,狄云枫如往常一样喜欢做在窗台上,从现在开始,直至对楼那人离开,期间的一举一动他都会记录在脑中。 秋风萧瑟,奇怪的是,他并没有嗅到什么杀戾之气,反之一股若有若无的女子香浅入鼻息…… “难不成是个女人?”他喝了口酒,独自呢喃:“若是个女人的话那就不是什么太危险的事。” 狄云枫喜欢女人,无论高矮胖瘦都喜欢,只要不是太坏的女人,他都会毫不犹豫地原谅她们。 六界中女人的地位本就高不过男人,还经常遭到欺负,故她们会做出什么坏事来也是情有可原的。 狄云枫的身材在真武只能算是个中等,但在仙界,鬼界却已算的上高大威武,他生得其实还没有张强俊俏,肤色也没有张强白皙,但他五官棱角分明,眼神深邃,眉宇英气如霜,气势如虹;他的内在修养也很高,说话恰当又中听,油腔滑调也不会让人觉得讨厌;最重要的是他的修为,真武之力,仙界之威,可扭转阴阳虚实,可挥拳震荡虚空……这样一个男人,不说所有女人都会喜欢,但至少不会嫌弃。 “咻!”一人似黑色箭羽,再见时已落在了对面小楼门下。 狄云枫定睛一瞧,竟发现来者还是个故人在游离界中挑唆巨兽进攻中转站的那个黑衣女人。她还是那副妆容,身穿黑色竞装,蒙面只露出一张美丽的凤眼。 狄云枫在游离界就已对这个女人感兴趣,没想到这次竟能在顺丰客栈内相见。 这个女人很神秘,好坏不知,有很大的可能与外边杀手一样,或是暗杀吴世非,或是来收拾残局。 “还好我当时带着面具。” 狄云枫笑了笑,从窗户上跳下小楼,不论这个女人身份如何,他们现在是邻居,邻居与邻居之间打声招呼不过分吧? 狄云枫托着一坛酒,走到对面小楼门前,不客气地扣响了门环:“兄台可在?兄台可在!” 有人在,没人应,意思一定是不想理。 狄云枫当然不死心,手上力道用得更大,音量也加大:“兄台在吧?方才见你楼门还是敞开的,我是你对面的邻居,我叫白” “滚!”很 生硬。 狄云枫面皮一抽,赖着脸皮佯装没听清楚:“兄台果然在,你方才说什么我没” “滚!叫你滚!再不滚我杀了你!”很认真。 “你这人怎么这样啊,我好心带着美酒来找你畅饮,你不仅拒之门外还口出狂言,太没礼貌了,我还以为能住进小楼的都是有修养大富贵人家,没想到你竟然如此粗鄙,实在有叫我不屑……” 狄云枫叉着腰,学着三姑六婆的语气对着大门就开始讽刺起来。 “我看你是找死!”大门被人一脚踢开,接着一柄飞剑从里头瞬发而出! 终于舍得出来了么?看来还是激将法管用!狄云枫暗笑,作势后撤两步,伸出双指对准飞剑轻轻一夹,剑止于眉心处半寸不到! 发剑者是高手,接剑者也是高手! 黑衣女人的修为很高,狄云枫自然不会与之为敌,他将剑翻了个面,笑嘻嘻地递到门口:“大家都是邻居,动刀动枪的多不好啊……” 黑衣女人隔空将剑抓回手中,冷眼盯着狄云枫,淡淡吐出一个字:“滚。” “兄台我” “滚。” “不是我” “滚!” 黑衣女人杀意骤起! “好,我滚,我滚便是,你这人可真难相处……”狄云枫轻叹着,只好自己把坛封解开,边饮边往回走:“唉,如此美酒都不饮,实在可惜,实在可惜……” “啪!”门重重地关了上去。 …… 狄云枫又坐回窗台,从怀中取出一根玉萧,奏一曲秋夜无月,当作漫漫长夜的乐趣,也当做钓鱼的长线。 想要引起姑娘们的注意,光有一副好皮囊作用并不太大,而想让姑娘们了解你的好品质也需要很漫长的时间。 悦耳动听的音律,引人注目的才艺,垂涎欲滴的厨艺……口鼻眼是与心最近距离的接触,所以想要俘虏一个人的心,起码得要占一样技艺才行。 叶尘教过狄云枫笛箫,那技艺必定是一流水平的。 轻扬的箫声,飘落的竹叶,一齐随着秋风飘向远方。 箫声中充满了狄云枫对黑衣女人的无限遐想,这是一种寄托在音乐上的念力,只有有心人才可以达到的境界。 狄云枫原本只是想用箫声 来引起对面黑衣女人的注意,可越吹奏到后头,他的真心就表露得越明显! 难道是因为这个黑衣女人有让他一见钟情得魅力? 渐渐。 夜色很浓。风声停止,竹叶潇潇也停止凋零,于是,整个后花园就只剩下狄云枫这一道动人心弦的箫声。 黑衣女人一定是听得见的。 原本黑暗的小楼终于亮起了烛火,通过窗影可瞧见一个婀娜多姿的身影正倚在窗台,没有推窗,应是在静静地听。 再冷漠的女人也有静下来的时候,再坚强的女人也有软弱之时。 就在她听得入迷时,箫声突然停止了。 狄云枫是故意的,因为这样才能让她永远的记住箫声。 看得出女人有在窗前犹豫,她几欲开窗,最终还是没那个勇气,最终小楼灯一熄,四周再此陷入黑暗。 狄云枫收起萧,以轻功飞檐,说是说笑是笑,对面的女人是个很危险的杀手,他必须去探个究竟! 小楼沉寂无声,一楼微微亮起一盏灯火,灯火与人影都在移动,狄云枫屏息凝气,藏在三楼窗前,等楼下脚步声停了才轻轻地推开窗户钻了进入。 三楼普遍被是就寝的客房,狄云枫如一只潜行夜猫,步态轻盈不出半点声响,他对房中所有动过之物都仔仔细细地探索了一遍 桌面上有半杯清茶未饮,茶杯上印得有女人的唇纹,只是水渍没有口红。 床上整齐摆放着一叠衣物,表面一层是女人随穿的夜行衣,狄云枫轻轻地将之捧起,一块墨玉色的令牌从夜行衣中掉出。 令牌上仅刻着一个“弑”字。 这应是一个杀手组织的名号,狄云枫想将其带走,但又生怕惹了疑惑,再三考虑下还是将它塞进了衣物中。 最下面放着两件贴身内衣,淡淡的,淡淡的腥味儿,都是让男人欲罢不能的味道。 狄云枫笑了笑,将衣服重新放好,轻轻地往楼下走去。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这个女人此时此刻应在洗澡。若是如此,那今夜可有香艳好看了…… 正文 第三百零一章 窃玉偷香 偷看女人洗澡这种事狄云枫以前从来都不会干,但这次情况特殊,毕竟是个危险的女人,即使一丝不挂也很危险,他必须得去瞧瞧。 小楼下香烛旖旎,轻纱如烟,烟如薄纱,朦朦胧胧中有一个婀娜女子背靠在澡缸中,粉肌玉臀,梅花细点,裸露得恰到好处,该有的都有,不该有的脑子里也应该有才对。 这还只是一个背影,狄云枫就已经“火冒三丈”! 对一个女人有兴趣,不仅仅只是对她的身体产生,更有一种发至内心的喜悦潜藏在里头。狄云枫若单单只是想发泄自己的,那便可和吴世非一样,见一个就上一个,还耀武扬威的说,这就是我作为一个强者该有的选择。 若不是狄云枫中意的女人,他一定不会有非分之想。 女人完全察觉不到有一只欲火攻心的野兽正一步一步地朝她靠近,她如此冷漠,但洗澡的时候也会放下姿态,哼一哼小曲儿。 狄云枫宛如一只发情的野兽,贪婪地盯着近在咫尺还无所察觉的猎物,他手中多了一个绿色小瓶,里头装着一种无色无味的媚药,他知晓这是非君子所为,但男人有时就该使坏一回! “咻!”烛火突然熄灭! 女人终于察觉不对,即使这药是无色无味的她依旧能辨别出来,当她将要愤怒时,浑身如烈火灼烧,一种源自于内心的猛地涌上头顶! “怎么会这样……”她想运功解毒,但身体的力气却恍如被抽空了一般。 狄云枫冷冷地站在女人身后,伸手从后头轻轻地扣住女人的脖颈:“兄台,你还记得我么?” “你……”女人记得,但黑暗中她什么也看不见,她惊恐回首,却瞧见的是一双被欲火烧红的双眼。 狄云枫的确已被欲火冲昏了头,他也懒得说那些挑逗的狗屁情话,飞身跳进浴桶中,今夜势必要来它个鸳鸯戏水! 若发情的男人是一只禽兽,那发情的女人一定比禽兽还禽兽。 当狄云枫回到自己房间时已精疲力尽,他一头倒在床上再也不想动弹,昨夜他已记不得狂欢了几次,总而言之双方谁也没有放过谁……“爽哉,爽哉!”他大呼两声爽,扯过被子呼呼大睡。 …… 第二天的傍晚,黄昏风景,睡意昏沉。 “上仙,你还没起床么?”张强在小楼下扯着嗓子叫唤,这已是他今天第三次来喊,都不见狄云枫回应。 狄云枫睡得挺足,精力逐渐恢复,他猛地睁开眼,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翻下。床前有一面大铜镜,刚好让他瞧清楚自己脖子上的吻痕,背上的抓痕,昨夜不觉,今日一碰便火辣辣的疼。 他苦涩一笑,只好套上一件严实的衣服,推窗回应道:“强哥,早上好。” 张强在小楼下来回踏步,几欲离开时狄云枫推开了窗,他抱怨道:“上仙,都快到虚时了,你还觉得早啊。” “是么?昨夜我一宿没睡,今天才忘了时间。”狄云枫撑着窗台跳下小楼,问道:“如何?有发生什么事么?” “大事倒没发生,都是些小事,才短短一天的时间客栈就发生了三次打架对峙,砸坏了好多东西呢。 ”张强又叹道:“现在没你在的话,我们都不敢下去吃饭了。” “都是一些刀口舔血,不服就干的人,他们汇聚一堂不产生点摩擦都不正常。”狄云枫将此些事情看得很淡,他又问道:“红府的鬼差没管么?” 张强摇头道:“掌柜的亲自去的红府报案,结果吃了闭门羹,这些天也不知道鬼差在干啥,连宵禁都不见人出来不巡逻了。” 不见鬼差是好事儿,这说明吴世非已经在整顿内务,相信过不了多久他就会带着真相来找自己……狄云枫走过昨夜的小楼,顿足看了会儿,回味无穷。 “上仙,你在看啥呢?”张强仰头顺着狄云枫的角度望去。 狄云枫淡淡道:“强哥,昨天你和我说这里头住着一个高手,她其实是个女人。” 张强点头道:“我知道,还长得挺漂亮的,今天一早就带着大帮子人匆匆离去了。” “她走了?”狄云枫心中难免生出一丝遗憾,但转念一想又觉得庆幸,而昨夜放纵后他心中其实还有一丝愧疚。男人的内心不少比女人复杂,可男人的内心一定比女人更快释然。 狄云枫笑了笑,来都来了,逆来顺受,即便那女人回过头来觉得自己吃了亏,吵着要自己还她清白,那他也认了。 “你可还记得她长什么样?你临摹一张画像给我可好?”狄云枫不仅是好奇,更在意这个女人的身份, 她能同时出现在游离界又能辗转幽魂帝国,身份必然是特殊的,还有那块“弑”字令牌,又代表着怎样的一个组织? 张强摇头道:“这个我就不大知晓了,当时她走得太快,而且随行的杀手都很凶恶,客栈内没有人敢多看他们两眼。” “吴世非那边有托人传来消息么?”狄云枫又问。 张强仍是摇摇头:“不曾听过有什么消息。” 狄云枫轻声叹道:“看来我还得再等等……” …… 虚时前夕,顺丰客栈打样的最后一刻钟,几十座传送阵全部被沾满,好像是有什么大人物要到来。 狄云枫叫了一桌子好菜,这两天来客栈几乎都被组织的杀手占据,即便偶尔有两三张桌子也没人敢坐上去。 狄云枫坐在上席,鬼刀搁在桌子上,他刻意绽放出一些寒芒,好让那些杀手知道,这桌有他照着了! 杀手们都很懂规矩,知道什么人惹不起,便自觉搬出三丈开外,将空间留给狄云枫。 “哎你说今个是怎么了?霸占着传送阵不放,难道是有什么大人物要来么?” “你新来客栈不懂,一般出现这种情况就证明要来一大队人马了!” “三十多个传送阵,每个传送阵算十个人,那不得一次来三百多人……该不会是新任的城主要来了吧?” “那我就不得而知了,反正啊近来的拜月城是越来越乱了,你瞧瞧,咱客栈里都是什么人,每一个正经的。” “嘘,你小声点……” 客栈差不多打样,几个小厮也没什么可忙活,便倚在客流通道前等着传送阵即将出来的客人。 狄云枫自顾喝着酒,他知道城 主一定不会来,但出了城主走马上任谁还有这么大的阵势? “来了来了!” 三十余道青光同现,传送阵上有了来客的影子,大家伙儿都忍不住跑上去看热闹。 每个传送阵上标准设有十个位置,但来客却硬生生地站了三十多个! 来客着装统一,官靴管帽配官刀,是帝都来的人没错了。 “哇,帝都的官差都是如此气宇轩昂的么?” “真是孤陋寡闻,帝都哪儿有什么官差?都是叫侍卫,个个都是按品级算的!” “那城主呢?新任城主又在哪儿?” “你们瞧,是不是那一位!” 传送阵走下一千多名侍卫,其中黑衣侍卫有六百多人,青衣侍卫有三百多人,锦衣侍卫有一百多人,白衣侍卫八人,仅有一人身穿紫金服,相貌堂堂,威风八面! 狄云枫放下酒杯,忍不住多瞧了几眼紫衣人。 “你和他,谁更厉害些?”冯妍妍轻声问道。 “他。”狄云枫毫不犹豫地回答道。 “那我们是不是该下桌了?”冯妍妍担忧道。 狄云枫继续斟酒,并道:“你们可以下桌,我还得等着。” “等谁?” “等他。”狄云枫抬手微微指向客栈大门。 吴世非走进客栈,笑着冲楼上的狄云枫招了招手:“让你久等了。” 吴世非一出现,客栈中所有杀手都一同按在自己兵器上,目不转睛地盯着猎物。 吴世非对这些人的动作视而不见,悠然走上楼,挨着小桐与沈言欣坐下,愧疚道:“不好意思,近两天有些忙。” 沈言欣期盼的心终于舍得放下,她亲自为吴世非倒了一杯酒,没有说话。 吴世非一口饮尽杯中酒,舒坦了一口气,才轻唤道:“荆武阳。” “属下在。”人与声同现,一瞧,竟是那位身着紫金服的侍卫。 吴世非轻声到:“先将几位贵客送到我府上去,莫让人打搅了。” 荆武阳应了一声:“是。”又挥挥手,再招来几位青衣护卫,等着桌上的贵客离席。 “上仙,这……”张强还得看狄云枫的眼色。 狄云枫点点头:“今夜在他的府上会安全一些,你们跟着回去吧。” “那你呢?你还会不会再回来?”冯妍妍紧声问道。 狄云枫承诺道:“会回来。” 同桌几人也无多言,下了桌,由荆武阳亲自护送下楼,一帮杀手眼睁睁地看着人走出客栈,无一人动手。 “斩获吕君人头,赏一百万鬼玉!” “杀!” …… 杀手与刺客从四面八方涌入客栈,目标尽是楼上的吴世非。然而面对这么多人的冲锋,吴世非仍旧稳如泰山,只见他扬起手掌,拍了拍手轻吐两字:“动手。” 侍卫拔出刀剑,拼杀就在今夜! 正文 第三百零二章 均衡 杀手即便再强,也没有一人能靠近二楼,侍卫们都知道,城主大人在楼上喝酒议事,不能叫人打搅了。 “这里还是太吵了。”吴世非颇有些恼。 狄云枫倒不以为然:“是不是每个大官都有像你这样的脾气?眼里容不下一粒沙。” 吴世非冷声道:“不是来杀你的,你当然可以坐怀不乱。” 狄云枫突然问:“你知道‘弑’么?” “弑!”吴世非惊讶后又回复淡然:“我知道弑,而且这一切都关于弑……” 弑,是帝都最大的杀手组织,没有直接的证据来证明它效忠于帝国朝廷中的某一势力,但闻说帝国中诸多官员之死都与他们有关。帝国的势力宛如一杆秤,官员的轻重便是上头的筹码,生生死死,浮浮沉沉。 与这些大官比起来,陆谦不过是一枚可有可无的棋子,所以他知晓的信息并不多十年前有有一位位高权重的大官造访拜月城,官员不知是谁,但官员随行的护卫中便发现得有“弑”组织成员。 官员返回帝都的第二天,前拜月城主黄毅飞携十三位通判一齐进发幽暗密林。黄毅飞出发前并未通知众人此行的目的,直至到了幽暗密林,下地三万尺才知晓有人想借地势养尸。 黄毅飞定收了不少好处,大人吃肉,小人喝汤,十三位通判也没人反对。而就在众人以为能牟取好处时,突然一阵毒气灌入地宫!众人想逃已来不及,只能被毒晕在地宫之中。 在十三位通判中陆谦的修为最低,但他平时狡诈机敏,深得黄毅飞的器重,便破例给他某了个通判之位。陆谦的一生不失幸运,一去十几人就只有他一人能从昏迷中醒来。 陆谦醒来已在密林外,身旁还站着一位满身杀气的黑衣人,具陆谦回忆,那人很瘦,背上背着两把双剑,瞎了一只眼,修为深不可测。 黑衣人留下陆谦,一是陆谦修为不济,二是陆谦为人聪明机智、办事成效高。他给陆谦开出条件,要求每月都安排鬼修进林,一人便给予一千鬼玉的酬金,除此之外还可坐拥拜月城一切资源并代理城主之位。 当然,陆谦想也没想便答应了。 “这样的好事就算换做是我,我也答应。”狄云枫抿着嘴唇道。 吴世非轻叹道:“从陆谦口中得到的讯息并没有我想象中的那么多,那位造访的大人物是谁仍然无法判别。” 狄云枫道:“有能力调动‘弑’组织的大人物,在帝国中应该不会很多吧?” 吴世非点头道:“对,不会超过三个,但这三个都是帝国中的顶梁柱,他们一怒,帝国必将生灵涂炭,他们一倒台,帝国就会变成瘸子。” 狄云枫笑道:“如果是这样的话,我觉得你可以不用再调查下去,国势不可倾,唯有均衡。” 吴世非长叹:“均衡之念我怎会不懂?只是我现在担忧,有人利用朝廷势力危害天下!” 狄云枫替吴世非斟满一杯酒,笑道:“你何不认为是有人故意将水搅浑,然后再撒网捞鱼?” 吴世非举杯久久不饮:“那人就是你的杀妻仇人?他究竟是谁?” 狄云枫沉默了一阵子,叹气道:“随我去后花园走走吧,这里太吵,不适合讲故事。” “好。”吴世非一饮而尽杯中酒,与狄云枫一起走下楼去。 楼下还在激烈拼杀,但二人前往后花园的道路却畅通无阻,侍卫们很明白,城主大人要去散步,不能让人扰了清闲。 …… …… “想不到凉城木王府还有这番变故,如你所说,那木王爷修鬼至源境,炼武至武巅,其恐怖程度难以想象……哎,鬼界果真有一劫。” 吴世非重重一叹! 狄云枫迫切道:“木老鬼饮了一口极阴之血才得以逃离,我想他应该还没有那么快恢复,眼下正是灭他的最佳时机,不能再晚。” 吴世非从怀中取出一只玉简与一块令牌,递给狄云枫:“此玉简上有我刻录关于帝都的所有信息,包括朝中各大势力的分布及名单……这块‘太府令’是我当朝时执政令,吾皇特赐,见令如见人,你拿着它很有作用,必要时甚至可以进宫面圣。” 狄云枫接过物件收好,又问:“你知道九幽如何去?” 吴世非道:“想要去九幽,必须得有九幽亲自办理的通行证,不过你可以持令去找吾皇书信一封举荐信,这样你可以少走很多弯路。” 狄云枫苦笑道:“连皇帝的亲笔书信也只是让我少走一些弯路而已么?这九幽的管理还真是不止一点半点的严。” 吴世非道:“没办法,九幽不及幽魂帝国十之一二,但财力却与帝国持平,我说过了,是九帝治国有方,问说他们那里还遵从佛教,有除鬼修,妖修,武修,仙修,龙修之外的佛修。” “哦?修佛之人还真是闻所未闻……九幽的确是一个值得去看看的地方。” 佛道两家怕是最经久不衰的传世信仰了吧?人间神话中,地狱有“地狱不空,誓不成佛”的地藏王菩萨,或许传说的根本就是始于九幽的佛修吧?(s:这只是本书中涉及的一个框架,与任何宗教信仰无关,纵横很敏感宗教话题,所以特地提一下,嘿嘿。) “大人,危险解除。”荆武阳从天而降。 吴世非满意地点点头:“尚好,你把死者所属的组织都整理一下,随后呈上来我瞧瞧,瞧瞧是哪几个老朋友想杀我,日后杀回去。” “是。”荆武阳应声 离去。 “原来你也是组织头目,我还以为你不参与党争。”狄云枫虽这么问了,但语气中一点也未有惊讶之意。 “哎,这年头人要是老实就得受人欺负,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礼让三分,人还犯我东点逼真,人再犯我,那他已是犯贱,我必须得斩草除根!”吴世非贼声一笑,又道:“这些来杀我的老朋友,我都有小本本记着账呢,他们一旦做得太过分,我就要弄他,搞死他!” 狄云枫漫步,闻着花香,吹着凉风,任凭吴世非说什么话,他都只回两个字,要么是“甚好”,要么是“尚可”。 “怎么?你有心事?”吴世非察觉了异样,问道。 狄云枫思绪了良久,如果他把吴世非当成了朋友,那么对朋友倾诉衷肠也不是不可,于是他把昨夜邂逅之事通通都讲了出来。 吴世非听完,双手已竖起大拇指作敬畏,随后才道:“这样的女人除了身体没毒之外,其他地方全都是毒。如果你真的爱上了她,那你就惨了。” 狄云枫揉了揉鼻子:“我没爱上她,我只是上了她罢了。” 吴世非摇头道:“你已对她着迷,有了第一次,你们一定还会有第二次,直至她有了防范,在你精疲力竭之时,一刀就能捅死你。” 狄云枫摇头道:“一刀恐怕不行。” 吴世非又道:“一刀不行那就两刀。” 狄云枫还是摇头道:“错了,一刀不行她就再也没机会捅出第二刀,因为那时候我已经醒了。” 吴世非已露出了笑意:“然后你就开始反击?” 狄云枫淫笑道:“对,然后我就开始反击,反过来捅她,一次,二次,三次……她一定会痛不欲生,欲罢不能。” “这就叫做狂抽猛送三千下?” “可能还要翻一倍。” “哈哈哈……走走走,回我府上喝酒去!” 二人长笑,凌天而去。 …… …… 没有春去秋来,好像也到了离别时刻。 张强的修为还不适合跟着狄云枫去冒险,所以狄云枫劝他留在拜月城,这里有吴世非照料着,做什么事情应该都会事半功倍。 吴世非只将狄云枫送出城主宫殿,他知晓该留给狄云枫与冯妍妍一点独处的时间。 狄云枫站在城墙上,望着天空许久才淡淡道:“灰蒙蒙的天,要是能下上一点儿雨那该多好?即便是暴雨我也觉得很开心了。” 冯妍妍却一直望着狄云枫,现在狄云枫开口说话,她也必须开口珍惜这对话的时间,她道:“听说九幽中春夏秋冬四季变换,有雨还有雪,我已经多年都没有看见下雪了。” 狄云枫回眸一笑,承诺道:“你要是不偷东西了,我就带你去九幽。” “真的?”冯妍妍惊呼。 “比珍珠还要真。”狄云枫道。 冯妍妍好不客气地碰过狄云枫的手,头轻轻倚靠在他肩膀上,做出一副恋人的模样:“那你可要说话算话。” 狄云枫没有拒绝这一暧昧的动作,但也没让这暧昧的动作持续太久,他真的要走了。 “你……你什么时候回来!”冯妍妍双手拽住狄云枫的袖口,还未离别便已盼归期,此等相思赋予谁? 狄云枫想了想,笑道:“你帮着沈姑娘一起种花,等到这座城墙上开满了七色花,我一定会回来观赏的。” “那你可要说话算话,拉勾!”冯妍妍伸出小指头,比着狄云枫道。 狄云枫深邃地望着眼前这个可爱的女人,仿佛又回到了初见她时那种心动的感觉……他没兴趣玩弄这些小孩子的把戏,反之性起,一把搂过冯妍妍的细腰,吻上柔唇,直至缠绵尽兴才口齿分离,最后挥挥手,告别。 伊人将小指收回,这一个吻比什么承诺都要算话。 …… …… 拜月城的顺丰客栈无法直达帝都“罗渡”,必须得去一个名叫“九水”的中转站换乘。 罗渡繁花似锦,生意往来兴盛,故传送阵的使用效率就非常的频繁,想要去帝都还得排队买票,买完票还得提前等待。 九水是个非常之巨大的中转站,光是顺丰客栈这里就开了三家,其余还有什么圆通客栈,中通客栈……一大半的建筑都是为了传送运输。 忙碌繁华的模样简直颠覆了狄云枫对鬼界的认知。 九水不像拜月城能走后门儿,想要门票就必须得排队购买。顺丰客栈的客流是其他客栈的好几倍,若是想去帝都的话起码得提前个两天才抢得到。 狄云枫可不想把时间浪费在行程上,便兜着鬼玉在九水各大客栈转悠起来,希望能找个即日发车的传送站。 九水因是交通要塞,就算是虚时后传送阵也会敞开,但传送批次会大大减少,费用自然也要高出好几倍。 狄云枫走访了十八家客栈,终于花高价钱在一只“黄牛”手上买到了一张虚时后的传送门票。 正午刚过,距离虚时还有一大下午,狄云枫找了一家安静的客栈,要了一间独特的包厢,这才取出吴世非捎给他的玉简,趁着有空闲的时间,先预习预习这所谓的帝都。 帝都名为“罗渡”,是鬼界中最大的一座城市,繁华之都,贸易中心,幽魂帝国有一半的资产都是出自于这里。 帝都正北方是巍峨森严的皇宫,乃帝国最高统治者的政殿寝宫。 帝都西北方有一座‘无相宫’,是帝国研制人丹的场所,乃重中之重的禁地,吴世非还在玉简之中郑重地强调了“禁地”二字。 帝都东北是官员府邸,各大势力在此盘踞,乃尔虞我诈的血腥战场! 鬼界人自认为降世即永生,所以它们并不珍惜自己的生命,勾心斗角非常激烈,即便是打架也会不死不休。 帝都朝中党政分为三派,其中以温旬为首的“左”派势力最大,其次是贵将白的“武”派,最后是花无赏的“白鹤楼”。 党争之下无清官,各大势力循渐招贤纳士,独善其身的官员基本上已死的差不多。 皇帝不会不知道朝中结党营私,但在三足鼎立的局势下,断哪一只都会影响朝局动荡,故此,皇帝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国势蒸蒸日上,即便眼中有刺,没什么可挑剔的。 帝都以南,不论贫贱富贵皆融合在一起,有闹市,有新街,有穷人,有富人,有好人,自然也有坏人。 帝都里里外外有三层保护,每过一个时辰就会有侍卫上街巡逻,天上无时不刻穿梭着监视的探鸟。 帝都的西侧是帝国最骇人心胆的鬼牢,里头有最完善的酷刑,因为鬼哭狼嚎实在太惨,故将其设在了城市外围,但即使如此,西侧也没有人敢去居住,生怕夜惊魂,噩梦连连。 帝都的法治很严,人们宁愿私下解决也不愿闹上官府。 这样一个安全又繁荣地方,虚时后的宵禁已在这里取消,商人们为了多赚一些鬼玉,百姓们为了能多买几颗人丹,都不眠不休的工作着…… 九幽拥有春夏秋冬,也肯定有分白天与黑夜,九幽的国土只有幽魂帝国一半,但国力却与幽魂帝国旗鼓相当。人们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不用为人丹所奔波,还不用担心受恶灵困扰……种种对比下来,幽魂帝国还是要比九幽差上许多。 玉简阅读到这儿,对帝都罗渡的介绍已差不多收尾。玉简最后刻录了两道印记,印记上你加持了一道封印,指名道姓是给皇帝陛下看的。 “有这么神秘么?老子也看不得?”狄云枫口头抱怨了两句,最终还是将玉简收进了袖中,偷看姑娘洗澡可以,但绝不能偷看朋友写的信。 …… 时间飞逝,不知不觉下午的时光已过大半,距传送的时间只剩下一个多时辰,狄云枫伸了个懒腰,推门走出客栈。 客栈的厢房隔音效果很好,出了门才听见楼下一片轰吵: “哎呀,怎么这样啊,这是哪里来的人啊,是不是燃了什么疮毒啊,大家离远点,莫要被传染了……” “你们圆通客栈怎么这样啊?传送之前也不检查检查身体,万一污浊大家你赔得起么?” “客栈还不快来,把他给我抬走呀! “要死了,要死人了!” 鬼界的人虽然很自私,但一遇新鲜事儿仍旧改不了指点围观的本性,楼下闻声看热闹的人已围了一大圈儿,圈中躺了彪形大汉,大汉翻着白眼,一个劲儿地吐白沫,像是发了羊癫疯。 客栈掌柜的或许不在,几个伙计也不敢贸然上前,于是众人就这么看着大汉抽搐着。 狄云枫再怎么说也是个救死扶伤的大夫,他拨开人群,毫不忌讳地蹲在大汉身前,以内力暂封住大汉的心脉与三包经突然!一只鼓动包体在大汉胸前乱窜,有鸡蛋那么大! 狄云枫皱眉,抽出一把匕首,眼疾手快,预判那包体移动的方为,一刀下去,再用力一剜,一挑,一只漆黑色的大虫子被挑了出来! “哎呀,晦气,晦气!” 围观的人群一见是这等邪物,赶忙往外头散去,而那虫子在没了宿主,东奔西跑想找肉钻! 狄云枫匕首即可发出,“吧唧”一声,那大黑虫子被钉死在地上,污秽淌了一滩,腥臭令人作呕。 “蛊?”狄云枫轻轻吐出一个字,他又取出一颗白丸给地上大汉喂下,很快大汉上翻的白眼慢慢恢复。 “你身体里为何会有蛊虫?”狄云枫抽了抽发愣的大汉。 大汉瞳孔猛地放缩,一种前所未有的惊恐出现在眼中,他拍地而起发了疯地大喊道:“魔鬼!你们都是魔鬼!啊啊啊……” 大汉在客栈内横冲直撞了好一阵子,最终破门而出,也不知去向。 狄云枫很想上去追问,但传送的时间已经快到,再加之这人已经疯癫,应是问不出什么话来了。 “唉……鬼界怪事可真多,还能目睹苗疆的蛊术……”他摇头兴叹,往传送的方向走去。 正文 第三百零三章 招募 幽魂帝国中并没有将时间分得很细,在这永恒轮转的国度中时间只不过是一个笼统的概念,但做生意总得将就效率和诚信,于是帝国就按人间的分发也将一日分为十二个时辰。 虚时到白时之间跨度最长,其他城市这个时间段都被明确的规定为宵禁时间,但罗渡地理位置繁华,交通贸易发达,虚时与白时仍可正常作业,还特意将这个时间段细分成了六节,分别是:虚时,京时,行时,茂时,离时,白时。 狄云枫走出传送阵时,客栈主梁上挂着一块很显眼的报时牌,牌子上清晰地写着“行时”两个朱漆大字。 “管他娘什么时辰呢。”狄云枫不屑,人已永生了还在乎什么时间?这或许就是大多数鬼界人的想法。 “大人住店不?本店有十几种套餐可供选择,”每一家店小厮都会很热情地招待从传送阵走出的客人,小厮悄悄在狄云枫耳旁道:“大人,还有姑娘呢。” 狄云枫笑了笑:“姑娘就算了,给我来一间清净的客房,今晚就住你们这儿了。” “好勒,大人您随我来柜台登记一下。”小厮喜笑颜开,领着狄云枫走向柜台。 “小哥,客栈生意这么火热,你们的工钱怕是不低吧?”狄云枫闲问道。 小厮赶忙道:“哎哟,大人可别叫我小哥,我受不起我们这工钱还凑活,一个月下来买了人丹也能剩下十来块鬼玉。” 如此算下来店小二的工钱每个月都有四五十块鬼玉,若是嘴巴再放甜一些,七八十也不是不可能,这可比拜月城的小伙计高出不少。 帝都果真是个繁华地儿。 狄云枫到柜台付了钱,由小厮领上楼去,可才刚踏上阶梯,一人竟从楼梯上滚了下来! 狄云枫闪躲得及时才没让那人撞上。这时,又见几个身着统一服饰的打手从楼上走下,恶人恶相,嚣张跋扈:“看什么看,都给我闪开,再看连你们一起收拾了!” 从楼上滚下来的那人估计就是被这帮人踹下来的,他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像是死了。 打手们当着众人的面,也不论地上那人死活,抗在肩膀上就大摇大摆地走出客栈。 “这些恶仆如此嚣张,客栈不管管么?”狄云枫望着一行人离去的背影,皱眉道。 小厮赶忙提醒道:“可观你谨慎言行啊,那些人都是大官府上的人,我们得罪不起。” 有人议论道: “好像是赵大人府上的打手,其中一个我曾见过,下手狠呐,上次当街就把人魂魄打出来了……” “唉,被带走这人昨晚上在春香楼喝花酒,趁着醉意出言调戏了花颜姑娘几句,今天就这么招了。” “花颜姑娘不正是赵大人养子,赵公子每晚必点花魁么?” “这小子真的是活腻了,连赵公子的女人都敢调戏!” “唉,落在赵公子手上还不如进鬼牢呢,惨咯……” …… 吴世非赠予的书简中有记录过赵大人,其名叫做赵如令,乃帝国财政大臣,没少利用职权贪赃枉法,乃贵将党派的中流砥柱,权倾朝野,富可敌国……不过他的干儿子到是很少记载。 “那个赵公子是何许人也?”狄云枫边上楼边询问身旁的小厮。 小厮道:“赵公子是赵大人众多干儿子之一,开赌坊,开妓院,洗黑钱……总而言之就是一个土恶霸!” “名字叫啥?”狄云枫问道。 小厮道:“叫赵永。” 赵永可要倒霉了,狄云枫从来没记过谁的仇,只因有仇当场必报,若要来帝都风生水起,就必需得先干出点儿惊天动地的大事情! 圆通客栈没有顺风那般财力,但昂贵的客房也精致优雅,人一踏进客房就想躺在软榻上,翘起二郎腿,小酌美酒架梁,若是还有能姑娘跳舞的话那就更美好了。 所以说不论哪家客栈都有推出套餐,享受是一连串的,也是承上启下的。 狄云枫进房后首先第一件事便是推窗看看景色繁华如故,鬼界江南,大好山河尽收眼底。 鬼界虽然自己种植不出花草,但可以从其它界限购买,虽然花开花谢的周期很短,但点缀的美好却永久留在了鬼界人们的心中。 “如果沈姑娘真的能培育出盛开在鬼界的花朵,那她一定会成为鬼界名人流芳百世。”狄云枫笑了笑,掩上半扇窗户,悠然坐在窗下并从袖中取出笔墨纸砚,今日初到繁华帝都,他想给自己放一天假。 山水风景不及美人一半,狄云枫磨墨,执笔画相思,画的不是慕雪依,也不是温紫雨,不是李言儿,不是冯妍妍,而是柳七七! 狄云枫回忆了很久很久才开始提笔,他心中有数,一向都有,可不知为何,自小楼那夜后,他的心就开始乱了……他取出烟杆儿点上一卷烟,猛吸了几大口,在吞云吐雾中,毫无意识地执笔勾画起来。 …… 当狄云枫醒来的时候,砚盘上的墨水已经干涸,烟丝燃烧殆尽,画卷上的女人惟妙惟肖。 狄云枫托起沉重的脑壳,头疼欲裂,看着眼前画卷上的女人,心中有一股欲哭无泪的失落。他拾起烟杆儿重新点燃一卷烟草,推开窗,吹吹风,好让自己冷静冷静。 “哐哐哐!”铜锣声响遍整条街。 只见一队持刀侍卫从街下走过,领头的人在前边儿敲锣,并扯着嗓子道:“侍卫部招人,待遇从优,光宗耀祖,一旦入籍便是九品编制,月供一瓶人丹起底,还等什么,西府等你来报名咯!” 一旦入籍便是九品编制,这一福利若是放在人间,大家抢着报名都怕来不及,不过看街上行人的态度,纷纷避而远之,这是为何? 狄云枫正愁着如何才能混进皇宫,眼下机会不是来了么?以自己的本事混个八品内卫肯定不在话下,吴世非虽给过身份令牌,但名目张胆的使用难免引起各方势力的怀疑。他必须得自己想办法进宫见皇帝。 狄云枫掐灭烟丝,亲了亲画卷上的美人儿,将杂物全部收拾进袖中,撑着窗台跳下客栈。 …… 西总府设立在皇城内,寻常人自然进去不了,报名的地点仅是城口的一座小官房,巡逻的侍卫就是在这里交接的。 官房旁有一个布告栏,上头贴满了纸糊的悬赏令,招募令,狄云枫停下瞥了两眼,那悬赏令倒没什么诧异,都 是给钱办事的活儿,但那招募令确是是惊讶到了他: “‘寂’组织招募成员,要求阳实修为及以上,首月三百块鬼玉,次月按任务完成量加算,加算详细按任务难易,无限扩招,能力者上,联系地址:长阳路金华客栈办事点找孙掌柜……” “寂”组织狄云枫先前是有所耳闻的,曾记得自己刚入洪荒时救下了一位正直的杀手,名字叫做王良,他便在“寂”组织里谋生,听他言,寂组织乃幽魂帝国三大组织之一,不知真假。 还有一则待遇更好:“‘临’组织招募,条件阳实及以上,首月五百鬼玉但必须完成相应的考核任务,未完成一个便扣一百,未完成数超过三个将不予录用。联系地址你金府路韵达客栈找秦掌柜……” “寂”与“临”这两个组织的招募令最两眼,待遇也最高,布告栏上少说也贴了十几二十家组织的招募信息,没有哪一家说是低于两百鬼玉一月的。 狄云枫现在总算明白,为何人们都不愿搭理侍卫招募,相比之组织的照顾,那待遇是在是好上太多太多了。 侍卫的招募信息独立挂在一旁,论显眼自然要比组织纸糊的强得多,毕竟官家招募,态度不能不端正。上头文字飞扬,招聘信息也肯定是请书法家挥毫的! 招巡逻侍卫若干,月俸二十鬼玉与人丹一颗。 招皇城侍卫若干,月俸三十鬼玉与人丹一颗。 招皇城内卫三百名,月俸五十鬼玉与人丹一颗,正九品带刀侍卫。 招宫廷内卫一百名,月俸八十鬼玉与人丹两颗,正八品带刀侍卫。 招侍卫长十名,月俸两百鬼玉与人丹三颗,正七品带刀侍卫。 招内卫长一名,月俸五百鬼玉与人丹一瓶,正六品带刀侍卫。 狄云枫正要做那独一无二之人,所以一眼便看中了“内卫长”的位置,六品内卫职守皇宫内院,面见圣上岂不是轻而易举? “怎么?这位朋友要应聘侍卫?”官房走出个光头魁梧汉子,看他腰间挂着的“长”字令牌,应是个侍卫长,拿两百鬼玉的哪一类。 狄云枫伸出手,点了点招聘内卫长的那一栏信息,道:“我要应聘内卫长官,去哪儿可以面试?” 魁梧汉子不由惊讶,从新打量了一番狄云枫,问道:“朋友,内卫长官必须是鬼婴修士,你有那么高的修为嘛?” 狄云枫轻声笑道:“你有鬼丹修为,但却看不穿我的修为,那是不是证明我 比你修为高深一些?那么应聘的职务也要比你高一些才行。” 魁梧汉子摸了摸自己的大光头:“你这么说起来到是有道理,不过真本事可不是嘴巴说说,六品侍卫是负责皇宫内部安全,必须经过严厉的考核才能上岗的。” 狄云枫拍拍胸膛:“我已准备好接受严厉的考核,请带路?” “好,你既已决定清楚了可就不要后悔,我领你去西总府。”魁梧汉子阴险一笑,带着狄云枫往皇宫方向走去。 正文 第三百零四章 上任 西总府设在皇城内部,由侍卫都督掌管,一共分成三大类,第一种是专门巡逻治安的外卫,只要稍微有点修为即可纳入队列;第二种是皇城侍卫,主职皇城外围以及官员府邸的巡逻与治安,有明确规定鬼修的修为必须在阳实及以上,纳入编制为正九品到正八品不等;第三种是皇宫内卫,主职深宫内院的巡逻与保卫,明确规定修为必须在鬼丹及以上,官从七品到正六品不等。 魁梧大汉将狄云枫送至西总府大门前,拍了拍狄云枫的肩膀,留下:“好自为之”四个字便转身离开了。 狄云枫暗自苦笑,面对着如此庄重威严的西总府,自己心头怎有一种踏进陷阱的感觉? 莫非这里头是个坑? “哎呀,好一个威武俊朗的年轻人,快来快来!” 西总府大门敞开,一个须髯汉子笑盈盈地走了出来,他热情地盘过狄云枫的肩膀,并外府中“请”去。 狄云枫感觉有些不对头,便想拨开那须髯汉子的手,可他一用力,那汉子也施加力气! 这倒是很有趣的暗中较量了,狄云枫再给力,汉子也再给力,狄云枫给足了全力,那汉子的手才缓缓被他掰下肩膀! 在不用武力的情况下,狄云枫单手可举起千斤巨鼎,这须髯汉子竟能与他持平一二,力气不小。 “呵,果然是来应聘内卫长的,力气这一关算你过了!”须髯汉子收回手,背在身后瑟瑟发抖,他表面镇定含笑,内心一定在骂:他娘的,年轻人力气真大! 人面由心生,狄云枫横竖都不觉这须髯大汉有恶相,字里行间还有几分真武人的爽快,便也不卖关子,开门见山地问道:“我是来应聘内卫的,若贵府有什么套路和规矩的话请明面说出来,若我觉得合适自会跟你进去参加考核,若我觉得不妥还请你不要为难我。” 须髯大汉眼中对狄云枫很是欣赏,他抚须大笑了三声,再问狄云枫:“年轻人,你可知道我是谁?” 狄云枫斜了斜眼,退后三步,左手刀右手握刀柄,做拔刀的样式,冷声道:“我这个人很直接,就想问问,是不是打赢了你,我就有资格做内卫长了?” 须髯大汉见势起势,冲狄云枫做了个挑衅的动作:“不错,打赢我就能成为内卫长,来” “来”字话音未落,狄云枫的刀便已染指须髯大汉的喉咙,未凭武力,全凭技艺! 须髯大汉大惊,但躲避颇显得轻松,他下腰时手里已多了一把青光长刀!他拍地一声呵,腾空而起,化被动为主动,重势一击,凌空劈砍狄云枫。 狄云枫看准刀路, 一个上挑将之震飞,接着蓄力蹬地追击,一刀如破长空! 须髯大汉凭空变位,见对抗已来不及,便将长刀当做飞刀,瞬发袭向狄云枫! 狄云枫概不闪躲,而是用双手一夹迎面将飞刀订死在自己跟前,他冷哼,还之一记飞刀! “咻!”刀掠过须髯大汉颈下,不多不少刚好割下两搓胡须。须髯大汉惊怒,扬起拳头就朝狄云枫砸去,但这时其身后又传来“咻!”的一生,刚被狄云枫掷出去的刀又从他背后飞回,不多不少又割下胡须两搓。 这下子,须髯大汉是服气了。 狄云枫接过自己的飞刀,并将须髯大汉的刀归还,事后还不忘抱拳道:“承让了。” 须髯大汉尽管服气,但脸色却不大好看,他收起刀冲狄云枫招了招手:“算你厉害,走吧,登记名字,即日上任。”说完先走进西府大门。 狄云枫笑了笑,跟上去道:“大人愿赌服输,为何还要生气?” 须髯大汉没回头:“你怎知我在生气,我可不是那种输不起的人。” 狄云枫仍笑道:“大人输得起,但我得罪不起,以后你只要莫记我割了你胡子的仇便是了。” 须髯大汉抚了抚胡须,可少了两搓就不顺手了,他哀叹道:“若早知是这个结果,我就不和你比试了,可怜我的美髯,多少年才长得回来……” 狄云枫一路交谈下来,得知须髯大汉名叫王冲,西总府的侍卫都督,内卫长不是个小差事,他得亲自来把把关。据他说,狄云枫已是这个月第九个来应聘内卫长的,前八个通通被他打成了残废……应聘失败就会被打成残废,想想这应该是就是魁梧大汉口中那句“你好自为之”的原因了。 西总府执事的地方其实并不大,仅一个小院儿,一栋小楼,七八间内务瓦房,除大门建筑得巍峨雄伟之外,其余的都非常粗糙。 西府不如文人雅士的府邸,没有那些靓丽的景色,此处就是办公执勤的交接点,一帮大老爷们儿没什么好讲究。 七品以下的侍卫都不允许住在皇宫,七品以上侍卫收入可观,都搬出去和自己的女人住了,再加上这地方平时根本就不会有什么客人造访,西府就没再多修房间来空着。 但西府后边有一块很大的空场,不当值的内卫都在里头切磋修炼,就好比军营里的练兵场,十八般武艺,刀枪剑戟都安排得有。 狄云枫路过场地时,忍不住停足观望了一阵子,这种军旅生活他已经好久都没体验过,曾记得还是在寒洲战场上,真武的汉子们冰天雪地,忍受凛风侵袭,在操场练兵,怒吼声可以将小一点儿的雪 山给震塌! 狄云枫忍不住笑道:“想不到鬼界之中也存在着这样的武场,我还以为你们和仙界一样,除了闭关修炼还是闭关修炼。” 王冲诧异地望着狄云枫:“你……不是鬼界本地人?” 狄云枫微微一愣,才反应过来刚刚说漏了嘴,他笑道:“我是一个……游侠。” “何为游侠?”王冲皱了皱眉,继续道:“我先给你提个醒,身份不明我可绝不会同意你成为内卫长的,那可是守护皇宫内院的大事!” “游侠嘛,天地为床被,大袖揽清风,人间,真武,仙界,鬼界……我都曾踏遍,不过你不用担心,我有这个。”狄云枫回首一笑,掌心中已多出一块令牌,他将令牌在王冲面前晃了晃。 “太府令!”王冲见此令,肃然敬畏。 狄云枫浅浅一笑:“我肯定不是抢来的对么?” 王冲叹道:“吕君本就有一身不俗的修为,他身边还有荆武阳这样的高手,他若不是亲自赠予太府令,谁也无法抢了去。” 狄云枫微微一笑,将太府令收回袖中,他,就喜欢和这些懂行的人打交道。 王冲继续方才那个话题道:“灵修们的确法术精湛,但要是肉搏起来,他们就是个瓜,你说起真武,好久以前,仙界还没有搞独裁的时候,真武与鬼界来往甚秘,我可以说,在朝有一半的五官都曾去凉城求过武学,更别说有些魂魄本就是真武过来的。” 狄云枫看了一阵,又兴奋地指着武场上的大擂台道:“怎么,还玩点儿同台竞技?” “互相对练,在实战中获取经验嘛,”王冲笑了笑,见狄云枫一脸兴奋,又道:“你别急,待会儿不用你自己去,他们就会主动来找你切磋的。” “哦?”狄云枫不解。 王冲环指着武场上一千多号人道:“这些人中起码有八成人都将会是你的下属,他们都是血气方刚的好男儿,不揍一顿,不会服你的。” 狄云枫自信道:“就他们?我让出一条胳膊一条腿,他们都未必能赢我。” 王冲笑道:“那可说不定,这里头神人猛将多得很,光拼武艺与力气的话,我都有些头疼。” 狄云枫舔了舔嘴唇,道:“好,那我们就赶紧去把流程走一遍,待会儿我要穿上官服来与他们耍耍!” …… …… 正文 第三百零五章 服众 狄云枫领了一套青绿色锦绣官服,一顶黑纱帽,一块六品带刀侍卫专属的墨色令牌,王冲还给他提前预支了一个月的工钱与三瓶人丹。 内卫长是正六品官员,按帝国的律法必须将信息呈上给太史府审核,通过之后便可纳入正式的编制,审核周期一半为半个月,但要是上下打点些钱财,不过三天便能降下通告。 狄云枫穿上官服,佩刀改作手持,大摇大摆地走向武场。 武场内都是些赤身的年轻侍卫,的确血气方刚,他们一见狄云枫身上的白户官服,纷纷带着冲劲儿凑上来。 “谁啊,懂不懂规矩?” “六品官,小声点儿……” “六品官怎么了?指不定花多少钱买的呢。” “看样子好像有点本事。” “哼,是骡子是马拉出来溜溜不就知道了?” 狄云枫瞧着众多侍卫围上来,头扬得更高,步态更慢,姿色更傲,要让人认可首先就要先让自己发光,他直直走到擂台边,轻轻一跃跳上擂台。 几千个身强体壮的汉子将擂台,起码八成人都是不服的。 这时,王冲指着狄云枫对众人宣告道:“诸位,这位就是本府新进的十三内卫长,白莫离!” “原来是内卫长啊,挺年轻的嘛,和咱们大差不多吧?” “连王都督都亲自介绍了,想必是有两把刷子的。” “他都上擂台了,这意思已经够明显了吧?” 擂台下一片闹哄哄,他们只是还不确定狄云枫要干嘛,否则早就冲上来挑战了。 狄云枫见大家伙儿的热情都挺高涨,便也不摆架子,清了清嗓子先道:“安静。” 喧嚣停止,众人安静。 狄云枫又笑道:“我想作为一个长官,唯一和部下快速混熟的方法只有一个,那就是‘不打不相识’!所以我今日站在这儿,有不服的就上来挑战,男人就该禁得起挑战,用行动去止住那些流言蜚语。” 他又严肃道:“不过有一点大家必须记住点到为止,不伤和气!” “好,品质来看我认你做长官,但论本事,你可得让我心服口服才行!” 狄云枫话音还未落下,一个高九尺大汉就已跳了上来,他落地的那一刻,可清晰感觉到擂台再发颤! “八品侍卫,诸葛天,我要和你比拳!” “好,那就比拳!”狄云枫将左手背在身后,只伸出右手做了个挑衅的姿势:“莫说长官欺负你,来吧!” 诸葛天大吼一声,那如沙锅般大小的拳头直捶狄云枫胸膛! 狄云枫不躲不闪,攥紧拳头打算硬接!只听台下一片惊呼: “白长官不会疯了吧,大天哥一拳能打塌一堵墙呢!” “那可说不定,你看白长官脸上还带着笑呢!” 狄云枫嘴角微翘,正面一拳轰砸在诸葛天的铁拳上,二人拳头并未直接接触,而是各自的拳风在进行对抗冲击! 狄云枫除了衣摆被拳风吹动之外,脚下并未挪开一厘米,倒是诸葛天的脚下却嵌出了一记大脚印! 诸葛天有点儿慌了,紧张之下赶忙又挥出第二记铁拳,但就在他抽身的瞬间,狄云枫向前一步,破了他的拳风,一拳砸在他鼻尖上! 诸葛天紧握着拳,吓得大气都不敢喘上一口。 擂台下的人纷纷都已看呆,方才那一拳,快得无法用肉眼捕捉!直至过了好一会儿,台下才响起了一片掌声与叫好! “好!白长官好厉害!” “是啊,今年招的内卫长也太厉害了,你们刚刚感受到拳风没有?就这么‘咻’的一下!好比一只猛兽从我耳旁经过!” “我在这么后头都感受到了,更莫说你们前排了……” 狄云枫拳头伸出一根食指,点了点诸葛天的脑门道:“小子力气不错,但缺乏对战时的冷静,一个月不吃荤,一个月别碰女人。” 诸葛天捂着额头“嘿嘿”一笑,道:“白长官,我从来不碰女人的,但是你叫不吃肉,比要了我的命还难受。” 擂台下也有人问道:“对啊白长官,为啥不能碰女人,不能吃荤啊?” 狄云枫叉着腰大笑道:“哈哈哈……这个嘛,说起来话就长了,总之大家以后节制些,对静心习武有好处!” 诸葛天心服口服,从狄云枫抱拳行礼:“多谢白长官教导,以前我一天都吃八顿,现在……吃七顿。” “你小子真是……唉,下去吧,下去吧。”狄云枫摇头笑了笑,等诸葛天下台后,他又问:“刚刚比过了力量,现在咱们在比一比速度,自认为速度最快的赶紧上台来,别他娘婆婆妈妈的!” “那我就来了!” 空中闪过一道黑影,黑影留下一道幻影,幻影留下一道残影再见时,有人已悄然落至狄云枫跟前! 来人尖嘴猴腮,个子不高,但莫看人小,裸露的肌肉紧绷得就像是一块块黄色的石头! 狄云枫点点头,方才那两下子不注意的话还真捕捉得到。 “白大人,我叫路小川,七品内卫,我来和您比速度。嘿嘿嘿……”路小川憨笑,露出满口大白牙! 狄云枫还之一笑,点头道:“好啊,你想个怎么比法,用你最拿手的,否则说长官不让着你。” 路小川指着狄云枫腰间的令牌道:“就以白长官这块百户令来比,如果我摘下了百户令,就算我赢如何?” 擂台下却有人叫到:“路猴子,你这是啥心思啊,还想夺令牌,篡位啊!” 路小川赶忙摆手解释道:“不是不是,我哪敢有这想法,我……这……” “啪啪!”狄云枫拍了两个巴掌,让众侍卫都安静,他指着自己腰间令牌道:“我看不如这样,不用你摘我的百户令,只要你碰到它就算我输如何?” “白长官你可说真?”路小川惊讶道。 狄云枫后侧了七八步,拉开距离后才冲路小川比了个过来的手势:“来起!” “那我就不客气了!”路小川在吐第一个字时,人如一阵疾风窜了出去! 狄云枫仍不动摇,只动动眼珠子用以捕捉路小川的方位,路小川也没有靠近狄云枫,而是以急速的身法在狄云枫周围转圈! 一道残影未消,另一道残影又起,渐渐地,速度越来越快,残影越来越多,路小川如使分身术一般将狄云枫牢牢困在其中! “出现了!是路小川的独门绝学‘龙卷风’!”(这个名字真的很俗,但我已经尽力了。) “没想到路小川不施加鬼力,光凭技巧就能用出这招,这猴子功力又增长了啊!” “可我为什么还是看见白长官在发笑?” 狄云枫遇见有趣的事情当然要笑了,就路小川这全凭技巧的速度,比普通金丹修士的遁术还要快! 路小川再等一个狄云枫放松的机会,哪怕是一个错乱的呼吸也是他出手的好时机。 那么狄云枫就故意露出一个破绽,他佯装要出招了,一掌打向左侧! 路小川看准时机,瞬间移动至左侧,收回所有残影一齐冲向狄云枫! “我挡!”狄云枫左手佯攻,右手笔直伸出,动都不用动便将路小川给乎了个照面! 路小川万万想不到自己竟被人一掌给抵了回去,他咬牙不甘,想再使用一次“龙卷风”,狄云枫仍是伸出食指在他额头上戳了戳:“小子速度够快,但还是得再练练,如果你这招加上鬼力的话说不定我的腰牌真的能让你碰见。” 路小川不得不服,他一个后空翻窜上天际,哪里还能见着他的身影?只听一语回荡:“白长官果然够强,等我再苦修几年,下次一定能摸到你的腰牌!” 狄云枫轻声一叹,路小川如此刻苦励志,若是生在真武,一定会有所作为,只可惜,只能是可惜。 “路小川速度那么快,连白长官的腰牌都摸不到,那更莫说我们了。” “力量与速度都比了,差距如此大,那还有什么好比的?白长官快下来吧,我们今日可算是长见识了!” 众侍卫都热情似火,先前对狄云枫的猜疑全都已变作敬佩,正如狄云枫所说的那样,男人就要用行动来消止那些流言蜚语! 得民心者得天下,成为侍卫们崇拜的对象要比成为他们的长官受益更多,想要在帝都行动就必须有一只属于自己的势力,狄云枫没有钱也没有精力去打造一个忠于自己的组织,那么就借助官家之力行动。官家背后最大的靠山是帝国,这是任何势力都要忌惮的。 狄云枫见自己招摇得差不多,便要跳下擂台,可这时,一个黑脸大汉却突然跳上了擂台!他与狄云枫对峙,狄云枫也瞠目与他对峙! “海长官还是忍不住上去了啊,两个内卫长同台竞技,要是这里能开赌桌,我早就坐庄下注了!” “不过……他们俩好像没有要比试的架子啊。” “他们该不会认识吧?” …… 狄云枫深吸一口气,道:“没想到竟然会在这里见到你。” 黑脸汉子摇了摇头:“我其实并不想在这里见到你,因为这里是死人的国度,寿终正寝的人早就轮回投胎了。” 狄云枫长叹:“干我们这行的,有多少人能寿终正寝呢?” 黑脸汉子感叹:“是啊……” 狄云枫轻声一笑,打个招呼:“海老哥,别来无恙。” 黑脸汉子泪光闪烁,每忍不住哽咽:“狄老弟,别来无恙!” 二人就这么当着几千号人的面热情相拥,这是男人之间的友情。 …… …… 内卫长又叫做百户官,手下得有一百来号人,王冲为了方便给狄云枫分配人手与安排任务,就暂时让狄云枫在西总府住下,待一切安排妥当之后再由他决定去留。 狄云枫怎么都想不到自己竟然会在鬼界遇见海生,曾经那个憨厚老实的渔家汉子,如今却蜕变成了稳重成熟的内卫长,手下一百多号出生入死的兄弟,日子过得倒也充实滋润。 “唉,生前做亡命徒,死后却当了官,我这人的一生也真是够精彩的,”海生喝酒还是那般狂躁,几口鲸吞就是半坛子,他抹了抹嘴又问道:“狄老弟,你呢?你是怎么会来鬼界的,莫非……” 狄云枫若是要说自己今后的故事,一百坛酒都不够他俩吹的,他随口便道:“是啊,人怎么斗得过妖怪,咱们那一批人全都死在了沙漠中。” “啪!”海生猛地一拍桌子,大骂道:“什么狗屁仙人,就是一看不起人的臭娘们儿!她们根本就没把咱们的命放在眼里!” 狄云枫瘪了瘪嘴,雪儿可不是臭娘们儿,她香的很。 “对了海老哥,你也在皇宫里当差有些年头了,可否知道一个关于‘弑’组织的事情?”他突然问道。 海生显然知晓,皱起眉问:“狄老弟你问这个作甚?” 狄云枫淡然道:“如果说是为什么,那就是为巩固帝国国势,为老百姓除害!” 海生轻轻地拍了拍狄云枫的手背,郑重警告道:“‘弑’组织的势力大到难以想象,在帝都号称‘只有不想杀,没有杀不了’极其嚣张!但我们又那他们无可奈何,就算是我们要调查,但上头马上就会降下一道禁捕令,唉……”他重叹了一口气,才又道:“这些组织哪个又不与帝国大官有关联?就咱们这些小小的侍卫,是管不了,也管不得的。” 狄云枫仍是问:“那你可知‘弑’组织是效力于朝中哪个大官?” 海生摇了摇头。 狄云枫又问:“猜呢?猜也猜不出来么?” 海生摇头道:“帝国高官有些我连见都没见过,又如何去猜呢?” 狄云枫不再发问,自顾饮酒沉思。 海生灌下几口酒,先是问道:“狄老弟,你可知道我们西总府的顶头上司是谁么?” 狄云枫疑惑:“难道不是王冲?” 海生摇了摇头:“王冲不过是侍卫的都督,我说的是有权利调遣咱们行事的机关大理寺。” 狄云枫轻喃:“想不到鬼界也有大理寺……” 大理寺在人间各朝代中都属最高的司法机关,长官为大理寺卿,掌刑狱案件审理,拥生杀大权! 海生又道:“大理寺卿的位置一直空缺着,但即是如此,也没有一个人敢坐上去。在帝国党争之前,司法部门最为难做,依附谁都不行,只能在夹缝中得以求生。可一个不留神,做了件错事,高兴了东家,惹怒了西家,那么就会有源源不断地组织来杀你!” “前前后后不过三十年,大理寺就已换了九位大理寺卿,其中有近半数死在‘弑’组织手中,我几次着手要查,但上头却总以各种借口掩盖。” 他拍了拍狄云枫的肩膀:“狄老弟,我不知你到底与那‘弑’组织有何恩怨,但忍一时风平浪静,咱现在好歹也是个正六品官员,吃穿不愁,权利也不小。别再往刀口上撞,我只能给你这样的忠告。” 话说完他轻叹一声,拿起桌上的佩刀往门外走去:“今日是我宫内当值,先行一步了。” 狄云枫只会把海生忠告当成耳旁风,他自顾喝着酒,手里把玩着吴世非赠予的太府令牌,口中轻念叨:“大理寺,大理寺……呵,真是越来越有趣了……” “狄老弟,你又是怎么出现在这个地方的?难道你也……” 正文 第三百零六章 走,上楼! 狄云枫推门而出时,天已经黑了。鬼界的天常年灰蒙蒙,突然间天黑,还真让他感觉到有一丝蹊跷。 “白长官,你出来了?”王冲隔着老远便冲狄云枫招着手。 狄云枫点头已示回应,并快步走了过去。 “海长官这几日当值,只有子时,虚时才会出现在这里休息,以后等你正式编制,我也会给你安排当值的任务。” 王冲领着狄云枫往西府大楼走,又道:“我先带你见见你的手下,以后有什么事情尽可吩咐他们即可,内位长手下能管一百来号人,可不能算是是个小官儿……不过,”他又似笑非笑地望着狄云枫:“吕君大人的朋友一定不是常人,若日后飞黄腾达,可得多照顾照顾咱们这些粗人。” 狄云枫笑了笑,只道了两个字:“当然。” 西府大楼中站着七八十个黑衣内卫,各个精神抖擞,意气风发,等待接受检阅。 “白长官,他们就是以后你手下的兄弟,第十三组人手只有七十余人,但我们还在招贤纳士,会给你补充到百户。” 王冲领狄云枫进门,轻咳了两声,侍卫再精神挺拔三分。 狄云枫还真就没当过什么正规品官,他跑江湖过活的时候最恨的便是当官的,可他小时候的梦想就是能当个小官光宗耀祖……所以人这一生总是纠结的。 他揉了揉鼻子,不太喜欢这么严肃的场合,便道:“只要大家品行端正,我这里就没有拘束,大家可随便站,畅所欲言。” “嘿嘿,今天大家伙儿可看到了白长官的威风,大家都愿意跟着白长官混。” “是啊是啊,今天白长官一拳震八方,可把我给惊呆了,以后空闲的时候,白长官也教教咱们吧?” “切,哪来那么多客气话,我就比较直接拍,白长官请咱们喝酒呗,反正今天也不当值,嘿嘿……” “对啊对啊,新官上任,怎么也得表示一下嘛!” …… “好,恰逢一夜,我也正有此意,那么今夜我就请大家吃酒去!” 狄云枫豪气云天,又问:“我初到罗渡,有些不熟,你们可知这里最好,最高档的青倌在哪儿?” “啥……啥是青倌?” “就是喝花酒的地方嘛!” “我去,喝花酒,那不是妓院嘛?” “真没见过世面,青倌里头是艺伎,卖艺不卖身的,诗词歌赋,还会跳舞,各个都是国色天香啊……而红馆呢,就是 既卖艺又卖身的地方,娼倌呢就是只卖身不卖艺的地方,又俗称窑子……” “我去,张二哥你行啊,就你那八品俸禄够消遣嘛?” “你这不是废话嘛!当然不够了,随便一家青倌,要个座位都得要我大半个月的俸禄,更莫说点首曲子,点支舞了!” “啊……那白长官今天不得破费了?” “要我说,大家找个小酒馆儿,吃吃喝喝得了,那些浓妆艳抹的女人有什么好看的?说是卖艺不卖身,我就不信钱多了她不脱裤子!” “嘿,那你可真别说,春香楼去过么?那里的姑娘都不正眼看男人的,就算是富甲名流也得乖乖拜倒在她们的石榴裙下!” …… “白长官,我看你还是莫要去什么青倌了,那地方其实咱们能消费得起的?”王冲出言相劝道。 狄云枫认为,只要有意义的事,花再多的钱也值得,他一向把感情看得最重,联络感情最值得。 “你放心,我自己掏腰包,不会挪用 公款的,”他又笑看王冲,问道:“王都督和不和兄弟们一起去?” 王冲赶忙摇头道:“家有内人,不敢去啊……” “哈哈哈,既然如此,那我就不强求你了好,今晚我们就去春香楼看姑娘!” …… …… 春香楼是帝都中最好的青倌之一,里头的艺伎大多数从小就被培养,琴棋书画自然不说,气质独特,风姿绝代,一颦一笑都是勾人心魄的本事。 青倌里不少有大家闺秀。帝国几乎每年都有官员落马,男人入狱,女人则被卖到青倌充当官妓。官家小姐容貌,身段儿,气质自然都不会差,于此,青倌就成了上流社会造访的场所。 像侍卫这样的官品,不论地位多高,进青倌都是一件很勉强的事情。 侍卫就是给人当差的武夫,算不上什么上流人士。可话又说回来,再大的官员也不都在皇帝手下当差,为何就没人嫌弃? 狄云枫喊大家都穿上最帅气的便装,莫要佩刀待见,形容举止优雅温柔些。侍卫都是当差的好男儿,各个身材高大,肌肉结实,穿任何服装都是衣架子,怎么穿怎么威风! 一行人风风火火地行走在大街上,世人见了都得远远避开。 “我还没进过那啥……青倌呢,都怕到里头闹出笑话来。”先前那大力士诸葛天万分紧张道。 一名叫李强的侍卫,笑着拍了拍诸葛天:“诸葛老弟 ,青倌端茶倒水的可都是水灵灵的小姐姐哟,平时你一拳开山裂石,莫到时候连酒水都拿不住,那可真就闹出笑话了,哈哈哈……” 诸葛天推开你李强:“去……去你娘的,别乱说,我……我有什么好怕的!” 这时又有人起哄道:“你们可别忘了,咱大天兄弟还是只童子鸡,连大姑娘的手都没碰过哟。” “兄弟们,今晚咱要不要凑点钱帮大天兄弟把雏给破了?让他做真正的男人!哈哈哈……” “哎呀,你们懂啥,破了身,泄了阳气,大天兄弟恐怕就没以前那么刚硬了,你们别害人家!” “老子就算童子身没了,一个打你们十个也没问题!” …… 狄云枫在前头淡淡的笑,静静的听,不愿插话。当差和当兵一样,相互调侃,相互切磋,实为日常。 春香楼开在灯火阑珊处,走在这节路上的人非官即富。帝都的富人喜乘兽车,如人间的马车一样,即便如何平稳的路都有些摇晃颠簸,但坐车之人意不在此,因为只有富甲大官才有资格在帝都行车坐车不是为了方便,只是为了显摆。 “要是哈哈在的话,我把它给绑成一辆车,停在楼前得多拉风?”狄云枫笑了笑,停在一栋张灯结彩的大楼前,三层楼高的建筑,独霸了一方。 春香楼到了,并没怎么惊艳到狄云枫,毕竟他自己就拥有一座飞雪楼。但身后的一众侍卫却纷纷张大嘴巴,期待地盯着大门口,还未进楼就已醉生梦死。 春香楼不会有求必应,更不会将就任何一位客人,大门口守着六位佩刀的黑衣人,修为都在鬼丹之上! 春香楼前停满了兽车,坐车的大款进楼中享受,赶车的小厮则蹲在街头等待。 春香楼街对面开着一家规模不大的红倌,不得不说的是,这家红倌开得很有价值,青倌是清净优雅之地,艺伎只卖艺不卖身,男人憋了一身火气,自然要找女人发泄……故此,可以看到总有男人从春香楼走出,再走进对面的红倌,在红倌里待上一刻钟,出来后一身轻,长吁一口气,随后又返回青倌继续歌舞升平……他们像不像上茅房的人? “走,上楼!” 狄云枫大手一挥,比指挥千军万马还要豪气! 正文 第三百零六章 春香楼 狄云枫领着七八十号人,才到门口就被六个安保黑衣人拦下,其中一人脸上有一条过脸的刀疤,翘起来深深骇人。 “你们,何等身份?”刀疤男开口十分冷漠,他仿佛下意识在告诉狄云枫:这里不是什么人都可以进的。 狄云枫亮了亮自己腰间的令牌,笑道 :“都说同行深知同行苦,我带兄弟们来听听曲儿也不过份吧?” 刀疤男一见狄云枫帝国侍卫的身份,点点头,让出一条路:“别在里头闹事,否则别怪我不顾同行情分。” 他们都是侍卫,一个为官家,一个为私家。刀疤男可能不是个好人,但他一定是个懂行的人。 狄云枫从身后的弟兄们挥了挥手,自己一马当前推门而入。 青倌不像红倌,一进门就有老鸨带姑娘招待,风月场所也有风雅的之人,楼中圆桌十张不到,旁赐小机三四十张,普通客席有三百多,纷纷都是坐南朝北面对舞台的。 舞榭歌台,青丝美眷抚琴弄声,唱的是闽腔南音,南音凄凄惨惨,哀转用了心,似述平生寒。 台下人听得如痴如醉,泪湿衣裳。 “哇,好漂亮的几个妞儿,瞧……瞧见没?那个黄衣服弹琴的,是我喜欢的类型。” “你这人眼光太差,明明是唱曲儿的那位青衣姑娘,瞧那小嘴儿,那哀怨的神情,哎……沦落风尘,身不由己啊。” “嘘……别吵!丢不丢人!你们是听曲儿还是看人?” 春香楼前设有柜台,守着柜台的三个女眷也是娇容粉黛,她们见客人一下来了这么多,颇有惊色,两女起身欢迎,另一女赶忙上楼去传唤谁。 “二位姑娘请放心,我们不是来砸场子的。”狄云枫靠在柜台,斜了一眼身旁吵闹的一帮侍卫,轻咳两声,侍卫们像是听见命令,即刻站的笔直,宛如等待军令的士兵。 两个姑娘相似一笑,由一位长相颇为清秀的姑娘道:“首先欢迎各位大人造访本楼,不过你们人数实在太多,我们不好登记,要不就派个代表吧?” 狄云枫眯着眼睛笑了笑,回手一把抓过李强,拉到柜台边儿上:“就填他的名字,李强。” “为何要我的……”李强不解,的确在他肩膀用力一恰,轻声道:“你不是号称西总府第一浪子么?委屈你了,我官阶还没正式下来。” 记账的姑娘抿嘴取笑道:“李强,叫这名字的可真多……” 李强攀上柜台,冲姑娘抛了个眉眼儿,问道:“姑娘生得出水芙蓉,不知姑娘芳名何许?” “我叫涵儿。” “我叫欣儿。” “哇,二位姑娘不仅气质独特,连名字也如此美丽……” “呵呵呵……”两个姑娘即便知晓这是李强的甜言蜜语,也配合性地笑起来。又听欣儿问道:“那不知李大人的身份是?……” “身份……”李强看了一眼狄云枫。狄云枫微微皱眉:“进楼的人必须要身份么?” 欣儿点头道:“是的大人,我们春香楼哪怕是进出一个杂役都得登记,何况是你们这些尊贵的大人?” “可以,”狄云枫点点头,指着册子上道:“那你们就写太府大人吧。” 欣儿翘嘴想了想,她应该认不得什么太府大人,但瞧狄云枫的架势,肯定是个大官!于是便提起笔,正要落笔书写时,一声轻唤从楼上传来:“且慢。” 光光“且慢”两个字就足以让所有人放下手头的事、心中所想往楼上看去。很多人都不信有绝代风华的声音,但事实那个声音就出现在此楼中。 狄云枫先猜了猜这主人的年纪,二十七八岁的少妇之年,声音比银铃要粗一些,比沙哑要细一些,语气本质是高冷的,高冷中又夹杂着一丝客气,客气中却没有谦卑,反而还有一点儿不屑。 狄云枫嘴角微微一翘,才抬起头来印证自己的猜想只见一个蓝衣少妇走下楼梯,淡妆描眉,粉色的眼影,橙色的点唇,鹅蛋小脸儿,双肌突抹了淡淡腮红,不瘦,微胖再窄一点儿,半穿裙子半披着纱,脚下一双水晶高跟鞋,走下楼梯时发出“叩叩叩”的清脆响声。 她的裙摆刚好盖膝,裙纱拖地但对她露出一双并没有什么遮掩,她下楼很慢,功夫也很好,前脚撩起裙摆,可就在桃花将要盛开时,后脚又恰好跟上,如此反复下来,一众男人的眼珠子都要撑爆! 李强暗自退回队列当中,并轻声对狄云枫道:“白长官,这……这种我搞不定,还是你亲自来吧。” 美人儿从狄云枫身前掠过,一阵清香扑鼻,狄云枫抽了抽鼻子:“是扬州的香料。” 美人儿神色微动,不予理会,直走柜台边上,亲自拿过笔对狄云枫道:“还请这位大人真诚合作,吕君早就已在数月前调遣拜月城,我也没听说过朝中有第二个太府令上任。” 狄云枫玩味地用手指击打着柜台,想了想又道:“竟然被你识破了,吕君是我朋友,我其实是想挪用他麾下的公款吃喝嫖赌罢了,我说实话的。” 美人易怒,冷声道:“我们这里只供大人赏心悦目,如果大人要吃喝嫖赌,还请移驾对面的红倌。” 狄云枫叹道:“你这么说让对面红倌的姑娘多难堪?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 美人激怒,俏脸儿上黑光环绕,愤恨地盯着狄云枫,目光杀人。 狄云枫见怒,却笑道:“好了好了,我和你们开个玩笑罢,我才来帝都当官不久。我是新任的大理寺卿,我姓白。” “大理寺卿?”美人一惊,接着冷笑一声:“好,那就当你是大理寺卿,就不知白大人过了今夜还能有几夜。”她就要动笔涂改册子上的信息,但狄云枫却猛地按住她的手,冷声呵斥道:“你刚刚是在咒我死?” 美人一愣,显然不敢相信狄云枫能这么出手。 狄云枫转而怒道:“什么时候本官来看个戏都要被你踏屑?你知晓我大理寺是作甚?只要我大笔一挥,不仅此楼要关门,你们这些人通通都得抓入鬼牢!” 美人眼中闪过一丝惊恐,她赶忙道:“白大人初来当官,不知朝中深浅,你可知我春香楼是” “我不管你春香楼背后有谁撑腰,但你方才咒骂我活不过几夜,已是犯了重罪,要受十八酷刑之拔舌!” 狄云枫又用大拇指,指着身后的七八十位侍卫道:“今日我刚刚走马上任,身后便是我麾下侍从,现在我只要一声令下,你春香楼就得关门!” 狄云枫本身就是霸气的,特别是他严肃的模样,天王老子都不放在眼里,天王老子都得和他认错,何况是个娘们儿。 “我……”美人终于松下眉头,并将手中的笔搁好,才低声下气道:“方才是奴家冒犯了白大人,还请白大人赎罪……” 狄云枫内心已笑得不亦乐乎,征服一个烈性女子,此乃男儿本色,他表面不动声色:“你叫什么名字?” 美人儿心头“咯噔”一下,轻咬着柔唇道:“白大人赎罪,奴家知错了……” 狄云枫冷冷一声笑,背过身去道:“你这么美,我怎舍得治你的罪,但你总得有个名字才是。” 美人只好如实道:“奴家名叫沧月。” “甚好。”狄云枫满足地笑了笑,又指着舞台下的席位,刚想说话,却听一声呵骂从楼上传来: “方才是谁在犬吠?都吵着本公子听曲儿了!” 正文 第三百零七章 我眼中的你,你眼中的我 听口气,是个大人物。 看曲儿的宾客纷纷离席而去,怕见得了这下楼的大人物。 沧月拦住一位位宾客,好言挽留道:“诸位大人,稍后还有红莲姑娘的舞剑,你们再多留一阵吧……” “楼主莫要留人了,留出了人命你们怎么收场?哎……正是扫兴!” “就是就是,今日买的时间你们得给我记着,明日我继续来。” 沧月见客人的退势已定,也不再勉强,便吩咐身后的欣儿与涵儿将客人的时间抄录一遍,并道:“明日我再给诸位大人加两个时辰。” 沧月又冲舞台上唱曲儿和奏乐的姑娘们使了个眼色,姑娘们会意,纷纷搬起跃起往后台走去,她这才哀怨地望着狄云枫:“白大人,你……你惹麻烦了。” 狄云枫无言,冷冷地望着从楼梯上走下来的三个人—— 领衔的是一位身着玄袍的青年人,体态发福,玉饰金配,雍容华贵。其身后跟着两位蒙面黑衣人,黑衣人背着剑,眼神犀利如刀,都是鬼婴的修为! 青年人还未下楼,便指着狄云枫道:“方才就是你这人在犬吠是么?” 狄云枫得忍,否则会乱事。但他又不能再一帮狄兄面前丢脸,便冷声还口道:“我有两只手两只脚两只眼,你也有两只手两只脚两只眼,我若是狗,你是不是也是狗?” 这时,李强上前,小声在狄云枫耳旁道:“白长官,他是赵公子,赵永,咱惹不起的,就算你是真正的大理寺卿也惹不起……” 狄云枫凝眉,摆手示意李强退下。楼主沧月也侧身过来,扯了扯他的衣角,劝道:“白大人,待会儿怎样你都得挨着,要不然我这楼里的生意可就真的没法儿做了……” 狄云枫撇了撇嘴,他可以忍耐,可以比平常忍耐更有限度,但近期他的内心极度不稳,早年就有发生入魔的迹象,要是今日再遭这家伙刺激,哼,不死不休! 赵公子,赵永。 赵永走下楼梯,随手便操起一只酒壶,跨着六亲不认的步伐,活像是个街头斗殴的流氓,边走边指着狄云枫的鼻子道:“你算哪根葱?” 狄云枫眨巴眨巴眼睛,平静道:“大理寺卿。” 赵永轻嗤一声:“什么时候三品官就敢来春香楼撒野了?” 狄云枫含笑,指着柜台道:“应该是在虚时三刻的时候来的,”又问:“怎么?你有何意见。” “呵!果真是不得了啊!帝都里要出能人了!”赵永脸色嚣张到扭曲,还未等靠近狄云枫,手中酒壶便朝他砸去! 狄云枫抬手,隔空一引,将酒壶握在 手中,道一声:“多谢。”便当着赵永的面灌起酒来。 赵永被气得面色通红,直冲身后两个保镖道:“去,给我把这条狗的四肢脚卸下来!” 刀的寒芒已从狄云枫的袖口中散出,他若一怒,瞬间可带走三人性命,然后便是数之不尽的麻烦。 “住手!”沧月闪身而过,拦在狄云枫身前,同时,两个侍卫的剑已出招,带着鬼气的两柄剑纷纷指向沧月粉嫩的脖颈,再进一分,她就得死! 狄云枫心里头又生起了一丝情愫,几百岁了,好像从来没有女人舍生保护过他。 “沧月楼主,你这是何意?”赵永冷声问道。 沧月态度坚决,一点儿也没有退却之意,她道:“这是春香楼,不是你们斗殴的地方!” 赵永凝神片刻,嘴角邪戾一笑,冲两个黑衣剑客道:“杀了她,也杀了他。” 剑奴听令,双剑直接刺向沧月脖颈,狄云枫却快剑一步,搂过沧月的腰便往后撤入人群中。侍卫们各个胸怀怒火,如一道人墙,各自散出鬼力组成结界,挡下那两个黑衣剑奴的剑招! “哈哈哈……”赵永见状,不怒反而笑,并兴奋道:“我好久都未在帝都里碰到此些血性的人,快快报上命来,我留你们个全尸!” “老子们都是西总府的,赵永,你敢诛杀朝廷官员,我们有权将你收押!” “对,把他抓入鬼牢!” “这种人,直接就地正法都不足为过,跟他娘的拼了!” 侍卫们热情高涨,将平时积压的怨气都使了出来,一时间声讨越来越大。这时,楼上忽而传来一阵轻唤:“赵公子,放了他们吧,改日我为你独舞一只。” 是个女人的声音,很轻很淡很悦耳。可谁又会知道,就这么一句话便能解决一场争斗? 赵永竖起耳朵一听,大喜道:“能得花颜姑娘独舞,整座帝都恐怕就只有我一人了吧?哈哈哈……甚好,甚好,收剑!” 黑衣剑奴双双收剑,各自退回赵永身旁,并在其耳旁言语了两三声,赵永紧目打量了几眼躲在人后头的狄云枫,眼中闪过一丝狠色,即刻沉下脸色,冷声冲跟前的侍卫道:“滚开,给人当看门狗惯了么?本公子要走了!” 一众侍卫当然不让。后头的狄云枫却下令道:“让赵公子走,今日是一场误会。” 侍卫们这才让出一条道。 赵永大摇大摆地往门外走去,恰过狄云枫身旁时,他冷冷地来了一句:“我可没当这是一场误会。” 狄云枫回应:“好的。” 于是,二人就这么彻底地把梁 子结下了。 “你抱够了没有?”沧月寒声道。 狄云枫嘴角一抽,赶忙松开楼主沧月的手,随口解释道:“我刚刚是极害怕的,所以情不自禁地抱住了你的腰。” 沧月冷哼:“若不是你救了我,今日我非要将你的手剁下来!” “你把我的手剁了,也照样能长出来,”狄云枫可没有撒谎,又道:“不过,还是要多谢你当时出手相救。” 沧月不屑:“哼,你死在春香楼,只会脏了地板,染了污浊,如果你们在外边闹事,我会管你死活?” 狄云枫揉了揉鼻子,笑问:“你就是这样对待我这个大理寺卿的?不怕我抓你了?” “你根本就不是什么大理寺卿,你不过是个当差的罢了。”沧月扯下狄云枫腰间的百户令牌,不屑地在狄云枫,乃至众多侍卫勉强晃了晃,眼里的阶级观念似乎已经根深蒂固。 “不过是个当差的罢了”这一句话,伤了多少侍卫的心? 侍卫们的确有些沮丧了,他们本高高兴兴的要出来喝酒听曲儿,可没想到还惹上了嚣张跋扈的赵公子,这下又被女人踏屑……他们的斗志与兴趣全都随着自卑烟消云散。 “白长官,我们还是走吧,这地方本就不该来。” “是啊,咱还是回去吧……” “回去干啥,找个酒馆再喝呗,我想了想,这些姑娘虽然漂亮,但我家楼下那买豆腐的姑娘也不差。” …… “啪!”狄云枫勃然大怒,猛地一拍柜台,自家兄弟怎能受半点儿委屈?他大声道:“老子要包场,上你们店里走好的酒,叫你们店里最辣的妞儿,给我兄弟们助兴!” 沧月以为这是笑话,但行动上却已当了真,她拿起算盘边算边道:“春香楼一个时辰十块鬼玉,你们有八十人就是八百鬼玉,按五个时辰来算便是四千块鬼玉,今天你们这一闹腾估计晚上不会再有生意,那么席位就给你们按普通价位算,一坐五十块鬼玉,八十坐就是四千块鬼玉……光不吃不喝进楼就要八千鬼玉,楼里最好的酒要三十块鬼玉一坛,菜品本楼提供,就不算你们的费用,接着便是姐妹们唱歌跳舞的出场费,每位姑娘的身价都不同,故此出场费也就不同,这里我就不一一为你计算,” 她顿了顿,将算盘上的数举高,好让一众侍卫看见,并道:“我帮你们去掉零头,一共是三万块鬼玉!” 侍卫们瞥了一眼算盘上的数字,各自羞愧地低下头,三万块鬼玉,就算是一起凑合也拿不出那么多。 狄云枫若不要这个面子,弟兄们其实也不会说他什么 ,毕竟花三万鬼玉,求一夜歌舞,对于他们这些卖命的粗人而言,实在不值得—— “瞧不起谁?” “啪!”狄云枫将储物袋往柜台上一拍,大喊道:“入座,上酒!” …… …… 酒过三巡,戏过三场,也才过去两个时辰,侍卫们都是好酒量,各个都喝得面红耳赤。 酒是忘记烦恼的良药,先前还担忧害怕的侍卫们现在各个都敢放出豪言,说那些朝中不当之事,说那些离奇不妥之事,春香楼里的姑娘们都爱听故事,再加之今日包场,客人就这么七八十人,闲下手头的活儿便坐在侍卫群中听他们讲故事,渐渐,热情愈加高涨,侍卫们反客为主,借着酒劲儿,几个大老爷们儿亲自登台,唱歌跳舞讲评书,竟一点儿也不输春香楼里的才女们! “沧月楼主,你说造这个情形下去,你们是不是得返点鬼玉给我,我的兄弟们简直是在为你们春香楼里的姑娘们服务啊。” 狄云枫端有一杯酒,背靠在柜台上,望着满堂喧闹欢快得场景,欣慰又自豪,其实他心里一直都觉得,这钱,花得值! 沧月的态度也有了不少变化,并非说是狄云枫有钱,因势利而变,当然这其中也一定占有些原因,但更多的是因狄云枫,及这些侍卫的真性情。 她挑了挑美丽的柳叶眉:“怎么,当初你付钱的样子不是很潇洒么?现在倒心疼起钱了?” 狄云枫抿了一口酒,道:“你如果要听实话的话,我只能回答与你,是的,我兜儿里已经空了。” 沧月微微一笑,只用三分情便美得让人心颤,她递给狄云枫一张卡片道:“钱肯定是不可能返给你们,喏,这个送给你。” 狄云枫接过卡片,翻看了两眼,变得有些疑惑——这就是一张很平常的卡片,还是青铜做的,当暗器都显得厚了些。他问道:“这是什么东西?” 沧月“切”声道:“真是个土包子,连折扣卡都不知道,”她又指了指卡片上所刻着的“八”字,并用手比了个八,傲然道:“这是本楼为回馈常客所退出的一款优惠卡,凭此卡进楼可以享受八折优惠哟。” “八折优惠……”狄云枫算了算,若消费一万鬼玉的话就只用付八千鬼玉,一下子就省了两千多鬼玉,挺划算! 真的划算么? “好,谢谢了。”他淡笑,道了一声谢,将八折卡收入囊中。 “你今后怎么办?你要真是大理寺卿或许还有机会活下去,可你……你仅是个六品官,还是个侍卫……” 沧月眼中的阶级观念已被狄云枫的坚 毅和果敢冲淡了不少,她开始担心起眼前这个好像还算不错的男人。 狄云枫笑饮杯中酒,他定然不会跟眼前这个女人说太多计划,没有意义,她除了好看,也帮不上什么忙。他笑着打趣道:“既然你觉得我会死,那你还送我这张八折卡浪费作甚?……哦,对了,你肯定是表面送我人情,我死了也就不会用这张卡,一举两得呢。” 沧月瞪大美目,微怒道:“在你眼中我就是这样的人?” 狄云枫转过身去,也睁大自己的眼眸对视着沧月,不眨眼,也不说话。 “你干什么?”沧月败了,收回目光,并换上一抹淡淡的羞涩。 狄云枫指着自己的眼球,笑道:“你看见了么,这就是我眼中的你。” 沧月瞧着狄云枫眼球中的自己,美丽,大方,一抹羞涩于敬佩。这就是她自己现在内心的最真实的写照,这个男人的眼中竟能把自己的心看得如此透彻。 她悠悠一叹:“春香楼每天都会来往各式各样的男人,而你却是最特殊的那一位……” 狄云枫摸了摸鼻子,将手中早已空去的杯子搁在柜台上,冲沧月春风一笑,转身往门外走去。 “喂,你不要死啊。”沧月抻着柜台冲狄云枫呼喊道。 狄云枫只道了一个字:“难。” 死难,还是活难? “你真的别死,我说真的,像你这样的男人世上不多了,死一个就没一个了。”沧月此话必定是发自肺腑的,且此话极对。 狄云枫顿足在门前,半面回首,自信一笑:“我很快就会回来的,洗干净了等——哦不,备好美酒等我。”他发现自己的口误已挽救不回来,急忙摔门而去。 …… …… 狄云枫穿上官服,戴好自己的百户官令,一路畅通无阻抵达皇宫外围。 皇宫外围已是六品内卫最多可到达的地方,再往里头走就必须要冥皇的宣见才行,倘若贸然闯入,守宫的大内高手会在瞬间出现,或是制服,或是抹杀! 狄云枫除非是猪,否则不会贸然闯入的。他很礼貌地站在皇宫大门口,敲了敲大门道:“请问,有人在么?” “有人。”当然有人,无时无刻都有人在。 来人无声,融入黑暗又能暴露在黑暗,很瘦很高还很白,可以看得出来应该是个源境不死骨。 狄云枫很清楚,在绝对权威下完全没必要耍把戏,开门见山,多点真诚便多点可能性。他取出太府令,恭敬有礼地俸给瘦高男子,道:“太府吴世非,有亲笔信要传给冥皇,你可不可以的帮忙传话一声? ” “不用传话了,”瘦高男子转身,又道:“你随我来吧,冥皇等你很久了。” 狄云枫撇了撇嘴,倒没有太多的惊讶,像吴世非这种老狐狸,早就把一切时间算准了。他跟了上去。 皇宫中的雕栏玉砌、亭台楼阁与人间大同小异,冷清的程度又和真武差不多,偌大一座皇宫,如不是还点着路灯,实与遗迹没什么差别。 “永生殿”中还亮着微光,窗影是一个人坐着执笔书写的模样。 “我们到了,你进去吧。”瘦高男子将狄云枫送到门口,推开门示意狄云枫进去。 狄云枫笑道:“难道你就不用搜一搜我身上的武器什么的?” 瘦高男子瞥了一眼狄云枫,冷声道:“你不是吾皇的对手,你更是吾皇信任之人。” 狄云枫抿了抿嘴,突然指着暗黑无月的天空道:“对了,都已过白时了,你们这天为何还不亮?” 瘦高男子回答道:“帝都七天一个昼夜变换,以后这七日都是黑夜。” “明白了,谢谢你。” 瘦高男子点头已示回谢,转身离去。 什么样的礼仪用在什么样的场合,什么样的场合结交到什么样的朋友,狄云枫敢打包票,自己以后若是遇到什么危险,可以试着找这瘦高男子帮帮忙……没办法,他现在势单力薄。 “进来吧,还愣在门外做什么?我以为你泡好了热茶。”冥皇招呼道。 这冥皇一定是个很接地气的皇帝,从他用“我”而不用“朕”便能看得出来,若真是如此,狄云枫也就不太紧张了,毕竟是掌管整个幽魂帝国的皇帝,不说臣服于他,至少要尊重于他。 冥皇四十好几的模样,盘膝坐在软塌上,手里提着一支毛笔,低头直顾书写着什么。 殿中设有一席,席上有一盘糕点,一盏琉璃灯,还有一杯冒着腾腾热气的香茶。 “参见冥皇。”狄云枫弓腰行礼。 “别别别,人鬼殊途,你该拜的是人间的皇帝,呵呵。”冥皇终于放下笔,仰起头来才看清楚他的模样,说实话,论相貌而言,不丑也不美,普通模样;但他贵为一国之君,掌握天下人命脉,其无上威严,当世独一无二。 “真是俊朗强壮的年轻人,虽然比我年轻的时候要差一点,但在六界中你已算是不错。”冥皇自夸得一本正经,他又指着一旁摆好的席位道:“做吧,别客气,桂花糕,龙井茶,都是人间有名的茶点。” (本章完) 正文 第三百零八章 大理寺卿 狄云枫很自然地在席位后坐下,饮茶,吃糕点,并从取出吴世非嘱托的两道刻印,起一阵风,轻轻送到冥皇手中。 冥皇凝神侵入刻印,视察了两眼,微微皱起眉头,执笔又开始低头书写,他问道:“你有什么想法?” 狄云枫也不拐弯抹角,直言道:“我要权力,能弹劾高官又能司法定罪的权力。” 冥皇平静道:“你想要个官,大理寺卿。” 狄云枫点头道:“不错。” 冥皇接着道:“我务必提一下,这是个非常难当的官,你锒铛入狱或是被人暗杀,也勿要指望我能帮你什么,我的命令只是个敲门砖,具体你能有多硬,得看你自己……还有,你虽是吕君亲自举荐的人,但就此给你一个官位,对朝对野都是一件不恰当的事。” 狄云枫长叹:“冥皇对我还有什么顾忌么?” 冥皇摇了摇头:“年轻人你莫要误会了,像你这种人才我珍惜还来不及,只是在朝在野,做任何事情,都得需要一个理由不是么?”他顿笔想了想,抬头冲狄云枫笑了笑:“不如这样,你就委屈一下,做我妻子的弟弟,那么这样一来你当大理寺卿就顺理成章了。” 狄云枫知道,这仅是一个理由,一种手段,便欣然地点了点头:“荣幸至极。” 冥王又继续低头书写道:“那明日我就赐令封官赏宅,具体的俸禄与特权我会尽管让财政司与行政司递交给你。你若还有什么要求就尽管提出来,我会想尽办法来满足你。” 既然皇帝都开口说话了,狄云枫还客气个什么劲儿?他道:“我初到帝都,势单力薄,不知冥皇可否排一两个得力助手……就像方才送我进来的那位朋友。” 冥皇执笔写完最后几个字,才放下笔抬起头,稍有愧疚道:“这我恐怕无法满足你,帝都的武官都各司其职,暂时没有多的可以给你。但文官我可以给你安排一个,他原始司法常务,熟知帝国律法,我想对你应该有帮助。” 在这个党派竞争的帝都,律法如同摆设,人若只手遮天,那便可无法无天,有了权力,那便有了法律!司法常务,百无一用,现在是武力的时代,谁的拳头硬谁就是老大! 当然,狄云枫心里头这么想,嘴上却不能这么说,他还是笑着道了一声:“多谢。” 冥皇卷起桌上的一只卷轴,笑着冲狄云枫挥了挥,道:“吕君托我帮你写一份举荐信,说是要送到九幽帝国去,但我不敢保证九帝他会收下,你要知道九幽帝国和幽魂帝国关系并不怎么好。” 狄云枫笑道:“如果连冥皇的亲笔信他九帝都不收不看 的话,我想这九幽帝国也不咋地。” “哈哈哈……”冥皇撑了个懒腰,骨骼被他撑得“咯咯咯”作响,他长叹一口气:“琐事忙完,终于可放松放松了……”他沏上一杯茶,悠闲慢品。 狄云枫也品了一口香茶,问道:“冥皇为何不效仿人间帝王,请个太监在身旁照料琐事?” “太监?”冥皇先是一愣,随即敞笑道:“帝国是由死后魂魄构成,那些人生前是太监,死后难不成还要被阉割?太惨列了些,我做不出来。” 狄云枫见冥皇如此亲人,便也不再拘束,打趣问道:“我好奇,些人生前是太监,死后会不会也没有那东西?” 冥皇大笑道:“人的命根子不算三魂七魄,死后自然会长全,可以说是,生前无雄风,死后即巅峰,哈哈哈……” 狄云枫也跟着大笑起来,令他想不到的是,本该谈论国事的殿堂,说的竟是这些庸俗野事…… “冥皇陛下知晓‘弑’的内幕么?”玩笑过后言归正传,狄云枫轻声问道。 冥皇笑容归于平静,只顾喝茶,良久才淡淡道:“我若知晓这些,又要诸臣何用?” 狄云枫沉默了稍许,轻声致歉道:“是白莫离愚昧了,还妄冥皇赎罪。” 冥皇轻声道:“想不想知道,和有没有能力知道是两回事,我一天处理政务已经很累,没有精力再去理会那些勾心斗角——众臣龙争虎斗,也不过是争一个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只要帝国不乱,我又何必亲力亲为?” 好一句“不过是争一个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帝王终究是帝王,岂非臣子所能及? 狄云枫心里明白,这帝国又不是他的帝国,生死存亡与他何干?他会坐在这里,会谋求官位,目的不过是借权追查木王爷,他与帝国之间只在合作,并非君臣关系。 “我还有一问,吕君德才兼备,乃国家之脊梁,冥皇为何要将他从帝都撤走,远发拜月城?”狄云枫问道。 冥王道:“吕君乃帝国脊梁,即便到了拜月城也是,可他若留在帝都,很快这根脊梁骨就会断,那么帝国的屋檐就会坍塌,你可懂了我的意思?” “那我呢?在你们心中我又扮演着一个怎样的角色?”狄云枫又问道。 冥王摇头道:“我不知你究竟能有何作为,但在吕君的眼里你是一把利刃,能为帝国披荆斩棘。” 狄云枫承认自己会是一把利刃,但剑始终是兵器,持剑人才是剑路与走势的控制者。他沉默无言,将一切不适合的话都藏在了心中。 “当今朝势三足鼎立,表面上风平浪静,私底 下暗流涌动,吕君的确是帝国需要的人才,但他所操行的方针是均衡而不是拔出,他是个权衡者,我一开始也相信的他的中庸之道,可后来,亦不说后来,就在当下,帝国已风起云涌,均衡的格局已经摇摇欲坠,吕君的政治手段已没有可挽回的余地,他继续留在帝都很快就会死去,很快就会死去……” 冥皇重叹一口气,掐着眉头有些伤神,他冲狄云枫摆了摆手:“好了,我有些疲倦,你退下吧。” 狄云枫将茶饮尽,把剩下的几块桂花糕全都装进了兜儿里,道一声:“告辞。”转身走出永生殿。 (本章完) 正文 第三百零九章 黑白无常 狄云枫走出皇城已是白时后,他如约回到了春香楼,进门却没见着那帮子弟兄们,一问前台的小姑娘,才知在白时前,侍卫们都已喝得不省人事,由沧月亲自送回了西总府。 “那等你们楼主回来替我和他道一声谢。”狄云枫留下一句话,别了春香楼,但他离开春香楼没过半晌,先前皇宫中的那个瘦高护卫突然出现在了他的身旁。 “怎么了老兄?”他笑问道。 瘦高护卫冷漠道:“先前你走得太急,冥皇吩咐我来通知你,府邸已经为你空了出来,从西城出门,直走三十里路,大理寺府。” 狄云枫心中不由一惊:“你的意思是说,不在城里头?” 瘦高护卫冷漠道:“大理寺自从和御史台合并之后,办公府邸便搬到了鬼牢附近,方便收押审判,所以在城外。” “鬼牢?”狄云枫浑身一哆嗦,当即就来气了:“那地方是人待的么?现在当官的办公环境这么差,天天晚上鬼哭狼嚎,吵得人觉都睡不安宁……” 纵使狄云枫长篇大论地抱怨,瘦高护卫仍是冷漠道:“此事是你与冥皇昨夜决策,已无法更改,还请大人如约前去大理寺府任职,后头所需的一些手续事宜我会差人或亲自来通知。” 狄云枫叉着腰,眼睛瞪得和铃铛一样圆,大街上人多眼杂,他也不好多说关于任职一时,只能将怒火窝在心里头! 大理寺府在城外,城中生事根本无法第一时间知晓,侍卫也无法第一时间调遣。 大理寺府在城外,即便被人暗杀也没有人能及时赶来救援,也难怪这么多届大理寺卿会死,天时地利人和,三样皆不占据,怎活?苟活也活不成! “白大人若没什么事我就先行告退了。”瘦高男子留下一句话,转身就要离去,狄云枫却赶忙喊住他道:“不知这位朋友贵姓?” 瘦高男子冲狄云枫微微行了个礼,道:“大理寺卿是三品官,葛念不过四品都卫,还请大人不要用‘朋友’来称呼我。” 狄云枫心里暗道:可我感觉你他娘的语气比老子还要冲。但表面上却笑言:“麻烦葛都卫帮我跑一趟西总府,并告知昨夜喝酒的那帮兄弟,酒醒了就全部来大理寺找我。” 葛念冷声道:“白大人只会让我白跑一趟,帝都侍卫的编制不同,西总府的侍卫只会负责城内事务,他们是不允许出城的。” 狄云枫眉头一紧,道:“那我的下属从何而来?” 葛念道:“大理寺与鬼牢之间有一座的‘冥司府’,帝国的差役编制都在里头,以你大理寺卿的身份,可任意调遣。” 狄云枫严肃道:“差役又怎能和侍卫比?谁来保护本官的安危?” “白大人若是在城内抓人,宫廷侍卫会无条件协助你,彻底制服犯人后才会转交至差役押入鬼牢,”葛念又瞥了狄云枫一眼,冷漠的神情稍有松懈,甚至还有一丝同情,他道:“至于白大人的安危,帝国会尽快想办法为你安排。” “尽快”这两个字眼很不靠谱,可以是一两天,也可以是一两年。 狄云枫无奈一声叹:“纵使如此,葛都卫还是得帮忙跑一趟,你就和他们说我升官发财了,请他们喝酒,这样总行了吧?” 葛念冷声道:“我劝白大人还是低调行事,往届大理寺卿上任时也是大摆筵席,但红事不久,白事便接踵而至。” 狄云枫无畏一笑,道:“红白喜事一条龙岂不是更好?” “哼,那就祝白大人官途顺风了。”葛念轻哼,跺跺脚便遁地而去。 狄云枫咧嘴一笑,轻声道:“借你吉言咯……”挥挥袖,潇洒走西城。 …… …… 司法机关永远是一个国家最神圣,最不可侵犯之地,若连司法机关都遭到搁置,遭到亵渎,那一个帝国还谈何法律一说? 大理寺早已被岁月腐朽得不成样子,距它上一次住人已不知是多少年前。 天色暗淡阴沉,狄云枫独自一人站在“巍峨残破”的大理寺门前,门楣上镀金的牌匾已被打磨精光,牌匾上“大理寺”三个字各瘸了半边,门前两个大石狮子更是惨不忍睹,雄壮威严的狮子竟被风蚀得连牙都没了…… “帝国正三品大官,就这种待遇?” 狄云枫的官途生涯仿佛受到了一次重击,心想好不容易过一把官瘾,没有仆人和侍卫也就罢了,连他娘个清洁都不做一下? 狄云枫越想越气,当即就要转身离去,但这时一声呼喊从大前方传来:“可是新上任的大理寺卿白大人啊?!” 狄云枫定睛一瞧,竟发现鬼牢方向正急忙跑过来一小队人,其中一人正冲他招手。 听声音挺客气,态度也还算积极,狄云枫抿了抿嘴,停下脚步等待一二。 来人有七八个,穿着灰绿色的差服,方才呼喊狄云枫的是像是头头,穿褐红色差服。差人没配刀,反之是带着扫帚畚斗,看样子是来打扫清洁的。 “看您的气质一定是新上任的大理寺卿,白莫离,白大人对不对?”差头笑呵呵道。 狄云枫梳理了一番气度,昂首挺胸负手:“当然是本官了。” “大人可真是勤奋,上头的诏书才下来,您就踩点来了 ,竟比我们还快!”差头憨厚,嘴巴也甜,这一两句话就把狄云枫的怒火消去了大半。 狄云枫瞥了一眼兴致勃勃的差役们,问道:“你们是来帮忙打扫府上的?” 差头连忙点头道:“是啊是啊,上边儿说喊一班兄弟来给大人打扫大理寺,一天每人两块鬼玉嘞!” “还要我——”狄云枫使劲儿地揉了揉鼻子,若说出“还要我的钱”这句话未免在一帮差役面前丢面子,他摆了摆手催促道:“去吧去吧!赶快帮我把府邸清理干净,做得好还有格外的赏钱!” 差头点头哈腰:“好嘞,白大人您等上个三天,这大理寺府十几年没住人了,想必脏得很。”说完便领着几个手下往府上走去。 “竟有十几年了……”狄云枫深切地望着门楣上的牌匾,自问道:“若是换了我,又能在这个位置上做多久?”他颔首一笑,转身走向鬼牢。 …… …… 鬼牢炼狱,恶灵厉鬼尽关于此,怨念之深,透彻天地,鬼牢方圆百里寸草不生,微光无法穿透,只有用牛角灯才能驱散黑暗。 鬼堡初芒才现,鬼哭狼嚎声就已相当刺耳! 狄云枫皱着眉头,行走在通往鬼牢的大道上,此路像是被废弃一般,脚下是黑土,周遭是废墟。道路上每隔三十丈便会出现一盏牛角青灯,灯杆用原木钉在道路旁,灯罩连带着灯芯都用一根绳索掉灯杆儿上,若有风,即便是很少风,但只要轻轻一吹,灯便会慢慢摇晃,活像是一颗悬挂的头颅! 牛角灯的光芒如萤火般清幽凄凉,它笼罩着本就哀嚎连天的鬼牢,犯人莫是说进去了,就连远观一眼都会被吓得手脚发软。 “我曾以为鬼牢不过是炼狱传说,没想到真有如此渗人,阿弥陀佛,阿弥陀佛……”狄云枫努力地安抚着自己那颗惊悚的心,他胆子不小,但就是害怕!再走了一程后,越靠近鬼牢,怨气与戾气就越重! “算了算了……”他终究还是没能硬着头皮再前进,这地方又不是旅游胜地,没事儿往这儿瞎跑作甚?以他生人的体魄,即便是吃了鬼丹,但待着这种鬼地方,不生病都得折寿! 他越想越坚决,往回走的步伐也就越快,他总感觉自己背脊发凉,可又不敢往后头看,他虽晓得这只是一种心理上的错觉,但心里就是发毛,就是惊悚! “去他娘的!”他正要使出轻功逃离,突然一道黑影将他拦下,并伴着厉呵: “你是谁!” 狄云枫来不及收势,差点儿就与那黑影来了个亲密接触!他赶忙抽开那黑影,可一抽不知道,抽开却真 的把他吓了一大跳! “嘶……”他的心已提到了嗓子眼儿,眼前人面容凶悍,身宽体胖,个小面黑,头上戴着一顶官帽,帽子上写有“天下太平”四字——黑无常! 狄云枫大气不敢喘,但这时又听一声笑言从他背后传来:“嘿嘿,这人莫不是潜逃出来的恶鬼?” 狄云枫自知今日是遇见黑白黑白双煞了,赶忙一个撤步退出三十丈开外,待拉开了距离,才瞧清身后那人的模样,其满面笑容,身材高瘦,面色惨白如纸扎,口吐长舌有一尺!其头上官帽写有“一见生财”四字,不就是那白无常么? 黑白无常属帝国高官,今日在这里遇见,究竟是幸运还是晦气? “呸!晦气!”狄云枫使劲儿地抠挠着发麻的头皮,管他娘的是官是匪,总之远远避开准儿没错! (本章完) 正文 第三百一十章 大理寺卿 “喂,小子,报上名来呗,不然抓你进鬼牢。”白无常笑嘻嘻,舌头慢慢往回收,渐渐也能变成一个正常人。 狄云枫扬眉吐气:“本官乃新任大理寺卿,鬼牢乃我监管地之一,来瞧瞧有何不可?” “哦?大理寺卿?”白无常仍在笑,还笑得十分露骨,百分不屑! 黑无常板着脸道:“你就是一个活得不耐烦的麻瓜,竟敢受封大理寺卿这一位置。” 白无常道:“我看他呀,一定是外乡来的人,不懂咱帝都里的规矩,呵呵呵……” 黑无常冷哼道:“外乡来的麻瓜。” 狄云枫不忍辱骂,怒指眼前“唱双簧”的黑白双煞,先是大声问道:“你们二人官拜几品?” 白无常与黑无常一齐答道:“从四品。” “哦?那你们可知道大理寺卿是几品官衔?”狄云枫又问。 白无常笑道:“正三品。” 黑无常接腔道:“实际上连九品都不如。” 白无常应声道:“没错没错,就连老百姓都有权利选择自己的生死,你这个三品大官却要任人宰割,呵呵呵……” 狄云枫震怒:“你们太过放肆,竟敢对本官不敬!” 黑白无常却连俏也不瞧他一眼: “既然不是潜逃的恶鬼那咱们就回去吧。” “他万一到牛头马面跟前状告我们怎办?” “他到冥皇面前告状的都没用。” “我猜最多不过三个月,你呢?” “我看他还有几分本事,应该能撑个半年吧……” …… 黑白无常就这么你一言我一句地走往鬼牢,期间还时不时回头瞥了几眼狄云枫,尽是些轻蔑的眼神。 狄云枫的官途再次受到了打击!他攥紧拳,轻嗤了声,暗自发誓道:“真是有趣,三个月?最多三天,我就搞个大礼来送给你们!” …… …… 当狄云枫回到大理寺时,门面已经干净了不少。鬼界的官家也喜欢用红色来衬托它们的威严,所以干净了的大门,门框,顶梁立柱都是用红色的油漆反复涂刷,这样即便碎月风蚀了外面的一层,那就挂掉外面那一层,里头那一层一样能红得发亮。 但“大理寺”牌匾仍是那么残破,牌匾的工艺要比大门或是柱子高很多,意义高很多,价钱也高很多。牌匾都是细腻的技术活儿,绝不是用抹布就能擦亮擦干净的。 一块牌匾就相当于一家府邸的门面。狄云枫在大门口来回踱步了起码有半个时辰,最终他还是仰头看着那破旧不堪的牌匾,叹气道:“ 不是我不想换你,但如果要我自己掏腰包的话,真的买不起。” 狄云枫真的没钱了,从拜月城到帝都,他兜儿里起码有个五万鬼玉,可花到现在连八千块都数不出。像“大理寺”这样一块牌匾,选材,雕刻,镀金,上框……一套下来怎么也得要个四五千鬼玉。 “嘿!白大人,你可算是回来了,我们都等着你结工钱呢!”差头领着差役,隔着老远就冲着狄云枫呼唤道。 狄云枫咬着牙,抛出十六块鬼玉,扔给一帮当差的,还不能显得小气了,便道:“这是你们的工钱,诸位辛苦了。” 差头将鬼玉一把捞,点了点数摇头道:“白大人,这数不对啊。” 狄云眉头微微一皱,指点着眼前的八个差役道:“一天两块鬼玉,八个人不就是十六块么?怎就不对了?” “不对不对,”差头将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似的,他又真挚道:“事情是这样的,方才我们接到一个命令,说是今晚要我们班轮值,这么一来明后天我们就没办法来了呀,只能加把劲儿,拿出三倍的精力替白大人打扫清洁。白大人您可进去看,地毯,房梁,床铺,绝对是干干净净的,没有一点儿灰尘!”他笑着搓了搓手,冲狄云枫抛了个似懂非懂的媚眼:“所以嘛,工钱还得按三天的来算,兄弟们可辛苦了,您看,偌大一个府邸、公堂,清扫起来多不容易……” “哦……”狄云枫深吸了一口气,他大致是明白了,这帮不老实的差役,从一开始就计划着讹自己呢! “唉……”他又长叹一口气,这完全不是他想象的官道。官,乃威严公职,特别是大理寺卿,铁面无私,毫不留情,拍木惊堂,大刑伺候!可今日他却连着被人嘲笑,连普通的差役都要想法子讹他……这官果真如黑白无常说得那样,连九品都比不过。 狄云枫还是将剩下的三十二快鬼玉补齐给了差头。差头领着一帮差役乐呵呵地离去,他们以为自己占了大便宜,其实却是吃了大亏,他们得罪了一位能够呼风唤雨的大理寺卿。 狄云枫笑这世态炎凉,便负着手,缓步走入大理寺的官门,而当他跨入门槛的那一刻起,一种气度猛然迦身——大理寺卿,手握司法权,世人皆罪恶,那岂不是世人皆要臣服于他? 大理寺是个很枯燥的地方,不仅是地理位置,摆设,格局,风水,以及那凋零了数十年的威严。 差役的清理活儿干得不赖,公堂干净整洁,案桌油光发亮,一把高椅摆中央,大人一坐,震慑八方! 狄云枫坐在高椅上,悠然,黯然,颓然,手中点着一杆烟,烟丝缭绕如梦 离失魂。 “七七……” 他猛吸两大口烟杆儿,浓郁的烟雾自口鼻中冒出,他的目光更暗淡,神色更颓然。 “七七……很快了,很快就会为你报仇……” 他叼着烟杆儿,双脚交叉搁在案桌上,缓缓闭上眼,回想一些旧事,整理一些计划。 “怎么?原来新任大理寺卿竟是个烟鬼?”一句女声随风传入公堂。 “七七!” 狄云枫猛地睁开眼,他听得出,这声音就是柳七七的!他抬头一看,公堂前正站着以为婀娜多姿的女人,女人身穿白卦,宽松得体,凹凸别致又秀气,她带着半张面具,面具盖着上半张脸,一双美丽的眼睛,一张美丽的嘴巴。 “我这是……在做梦么?”狄云枫左顾右盼,他的神情已经迷离,乃至癫狂! 女人快步走了过来,夺下狄云枫手中的烟杆儿,娇呵道:“白大人,你吸食这些东西多久了?你知不知这种东西会让你产生幻觉?” “幻觉……”狄云枫抻着桌子,双眼无神地望着眼前这个女人,轻声问道:“你是……柳七七么?” 女人美眸一紧,掐灭了烟杆儿道:“我不是柳七七,白大人,我是木心,是来辅佐你的司法常务。” “司法常务?呵呵……”狄云枫冷笑,撑着案桌立起身子,猛瞪眼前这位唤作“木心”的女子! 木心眸色暗淡,毫无波澜地与狄云枫对视着,并问道:“白大人为何笑得如此轻蔑?” 狄云枫若是个犯了迷糊的人,眼神绝不会这么犀利,他冷冷地望着木心,一点一点儿地从木心手中将烟杆儿夺了回来——“哈哈哈!”他猛然大笑,吓得木心倒退了三大步! “不好意思,木心姑娘,我方才有些……忘记了,呵呵……”他以苦笑来掩饰自己的情绪,随即又含着烟杆儿,想再吸几口,却发现烟丝早已被人掐灭。他不失温柔地笑了笑,放下烟杆儿,冲木心道:“欢迎。” 木心冷着眼眸,显然不待见狄云枫这种喜怒无常的性格,她直言道:“白大人身为帝国官员自该懂得何为“榜样”二字,吸食这些东西会导致精神错乱,我劝大人还是尽早戒除得好,省得日后错判了案情,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不必要的麻烦?”狄云枫将烟杆儿丢在一旁,又从袖中拿出一坛酒,扒开坛封便仰头倒灌起来,待喝足之后,抹嘴又问道:“什么是不必要的麻烦?” 木心瞧见狄云枫喝酒,目中厌恶更深,她冷声道:“案情若叛错,就会得罪一些不能得罪之人,他们一怒,你我都得死!” “啪!”狄云枫猛地一拍桌,大呵道:“大胆,谁敢要本官死,谁敢!只有本官判他们死罪!本官要谁死,谁就得死!” “白大人你醉了,酒与烟丝同样都不是好东西,我劝你还是少喝些。” 木心走上前,欲夺下狄云枫手中酒坛子,可谁知狄云枫却快她一步将之玉手握住,边赏析边叹道:“冥皇肯定是怕我寂寞,所以才将你调来给我解解闷儿,木心姑娘,让我瞧瞧你的颜……”他色眯眯地盯着木心,伸手想要去揭木心脸上的面具。 “荒唐!冥皇陛下怎会看中你这样的人!” 木心猛地一扯,不但手没扯出来,反倒将狄云枫给拉至了自己跟前,酒气,烟气,外加之一张淫荡的笑脸……她忍不住怒火,凭空化出一把短剑,直斩狄云枫的手腕! 狄云枫赶忙收手,顺势坐回长椅上,浑浊的眼神即刻清澈如水,醉?他那里可能会醉? 木心连忙后退至堂下,紧握短剑大怒道:“若白大人非要以这样的方式见面,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狄云枫露出一抹玩味的笑,一只手抬着酒坛饮酒,另一只手冲木心做了个挑衅的动作。 木心勃然大怒,手中短剑瞬发而出,这一招已是下了杀招! 狄云枫却连看都不看一眼,仅动了动耳朵,抬手那么一夹,剑就已老老实实地嵌在双指之间。 木心咬牙切齿,作势又要上。狄云枫却将短剑往案桌上一丢,“哐当”清脆悦耳,他道:“算了,今夜就到此为止。” 木心仍冲了上去,将短剑取回又退回堂下,她冷声问道:“白大人难道是在考验我的本领?” 狄云枫挑眉,问:“你……有什么本领,需要我考验?” 木心强行压制着心头怒火,缓缓道:“白大人修为高深,木心不过一介文官,卖弄能力不过是在大人面前班门弄斧。” 狄云枫点燃烟丝,便吸,便饮酒,姿态迷乱。他问:“那你是来干什么的?” 木心沉声道:“我先前已与白大人说了,我是司法常务,是来辅佐白大人办案的。” 狄云枫轻叹道:“你来辅佐我不如来给我暖床。” 木心咬牙忍怒:“请白大人尊重木心!是冥皇生怕白大人不熟帝国法律,亲自命令木心前来大理寺辅佐,我不说断案如神,但能将帝国的律法倒背如流,白大人若有了我,便不用害怕审错案子。” 狄云枫不屑一笑:“你若是深知帝国现状,就不会在这里跟我大肆谈法,而是该想着如何洁身自好,如何在我死了的前提下保住自己的小命。” 木 心严厉道:“我愿意为帝国法律证明,哪怕是付出生命!” 狄云枫摇头道:“你不需要付出生命,你只需要付出身子,今晚把我伺候好了,我便保证你不会死。” “大人若执意要开这些玩笑话,那木心只好离开!”木心转身走出大堂外,步态坚决,头也不回。 狄云枫怎会是开玩笑的?他望着木心的背影,眼神又开始痴迷混乱,他喃喃道:“太像了……实在太像了……这会是个梦么?” 狄云枫四面朝廷瘫倒在椅子上,一口烟还未吐出一口酒便已吞下,如此反反复复,他突然觉得,这个世界也不过如此。 …… …… 狄云枫能清晰地感觉到魔念在心头滋生,他越想遏制,那魔念就增长得越快! 清晨,白时刚过,他又在一阵头痛欲裂中醒来,但这一次不如往常,被褥,枕头,还有他不愿意离开的温暖被窝。 他揉了揉肿胀的脑壳,取出一颗白丸嚼吧嚼吧两下吞入肚中,待恢复了些力气,才从床上坐了起来。 房屋很简陋,但灯火通明,床边放着一套官服与一块刻有“九卿”字样的令牌。 “谁送的?谁送来的?谁把我送进屋的?”狄云枫拍着床铺,连问了三声。若有人能无声无息地将他送进来,那么他传唤一声那人也应该出现了。 果不其然,不过一会儿门外便响起了一个女人的声音:“是我。” 是木心的声音,这个女人没走? “你进来一下。”狄云枫冲着门外呼唤道。 “有何事白大人就吩咐一声,下官可以办妥。”木心的声音中明显带有拒绝之意。 “我让你进来便是吩咐你的事,你该不会办不妥吧?”狄云枫笑道。 房门外没了动静。 狄云枫轻叹:“你进来吧,我不会对你图谋不轨,只是问你几件正事儿。” “咵——”木心推开门,跨入门槛儿一步便不再往前,她倚靠在门口这一安全位置,倘若有危险,即刻就能逃离! “你且说,有什么事情要问?”她紧盯着床上的狄云枫道。 狄云枫指着身前的被褥道:“这被褥是你睡过的?” 狄云枫总能一句话就让女人生气,木心用指甲使劲儿地掐着门框,忍怒道:“这本是我的房间,可昨夜你醉倒在公堂,今日有行政司与财政司的官员会来送文件,我生怕他们看了咱大理寺的笑话,所以才把你往房间里搬……” 狄云枫抓起被褥,用鼻子深深地嗅上一口,模样简直比他吸了烟草还要舒服!他感叹道:“香, 实在是太香,我始终搞不懂像你这么一个自带风姿的女人,为何要带上一张面具?” 木心道沉声道:“如果白大人都已问到了私人问题,我想你也就没有别的问题了吧?下官告退。” “且慢,且慢……我正想问你官服与令牌的事呢。”狄云枫赶忙喊住木心。 木心道:“官服和令牌是行政司送来的,财政司只送来了一张俸禄表格与流水明细,并没有预支大人这个月的俸禄。” 狄云枫急忙翻身下床,两三下便穿好官服,戴好乌纱,追问道:“那他们现在在哪儿?可在大堂前等候?” 木心摇头道:“他们已经走了。” 狄云枫紧声:“你打发的?” 木心冷声:“他们自己走的。” 狄云枫又问:“走了有多久?” 木心如实道:“在你还在打鼾说梦话的时候他们就走了。” 狄云枫懊恼道:“你为何不拦住他们?咱大理寺新开张,什么东西都需要置换,正好遇见行政司与财政司的官员,给点好处应酬一下,这些事基本上就妥了!” 木心冷哼:“白大人身为大理寺卿,难道不知晓官员吃喝行贿是触犯法律的么?” 狄云枫摇摇头,遗憾地望着木心:“所以你这辈子就只能当个下官,遇事不懂衡量轻重,目光短浅还只看当下。” 木心连敬畏称呼也懒得说了,怒呵道:“你这人也太无礼了,双司来见时我早就来房中喊过你,可你睡得跟死猪一样,怎么喊都喊不醒,此事又怎能怪我?!” “罢了罢了,这次就算了,下次你一定要注意,我看这大理寺中估计也就只有咱们俩了,以后要学着放精明一些,这样才不至于丢了小命。” 狄云枫对着铜镜将自己的姿态与模样矫正了一番,招呼着木心快步往公堂走去:“我想今日是我正是上任的日子,一定会有不少官员送上贺礼,我们去瞧瞧。” “官员送礼不假,但这些礼物你都不能收,收了就相当于行贿,而只要你一行贿,所有党派的人都会记你的罪责当成把柄,到那时你想清白脱身就难了……”木心如是个小跟班,紧追狄云枫的步伐,在后头一个劲儿地提醒着。 “哼!不收?退回去么?退回去死得更快!” (本章完) 正文 第三百一十章 送钟 狄云枫觉得木心一点儿也不像是来辅佐他的,反倒是给自己添麻烦、拖后腿的。当他赶到公堂时,案桌上的礼品几乎堆成了小山。 “人参,鹿茸……这黑黢黢的是什么东西?还有异味儿?” 狄云枫将礼品一件件取下,看了之后又撂起来,忽拿到一个长方锦盒儿,里头装着这么一个玩意儿,便问身旁的木心。 木心瞥了一眼锦盒中的东西,吓得赶忙夺过并扣上,眼中满是惊恐:“这东西你不能收。” 狄云枫来了兴趣,揉揉鼻子问道:“我觉得你该给我一个不收它的理由才行。” 木心紧声道:“这是鬼胎,供养鬼婴用的!” 鬼修很特殊,鬼婴不像灵修那般必须在丹田中静养,他们可将自己修得的鬼婴与身体分离,当抚养自己的孩子那般供养着。也许这就是人间传说中“养小鬼”的由来。 狄云枫怒喝道:“岂有此理!快看看是谁送我这污浊的东西?!” 木心白了狄云枫一眼道:“鬼胎是好东西,还是绝好绝好的东西,市场上都不许买卖的,就算是黑市里也要好几万鬼玉才能买得到呢。” “这么贵?”狄云枫眼睛一亮,心中暗暗有了想法。 木心道:“鬼胎只有鬼婴的女修士才能凝结出来,而鬼胎若与女修士分离,那么女修士就会当场死亡。这种东西是残忍的,是邪恶的,也是可遇而不可求的。那些自己一个人就养了十几个小鬼的,都是通过鬼胎实现。” 狄云枫一把抢过木心手中的锦盒儿,决定道:“既然是这么贵重的东西,我就不得不收下了,免得给人退回去说我不领情。” “你——”木心刚要说话,一声呼喊从门外传来: “白大人可在?赵司府有礼送到!” 狄云枫忙着轻点礼品,无暇走开,便吩咐身旁的木心道:“你去接。” “不行!那可是赵司府的礼,你必须亲自去接。”木心拽着狄云枫的胳膊便往外堂走去。 狄云枫是极不情愿的,大堂又不是没有门,送礼的人却在门口呼喊,这明显就是在摆架子,去接了岂不是降低身份? 木心又讲道:“我想你肯定当官前了解过帝都的官僚分三大党派,那赵司府就是贵将白羣一派中响当当的大人物,财政大臣赵统!” 狄云枫恍目,道:“哦?赵统,几品官?他是不是有个儿子叫做赵永?” 木心点头道:“是呢,赵统是一品大官,他干儿子赵永是帝都有名的恶霸,”她又夸赞狄云枫:“你可行,上任前还是有做功课的嘛,那你可记住了,以后遇到姓 赵的躲远点。” 狄云枫笑笑不说话,梁子早已结下,消仇就在不久! 大门口放着一口铜钟,铜钟上绑着一根飘扬的红丝带,就是这么回事儿,送钟。 木心看见铜钟时,脸都绿了,她顿下脚步不再往前。 狄云枫却热情似火走出大门:“哎呀,好大一口铜钟,花纹清晰,打磨精致还挂着一条长红,大礼啊,大礼啊!” 送钟的仅是两个仆人,他们相视,不屑一笑,由一人道:“先前我们害怕大人会不拒收呢,想不到大人这么爽快,那‘此大礼’就留在府上了。”说完连一声告辞都不曾留下,转身扬长离去。 “哼,真是什么样的人养什么养的狗。”狄云枫轻轻抚着铜钟冷笑道。 “你干嘛还把这东西收下?我去叫人抬走!”木心气哄哄地想去找人,可这四周哪儿有下人的影子? 狄云枫拍了拍铜钟,突然问道:“贵将白羣又是怎样的一个人?” 木心疑惑,先是答道:“贵将白羣是幽魂帝国第一武官,你知道大将军吧,他就是大将军,但幽魂帝国只有界限象征,没有什么战役可言——哦,对了,昨夜还发生了一件大事,就是关于贵将白羣的,”她顿了顿,才讲道:“昨夜冥皇下诏,命令白羣亲自领一百万鬼兵进发游离界,也不知是作何。” 游离界鬼兽暴乱,帝国的中转站被销毁,显然已上升至界限与界限的冲突,狄云枫想,冥皇会派白羣出征游离界,一定是看了吴世非托来的两封信。 白羣一走,群龙无首,这岂非是白送自己一个大展拳脚的机会?吴世非啊吴世非,你是故意的么? “哈哈哈……”狄云枫放声大笑。 “你笑什么?别人都把钟送到你家门口了你还笑得出来?”木心憋着一肚子无处发,一脚踹在大铜钟上,“哎哟!”她忍不住惨叫,自讨苦吃,可越是这样她心头越恨:“跟着你,我真是倒了八辈子的霉!” “你是故意在我面前装傻?”狄云枫斜眼望着木心,大部分女人什么心思他都能一眼看穿,即便这个女人的心是木头做的。 木心撇过头,噘着嘴像是在生闷气:“不管你在想什么,你都要知道,我是身不由己的。” “如果是冥皇派你来监视我,那大可不必费心了,我喜欢不按常理出牌,也根本不会去守什么规矩。”狄云枫又敲了敲身前的铜钟,并指着东北方向木心:“我知道那个地方是官员府邸,却不知赵统的府邸在哪儿,你知不知道?” 木心道:“赵大人的府邸在正东北方,与贵将白羣是挨着的,”她又疑 惑的看向狄云枫:“你问赵府方位作甚?” 狄云枫伸手道:“你别管,用神识把详细的地址给我,最好精确到赵永的居室位置。” “我劝你最好别——” “拿来!”狄云枫大呵。 木心咬咬唇,只好从眉心凝出一道印记递给狄云枫。 狄云枫侵入意识确认了一番,冷笑道:“木心姑娘竟然把赵府的摆设格局都刻录得这么清楚,看样子没少下功夫吧?” 木心稍稍偏过脑袋,轻哼道:“我的事,你管不着。” “啪!”狄云枫将印记一把捏碎,歪了歪脚踝,并在铜钟上定了个下脚的方位,随之武力渐渐凝聚于右脚尖。 木心大感不妙,惊愕地望着正在做准备动作的狄云枫:“你……你要干嘛?” “自然是礼尚往来了!” 狄云枫脚下力道已蓄足,赵府坐标已确定,抬脚对着铜钟便是一记猛踹! “嘭!” 千金铜钟宛如一颗皮球直窜入天际,划出一条优美的弧线,飞向东北方向的赵家府邸。 “这才叫做送钟!” 狄云枫又冲天外吐了口唾沫,破口大骂道:“你最好莫要在房间里,否则砸死你个狗日的!” (本章完) chaptererror; 正文 第三百一十二章 无法无天 木心已彻底折服在狄云枫的疯狂之下,她呆愣地坐在公堂前,双眼空洞且无神。 足足一天,大理寺府上就送来了两百多件礼物,有价值数万鬼玉的贵重物品,也有几十块鬼玉的便宜货色。 狄云枫认为,礼轻情意重,每个人送来的礼物都是对他的一种认可,便毫不客气地将所有礼物全装进了自己的口袋。 鬼界长期与阴气沾边,东西自然不适合生人使用,狄云枫寻思着,有空了把这些东西全都卖给“千机阁”,整套东西下来,自己兜儿里怎么也得进个十万块鬼玉吧? 当官好,油水不少;当官妙,身份不掉;当官肥,稳赚不赔! 狄云枫收完各方礼物后,虚时恰好过去,若换在人间,这个时候辛勤的人们都已下班,家里有媳妇儿的早已煮好香喷喷的饭菜在家等候,打光棍儿的便各寻酒馆儿,温个几两酒,叹叹人生,聊聊哪家姑娘待嫁,说说今日新奇。 狄云枫虽然容貌还年轻,但他的心却已经老了,不得不承认的是,年轻时总觉得大人就是个不懂新奇的老古董,可当自己成长到大人这个年纪时,回过头来想再疯狂一把,却发现已是力不从心了。 “师爷,给我到一杯茶。”狄云枫瘫坐在椅子上,很累,没去杀人放火都觉得很累。 “我是司法常务,不是你的佣人,不会给你端茶倒水!”木心见狄云枫忙得差不多,自己也不愿再守着,便起身道:“如果没什么事我就先下去休息了,明早我会将这十几年积压的案子全都搬给你,可有你忙活的了。” 狄云枫取出烟杆儿点燃烟草,深吸了两大口,边吐着浓烟边吩咐道:“你现在就把案子给我,从今夜开始,打击犯罪刻不容缓。” “你省省吧,咱现在连个得力的侍卫都没有,小偷小摸还可以抓,遇到那些江洋大盗,有够你受的。” 木心还是走到案桌前,一挥手便抛出一大堆卷轴、玉简、文碟……杂七杂八的东西。 “这些只是一小部分,你今晚若有空就先看一遍,上头的疑点我已经大致为你备注好了,不过我不会查案,只能做到这种程度。” 木心佯装要走,实则反手一巴掌将狄云枫手中的烟杆儿扇飞,轻凝秀眉,纳闷道:“白大人就真的戒不了这东西么?” 狄云枫仍是那个夹烟的姿势,愣了会儿才笑问道:“木师爷体验过什么叫做空虚与寂寞么?” 木心冷声道:“我的生活很充实,不曾有过什么空虚寂寞冷。” 狄云枫又笑问道:“你是不是长得很丑,才用面具遮掩自己的脸,还是说,你是故意 把脸遮住不让我看的?” 木心冷声道:“我凭什么要回答你这些问题?” 狄云枫耸了耸肩:“我至始至终都没有说过要你回答我的问题,你可以选择不回答,你也可以选择问我,你只是不愿意,或者说不敢。” 木心不屑:“我有何不敢?只是白大人不论是做事还是言语都不按常理,我很难和你沟通。” 狄云枫点点头,小手指对准地上的烟杆儿轻轻一勾,烟杆儿重新回到手中,索性烟丝还未灭,他便叼着烟杆儿,随手拿起几本案件册子,边抽烟边阅读起来。 木心摇了摇头,无言离去,可还没走两步便被狄云枫冷言呵住:“这是案件?” 木心浑身打了个颤,狄云枫的话极寒刺骨,她硬着头皮扭过头——“哗啦啦!”案桌上所有文件都被狄云枫抛到了地上! “王小二丢牛,孙寡妇和隔壁老王偷情,张三与李四当街斗殴,吃饭打白条,嫖姑娘不给钱……”狄云枫一口气能说出十几个“案件”,他瞪着眼睛像是一头发怒的狮子,恨不得将木心一口吞了! “连你也用这些东西来戏弄我?!”他又指着自己身后“公正无私”四个大字怒喝道:“老子若不发威,就对不起身后这四个大字!” 木心彻底被狄云枫这一腔愤怒所威慑,她支支吾吾道:“我……这……我也没办法……” 出奇地,狄云枫很快又回复了平静,不仅是性子,乃至面部表情都平静如水。他又坐回椅子上,淡淡问道:“帝都近段时间有没有发生什么大事件?” 木心凝思了一会儿,轻声试问道:“贪赃和洗钱算不算大事件?” 狄云枫道:“那还得看是谁。” 木心道:“就是今天给我们送……送钟的赵大人,他的几个干儿子都是为他洗钱的手下,特别是赵永。” 狄云枫眼前一亮:“有证据么?” “证据文碟能有这么高。”木心用双手比了个三尺高度,圆圆的眼睛,听话的神色,即便是带着面具也能将男人所迷惑。 狄云枫直勾勾地盯着眼前这个白衣女人,从头到脚都不放过……魅力,这是一种独特却又似曾相识的魅力。 狄云枫即便知道自己可能已陷入甜蜜的陷阱,可能无法自拔,也可能根本就不想出来。 “白大人?”木心敲了敲桌子,轻声呼唤道。 “在。”狄云枫幡然醒来。 “你若是累了就先回去歇息,这些案件你无需过审,过不久帝国自会给你安排少卿与监司……你不必着急。” 在狄云枫发愣期间,木心已 将地上散落的案件重新累积在案桌上,她可能已经摸清楚了狄云枫的性子,对待发怒的老虎,就得轻一点儿,柔一点儿。 狄云枫对准烟杆儿猛吸一口,随即掐灭烟丝,从椅子上站起身,问堂下的木心:“今晚你跟不跟我去抓人?” 木心一愣,道:“抓人?去哪儿抓人?” 狄云枫挂好“寺卿”令牌,配好刀跳出案桌:“去春香楼抓人。” “春香楼?”木心凝眉,又追问:“去抓谁?” 狄云枫快步走向公堂外:“抓今天给我们送钟的大贪官,欺负老百姓的恶霸,赵公子。” “赵公子,你……你疯了?!”木心惊声,赶忙追上去将狄云枫拦下:“你真的是要疯了,赵永抓不得,永远都抓不得!” 狄云枫轻轻推开木心:“但我今晚就要抓他,抓进鬼牢里好好修理一番。” “可赵永随身携带的剑奴都有鬼婴实力,你莫说去抓他了,你连他的影子都碰不着!”木心追赶不上狄云枫的步伐,急得也不再追逐,在原地跺了跺脚,大喊道:“你会死的!” 狄云枫听若不见,步态坚定不移,不论朝中势力多强大,想要介入其中,总得找一倒霉蛋先开刀。赵永就是那个倒霉蛋! “喂,你等等我!”木心咬着唇,还是追了上去, …… …… 帝都人会在七天极昼里忙碌,会在七天极夜中享受,夜里灯火阑珊,繁华景象一点也不输人间长安。 春香楼在门前挂着一张牌子,上头写着“满座”两个字。守门的侍卫也不相对站在两旁,而是横着拦在门口,只放客,不进客。 狄云枫负着手,仰头凝望春香楼,也不进去,也不说话,木心绕着他周身打转,几欲言语什么,可话到嗓子眼儿又给憋了回去。 “你如果想回去就先回去,我一个人能搞定。”狄云枫一把按住木心的脑袋,轻声道。木心将他的手打开,道:“我正在想办法呢,两全其美的办法。” “什么两全其美的办法?”狄云枫问道。 木心锤着掌心,来回踱步道:“我在想待会儿见了赵公子,该如何把他请到府上去,又不让他生气。” “这就是你一路上都在想的‘两全其美’之方?”狄云枫有些想笑,但又觉得无奈,就此女智商,嫖了都不知道要钱。 木心义正言辞道:“抓人又不一定要使用暴力,我们恭恭敬敬地将赵公子请到府上去,喝喝茶,聊聊天,顺便就把案子给私了了,合家欢乐岂不更好?” 狄云枫道:“嗯,好。” 又等了一会儿,街头小跑来一对侍卫,一马当先的是李强、诸葛天等几位小队长。老远便听见李强招呼道:“白长官,让您久等了,我们来了!” 狄云枫点点头:“怎么这么慢?是王冲扣着不让你们来?” 李强挠了挠头:“王都督开始的确不让出来,但在咱们联名的抗议下他才百般无奈的同意……还有帝都中的遁地术是有指定地点的,我们小跑过来就花了一点儿时间了。” “呀!你们瞧白长官腰间挂的令牌……寺卿!” “白老大……哦不,白大人!你……你真的是大理寺卿?” “毳冕服,银边靴,乌纱帽,寺卿令……这不明摆着是三品大官么!” “难道白大人是升官发财,又带咱们来醉生梦死呀?” …… 狄云枫喊住讨论的众侍卫,道:“今天喊你们来可不是玩耍,而是来抓人的!” “抓谁啊?抓赵永吧?” “去他妈的,终于可以扬眉吐气,咱现在也有人撑腰了!” “老子早想抓他了,只可惜王都督不让,这种恶霸,就该打下十八层,用事不得超生!” 众侍卫热情高涨,好男儿浑身都是胆! “好!”狄云枫满腔热血沸腾,对侍卫们道:“春香楼必然不止赵永一个贪官,待会儿你们跟在我后头,盯紧了!一个都不准放过,通通给我抓到大理寺监狱去!” 木心在一旁呆呆地望着狄云枫,许是此事太疯狂,反而让她变得异常平静,她轻声问道:“白大人,你……是想让帝都变天么?” “你才知道?”狄云枫回眸,邪魅一个微笑,冲侍卫们一挥手,进发,春香楼。 春香楼的守卫还是那个刀疤男,他见如此阵势,坚韧的脸庞也不由露出一丝慌乱。他没有拦着狄云枫,也知道拦不住,只是轻伤问了一句:“大人,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么?” 狄云枫淡然道:“无论做人做鬼,最大的悲哀就是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又该做什么,”他深意望着刀疤男的眼睛,点了点他的胸膛,又道:“如果你觉得自己很悲哀,西城外,大理寺,随时欢迎你的加入。” 刀疤男沉下脸色,带着身后十几个手下让出一条道。 狄云枫一笑,无法无天!显尽胜者为王之霸气,他一马当先,对准那扇闭的大门一踹! “咵!” “大理寺查案,不想死的全都给我蹲下。” (本章完) 正文 第三百一十三章 老虎发威! 没有人想死,也没有人蹲下,落座的宾客不过回瞥了门口一眼,转而继续听曲儿喝酒。 狄云枫冲身后的侍卫偏了偏头:“去,全都拿下,反抗者直接上刀。” “是!”众侍卫提刀而上,先将舞台上的乐师与歌姬喊停,随之将宾客席团团包围,等待狄云枫的审判。 圆桌席上的宾客非官即富,出门怎能不带一两个保镖?一干保镖纷纷亮出刀剑,与侍卫对峙。 酒过三巡的官富,胆儿也挺肥,对准一众侍卫便破口大骂道:“你们这些西厂狗是活得不耐烦了么?连本官的雅兴都感扰!” 木心扯着狄云枫的袖子道:“白大人,他是杨路杨少府,与你一样是朝廷正三品官,你对他客气点儿……” 狄云枫冷声问:“按帝都律法,当众辱骂公差,阻碍公差办事,该如何判处?” 木心摇摇头:“算了吧,算了……让他走好了……” “快说!”狄云枫大呵! 木心这才如实道:“当街阻碍公差执法,并辱骂公差,将予以收押,据情劫严重判刑,倘若与公差发生冲突,拘捕,可当场击杀。” “你们可听见了?”狄云枫傲视全场宾客,一步跨上舞台,冷声又对众宾道:“我知晓在座各位都有些权利与钱财,但我大理寺乃帝国最高司法局,有权将你们收押并一一排查,还请诸位配合,否则——” “放你妈的屁!不就是个任人刀俎的破官么?竟有脸在本官面前嚣张!”杨路借着酒意大手一挥,嘱咐身旁三个持刀的保镖道:“你们听着,今日若有人敢靠近本官,给我杀!” “呸!杨少府,你多次强行玷污良家妇女,西总府都有备案呢!今日大理寺卿亲临,就是为了将你们这些徇私枉法的贪官污吏,一网打尽!” “对!还有他,王相!三年前当街殴将百姓打得魂飞魄散!此罪滔天,法理难容!” “李显成,自发组织恶霸横野四乡,收刮民脂民膏,已犯帝国重罪,该打入鬼牢受十八酷刑!” …… 侍卫们常年在西总府当值,城内的风风雨雨早已看透,只是在官僚主义下,敢怒而不敢言!当下,狄云枫以大理寺之名重塑正义,他们各个义愤填膺,毫不犹豫将众宾所犯的罪行一一列出。 “新任大理寺卿,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烦了,你可知楼上雅间坐得有谁?惹恼他们,不出三日你便会死无葬身之地!” 杨路见势不乱,倒也有三分大官的气派。 侍卫们蠢蠢欲动,就等狄云枫一声令下抓人,木心在一旁看得紧张,她指着保镖冲 狄云枫喊,可又不敢大声:“白大人……这些保镖都有鬼丹的修为……你要小心呀……” 狄云枫冷哼一声,隔空抓取一只酒品,“啪!”一声将酒瓶拍成碎片,再暗自往掌心涌入一道内力,对准客座中十余位保镖,猛然出手! “唰唰唰……”碎片如暴雨梨花,不偏不倚也不慢,仅仅一瞬之间碎片撞入保镖丹田,震碎鬼丹!至此,十余保镖当场暴毙,无一生还! 谁也没想到狄云枫竟然只用一个酒瓶子就能将十余个鬼丹修士所抹杀! “李强,诸葛天,黄淼……你们几人随我上楼抓人,其余侍卫留在楼下,将他们看牢了,若有人想逃,就地正法。” 狄云枫撒去手中被攥成粉末的酒壶碎片,转向往楼上走去,木心要跟上却被他伸手拦下:“你就不用上去了,在下面等我消失便是。” “我不能让你乱来,就你刚刚这两下子,万一……万一……白大人,杀些保镖不算什么,但杀了帝国官员,这……这……”木心记得就快哭了,她抱着狄云枫的胳膊央求道:“白大人,算我求了你,上面除了赵永之外,一定还有其他大官,咱惹不起的!” 杨少府杨路仍不死心,开口威胁道:“大理寺卿,你我官品相当,压我算你有勇气,但上边儿可咱的顶头上司,你也敢乱来么?” “你休吵!”狄云枫回首怒斥,一声吼便将杨路震得魂不附体,“噗”的一声喷出一口鲜血,昏死过去! “滚开!”狄云枫将木心一把宣开,要踏步上楼,忽而间一抹清香嗅入鼻腔,抬头见是沧月美人。 沧月凝着娇容,不敢置信地望着狄云枫:“白大人就是以这种方式回来见我的么?” 沧月很有魅力,至少能让狄云枫的怒火消上几分,但公事公办无可避免,他只有冷声劝道:“此事与沧月楼主无关,你让开,我上去把赵永抓下来,今夜就这么简单。” “这么简单?”沧月冷笑:“今夜过后谁还敢来春香楼?” 狄云枫骤然大笑:“哈哈哈……你说得没错,今夜过后帝都的格局就要重新覆变,像你们这种风月场所,生意都不会太好。” “你……你怎能说出这种话?”沧月满脸惊恐地望着狄云枫,“你还是那个白莫离么?怎如此世俗!” “世俗?”狄云枫冷笑,环指着春香楼的一切:“你们衣着暴露,妩媚风姿,为讨男人欢心什么都愿意做,这才叫做世俗。” 沧月又看见狄云枫眼中的自己,目光楚楚,失望透顶,为此她惨淡一笑:“没想到我在你眼中竟如此不堪,呵……” 狄云枫松眉,说不怜香惜玉是假的,他幽幽一叹:“让开吧,莫要妨碍我执行公务。” “咻咻!” 突然,两柄飞剑从楼上破空袭来! “小心!”狄云枫大惊,那飞剑的路数很奇特,并没有直接朝他袭来,而是想借助沧月的身体遮挡视线!尽管狄云枫在剑走时就已判别了飞剑的用意,但要就沧月必须做出牺牲! 要么是沧月中剑,要么是自己为了救沧月而中剑! “噗噗!”两柄剑一同刺入狄云枫的脊背。 最终,狄云枫还是选择了拯救别人,他抱过沧月,用自己身体挡下了那两柄飞剑,眼前这个女人实在太美丽,他生命中所遇见的红颜都太过美丽,作为一个被这么多红颜眷顾的男人,付出一点疼痛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 “咳咳!”他干咳两声,竟呛出几滴热血:“该死,这剑上有蹊跷!” 热血落在沧月的脸颊上,她已惊得呆愣:“你……你的血……是热的?你是——” “此番!就当是我在为方才的那一席话道歉,你没事吧?” 狄云枫将沧月扶正,用手抹去了嘴角的血迹,运气一震将背上的两把剑给弹飞! “白大人,你没事吧?”李强等侍卫欲上前帮忙,狄云枫却摆手让他们退下:“你们在楼下等着,这些人不是你们能对付的。” 二楼梯口站着七个修为鬼婴的黑衣剑奴。在鬼界中,鬼婴修士便相当于仙界的合体修士,这七人联手,威力不容小觑。 狄云枫吞下一颗白丸,暂解了身体上的疼痛,扬眉深深吐了一口气,一步一步走上阶梯,他每走一步,身体便会泛闪出一道金光,真武之力流淌四肢百骸,真武之为威慑四面八方! 黑衣剑奴见来者是强敌,各相视一眼,七位一体,分别从七个方向执剑突袭狄云枫! 狄云枫左手持刀鞘,右手握剑柄,只等七个黑衣剑奴贴近——“呛!”一声龙吟鬼刀出鞘,拔刀斩! 刀气如潮平推四方,七位黑衣剑奴无法再近,各自妄想用剑抵挡杀气,但不过相持半息,只听“砰砰砰砰砰砰砰!”七声连响,七剑相继崩断! 剑奴手势退回楼梯口,各个大喘粗气,七窍淌血! “你们三个去保护几位大人离开,我来挡住他!” 黑衣剑奴想策逃,但他们还未迈出步伐,狄云枫的刀已划过他们的丹田:“哼,今晚一个都跑不掉,” 一刀七连斩,只在进退之间,“锵!”刀回鞘,七剑奴一齐倒地,暴毙而亡。 狄云枫持刀走下楼,冲着李强与诸 葛天等人道:“你们上去把人带下来,我要休息休息。” 李强等侍卫皆激动得眼睛泛红,他们郑重地点了点头,由李强倒一句:“弟兄们,上去抓贪官了!”一干侍卫风风火火跑上楼。 “白大人,你受伤了?”沧月赶忙上前搀扶狄云枫,一双美丽的大眼睛都快瞧出泪花儿。 狄云枫的确受伤了,他的脊背上正不断地流淌着鲜血,剑奴一定在剑上涂了某种毒药,连他的真武体都无法自动愈合……疼,实在是疼!疼得他面色泛白,大汗淋漓! 他急切地取出一整瓶白丸倒入嘴里,嚼也未嚼便吞入肚中。 白丸下肚,疼痛稍稍有些缓和,他轻轻推开沧月,自己找了处空位坐下,取出烟杆儿,当着众人的面引燃烟丝,一口销魂,疼痛似乎又减轻了不少。 “疼吧?”木心凑上来问道。 狄云枫叼着烟杆儿,缓缓道:“你如果是来嘲笑我的就大可不必了,我就算全身的皮肉烂完,也不会吭一声。” 木心又绕到狄云枫身后,用手轻轻地戳了戳伤口,分析道:“这剑上有毒。” 沧月凝眉,不满木心的作为,出声制止道:“你这是做什么?竟去触碰人家伤口。” 木心轻哼了一声,不知何时手中已多出一个绿色小瓶,他解开瓶塞倒出几滴如黄油般的液体,在手中搓了搓,对准狄云枫的伤口,先提醒一句:“可能会有些疼,你忍着点。”话说完便使劲儿地按在狄云枫的伤口上,又捏又搓! “嘶……”狄云枫咬牙忍痛,豆大的汗水从额头一汪接着一汪地往下流,沧月用手帕为它擦拭,并鼓励道:“白大人你一定要坚持住……” “好了。”木心收手,在狄云枫的官服上擦了擦血迹,道:“我已经将你背上的毒全都祛除,现在你死不了了。” 狄云枫缓缓睁开眼,连着呼吸了三口大气,原本苍白的脸庞瞬时充盈了血色,他冲沧月微微一笑,真挚地道了一声:“多谢。” 沧月释然一笑,温文尔雅,眼中含情脉脉。 木心窜到狄云枫眼前,讨问道:“那我呢?你就不感谢我了?没有我的话你早死啦。” 狄云枫眉梢微挑,似笑非笑:“解药的用法只需在伤口涂抹均匀,但你却偏偏给我来个推拿,你说你是不是公报私仇?” 木心脸色微微一红,偏过头去不再说话。 这时,赵永与另两个官员被李强等侍卫从楼上押下,他还叫嚣道:“你们这些看门狗,难道连我都不认识了么?快放开我,否则叫你们魂飞魄散!” “呸!死到临头还嘴 硬?”李强飞身一脚将赵永从阶梯上踹了下去。 赵永臃肿的身子卷如一颗肉球,从楼梯口一直滚到狄云枫的脚下。 狄云枫睥睨着赵永:“如何?我说过三日之后会来找你,现在你信了?” 赵永一见来人,不经想便破口大骂道:“你他妈的赶紧把老子放了,若不然让我干爹知道了,定叫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狄云枫揪住赵永领口将之从地上拽起,道:“你知道你干爹为何会认你做干儿子?”他未等赵永说话,接着自答道:“因为干儿子不仅能帮着贪赃洗钱,必要时刻还能帮忙顶替罪名,在我们老家那边有一句俗话,是专门来形容蠢蛋的,叫做‘被人家卖了还帮人家数钱’,你觉得这句话适不适合你?” “我呸!”赵永吐了口唾沫,狄云枫偏头一闪完美多过。 “啊啊啊啊啊……”木心发了疯地大叫起来:“快……快拿手帕来帮我擦擦,我的衣服,我的衣服!” 狄云枫忍不住发笑,反手一巴掌将赵永扇出十丈外。 赵永喷出一口鲜血,趴在地上不知死活。与赵永同行的两位官员见狄云枫这般凶恶,相继跪倒在狄云枫面前,听一人颤声道:“大……大理寺卿,你还记得今早那盒“千年人参”么?就……就是差人来送的。”又听另一人道:“白大人,我也送了您一整瓶圣丹,你莫要忘了呀。” “哦,原来——”狄云枫刚想开口说话,木心却干咳两声道:“咳咳,白大人岂会收下这些赃款?倒是你们,跪在帝国律法面前还敢提及贿赂一事,现在满堂人都可以作证,哼!你们就等吃牢饭吧!” “寺卿饶命,寺卿饶命!我与陆大人不过喜好点乐理舞蹈,平时是不参与赵……赵公子洗钱贪赃的。” “对啊对啊,我们也是被逼无奈,寺卿一定要看在同僚的份上网开一面,莫要送我们去鬼牢……” 狄云枫刻意凑近木心耳旁,细声问道:“这两人分别是谁?” 木心轻声回答道:“左边这留胡子的是二品御史,右边这瘦子是二品监寺,算起来这俩人还是你的顶头上司呢,现在却跪在这里与你求饶,哼,可真是讽刺。” 狄云枫小声又问:“那这二人是否犯过大罪?” 木心摇头道:“这俩人都是胆小如鼠的墙头草,目前没发现什么大罪,建议先收押大理寺监狱,进一步调查后再做定夺。” 狄云枫心中有了数,便挺直身子,提起官腔,对身前二人道:“经过我与少卿的商讨,先将你们押往大理寺监狱,待查明罪责,自会依法判处!” (本章完) 正文 第三百一十三章 变天了 狄云枫将所有宾客都“请”回了大理寺卿,并放话出去自己上因为上任高兴,带着一帮侍卫兄弟去春香楼喝酒,谁知道赵公子发酒疯来骚扰自己,在无奈与被动之下他只好依法将赵公子及参与嘲讽的官员全部逮捕。 万事总需要一个理由,即便这个理由在大官眼中不完美,但对于普通百姓来说却是大快人心的,贪官污吏一除,风调雨顺,国泰明安。 在春香楼的配合下,昨夜事情的真相被完全封锁,至于那些明了事情真相的大富大贵,到了牢里,刑法一伺候,再倔强的性子也的服软。 次日清晨,白时刚过不久,侍卫们便押着犯人从春香楼后院遁地赶往大理寺府,狄云枫则往西总府跑了一趟,亲自与王冲交接了一番工作,说是将侍卫借他用上一段时间……但至于这“一段时间”是多久,不得而知。王冲官衔没有狄云枫高,对狄云枫的工作也有发自内心的支持,便拍胸想办法把侍卫们出勤一事给定了下来。 …… 半日不到,帝都的大街小巷中便流传了这么两件事:第一件事,今天一早,一只铜钟从天而降刚好砸在财政大臣赵统的府上,大快人心;第二件事,今天一晚,大理寺新上任寺卿,在春香楼抓获了两百多名达官贵人,其手段强硬,敢做执法,被广大百姓津津乐道。 狄云枫走一路便被议论一路,百姓都说: “这大理寺卿是个好官啊。” “是啊是啊,这下咱们可有福咯。” “唉,别高兴的太早,还不知道寺卿大人能坚持多久呢,你们看到么,从今早晨开始出西城的人都已经第九批了。” “啊?会不会是去找寺卿大人麻烦的啊?” 老百姓的高兴逐渐变成了担忧,狄云枫听了闹市之言,凝眉沉思,边走着看见街角蹲着一群闲事青年,突然脑中灵光一闪,笑着走了过去:“诸位小兄弟,想赚钱么?” 青年有三四个,吊儿郎当的模样,一看便是市井的扒手、二流子。他们见狄云枫身着华贵,不羁的神色中纷纷露出一丝不屑。一个瘦高个儿看样子是他们的老大,便没好气地问道:“大人,你赚钱的方式还用得着我们哥儿几个啊?” 狄云枫抿了抿嘴,先是问道:“你们整日在帝都里游手好闲,若不幸被官差抓了,轰出城去又怎么活?” 瘦高个儿这下动怒了,呵声道:“你什么意思啊,穿的不好就是把我们当成地痞无赖了?我告诉你,我们不偷不骗不抢,干的都是正规的体力活儿!”他又鄙夷地瞪着狄云枫:“倒是你们,鱼肉百姓,十足十的大骗子!” 狄云枫这才发现青年们身后正堆着好几车货物,原是在这里休息唠嗑儿的。他含笑问:“小兄弟,我看你们各个身强体壮的,干这些廉价体力活实在浪费,不如这样,跟着我干如何?每个月给你们开双倍工资。” “双倍?”青年们各自瞧看,听有人喃喃:“双倍工资的话就是八十块鬼玉一个月了,这是啥活儿啊,都快赶上老伙计了。” 瘦高男子客气问:“大人,你莫不是要我们干伤天害理的事吧?” 狄云枫摇头道:“怎可能是伤天害理的事?非但不是伤天害理的事,反倒是为世除奸的好差事,”说着他便取下腰间“寺卿”令牌,在众位青年眼前晃了晃,道:“本官乃新任大理寺卿,刚刚走马上任,手下差役不多,想招纳一批热血的年轻人为我办事,待遇从优,吃香的喝辣的。” “你……你就是昨夜抓捕赵公子的大理寺卿!” 众青年态度巨变,纷纷投来崇拜的眼神。狄云枫轻轻地摆了摆手,道:“空闲话就不说了,只要你们来我大理寺,那我就给你们一份肥差。现在,我还需要你们帮我一个忙。” 瘦高青年义不容辞道:“寺卿大人是好官,你说,什么忙,我几个弟兄赴汤蹈火也在所不辞!” 狄云枫摇摇头,深远地望着络绎繁华的大街,淡淡道:“这个忙很简单,我要你们帮我走街串巷口传一个公告:今日未时,大理寺公堂开审赵永!” …… …… 狄云枫回到大理寺时,大门正堵得水泄不通,造访的皆是些达官贵人的家属,不少人提着礼品要来赎人,也有不少人凶神恶煞,领着一班打手,明目张胆与侍卫叫嚣。 狄云枫偷偷从后门遛回了府上,可不巧,恰好遇上木心从后院儿走过,其模样鬼鬼祟祟,像是有蹊跷。他快步跟了上去。 木心步的频率很快,简直可以说是健步如飞,在人间管着叫做“轻功水上漂”。 狄云枫见木心有如此身法,心中疑惑更浓,从见此女第一眼便不察觉她修为多高,但眼下她能用出如此巧妙的轻功……鬼修不过不死骨,体内便无法凝聚真气,想要修武炼气是绝不可能的。 难不成这个带面具的女人是个绝顶高手? 木心横穿过大院,急急忙忙钻进了茅房。鬼修一旦有了肉体,吃五谷杂粮那总要新陈代谢,之所以人有三急,所以上茅厕才健步如飞? 狄云枫好奇心重,心中也有预感,这个女人绝对没有表面上那么简单。这算不算他劝自己偷看别人上茅房的理由? 茅房由砖瓦构建而成,分男左女右, 男女茅厕仅有一墙之隔,狄云枫将耳朵贴在墙壁上,凭他的超强感官与听觉,即使墙壁再厚,隔壁女茅厕的“少女的秘密”也能听得一清二楚——可他趴在墙角听了将近小半刻钟,却连一点儿水声都听不见。 “怎么可能?”他越发觉得蹊跷,可这身后突然响起一声喊:“白大人,你站在墙边偷听什么呢?” 回首见,正好是三个小解的侍卫,他们进来见到狄云枫这副模样,张口便问了出来。 “呃……没有,我也是刚刚上完茅厕,所以……就……呵呵呵……”狄云枫支支吾吾了许久也编不出个理由,最后只能与尴尬的笑声破罐子破摔。 侍卫们都不觉为然,有人道:“白大人你若是回来了就和木少卿说一声,她等你等得都快哭了。” “是啊,木少卿虽然带了个面具,但我觉得她一定长得不赖,你瞧她那婀娜身段儿,樱桃小嘴儿,唉……我这辈子估计是高攀不上咯。” “你下辈子也甭想癞蛤蟆吃天鹅肉,我觉得白大人与木少卿就挺配。” “这还用你说,他俩本来就是官配……” “咳咳!过了啊,什么配不配的?配种呢,还是配钥匙呢……”狄云枫轻咳了两声,昂首挺胸走出茅厕。 木心这时也恰好从女茅厕出来,她甩了甩手上的水迹,瞧见狄云枫惊呼道:“白大人,你跑哪儿去了?害得我好等!” 狄云枫抿了抿嘴,眯着眼睛狐疑地盯着木心,步子不断往木心身旁挪,鼻子也一个劲儿地抽耸着。 “你又吸烟了?”木心轻轻一跃,一巴掌拍在狄云枫脑袋瓜上,妄将之打醒。 “你干什么!你这是袭官知道么?!”狄云枫撅起腮帮子,满腔怒火。 木心不以为然地拍了拍手,道:“哼,不把你打醒万一你又犯浑了怎么办,待会儿——你干什么!”她话还未说完,便吓得往后猛撤了几大步! 狄云枫耸了耸鼻子,方才他贴着木心的身子嗅了一圈儿,除了偶尔腥味儿,便再也闻不出其它味道。 “我方才见你鬼鬼祟祟地跑进茅厕,好大一会儿都没有动静,你在里头干什么?”他直言问道。 “你怎么知道我没动静——你偷开我方便,你……你这个偷窥色魔!”木心面色发青,怒火中烧,扬起拳头就朝狄云枫砸过来! “嘿嘿……我可不做那些长针眼儿的事。我只是随便听一听罢了,你说你既不放屁,又不放水,难不成是……”狄云枫心里已大致想到了什么,但他不敢再多说下去,否则木心非得提刀不可。他边笑着,边往公堂跑去。 “你别跑!你这个大色魔!我要叫黑无常来阉了你!” 木心在后头使劲儿追,可不论她跑得多快多慢,与狄云枫的距离都保持在三丈之间。 这嬉戏的味道,像极了青春。 …… …… (本章完) 正文 第三百一十五章 行贿 公堂的旁听席上正坐着两个人,在喝茶,神色有些清高。 “木心,我先问你,为何他们能进来,而且他就得被堵在外边?”狄云枫还未步入公堂,见如此嚣张的二人,心中微怒。 木心轻叹,指着左边那位身穿锦绣青花袍的中年男子道:“他是赵统的长子,赵明德,与你一样为九卿官员,帝都有规定,同官级官员不论各大场所必须有礼相见,”介绍完左侧,他又指着右侧的黑衣剑士,刚想开口,狄云枫便道:“这个你不用介绍了,我一看就知道他是打手。” 木心摇头道:“不是,他也是赵统的干儿子,叫赵武。” 狄云枫觉得很像,至少说赵统这种用人的模式和木王爷很像,到处收纳干儿子替自己干坏事。 “喂,你客气点啊,他们很明显是带着理来找茬儿的。”木心在狄云枫身后提醒道。 狄云枫嘴角微微一翘,快步走入公堂,笑声热情道:“二位大人,欢迎欢迎,白某昨日上任,今日就有幸两位大人拜访,实在欢喜。” 赵统派来了一文一武,很明显是想双管齐下压制狄云枫,如此,必然少不了心理博弈。 谁都不想输了面子和礼数,赵明德放下茶杯,起身笑脸相迎:“白大人这几日公务繁忙,还能抽空接见我们,是我等之幸。” 狄云枫客套地将赵明德扶下:“让赵大人久等了,你坐,”随后又不忘指着黑衣剑士问道:“不知这位是……” 赵明德赶忙介绍道:“这位是我的三弟,赵武,他平时就这个德行,不太与人说话,还望大人莫要介意,但打起架来,杀起人来,可是一把好刃呢!” 赵武从面见狄云枫第一眼时就已露出寒芒威慑,此人修为在不死骨之上。即便经过介绍,他仍然不减眼中锋芒,杀眼直勾勾地盯着狄云枫,仿佛在说:今日我杀定你了! 狄云枫面皮一抽,说实话他也是个心直口快之人,江湖中的恩恩怨怨他从来不留到隔夜,所谓快意恩仇便是这个道理。赵统分别派了个伪君子与一个打手,目的就是让他两面为难,他心头早早有些愤怒,然而又见这赵武至始至终都摆着臭脸,心里那股怒火“蹭蹭蹭”就往上窜。 他瞪着眼睛,散发浓浓杀意!就要与那赵武无形博弈一回! “啪!”茶杯不慎掉落在地,一声脆响将狄云枫拉回现实。木心蹲下身子赶忙拾起碎片:“不好意思三位大人,我看茶凉了本想给你们再换一杯,可不慎手抖了……”他边说着边用手轻扯着狄云枫的裤子,示意让他莫要轻举妄动。 “这位女子是大理寺的少卿吧?哎 哟哟,怎么跟个佣人似的,少卿拾碎片莫要扎着了,这么漂亮的小手……”赵明德一把握住木心的手,本以为是好意,可谁知其大掌暗劲儿一使,碎片成刀,将木心那粉嫩白皙的手背上割了一大条口子! “少卿,你要小心啊,看看,割手了吧?”赵明德佯装心疼。 “不……不碍事。”木心内咬柔唇,忍着疼痛,这时,狄云枫手把手将她从地上扶起,看着小半寸长的伤口,热血溢满了整只手背:“疼不疼?” “不疼的。”木心摇了摇头,轻轻推开狄云枫,这哪儿是搞暧昧的场合? 不知木心疼不疼,狄云枫是心疼了,他一挥袖,刮过一道清风,将地上的碎片卷出公堂。 “白大人可真是怜香惜玉啊……”赵明德表明称赞,暗自却翘起嘴角偷偷发笑。 “不错,少卿她是我的女人,我一直都将她保护得很好,凡是伤到过她的人,没有一个活得成。”狄云枫冷冷看向赵明德。 赵明德笑容逐渐凝固,其身旁的赵武作势要爆发,他轻轻地拍了拍赵武手别,示意勿动,转而微笑道:“今日白大人抽空来见,我也就不再多耽搁你的宝贵时间。我弟弟赵永——” “赵永在你们赵家排第几?”狄云枫突然出声打断赵明德。 赵明德脸色阴沉,道:“赵永排第五。” 狄云枫又问:“最小的便是他么?” 赵明德点点头:“不错,最小的便是他,我们对这个弟弟疼爱有加,即便他是做了不少错事,还希望大理寺卿能网开一面,”说着他便从怀中取出一只储物袋递给狄云枫,道:“这里是我们赵府的一点心意,还请大理寺卿卖给人情,日后若有什么需要赵府帮忙的,好说。” 狄云枫退却两步,手头做了个止住的动作,道:“请大人收回此物,我乃秉公执法之官,不收外汇。” 赵明德摆了摆手道:“哎,此言差矣,昨日白大人不是将文武百官的礼物全都收下了么?今日怎就变卦了?”他也不管狄云枫态度如何,将储物袋轻轻一丢:“白大人不妨先看看里头的数目,再做定夺?” 狄云枫没有接过储物袋,倒是木心一马当先将袋子拦下,她侵入神识一瞧,惊呼道:“五……五十万鬼玉!” “怎么?你想收下?”狄云枫淡淡瞥向木心。 木心摇摇头,双手将储物袋奉还给了赵明德,并道:“这里是公堂,赵大人在公堂贿赂寺卿,这是不恰当的。令弟赵永连犯多项重罪,谁都保不了他。” “谁都报不了他?”寒声入骨,赵武忍不住一剑出鞘,要杀木心, 狄云枫动若雷霆,快他一步将木心救过,退出公堂外。这时,几十名侍卫从天而降,将之重重包围! “白大人,我劝你莫要敬酒不吃,吃罚酒!”赵明德怒拍桌子道。 狄云枫轻叹道:“赵大人,敬酒罚酒我真还不喜欢吃,我喜欢喝花酒,你要是带我去找姑娘畅饮几杯,没准儿我一高兴还真会把你赵永放了。”他声音渐寒,“但现在你在这儿给我动手动脚,吹鼻子瞪眼还上脸了?你叫我如何吃你的敬酒?”他大怒,指着公堂内二人,大骂道:“现在,给老子,滚出去!” “哼,我看你是找死!”赵武是个性情人,出剑就要大杀四方,赵明德则是个明白人,大闹公堂,被冥皇知道了,没人能活。 “三弟勿要轻举妄动。”赵明德含喊住身旁的赵武,他冷眼再看狄云枫,轻嗤一言:“白大人,你可要考虑清楚了,今日父上有明确的规定要将五弟带回去,若他见不到人,动怒,后果不堪设想。” 狄云枫冷声一笑:“那麻烦你们回去告诉赵统赵大人一声,如果他不收手的话,很快便会轮到他。” “狂妄之徒,我必手刃你!”赵武怒喝道。 “够了,三弟!我们走!”赵明德拾起桌上的储物袋,赵武大喝一声:“滚!”不死骨威压透体而出,一众多侍卫接连倒退数十步。 赵氏兄弟就如此,大摇大摆地走出公堂。 “他们这样算不算大闹公堂?”狄云枫推了推身旁被震慑到的木心,笑问道。 木心回过神来,望着赵武的背影,显然心有余悸,她轻声道:“这个人……是个疯子,你……以后要小心了。” 狄云枫挑眉:“你呢?你就不担心你自己么?”说着他轻柔地拾起木心的小手,轻渡一道仙力,妄想将之手背的伤口愈合,木心却猛地他手打开:“你要做什么?用你的力量是无法帮我愈合伤口的。” “我的力量”狄云枫黯然沉默,“你怎么知道我的力量是什么?” 木心凝眉,撇过头去不让狄云枫看自己的神色:“还不是昨天晚上你在春香楼使用的功法,你根本就不是鬼界的人。” “可我昨夜用的是——” “好了,下一步你打算怎么做?”木心不愿再讨论这个话题,便出声打断了狄云枫。 狄云枫撇了撇嘴,若这一切都是对自己没有害处的秘密,那么早一点知道和晚一点知道也没有什么关系。 “你觉得呢?”他笑问道 。 木心幽幽一叹:“接下来便是我们要渡过的最艰难时期,门外的达官贵人基本上都带着钱财想来贿赂赎人,可你把他们统统拒之门外,无疑会激发他们心中的怒火——归结人就是这样,软的不行就来硬的,帝国的杀手组织那么多,只要有足够的钱,连皇帝他们都敢试一试。” 狄云枫道:“你的意思是是说,很快他们就会派人来杀我咯?” 木心道:“很快,很快……” “木心,你知道帝都中的‘弑’组织么?”狄云枫突然问道。 木心小声惊呼,她为何要惊呼她赶忙摇了摇头:“不知道,我没听过。” 狄云枫道:“我倒是听过,他们是帝国最庞大的杀手组织,前任大理寺卿大部分都是死在他们手上……也就是说,我也有可能会死在他们手上。” 狄云枫惨淡一笑。 木心娇呵:“不许你瞎说!哪儿有自己诅咒自己死的?” 狄云枫环指着满堂侍卫道:“你瞧瞧他们,虽然各个有修为在身,但遇到真正的高手,只需那么一声呵斥他们便无力抵抗。” “你还好意思说!怪得了谁?一开始你不是壮志豪言要将帝都换一个天么?现在怎么担心起来了?”木心生气了,虽不知道她为什么生气,但应该能猜出是在为狄云枫生气。 如果一个女人会为男人吃醋,那证明她一定是喜欢那个男人的。 如果一个女人会为男人生气,那证明她一定爱上了那个男人,因为她已经开始牵绊男人的喜怒哀乐。 狄云枫深沉地望着身旁的木心,他知道,他也有预感,但他一点儿不想揭穿。 “今天末时,你开堂将昨夜抓捕的那些官僚审一审,赵永与那两个二品大员暂且不用,待会儿我会亲自到监狱里去问。” “什么?!我,审案?”木心大惊过后,直顾摇头道:“我不行,你别找我,我从来没这么做过……” 狄云枫皱眉道:“你不是师爷么?就算没亲自审过案,也在一旁熏陶过。”他又以不容拒绝的口吻道:“我很忙,你作为少卿应该帮我分担一点儿事情。” “哎呀我真的不行,我一坐上高堂就腿发抖,你还是另请高明吧……” “我管你这么多,你不行也得行,而且我已昭告整座帝都的老百姓,到时他们会一齐围拢公堂听审,这样一来,罪状大白天下,即便这些贪官再搞什么名堂,也 得乖乖伏法认形。” “白大人,我……我真的不行嘛……” “撒娇也没用。” “我就不!” “任性也不行。” “白莫离!” “去睡个午觉,啊……醒来等你的好消息咯。” 狄云枫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呵欠,往内府走去。 (本章完) 正文 第三百一十六章 动欲 “今天末时,你开堂将昨夜抓捕的那些官僚审一审,赵永与那两个二品大员暂且不用,待会儿我会亲自到监狱里去问。” “什么?!我,审案?”木心大惊过后,直顾摇头道:“我不行,你别找我,我从来没这么做过……” 狄云枫皱眉道:“你不是师爷么?就算没亲自审过案,也在一旁熏陶过。”他又以不容拒绝的口吻道:“我很忙,你作为少卿应该帮我分担一点儿事情。” “哎呀我真的不行,我一坐上高堂就腿发抖,你还是另请高明吧……” “我管你这么多,你不行也得行,而且我已昭告整座帝都的老百姓,到时他们会一齐围拢公堂听审,这样一来,罪状大白天下,即便这些贪官再搞什么名堂,也得乖乖伏法认形。” “白大人,我……我真的不行嘛……” “撒娇也没用。” “我就不!” “任性也不行。” “白莫离!” “去睡个午觉,啊……醒来等你的好消息咯。” 狄云枫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呵欠,往内府走去。 夜,好像是第三天了。 鬼界的夜是制造出来的,它比不上人间的自然。 如此苍凉黑夜,狄云枫又怎能睡得着?或许枕着慕雪依的臂膀可以,或许抱着哈哈和耳耳可以,但他一个人,翻来覆去也无法入眠。 狄云枫坐在窗边,好像提前预知了这黑夜中即将到来的杀戮,他扪着自己的心,说实话,他并没有准备好……可即便如此他也不能再耽搁了,合体境界的号召越来越严重,若不是用鬼丹压制,他真害怕天劫撕破鬼界的黑夜降临。 “何为外道魔呢?”狄云枫扪心自问,先前为了爱他不惜与妖眼对抗,无欲则刚的他更胜一筹,如今他同样是为了爱,可这回却被心中的魔念给完败……同样是执着一件事,为何会出现两种不同的结局? 狄云枫在思考之时,烟杆儿已不自觉地从袖中掏了出来,点上烟丝,吞云吐雾。 烟丝并没有毒,也不会迷失人的心智,对于他这副金刚铁骨的身体来说更不存在什么危害。 烟草只是一种态度,一种缓解压力的情怀。 “白大人,除赵永之外的案件我都已经审理完了,按照帝国律法,情结严重者将送到鬼牢受刑,情结稍缓的就留在大理寺监狱收押。其中以杨路为首的三人,涉及命案,贪赃,侵害,数罪并罚,按照帝国律法,处以灭刑。” 木心的办事效率还挺高,虚时不到她便抱着一本册子站在狄云枫门外,汇报今日的审判结果。 “灭刑是如何?”狄云枫问道。 “就是鬼界的死刑,形神俱灭。”木心道。 “那形神俱灭之后就从此在世上消失了?”狄云枫又问。 “这个我怎么知道,总之他是不会再出现在六界之中了,可谁也不知道虚空之外是什么对吧?”木心说着,又道:“对了,如果是押解到鬼牢的话必须和七爷和八爷说一声,若似乎处以极刑的话还得准或牛马大人的同意。” “七爷,八爷,牛马大人……难不成是指?” “七爷和八爷分别指的是,黑白无常,白大人好似还没去拜访过他们呢,”木心顿了顿,又提议道:“白大人应该去拜访他们的,但这二人性格很古怪,长得也……不尽人意,不过他们和白大人一样,喜欢吃酒。” 狄云枫揉了揉鼻子,黑白无常二位爷他是见过的,那二人虽然看起来古怪,但绝对是秉公正直之士——喜欢吃酒?喜欢吃酒的人都好相处。他想了想又问:“那牛马大人应该指的就是牛头马面了,他们在何处,又有何喜好?” 木心道:“白大人看看什么时候有空,我带你去鬼牢边上的冥司府走一遭。冥司是掌管鬼牢运行的独立司法部门,寻常都是不受帝国限制的,你身为大理寺卿,有权对他们进行慰问和监视。” 狄云枫跳下窗台,含着烟杆儿,亲自将大门敞开,木心站在门口,左手托着一本厚厚的册子,右手攥着一只金笔,时不时就批注两笔。 “干嘛不推门进来,我没关门。”狄云枫偏了偏头,示意让木心进屋。 木心往后轻挪了两步,微微摇头道:“我就站在门外把工作汇报一下,然后就得——”未等她说完,狄云枫已伸手将她拽进了屋里:“客气什么?这本来就是你的屋子。我总不会吃了你。” 木心也累了,她将册子搁在桌上,拉过油灯埋头继续批注。 狄云枫仰趟在软塌上,边吞吐着烟雾,边欣赏美人工作,边问:“你可否将冥司府之事说得通俗详细些?” 木心边写边讲道:“说起冥司府那得是好久好久以前的事了,传说那个时候幽魂帝国还未被冥皇统一,冥司府便已经存在,自初它的作用便是关押和惩罚那些作恶多端的鬼魂。后来冥皇一统天下,建立了文明与法治,其中‘法治’就是依照冥司府的法律小改而成……原本递过当中只有罗渡这里有一座鬼牢,但为了惩治罪恶,冥皇下令在‘拜月城’与‘丰都’各修了两座鬼牢,” “冥司府的最高行政官姓催,名字叫啥我也不知道,反正大家都叫他铁面无私崔判官。崔判官虽隶属帝国,但决策的事即便是冥皇出面也不一定会让他改变主意。因为冥司府面对的尽是些犯了重罪的恶灵,故此,所行的体系与方针,多少都和帝国有些出入,譬如冥司府中有独特的检查司,刑部……总而言之,冥司府和鬼牢你可以把它当成另一个幽魂帝国。” 狄云枫吞吐一口烟:“那你这么说来,我还有资格去监视他们,那我岂不是监视了整个‘幽魂帝国。’” 木心挠了挠头,道:“是呐,大理寺卿是帝国最高的司法官员,与判官是同一级别的,甚至比判官还要高,因为你是检察官嘛,万一冥司府做的有什么不妥的地方……嘿嘿,我觉得你的大理寺卿在崔判官面前就是个空架子,你说啥他也不会听。” 狄云枫咧嘴一笑,再空的架子也是官,他不信到了冥司府崔判官一点儿面子都不给。他又问:“那牛头马面呢?他们是否真和传说中那样牛头、马头、人身?” 木心书写累了,自己从桌上倒了一杯茶,抿了几口才道:“这世上哪儿有牛头马面这么奇怪的人,都是人们为了威慑恶灵刻画出来的。不过我也不知道牛马大人究竟长什么样,但他们是除崔判官之外冥司府最厉害的角色,正义的使者,罪恶的克星。” 狄云枫眼睛一转,叼着烟杆儿道:“切,我也是正义的使者,罪恶的克星……” 木心又埋头执笔,并笑道:“白大人是罪恶的克星我承认,但你才不是正义的使者呢,正义的使者可不会收人的礼物。” 狄云枫轻哼:“你懂什么?这是我们老家的习俗,叫做‘礼尚往来’,别人送的礼物你得收下,来年人家家里有喜事儿了,你还得原封不动地送会去,即便不是原来的,你也要送原来同等价值的钱才行。” “我才不和你说,你总有一大堆歪理……” 木心果真不言,她很忙,从进屋之后除了喝了两口茶水之外便没停下过。 灯下,记账的人,不论姿势,身段儿,乃至于声音都和柳七七如此相似。 这究竟是巧合还是刻意? 不知是不是虚时后的原因,狄云枫的内心开始躁动了,一股无名的欲.火自他心间油然生起,此刻,他眼中有一团火,木心的衣服早已在他眼中被灼烧精光,剩下衣服赤裸的,诱惑的胴.体……太像了,实在是太像了! 狄云枫收起烟杆儿,下了软塌,一步一步,小心翼翼地朝木心走去,他为了让木心放下戒备,出言问:“册子上的是什么?竟这么厚实… …” 木心抱怨道:“还不是你丢给我的那些案子,昨夜抓获了将近三百多人,每一个都定罪,每一个都审判,还要每一个都备案,这么厚的册子都快记载不下了。” 狄云枫轻声道:“你怎么这么傻,用神识印记可行……” 木心坚决摇头道:“不行,这些东西必须得用金笔一字一句地记载下来,帝国法律有规定,备案后的法册必须呈上国库,这样才能明确地记录这些人的案底,等来日他们除了牢房,若再犯法的话,很快就能通过案底查到他们的信息。” “哦?那今日可真是辛苦你了……要不要让我这个大理寺卿替你捶捶背?”狄云枫说时,已绕到木心背后,双手轻轻搭载木心的肩膀上,按使巧劲儿揉捏着:“我有一招独特的功法,可以很快就让你忘记疲劳……” 木心一开始是抵触地,可谁知享受了几把揉捏,真给舒服到了,便欣然了,同时还称赞道:“白大人真让人猜不透,有时你凶狠得让人害怕,但有时你又温柔地让人喜欢……你可别抽烟喝酒了,危害身体是小,对你的精神摧残是大,白大人,你有没有发现自己有的时候简直变了一个人似的?” “哦?”狄云枫的手已开始下移,他早在真武国就对七七干过这种事,上回可闹出了不少笑话,这一次他一定会更加小心。 “特别是你的眼神,时而空洞时而深邃,有时候我都怕——”木心话未说完,一种麻痹全身的触感胸口传来,她的呼吸即刻变得急促,浑身的每一根汗毛也就此竖起,她害怕的东西终于是出现了。 木心紧握着手中的笔,柔唇甚至咬出了血迹,她一动不动,不知该怎么办,只能像是个木头人,一点儿一点儿被褪去衣物。 狄云枫也没有说话,他知道这个时候,打破沉默就无法沉沦,只差一点儿,只差一点儿木心就能完全默认自己的行为。 “白大人,你……你住手……”木心木讷地瞥过头,眼中满是恐慌。 “裤子都脱了,你喊我住手?”狄云枫一把将桌上的茶杯与册子刨开,抱起木心摁在桌上,接着疯狂地褪去自己身上的衣物,他犹如一只发了情的野兽,也顾不得谁是谁,此刻在哪儿,眼前女人泪流满面的哀求! 若说木心身上还剩下什么,那应该就是戴在她脸上的面具了,那是她最后的防线,亦是最后的底线,若狄云枫不伸手去摘她的面具,那么今夜必将是个颠龙倒凤的销魂夜。 “我就要看看你到底是谁!”狄云枫伸手要扯下木心的面具,可就在他的手刚触碰到木心面具的刹那,一股钻心的疼痛从他背后传来!他再也无力支撑自己的身子,一个仰趟摔倒在地,他捂着胸口在地上嘶吼打滚,痛不欲生! “白大人!你怎么了白大人!”木心赶忙跳下桌子,妄想扶起地上的狄云枫 (本章完) chaptererror; 正文 第三百一十七章 大理寺监狱 木心带走了册子却忘记将金笔带走,狄云枫突发奇想,拾起金笔开始写上一封信。 信是写给黑白无常的,写完之后他又取了一坛子亲酿的,最烈,最醇的好酒,托李强帮忙送往冥司府。 随后,走向大理寺监狱。 …… 夜深人静,大理寺监狱内也静悄悄。 看守监狱的人不多,十几人还无法.轮班,侍卫不是狱卒,不仅大材小用,还委屈了他们。 狄云枫将一切都看在眼里,但除了轻叹一声无奈又还能作何?一切都还没有准备好,一切就已经开始了。 侍卫们不觉的辛苦,反之倍感自豪,能惩治腐败,能打黑除恶,如此有意义之事,才是顶天立地的好男儿该干的事! “哎,白大人你也来了?”诸葛天见狄云枫走下牢房,赶忙招呼道。 “什么叫我‘也’来了,难道还有其他人也来过?” 狄云枫将手中提着的两大坛酒搁在桌上,侍卫们纷纷围拢来,馋的流口水。 “还有酒喝啊,我就知道白大人不会亏待咱们。” “怎么才两坛酒?都不够喝啊……” 诸葛天呵道:“执勤期间本就不允许喝酒,白大人能给你们带酒来解馋乏闷已经不错了,还嫌少的了?” “就是就是,别磨蹭了,赶紧把木少卿带的点心拿出来,正好当下酒菜。” “整起,整起!” 狄云枫凝眉,轻问诸葛天:“木心她来过?何时来的?去见了谁?” 诸葛天道:“木少卿半个时辰前来过,给弟兄们带了几盒糕点,顺便就去牢里逛了一圈儿,至于见了谁……”他又抓起一个侍卫的肩膀问道:“老山,你当时不是随木少卿一起的么?她都见了谁?” 老山嘴巴里还咀嚼着糕点,想了想,道:“木少卿就在监狱里走了一圈儿,和那个赵公子说过几句话,具体是什么我也不清楚,当时木少卿将我支开了,后来赵永竟用言语调戏木少卿,我一听就来了起,连白大人的女人都敢调戏,准备进去给他几鞭子,木少卿却将我拦下,匆匆带离了地牢。” 狄云枫听完,点点头,道一声:“好。”随后取了关赵永牢房的钥匙,走下地牢。 大理寺监狱是以地牢的形式建筑而成,分上中下三层,大理寺有多大,大理寺监狱就有多大,反正地底下也不占地方。 地牢采用的石质极为特殊,闻说是从失真界拉来的“皓石”,坚硬无比,刀砍不烂,更莫说穿墙遁地之术。 大理寺监狱和鬼牢一样,只要进去了,没有钥匙,一辈子都甭想 再出来。 监狱会根据犯人的性质与程度划分牢房,第一层为普通牢房,一般关押着犯事不大,罪不至死的犯人。 都说鬼界律法严明,但真正接触到时才发现并非如此。鬼界不会轻而易举便将犯人打入鬼牢,但对于那些罪大恶极,背负人命的重犯便绝不姑息。 能有幸入住监狱第二层,十有八九得送往鬼牢,赵永是重犯,他就被关押在第二层的重罪牢房内,由禁术结界禁锢,锁魂链捆绑,插翅也难逃! “若第二层就是重罪牢房,那么第三层又是如何?” 狄云枫不仅好奇,还在不知不觉下了第三层的阶梯。第三层的阶梯明显要比二层的陡峭,梯级也要比第二层的多,落差自然而然就更大。 初下第三层,阴气阵阵刺人骨,再深入几分,哀嚎鬼叫一大片!狄云枫硬着头皮继续往下走,越近时越觉得第三层监狱与那骇人的鬼牢有“异曲同工”之妙! 等到了第三层底,一扇金刚铁门森然耸立在狄云枫眼前! 铁门上挂着一把被打开的大锁,锁已锈迹斑斑,已像是嵌在铁门上了一样,铁门后是一片混沌的黑暗,处处都透露着诡异难言之息。 宛如一座通往死亡的大门! “倒是一种引人入胜的感觉……”狄云枫好奇心大过心里恐惧,决定进门一探究竟,而就在他将要推门时,一阵轻呵从楼梯口传来:“别开那扇门!” 木心急忙跑下楼梯,拉着狄云枫便往二层走去:“快走,快走!” “好,那就快走。”狄云枫反抱过木心,一步十个阶梯,飞上第二层。他放下木心,好奇问道:“你叫我走得这么快,难道这里头关押着什么邪魔?” 木心轻叹了一口气,道:“地牢第三层是不允许你们生人进去的,里头封印着腐化肉身的怨灵。” “下面还有犯人!”狄云枫使劲儿地揉着鼻子,着实惊讶不小。 木心不觉为然,道:“是啊,鬼牢里肯定都有犯人的呀,那些鬼牢不收的,大理寺又不放的,就只能关押在地牢第三层,他们没有人丹进食,最多三个月便会腐朽成魂体。” “大理寺判决重犯并送到鬼牢用刑,这不是统一流程么?还存在鬼牢不收,大理寺不放的这种情况?”狄云枫好生疑惑。 木心轻叹道:“所以你新官上任什么都不懂了吧?以往的大理寺卿可没有你这么正直,他们呀,残害了不少忠义之士。本就是清官好人却判处了极刑,我先前不说过嘛,鬼牢也有自己的一套检查机关,若鬼牢的检查机关判定此人无罪,那么鬼牢是不会收纳这名 犯人的,就算你大理寺卿亲自出面也没招儿……故此,就只能将重犯收押在大理寺监狱下第三层。” 狄云枫算是听明白了,并用脚尖点点地,道:“你的意思是说,这下面永久收押的都是以往被残害的忠良?” 木心点头道:“嗯呢,但这可不好说,想必你刚刚也感受到了,下面有极强的怨念,即便再好的人进去了也会被怨气同化,从而变成恶灵哀嚎,唉……”她又轻叹一声,以表心中惋惜。 狄云枫沉默稍许,又问:“你可有那些鬼牢不收,大理寺不放的犯人名单?” 木心秀眉微凝:“有,但得去帝国档案库里去找……你,想干什么?该不会是——” 狄云枫义正言辞道:“当然是为忠良昭雪!” (本章完) chaptererror; 正文 第三百一十八章 受贿 “罢了,反正你是个……疯子。” “如果一个人所做的事情流传大街小巷,的确有可能是因为他做了某些惊世骇俗的事,那将他称之为疯子也不足为奇。” “你不就是么?一夜之间抓走赵公子的事,闹得满城风雨。” “满城风雨?你确定不是满城赞扬,你以为每个人都和你一样猪脑子,他们绝不会去赞颂一个疯子的。”狄云枫又喃喃道:“所以我才不是疯子。” “疯子有时候又不是贬义词,你凭什么骂我是猪!”木心张大眼睛,瞪着狄云枫。 她生气了么?她一点儿也没生气,反之充满了尊敬与暧昧。 狄云枫抿了抿嘴:“高处不胜寒。你的官位虽然不高,但也得承受坏人的舆论与责罚,这一切都是因为我。”他又轻叹,望着眼前撅着小嘴的女人,道:“你回去吧。” 木心道:“听上面的兄弟说你要亲自审讯赵远,我必须得看着你,要不然以你那捉摸不透的暴脾气,万一把他打死了怎么办?” 狄云枫轻轻地摇了摇头,道:“我想你没听懂我的意思,我叫你回去,是让你离开大理寺。” 木心不再前进,她回首疑惑地望着狄云枫:“为什么?” 狄云枫盯着木心的眼睛,他不再故作高冷,其实他一直都很清醒。清醒的狄云枫是温柔地。他轻轻地将木心搂在怀中,柔声道:“我不知道,但我可以把它猜出来。你不需要告诉我,也请你不要做出来。现在,你回去,从哪儿来回那里去。这里很危险,” 他又深吸一口气:“我……也很危险。” “你……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木心抵触,轻轻抽开狄云枫:“我们以前又没见过,你干嘛对我说这些莫名其妙的话。” 狄云枫又将木心拥入怀中,迫切地问道:“你认识柳七七么?” 木心出奇地没有挣扎,平静道:“我不认识。” “你看着我的眼睛说不认识。”狄云枫不知为何,疯狂! 木心真就直直地盯着狄云枫的眼睛,怒道:“你真的太疯了,我根本就不认识什么柳七七,她早就已经死了,即便我身上有她的影子也改变不了这个事实!” 她越说越激动,一把扯去脸上的面具 ——眼,鼻,嘴,神情,目光,容颜,声音,发香…… 狄云枫绝不会将柳七七给认错,木心就是柳七七,一模一样! “七七。”他恍然失神,内心空空。 “我不是你的七七,我是木心,木头的木,心间的心。” 木本无心,何来木心? 木 心掰开狄云枫的手,一个推搡将之拉回现。她冷声道:“我是帝国的司法常务,官衔从五品,五百多年前就已在帝国当值,你若不信可以去工户司调查!” 狄云枫心如刀割,他不明白,爱人就在眼前,为何自己不敢说话,为何她却不予承认? “我走了,还请白大人冷静一番,我不会离开大理寺,这是冥皇陛下派给我的任务。还有,从此以后你我之间只交谈政务,其余时间,两不相见!” 木心潇洒地转过身,没有让狄云枫看见她咬唇的姿态,她强忍着内心的伤感,待离开地牢后,失声痛哭! 狄云枫当然听到了这个女人的哭声,他多想上去拦住她,问一问这里头的阴谋。可有时候真相就如一把长满倒刺的箭,刺进去轻伤,拔出来重伤。 不爱你的人不会失声痛哭,爱你的人连你的谎言都爱。 这又有什么呢?狄云枫不知哭还是笑,七七真的活了,哪怕是以另外一种方式活。自己此行鬼界的目的不就是为了抹杀木王爷,复活柳七七么? “看来你给我设了很大的一个局,而我偏偏还往里头跳了进去。” 狄云枫冷声一笑,大摇大摆地朝赵永牢房走去。 他这辈子,就没输过谁。 …… …… “快放老子出去,否则等我三哥来了,你们统统都得死,你们这群帝国的走狗!”赵永扯着嗓子破口大骂。 “啪啪啪!”一阵掌声从通道内传来。 “好,甚好,帝国的走狗?你辱骂帝国,罪再加一等。”狄云枫慢悠悠地从通道那头走来。 “狗官!快放了老子,否则等我三哥——” “你三哥已经死了。”狄云枫当然在撒谎,他要彻底击溃赵永的内心。 “不可能!”赵永万分惊恐,他不信,却不是全都不信,或许真有那么一丝可能呢? 狄云枫取出钥匙,缓缓开门,接着道:“不仅是你三哥,就连你父亲赵统也已官败,与你一样,处以灭刑。” “咵——咯吱!”门缓缓打开,狄云枫面含冷笑,光是气场与威压就给了牢房中的赵永一个迎头痛击! 赵永被锁魂铁链拴住肋骨,脚下有碗口粗铁链加固,身前还有一道禁术加持的结界——“防范你这样的货色岂需这般复杂?”狄云枫用手指轻轻一点跟前结界,“啪”界碎成荧光。 “你要如何才能放了我?我可以给你很多很多钱,是我自己的,我自己收着的,全都给你!”赵永许是真的怕了狄云枫,连自己老底都给抖了出来。 “ 哦?”狄云枫很缺钱,能骗一些自然最好,反正四下也无人,他轻声道:“在哪儿?告诉我,我也许可以对你从轻发落。” 赵永八十八是奸商,他见狄云枫有一点点东西,便趁热打铁,张手比出五根手指头,道:“我有这么多!只要寺卿放了我,我统统给你!” “五百万?”狄云枫试问道。 “五千万!”赵永瞠目,显足了贪婪之色,他又阴邪地笑了笑:“这些都是我自己搞的,我老子都不知道,厉害吧?” 五百万鬼玉买不回赵永这条命,五千万可以。可以就是可以,狄云枫一声令下的事,去他娘的匡扶正义,在绝对利益的诱惑下,一切正义都可被颠覆。 若狄云枫还是几百年前那个亡命天涯的浪子,再多的钱他都会视为粪土,而如今,他越来越控制不住自己内心的欲望,贪念往往是人心最初始的欲望。只有胆小,没有不敢搞! “我不会放了你,但可以免去你的灭刑之灾,等风头避过后,我自会安排将你从鬼牢里接触来,”狄云枫又问,“这样可行?” 赵永坚决摇头道:“让我进鬼牢受刑?我绝不接受!” 狄云枫冷声道:“外面风声紧,我若直接放你出去,那我岂非身败名裂?这本就是一个很有风险的买卖,要么你受苦,要么我铤而走险,”他声音更寒:“毫无疑问,你想活,得受苦,哪怕逢场作戏也得吃苦。” 赵永陷入沉默,良久,他才道:“你方才说,赵统他不是倒台了?若是如此,帝都必然大乱,趁乱之际,把我搞出去,我带你去取钱。” 狄云枫道:“我骗你的,今日你的两位哥哥分别带着钱财与杀器来见我,大有顺他者昌,逆他者亡之意。” “你拒绝了?”赵永脸色微变。 “我自然拒绝了,否则你怎还会在牢里?”狄云枫冷哼,“他们仅给了五十万,比起你的五千万,打发乞丐?” 赵永沉声:“赵家兄弟都是先礼后兵,你没收礼,我三哥难道没大开杀戒?” 狄云枫摇头道:“打伤几个侍卫倒有可能,大开杀戒简直是异想天开。” 赵永无言,又沉默了一会儿,恳求道:“你今天要多派人手来保护我。” 狄云枫皱眉,预感不详。 赵永道:“‘先礼后兵’并非是指带人来劫狱,他们为防止我将赵府秘密抖出,一定会找机会来杀我以绝后患。” 狄云枫扶着下巴,以官场博弈来看,残杀手足、大义灭亲实属正常,何况这些人根本就没有手足意识,在他们眼中只有利益。 “你有赵府贪 污的证据?”他狐疑问道。 赵永冷笑:“在我没出去前,那五千万鬼玉和赵府洗钱犯罪的证据我是绝对不会告诉你,哪怕是形神俱灭也不可能。” 此事是不急的,惩治贪官污吏本就只是顺便,狄云枫真正的目的是调查潜逃在鬼界的木老鬼! “‘弑’呢?你对这个组织又了解多少?”他问道。 “弑?”赵永摇摇头:“我和四哥都是商人,大哥官,二哥是将,三哥才是负责暗杀与行刺。你若想知道一些组织的情况,应该去找赵武,”说着他又轻蔑地笑了笑,“就你这个情况,就赵武的脾气,我打包票,最多不过明天晚上,他便会亲自带人来杀你。” 狄云枫一声冷笑,若赵武不来他才会失望。最好全城的组织都来杀他,如此,他就能一个一个地顺藤摸瓜查上去! “这几百年来,你是我见过最有脾气的大理寺卿,和老子一样,做起事来宛如一条疯狗,生死看淡,不服就干!哈哈哈……” 赵永放声狂笑。 狄云枫冷眼看之,伸出手,索要道:“我要点钱,就当初步达成合作的定金。” 赵永一眼看尽了狄云枫的卑微,用施舍的口吻道:“就是嘛,做疯狗也得有资本不是?你看见我头上的竖发玉簪没?你拿着它,去‘盛通钱庄’,报我赵永的名字便有人会带你去钱库,找纵十三行,横第六行,玉簪就是钥匙——里头你猜又多少钱?” 狄云枫蔑笑,抽出赵永发冠上的玉簪,反手一巴掌“啪!”将赵永打晕。 “猜?老子有功夫与你猜?”他又开始在赵永身上摸索起来,各大小饰品全都搜刮走——既然玉簪是钥匙,就证明赵永的藏宝图很可能随身携带。 “老子可真聪明!” 狄云枫扯下赵永身上最后一件衣裳,一并收好,只待空了再慢慢做研究! (本章完) chaptererror; 正文 第三百一十八章 饿虎扑食 狄云枫将府上七成的侍卫都调遣至大理寺监狱守卫,赵远不仅是一条很有用的线,还是一笔四千万的款目,不能丢。 “现在是什么时辰了?”狄云枫提着刀,和侍卫一样,守在门口等待。 一个叫黄中的小队长道:“白老大,现在是离时后,快过白时了。” “又过了一夜么?”狄云枫轻声,又问:“李强回来了么?” 黄中摇头道:“李哥还不见回来。” 狄云枫微微皱眉,此去冥司府不过百里路,来过顶多一个多时辰,怎还不见消息? “白长官,我回来了!”远方响起一阵呼喊,再见时李强已飞到了狄云枫跟前,他愧疚地笑了笑:“没回来晚吧?” 狄云枫轻责道:“你小子怎去了那么久,我还以为你陷在里头了,鬼牢那地方渗人得很。” 李强挠了挠头道:“嘿嘿,鬼城我哪儿敢去,我去冥司府的,里头正好有个班头和我是朋友,便闲话了几句,所以耽搁了。” “那无常作何回应?”狄云枫又问。 李强欢喜道:“说起来还真神了,我本以为七爷八爷不待见咱呢,谁晓得一喝了白长官送去的美酒,无常黑脸都笑了起来嘞,说还要专门登门拜访。我也对他们说,大理寺卿早已备好美酒等待。” 狄云枫“呵呵”一笑,一种自豪油然而生,他满意地拍了拍李强的肩膀,赞赏道:“你小子工作做的不错,有何想赏的尽管提出来,事后包满足!” 李强舔了舔嘴唇,笑道:“既然白长官发话了,我也不好意思不领情呀。我不要钱,我也存不住钱,只是……那春香楼里有个姑娘,我自我感觉和她挺对眼的,白大人与沧月楼主好像有一腿……哦不,有些关系!你不妨去和沧月楼主说声,可不用强求,我知道自己啥身份,但不管咋的都要尝试尝试,不给自己留遗憾嘛。” “哈哈哈……”狄云枫大笑,爽快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自是小事一桩!” 一旁的黄中羡慕道:“啥啊,帮忙送封信就能得个春香楼的大美人,兄弟们心里可不平衡啊。” 其余两个侍卫也纷纷叫坏:“对啊,白长官可不能偏心啊。”“对对对,春香楼连婢女都国色天香,不如给咱一人发一个,嘿嘿嘿……” 狄云枫轻责道:“人家姑娘又不是物品,没对眼谁愿意跟你?好好跟着我干,有身份有地位,自有大把姑娘青睐!” “好!只要白长官一声令下,咱们刀山火海都敢闯!” 狄云枫摇头,直望阴沉昏暗的尽夜,轻声道:“我可舍不得你们去干那些危 险事,马上就要变天了,大家咬紧牙关挺过这一关。” “对了,白长官在这儿也站了有些时辰,难不成要和咱一起守门?”李强突然问道。 狄云枫轻吐二字:“等人。” “白大人亲自等的人,一定很厉害吧?”李强问道。 狄云枫摇了摇头:“亲自等人是给人尊重,不论所等之人身份如何,他们见你有如此诚意,更会踏踏实实地来帮你忙。” 李强与几个侍卫不再过问,与狄云枫一样,望向远方,等待。 …… 白时过,所等之人终于现身。 二十多人走往大理寺卿,当头的是先前看守春香楼的刀疤男,其身后好几位都是春香楼的保镖,修为皆在鬼丹之上。 刀疤男的修为已至鬼婴圆满,距离不死股仅差一步之遥。 “我还以为你不来了呢,”狄云枫笑着上前,热情道:“我可等了你好久。” 刀疤男勉强挤出一个微笑,开口问道:“你打算给我们多少工钱?” 狄云枫苦笑道:“我若是招你们做短工的话,早就花钱去找组织了。” 刀疤男不再提及酬劳,他会来,一定不是为了酬劳,他指着身后的几位弟兄道:“这些都是我出生入死的兄弟,希望你们管他们一口饱饭吃。” 狄云枫上指着自己大理寺的招牌道:“瞧见没有?大理寺,官家饭,铁饭碗。” 刀疤男嘴角微翘,身后七八个弟兄却抬头瞧着那一块惨不忍睹的“大理寺”招牌,一言难尽。 “我姓白,白莫离。”狄云枫抱拳,自报家门。 “玄卿。”刀疤男长得凶狠,名字倒是挺文雅。 狄云枫又伸长脖子往后看,来了二十三个人,玄卿与一帮兄弟总有九人,剩下十四人统一穿着夜行黑衣,应是一起的,他们首领在前,鬼婴修为,其他手下也都有鬼丹修为。 “不知这几位是……”狄云枫疑惑。 黑衣人首领道:“是沧月楼主嘱咐我们来帮大理寺卿渡过今日难关。” “沧月……”狄云枫笑了笑,既然来都来了也不好意思不领情,便热情道:“欢迎诸位到来,大理寺此刻的确是用人之际。” 一下多了二十几位鬼丹修士,大理寺府的安防又能提上一大截。 “拿人钱财,替人消灾,还请寺卿大人下令,我等就不在这里杵着了。”黑衣人首领请命道。 狄云枫思绪了片刻,道:“你们去大理寺监狱守着,万一有变敌人一定会从那里开刀,切记,一定要打起十二分精神。” “是!”十四 位黑衣行者齐声,各自散开。 “想不到沧月楼主会对一个男人这么上心,竟亲自花钱请组织的杀手来帮你。”玄卿略赞。 狄云枫叹道:“那是你前天晚上没看到我为他两肋插刀的情形,血滴在她白皙的脸颊上,一个再冷漠地女人都会为之折服,”他想起,忽而问道:“对了,你可知道在帝都请杀手所需的价位如何么?” 玄卿只道了两个字:“很贵。” 狄云枫问道:“就刚刚沧月所请的那帮子人呢?” 玄卿道:“任务止后,少不了十万鬼玉。” “十万鬼玉……我看她八成是爱上我了。” “十万鬼玉不过春香楼个把时辰的花销,她顶多是喜欢你,爱上你的话她就亲自出马了。” “她亲自出马?” “她是个有故事的女人,你最好别去招惹,即便她对你有好感,你要要懂得疏远。” “她的故事又从何说起?” “你知道朝廷中的‘白鹤楼’一说么?” “我知道白鹤楼的主人叫做花无赏。” “花无赏是当今皇后的亲妹妹,是帝都中女权的代表人物,你所见到的所有青倌红倌都与白鹤楼有关。” “那的确是挺庞大的一个组织……” 在人间,多数是男尊女卑,当然也有少数女尊男卑之地。女人心思稠密,善用心计与美貌。 美丽的女人都是一把武器,多数男人都逃不过情关,死在温柔乡之中。包括狄云枫,叶尘,商囚…… 狄云枫不知该庆幸还是愧疚,他并不觉得白鹤楼的女人有多肮脏。能让女人倾心是每个男人炫耀的资本,暗自庆幸是应该的,但他更愧疚,自己不得不利用这个女人对自己的好感去调查关于“弑”的内幕。白鹤楼极有可能与弑合作,那么白鹤楼就极有可能与木王爷勾结! “白大人又交给我们什么任务?”玄卿忽而问道。 狄云枫轻叹:“你们就守护外围吧,内府的话交给我一个人就行了,估计他们要来杀我,怎么也得来几个不死骨以上的高手吧?” 玄卿自知实力如何,只是疑惑:“前天夜里,我突见春香楼中一阵金光,一种极为霸道张扬的力量映亮了三条街。当我破门而入时,所有鬼婴剑奴都已经倒下,那……是白大人所为?” “剑下救红颜,一怒七纵横,问是何人为,自当白莫离。”狄云枫摇头晃脑念出一首打油诗,优越感颇为强烈。 玄卿敬佩,抱拳相待,他笑了笑,领着一帮兄弟四散八方。 狄云枫仍站在门口等待,还有一个 人,颇为重要。 小半个时辰后,一个青衫年轻人步入视野,年轻人见狄云枫在门口亲自等着,也加快功法飞了过来。 “实在不好意思,让前辈久等了。”王良羞愧颔首。 狄云枫初到鬼界,在兽潮中好意救下一个年轻人,那人便是眼前的王良。 王良是“寂”组织的人,想必对各大组织都有自己的见解,也愧狄云枫当时做好事,这不,好人报恩来了。 “前辈是什么时候到帝都的,你也不跟我说一声……呀!您还当了大理寺卿,不会吧,你难道就是这些天流传的‘霹雳寺卿’?”王良见狄云枫身上的官服,一连惊讶了不知多少次。 “霹雳寺卿?这倒是……一个很威风的名字。”狄云枫笑了笑,领着王良走进府上,并道:“你还年轻,当为自己的前途考虑,也不能总当个卖命的杀手,不如跟着我干如何……” “前辈对我有救命之恩,您若需要帮忙,我定当义不容辞!” “好,哈哈哈……把你那些组织好友也叫上,就以我‘霹雳判官’之名,招贤纳士!” …… …… 此刻,唯一能做的事情就只剩下等待。 等待是一件很煎熬的事,特别是大战前夕,往往很多人都会激动和害怕,心态虽无法决定成败的输赢,但一定能决定成败的快慢。狄云枫面对过很多武艺比他高强的敌人,但心态比他稳当的却没多少,往往与这些人交战,他一开始会被打得半死不活,然后敌人会放松心态,会大意,会露出破绽,他抓住这一个破绽,一击必杀,最终取得胜利! 从出世到现在,狄云枫与人斗过,与武斗过,与仙斗,现在还要与鬼斗,他内心的素质已强大到坚不可摧的地步。 可万物生息,一颗小小的心又怎会有绝对防御?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弱点,譬如,女人。 狄云枫选择等待的地点是内府,内府的屋顶上,阴风阵阵颇为凉嗖。他握着鬼刀,取出一块白布,一遍又一遍地擦拭着,擦了一百遍,白布仍然一层不染。 “木心。”他轻轻地敲了敲坐下的瓦片。 木心一定在房中,灯光下有她的倒影,房间中有她的脚步声,如果狄云枫要去闻,那一定能闻见她身上散发的女子香。 在,却不回答,着实伤人心,木头本无心,却会伤人心。 “木心,是公事。”狄云枫又敲了敲瓦片。 隔了一会儿,才有人回应道:“什么事?” “方便我进来说吗?”狄云枫征求道。 “不方便。”木心生硬回绝道 “那你上来说?”狄云枫又问。 木心道:“你我都听得见彼此的话,就在上面说,只说公事,私事我会沉默。” “好。”狄云枫应声,先是问:“我想要一笔资金,招兵买马,可以向国家申请吗?” “可以,但很难。” “为何很难。” “赵统是财政大臣,你抓了他儿子,自然不行。” “那有没有其他办法?” “有,办法不少,但得看你想要多少。你想要多少?” “一千万。” “你有病?” “你有药?” 木心沉默无言,拌嘴,算私事。 狄云枫轻声一叹:“好吧,你最多能搞到多少?” “五十万。超过五十万赵统就会亲自过目,只有低于五十万的款目才能想办法打点出来。” “哎,五十万就五十万吧,蚊子再小也是肉。” “五十万对白大人来说都是蚊子肉么?” 狄云枫抿了抿嘴,不予木心拌嘴,莫不然待会儿她又不说话了。于是他接着问:“我这边新来了一片朋友,我想把他们加入帝国正式编制,该如何做?” “你将他们的名字,武力,以及推荐书抄写给我,由我亲自去户部办理。” “不用给钱打点么?” “你有钱?” “我没钱。” “户部有我的熟人,只要说一声就能将你要的人员编制办理下来。但户部对每月都编制人员都有限制,大理寺这类行政机关最多不能超过三十人。还有,普通的差役不允正式编制,差役的钱全由大理寺自己掏腰包。” “户部是属于朝中哪个党派的?” “六部都属于你温旬一派,包括前几任大理寺卿绝大多数都在为温旬办事,那日你收的‘鬼胎’便是左相温旬送来的。” “温旬一派主要从事什么犯罪活动?” “温旬一派在朝,政治利益颇重,即便有些官员的死和他们有关,但没人敢握把柄。” “温旬很牛?” “相当的牛,跺跺脚便能让整个帝都抖三抖。” “好!等赵统一党审判结束,下一目标就是温旬!” “你这人疯的已经无药可救,你到底想做什么?冥皇陛下怎容你这样乱来?” “你真的想听?” 木心又沉默了,她晓得狄云枫又要开始说胡话了。 “我要给我死去的妻子柳七七报仇。哪怕杀错一万,也绝不放过任何一个人!任何一个人!” 狄云枫刻意将 “任何一个人”说了两遍,以表自己杀戮的决心! 木心本该继续沉默,可她终是忍不住道:“你终于说出你的目的了?你根本就不是帝国的救星,你就是个伪装的大魔头!” “你认为你和我亡妻生得相似就能指着我的鼻子指责我?” “我会亲自进宫禀告冥皇陛下,将你的阴谋与恶行统统抖出来,将你打入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翻身!” “咵——”木心推门而出,可她还未走出屋檐,一柄寒锋已经架在了她的脖子上。 “我方才说过,宁可错杀一万,也绝不放过任何一人。你敢威胁我,我就会杀了你。” 狄云枫一见木心容颜,又勾起了他与七七所在的点点滴滴,此女难道是七七转世投的胎么?世上怎会有如此巧合的事? “动手啊!你敢在大理寺中杀了我,冥皇陛下一定会派人来彻查,到时候你一样逃不了!”木心仰着细嫩的脖颈,大义凛然。 “直接杀了你未免太可惜,”狄云枫舔了舔干裂的嘴唇,盯着木心的身体目露淫光:“你知道什么叫做,先.奸后杀么?” “你卑鄙,你淫贼!士可杀不可辱!有本事你就动手杀了我!” “刀就在你脖子上,你只要轻轻一勒便可结束自己的生命,你勒,你到是勒,做一个士可杀不可辱的模样出来看看!” “你当我不敢么!” “我当你不敢!” “那我就死给你看!” 木心干吼着,眼睛瞪得其大,但脖子仍是老老实实地搁在脖颈上,一动也不敢动。她真的不敢。 狄云枫轻蔑一笑,刀不收,架着木心一步一步地往房间内退去——憋不住的话那就不憋了,男人何苦为难自己?此时此刻,他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狠狠地教训一番眼前这个嚣张的小娘们儿! “啪!”大门一关,扣上门栓,结界与禁法一同加持在门外,今夜谁也别想坏他好事。 木心惊得脸色泛白,她惊恐地望着狄云枫,身子微微发颤,一步一步往后退去。可她不知大床就在身后,她脚下一个不留神便倾倒在床上,当她正想爬起时,狄云枫一记饿虎扑食,她再无翻身的机会! (本章完) chaptererror; 正文 第三百一十九章 骗局 木心紧拽着被褥,一眼不眨地望着床顶,彻夜无眠。 狄云枫呼吸均匀,睡得正酣正香,他翻了个身,一只脚压在木心腿上,嘴里叨扰着:“七七,七七……” 木心想踢开狄云枫的腿,可无奈几次都不能实现,她咬着唇暗骂一声:“你这混蛋!”扬起巴掌就想扇下!玉手顶格在空中,迟疑了一会儿还是轻轻地放了下来:“罢了,你这混蛋脸皮这么厚,大了还疼我的手。” 狄云枫嘴角微翘,他若想睡,雷打不动,他若想醒,风吹草东。他没睁开眼,轻轻扯过木心身上的被子:“有点凉,被子拉过来点。” “你想得美!”木心紧握着被子不撒手。 狄云枫改变策略,身子一缩钻进被窝中,再顺着木心的胸口使劲儿地往外钻,他冒出头,恰好与木心柔唇相对,作势轻轻一吻,睁开眼深情道:“你猜猜我现在对准了哪儿?” “你混蛋!” “你现在咬舌自尽还来得急。” 木心气急,仰头一口亲在狄云枫嘴唇上,几番口齿缠绵后,干柴烈火欲起!狄云枫大喘着粗气,刚要展开相应的公示,突然舌尖一阵剧痛——“唔……唔唔!你别……你别!”他的身体虽是金刚铁骨,但舌头这细软的地方被逮住了,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错没错?错没错!”木心狠咬着狄云枫的舌头,发威道。 “错了……错了!你……你快松口!”狄云枫使劲怕打着床铺,求饶道。 “那你发誓,若再敢碰我如何!” “再敢碰你短半寸?” “不够!” “短一寸?” “淫贼,我说的不是这个,要你发毒誓,不然我把你舌头咬断!”木心口齿更添一分力道,狄云枫舌口已淌出了几丝鲜血。 “好好好……我发誓不再碰你,否则天打雷劈,总行了?你……你快松口!” “我呸!”木心抽开狄云枫,一脚将之踹下床去,娇艳怒瞪道:“今日之事你要是敢说出去,我就和你同归于尽!” 狄云枫扶着自己的下巴,脸似苦瓜,他边用手扇着自己发疼的舌头,边支吾道:“生米都已经煮成熟饭了,你还在乎那么多作甚?乖乖做我的女人有什么不好?” “我呸!老娘男人多得是,差你一个么?”木心抓起床上的衣物丢给狄云枫,呵道:“现在你赶紧滚出我的房间!” “你这么紧——” “滚!你给我滚!” 狄云枫若不是有正事要办,绝对还会再和木心滚上几圈,只是天色渐进,到帝都第一个危险的夜幕即将 来临,算算日子,今夜若过,七天轮转也会发生变化。不知鬼界的黎明又是如何呢? 狄云枫衣服才刚刚穿好,门外便响起了两个侍卫的对话声: “哎,你说白长官他会在里头么?这里面可是木少卿的闺房……” “大理寺就这么大个地方,白长官不在监狱,不在公堂,不在茅厕,只有在内府呀,啪啪啪!” “嘿嘿,那咱们去敲门会不会坏了白长官的好事啊?” “寻常我肯定不会,但两位无常大人已在堂前等待,咱不能让他们就等呀。” 两个侍卫话与人将近,就在他们要动手敲门时,木心却率先将门打开,她冷声道:“你们在外头议论什么呢?我与白大人正在里头共事。” 狄云枫跟在后头,强忍着笑容,点头道:“对,共事,的确是在共事……你们千万莫要误会了!” 两个侍卫见狄云枫这番模样,男人哪儿会不懂?他们连忙点头道:“是是是,两位大人在共事……”侍卫又道:“两位无常大人受邀而来,李哥已将他们请至客厅。” “哦……共事误事,共事误事……木少卿,随我去见见两位无常吧?”狄云枫也不等木心拒绝,牵着她的手往客厅走去。 …… …… 黑白无常换上了便服,少了几分煞气,多了几分英气,毕竟是叱咤风云的大鬼差,气质这一块儿被拿捏得死死的。 狄云枫带着木心与酒,还未走进客厅,无常二人已笑着出来迎接。当然,迎接的是酒,不是人。 “好酒好酒,就是这个味道!” “记得上次去人间勾魂,因为贪酒吃让它给谈了,可没少遭判官批斗!” “那酒的味道就和咱手中的一模一样嘞。” “我倒觉得能喝上这一口酒,挨一顿批斗也值了。” …… 二人你一言我一语,完全不理会发愣的狄云枫与木心,提起酒便往客厅走去。 “这就是黑白无常?和传说中的不一样嘛。”木心轻声道。 “你不是见过他们么?”狄云枫问。 “我只在书上见过……而且我听说见到他们都会很倒霉所以——”木心话还未说完,黑无常便停下脚步,回首露出一张严肃恶相,呵道:“谁敢在背后说无常坏话!” 狄云枫赶忙捂住木心的嘴,陪笑道:“没有没有……她是在说二位高大威武!” 黑无常冷笑:“这可不是求人办事的态度。” “谁求他们办事了?你求的?”木心扭头看向狄云枫。 “嘘……少说两句 ,今晚上能不能安全度过,就看这二位爷帮不帮忙了。”狄云枫转而为笑,拉着木心一起随进课堂。 不一会儿,顺丰客栈又送来一桌子玉盘珍羞,狄云枫好生邀请黑白无常落座,并亲自斟酒,敬酒,道:“二位大人肯赏脸捧场,实乃我白陌离荣幸,来,我先敬你们一杯!” 白无常举起杯,笑嘻嘻地要接酒。黑无常打拍下他的手,严厉道:“你知道喝了他这杯酒的意义?” “我当然知道这杯酒的意义。” “那你也该考虑考虑再和他喝才行,你要知道判官大人最讨厌的就是违法犯罪。” “那我们拿了他的酒就不算是受贿了?” “酒……这酒能值几个钱?算不受贿。” “既然如此,那为什么不能喝?” 两人各举杯,白无常笑嘻嘻,黑无常哭唧唧,将手中美酒一饮而尽。 “喂,这二人是不是每做一件事都会先唱一段双簧?”木心轻声问道。 狄云枫斜眼,轻声回答道:“是不是他们每唱一段双簧你都会来问我一次。” “哼。”木心轻哼不说话。 “这个妞是你情人?”白无常笑问狄云枫。 黑无常却先回答道:“这女人是少卿,我看过她的令牌。” 白无常道:“表面上是少卿,背地里可不是。” 木心有些紧张了。 白无常笑饮一杯酒:“其实她背地里和寺卿有很不正当的男女关系。” 白无常本是骂人的话,木心听了却暗自松下一口气。 “小女子不胜酒力,三位大人你们聊。”木心起身欲告辞,狄云枫暗中将她按在座位上,沉声道:“坐下,聊公事。” “调侃我就是公事?你们再敢乱说,老子把桌子都给你们掀了!”木心头一甩,把话撂在这儿,不再理会同桌三人。 “小娘子生气了?” “真可爱。” “相当羡慕。” “羡慕谁?” “羡慕白陌离,长得这么丑还泡这么靚的妞。” “或许他有一技之长呢?” “何为一技之长。” “就是——” “啪!”木心猛拍桌子,勃然大怒,欲发作,狄云枫赶忙按住她,一个劲儿地给眼色,示意再忍忍。 木心狠狠地在狄云枫大腿根部狠狠的掐了一把,狄云枫再硬也有罩门不是?他给掐得是龇牙咧嘴。 “哼,人也来了,酒也喝了,是时候该谈论正事,大家都是为帝国效力,丑话我可说在前头!”木心指着黑白无常:“第一 ,你们两个长得是真的很丑,丑到我连饭都吃不下,一个娘娘腔,一个黑煤炭,呕!”她佯装干呕以示不屑,随即又指着狄云枫的鼻子道:“还有你,你根本就没有一技之长,你短得宛如一根牙签!” 黑白无常皆瞪大了眼睛,像是要吃人。狄云枫则使劲儿地揉着自己的鼻子,脸色微微泛红。 “发怒的女人是老虎,不能惹。” “我早就告诉你她不能惹,现在看起来她一点儿也不可爱了。” “我倒觉得她生气的样子更可爱。” “羡慕。” “你又羡慕什么?” “我羡慕白莫离,牙签,却能泡上如此靓眼的妞儿。” “可羡慕也没用,少卿看不上我们,不但看不上,还干呕。” “唉……那还是谈正事吧。” 黑白无常一齐看向狄云枫与木心,异口同声道:“寺卿大人请说正事。” 狄云枫是被这一黑一白两个活宝弄得哭笑不得,他又为二人斟了两杯酒,才道:“昨日木心她审了些重犯,其中有好几人已触犯帝国重法,需收押鬼牢用刑,此次请二位前来,就是商议一番如何转移罪犯之事。” 黑白无常本想端起酒来喝,但一听到狄云枫的这一席话,酒杯在空中顿了一会儿,又放在了桌子上。 举杯不饮,必有变故。 白无常一改嬉笑,伴着一张苍白容颜,问:“你们想何时转移?” 狄云枫凝眉:“就在今夜。” 黑无常黑面罗刹,追问道:“转移之人又是谁?” 狄云枫如实道:“以赵永杨路为首等处以极刑的重犯。” 黑白无常相视一眼,起身就要告辞,可他们的屁股才刚一离开板凳,一阵头晕目眩,接着双眼一黑,趴到在桌上昏死过去。 狄云枫举杯,悠悠畅饮,冷笑道:“既然来了,还想走?” 木心吓得不清,搡了搡狄云枫:“你……你干的?” 狄云枫轻哼:“哼,本官亲制的蒙汗药,无色无味,一杯就倒。这二人修为不底,吃了三杯才倒下,也算能耐了。” 木心惊愕道:“你又发疯了!他们可是无常,你知道他们……修为多高么?而且还很容易记仇,你竟敢对他们下手。” 狄云枫道:“我不留住他们,又怎么将这些烂摊子搬到冥司府?这帮鬼面罗刹如此凶狠,不招来用用不可惜了?” 木心指着醉如烂泥的黑白无常道:“可他们都这样了还怎么帮你?万一他们醒来了,反过来要找你麻烦怎么办?” 狄云枫冲木心暧昧地笑 了笑:“他们兄弟俩这么中意你,不妨你就为正义献身……” “白莫离你是不是男人!”木心扬起手,作势要扇巴掌。 狄云枫不屑:“可我早前记得你说过,男人多得是,会差这一两个么?” “啪!”木心当真一巴掌落在了狄云枫的脸上,火辣辣得疼。 二人都疼,一个疼在脸上,一个疼在身上。 “总之你就是个混蛋。”木心失望透了顶,转身要走——“小心!”狄云枫惊呼,一个箭步上前,左手揽住木心的腰,右手抓住一柄飞剑,口中再含一柄飞剑,“噗呲!”肋上刺入一柄飞剑! 狄云枫闷哼一声,怒开武极体,将肋骨上插着的飞剑震出!斥力冲击八方,包括木心盘起的秀发。 青丝如墨,洋洋洒洒地遮住了木心的半张脸,她惊愕地看着狄云枫,眼中渗出点点泪花儿:“你……你别受伤了。” “我已经受伤了,就在腰子那里,治不好的话,可能连牙签都比不过了——咳咳咳!” 狄云枫开始猛烈地干咳起来,但这都是他装的,包括他咬破舌尖溢出的鲜血。 木心看见狄云枫口吐鲜血,急得原地直跺脚,哭诉道:“你快走,你快走!” “噗!”狄云枫一口血喷在木心脸上,眼睛一闭,昏死过去。 “白莫离,白莫离!”木心趴在地上,泪如雨下,一个劲儿地呼唤狄云枫的名字。而这时,一声不屑从客厅外传来:“嗤,我还以为你他娘很能打呢,没想到一剑就给解决了,真没劲儿!” 当狄云枫倒下的那一刻,大理寺中响起了兵刃交错声,刀光剑影划破黑夜,一种无限的杀戮冉冉升起。 赵武与两个黑衣剑奴一同走进客厅,一听木心的哭泣,一见木心的容颜,不由耀武扬威道:“美人儿,这样一个男人又怎值得你去为他哭泣?不妨给着我,许你一生荣华富贵。” 木心暗沉颜色,在她小声的抽泣中,一股无形的力量逐渐向外开张。这绝不是一个柔弱女子该有的力量,她很强,比赵武还要强!而就在她正要发怒时,桌上趴在的黑白无常却突然扬起头—— “这里是哪儿?我在哪里?” “我记得咱们明明在牢房里喝酒来着?” 白无常左右探看,一眼便瞧见门口持剑的赵武,顿时,无常眼神变得犀利:“不敢咱们在哪儿,但这里有人要犯罪了。” 黑无常指着地上不知死活的狄云枫道:“他已经犯了杀人重罪了。” 白无常瞥了狄云枫一眼:“妈妈呀,这不是新上任的大理寺卿么?” 黑无满脸煞气地瞪着赵武:“此人竟当着咱们的面杀了朝廷三品大官,证据确凿,无需审判,即刻抓捕!” 黑白无常拍桌而起,二人摇身一变,各持黑白哭丧棒,光是气质与外观这一块儿,硬生生地能吓退十面恶鬼! 赵武与两个黑衣剑士都有不死骨修为,连他们见了黑白无常都要连连后退。 “该死,这家伙请来了无常帮忙!”赵武即便恨得咬牙切齿,但怎么也不敢与黑白无常正面切磋,他再瞪了地上的狄云枫一眼,道:“暂退!”转身携两个黑衣剑士往客厅外逃去。 “哼,想跑!” “无常索命,厉鬼追魂!” 黑白无常化作两道光,紧追而上! 木心见危机已经解除,又恢复了悲伤神色,她捂住狄云枫肋间的伤口,焦急道:“怎么办,怎办办……” “木……木心,你……你真的不认识柳……柳七七么?”狄云枫突然以微弱的声音问道。 木心惊喜:“白莫离,你醒了?你醒了!” “你……你快回答我,否则……否则我就没有信念再支撑下去,咳咳……”狄云枫又从嘴巴里呛出两口鲜血。 “你别,你别!我真的不认识什么柳七七,但……但从见到你的第一眼起,我便觉得似成相识,我……我也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我甚至不知道自己的过去,有时候仿佛觉得身体也不是自己的……” “好……现在……现在只有一个方法能救我,那就是……那就是……” “那就是什么!你快说啊!” “那就是……”狄云枫将嘴巴撅起,轻快道:“那就是亲我一下,亲在嘴唇上。” 木心一愣,狄云枫语气的突然转变,让她有些不知所措。 狄云枫单睁开一只眼睛,催促道:“还不快亲!” “哦!我这就亲,我这就亲……”木心屈身一吻,刚碰上狄云枫的唇,所有的疑惑都已明了,她气不过,可为时已晚,狄云枫“呵呵”一笑,反搂着她一口亲了上去。 “傻瓜,我怎么可能会死?” “你这个骗子……” “嗯?骗子难道不好吗?骗黑白无常为我打架,骗你把真话说出来,哈哈哈……” 当前,狄云枫可以万般肯定,木心与柳七七之间一定存在着某种联系,至于今后该怎么做,他相信,车到山前必有路! (本章完) 正文 第三百二十章 密室杀人 极天神力,万鬼屈服,冥火漫天烧,刀光剑影做陪衬! 赵武与黑白无常大战了几千回合,下风渐渐,两个不死骨黑衣剑奴见势不妙,也不管手下死伤如何,撒丫子便往大理寺外逃去。 赵武本可跟着逃走,但这厮性格刚烈,非得血战到底。 “二位无常,请将此人交给我,我要报那一箭偷袭之仇!”狄云枫一飞冲天,武极之光渲染半边天! 黑无常反转哭脸,笑嘻嘻:“大理寺卿竟然没死,还是个隐藏的高手,刮目相看。” 白无常反转笑脸,哭兮兮:“大理寺卿是个生人。” 生人勿进,这是鬼界的根本规矩。 赵武抓住了这一点,大肆嘲讽道:“黑白无常难道也会徇私枉法?此人明显不是本界人士,你们还不抓起来拷问拷问?” 白无常看黑无常,黑无常看白无常,二人皆露出一张苦涩的脸,并异口同声道:“这可怎么办?” 狄云枫却指着赵武破口大骂道:“放你娘的屁!老子是皇后的弟弟,是冥皇的小舅子,你敢怀疑我的身份?!” 白无常一半脸儿哭:“他说他是皇后的弟弟,还是冥皇的小舅子。” 黑无常一半脸儿笑:“那我们先前还嘲笑过他,是对皇室不敬重的行为,他会不会在他姐夫面前告我们一状?” 黑白无常一齐望向狄云枫,渴望得到一个答案。 狄云枫苦笑道:“都什么时候了你们还想着唱双簧?我自然不会怪罪你们,反之还要在我姐夫面前大大赞赏二位!另外每人送……十坛美酒!” 黑白无常相视一笑,就冲那十坛好酒,他们也不敢再唱双簧,二人隐退,将空中留给狄云枫与赵武。 “一对一战斗,很公平吧?” “武蛮子,莫以为我会怕你,我的不死骨不会比你武极体要差!” “那就来比比看谁的骨头硬!” 狄云枫也不再使什么花架子,将身体的武力开发到极致,如一头猛虎冲向天边的赵武。 赵武丢弃手中剑,一声怒吼震破天,身如一头黑犀直面朝狄云枫这头猛虎撞去! 两道气焰相撞,就连无常也退避三舍!地下交战之人纷纷放下刀剑,散出浑身修为用以抵挡威压之力! 狄云枫与赵武互掐着胳膊,真如斗牛一般,你进三分我进三分,谁都不服输! 渐之。 红与黑两团气焰互相灼烧,二人的皮肉皆别烧成粉末! 赵武骸骨黑金,狄云枫骸骨纯金,尽管二人各拼了老命,但仍旧是相持不下! “武修?哼! 也不过如此!”赵武讥笑,空洞的头颅眼窝,异常骇人! “源境巅峰,又处于对你有利的鬼界,主场与客场打成平手,你还好意思嘲讽我?”狄云枫冷笑,一头砸在赵武眉心,警告道:“小心了,我要开大招了!” “你已开至武骨,绝不可能再有其他功法!反之我的不死骨能不断吸食阴气,待我力气恢复时,你的力气必将殆尽——最后的赢家终究还是我,哈哈哈……”赵武放声狂笑,已做好与狄云枫打持久战! “哈哈哈……”狄云枫也放肆狂笑,且更癫狂,更自信! “你笑何?” “我笑你太愚蠢!”狄云枫嘶吼,除武力之外,丹田元神之力骤然爆发!一股克制阴气的仙力冲天灵而出,仙武之力相互交织,在空中凝成一把金色大弓! “你是……仙修!”赵武惊恐! 狄云枫一脚踹开赵武,单手指天,引金色大弓在手,又浩瀚发声:“以武力为弓,以仙力为箭,一箭破万邪!” 跨步开弓,拉出个满圆,一只白色箭羽凝聚于金弓之上——“砰!”箭羽脱弦,仙光刺破黑夜,空间矜持不住此箭之威,再度扭曲! 赵武大骇,急忙化出一张黑盾抵挡,但仙箭势如破竹,黑盾与之僵持不过半息,“啪”的一声,盾如瓦裂玉碎,消散如芒! 仙箭穿透赵武胸膛,即刻融入黑夜,如昙花一现消失不见。 赵武不敢置信地望着自己胸口的大洞,惊愕地看着狄云枫,想说什么却不得开口,他直直从空中坠落,再无力抵抗。 …… 此刻,黑白无常也祭出勾魂索,与锁魂钩,交织纵横,漫天铺盖在大理寺府上,府中交战之人,不论正邪皆拜倒于法网之下! “嘿嘿,这些小鬼,吃了人丹就以为能翻天了,殊不知得,在鬼界,无常老爷才是真正的天道。” “嘘……这话可别让牛马大人和判官听到了,否则又少不了一番批斗。” “好了,将这些人一并带回鬼牢去,剥皮抽筋割舌挖眼!” 黑白无常就要收网,狄云枫却闪身将二人拦下,道:“这些法外狂徒竟敢在大理寺前作祟,该由我来定罪才是,请二位大人行个方便,将他们都交给我如何?” 白无常摇了摇头,直言拒绝道:“白大人那点心思咱们可都知道,这件事非同小可,可不能与你通融。” 黑无常却问道:“通融你,也通融咱们,不如你再给点好处?” 狄云枫撇了撇嘴:“一人再送十坛酒?” 黑白无常相视一笑,心满意足了:“成交!”接 着便挥手将天罗地网收回。 “白时就要到来,我们不能再多待,白大人一定要兑现自己的承诺,每人二十坛酒。” “我是白无常,你是白莫离,白大人多送我一两坛肯定是可以的。我们是亲戚。” “你别听他瞎说,他姓谢,叫做谢边。不过你要是多送他几坛酒也可以,我们俩必须送一样的数量。” 狄云枫点点头:“好,即日便与你们送来!” “可不要即日送来,牛马大人也喜欢喝酒,万一被他们截下不但酒要被扣下,还要惩罚我等受贿之罪。” “他们喝了酒岂不是也算受贿?” “嘻嘻嘻……” “吼吼吼……” 在两声刺耳讥笑中,黑白无常遁入地面,世界终于清静了。 “呼……”狄云枫从袖中取出一件黑袍披上,一只白色面具,戴上,披上。武骨生出血肉的周期一般要三天,但鬼界阴气相克,可能要七天,也可能要一个月,甚至永远无法长好。 “唉……”他幽幽一叹,颇为无奈。 这时,玄卿带着李强等侍卫从远处赶来,先是汇报道:“白大人,今日夜袭的杀手有一百七十四人,灭了四人,逃了八十人,剩下九十已被我们控制。自家侍卫有不少轻伤,但服下人丹后皆无大碍。” “好!今日多亏诸位的努力守卫,待我将这帮此刻审讯完,一齐请大家去春香楼看姑娘!” 狄云枫才高兴不久,诸葛天便带着几个侍卫急急忙忙地跑了过来:“白长官……大……大事不好了!赵永他死了!” 狄云枫的笑容瞬间凝固! “我们守在监狱从未离开过半步,直至大理寺外的战斗消止后,我才带人下去确认一番,可谁知我一进门便发现赵永他已经……化作一摊血水!连衣服都不见了!”诸葛天如实汇报道。 “这怎么可能?监狱里的入口只有一个,谁又有能力进去杀人?”狄云枫又喃喃:“我先前进去探看的时候还是好好的,一点儿异样都不曾见到过……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狄云枫震怒!杀死赵永从来都不是他的计划,惩治贪官污吏、为名除害也都是假的,他的目的只是为了以自身为诱饵,引诱“弑”组织来暗杀自己,从而顺藤摸瓜找到木王爷…… 赵永一死,赵统一定不会善罢甘休。 赵永的死,打乱了他所有的计划! “把赵武收押,并派人严加看管——走,去地牢里一探究竟!” …… …… “白大人,这些就是当时守 卫在地牢门口的侍卫,外面三十人,里头三十人,至于地牢内部,大家都认为地牢里没有其他出口,所以就只守在大门前后。” 诸葛天将当时执勤的侍卫都叫到了地牢门口,由狄云枫亲自问话。 狄云枫绕着每个侍卫都瞧了一圈,论真实性自然无可挑剔,这些侍卫是他一手选拔出来的,每一人都能喊出名字。如果敌人渗透伪装,可能性不大。 “守卫期间有没有人单独上茅房,或单独下牢房的?”狄云枫问道。 诸葛天摇头道:“没有,地牢门口有我专门搬来的便桶,凡是有解手的兄弟咱们都能看在眼里;至于巡逻,我安排的是每十人一组,分三组,每隔一刻钟都要下去巡逻一次,去是十人,回来也是十人,没有单独下牢房的。” 狄云枫沉思片刻,又问:“除了我最后一次开门探望过赵永,还有其他人么?送饭,送水的也算。” 诸葛天仍是摇头道:“没有了,寻常侍卫巡逻都是在外头,顶多顺着门窗看一眼里面的情况,还有我们从未给赵永提供过什么饭菜,水也没有,他若是拉屎拉尿都得拉在裤裆里,”他说到这儿,又偏头盯着狄云枫身旁的木心,缓缓道:“从赵永被关进牢房开始,至始至终就只有两个人进过他的牢房,一个是白掌管你,另一个就是……木少卿。” 木心摇摇头,不作任何言语。 “木少卿是我与几个侍卫兄弟一起护送进去的,当时木少卿进去与赵永交谈时,我们随没有进去,但也都站在门口看着。木少卿进去最多说了两三句话便出来了,什么也没干,这一点我老山可以拍胸脯保证!”老山拍了拍自己的胸脯,其余几个随木心进去的兄弟也纷纷赞同老山的话。 木心轻叹道:“当时,我还是抱着能与赵公子和解的态度去聊聊看,可谁知才没说上几句他便出言羞辱我,我也就没再和他多说了。” 狄云枫瞧着急忙解释的木心,暧昧一笑:“即便人是你杀的,我也会毫不犹豫地原谅你。” “咦……白长官还会调情!” “那还查个啥,就当是木少卿杀的呗,大家伙儿一齐洗个澡,去春香楼看姑娘咯……” 木心娇容如施粉黛,她轻呵道:“别瞎说,我才没啥人呢。” “好了好了,赵永之死虽会很麻烦,但我要说的是,他本就是个该死之人,他的死,比不上在座任何一位兄弟。” 狄云枫往地牢下走去:“走吧,去看看案发现场。” …… 众人移步至关押赵永的牢房。 牢房中有很大一滩血水,味道偏腥 血水粘稠,已经稍微有些凝固。 “有没有会查案的侍卫,来支个招?”狄云枫望着一滩血迹,头绪难理。他看着木心:“少卿,你不是号称法律大师么?可有研究过刑侦案件?” 木心捏着鼻子,小秀眉皱得老高,她摇摇头:“刑侦案件该司察操办,但大理寺才刚开张,还没分配司察来。” “除了司察之外,难道就没有别的人能查案了?”狄云枫笑问身后一帮发愣的侍卫道。 “让我来提提拙见吧。”玄卿拨开人群走进牢房。 狄云枫拍手叫好道:“好!从现在开始你就是我大理寺新上任的司察,官从几品来着?”他又问木心。 木心显然有些不高兴:“司察官从五品……可凭什么他一来就能跟我一样高呀,他还没查案呢。” 狄云枫摇头笑了笑,拉过玄卿道:“别理他,先分析情况要紧,这血马上就要干了。” 玄卿与狄云枫一齐蹲在血水旁,先道:“彻查案件,最开始要确认死者的身份,特别是像赵永这样的重犯,极有可能被人掉包偷换,造成假死的现象,”说着他取出一把匕首,从血水中挑起了一撮发丝道:“毛发很特殊,再烈性的毒药也不会将之熔化,如果白大人像确认死者的身份,可以将这个带回去检验检验。” 赵永束发用的是一条姿色的金荣丝带,这摊血水中便有。狄云枫摇头道:“确认死者身份的线索作用不大,这些发丝不要也罢,我嫌恶心……” 玄卿点了点头,将血水中的发丝挑开,又用匕首在血水中搅了搅,挑起几滴浓郁的血珠,让血珠顺着匕首滑落,可清晰见血珠滑落的轨迹与其他部分存在着显著的颜色差异。匕首整体银白,轨迹却微微发黑。 “第二件要做的事便是确定死者的死因。大家可以看到银刃上的黑色轨迹,很明显,赵永是中毒而死。” “中毒?鬼界中毒一说?”狄云枫倍感意外。 玄卿道:“鬼界中毒虽然有些玄乎,但的的确确是有这个可能性的。这是一种能腐蚀人魂魄的毒,异常毒辣,不仅世面上没有,黑市里也绝不可能流通。由此可以肯定,杀人者必定是某个组织中的用毒高手,且这毒是他独门炼制的毒。” 玄卿又站起身,仰头看了几眼牢房的结构后,指着房顶道:“接着便是看凶手的作案现场——整座牢房就只有这么大,且都是用特殊的材质建筑而成,无法穿墙遁地,墙体整体呈开放式的四边形,也无法给人躲藏的地方,不过,”他顿了顿,又问狄云枫与木心:“不知白大人与白夫人进来时可有注意到天花板上?” 木心勉强挤出一个微笑:“我不是白夫人,谢谢。” 狄云枫摇了摇头:“经你这么一说,我还真没有仔细看过牢房顶。” 玄卿笑道:“这就对了,牢房并不大,但高度却有四五丈,一般人都不会仰头去看天花板上有什么,所以凶手很有可能藏在天花板上。” 狄云枫抿了抿嘴,分析道:“如果凶手一开始就贴在天花板上,那赵永一定是知道的。” 玄卿伸出两根手指头,道:“有两种可能,第一,赵永知道有人藏在天花板上,但是他故意不说,他或许认为天花板上的那人是来救自己的;第二,他从一开始就躲在这间牢房内,等着赵永被灌进来,找机会暗杀。” 狄云枫想了想,叹了口气道:“这两种情况都不可能,因为我进来与赵永交流了一段时间,也达成了某种协议,这就能排除你所说的第一种可能,他若知道有人在天花板救他,一定不会与我达成协议。至于第二种可能性就更小了,第二层的重犯牢房起码有三百多户,凶手怎会知道赵永被安排在哪一间?” 木心轻扯了扯狄云枫的衣袖,紧着小脸儿质问道:“你是不是收人家钱财了?” 狄云枫眨了眨眼睛,掐了个小拇指关节,道:“只收了一点点啦……” 木心轻哼:“亏你还是帝国司法机关老大呢,自己都贪赃枉法……” 狄云枫摸摸木心的头,以示默认。 玄卿又领着众人来到牢房外,并将牢门一把关上,指着铁门上开着的门窗道:“其他的我不敢断定,但这里应该就是凶手投毒的地方。牢门的门窗为了方便监视犯人,一般都设置在与犯人上半身齐平处,赵永又被锁魂钩禁锢住手脚,这时若要杀他,他跑都跑不掉。” (我靠,今天先到这儿,刚刚连续发生了两次地震……) (本章完) chaptererror; 正文 第三百二十一章 网 “那我总结一下,凶手提前潜伏在地牢中或者通过某种手段混入地牢中,从牢门的窗口处发射致命毒药将赵永毒成一滩血水,”狄云枫顿了顿,又疑惑道:“杀人流程大致清晰,那杀人后呢?凶手又是如何出去的?” 诸葛天保证道:“在发现赵永死后,兄弟们严守出入口,没有任何一个人从这里出入。” 玄卿摇头道:“你们太低估凶手的手段了,显然他在刺杀前有经过严密计划,对于那些杀人技艺高超,手法老练的刺客而言,杀了人全身而退,并不是难事。” 狄云枫赞同道:“不错,想要脱逃的招数很多,分身,隐身都不失为好办法,”他想了想又道:“赵永死在大理寺监狱中已成事实,即便产生麻烦也得认。如今赵武也被收押,虽不知凶手杀人的原因是什么,但我担心他还会再次动手暗杀赵武,”说着,他又冲诸侍卫下令道:“这几日大家辛苦些,必须寸步不离守在牢房门口,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能靠近!” 木心这时道:“赵永所犯的罪状行一百次灭刑都不够,他死了又如何?” “你懂什么?”狄云枫怒喝,尽管是微微一怒,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怎好训斥女人?近来他的确有些喜怒无常,很快他便有些后悔,轻叹一声道:“赵统的儿子岂能是说杀就杀的,先前黑白无常一听是赵统的儿子,慌忙起身就要走!如此可见,冥司府同样对赵统非常忌惮,这块烫手的山芋就算分给他们,他们也不会接,即便是表面接了,暗地里也会想办法将赵永给放了。” “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你不就是想……”木心话说一半便硬生生将话憋了回去,她无疑是个聪明的女人,知道什么场合该说什么样的话,她咬了咬唇,失望地瞪了狄云枫一眼,在众目睽睽下撒气离去。 “白大人还不敢快去追呀?” “妇人之仁,妇人之见,去管她作甚?”狄云枫冷声道。他若的真追上去,岂非丢了身为大理寺卿的面子?他又指着前方通道: “带路,让我去见见赵武。” …… …… 赵武为人狂妄自大,但凭他独自一人拒不退缩的勇气,从某种角度而言,倒也是个值得尊重之人。 赵武被锁在牢房中,光是加固的勾魂索就足足多了八根,他胸口被狄云枫一箭刺穿,伤口历历在目。 赵武修为源境,皮肉焚毁后不断地生长,此刻他修为被紧固,皮肉也长得缓慢,半肉半骸骨,瞧起来非常骇人。 狄云枫走进牢房,当着赵武的面将自己脸上的面具摘下,露出原有的一张肉脸,笑道:“光 凭武极体的恢复速度就不是你不死骨能比的。” 赵武仍未抬起头,冷声道:“胜者为王,败者为寇,要杀要剐要折磨,随你的便!” 狄云枫道:“我不会杀你,不但不会杀,待会儿还会放了你。” 赵武抬起头,眼神似刀:“你在羞辱我?你认为我怕死?” 狄云枫微微摇头:“你若怕死早就逃了,你必然是个坏人,但坏人之中也有耿直的人。我欣赏你的性格,也不追究你的对错,我来只想问你一个问题,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这个问题。” 赵武没有说话,竖起耳朵静静地听。 “关于‘弑’组织,你了解多少?”狄云枫问道。 “你和‘弑’有仇?”赵武反问之。 狄云枫点头:“算是吧,算不上,但也算是。” 赵武冷声道:“你的确有几分本事,但非要去追查‘弑’的内幕,你会死的很惨,他们随便出动一个人就能血洗大理寺。” 狄云枫声音淡然:“纵使他们在帝都只手遮天,我也要将他们揪出来,我要报仇,你懂么?” 赵武必然是个快意恩仇之人,越是如此,他越晓得狄云枫内心在想什么。他的冷声开始有些转变,平声道:“我们官家一般不会和组织有太多的交往,今夜随我而来的杀手其中有一半都是我赵家门客。帝国有非常严厉的规定,自己门客不能超过一百人,否则要遭重罚,所以大规模的清扫行动必须雇佣组织中的杀手帮忙,” “赵家雇佣杀手通常都会发布一张“杀贴”,杀贴上将招雇人的数量,要求,以及价格,发往地下庞大的组织网。想赚钱的组织便会接下任务。当然,像昨夜的行动的要求很高,随我一起杀入内府的两个不死骨黑衣剑士便是个体户,他们没有组织,有能力,想要钱,我也能收。” “你先前提到的组织网,何唤如此一说?”狄云枫问。 赵武道:“通俗而言,组织网便是杀手们的黑市,卖家是组织,买家是我们,货物则是你们的生与死。” “弑呢?弑可否也在这张网里?”狄云枫又问。 赵武肯定道:“在的,必然在,但他们或许只会听一个人的命令,或者说只会听一个党派的命令,”他难得笑叹道:“赵家依附贵将白羣一派,将军多,武人也多,并不需要刻意去培养组织。但温旬一派不同,他们都是些老狐狸,没人知道他们暗地里在帝都中做的事情。但好笑的是,就这样一群“儒士”,谁得罪了他们,谁就得死。” 狄云枫皱眉:“你的意思是说,‘弑’组织是专属于某个党派的杀手 组织,而且极有可能是温旬?” 赵武不忍敬佩地望着狄云枫:“你做了这么多,不就是想‘以身试法’将他们引出来?你可真有种!” 狄云枫问道:“你觉得白鹤楼与温旬哪一个才是弑组织的主人?” “温旬。”赵武毫不犹豫道。 “咔嚓!”狄云枫一掌将所有勾魂索震断,道:“你走吧,回去和你的干爹解释这一切事情的缘由,告诉他,如果想扳倒温旬就别再来找我麻烦。” 赵武轻嗤一声,道:“我知道赵统的为人,他很懂得什么叫做利与弊,若连我都杀不了的人,他一定会想尽办法来拉拢你。” “赵永死了,不好意思。”狄云枫的致歉毫无诚意。 赵武却反常道:“这倒是一件值得庆祝的事情。” “值得庆祝……”狄云枫轻声呢喃。 “赵永比几个干儿子都有野心,最多不过一百年他就能取代赵统的位置,他死了,对于赵统而言是皆大欢喜的事,对于我们几个弟兄也不差,少一个人争活,就多一口饭吃。”当然,赵武说得是比喻,他们的一口饭,可以养活很多很多普通人。 赵武没了束缚,皮肉很快便得以恢复,他揉了揉手腕,甩了甩头,道:“我要走了,你有什么事就快问,出了这扇门,我们还是敌人。” 狄云枫毫不客气地问:“如果我要调查温旬,又该从哪里开始?” 赵武冷笑道:“温旬一派明面上的底子都很干净——帝都的百姓都认为白羣一派是贪官污吏,温旬一派是廉明清官,实则呢?帝都中九成九的怪事都是温旬搞出来的,只是风声打压得好,没有传遍罢了。” “怪事你可举出一二来说?” “中毒,发疯,杀人,放火,自焚……数不胜数。你是大理寺卿,查案不就是你的职责?” 赵武走至牢门口,应是又想起什么,他偏头瞥了狄云枫一眼,开口道:“对了,有意提醒你一句,你身边的那个女人很危险。” 赵武走出牢房。 (本章完) 正文 第三百二十二章 滥情 “白长官,你为何要将那王八羔子放走?咱还没定他罪呢?连刑都没用。” 众侍卫都不服狄云枫的决定。 狄云枫不会把事情做乱,他心中有数,侍卫又怎能揣测?他笑着安抚众人道:“放走他,赵府就不会再来找麻烦,赵永死在牢中,大理寺威名远扬,诸位都是英雄,岂不是皆大欢喜?” 狄云枫还未说完,当然也不会说完,他得到了自己想要的情报,至于结果如何,实则并没有和他有多大的关系。在某些层面上,狄云枫早已变得自私。 “走着,去春香楼喝酒庆祝去!” 狄云枫招呼大家伙儿。 大家一听是去春香楼,先前心里的抱怨全都烟消云散,各个露出一抹男人该有的微笑,吵吵闹闹着走出牢房。 …… 狄云枫嘱咐李强先将人带过去,一回生二回熟,晚点结账沧月也不会多唠叨。 狄云枫站在内府屋顶,临风望夜寻清闲。上半夜的喧嚣就这么停止了,归来辞去、生来死去,变化无常。 “前辈,查出来了,俘获的那九十人中,其中有一半是赵府的门客,另外一半是组织成员,其中组织成员分十三类,十二类是在帝都接活的,还有一类是叫不出名字。”王良落在狄云枫身旁,禀告道。 “叫不出名字的组织又是何意?”狄云枫问道。 王良道:“一般是几个人的小组织,名气不大,或者是单干户。” 狄云枫点点头,又问:“王良,你可熟悉帝都的组织网?” 王良摇头道:“并不太熟悉,组织网中都是组织里常务去接活,然后再按任务的大小分配给组织中的人手。” 狄云枫道:“你可知接任务地点在哪儿?” 王良迟疑了片刻才道:“知道,但寻常人进不去,必须有组织证明才行。” 狄云枫自信一笑,道:“这些都是其次,我自有办法混进去,明日你将组织网的详细信息刻录一份捎给我。” 王良点了点头,又问狄云枫:“前辈可否还有其他事?” 狄云枫挑眉:“怎么?你很忙。大家都去春香楼喝酒,你也赶紧跟上才是。” 王良苦涩地摇了摇头:“今日都忙活半夜了,她在家里该着急了。” “她?你女人?”狄云枫笑问道。 “是啊,从前世到今生,从凡间到鬼界,死都死在了一起,呵呵呵……”王良自顾地笑了起来,满脸幸福模样。 “行,还是家人重要,多回去陪陪她。”狄云枫便也不强求。 王良点点头,一声告辞跳下屋顶。 不一会儿,狄云枫也跳下屋顶,几番犹豫后还是敲响了木心的房门。 “哒哒哒。”敲门声。 “木心,去春香楼听曲子不?”他轻声问道。 “咯吱——”开门声。 木心只将房门开了一条缝,露出半面容颜,冷冷地盯着狄云枫也不说话。 陌生的眼神让狄云枫不知该如何开口,良久,他才重复起刚刚的问话:“去不去春香楼听曲儿,大家都去了。” 木心冷哼:“你们男人去的地方我去做什么?” 狄云枫道:“可我也不能把你一个人留在府上,万一遇到危险了怎么办?” “我们现在什么关系?”木心突然问。 “呃?”狄云枫先是被问懵了,支支吾吾道:“我们……大家都认为,是……是不正当关系,其实……我们好像的确不正当。” 木心厌恶:“谁和你是不正当关系!”便“啪!”的一声将房门重重地扣了上去。 “那我们是正当关系了好不了?”狄云枫又轻轻地拍了拍房门。 “滚!我和你一点关系都没有!” “上半夜你在我坏中哭鼻子的时候可没说得这么坚决……” “滚!不然杀了你!” “……” 狄云枫咬着牙,心里暗道:要不是老子有要事在身,今夜非得将你鞭策到求饶不可! “你给我等着,回来再教训你!”他转身就走,可步子也未迈出两步——“咵”的一声,房门打开,木心从走出房门,并招呼道:“你等等我。” 木心换上了一件正统女装,广袖长裙,束腰裹胸,挤出一道让人欲罢不能的沟壑。 狄云枫差点惊掉了下巴,说女人善变一点儿也没错,上一刻还无情喊滚,下一刻便穿着裹胸出来勾引人。 木心的确似变了一个人,不论神态,性格,乃至说话的语气。 “看什么看?你难道没看过?”木心叉着腰故意将自己的优势展现给狄云枫看。 狄云枫心有不喜,道:“我看过,但那是我,你这样穿出去,别人也会看。” 木心轻“切”了一声,道:“那些春香楼里的舞姬穿的比我还少呢。” “不行!”狄云枫态度坚决,拦着木心不让走。 “我还有更低的,摇身一变就能穿上,你拦得住我么?”木心左躲右闪就是要去。狄云枫无奈一声叹,轻轻点住她的眉心,问道:“你想如何?” 木心轻哼:“想去春香楼找男人,不行?” 原来她在吃醋,狄云枫笑道:“那如果我不去了? 你也要去?” “我可以考虑考虑——” “不用考虑,我不去了。” 狄云枫未等木心把话说完,懒腰将之捧在怀中,撞门入房,直接上床。 “你……你什么?你说不过不许碰我的!否则——” “否则天打雷劈是么?我们修仙者渡劫都是遭天打雷劈。” “你……是还是修仙之人?”木心眼中闪过一丝诡异。 “不错,你知道修仙之人最大的本事是什么?”狄云枫淫笑着问。 “是什么?”木心羞红到了耳根,偏过头去不敢再看狄云枫。 “就是让你飘飘入仙,渐入佳境!” 狄云枫一口吹熄蜡烛灯火,一把拉过鸳鸯被,在欢声笑语中缠绵销魂。 …… …… “白莫离,除了我之外,你还有几个女人?” 木心紧贴着狄云枫的胸口,随着狄云枫的呼吸,脑袋跌宕起伏,桃红的脸蛋儿上,轻喘连连,显然她已经得到了满足。 狄云枫双手枕着脑袋,想事,想那些以前和以后的事。被这么一问,他才收回神色,在心中想了想,若说修成正果,慕雪依必然是他心中最爱,但紫雨一直是他心间抹不去的伤痛,其次便是李言儿,说其起她狄云枫倒还真有些担忧,就凭李言儿的性子,也不知道能闯出多少祸来,还有在拜月城认识的冯妍妍,春香楼中的沧月……这些女人他都可以去爱,哪怕不会翻云覆雨也会。 不论长生还是有限,欢乐的时光总是短暂的,有美酒常伴,佳人作陪,明月下安享余年,何其美哉? 狄云枫以前最大的愿望是,左抱温紫雨,又搂着柳七七,胸口还匍匐着一个慕雪依,现在他修为高了,眼界开了,心也贪婪不少。除了左拥右抱之外,还得让李言儿在后边捶背,冯妍妍给自己捏脚,沧月来为喂自己喝酒…… “呵,呵呵,呵呵呵……”他舔了舔嘴唇,口水都差点儿流了出来。 “瞧你那副淫荡的模样,是不是满脑子都是女人?”木心娇声质问道。 狄云枫点了点木心的鼻子,笑道:“看来你我之间已是灵犀相通,我心里在想什么你全都知道。” “哼,早知道你如此滥情,我就不跟你了。”木心赌气,翻个身子假意不再理会狄云枫。 “我哪里滥情?我明明是专情好么?对每个女人对专情,呵呵……”狄云枫也跟着翻身,轻轻咬在木心的耳朵上,又问:“你呢?有过多少个男人?” 木心咬唇:“你这个混蛋,有多少男人你自己心里不清楚么?” 狄云枫声音更轻:“可是昨夜床单未红呢。” “你……你真是个不负责任的男人,我……我从来都没有过其他男人,再说了,这里是鬼界,万一它……它……” “哈哈哈!”狄云枫大笑,掀开床被下了床,边穿衣服边道:“你好好入眠,我不会介意。” 木心赶忙翻过身,问:“你要去哪儿?” 狄云枫道:“去春香楼。” “你又去春香楼。”木心撅起嘴。 “马上就要天亮了,那帮子兄弟喝的烂醉,问题是还没人给他们买账。你说他们身为公职,吃喝嫖赌还不给钱,是不是犯法了?” “除此之外呢?你就只去结账?” “你放心,我现在走路都觉得腿软,哪儿还敢惦记别的女人?” “我不是说这个!”木心语气颇为激动。 “那你是说哪个?”狄云枫回首,狐疑地望着床上这个紧眉的女人。 木心撅了撅嘴,拉过被褥道:“当我没说,你早去早回。” 狄云枫一笑:“好,你就在床上等着,回来我给你买好吃滴!”说完,扶摇一阵风,开门,关门,人无其踪。 (本章完) 正文 第三百二十三章 香消玉损 七天一个乱转,七天一个黎明。 鬼界的黎明一点儿也不美,甚至是枯燥乏味的,没有太阳的黎明又怎算得了黎明? 狄云枫不免有些失望了,本以为曙光重现,自己那颗勇敢的心也能更激昂些,可事与愿违,曙光暗沉得像是人间黄昏,丝毫没有美感的过渡,就像铁锅烙饼一样,一面糊了就翻另外一面。 尽管这个比喻不是很生动,但意思就是那么个意思。 “烙饼被人吃,鬼界的天却像是要吃人……” 狄云枫走在冷清的大街上,今夜许是昼夜交替的原因,大街上冷冷清清,偶尔也只有几两兽车跑过。 狄云枫冒险的旅程一直都不精彩,在人间北疆,劈头盖脸的黄沙,劈天盖地的苍凉;在真武寒洲,一年四季大雪纷飞,万里冰封不见春色;如今又到了鬼界,暗无天日不见生机,连花草树木都得靠进口……若非佳人相伴,此程实在惨淡! “咵——”春香楼的大门被他推开。 侍卫们横七竖八地倒在席位上,鼾声如洪波,接二连三起伏不定。 出奇的是,沧月竟然亲自守在柜台,玉手托着下巴,忽上忽下的打着瞌睡。 “咳咳,掌柜的,我来付账了。”狄云枫轻轻敲响柜台,不敢用力,生怕下着沧月。 沧月缓缓睁开眼,一见是狄云枫,睡意瞬间全无,她稍有惊喜道:“白大人,你终于来了?” 狄云枫从柜台上取下一小坛子酒,“咕噜咕噜”灌了几口,舒坦了才道:“是啊,木心她不让我走,实在没办法。” 沧月的脸色稍有变化,她试问:“就是那天随你一起的,戴着面具的女人?” 狄云枫点点头。 沧月轻哼:“她带着一张面具,定然很丑吧?” 狄云枫摇摇头。 “那她很美?可为何要带一副面具,她有我美么?” 狄云枫捧着酒坛子,心里是哭笑不得,早知道就不提木心之事了,女人要是争风吃醋起来,非得将对方杀得“片甲不留”才肯收手。 “沧月要美一些。”狄云枫说道。并非人前说好话,沧月独特的美貌不会比慕雪依要差。能比肩慕雪依,绝色美人。 “算你还会说话。”沧月提起金笔,在账单上大画了一笔,转交给狄云枫道:“喏,本来已经给你们打了八折,现在又打八折,拢共是……两万三千七白二十块鬼玉。” “这么贵?”狄云枫夹起账单,语气倒不算惊讶。 沧月瞪圆了眼,轻哼道:“还嫌贵?岂有此理,你们这帮穷当差的,只顾吃喝,一分钱也不打 赏。你以为春香楼的主要收入来自哪里?不就是大主顾的赏赐么。” “嗯。”狄云枫将账单推回柜台,从容道:“先欠着。” “打白条儿?”沧月双眼一团火。 “不是不是!”狄云枫连忙摆手,又赔笑道:“我……明天一早就把鬼玉送来,我对天发誓!” “噗呲……哈哈哈……”沧月纤纤玉手轻点柔唇,笑声风情万种,她收好账单,夺过狄云枫手中的酒坛,“咕噜咕噜”倒灌几口,“嗝——”忍不住打了个酒嗝,她赶忙捂住嘴,醉红与羞红一齐爬上脸颊,她赶紧将酒坛递还给狄云枫,背过身去“咯咯咯”的打起嗝来。 狄云枫见状,发自内心地笑道:“两口酒便打嗝?沧月楼主的酒量可真不‘小’。” “我这不是……嗝,我这不是喝……嗝……实在失态,我……嗝,我上楼去了。” 沧月像是要逃离前台,狄云枫则抻着柜台跳了进去,话不多说,掌起一道真气打在沧月背部,掌势往下游,直到沧月的臀部才收回。 “你摸我屁股干嘛!” “你喝酒太急,心头郁结一口气不散,我帮你排气。” “可是我要——”沧月娇嗔,一个没忍住,只听“噗”的一声,放出一个响亮的屁。 沧月惊楞,回首木讷地望着狄云枫,俏脸红若猴子屁股。 狄云枫挤了挤眉,冰清玉洁的女人哪能承受如此羞耻?他故意抽了抽鼻子,安慰道:“俗话说得好,臭屁不响,响屁不臭。不臭。” “我……我不活了!”沧月捂着脸,深蹲在地,暗自啜泣。 “不至于吧……”狄云枫挠了挠头,“不久放个屁么?我经常放,不仅下面放,上面也跟着放。” 沧月微微扬起头,一双杏花眼中满是惊恐,她抱怨道:“你快别说了,你快把刚刚的……给忘记!” 狄云枫弯腰,伸出一只手,极其温柔道:“看你的样子,继续要吹吹冷风,恰好七日轮转,黎明刚起,不如随我出去散散步?” 突如其来的要求,使得沧月不自主就把玉手搭上,可,当她触碰狄云枫时,一刻有些反悔,但反悔已来不及,狄云枫已牵着她走出柜台。 “要不要再带一壶酒?”狄云枫另一只手又抓起一坛酒,笑着在沧月跟前晃了晃。 沧月见酒生恐,赶忙道:“你快把这东西拿开,我这辈子都不会再喝酒了!” “倒也对,女人,该少喝酒。”狄云枫举坛仰灌,大呼爽快。 “你可以把手松开了。”沧月轻声提醒道。 狄云枫这才意思到 自己失态,赶忙把手松开,尴尬地笑了两声,捧着酒坛子走出春香楼。 街外似乎更加安静了,惨白的昼光顷撒在街道上,偶尔一两个人来往,忽来忽走,就好比在时空中穿梭一样。 “连昔日最繁华的一条街都没人光顾,难道今日是个特殊的日子?”狄云枫忍不住问道。 沧月摇摇头:“不是的,七日轮转后的第一天阴气最重,大家足不出户。” 狄云枫疑惑道:“阴气重岂非是修炼的最佳时机?难道他们都待在自家吐纳气息了不成?” “吐纳气息?好久都未听过的说法了,”沧月解释道,“阴气若浓郁,对于鬼修而来自然是绝佳的吐纳时机,但对于普通的民众便是一场不小的灾难,你也知道,民众都是靠人丹才配拥有肉身,阴气越重就会催化肉身的衰老,若普通人在今日瞎逛一天,他的肉体起码会衰老三十岁。” 狄云枫斜了一眼滔滔不绝的沧月,心想,若她衰老三十岁,又该是怎样一种风情? 沧月瞟了一眼狄云枫的,直声道:“若你脑子里在想我老去的样子,那就大可不必了,我平时都将人丹拿来美颜驻容,区区一个小阴天又能拿我怎样?” 狄云枫饮酒,笑笑,不说话。 沧月吹了一阵冷风,脸上的红晕已消去了大半,她开始问:“白大人叫我出来,绝不止散布这么简单吧?” 狄云枫笑道:“沧月楼主可真不会惜时,和我多散会儿步难道不好么?讲正事得多枯燥?” 沧月颔首,轻声道:“谁要跟你散布,外面又冷清又冻人……”她话音才刚一落下,一件雪绒袍披在她的肩上。 “这下暖和了么?”狄云枫平静地问道。 即使这袍子不暖,沧月也会点点头,这是来自一个男人的好意,不暖身也暖心。但她表面不能装作太领情,仍是低声道:“我们又不是恋人,你干嘛要和我散步,还送我袍子?” “恋人?”狄云枫觉得这个词挺新鲜,恋人距离终成眷属始终还差上一截,恋人只是暂时的,爱人才是永恒的。他又问:“沧月楼主是个很美丽的女人,能让你抽空出来散步的男人那一定不简单。那么,哪儿不简单?” 沧月忍住笑意:“想不到白大人的脸皮能有这么厚,一本正经夸自己?” 狄云枫浅笑一声,又问:“沧月贵为春香楼主,整日面对的都是富甲权贵。有钱的男人虽千篇一律,但世间女子一点儿也不会嫌弃。意思到这儿,清晰明了,楼主你呢?” “白大人请留步。”沧月止住步伐,认真且严肃地望着狄云枫。 “如何?”狄云枫不以为然,静静地与之对视着。 沧月义正言辞道:“首先,请白大人将你的观点摆正,春香楼是青倌,里面的艺伎都是帝都的明日之星,我们甚至还有表演杂技的男伎,并非你所想的那些污浊的烟花之地。春香楼里的姑娘各个都有明哲保身的意识,她们不是卖身的娼妓。换句俗话说,她们是那些富甲大官花多少钱都求不到的女人。” “如此?” “就是如此!” “如此不如此又有何意义呢?”狄云枫幽幽一叹,“我还是讲讲正事吧。” 沧月无言,实则倾听。 狄云枫道:“首先是关于‘白鹤楼’的事情,我想通过你,了解一些事并不是秘密的小事。“ 沧月一听白鹤楼,秀眉微蹙,低声道:“白鹤楼世人皆知都已知,不该知的我也不会告诉你。” 狄云枫轻笑:“白鹤楼你可以选择沉默,但关于‘弑’组织的信息,你们白鹤楼是否知晓?” “知晓。”沧月又问:“可你问这些如何?总得有一个理由。” 狄云枫道:“这个问题很简单,不许要你们给我理由,我也不会告诉你我的理由,你只需要回答我,‘弑’组织与‘白鹤楼’是否存在着关联?” 沧月摇头道:“‘弑’组织暗杀过不少白鹤楼的人,白鹤楼与之有着不共戴天之仇。”她又问:“有仇,算关联么?” 狄云枫道:“有仇自然要报仇,你们在找‘弑’组织报仇时,收集到怎样的情报了?” 沧月摇了摇头,遗憾道:“报仇存在两种可能性,一是报得了,二是报不了——很遗憾的是,以白鹤楼的实力还不足以与整个弑组织产生对抗,我们并没有什么可靠的消息,”她担忧地问道:“怎么?你被弑组织盯上了?” 狄云枫摇头道:“目前还没有,但照这个情形发展下去,很快他们便会盯上我。” 沧月惊讶道:“你到底想干什么?你宛如一个疯子。” 狄云枫笑出一口洁白的牙齿,道:“如果我的计划都告诉了你,不仅会对我自己有害,连你也会被弑组织盯上,你这么个娇艳欲滴的大美人儿,可莫要香消玉损了。” 狄云枫来春香楼的唯一目的便是确认“弑”组织的独立性,现在他可以万般肯定,“弑”组织所勾结的就是温旬一派! 沧月犹豫了一阵,开口道:“白鹤楼与‘弑’组织博弈周旋这么多年,说没有收获那是假的,可……可你是什么不好,偏偏是一根筋的大理寺卿,我怕将这些事情告诉了你,你又干出什么匪夷所思的事情来 ……” “你既然已经将这些话说出来,又何必再和我卖关子呢?”狄云枫用双手捧着沧月的肩膀,真挚相求道:“告诉我,这些消息对我真的很重要!” 沧月再三强调道:“那你要发誓不能乱传出去,否则以白鹤楼的规矩,我会被重罚的。” 狄云枫无言,耳朵已经竖起。 沧月咬了咬唇,讲道:“白鹤楼查到的其实并不多,但知晓的信息却很关键。帝都三大组织有两家都能在黑市里请得动,唯独‘弑’组织行为奇特,数百年来没人能知道他们的行踪,也没有人能请得动他们——‘弑’”组织潜藏在皇宫中。” “皇宫?” “不错。就是皇宫,肯定就在皇宫中!‘弑’组织伪装成宫廷中的人,可能是个宫女,也可能是个侍卫,表面其貌不扬,内地里杀人无常!”沧月顿了顿,接着分析道:“俱往前发生的几桩凶杀案而言,死者都住在戒备森严的官家府邸内,防卫的保镖都是组织网中挑选出来的高手。然而,就在这样重重的包围之中,该死之人还是死了,且凶手不留下一点蛛丝马迹!事后,白鹤楼对府邸中每一个人都清查了一番,你猜发现了什么?” 狄云枫翻了个白眼,默不作声。 沧月这才接着道:“每一个死去的官员,府上都会莫名其妙的失踪一个家丁,有男有女,都是其貌不扬之人。” 狄云枫道:“难道是‘弑’组织乔装易容成家丁婢女的模样,从而出手杀人?” 沧月点点头:“当时白鹤楼也是这么认为,直至后来,相继在三人府上的水井、池塘、库房中发现了失踪家丁的尸体。通过一验尸体上的信息,先前的猜测全被颠覆。” “尸体上的信息是如何?”狄云枫问道。 沧月道:“尸体发现得并不久,但尸身却硬得跟石头一样,最重要的是,这些家丁都是普通人,他们根本就不可能在这么多侍卫的保护下入室杀人。” 尸体坚硬如石,还能发挥出超强的力量……狄云枫的心中暗暗涌现出一个词汇:傀儡僵尸! “事后呢?你可有再问问这些死去的家丁情况?” 沧月道:“都问过同府的家丁,他们说受害者除了比平时少言之外,其他并没有什么差别……但好像又有个最重要的差别,年份太久,我有些想不起来了……” “畏光对么?”狄云枫道。 “对对对!就是畏光!”沧月连忙点头。 狄云枫轻声低吟:“那就错不了了……” “对了,还有一件最重要的事情一定要告诉你,是关于这些年来白 鹤楼对‘弑’组织位置的筛选,有三处之多,都属于温旬党派的官职,”沧月将语气放置最低,才接着道:“第一处是‘左相府’,第二处是‘东阴宫’,第三处,也是几率最大的一处,就是——” “咻!” 一柄暗紫色的飞刀忽而破空袭来! 狄云枫太过关注沧月口中的三处地址,以至于连防范都来之不及,他大惊,欲开真武体抵挡飞刀,可就在飞刀刺入他眉心之时,忽然一个变向,转而直下袭向沧月! “不!” “噗呲!” 刀入沧月胸口,紫光大盛,烧起一团烈焰,顷刻间便将沧月全身包裹。 “沧月!”狄云枫使出浑身力量想将火焰压制,可紫焰一遇功法,不弱反而烧得更旺!紫焰则顺着他的手臂不断蔓延,他又怎敢放手? 沧月落幕之际,用尽最后的力气将狄云枫推开——“白大人,记得……记得我的账,还有你赊的,要……要还哦……” 紫焰至少是美的,和流星一样美,鬼界没有流星划过,却有一个美丽的女人来过。 (本章完) 正文 第三百二十四章 失而复得,得而复失 杀意充红了狄云枫的眼,他的意识变得尖锐,意念变得薄弱,外道魔念趁虚而入,彻底支配身体! “我要你偿命!”他极怒,仙武之力同开,拔出鬼刀便寻着凶手残留的气息追了上去! 凶手如一道黑影,急速穿梭在昏沉的极昼之中,能有这般速度,他修为必定不会低于不死骨! 狄云枫心中只有杀念,掠过之处砖瓦横飞,纵使那黑影急速逃窜,但在他眼中亦是个必死之人,哪怕追逐到天涯海角也绝不会放过 就此,二人相互角逐了半个时辰,狄云枫与黑影相距越来越近,但就在这时,黑影突然变相往皇宫内逃去,且速度一点也未减慢! 皇宫中戒备森严,若以这个速度闯入必定会遭侍卫拦截。狄云枫硬着头皮,既然凶手敢闯,他又何不敢鱼死网破?他已等不及,手中鬼刀脱手而出,势要将那黑影在皇宫前截杀! 却见,黑影竟在皇宫前停了下来,距离尚远,瞧不清他的面部如何,只见他双手掐诀,“唰!”一声,不等飞刀袭去,黑影身散如墨色四溅,寒风一吹消失的无影无踪! 狄云枫脸色阴沉到发黑,鬼刀再回手时,连黑影的气息都已经淡了。他声音极寒,轻轻吐两个字:“分身……” 分身如烟,来去自如,杀人后,消散无形。 狄云枫收起刀,眼神锐利如锋,他轻声一笑,从袖中取出一坛酒,酒为入口便已伶仃大醉,他蹒跚着,徒步走往大理寺…… ————— 三日后,很平静的三日。 赵统并没有再来找大理寺的麻烦,反之还托人送来了十万两,十万两是小钱,但礼轻情意重,甚至还在某种意义上与狄云枫达成了战略合作伙伴的关系。 大理寺卿与赵家没了风波,那么白鹤楼的人自然也就收敛了许多。她们为何收敛?只因沧月的死与狄云枫有关,当时冷清的大街上只有狄云枫陪在沧月身旁,顺理讲道,狄云枫嫌疑最大。 三天,春香楼里的人来了七八回,白鹤楼的政客也造访了大理寺两三回,春香楼里的姑娘都是来问缘由,板着脸来,哭着脸回去,沧月是个好姐姐,没有她春香楼也活不了多久。 白鹤楼的政客们同样板着脸来,却是黑着脸离开的。狄云枫没给他们好脸色看,若不是木心在一旁劝说,他早已怒火滔天。 几日来,狄云枫的性情愈加不定,他像是一只喜怒无常的老虎,侍卫们不敢再像往常一样畅所欲言,生怕半句话不对,惹了他发怒。 如此,大理寺在压抑中渡过了又一个轮转。 七日后,黑夜将近 的前一刻。 狄云枫秉烛执笔作画,桌上画卷,是一张绝色容颜,沧月与画中女子只有八分像,剩下两分是她无可描述的独特气质。 画像已成,再多添墨水也无法修饰,狄云枫轻叹,放下笔,起身走上书楼阳台。凭栏看东方。 青冥幽幽一古都,灵魂摆渡黄泉路,只恨容颜相识太晚,别是才泪目惊心。 “我为何要问她这些事!” 狄云枫悔恨,一巴掌拍在围栏上,掌印入木三分! “咻咻!”疾如风来,玄卿与王良一齐从天而降,悄然落在狄云枫身旁。 王良浅行一礼,从怀中取出一只黑色卷轴交给狄云枫:“前辈,关于组织网的一切信息全都已刻录在上面,你过目。” “好,谢谢。”狄云枫收下卷轴,并未多看,只道了声谢。 “白大人进了组织网后,我曾特意嘱托‘寂’组织中的好友接待你,他的信息,以及位置全刻录在卷轴里,若白大人有需要,可去寻他。”王良再留一句话,转身离去。 王良走后,玄卿也取出一只玉简递上,并道:“根据白大人提供的信息,七日来我做了许多假设,全都记在玉简中,大人查看。” 狄云枫接过玉简,轻声道:“辛苦你们了。” “若大人无事,我先告退了。”玄卿也要走,走得还很急。 “你们都怕我?”狄云枫的凝眉问道。 玄卿惨淡地笑了笑,如实道:“整个大理寺中,恐怕也只有木少卿不怕白大人你了。” 狄云枫摸了摸自己的脸,自问道:“我有这么可怕?” 玄卿摇头道:“我脸上有一道疤,纵然我自己觉得它并不可怕,但走在大街上人们都会对我避而远之。白大人心里有一道疤,给人的恐惧甚至比我脸上的刀疤还重。” 狄云枫又扪着自己的心,不经意间他竟然感觉不到心跳了。 玄卿长叹:“唉……白大人心中的疤痕应该是很早就已留下的,只是亲眼看见了太多无能为力的事,心伤未痊反而越裂越开——我急着走并非是怕白大人,而是我知道,当白大人看了我的玉简后,会心碎。” 玄卿此话不是预言,而是忠告,他踏空离去,独留一人原地伤神。 狄云枫突然厌倦了一切,包括那所谓的人际关系。他不屑一笑,走入书房坐下,倒一杯酒,重新将烟草点燃,只等烈酒烧喉、烟草辣肺,才将意识侵入书简之中,可还未看上两息——“啪!”玉简被他一把掐碎! “果然是你。” 看破而不说破的人,要么是仁智君子,要 么是痴心爱人。 狄云枫闭眼沉思片刻,再睁眼时,目光已坚定不移,他起身,拖着疲惫的身子走下这七日都未曾离开过的书楼。 …… …… “咵——”房门被推开,狄云枫直走床边,一个匍匐倒在床上,大口大口地呼吸着。 木心正在房中秉烛备案,她一见狄云枫疲软归来,赶忙上去查看:“你怎么了?”她坐在床边,替狄云枫揉肩捶背。 狄云枫变出一把刀,举在手中道:“这七日以来,我每每闭上眼就会做噩梦,梦见有人会来杀我,”他当着木心的面将刀藏在枕头下,翻身时一把将木心抱在怀中,笑道:“近几天忙着查案,冷落了你,你不会生气吧?” 木心瞥了一眼狄云枫枕头下的刀柄,眼睛弯弯一笑,反问道:“这几日来你可有查到什么线索?” 狄云枫摇头叹道:“毫无线索。” “那个沧月不过是个风尘女子,你何必为了她煞费苦心?她又不是你的情人,也不会像我这样伺候你。”木心妩媚动人,边说边褪衣裳。 狄云枫出奇地平静,任由身上的木心如何挑逗他都以平静的姿态对待。 “你今日是怎么了?”木心见自己热情扑了空,有些疑惑。 “我今天有点累了,改日吧……”狄云枫半仰起身子,替木心把衣服穿好,躺下道:“我先睡了,明日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木心并无怨言,解下青丝扣,轻轻入君怀,拉过被褥,闭上眼睛,随狄云枫一起进入梦乡。 半夜三更。 蜡烛已燃烧殆尽,只剩两盏壁灯苟延残喘,放中一片昏暗。 木心猛然睁开眼,明亮的眸子犹如两颗夜明珠,她微微扭过头,冷漠地瞧着枕边人,眼中没有一丝情感。 狄云枫浑然不觉,呼吸均匀,美梦香甜,木心深入他枕下,一点一点儿地将那柄本是用来防卫的匕首挪出。 她好一阵子才取出刀,刀刃光滑锋利,在昏暗的房间中格外耀眼! 她双手握住刀柄,对准狄云枫的心脏,三番五次地落下抽回! 她的手在颤抖,目光在发颤,内心亦在挣扎。百年修得同船渡,千年修得共枕眠,若有幸再与眼前这个男人喝上一杯合卺酒,会不会做一对相敬如宾的夫妻? “这柄刀。”狄云枫突然开口吐出三个字。 木心浑身一颤,左手把刀藏回枕下,右手却夺过刀横在狄云枫脖子上! “这柄刀非常锋利,即便是我的武极体也能一刀刺破,也就是说你真的可以一刀杀了我,”狄云枫缓缓 睁开眼,悲伤的眼神叫人心碎,他失望地看着木心的眼睛,有气无力道:“我真的很累了,不如你一刀结果了我也好,你少了麻烦,我也多了痛快。” 木心慌了神,赶忙扔去手里的匕首,支吾解释道:“我……不,不是你想得那样,我……我不知道……”她的泪花儿已在眼眶中打转,说流就流了下来。 “你若坦诚,我便不会再厌恶你,可你还在装,直叫人恶心!”狄云枫将木心从自己身上抽离,大有一刀两断之意! “白莫离,你为何要这么对我!”木心心已伤。可,木本无心,何来伤心? 狄云枫冷声道:“我不是傻子,你也甭把我当傻子,你做过什么事情你自己清楚,现在你给我滚,滚得越远越好!” 木心唇咬出血,怒目含泪,问一句:“你不要我了?” “你不用再自欺欺人,你杀赵永可以,他罪该万死!可你为何不放过沧月?难道仅仅因为她的几句话?” “我没有!”木心想重回狄云枫怀抱示好——“滚开!”狄云枫反手掐住木心脖颈,一把摁在墙上,双眼已怒成血红。 “大理寺地牢第三层根本就没有关押什么冤魂恶鬼,那上面的铁索也是你从外面打开的,我进牢房时侍卫们都说你走了,可就在我要打开那扇门时你却及时出现在我跟前,我问过诸葛天,你在与我争吵后并没有走出鬼牢;你快我一步探查赵永,就是为了勘察现场好实施你的暗杀计划……你当时就躲在地牢第三层,等所有人把精力都用以对抗赵武时,你便可大摇大摆地走出来杀人!” 木心本是委屈的,可听完狄云枫的一席话,她那副令人心碎的模样也逐渐消失,她狡黠地望着狄云枫,问道:“你可别忘了,赵武来袭的那个夜晚我一直都陪伴在你身旁。” 狄云枫冷声道:“的确如此,正是你这个不在场的证明让我怎么也不愿去怀疑你。可直至七日前,沧月被人杀害后,我瞧见你的分身之术,恍然明白了一切——你快我一步让老山带进地牢,其一是为了勘察地形,其二则是留下分身潜伏,待杀了人之后,分身印记解除,重回本尊摆脱干系。” “我怎么能这么聪明……”木心轻声一叹,下时又露出一抹诡异的笑容,她身子轻轻一震,将狄云枫反摁在床上——“刺啦!”她是开自己的衣襟,露出白皙的胴体,指着满身的吻痕道:“看见了么?这些都是你的杰作,我把一切都给了你,而你,呵呵呵——我倒要看看你的狼心狗肺究竟长成何样!”她猛然暴戾,手成一把刃直插狄云枫的心窝! 狄云枫武力骤出,仅用一 只手便遏住木心的手腕,冷笑道:“若不是你伪装成七七的模样你认为我会碰你?” “你这个衣冠禽兽!”木心唤出一柄剑,凌空下刃,狄云枫则念力微起,将原本散落的匕首唤来,轻而易举地便当下木心的杀招。 “你始终不是她,我始终不爱你。我也不追究你从何来,目的如何,因为总有一天我会亲自查出来。” 狄云枫浑身一震,念气大盛,将木心推下床去,寒声入骨,道:“现在,滚吧。” “我根本就不知道你口中的柳七七是谁,但我记忆开始便是这副躯体,货真价实的躯体,我不是谁的替代品,也不是你的胯下玩物,呵呵……” 木心惨淡一笑,裹上自己已撕烂的衣襟,披头散发地往门外走去,到了门口,开了门,她回眸像是一只被遗弃的小狗,可怜巴巴地望着狄云枫,期待狄云枫能召她回去。 狄云枫闭上眼,眼不见,耳不听,不愿再想任何事。 “雪纷飞哟,月儿吟,故乡遥哟,伊人殇。女人盼君归,君却两相忘,呵呵呵呵呵,女人最痴情,如纸般薄命……试问狄云枫,你又怎忍心?” 寂静的寒夜,幽怨的歌声,道不尽的无奈,严不尽的凄凉…… 木心消失在自己的歌声中,时而哭,时而笑,时而喜,时而悲。 “七七!” 一股悔意油然而生,只因歌声中那“狄云枫”三个字。众人皆识白莫离,唯她知晓狄云枫? 狄云枫翻身下床,可当他从出房门时,寒风中除了悠扬凄异的歌声,哪儿还见得木心的身影? 狄云枫无力地背靠在门框上,神色颓然,眼神空洞,一夜之间他仿佛失去了所有,失而复得,得而复失,患得患失…… (本章完) 正文 第三百二十五章 组织网 狄云枫意志消沉了将近三日。 第四日,他收起屋中的空酒坛子,清扫了满地烟灰,洗了一个澡,换上了一身干净不失风雅的衣服。 他没有刮胡子,但也没有纵容胡须生长。嘴上多了几根毛,让他足足老成了好几岁。 大理寺对外声称赵永及一干贪官污吏已被押入鬼牢判刑,一时帝都人民的热情再次达到高潮,大街小巷无不是对大理寺卿的赞美。然而,知名度越高,所遇的琐事便越多,每天都有很多民众上信昭雪。 狄云枫路过公堂时,案文已堆积得如小山般高,狄云枫这才意识到自己需得扩员了。 “前辈,你可算是出来了,大理寺外每天都有民众喊冤,我也没受理过这些案子,不好拿捏,你快出去看看吧。”王良见狄云枫路过公堂,小跑过来招呼道。 狄云枫内心不知惊喜忧愁,他从来没当过官,审过案子,去见了群众不得出洋相?他问道:“外面聚了有多少人?” 王良道:“七八十人呢,还有人陆陆续续来,都来了好几天了,就等着你出去落实呢。” “这么多人?”近一百张嘴狄云枫哪儿应付得过来?他揉了揉鼻子,望着漆黑的夜,心生一计,道:“你下去将他们打发走,就说大理寺极夜七日不开公堂,要报案的把文牒写好,呈上来自有监司受理安排。” 王良挠挠头:“哦”了一声,可两步后又绕回来,问道:“前辈,监司……我们有么?” “呃……”这话倒是把狄云枫给问住了,他试问:“木少卿先前没给你们安排职务么?” 王良摇头:“木少卿按我们的实力划分了差职,至于官职嘛……我们一介武夫哪有魄力当官,只有玄卿一人提拔为监察,但木少卿说了,官职一事还得呈上给户部,想必还得花点儿鬼玉才弄得下来,”他说着,又问道:“对了前辈,这几日怎不见木少卿出来主持?难不成你们俩一直在……双修?” 狄云枫长叹:“唉,别提了,木少卿暂时不会回来了,咱们得自力更生。” 王良撇撇嘴也不再多问,离开时嘀嘀咕咕道:“一帮大老爷们儿,要是让抓人我们肯定在行,论罪定罪审案,还得靠木少卿那样的文士才行……” 狄云枫无奈地叹了口惆怅气,没当官时,憧憬大官威风八面,当了官才知晓其中辛苦,什么事都得亲力亲为。 他苦涩地笑了笑,往帝都方向走去。 …… …… 狄云枫先去了顺丰客栈,花了足足三倍的价格往拜月城寄了一封信。 信自然是寄给吴世非的,帝 都为官不容易,还得请他来支个招儿。 随后他又去了“盛通钱庄”。赵永生前曾给了他一只发钗,就当是他们达成协议的定金。 发钗发钗……发财发财! 狄云枫果真发了财,盛通钱庄内拢共藏了五百万鬼玉,货真价实的,满满的一库鬼玉!他一袖清风,将所有鬼玉收入袖中。 人都是不满足的,狄云枫也一样,再得了五百万后他更向往赵永曾提及的五千万。反正赵永的饰物都在他手中,相信若是机缘若是到了,那四千万块鬼玉自然而然会流到他眼前。 有了钱就有了资本,再加上与赵统的关系缓和,财政这一块儿便能充分得到解决。木心说过,差役不用上报朝廷,由大理寺自己招贤纳士。当下,大理寺的威望一飞冲天,相信发个招纳榜,一定有源源不断的忠义之士前来报名。 一切都看似蒸蒸日上,但谁又知道狄云枫心里的苦涩呢? 三日思酿,狄云枫觉定去将木心找回来,不论如何,只要木心肯回到他身边,木王爷的事不察也罢。 若仇恨关于爱情,狄云枫会毫不犹豫地选择爱情,即使过程会遍体鳞伤。他是个没有远大抱负的人,一生的初衷就是与爱人白头到老。 “爱”是一个很笼统的词语,懂得珍惜它的人都是伟大的,不论亲情,友情,或是爱情。 ———— 夜半,茂时。 狄云枫根据王良所赠予的玉简,在一处不起眼的酒馆儿中找到了组织网的入口。 狄云枫知道组织网的概念很笼统,但是他懂——懂道理,也懂规矩。 狄云枫也是杀手,对行业的道理与规矩一点儿也不陌生,而之所以说组织网的概念笼统,原因其实就是其中的道理与规矩。杀手的规矩都是由手中兵器与自身能力来定,正如买卖,价高者得,价低者失。 进入组织网的人都不准带刀背剑,网下也有一道非常特殊的结界,任何人的修为都会降低至三成,结界不但性质非常特殊,造型也如蜘蛛网一般奇特,想必“组织网”的名字也是根据这结界而取的。 组织网的性质与地下黑市相差无几,纵横十几条街交错形成,街道两旁开有各式各样的客栈,客栈内只有酒,没有下酒菜。 狄云枫走进一间唤作“寂静岭”的幽暗客栈,客栈很大,人也很多,各个都是凶神恶煞的主儿。 客栈柜台又长又宽又高,柜台后有一张巨大的黑板,黑板上反贴着好几百张委托书,十来个个伙计在上头分工忙活,流程大致是如此: 一个伙计按黑板高矮顺序取下委 托书,并大声诵读上头的内容:“南城门口从人间新进口一一批干货,因货物是生品,无法用储物袋打包,故招纳三十余名短工帮忙运输,来回一趟二十块鬼玉,愿者请于左手边报名。” “一趟二十块鬼玉,肥差呀。” “去他娘的,这年头杀个人还不如跑一趟货呢。” “他奶奶的,老子也干普工算了!” 不止三十个人挤上柜台,左手边有六个专门负责记账的伙计,那手中的笔就未曾停下过。 这一现象倒是看笑了狄云枫,正如先前有人说得,“杀个人还不如当苦力值钱……”他不仅会想,若在人间当苦力能比卖命赚钱,那一介全都武夫跑去当苦力,一个人干七八个人的活儿。 “真是个奇葩的地方。”他感叹,恰逢一个端酒的小厮路过,便拉着他询问道:“小二,你们这是不是有个叫做张力群的人?” 小厮打量了狄云枫一眼,问道:“你是外来人?” 狄云枫笑道:“算是吧,我第一次来你们客栈,一个朋友说,来客栈找张力群,没坏处的。” 小厮掐着下巴,饶了狄云枫一圈,又道:“可我横看竖看你也不像是卖命之人,就你这件衣服怕都值得上个好几百块鬼玉吧?你会不会是官家的人?” 小厮眼力独道,狄云枫很欣喜,也懂得他言外之意,便从袖口中夹出两块鬼玉塞给小厮:“带路吧,我的确蛮有钱的。” 小费都是两块鬼玉,狄云枫的确膨胀了不少。 小厮尝了甜头,拉着狄云枫往二楼走去,并道:“我一看大人就是神官星君,快快楼上请吧,张力群是客栈的掌柜的,他一般都在楼上喝茶会客呢。” “哦?还喝茶?”应是个有雅兴之人,狄云枫暗暗道。 小厮快一步上楼通报,很快一位青衣中年人便赶忙迎了上来:“哎呀,稀客稀客!” 狄云枫颔首作揖,客气道:“不过是个过客罢了,张掌柜的无需客气。” “这种地方官员都不屑来,何况还是您这位执掌司法的大理寺卿?”张力群拉着狄云枫往厢房内走去,“走走走,正好有几位朋友也在房中饮茶,白大人也一起呀。” 狄云枫婉言拒绝道:“我卸下官服便是个普通人,掌柜真的莫要太客气,而且我白时之前就要离开,有其他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张力群亦是个见智之人,他笑道:“寺卿大人日息繁忙,的确不是我等闲人能比的。” “哪里哪里,张掌柜能在闹事中修得半日闲,我更羡慕与此啊。” 狄云枫客套了两三句后, 凭栏指着柜台的运作道:“我先前见,客栈内接下的任务竟然还有普工这一说,实在是颠覆了我对组织的想象啊。” 张力群解释道:“大人是不知基层辛苦啊,鬼界中的组织分很多种,刺客组织,安保组织,杂役组织……总而言之,帝国有什么需求,就有什么人来满足它,组织网呢就是一个巨大的中介场所,有主顾发布,再由我们客栈中间接活儿,然后再分发给需要赚钱的组织成员。”他又“呵呵”的笑了笑:“当然了,我们会从这些组织成员中抽取一些利益,多少因任务量而定。” “难怪如此,”狄云枫点点头,突然想起又问:“听王良说,你也是‘寂’组织的成员,那为何又会在此开一家中介客栈?” 张力群笑道:“我这也不是为了赚钱么?‘寂’组织为帝国三大组织之一,组织分很多个版块儿,囊括我先前说得刺杀、安保、以及很多不正当和正当的行业,司法大人在我跟前,我这多少都是有些忌讳的。” 狄云枫摆手笑道:“哎,莫要这么客气,我和市面上传得其实不一样,哈哈哈……” 张立群抬头瞥了一眼客栈挂着的告时牌,道:“白大人你瞧,现在离时都不到,距白时还有一个时辰,不如咱算着时间去里头小品几杯清茶吧?” 张立群再三邀请,狄云枫再拒绝的话也就说不过去了,只好道:“行吧,那就进去小酌两杯。” …… 厢房里还坐着三个人,瞧坐姿与神态,应该都是各大组织中有头有脸的人物。三人初见狄云枫时并没有什么好感,只因狄云枫穿得太过富贵干净,在这种场合,反而不是主流。 “这位便是一月前刚上任的大理寺卿。” 张力群这么一介绍,三人无一不动容,坐姿标准了,态度也端正了不 事实证明,一切黑恶势力在当官的面前,都得装孙子。 香炉烧起袅袅紫烟,香气清新怡人,客桌上配有专门的茶几与小火炉,茶点几盘也做得非常精致。 狄云枫很不客气地坐了下来,自顾喝茶,吃点心。这个地点,这种场合,他必须得拿出些姿态来,什么都能损,面子不能丢。 “能与寺卿大人一同饮酒喝茶,实乃我等之荣幸啊。”一人先懂礼,亲自替狄云枫将茶添满。 狄云枫不能没有风度,便轻轻地点了点头,道:“诸位不必拘束,我今日来,是喝茶聊天的。” “哈哈哈,白大人说得在理,能一起品茶养性的都是朋友,大家也莫要因为白大人是官家人就拘束了,畅所欲言,畅所欲言!” “白大人有 勇有谋,连赵永都给轻松拿下,实在叫人钦佩!” “我先前还以为白大人是个铁面阎罗,今日一看竟是个风度翩翩的玉面郎君,可谓是才貌双全,星君神官之像啊!” “说得极对!” ……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狄云枫听了心里也是相当舒坦的,索性也敞开架子与几人欢笑谈了起来。 可知晓,三人分别是各自组织内的小堂主,修为不高,但脑子好使,与张力群一样都在组织网中开得有中介客栈,他们时长聚在一起边喝茶,边分析帝国市场。 三人包括张力群也便是,近几年来组织的生意开始走了下坡路。当然了,具体为何会走下坡路,这些关于生意上的事狄云枫并不感兴趣,有人说那他就听,左耳朵进右耳朵出。 狄云枫趁机又问了一番关于‘弑’组织的信息。几个客栈老板非但没有闭口不谈,反之滔滔不绝地阐述起自己的观点: “这个弑组织啊,我各人认为他是不存在滴,完全是被人捏造出来滴!” “我赞同,咱们在组织网中开了这么多年客栈,试问咱几家的客栈都不小吧?那为何从来没碰到弑组织的人出来接活儿?” “我不同意你们的看法,弑组织很神秘,他们就算接活也肯定不会暴露真实信息,我猜啊,就在这件客栈下面就有弑组织的成员!” …… 且不说“弑”组织究竟厉不厉害,但光凭一个名头就能让几个老板吵得热火朝天,组织的影响力自然而然就生了出来。 狄云枫没闲工夫听几人瞎扯淡,眼见末时已过去小半,自己也该离别,便与几人道了一声:“告辞。” 几位老板自知不能留客,纷纷起身将狄云枫往楼下送去,这时,恰听见伙计宣读委托书:“无涯客栈,无限招纳客栈伙计,配送全国客栈学习,一百块鬼玉一个月,另包送一颗人丹。报名者请在我左手边登记信息……” “客栈伙计都有这么高的待遇了?还包送人丹,那老子还操刀杀人作甚!” “报名了,报名了!” “挤什么挤?没听见说是无限招么?又不会抢你名额。” 一封委托书,瞬时点燃了整座客栈的热情,等活儿干的客人足足跑了一大半,就连本家客栈的小伙计也忍不住露出心动的表情。 “啧啧……帝国的客栈基本都遭顺丰等连锁大客栈垄断,现在想新兴一家客栈,是不是脑子有坑?” “那客栈的老板肯定不会做生意,一个小伙计的工钱都开那么高,还无限招纳伙计,必然亏损。” “我倒觉 得这一则委托书会这么简单,俗话说无商不奸,没有哪个商人会做亏本买卖,万一是挂羊头卖狗肉的假书呢?” “钱掌柜说得极对,这种事情再组织网中还真遇到不少。” 张力群几人各自针对这则委托书闲言起来,他们都是久经商场的老手,什么买卖有蹊跷一看便知。 狄云枫只当看个新鲜,至于生意是否合法这一块,只要做得不过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没什么关系,试问这偌大的一张组织网中,有几家是做正当生意的? 所以说人不在高处就无法看得更远,狄云枫年轻时就爱杀那些贪官污吏,将一切罪状加持在狗官头上,可当他自己当了官,才明白有些事儿,不是不管,而是懒得管,同时也管不了。你说谁会吃饱了没事干将这么一大张组织网给扫荡了? 没有组织,哪儿来的油水和回扣? “几位老板就不远送了,我就此告别。” 狄云枫在门口与张力群等人又拉扯了几句,最后含笑,挥手告别,待上了小酒馆儿,王良竟出现在眼前。 王良看似很焦急,他一见狄云枫,赶忙上前道:“前辈,你可让我好等,这帮人不让我进去,我都怕不出来了。” 狄云枫皱眉道:“出什么事儿了?” 王良将狄云枫拉出小酒馆,才从怀中取出一块四方形的召令,递给狄云枫道:“你走后不久,皇宫的使者便送来了这一块召令,并嘱咐辰时三刻冥皇要上朝,各位官员必须着正装上朝,不许迟到。” “不就是上个早朝么?何须如此紧张?”狄云枫表面看似云淡风轻,心里头却有些毛躁。算起来一个多月了,皇帝若不下召他还真以为帝国是不需要上朝的。 狄云枫没上朝,心里发慌实属正常,但他转念又想,朝上能见着温旬、赵统等上卿权臣,此来,便多了几分与他们交流的机会和渠道。 在真正的权臣面前,尔虞我诈仅在口头,是敌是友往往两三句话就能听得出来。 狄云枫心里越慌,兴趣就越浓。 “好,我知道了,既然是冥皇陛下亲自来请,那我又怎好拒绝?” 狄云枫收好诏令,往皇城方向走去。 …… …… 皇城分了八个大门,正北,西北,东北,三散大门接连皇宫。南门是皇城的入口;东门接连官员府邸;西门,西南,两处大门坐落着朝中六部,即吏部、户部、礼部、兵部、刑部、工部。 距离辰时上朝起码还有一个多时辰,就算早半个时辰去等待那也还有半个时辰空闲。 狄云枫从西门 入,一路从侍卫口中问到了刑部。 说起刑部,与大理寺还是颇有渊源的。世人都爱拿刑部与大理寺做比较,其实不然,大理寺是司法机关,而刑部属于监察机关,两者没有直接隶属关系,因承担不同的职责,故无法比较两者权力的大小,不过相对于克制罪恶而言,大理寺的权利则要高处刑部一些。 通俗而言,设使帝国的一品大官犯了重罪,刑部虽有权监察,但必须得转交大理寺判决生死牢狱——这也是为何帝国中大理寺卿经常遭人暗杀的原因,官品虽不高,但权利却仅在冥皇之下,不慎者,恐难胜之。 当然,狄云枫来刑部并不是为了来喝茶拉关系的。木心乃司法常务,原本就在刑部中做官,她从大理寺出来,只能回到这儿。 狄云枫已经想好了道歉要说得话,也坚信凭借自己的三寸不烂之舌一定能将木心所挽回。 “哒哒哒!”他敲响了刑部大门。 好半天也无人应。 “咵咵咵!”他又敲了三响。 还是无人应。 “真是奇了个怪了,难道全都上早朝去了?可即便尚书上了朝,也该有个伙计才对。” 狄云枫纳闷,眼见时间不多,心里也着急,扬起拳头便对大门轰砸起来:“哐哐哐!” 他又觉得声音不够,拾起一旁的鼓槌便狠狠地撞起衙鼓:“咚咚咚!” 鼓声震耳欲聋,响彻了大半个皇城! 若是让冥皇听到有人在击鼓鸣冤那还得了? 狄云枫可不想管那么多,今日他必须见着木心,即便轰动整个皇城也在所不惜! “咻!”像是一柄暗器! 狄云枫紧眉,抬手一夹,食指与中指间便多了一根黑色的羽毛。凭发羽毛的力道与速度,可判断此人修为极高,且心狠手辣! 一位身着金红色飞鱼服的青年男子悄然出现在门牌坊上,寒目睥睨着地上的狄云枫,冷声道:“你是何人?竟敢在刑部大门前放肆?” 刑部长官与大理寺卿官职相同,为正三品大官,皆穿飞鱼服,只是颜色不同罢了。 想不到刑部中竟还隐藏着如此俊俏的高手……狄云枫遭男子暗袭心中本就不爽,又见此人外貌修为,难免担忧起木心来。要知道,伤心的女人最好哄骗,木心伤了心,倒在他人怀中就哭,这岂不是给他人一个趁虚而入的机会? 狄云枫越想脸越绿,对准牌坊上的男子,一使暗劲儿将黑色羽毛给还了回去! (本章完) chaptererror; 正文 第三百二十六章 刑部 身着红服的男子很轻松地便躲开了狄云枫的“回礼”,他高傲的姿态稍稍有些放低,高手不会贬低高手。 “你是谁?”他缓缓开口问道。 狄云枫摇身一变,紫金飞鱼服穿在身上,笑声回应道:“我和你一样也是帝国官员。” “寺卿?”男子跳下牌坊,故然神情不屑,但同朝为官,居高临下成何体统? “是大理寺卿。”狄云枫道。 “哦?你就是大理寺卿,白莫离?”男子嘴角微微一翘,露出一抹邪笑:“你最近在帝都的名号很响亮。” 狄云枫不谦虚,道:“新官上任三把火,我这三把火,第一把会烧光贪官污吏,第二把烧死黑恶势力,第三把……呵呵,”他轻蔑一笑,望着眼前的男子道:“会烧死一些居心否侧之徒。” 男子沉下脸色,一双眼睛锋芒毕露,望着狄云枫,如临大敌。 狄云枫眼眸清澈如水,人当他为敌,他当敌为友,木心还在刑部,态度还得收敛些。他又恭敬地问道:“刑部尚书青年有为,不知姓名?” 男子沉声道:“你认为我是青年?” 狄云枫挤了挤眉:“但你一定不是中年或老年对么?” “哼,帝国黑暗,大理寺卿如此天真,小心碰壁,”男子轻哼了一声,才淡淡吐出几个字:“我叫左贤。” “原来是左大人,初见初见,幸会幸会。”狄云枫含笑,有礼作揖道。 左贤不为然,甩了甩衣袖道:“白大人难道不知今日要上朝么?” 狄云枫到:“自然是知道的。” 左贤冷声:“那你还不穿官服,来刑部击鼓吵闹?” 狄云枫轻叹道:“我一个乡巴佬没见过世面,也不懂规矩,才闹出今天的误会,”他又连叹了几口气,如实道:“实不相瞒,我是来找人的,很急,很急。” “找人?”左贤问道,“你找谁?” 狄云枫道:“找司法常务木心。” “木心?”左贤一听名字,脸上不由浮现出一抹神秘的微笑,他又道:“你找她做什么?” 狄云枫叹道:“她本是冥皇陛下派来辅佐我的少卿官,但前几天我和她吵了一架, 唉,你也知道女人的脾气,一哭二闹三上吊,我差点打她,可又于心不忍。她撒气,行李都没收拾,衣服都没穿便跑掉了,”话说于此,他搭上左贤的肩膀,叹气道:“没了木心主持公堂,大理寺天天被百姓堵门,说出来怕你笑,我就是走后门出来的,唉……所以啊,我打算把木心找回去。” 左贤丝毫没有动容,脸上似乎还有些想笑,他轻轻推开搭在肩上的狄云枫胳膊 ,道:“很不巧,木心昨日已经辞官退贤了。” “辞官?” 狄云枫心里头不舒服了,木心若真的辞官那为何左贤一开始就不说? 刑部本身就大有蹊跷,沧月临死前最后交代的一句话中,曾提及弑组织的窝点有三处,前两处说完木心并没有动手,反之说到第三处时才杀人灭口,而木心隶属刑部司法常务一职,再见眼前深不可测的左贤“弑”组织的据点似乎已经不言而喻。 左贤见狄云枫目中猜疑,出言提醒道:“白大人,辰时已到,还有三刻便要上朝,你不妨和我一起走,省得你待会儿迷路!” “木心不用上朝么?”狄云枫快语问道。 左贤取笑道:“木常务不过是个五品从官,没资格上朝。” 狄云枫凝神盯着左贤,冷声问道:“你方才不是说木心已经辞官了?” 左贤眉头一紧,微微一怒:“你在套我的话?” 狄云枫再也不客气:“我只要木心回到我身边,她本就属于我。” “哈哈哈……”左贤突然放声大笑起来! “你笑什么?”狄云枫呵到。 “我在笑你愚蠢,你该不会是喜欢上她了吧?哈哈哈……”左贤笑出了眼泪花儿,喜欢与爱本就是男女之间最平常的情愫,为何捧腹大笑? “她喜欢不得?”狄云枫脸色逐渐发青。 左贤笑过,一改冷颜,望着狄云枫甚至有一丝丝同情,道:“你喜欢她,是因为你不了解她,这个女人脑子有病你可懂?上半夜她能将你伺候得很好,下半夜她便会持刀杀你!”他又拍了拍狄云枫的肩膀,轻声问道:“白大人,你怕不怕?” “我怕她又为何还要去喜欢她?”狄云枫打开左贤的手,催促道:“马上就要上朝,不妨你叫她出来见我一面?我和她说完,也好 一起去上朝。” “她不会跟你走的。”左贤肯定道。 “你说得不算,我得亲耳听到她说才行,”狄云枫往刑部大门走去,“不如左大人将门打开,我自己去找他。” “不行!”左贤闪过身,一把将狄云枫拦下,告诫道:“尽管大理寺卿是帝国官员,但刑部也不是你想进就进的。” “我就是进去找个人,干嘛那么费事?”狄云枫心头不爽,一把推开左贤,但力道稍稍用了些大,左贤后退三两步撞在门上。 “岂有此理!”左贤大怒,作势就要还手,但就在这时,刑部大门由内至外遭人打开。 木心站在门后,眼神冷得像是一柄刀,连看狄云枫一眼都好像是施舍。 “木心?!”狄云枫再见伊人才知晓自己心中多么期盼,“跟我回大理寺吧,大家都期盼着你回去。” 他伸手要去拉,木心却小退两步,寒声道:“滚吧,别来烦我。” 这一句“滚吧”叫狄云枫心里实在不是滋味儿,木心的口吻,语气,态度,与几夜前他所说的一模一样……这又算不算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我有一个很好的计划,可以让我们摒弃前嫌,你想不想听?”狄云枫真挚地望着木心。 木心视而不见,听若不见,瞥了一眼狄云枫身旁的左贤,冷声道:“以后别让他来烦我。” “啪!”大门被重重地关上。 “看样子,她不想和你梅开二度。”左贤幸灾乐祸道。 狄云枫心中虽有失落,但表面却十分淡然,他抿了抿唇,突然问道:“你认为一个五品官有资格拒绝三品官么?” 左贤眯了眯眼,反问道:“那你认为一个三品官有资格与一品官要人?” “一品官?” “左相温旬。” 左贤不再多言,冷冷一笑,走往皇宫。 狄云枫咬了咬牙,剑眉紧蹙,跟了上去。 正文 第三百二十七章 上朝 “迎晖殿”巍峨雄伟,光是大门就有十八扇之多,皇宫内除特批的守卫能飞行遁地之外,文武百官必须徒步上朝。 从皇宫入口再到大殿正门,不允车马费心,光靠步辇面圣,起码得走个好几万步数。对于那些体型膘胖的大官们来说,这算是一种意志的磨练。 狄云枫是最后一个进殿的,他乃近段时间帝国最响亮的罪恶克星、明日之星,压轴入场实属正常。 冥皇早早就已端坐在皇位上,但不论什么场合都得讲究时间制度,说好辰时三刻开朝便绝不会早一秒。 冥皇一边检阅奏折,一边执笔书写,各路官员皆毕恭毕敬地站在朝下等待开朝时刻。 狄云枫很守时,甚至比辰时三刻还早了那么一些。在看着神眼前圣庄严的大殿与一丝不苟的百官,他面色多少有些尴尬,似乎不止是文武百官在等他,连冥皇陛下都在等他一人。 “白大人,你还不赶快过来……”乍得一瞧,竟然是西总府都督王冲。 王冲官四品,已有上朝的资格。 “这就是新上任的大理寺卿……想不到这么年轻,有为青年啊这是……” “不简单呐,一个月外头的传言都是他,听说还和皇后有关系呢。” “哟……那可得担着点,上回我送的礼太小,这会加个大的。” “不过寺卿也太不懂规矩了,竟来得比冥皇还晚……” 狄云枫整理官服,精神饱满,气质大方,在一众官员的谈论下走向队列,他在王冲跟前插了个队。 王冲赶忙拉扯狄云枫:“白大人,你当再进三格,这里与你的身份不符,喏,大家都把位置让出来了。” 王冲手指着前头的一处空位。 狄云枫轻声回应道:“我和他们不熟,我就站在你身前,待会儿若说错什么话,你可得提醒着点。” “呃……这” “辰时三刻已到,启奏!”忽闻一声尖锐响起,像是太监的语调,但冥皇说过鬼界就算是太监也会长回来……但这一切都不重要。 “参见冥皇。” 众臣皆颔首行礼,狄云枫也学着模样弯腰鞠躬,但心里不觉尊敬,甚至有些想笑。 场合太过尊严,反而更容易让人发笑。狄云枫自打笑出了第一声后就再也没挺住,尽管他捂住自己的嘴也无济于事…… “白大人,你这是在干嘛?”王都督吓得直流虚汗。 “我……我……我不知为何,就是想发笑,估计是有人给老子下药了,噗呲……哈哈哈!”狄云枫不得不用真气压抑住自己的笑意,他抬头瞪了一眼不远处的左贤,定是他搞的鬼! 左贤心灾乐祸地望着狄云枫,生怕不出洋相。其他官员也纷纷因笑声望向狄云枫,不敢吭声,反之惊讶。 “是谁这么放肆?竟敢在朝上喧哗嬉笑?!”一人怒喝,但绝对不是皇帝。 狄云枫用真气压抑住自己的笑意,但一张老脸已憋得跟猴子屁股似的,谁在发笑,显而易见。 冥皇漫不经心地瞥了狄云枫一眼,问道:“白卿今早遇见什么事了,竟笑得如此开心?” “呃……”狄云枫上看下看,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回答,身后的王冲道:“冥皇问话时,要出列面圣,以示尊敬!”说完他便将狄云枫给推了出去。 狄云枫深吸了一口气,生平第一次做大官,也不能出了洋相,要不然让在天之灵的爹妈瞧见了,还要骂自己不中用!一想到这儿,长呼一口气,畅言道:“禀冥皇,微臣从小到大的愿望就是能做大官,今日登上庙堂与诸位大臣一齐面圣,心潮澎湃,一时没忍住便笑出了声。” 冥皇抬起头,冲狄云枫使了个眼色,回答道:“你姐姐可不想让你当官的。” 狄云枫立马懂了冥皇之意,便问道:“说起姐姐,她进来身子可安好?去外界游学这么多年,我已学了一手好医术,专门治疗偏头疼。” 冥皇微微一笑,放下奏折,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冲狄云枫道:“只要你莫在外面惹事,只要你平安回来,她的头就不会痛了……好了,此乃朝堂之上,私事等退潮后再谈。” “哦?难道大理寺卿便是皇后娘娘那游学在外的亲弟弟么?我说怎么一见寺卿如此眼熟,俊俏模样与皇后像了个七八分!” 朝堂上可不是谁都能畅所欲言的,冥皇不问话却敢自谈者,非一品大官莫属。 称赞狄云枫者是一个发福中年人,一脸横肉,见人三分笑,活像财神爷若问帝都谁最显贵,非财政大臣赵统莫属。 狄云枫喜欢钱,也喜欢与有钱人打交道,他寻思着打两声招呼应该没什么吧?可嘴巴才一张开,便听一人道:“皇后娘娘的弟弟岂能有差?不过赵大人这番夸赞却有些违心了。满帝都的人都知晓,大理寺卿查办了赵大人的干儿子,闻说还查出了某些贪赃枉法的现象。呵呵呵呵。” 收尾的那四声轻笑,着实让人感到压抑,这笑声是不屑的,这发笑的人是来挑事的。 狄云枫微微皱眉,他宁愿跟赵统这帮贪官打交道也不愿意与温旬这种老狐狸为伍。 温旬在朝中的地位一眼就能看出来,左相为文官之首,贵将为武官之首,若白不走尚可与他平起平坐,但现在唯他一人独领风骚! 温旬眼角有一颗肉痣,面容消瘦,嘴唇薄,眼如猎鹰,眉似剑……相由心生,此言不差。恶人就长着一副恶相! 这他娘的就是温旬?狄云枫仅瞥了此人一眼,心里就满不自在。 赵统怒道:“左相何必讽我?赵永在外面的事我一概不知我若是知,非亲自将他送往大理寺审判不可!” 温旬冷笑:“赵大人未免也太纵容自家儿子,贪赃枉法可不是普通罪责,是连坐之罪!” 赵统气得浑身肥膘阵阵发颤,他咬着牙请示冥皇道:“陛下,此事你千万不可听信旁人乱言,财政司每一笔收入支出都有详细的记录,微臣绝没有徇私贪赃,更不敢纵容子嗣枉法!陛下明察,臣心可见!” 温旬着实嚣张,不得冥皇开口,他先嘲笑道:“财政司的账不是由你负责么?你随便勾勒一笔不就什么都有了?” “左相!白将军若在,岂容你说这番胡话!” “赵大人,这里是朝堂,说话请客气些,嗓门大就能代表你是清白的?” …… 赵统与温旬你一言我一语,八分讽刺,两分咒骂,其余官员只敢低头倾听,不敢发出任何声响。 “好了好了!”冥皇一只手掐着眉头,一只手轻轻拍了拍桌子,道:“每次上朝你们都要吵个半天,到最后也得不出个所以然来,又有何意义?” 赵统憋着红脸不说话。温旬则上前奏明道:“陛下,大理寺卿不是在这儿么,想必他也有结案文牒呈上,白字黑字,应该写得清清楚楚吧?” 冥皇摇了摇头:“白卿并没有上奏任何一封文牒。” “呃……”狄云枫愣了愣,忽而道:“文牒我是写好了的,但今日出门太急忘了带,下次上朝时,我一定带来。” 温旬又提议道:“文牒有没有并不重要,不如寺卿就当着冥皇的面将赵永的罪责大致罗列出来?” “这……”狄云枫瞥了一眼赵统。 赵统望着狄云枫,脸上虚汗直流,眼中充满祈求之色,手上动作也颇为丰富,先是比了个一,见狄云枫没有动容便比了个二,见狄云枫色变却还是犹豫不决直直比了个五! 五百万鬼玉!是男人都懂的意思。 狄云枫很满意,当即便开口道:“赵永罪状很多,也贪了不少鬼玉,具体多少不晓得,没有证据,罪名也就不成立了。” 听此言,赵统长叹一口气,干瘪的肚子瞬间又胀了起来。 有人欢喜有人愁,温旬显然没有得到想要的结果,一双鹰眼紧盯着狄云枫,告诫道:“朝堂之上,寺卿可莫要说谎话,否则谋骗了陛下,是要遭灭刑的!” 狄云枫撇了撇嘴,问道:“那得不得行连坐 之罪?” “那是当然!”温旬怒不可遏,想也未想便呵声答道。 赵统抓住机会道:“寺卿是皇后的亲弟弟,皇后又是冥皇宠爱的女人,左相口中的连坐之罪,怕是不妥吧?” 温旬才觉自己口误,暗恨着狄云枫与赵统,道一声:“微臣口误,陛下勿怪。”随即老老实实地退居回队列之中。 赵统露出旗开得胜之势,冲狄云枫抛了个媚眼,冲冥皇行了个礼,缓缓退回队列。 狄云枫见大家都退下,自己也学着模样行礼要退,冥皇却招手叫住他:“白卿且慢。” 狄云枫不知为何,颔首凝眉:“微臣在。” 冥皇掌心一开,三张玉色传音符出现在手中,道:“关于你的事情还真不少,恰逢今日早朝,就把它们送给你,”他拾起一片传音符丢给狄云枫,道:“这是从冥司府判官那里传来的音简,上述你的功过。功过相抵我今日便不定你的罪,但其过必须当堂指出,全当是给朝堂中所有人一个交代,” “判官传音说,你私自扣押了一批组织杀手,赵永也并未押入鬼牢,可有此事?” 狄云枫不否认,如实道:“微臣在办案时与某些江湖组织有些摩擦,扣押他们不过一时,带一些查证后我便会放了他们。至于赵永为何没有押入鬼牢……我得真诚地说,他死了,被人暗杀在牢中,” 说到这儿,他冲一旁的赵统使了个眼色,轻叹道:“请赵大人节哀……” 赵统一个踉跄倒在地上,大声嚎啕道:“我的儿啊,我最能干的儿子啊!” 赵统的演技虽然拙略,效果却已完美达到。大家都知道是在演戏,便也没人去仗恃他。只有狄云枫上去将他搀扶起:“赵大人,实在对不住,赵公子遇袭的那一晚我已加派了人手,但敌人实在太狂妄,我已无能为力,唉……” “呵呵,真是鬼界惨剧呀,黑夜都要遭你哭成白昼了。”温旬在一旁奚落道。 “行了行了,赵大人若是伤心欲绝就请退下吧,我看了也揪心。”冥皇冲赵统摆了摆手。 赵统义正言辞:“陛下未退朝,微臣怎敢先退?即便我伤心欲绝,足下四肢无力,也要站到退朝!” 他激昂高亢的声音哪儿像浑身无力? 冥皇忍不住笑,轻叹:“你们呐,有时候可爱至极了,”说着他又取出另一块传音符丢给狄云枫,道:“这是九幽使者亲自送来的传音符,对你很重要,对我也很重要,所以我听了听,你不介意吧?” 狄云枫才刚一接过传音符,段千阳的独特气息便涌入他脑海,他笑了笑,道:“这是我朋友托给我的信,若对冥皇陛下很重要,那听了也无妨。都是些骚气的话,不然我掐碎放给大家一起听。” 一帮大臣多数吃惊,狄云枫有故友在九幽,传音符还是九幽使者送来,并由冥皇陛下亲自转交,来头着实不小,众臣纷纷竖起大拇指。 冥皇将最后一张传音符丢给狄云枫,道:“这是拜月城送给你的信,原封不动。” 狄云枫接过传音符,欣慰地笑了笑,虚时后他才去客栈写的信,现在回信已到了自己手里头,来回还不过半天边跨越了半个幽魂帝国。 吴世非果然还是把他放在心上的。 “哎呀呀,九幽使者亲送,冥皇陛下转交,拜月城除了吕君的信之外还有谁敢让冥皇陛下帮忙转交?……白大人乃国之栋梁啊!”赵统大声呼赞道。 狄云枫表面笑嘻嘻,心里却暗骂道:“放你娘的屁,老子一个活生生的人稀罕你这句‘国之栋梁’?” 温旬得脸色也逐渐难看。 狄云枫道:“冥皇陛下,此次上朝我还有一事相求。” “哦?白卿可不要以为立了功就能狮子大开口,我虽然很好说话,你虽然是我的小舅子,但我有可能不会答应你。” 冥皇能说这一席话,暗地里就已经告诉狄云枫,这事儿准了! “那我说出此事,你们可都别笑话我,”狄云枫自己先笑了笑,才道:“恳请陛下将刑部的司法常务木心在此调度到我大理寺,前些日子与她言语有些过激,方才我还特地去府上找过她。许是我官职太低,权利不够,她直接给我吃了个闭门羹。我再三放下身份恳求,可她还是不理,我想当着文武百官的面恳求陛下,足以表明我的真心,她也不会再生我的气了吧?” 冥皇饶有兴趣,道:“当初我安排个司法常务给你,是生怕你撞了帝国律法,想不到这个小小常务竟能引你如此上心,我着实纳闷。” 一个小小的从五品常务,却能让吕君的朋友、皇后的弟弟、皇上的小舅子,九幽的贵宾,在帝国最高尚最威严的殿堂中要求调度……文武百官不得不纳闷起来,这个司法常务究竟怎样的来头? 狄云枫苦笑道:“诸位无需纳闷,因为她是个女人。” “原来如此……” “原来如此……” “原来如此……” 冥皇也道:“原来如此,准了。” “陛下!我有异议!”左贤突然冲出队列,拜首恳求道:“木少卿乃刑部唯一一位司法常务,她若走了,刑部常务一位便会空缺!” 左贤边说着,边与温旬巧使眼色,温旬即刻会意,走出阵列道:“左尚书所言极是,刑部司法常务必不可缺,怎能因为大理寺卿的一句话就调度过去呢?” 狄云枫把话敞开了道:“二位大人难道还不懂么?我看中的是木心这个女人,至于她是何职务又与我何关?帝国这么大,难道还找不出一位填补木心空缺的司法常务?” 温旬怒声道:“寺卿荒唐!朝堂之上张口闭口就是女人,成何体统?” “女人如何?难道朝堂之上就不能出现女人了?”突然间,一个女声从殿外徐徐传来,闻声惬意,细而不腻。 当真是一个女人走进了朝堂,她有着沉鱼落雁闭月羞花之容,又有着英明神武的独特气质。满堂男人皆穿官服,唯她一人身着便装,她脚下是一双白水晶打造的高跟鞋,鞋跟扣在空旷的大堂中,发出“哒哒哒”的吹响,像是在为她的出尘伴奏。 若这里是春香楼,文武百官一个个都会眼睛瞪直了,并吹着口哨,叫骂污言秽语,将鬼玉撒入飞花,只为博得美人一笑……但这里朝廷,能穿便装和高跟鞋,能走骚气的猫步,敢顶撞左相温旬,绝不可能是个简单的女人呀。 文武百官低头,不敢露出一丝淫光,就连冥皇也托着脑袋,暗自头疼。 狄云枫永远也忘不了沧月的容颜,所以他绝不会看错这个女人长得和沧月一模一样! “你就新来的大理寺卿,长得可真是一言难尽呢,呵呵呵……”女人一笑风情万种,而在万种风情间却与沧月更像了。 女人并未多瞧狄云枫,正面走来看一眼,侧面走过看一眼,然而这已是不错的待遇,出了狄云枫之外,满朝文武没有一个人能入她法眼,包括身居高位的冥皇。 “赏儿参见冥皇陛下。”女人欠了欠身子,她站在殿前的位置竟与温旬相齐温旬,白,花无赏,三足鼎立,撑起了整个幽魂帝国的脊背! 花无赏是皇后的亲妹妹,货真价实的! “满堂盈香,醉人心魂,今日是那股子风,竟能将花楼主给吹过来?”本以为温旬这样的老匹夫不会对女人产生任何兴趣,可当他看见花无赏时,猎鹰般的眼眸中充满了。也难怪他会如此客气。 花无赏轻哼,索性闭上眼,扬起美人尖,轻声道:“姐夫说今日有大事要商议,我便来了,身为帝国公民,拿着帝国俸禄,上朝理所应当。” “咳咳……”冥皇轻咳两声,正辞道:“赏儿调皮,朝堂之上怎能叫我姐夫?还不改口。” “哦,姐夫。”花无赏完全不领情。 冥皇露出一抹无奈,与众臣道:“今昔有变,还望大家以帝国安危为重,勾心斗角之事暂时放下吧。” 狄云枫回到自己阵列,既然冥皇亲口批准,那木心归府已是板上钉钉之事……至于后来的帝国安危,实而言之,他丝毫也不关心。仍是那句话,他始终是一 个有血有肉之人,从根本意义上就与这些鬼修有差别。 得了木心后,在看今后缘分如何,若与鬼界有缘,那便多待一些时日,若与鬼界的缘分已尽,他就会想办法把木心带回真武。 …… 早朝持续到午时才算结束。狄云枫并没有多关注帝国的朝政,只有偶尔一些关乎局势动荡之事他还有印象 贵将白似乎在游离界受到了鬼兽的围攻,损失惨重;帝国在失真界的开采商队也在短期内受到了大批劫持;冥皇终于意思到帝国外患,故借助九幽使者再书了一封信发往九幽,只待九帝同意,两国之君一齐商讨铲除外患…… “啊呀!” 狄云枫才走出殿门便抒发了自己的困意,打个哈欠,伸个懒腰,抱怨道:“上朝可真累,下回再也不来了。” “白大人可真任性,连早朝都敢想着不上,帝国有法,不上早朝就是不尊重冥皇,是要遭打入鬼牢的。”王冲走在狄云枫身旁,又小声提醒道,“所以你以后啊,抱怨还得私底下,咱身旁这么多官员经过呢。” “你是说他们?”狄云枫环指着从身旁路过的一帮大臣,各个都笑嘻嘻的冲自己招手告别。 王冲将声音压得更低,道:“这帮人,人前一张脸,人后又是一张脸,没有一个人是坦诚对待你的,现在他们见你威风就拼命地靠近你,待来日你垮台了,没跟着踩你一脚都好事!” 狄云枫轻“切”一声道:“你认为我真的稀罕与这些人为伍?只是大家同为帝国官员,既然吃皇粮,那就得帮帝国办事,哪怕是联络这些官员的感情,也是在办事。” 王冲憨厚一笑,挠了挠头道:“我不过是一介武官,学不来你们这些文士的尔虞我诈,”他想起又问道:“唉对了白大人,你在朝堂上提及的司法常务到底是什么来头?难道生得比花楼主还要靓丽么?” 狄云枫摇了摇头:“木心比沧月还是要差上一些……更何况” “更何况比沧月还要雍容富贵一些对么?” 花无赏不知何时来,总之她已隔在了狄云枫与王冲之间。她排挤开王冲,施以个眼神。王冲会意,赶忙冲狄云枫道:“白大人,我还有要事为处,先行一步。”话毕便匆忙离去。 “王都督,记得上我大理寺来喝酒啊!”狄云枫扯着嗓子道。 “我也想去大理寺喝酒不知白大人肯不肯?”花无赏轻声一笑,美煞了人。 狄云枫道:“据我所见,沧月一杯酒倒,你呢?你的酒力是否比她好?” 花无赏伸出两根手指,比在狄云枫跟前:“我的酒力当然比她好,她喝一杯,我可以喝两杯。” 狄云枫并未发笑,而是又问:“那沧月喝了酒会放屁,你会不会?” 花无赏即刻凝下秀眉,道:“那不过是喝得太急,加之你用内力捣鬼,这才出了洋相!” 狄云枫悠悠一叹:“你果然是沧月,可你又是沧月的谁?沧月又是你的谁?你们为何生得一模一样?” “好看的皮囊千篇一律,有趣的内心独一无二,我是谁,为何与沧月模样相似,这都不重要,”花无赏拉过狄云枫,刻意走至一处无人阶梯下,极其认真地问道:“想必你也猜出来‘弑’组织盘踞在刑部,那我就敞开天窗说亮话:你与白鹤楼合作,一起将此毒瘤抹去!” 狄云枫皱眉,道:“方才你还在朝廷上信誓旦旦地说一致对外,现在你却拉着我合作,我如何相信如此善变的你?” 花无赏将狄云枫摁在了墙上,四目相对,劝诫道:“你不相信我,难道还相信那个叫做木心的女人?毫无疑问她就是‘弑’组织的成员!” 狄云枫道:“我知道。” 花无赏更疑惑:“你知道那为何还要大张旗鼓地将她找回身边?这种女人为完成任务什么事都会干,易容成绝色美人,陪你睡觉,伺候你,然后在你信任她时,即是你最脆弱之时,她就会露出原本面貌,一击结果了你的性命!” 狄云枫仍是道:“我知道。” 花无赏不再说话,用眼睛静静地盯着狄云枫,她想从这个男人的目光中寻找一个愚蠢的答案。 一个男人的眼神如此坚定,他又怎可能是愚蠢的呢? “等我有需要再找你,现在只怕是不行的。”狄云枫真挚地说,下一刻又问:“你能否告诉我沧月她到底去了哪儿?” “她是我的分身。我会在每一座城市都开设一间青倌,青倌的主人我不放心交给别人,便用分身接替管辖,”花无赏顿了顿,不可思议地问:“你喜欢上了我的分身?” 狄云枫却问:“她的感想与做过的事,你都不知道么?” 花无赏道:“我现在还记得,你赊了春香楼两万多快鬼玉的账,什么时候还?” “现在就还!” 狄云枫猛地扣住花无赏的腰,反将她摁在墙上,狠狠地对准那樱桃小嘴亲上了一口! “你找死!” 花无赏大怒,风火一掌打在狄云枫胸膛!狄云枫捂着胸膛往后退不过三步,一口热血从口腔中喷出,他没有作任何痛苦的表情,反之捂着眉心放声大笑起来! “你这个疯子!”花无赏抿了抿唇上的余迹,她骂人的口气其实并不重。 “每个女人都该有个完美的归宿,沧月虽死,但她却活在了你花无赏的心中若她被你尘封在心中,那么方才的亲亲便是一句无形的感谢。她一定能感受得到。” 狄云枫留下一句话,摆了摆手,潇洒地转身离去。 花无赏直愣了许久,等见不着狄云枫的身影后她才反应过来,大骂道:“不就是耍流氓么?臭流氓!” …… …… 狄云枫并没有直接回大理寺,而是再跑了一番刑部。 木心迟早会被遣往大理寺,冥皇的指令谁也没本事不从,所以狄云枫也不再为儿女情长操心,此次他来刑部的目的是为了再次确认心中所想 “弑”组织以官员的身份活动有弊端亦有益处。 益处且不说,黑白通吃益处多得很,但那端相形见绌。官都有编制,都有个人信息,都有被调动的权利。 狄云枫想,若时机成熟,稍加些手段,没准儿能将这个组织一锅连端,此刻,他并没有直接进入刑部,反之站在西门城墙上,用望远镜静静地观察着半里开外的刑部府衙。 皇宫内不准用遁术,光靠脚杆子走会刑部的话,不用轻功起码得走上大半个时辰。狄云枫与左贤并行过,左贤的修为很高,但武力一窍不通,自然用不出什么上乘的轻功,他只能老老实实地走路回府。 狄云枫算好他回府的时间,提前小半个时辰在西城门上观察。再确认了四周无人后,他以仙武之力开弓,对准刑部府衙射出一箭! 这一箭就好比除夕夜的鞭炮,只有声响没有威力。 “咻!” “啪嗒!” 箭冲入衙内,并在府衙上空炸开了一朵美丽的烟花儿。这朵花看似开得很成功,很美丽,它成功地将刑部中潜藏的门客全都吸引了出来。 只见七八十个手持兵器的差人迅速跳出府衙,他们首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将刑部包围,五十人在外御敌,三十人在内御敌,排列布阵,训练有素。 狄云枫放下手中的望远镜,冷声一笑转身跳下城墙 正文 第三百二十八章 梅开二度 大臣出入皇宫都得做相应的记录,狄云枫刻意从西门绕到南门,就是为了避免与左贤相遇。可针锋相对之人总会冤家路窄,他还未走至南门,左贤竟已站在门口。好像是在等着谁,那应该是在等着他。 狄云枫的硬着头皮走过去,只要左贤不和他打招呼,他一定也不搭理左贤。他就这么视而不见地通过了南门。 左贤全程盯着狄云枫,从近到远,擦身而过却视而不见,是藐视,是无尽的藐视。他动怒,喊住狄云枫:“白大人当我是空气?” 狄云枫嘴角微翘,回首热情道:“哎呀,是左大人啊,方才我心中正想事呢,忽略了你,见谅见谅。” 左贤冷哼一声,道:“我在这等你,是要警告你一些事,至于你听不听,自己拿捏。” “不听。”狄云枫直接两道的吐出两个字,转身继续要走。 左贤激怒,飞身而过按住狄云枫肩膀,呵道:“今日你不听也得听!” 狄云枫没了步伐,轻轻掰开左贤搭在肩上的手,轻叹道:“那你就说吧,我保证不会捂住耳朵。” 左贤怒道:“白莫离你莫要嚣张!今朝你与左相作对已为自己谋了死路!” 狄云枫转身,耸耸肩膀,道:“既然你们已经决意要杀死我……五马分尸是杀,挫骨扬灰也是杀,倒不如早点将木心送过来,让她使出浑身解数来害我精尽人亡! 他抚了抚下巴,长叹道:“那我他娘的也死而无憾了。” 左贤一把拽起狄云枫的胸襟:“我没和你开玩笑,你若是再敢插手左相的事,我定叫你生不如死!” 狄云枫笑了笑,眨了眨眼睛,道:“你们若将木心好好生生的送过来,我也许可以考虑放你们一马。” “考虑放我们?狂妄之徒” “二位大人这是作甚?”一个瘦高汉子从南门走出,正是冥皇身旁的第一都卫,葛念。 葛念很强,修为只怕还在源境之上,他走来,恭敬却不失威严道:“二位大人别打架,有份。” 左贤将狄云枫放下,笑道:“我与白大人不过是在打招呼,葛都卫莫要误会了。” “你可真会放屁,你刚才明显就是想揍我,葛兄,你都看在眼里了吧?”狄云枫嘴上不饶人。 “你”左贤上前就要膈应,葛念闪身至二人中央,做了个停止的手势,道:“二位大人若再吵闹下去,属下就只能出手协调了。” 左贤隐忍着怒气,后退两步道:“葛都卫莫怪,是我方才冲动了。” 狄云枫骂道:“你冲动个屁,葛都卫,他刚刚还扬言要杀我,这怎么说?” 左贤怒喝道:“白大人莫要血口喷人,污蔑帝国官员乃重罪!” 狄云枫不屑:“你敢抓我?你有什么资格抓我,我是大理寺的最高司法长官,除非冥皇下令,否则朝野之内没有人敢抓我!”他又冷笑,盯着左贤道:“反之是你,敢威胁杀我?老子现在就能把抓去坐牢!” 左贤冷笑:“白大人可真知自己斤两有多重么?司法局什么时候有资格叫嚣我监察局了?” 狄云枫舔了舔嘴唇,邪笑道:“不巧了,正是木心告诉我的,大理寺有先斩后奏的能力,你刑部没有,呵呵呵……” “你”左贤哑口无言,咬牙切齿道:“你简直狂妄!”他又威胁性地瞪了狄云枫一眼,轻哼一声,甩袖离开。 狄云枫却朝他喊道:“记得让木心把身子洗干净些,虚时前我要一进屋就能看见她躺在床上!” 葛念见事情已得到协调,不曾告辞也转身离开。 狄云枫又冲其道:“葛兄,有空上大理寺喝酒?” 葛念没有回头,只道:“该来的时候,我一定会出现在你的大理寺,现在还不是时候。” 狄云枫轻佻眉梢,揉了揉鼻子,笑言一句:“甚好。”转身离去。 …… …… 虚时前夕。 狄云枫坐在卧房窗台,左手举着一杯酒,右手握着两块传音符,笑得十分自在。 段千阳告知,与李圣玄过不久便会动身赶来幽魂帝国。 吴世非的传音不过短短两个字“等着”。 吴世非是个做事极有分寸之人,他绝不会让人久等,更不会让人白等那么现在唯一要做的事情便是等待,等段千阳与李圣玄来,等吴世非的安排,万事俱备之后,他就再也不用装孙子! …… 吴世非的传音中,吴世非的话只有两个字,剩下的长篇大论全是冯妍妍的思念她说自己还是在当小偷,但拜月城没有一个鬼差敢抓她;她说拜月城真的在沈言欣的栽培下自己开出了七彩花儿,尽管不多,却轰动了整个拜月城,为此吴世非决定正式纳沈言欣为妾,并收了小桐为干女儿;她还抱怨吴世非花心,一点儿也没有男人的担当,她说想狄云枫,渴望他回来…… 狄云枫脸上九成的微笑都来至于冯妍妍的思念。 在人间,车马慢,驿站也少,风火连三月,家书抵万金。 信不论以灵符,口传,音简及任何载体,最大意义便是执笔,用质朴的文字,一撇一捺书出最真挚的思念。 狄云枫不知该如何面对冯妍妍的感情,但可以肯定的是,即便无法拥有,他也不愿意失去。 “光凭雪儿一个人必然是生不出一个蹴鞠队的,所以还得多娶几个老婆才行。” 狄云枫笑了笑,以往幻想时,都觉得八字还没有一撇,此刻再回首,八字已经有了一撇,还剩下一捺,不能急,得慢慢来。 “前辈,木少卿她回来了!”王良在外头惊喜道。 狄云枫激动地冲出卧房:“她在哪儿?人呢!”左瞧右瞧也见不着木心的人影。 王良挠了挠头,道:“我本来想迎木少卿进来的,但她说不住大理寺。我问她为何,她就抖了长篇大论,说什么自己一天只需要来三个时辰就够了,早上会来,下午会回去……” 狄云枫紧声道:“什么乱七八糟的?她现在在哪儿?” 王良指了指前堂:“在公堂里看公文呢。” 狄云枫气哄哄地走往公堂! …… 木心青衫绫罗、头顶乌沙,穿得十分正统。她坐在案桌前,用笔勾画公文案碟。 案桌上堆积的公文又冒高了一层,木心个子不高,即便带着帽子也深陷在这座“小山”之下。 狄云枫急匆匆地冲入公堂,大吼道:“木心,木心你在哪儿!”他其实早已瞧见木心,只有瞎子才瞧不见正对公堂的木心,他这么做为了突显自己对木心一片赤诚,演技不赖。 木心将之视如空气,手中笔未停,也不曾抬起头瞧狄云枫一眼。 狄云枫大步走上案桌,一巴掌拍在了木心批改的案碟上,致使木心无从下笔。他瞪圆了眼,目光激动喜悦,口头却是一番质问:“你不住大理寺是什么意思?” 木心低着头,轻声道:“我不过时来大理寺当职,帝国法律规定,司法常务一日当职三个时辰,从辰时到末时,其后便自主去留。” 狄云枫道:“你去留什么?你就该留在大理寺卿。” 木心平静道:“大理寺不过是我办公之地,我为何要留在这这儿?” 狄云枫凝眉:“那你要去哪儿。” 木心道:“刑部。” 狄云枫叹道:“这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万一你在回去的路上遇见什么危险怎么办?我觉得我有必要将你留下来。你必须留下来。” 木心终于抬起头望着狄云枫,神色毫无波澜,道:“狄云枫,任凭你说什么我都不会留在大理寺府中。可懂了?” 狄云枫冷声道:“叫我白大人。” 木心丢去手中的毛笔,示意摊牌,不屑地唤了一声:“是,白大人。” 狄云枫又问道:“我是你的上司,你是不是该听我的话?” 木心敞言:“公事我自然会他听长官的话,若是私事,哪怕掺杂一点点,我也绝不会听你半句话。” 狄云枫嘴角微微一翘……当他做出此个表情时,就已证明他心中已有了好点子。他拿开按在公文上的手,拍了拍身旁堆积成小山的文碟道:“这些都是加急的案情,你把这些批改出来,再筛选一遍,小一点的案情交给玄卿去处理,大案情轮转白昼后开堂审理。” 木心拾起毛笔,公事公办她毫无怨言,便不再理会狄云枫,又开始勾画批改起公文。 狄云枫无言多说,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木心,美人如玉,容颜俏丽,让人逐渐着迷……他每次只往木心身后挪过半寸,按在案桌上的手每次只往木心的胳膊前攀爬一厘两厘,他的动作是那么轻盈猥琐,他有信心,若是给他一个猛虎扑食的机会,那么今夜一定能霸王硬上弓! 木心绝对不是没有情趣的女人,她若是尽兴起来,狄云枫只有腿软的份儿。 “!”一柄钢刀突然倒插在案桌上,刚好钉在狄云枫的肉掌边缘! “你要是再敢乱来,我就一刀切了你!”木心握着刀柄,露出一个必杀的眼神。 狄云枫迈开的步子与伸出的手一并缩了回去,他轻叹道:“你到底怎样才肯原谅我?” “何为原谅?”木心望着狄云枫的眼睛,真挚问道。 狄云枫还以真挚:“离开弑组织,跟我回家去,我可以什么都不计,七七的记忆咱也可以慢慢找。” “你知道我为何与柳七七长得这么像么?”木心又问。 狄云枫摇了摇头,这是他心中一直想知晓却不敢问的答案。 木心惨淡一笑:“我自己都不不清楚自己来到这个世界的意义,我知晓你叫狄云枫,但我不知道你为何叫狄云枫,我对你有爱意却不知从何而起,我上一刻发疯下一刻就能平静,我脑中的所有记忆都是断断续续的,时而能联通,时而忘得一干二净,” 她红着眼眶,无能为力地望着狄云枫:“我只是木心,三百多年就已在帝国刑部当任司法常务,我不知道什么弑组织,或许心里另一个我知道,但那另一个我并不是我……” 狄云枫疑惑又怜悯地望着眼前这个女人,想要安慰些什么却又不知从何说起。他自叹:“行。你先等着,再过不久我朋友就来了,我让他想办法。” “你朋友?他们又是谁?”木心问道。 “他们是”狄云枫刚想吐露,但转念一想,木心与弑组织有说不清的关系,不得不提防。 木心轻呵一笑:“看来你还是在猜疑我。” 狄云枫想了想,目中闪过一丝狡黠,道:“告诉你也可以,不过你得答应我一个条件。” 木心问:“什么条件?” 狄云枫说时迟那时快,一把将木心从椅子上抽离,捧在怀中便往内府跑去:“你先别生气,等到了床上,钻了被窝,我再悄悄的告诉你。” 狄云枫的动作已不言而喻,木心眼中闪过一丝厌恶,最后出奇地忍了下来,她咬了咬唇:“你要说到做到,否则事后我一定阉了你!” “嗯,好的好的!”狄云枫满口答应,还未冲进卧房便开始脱衣服,就生怕木心反悔。 正文 第三百二十九章 报案 狄云枫与木心并没有以往那份彻夜缠绵的激情,在梅开二度后,二人双双倒在床上,寻思着以后的日子该怎么过。 狄云枫想了想,还是得坦白:“木心,你在我枕边窃取的情报是不是都要带回刑部?” 木心犹豫不久,终是点头道:“可能是要带回去的。” “给谁?” “给一个叫做”木心直起脑袋,凝眉望着狄云枫:“你想套我的话?” 狄云枫将木心从新拉入怀抱,暧昧道:“咱们都已是老夫老妻的,你和我说实话,我和你说实话,如此岂不是双赢?” “谁和你是夫妻!” 木心打了个滚儿,翻身下了床,一挥手点燃红烛,她着身子坐在梳妆台前,取出木梳一点儿一点儿地整理自己后凌乱的秀发。 狄云枫枕着脑袋,眼睛盯着床顶,叹道:“木心,我这心里总不踏实你知道么?” 木心巧手捋青丝,道:“我看你一天除了酒就是女人,能有什么不踏实的?” 狄云枫又叹:“酒虽好喝,可是女人……就是因为女人而不踏实。” 木心停下手里的动作,声音稍稍有些冷意:“除了我之外,你还有别的女人?” 狄云枫轻“嗯”了一声,道:“在拜月城顺丰客栈的时候有过一个,她的腰和你一样细,柔唇与你一样软……我想你和她应该是同一个人吧?” 木心沉下脸色,继续梳头不做声。她默认了。 狄云枫又道:“那这么说来,出现在洪荒界的那个黑衣女人也应该是你。” 木心轻咬柔唇:“你这样揣测我又有何意义?我说过,我有很多个我,做过什么,说过什么,很可能会忘记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你就算知道了也不会说。” “狄云枫!”木心轻呵:“你还差我一个问题没回答,我说过你若不回答我,我一定会阉了你,”她这才问:“听说拜月城与九幽都给你传递过消息,这两则消息是否关乎于你要来的朋友?” “你的消息倒是挺灵通的,”狄云枫想了想,又道:“不错,是仙界的朋友,一个叫做李圣玄,一个叫做的段千寻,至于吴世非么……那老臭虫的确聪明,他可能知晓我的嘴皮子软,所以没给我透露什么消息,但我有预感他一定会给我送来个大惊喜!” 木心疑问:“我怎么知道你有没有说谎?” “你觉得一个爱你的男人会对你说谎么?”狄云枫言语颇为伤感,显然,木心将今夜当成了一场交易,这个女人铁石心肠,这个女人满口谎言。他不敢揭穿,他害怕这个女人会再此离去,他深爱这个女人,他连这个女人的谎言都爱。 “这是传音符,不信你可以自己看看。”他取出两只传音符,亲自走到梳妆台前,手把手塞到木心手心。 木心犹豫了一阵,将两道传音符贴在额间,瞧了一小会儿,偏头询问道:“那个冯妍妍是谁?也是你的情人?” 狄云枫单指朝天,发誓道:“我对天发誓,冯妍妍绝不是我的情人。即便以后她成了我的情人,也让你做大,她做小,如何?” 木心背对着狄云枫轻笑了一声,笑声模样是不屑的,从铜镜中的镜像便能呈现,狄云枫看得一清二楚。 “好了,我要去公堂批阅公文,你自己待着吧。”木心编好发冠,在铜镜前弄了几式风姿,最后妩媚一笑,穿上衣服走出卧房。 木心开门而出,房门都没舍得带上,狄云枫静静地瞧着她离去的背影,心里有说不出的愁滋味儿。 戴面具的木心清新可爱,揭开面具后又小鸟依人,她拿刀行刺时显足了阴险,那夜争吵后又失魂落魄,如今性格乖戾喜怒无常…… “不论她是好是坏,这样一个女人应该更需要人关心吧。” 一具身体承载一具灵魂便已让人憔悴不堪,何况超载更多? 狄云枫轻声一叹,穿上衣服跟着走出卧房,这娘们儿,不论好坏都得多盯着点。 …… …… 三日后,轮转白昼,一大清早,王良便在门外叫喊: “前辈,您快起床了,大理寺外跪着好多老百姓呢。” “知道了,你去与他们说,辰时一道就准时开堂。” 狄云枫扑趴在床上,脸挨着枕头,在打了个深深的呵欠后才翻过身来,搡了搡身旁的木心,道:“木少卿,你去府外看看,我再睡会儿……” 木心脸色一紧,背侧过身去,不予理会。 “嘶……怎不听话呢?”狄云枫又用手拍了拍木心的屁股,贴近她耳旁道:“快去,我知道你醒了。” 木心收不住脾气,后脑勺一顶,撞得狄云枫牙齿打颤“哎哟!”狄云枫失声叫喊! “怎么?现在没瞌睡了吧?” 狄云枫捂着自己的牙齿,委屈道:“瞌睡是没了,但牙齿缺了两颗,生怕民众笑话,所以还是你去……” 木心回旋一脚将狄云枫连人被子踹下床,紧着俏脸大骂道:“狄云枫你个死没良心的,老娘在公堂连续批改了三天三夜的公文,完了回来还要伺候你睡觉,现在你又叫我出府……王八蛋!”她越骂越生气,抄起檀木枕头便往狄云枫砸去! 狄云枫拍地而起,抓过扔来的枕头与衣服,三两下穿好,又冲木心“嘿嘿”一笑:“能者多劳嘛,好好好,我出府去看看,不过你也得抓紧准备了,辰时就要开堂会审。” “这点我比你清楚多了,滚!赶紧滚!否则拿刀阉了你!” 木心又换了一种性格,狄云枫惹不起,只好抱着头灰溜溜地跑出卧房。 大理寺外,跪着不少老百姓,神色悲伤,目光却格外的坚定。 狄云枫仿佛又瞧见了自己十四岁那年闹饥荒的景象,灰头土脸的百姓跪在官府门口,祈求施舍一口饭吃。 乱世沧桑,果然不出不在。 狄云枫怀着感触与正义,大步迈出府门。 “这是……寺卿大人,寺卿大人呐!” “寺卿大人要为我们做主啊!” 百姓一片哗然,走进了瞧才发现,跪着的人多数都是妇女,有 好几个都长得挺俊! 狄云枫一见有女人在场,自己那气场瞬间又上了一个档次,他抬头挺胸站在屋檐下,假意还看了四周一眼,才缓缓道:“诸位请起,有事慢慢说,”他又轻唤:“王良。” “晚辈在!”王良上前。 狄云枫挑了挑眉,轻咳两声道:“咳咳……这个时候称呼晚辈不妥,下次记住莫叫错了。” 王良很上道,赶忙改口道:“属下明白。” 狄云枫点头,颇为满意,才吩咐道:“你与几个侍卫分别收录一下这些人的信息,稍后做成玉简传给的木少卿。” 王良应声:“属下明白!” “还有,”狄云枫又细声告诫道:“千万别和木少卿说是我出的主意,懂否?” 王良怎会不懂?坏坏一笑,点点头,退居一旁。 狄云枫再对一众妇女扫视了一番,心中已暗暗相中了谁。他先指着一位二十出头,长相颇为清秀的姑娘道:“姑娘你说,究竟有何冤情?” 那位姑娘上前一步,渴求道:“大人,你一定要帮我把哥哥找回来,我生前她相依为命,死后不能没有他,不能没有他呀!” 原来是个妹妹。狄云枫又问:“你哥哥是如何了?” 姑娘眼眶红红,抹了一把眼泪才道:“我哥哥为了赚取人丹,不得不加入组织某求生路。但大人你莫要偏见了我哥哥,他为人憨厚勤劳,加入的都是工人组织,平时都是干些力气活儿。可是……可是就在一个月前,哥哥带上行李要出远门,我问他去哪儿,他说是活路上的秘密,不能告诉家属。我当时也没多问,可谁知他一走就是一个多月,期间连信都没有写回来一封,我在家中交不起租,更没有鬼玉购买人丹,再过不久……再过不久就要被赶出帝都做游魂野鬼了……呜呜呜!” 这时,另一个二十六七的少妇,搭腔道:“你哥哥还好呀,我家男人三个月前也是出远门干活儿,头一个月把鬼玉捎回来后便再也没了音讯,想去寻都不知如何下脚。” “我们家的汉子也是,还是和几个人一起的,说什么去赚大钱,一天就有好几十块鬼玉的那种。结果自从出了家门就再也没回来过。” “我看他们八成是被骗到某些地方遭苦去了,这几天我噩梦连连,梦到他七窍流血,活如行尸走肉要吃我呢……” “寺卿大人一定要给我们做主啊,我们都是一群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没了男人依靠,只能……只能沦落风尘,卖身求活,呜呜呜……” “呜呜呜……” 女人都是水做的,一齐啼哭更宛如山洪瀑布,狄云枫与一众侍卫也不知该如何处理。 “前辈,看他们的情况好像都是丢了男人,这事儿咋整啊?”王良上前询问道。 狄云枫眉头皱得老高,轻声道:“甭管怎么解决了,先止住这群女人的哭声才是最要紧的。” 王良坏笑道:“白大人对付女人不是最有一套了嘛?咋不试试你以前的招儿呢?” 狄云枫摇了摇头,一两个女人倒还能靠个人魅力驾驭,可眼前起码有一两百个女人,他实在没辙。 “不如” “是何人在大理寺卿哭哭啼啼?成何体统!” 狄云枫正要支招儿,一声大呵却从身后传来,听声音,是救星到了! 木心穿官服带乌纱,相比狄云枫的便装更有威严,她大步凛然,刚一出场就将女人们的泣声压制住了一半。 狄云枫心里安慰自己道:这一定是女人效应。女人就喜欢在男人面前哭啼懦弱若是女人与女人相见,除非闺中密友,否则必将针锋相对! “我与他家介绍一下,这位便是大理寺主官,木少卿。”狄云枫拉过木心介绍着,又补充一句:“我平日里很忙,这种小案子都由木少卿来负责。” 木心知道狄云枫好面子,便装着唯命是从的模样,道:“这种小案子的确不需要白大人亲自操心,交给我便足以,”于是她暗劲儿一使,将狄云枫扯到身后去,低声告诫道:“你给我老实待着。” 一众女人开始对木心指指点点,十有露出异样的眼光。木心美得本就让众多女人嫉妒,何况她还是个有权有势的女官。 木心冷着容颜,昭告:“你们的冤情我已大致了解,但公堂只有辰时才会公开,且审讯的案件暂时还轮不到你们。稍后我会遣人收录你们的信息,根据案件的大小安排调查。” “那我家汉子什么时候能回来得了?我们又怎知晓大理寺有没有在帮我们找人?”有人刻意问道。 木心冷声道:“你们的男人生死未卜,大理寺不会实现于你们做任何承诺。至于案件的受理情况,七日后会在西城门贴榜,到那时你们可通过榜上的文字查看七昼案件的进展。” “七天?上回说等七天,这回又说等七天……万一我家汉子有个三长两短怎么办?” “寺卿大人,您一定要尽快帮我们想想办法,没了男人我们又该怎么活啊……” “不知寺卿大人的府缺不缺佣人,我洗衣做饭都行……” “大人用我吧,我除了洗衣做饭还会观音坐莲!” …… “甭理她们,一群无良妇人,她们才不会同情自己男人,要不了多久她们便会傍上其他男人的。”木心拽着狄云枫往大理寺内走去。 “我倒觉得这件案子有蹊跷,寻常三天不见人影便已列入失踪行列,这些女人的男人都起码失踪了一个月以上,前前后后还不知何去何从。” 狄云枫又问木心:“你在刑部这么久,难道就没听过这些失踪案?” 木心摇头道:“刑部哪儿有功夫理会这些小案件?皆是随便派两个司直应付一下就完事了,”她顿了顿,接着道:“这些失踪案十踪九离奇,前后完全摸不着头绪,况且鬼界本就是个离奇的国度,这种案子不必放在心上。” 狄云枫喃喃自语:“那也不可能一下子失踪这么多人……一定有猫腻。” “你若觉得蹊跷就自己去查,待会儿我还有三十堂案件要审,你可别来找我。”木心话说完,匆匆离去。 狄云枫原地沉思了片刻,轻唤:“王良。” “属下在。”王良随传随到,轻飘飘出现在狄云枫身旁。 “你去将方才询问的那第一 位姑娘带到我书房,再通知玄卿与李阳到书房听候差遣。” “是。” 王良离去,狄云枫也朝着小走去。 …… 狄云枫掐眉寻思不久,王良便带着方才那位丢了哥哥的年轻姑娘飞进书房。 “白大人,玄卿与李阳已在楼下等候,你只要轻唤一声他们便会上楼来。”王良瞥了一眼身旁紧张的年轻姑娘,坏坏一笑,转身离去。 年轻姑娘之所以会紧张,一小部分原因是未见过帝国大官,绝大部分原因是不敢面对狄云枫。 二十出头的姑娘正是渴望爱情的年纪,狄云枫英俊挺拔,位高权重,看似还没有伴侣,哪个姑娘见了他都幻想能与他一夜夫妻百夜恩。 “姑娘喝茶么?”狄云枫为让气氛缓和些,先是出声问道。 年轻姑娘小有一惊,下意识地要下跪,谁知膝盖才刚刚弯下,狄云枫的手已轻轻搭在她的肩膀上,笑道:“姑娘勿要紧张,就当我是你哥哥好了……你叫什么名字?” 若是哥哥,那感觉与想法就完全不一样了。年轻姑娘退去了腮红,抬头是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她道:“民女叫做孟琴。” 狄云枫拂袖招来一张椅子,轻轻将孟琴按着坐下,又招来一杯清茶塞到她手中。待一切都照料好了,他才问道:“你说你哥哥已有一月未归了是么?他原本是在帝都里干力气活儿……那么具体的力气活是如何?属于哪个工人组织你可知晓?你不如将事情的前因后果都与我说说。” 孟琴刚退下的红晕不知觉又爬上脸颊,她把身姿做正,态度端正,随后才缓缓道: “我与哥哥住在西城,哥哥他叫做孟田。我与哥哥都很老实,我在家织布做手工,哥哥则在外帮忙敢杂活,零零散散一个月夜能挣够人丹的钱,甚至还能都出几块鬼玉。有一天哥哥说组织上接到了一个通知,说是有赚大钱的好机会。但组织上有规矩,不能透露通知的信息,哥哥没说,我也没问。一开始我和哥哥都不信它,天上哪儿有掉馅饼的事?可直到通知后的第二个月,那些第一批报名参加的组织成员竟真的拿到了丰厚的报酬!” 孟琴抿了一口茶水,继续道:“哥哥心动了,毅然决然地报名参加了那次组织活动。可过了一个月,哥哥音讯全无。刚开始我以为是哥哥忙着赚钱没空回信,但到了第二个月哥哥还是没有一点儿消息。这时我便开始担忧起来,托人去打探哥哥的消息,可得到的结果却是,哥哥那个组织竟在一个月前就突然解散,所有组织成员都不知所踪。就在方才那群妇人中也有好几个女人家的男人与哥哥隶属同一组织,他们家的男人去得更早,头一个月都往家里拿了钱,可是两个月,三个月,甚至半年就再也没了消息。”说完,她又想起补充道:“对了,那个工人组织名叫做‘竣工’!” “竣工么……”狄云枫抿了抿嘴,转口轻唤道:“李阳先上来一叙!” 李阳便是先前在市场上帮狄云枫宣传的小伙子,被宣来当了差役,他与一帮兄弟以前都是靠杂活儿讨生,问他一定不会错。 李阳从一楼飞奔而上,没敲门便冲了进来。他一见楼中规规矩矩坐着的孟琴,惊呼道:“哟呵!孟家小妞儿怎么在这儿!” 显然李阳认识孟琴。 孟琴却不待见李阳,她刻意偏过头,眼神满是不待见。 李阳毕竟出生市井,身上多少带些流氓气息,他奔着孟琴偏头的方向跑过去,左瞧右瞧,上蹿下跳,最后拍一个巴掌“啪!”大笑道:“哈哈,绝对错不了,就是孟田的妹妹!” 狄云枫笑而不语,且看两个年轻人相见如何? 孟琴被认出,也不再闪躲,她扬首怒瞪着李阳,呵道:“是我又如何?在大人的书房中你还能调戏我不成?” “呀呀呀!”李阳抚着下巴,上下打量着孟琴,咂嘴称奇:“啧啧……小妞儿先前是一开玩笑就哭,现在长大了,不仅发育好了,脾气也增大了不少!” 孟琴紧咬嘴唇,无助地望着狄云枫,渴求还她一个公道。 狄云枫摇头笑了笑,李阳虽平时吊儿郎当、油嘴滑舌了些,其本心是不坏的。果然,未等他开口,李阳将自己瘦弱的胸膛拍得“砰砰”作响,傲然道:“现在你阳哥可不同了,乃大理寺卿的手下,正儿八经的官差!你放心,我现在看不上你咯!” 孟琴不屑:“谁要你看得上,就算你当了官差又如何,还不是狗改不了吃屎!” 李阳挠了挠头,先是问狄云枫道:“白大人,你说她出言侮辱公差我是不是有权利将她收押啊?” 狄云枫“哈哈”一笑,问道:“你小子,舍得么?如此水灵的大姑娘,我看你还是少调侃人家几句。孟姑娘的哥哥无故失踪了快两个月,人家都快急疯了。” “哦?孟田这么老实也上矿了?”李阳低声着,一改玩味的态度,问孟琴道:“他离家时是不是与你说要去很远的地方?” 孟琴惊喜点头:“你知道我哥哥去了哪儿?” 李阳长叹一口气:“如果我没猜错,他呀,十有是跟着自己的组织去失真界挖矿去了。” 在人间,挖矿是一种牟取暴利的手段,万一挖到了金子珍石,就算是普通旷工那一辈子也吃穿不愁了。可若是金矿那么好挖,世人早已发财。 民间关于矿洞的传说很多,其中最让人接受,也是最让人害怕的便是,挖矿挖到了地下一些不该见的东西,妖魔鬼怪山神都有,一般碰上这些个玩意儿,下头的旷工就甭想在上来。所以在人间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垮塌一个矿洞,活埋好大一批人。 失真界资源丰富,很多矿产都是从那里挖掘。 “你可知,组织派人去失真界,到底挖掘什么?”狄云枫问李阳。 李阳摇头道:“这个没人知晓,组织也肯定不会让你知晓。若是和你说挖鬼玉,你还不得私自吞块在腹中?” “那么你对挖矿有何见解?”狄云枫又问道。 李阳轻叹:“能有啥见解,赚钱呗,干咱们这行的杂工,多的话一个月能有个小一百鬼玉的收入,没活儿干的话就得喝西北风。挖矿是体力活,地底下好几千里呢,必须让人的力气挖……所谓富贵险中求,当矿工的酬劳一个月稳定有三百块鬼玉,”说到这儿他又长叹了一口气,才接着道:“我们都知道那万一烧命,但没钱就要被赶出帝国,更惨。实话说,如果白大人不找到我,我相信过不了个把月我也得下坑去!” 正文 第三百三十章 疑点 “近段时间,不止是下矿,还有很多活儿都标着高价无限招人,背后不知道搞什么名堂。但人要是穷怕了,什么事都干得出来,什么事也都愿意干。” 李阳将自己了解的行情与帝国下几个活跃的大组织全都告诉了狄云枫。 狄云枫听完,自行斟酌片刻,便叫上玄卿带上李阳及几个当过工人的差役,决定去组织网里一探究竟。 “孟姑娘,我瞧你身世可怜,不如就留在大理寺府,恰好木少卿缺一个随行的侍女。”狄云枫道。 能留在大理寺府,是多少女人梦寐以求之事?孟琴感激不尽,就要跪下来行李,一旁的李阳却将她拉起来:“孟小妞,你做侍,我当差,我与你又算得上是故交,你瞧瞧……这不就是姻缘来作祟,天造地设之璧人么?” 孟琴推开李阳,羞涩道:“去你的,从小到大就不要脸,谁和你是故交!” “我” “李阳,身为公差,不可油嘴滑舌。”狄云枫轻责道。 李阳“嘿嘿”一笑,挠了挠头也不说话了。 “走吧,咱得赶在木少卿审完案子前回来。”狄云枫招呼着率先走下楼。李阳赶忙跟上他,笑问道:“白大人,都说男人不能怕老婆,你咋这么怂呢?” “我怕老婆?”狄云枫揉了揉鼻子,“你小子懂个什么,别看木少卿平时一丝不苟,私下可是被我教训得服服帖帖!” 李阳当然不懂,木心的身份不同,用心也不同。这件案子非同小可,狄云枫不想让她知晓。 狄云枫不是傻子,该给木心知道的东西他会毫无保留,不该知道的谁都窃取不了。纵使木心掌握了九成九的情报,他也可凭借那最后一分扭转乾坤! …… 有熟人好办事,狄云枫进入组织网第一件事便是找到了“寂静岭”客栈中的掌柜张力群。 张力群是个聪明人,他一见狄云枫穿着官府,带着官差亲临客栈,就知道这回不是找他喝茶的,为此,他可以将客栈关门大吉,专门找了一处厢房,配合狄云枫的调查。 狄云枫将自己心头的顾虑与猜测全都说与张力群,张力群思绪了好一阵子,才一一说出自己的观点: “白大人所提及的招矿工一事的确挂在我家客栈里头过,但那种卖命的,低贱的生意只要一摆上台,大批大批闲人都涌入我家客栈,影响不好,于是挂了一天也就撤了;还有白大人所问的,高价无限招工的情况,的确近来有很多,不光是我的客栈,整个组织网中,只要稍微大一些的客栈都贴得有委托书,” “委托书的来源我们并未彻查底细,原因是他们 给的委托费实在太高,要比普通的委托书高出一倍,唉……我曾有幸解除过来委托的主顾,瞧模样也不像是非常阔绰的主儿不过我可以肯定,他们绝对不是组织的成员,我可以拍着胸脯说,这组织网不论大小组织就没有我张力群不认识的!” “那张掌柜的,那天我们下楼时,看见一记委托是‘无涯客栈’无限招伙计,现在还贴在你客栈里么?”狄云枫听完后,又问道。 张力群摇头道:“三天前我就将他撤了,原因就是我刚刚说的,一大堆闲人围着我家客栈,影响形象不过报了名后的地址是在……是在,是在哪儿来者?”他挠了挠头,想不出来便对外传唤道:“来福!‘无涯客栈’报了名是你安排的,你将他们带到哪儿去了?” 很快来福尖锐的声音便从楼下传来:“掌柜的,交人的地方在北仓街的一家小店里,破破烂烂的,我领了回款便回来了,没多瞧。” “啪!”狄云枫一拍桌子,当即起身道:“走!我们去看看!” “好,我喊上来福,随白大人一起去!” 张力群不含糊,叫上伙计便领着狄云枫一行人往北仓街走去。 …… 组织网中也分富有与贫贱,北仓街属网末,人流量很少,房屋建筑破烂,一些苟且龌蹉的组织便盘踞于此。 北仓街与其他街不同,大多组织都是关起来做生意的,故大街上冷冷清清,少有行人来网。 “这一条街,都是做什么的?”狄云枫好奇问道。 张力群道:“偷蒙拐骗,吃喝嫖赌,其实也有专门的组织网络,这一条街大致就是搞这些的了。” 狄云枫摇头轻叹:“你们鬼界各个都是生意鬼才,唉……幸好今日没把木心带出来,否则一条街都要闹着给你抓干净。” 张力群笑道:“白大人莫看这些组织龌蹉,但它们捞钱的本事可不小。大人要是将这条街给端了,帝都明面上的生意指不定还得倒退呢。” 狄云枫冷哼一声,轻吐“祸根”两个字,摆了摆手也不了了之。 “白大人,到了,就是这个地方,”来福跑在前头,站在一处破烂的,长宽不足十丈的门店前,门店大门紧闭,门栓上还上了一把锁。 玄卿上前,一脚将大门踹得稀巴烂,乍得一瞧,这里头哪儿还有人?连他娘的一张桌子都没有! 来福纳闷儿了,抬头望着小店门上的牌匾道:“不对呀,就是这家好又来客栈,上次来明明还有柜台,桌子的……” 玄卿疑惑道:“难道是有人知道我们提前要来差,搬走了?” 狄云枫黑着脸,瞥 了一眼旁边的几个门市,冷声道:“把附近的组织全都逮出来,一个一个地问。” “是!” 玄卿与李阳各带着几位差役,对方圆五十丈内的店铺进行搜查,很快,二三十人就已老老实实地抱头蹲在大街上,不乏衣不遮体的男男女女。 “大人呀,上个月的钱我不是交了么,怎么又来抓了?”一个骨瘦如柴的中年人,跪着走至玄卿面前,叫起苦来。 玄卿一脚将脚下人踹开:“交了账就逃得了帝国律法了么?卖 淫聚赌还搞起组织来了!” “玄监司,算了,我们不是来抓嫖抓赌的,让他们起来说话。”狄云枫轻声吩咐道。 “还不快起来!” 中年人一听不是来抓他们的,轻松一口气,站起身来弓着背,细步走至狄云枫跟前,点头哈腰道:“早在你上一刻,我就有预感大人物驾到,原来是大理寺卿,您往这一站,恍若神人降临,您瞧瞧,一条街都蓬荜生辉呐。” 狄云枫倒是被这马屁拍笑了,他指着一旁敞开的门店道:“这家‘好又来’客栈几天前应是开着的,但为何的今日却关了?” 中年人抬头瞥了一眼客栈,也称奇道:“这家‘好又来’客栈在一年前就已经关门大吉了,然而就在七天前,有一伙儿子人要入住,我以为是重新搞什么生意嘞,还特地去拜访了一番,但那帮人非常神秘,对于生意上的事字字不提,还花高价钱在我哪儿租了几张桌椅。但这家店也没开多久,最多两天半前吧,就敲门来送还了桌椅,接着便没了音信。” “你可有听过他们提及过‘无涯客栈’这一称呼?” “有有有!”中年人连忙点头,“他们说自己是无涯客栈办事的,来接待什么新伙计上路,那无涯客栈开在……开在失真界嘞好像。” “失真界……”狄云枫轻言着,与几人相视一眼,心中好像有猜测。 张力群道:“如果无涯客栈开在失真界,那给那么好的待遇就不足为奇了。” 李阳也猜测道:“工人下矿是在失真界,无涯客栈也开在失真界,那其他高价无限招人的委托会不会也与失真界有关?” 狄云枫暗自点头,冲一旁的玄卿吩咐道:“玄监司,你速速赶回去,多叫些人手来,今夜我要将抛高价的组织全部查办。” “是!” 玄卿即刻要出发,狄云枫又喊住他,再嘱咐道:“记住,叫人的时候莫要让木少卿发现了。” 玄卿会意,点头离去。 正文 第三百三十一章 连你的谎言都爱 子时不到,所有抛高价的组织全都在狄云枫的强力抓捕下落网。 与“天涯客栈”的现象相同,委托人都在偏僻的街角租了一家小门店,用以人员的接收和安排。 委托人发布的招纳信息很多,招伙计,招杀手,招工人……全都抛出高价且不限名额。经过盘查,所有委托人都会将招来的人发往失真界。 失真界是个让人避讳的地方,但为了拉拢报名的工人,委托书上都以文字信息巧妙避开了地点,当然,有的工人为了谋取高价酬劳,也不会在乎去哪儿工作。 各种委托人都不是组织亲派下来的,他们只负责在组织网里招人,按人头数送往失真界便能获取相迎的报酬。 委托人行业里都有规矩,不愿透露的主顾他们也不会过问,只要按时结交酬劳即可,故这帮人并不晓得究竟是谁让他们四处招人,不过听他们说:“那伙人说什么,在失真界开拓生意,需要大量的人力。” “在失真界开拓生意?”狄云枫举杯在窗前,望着大街上被收押的非法组织,口头喃喃自语,心中预感不详。 “白大人,此事非同小可,失真界不属于帝国,但一直都属于帝国的管辖范围,敢在失真界开拓生意,要么是得到帝国的同意,要么是挑战帝国的权威……如此大事,我们要不要写一封奏折呈给冥皇?”玄卿一旁问道。 狄云枫摇摇头:“此事还未确认下来,不要贸然上奏,而且就凭咱们一封奏书,还没传到冥皇面前就得被人截下来。即便要去,也是我亲自进宫,”说到这儿他又想起问: “对了,失真界到底是怎样的一个地方,你可知?” 玄卿道:“失真界本是一个无法生存的空间,那里没有空气供人呼吸,没有花草树木和植被,光秃秃的一片,毫无生机。” 狄云枫疑惑道:“那岂不是和游离界一样?” 玄卿摇头:“两个界限除了一片洪荒之外差别可大了去。游离界有空气,失真界没有;游离界有怪兽等高级生命存在;失真界没有;游离界冰封时能结霜,即可证明游离界是有水流通的;失真界也没有……然而这些还并不能体现失真界的不同,最奇怪的是,失真界没有重力效应,一步可跃好几丈高!”他顿了顿,疑惑道:“想在失真界想建立传送阵非常困难,那边做生意的商人也多数是开矿挖土,故招矿工可以理解,但无限招伙计什么,有些蹊跷……不!是非常蹊跷!” “哼,说不定是挂羊头卖狗肉呢……”狄云枫冷哼一声,一饮而尽杯中酒,道:“玄监司,大理寺人手不多,这些时日还得麻烦你往其他城市多跑一趟,地下黑市,地下组织,去查一查有没有诸如此类的委托人。” 玄卿担忧道:“此案非同小可,有能力干出这些事的人一定来头不小,我若将大理寺的人手带走,万一有人来陷害大人怎办?” 狄云枫拍了拍玄卿的肩膀,淡然道:“这你倒不用放心,我自有分寸,倒是你们得多注意些,只查不要抓。” “哒哒哒”忽而想起一阵敲门声,随即听人道:“白大人,木少卿叫我来喊你回去了。” “哎哟!我怎把这件事给忘了?”狄云枫拍了拍自己的脑袋,这才想起末时已过,“玄监司你在这儿收拾残局,将跟此事有关联嫌疑人全都筛选出来,抓回大理寺。我先行一步了!”说完便抻着窗台跳下客栈。 …… 狄云枫火急火燎赶回大理寺时,木心早已站在大门口候着,冷着一张脸。他见势不妙,热情如火飞扑而上,将木心捧在怀中轻轻一吻,深情道:“心儿,我可想死你了。” 木心实在撒不出气来,只能轻轻推开狄云枫,嫌弃道:“你去哪儿来?满嘴的酒味儿……” 狄云枫坦白道:“去查案去了,正好有朋友,便小酌了两杯。” 木心问道:“你去调查失踪案了?” 狄云枫笑道:“你的消息可真灵通,足不出户便能知道我去了哪儿。” 木心轻哼道:“不想点法子,能让你乱来?你以为每个人都像赵统那么好说话?” 狄云枫揉了揉鼻子,纳闷道:“赵统好像也不好说话啊……” 木心道:“那是白被调走了,要不然你动他儿子?第二天你的人头就会挂在城门上示众!” 狄云枫轻笑道:“白不走我也不会动他不是么?” 木心白了狄云枫一样,扯着他的袖口道:“这次你可别再查了,六部都传音来了,这事他们在查。” 狄云枫撇了撇嘴:“原来幕后主使是他们,倒是要多谢木少卿的情报。” “狄云枫!”木心拉着狄云枫不让再走,命令道:“你不准再查下去了,白走了,温旬可没走。上回你在朝堂上顶撞他已经结下梁子,现在又坏他的事,肯定要遭。” 狄云枫轻轻剥开木心的手,认真道:“小事我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初步了解此事关乎到我心中一直想寻的真相,我一定会查,还会查得透彻。” “你不怕死?”木心秀眉几乎要皱到一块儿去了。 “你不是一直希望我死么?” 如果木心希望狄云枫死,那她便是狄云枫的敌人,面对这样一个敌人,狄云枫却能坦然地说出这句话……他实在疯狂。 “你把我的想法传达给你的线人吧,我态度坚定,心意已决。”狄云枫又道。 “你明知道我们身处不同的阵营,为何还要让我留在你身边?”木心冷冷地问道。 “你还在问这个愚蠢的问题?”狄云枫轻叹一声无奈。 “你爱的又不是 我,你爱的只是我的长相,只是我拥有你亡妻的一部分记忆而已。” 木心偏过头,她即便语气很冷,但目光中的那份失落却怎么也掩盖不了,所以她只能逃避。 狄云枫挑起木心的下巴,真挚地对视了片刻,笑着点了点木心的眉心道:“我有什么办法?天意让她死去,让你出现在我生命中。纵使无能为力,还不是要好好地爱你,连你的谎言都要爱。” “切……花言巧语。”木心高兴,楚楚动人的俏容上有花儿一般灿烂的红晕。 狄云枫牵着木心的手,如情侣散布一般,往府内走去。 “行了,这件事你不要阻止我,也别去靠自己的关系替我求情。我想,即便你修为很高,但在组织中仍是个手下,手下只有执行命令的份儿,说不上话的。” “那万一他们给我下命令,要我杀了你呢?” 木心担忧地望着狄云枫的侧脸,玉手攥得发紧。 狄云枫沉默了许久,苦笑道:“那你就动手吧,反正凭我的本事你也杀不死我,顶多会有些疼,但那没关系,疼爱一个人本就会很疼……就像你每天晚上都喊,不了,受不了,好疼,好疼……是不是痛并快乐着?” “讨厌!”木心一句讨厌,抱住狄云枫的胳膊,脸上羞出一抹幸福的红晕。 “唉,真是可惜,若大一个内府,光秃秃的连点颜色都没有,叫人心头不爽……”狄云枫指着眼前干涸的湖泊与了无生机的花园,忍不住抱怨道。 木心道:“你就知足吧,这里又不是皇宫,进口的花朵儿是一笔钱,栽培和保养又是一笔钱,可贵着呢。” 狄云枫指着天外道:“这哪儿能知足?本身地理位置就不好,你听见没?鬼牢那边儿又传来哭嚎了,大晚上都吵着人睡不着觉!” 木心轻哼道:“你?还睡不着觉?那每天晚上震天的鼾声是猪打出来的?” “哼哼哼……”狄云枫凑近木心耳旁故意打了几声鼾,“是不是像这样?” “不是,你是这样的……轰轰轰!跟打雷一样。”木心矫正道。 “嗯……学猪倒是有三分像了。” “好啊,你敢套我,看我不打死你这只猪!” “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哈哈哈……” …… …… 正文 第三百三十二章 静夜 半夜,大理寺格外的静。 玄卿带走了将近七成的侍卫,差役门各有家眷,虚时之前就已回家,如此,整座大理寺算上侍卫,最多不过三十一二人。 狄云枫睡不着,睁着眼睛想了大半夜的事。今天晚上实在太静太静,连鬼牢的哀嚎声也消止了。 “怎么了?”木心钻出被窝,睡眼朦胧地望着狄云枫。 狄云枫轻抚木心秀发,道:“没什么,你安心睡吧,明天你还得升堂呢。” 木心枕着狄云枫的臂弯,轻声道:“以前都是听着你的鼾声睡着,现在你不大鼾了,我不习惯。” 狄云枫笑道:“幽魂帝国中绝大数人都在为了一颗人丹在昼夜不停的工作,我们却有闲工夫在这里讨论睡觉。” 木心疑惑:“是么?我怎么感觉帝都中的人都活得挺自在的,除了那些要钱不要命的商人一天不空闲外,稍微工作稳定的人都是遵循作息的。就比如咱们的差役。”说到这儿,她又认真地提议道:“说真的,你是不是把那些差役的工钱开得有点儿高了?刑部的差役一个月才十五块鬼玉加一颗人丹,到你这硬生生翻了一倍。” “你有什么想法?”狄云枫笑着问道。 木心道:“当差的给二十块鬼玉工钱就行,人丹一颗就够了。这样下来可以省不少钱,也可以多招一些人来。咱现在不是正差钱差人么?” 莫要说这个女人自私。当一个女人懂得给丈夫省钱的时候,她心里已经有了成家的念头。 “嘶……木少卿,我怎么觉得你对人家当差的有偏见还是怎的?”狄云枫转过身问道。 木心轻“切”了一声,道:“你在外风风雨雨当然不知道了,我在衙内是看的清清楚楚的。像李阳那些一开始不为名利真心跟你的差役早就不多了,外人一听来大理寺当差待遇这么好,不论有没有本事都抢着来报名,他们都把咱当成大香饽饽,一人一口迟早得把咱吃穷,” 她又轻叹道:“你是大理寺卿开不了口,那就让我来做坏人。明天我就想个法子,重新编个招聘榜贴出去。” 狄云枫笑了笑:“行,一切都听你的。” “还有关于监司与常务等文官的事情我必须得跟你如实说……本来我上下都打点好了,可自朝堂上你顶撞了温旬后,他们便不批人下来了。”木心道。 狄云枫轻哼一声,浅笑道:“就算是吏部批下来的文官我也不敢用我一直坚信暴力与杀戮下才能建立威望与政权。只是近段时间你得辛苦些了。”说完他宠溺地抱了抱木心。 木心也紧紧地搂住狄云枫,露出女人该有的柔弱:“我好害怕……” 狄云枫皱眉:“你也有预感?” 木心将头缩进被窝:“他们就在门外……” 狄云枫冷声道:“他们是谁?前几夜还只是用神识打探,今日却嚣张到内府来了。” 木心声音已有了哭意:“他们便是‘弑’组织的人,温旬麾下的杀手组织。” “你别害怕,我出去赶走他们。” “你别走!” 狄云枫想起身,但他还未将被子掀开,三把带着寒芒的剑分别横在他脖颈,丹田,天灵! 只有顶尖的杀手才能在呼吸之间完成一击必杀! 狄云枫有些紧张了,若对方只来了一人他或许还有一战之力,但此刻却有三把剑横在他的致命弱点上,无能为力! 他深吸了一口气,处之淡然:“我猜你们一定不是来杀我的对么?你们想来给我警告对么?” 剑士隐匿在黑暗中,瞧不清模样,只听有人出声道:“你是一个拾得大体的官员,该知道什么人能惹,什么人不能惹。” 狄云枫望着其中一位剑士,确认道:“你是左贤。” 黑衣剑士神色一晃,不离十了。他执剑以刺入狄云枫的咽喉:“我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这把剑可以刺穿你的喉咙!” 狄云枫冷声道:“别扯那些没用的,有话快说,有屁快放,我知道你们不敢杀我。” “你这么肯定?”黑衣剑士的剑再进了一分! 狄云枫却连眼睛也不眨一下,道:“如果你们想杀我早就已经动手,何必拖延到现在?” “我现在就能杀了你!”黑衣剑士大怒! 狄云枫更怒:“你现在的确可以杀了我,我也知道你很想将我大卸八块,可是你主子不肯,你是条狗,主子叫你咬人你才能咬人!你要是不听你主子的话,就会被当成疯狗直接打死!” 黑衣剑士手已气得发抖!可即使如此,他也不敢再多做任何动作……僵持了一会儿,他忽然大笑道:“哈哈哈……你想激我?” 狄云枫冷笑一声,张口大骂道:“你别在自欺欺人,我单纯的是想骂你罢了,你这条走狗!” 在骂声中,三个黑衣剑士相继将剑收回,再听左贤道:“白莫离,此次来的确只是警告你,但下一次,连主子都要下令杀你的时候,我会当着你的面,将你怀中这个女人折磨得体无完肤,让你尝尽生不如死之感!” “走!” 魅影无声来,魅影无声去。 …… “他们走了?”木心从被窝中探出头,小脸儿已被吓得恰白。 “嗯。”狄云枫轻声吐出一个字。 “你没受伤吧?”木心一见狄云枫脖颈受伤,赶忙用手去捂:“你受伤了!” 狄云枫偏过头。 “你别动脖子,它还在淌血呢!”木心急得满眼泪花儿。 狄云枫默默一笑。 “你还有功夫笑,你不疼么!”木心撅起嘴。 狄云枫只能用笑来掩饰内心的悲伤和失望方才有三把剑横在他的脖颈,天灵,丹田,还有一把剑指着他的心,恰好这把剑的主人正是眼前这个被吓得几近嚎啕的女人。 爱人的剑永远最锋利,爱人的心永远最脆弱。 “还疼不疼了?”木心窜上狄云枫的胸膛,睁着水汪汪的大眼睛问道。 “不疼了,睡了吧。他们不会再来了。” 狄云枫轻轻地替眼前的人儿拭去泪花儿,人儿俯首贴在他胸口,伴着律动的心跳,缓缓进入梦乡。 …… …… 次日清晨,狄云枫醒来时木心早已出门升堂。 “这样的日子倒是不赖。” 狄云枫起床穿好衣服,用酒漱了漱口,推开窗户正要大吮一口空气窗户前直直站着一个人! “噗!”他一口酒水喷得那人满身。 “前辈,你终于醒了?”王良抹了一把脸上的酒水,勉强笑道。 “王良?”狄云枫挤了挤眉,问道:“你在这儿做什么?” 王良道:“今天早上有我从西城出来的时候,发现正有两个人在偷偷摸摸打听你的前辈你的名字,就赶忙过来禀告了。” 狄云枫抿了抿唇,心里暗道:名气大了就是不好,到处都有人打听,昨天晚上还他娘的有几个人要杀老子呢……“怎不敲门呢?进屋来坐,顺便把身上擦擦。” “我就不进来了吧,这房间是木少卿与前辈您的……”王良站在窗外,一个劲儿地憨笑着。 狄云枫眯了眯眼睛,狐疑地望着窗外的王良,挑了挑眉,试问道:“你小子……是不是有什么事情要和我说?” 王良“嘿嘿”一笑,挠了挠头:“还真有点儿事想求前辈您帮帮忙。” 狄云枫笑嘻嘻:“有屁快放。” 王良支支吾吾道:“其实我这……一直都想多攒点钱” “要多少?”狄云枫未等王良把话说完,便伸手做掏腰包的模样。当老大的,不论如何面子要做足,这样一来手下才跟你混得开心不是? 王良赶忙摆手道:“不不不,前辈你听我把话说完我以前是在东城住,几个人挤在一家院子里,以前不是存了点钱么,现在也稳定在您手下当差,所以想在西城这边买一套属于自己的房子,您看这样一来,离家也近,有啥事儿你也能随传随到不是?” 狄云枫点点头:“你说得极对,你是个顾家的男人,必须得有个家,不然婆娘跑了咋办?” 王良感激道:“前辈你能理解我的苦衷就太好了!其实我并非差钱,买房子的钱我早就已经攒够了,但买房子这是一件大事,动辄好几万鬼玉呢!现在搞房子的都黑得很,所以就想请前辈你替我们出面。这不,你是大理寺卿嘛,肯定没人敢敲诈你。” 狄云枫豪迈道:“小事一桩,莫要心慌!” 王良却担忧道:“只是有一件事我必要与前辈你提及,掌管帝都土木的是工部,售卖房屋的是户部,此两部都属于温旬一派,听闻前辈昔日在朝堂上与左相有过言语冲突,你说这万一……” 狄云枫抚着下巴,这倒是个该思考的问题,从昨夜的刺杀来看,温旬是与自己彻底摊牌了,若想再在六部捞着好处只怕没那么容易。他想了想,道:“这样吧,我 们等木少卿下了公堂后,让她带咱们去看房。” 王良喜笑颜开:“其实原本我就是想让木少卿随我一起去的,但木少卿公务繁忙,所以就只好来找前辈了。” 狄云枫佯怒道:“王良,你这话我可就不爱听了,敢情你把我当成退而求其次的那种人了?我那点儿比不过木少卿,嗯?” 王良赶忙摆手道:“前辈你可别乱想,我可没有这个意思!我这是在变向夸你呢,你看木少卿长得漂亮,又任劳任怨。夫复何求啊,这是您的福气啊!” “那是自然了,从小到大算命先生都说我有福气,有帝王之相!”狄云枫昂首挺胸,其实并没有,他从来没找人算过命,其原因有两个,一是他不信命,二是他没有钱算命。他作这番姿态,自己都忍不住笑了。 “对了王良,你可知道去失真界的传送阵在哪儿?”他想起问道。 “失真界?”王良忍不住惊讶道:“去失真界的传送阵帝都是坐不到的。要去一个叫做‘前召’的地方中转。” “哦?看来你是知晓一二了,说说看。”狄云枫坐上窗台,准备听故事。 “其实我也只能是略知一二的,”王良顿了顿,才讲述道: “幽魂帝国对传送阵有着很严厉的约束和规划,其中按距离分为三大类:第一类是帝国之间各个城市和中转站之间的传送,只要是客栈或是有相应资格的商人,都能向帝国申请开设传送阵,但这些传送阵都不大,像帝国中最大的传送阵就在咱们耳熟能详的顺丰客栈,一次性能传送七七四十九人,这已是帝国内部最大的传送阵;第二类则是鬼界之间的传送阵,鬼界六分,幽魂,游离,失真,九幽,尸魂,往生。其中还有文明的鬼域就只剩下九幽帝国与幽魂帝国,游离鬼玉中也有怪兽国度,但它们不是人,所以不将他归纳为文明,” “想要跨越鬼域就必须用到外部传送阵。帝国对外部传送阵的约束更加严厉游离界的价值非同小可,猎杀怪兽便能获得鬼晶,所以帝国在外部传送阵中对游离界是放得最宽松的。各知名大客栈都有批准建设名额;九幽帝国就不用说了,文明之邦,只是近些年来两国有些不合,九幽的人也不屑与帝国打交道,所以传送阵并不多。但是两国之间交好了,那传送阵些都不是问题;从失真界开始,管束就已开始变得非常严谨,整个帝国通往失真界的传送阵最多不过五座!但每一座都修得非常庞大,只因去失真界的人都是一些开矿运石的工匠,能有资格穿梭失真界的,要么是国家六部之一的工部,要么就是富可敌国的大商人。” 王良吞了吞口水,又问道:“前辈还想不想听尸魂界和往生界的事?” 狄云枫隔空抓来一杯茶,递给王良道:“润一润嗓子再讲。” 王良将茶水一饮而尽,接着讲道:“尸魂界一听名字就知道不是什么好地方,若说游离界是野蛮的,失真界是凄凉的,那尸魂界一定是令人恐惧的!尸魂界里头关押着携带者无尽恶念的冤鬼!” 狄云枫疑惑道:“我听说在幽魂界作恶多端的恶灵都会被打入尸魂界,但又有另一种说法是将恶灵打入鬼牢,这二者又和冲突否?” 王良摇头道:“这二者是没有什么冲突的,因为通往尸魂界的传送阵就在鬼牢之下!” 狄云枫不自觉地哆嗦了一阵,内心暗骂道:就知道鬼牢不简单,以后有机会一定要把内府搬走,省得沾了晦气! “一般对付恶灵有两种办法,第一是直接使用灭刑将其从这个世界上抹去。但使用灭刑必须由帝国长官与崔判官一同达成共识才行。假设前辈您要判我灭刑,但崔判官不同意,那就只能将恶灵丢到尸魂界离去让其自生自灭。” 狄云枫忍不住叹道:“倒是个骇人的地方呢……” 王良摇头道:“尸魂界的骇人之处远远不止它的罪恶听说尸魂界中有一条恶灵渠,里面关着的都是极端险恶的鬼魅!恶灵渠上漂浮着颤动的尸骸,尸骸的怨念将整条河水都染成了黑色,恶臭滔天,怨念滔天” “行了行了,我脑子里已大致想到了那个画面,你无须再提,”狄云枫赶忙制止住王良,又道:“你还是讲讲往生界吧,这个我大致能懂一点。” 王良笑了笑,道:“往生界嘛就是其余各界人死后到来的地方咯,那个地方有一条忘川河,忘川河流域很广,若亡灵顺着河水走,能有幸看见彼岸开红花,那就说明已到了鬼界最美丽的地方九幽帝国。” “很可惜的是,忘川河并没有流过幽魂帝国,有很多帝国的学者认为,帝国开不了红花就是因为没有忘川河的滋润,所以冥皇一直都想从九幽把忘川河引到幽魂帝国内部来,九帝不干,期间还与帝国剑拔弩张几次。两大帝国之间的关系就是因此而僵化的。” 正文 第二百三十三章 吃醋 “鬼界最大的传送阵便是通往其余五界的往生口,不知前辈你有没有听过鬼门关、往生井这一说?” “岂止是听过,老子熟悉得很呢!” 狄云枫甚至认为,自己会出现在这里,绝大部分的原因都与鬼门关的种种琐事。 “但近些年来,其余五界都对鬼界产生了偏见,纷纷将鬼门关闭,甚至还用封印术隔绝与鬼界的来往,”王良轻悠悠地叹道:“唉……都怪一些黑商,把恶灵祸根带到外界去,这才让外界人对我们鬼界产生了偏见。” 狄云枫有幸去不过少地方,而今要他以一个客人的角度来评选真武,仙界,鬼界,哪出最好。他会毫不犹豫地将鬼界放在第一位,真武第二,仙界只能放在最后。 “一般只有人死之后才会有幸来到鬼界,故此鬼界就代表着死亡。你活着的时候一定想长生不老,一定怕死。所以生而为人,一开始就对死亡产生恐惧,自然而然就厌恶抵触鬼界。在加上你说的,一些商人倒卖恶灵柜台,一些恶鬼泛滥人间,名声被搞得一塌糊涂。” 王良轻声一叹:“唉,我想我这辈子也没机会再去外界看看了,活在鬼界挺好,发妻在身旁,再在帝都房子买一套房子。只是唯一的遗憾无法养育儿女,不过倒也无碍,有机会去找轮回界领养一个。” 狄云枫点点头,心里算算时辰也差不多要到退堂的时刻,便抻着窗台跳了出去,道:“走,我们去等木少卿下堂,然后去看房子。” …… 公堂外人山人海,都是来瞧木心断案审判的。 狄云枫隐匿在人群中,带着欣赏的目光瞧着公堂上英俊威武的木心,抚着下巴轻声道:“不愧是我狄云枫的女人……” 木心骨子里的性格与柳七七完全相似,精打细算时可以做掌柜,明镜高悬时可以做女官。狄云枫想,要是自己父母建在,让他们从慕雪依和柳七七二者之间选一个做媳妇儿,母亲肯定得选柳七七。能干,顾家,还孝顺。 “前辈,你傻笑什么呢……为啥我们不上公堂去,旁听也好呀。”王良纳闷道。 “旁听?我们现在不就在旁听么?”狄云枫笑道。 “怎么就旁听了?”王良不解。 狄云枫道:“待会儿你就知道了。” 王良竖起耳朵听,果然没过一会儿,身旁的民众便开始七嘴八舌起来: “哎呀,这王媒婆终于被绳之以法了,生前做阴媒,死后还要害人姑娘!活该打入鬼牢受苦去!” “好!少卿大人叛得好!王媒婆丧尽天良,就是个隐晦的暗娼,暗鸨!形神俱灭都不足为过!” “少卿大人果真是断案如神,今日连断了数十起案子,十几年的冤案都重新审判了,哎呀……真是好官,真是好官呐!” “哎,少卿大人不仅断案如神,长得还美丽动人,看得都叫人流口水啊,哧溜哧溜……” “那可不是,来这里看公审的男人们十有都是冲着少卿大人来的。咱没钱去春香楼听曲赏舞,来大理寺看少卿审案不失一种乐趣哩。” “对对对,反正还不要钱……” …… 狄云枫俊朗的脸上有些微微发绿。 王良捂着嘴巴,仍不住笑道:“前辈,我看再不久,少卿大人就成了整个帝都男人的梦中情人了……” “哼,荒唐!” 狄云枫内心极度不悦,转身从侧旁绕上公堂,直接走到案桌旁,当着民众的面将木心从椅子上饱走。只留下一句:“今日会审到此结束,退堂!” “你干什么?”木心从狄云枫怀中抽离,扬着脖颈,挑起下巴,凝眉疑惑地瞪着狄云枫。 “肚子饿了,去城里吃午饭,顺便带王良去买房子。”狄云枫牵着木心的手,直直走下公堂。 “吃饭?买房子……我还没把案子过完呢。”木心红着脸,像是木偶般,狄云枫拉一下她才走一下。 民众与随堂的差役纷纷疑惑这是在演哪一出戏……王良跑上公堂,“啪!”一拍惊堂木,道:“今日案件明日再审,退堂!” …… 狄云枫叫来了一辆兽车,由王良当马夫,自己则与木心在里头乘坐。他望着窗外闪过的风景,思绪良久,道:“从明天开始,案件由我来审。” 木心靠在另一侧车窗,迎着吹拂进来的轻风,浅笑道:“通通风,通通风,好大一股醋味儿。” 狄云枫凑近木心,真挚道:“我觉得案件还是由你来审,但不开放公堂。” 木心道:“不开放公堂如何服众?” 狄云枫皱眉:“我需要他们服?还是说让他们来亵渎我的女人。” 木心“呵呵”一笑,道:“怎么,寺卿大人也懂得吃醋呀……那你处处留情有没有想过我的感受?” 狄云枫撒气道:“你少给我贫,总而言之,要么不上堂,要么不开公堂,就这两种选择!” “行了行了,你是寺卿,你说的话我哪儿敢反驳?”木心黯然一笑,自带万种风情,她又用下巴指着车头,轻声问:“你先前说陪王良买房子,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狄云枫笑道:“王良估计要成亲了,想买一套婚房,但工部与户部挺黑,叫我们去把把关咯。” 木心郑重地点了点头:“不错,这个必须得找熟人把把关!特别是工部里头当官的,从尚书到工头,有那么一丁点儿权利的都会想方设法捞油水。老实人买房子,铁定被坑!” 狄云枫不禁叹道:“帝国这些吸血虫,榨的都是老百姓的血汗钱。你说现在房价这么高,普通务工的老百姓哪儿买得起?” “你?”木心鄙夷地望着狄云枫,“你一天吃穿不愁,你担心这个作甚?” 狄云枫冷哼:“我是恨这些贪官污吏,剥削民脂民膏!” “切,你不也一样么?从赵永手里捞了不少好处吧?”木心扯了扯狄云枫的袖子,魅声道:“告诉我,你现在兜儿存着多少钱了?” 狄云枫双手举过肩膀,示意清白,道:“我可是清正廉明的好官,你不要诬赖我。” “你真没贪?”木心凑近狄云枫脸庞,狐疑道。 “我真没贪!”狄云枫义正言辞,他那叫光明正大!不过说到底来他还得感谢眼前这个女人,若不是她帮自己把赵永杀了,这五百万鬼玉他还真不会拿得心安理得。 但话又说回来,木心若没把赵永杀了,五百万还得再往上头翻十翻! “你眼睛里很有戏喔,狄云枫!”木心目光不离,娇小的身子已坐在了狄云枫腿上,眼中魅力十足! 狄云枫咽了咽口水:“我虽然不介意地方,但王良还在外面,你要是不怕的话” 木心轻呵道:“你想得美呢,我是要和你商量一件事。” 狄云枫只觉得大事不妙,挑眉:“你……说说看?” 木心捧着狄云枫的脖子,你撒娇道:“我要买衣服,好久以前就中意了,只是我俸禄低,买不起。” 狄云枫大度一笑:“就买衣服?” 木心微微一笑:“紫澜阁里的衣服可不便宜。” 狄云枫不屑:“不就一件衣服么,能贵到哪儿去……” 木心点点头:“的确不贵,一件碧玉琉璃裙只要三万多鬼玉” “咳咳咳咳咳咳……”狄云枫咳得脸红脖子粗,“一件衣服就要三万多鬼玉?你买一件衣服都快抵上人家一套房子了!” 木心揪着狄云枫的领口,撒泼道:“不行不行!反正你亲口说了要给我买的,不许反悔。” 狄云枫苦涩道:“可是三万实在是……太贵了,你昨天晚上还和我讨论该怎么省差役工钱的你看这样,要不咱买件便宜的,把剩下来的钱扩充差役?” 木心噘着嘴,气愤道:“我不就买几件衣服么?穿出去你也有面子,你不是最好面子么?还是说你连衣服都不肯给我买?你太让我失望了!” 狄云枫紧咬着腮帮子,抵不住攻势便只能妥协: “买!” 一字道尽了多少男人的心酸愁苦? 正文 第三百三十四章 买房 兽车在一间小院房前停了下来。 “前辈,木少卿,我们到了。”王良先下车,然后亲自打开车门迎接车中的狄云枫和木心。 狄云枫下了马,瞧小院第一眼便皱起眉头围墙内有三间房,中央有个小园子,瓦房只能瞧见个头,屋顶青瓦发黑,每一列都能残缺好几匹;红砖砌的围墙早已悲尘垢染成深灰色,院门很小,只有一扇,门上的锁已锈迹斑斑。 狄云枫用手轻轻地戳了戳围墙,回首问王良:“我用一根手指头就将它推到你信不信?” 王良抿着嘴不说话,神色里有些自卑与无奈。 “你很能耐?你显摆自己力气很大了不是?”木心将一切都看在眼里,训斥了狄云枫一番,又拍了拍王良的肩膀,问道:“这样的一组小院房,买下来多少钱?” 王良十指交叉,比了个十字,脱口而出:“十万。” “十万?就这房子也值十万?”木心坚决地摇了摇头,道:“这破房子花十万来买不值得。” “值不值得可不是你说了算,还是兜儿里的鬼玉实在些。”狄云枫一脚将院门踹开,许是太用力,木门碎成粉屑,与沉积的污浊混合激荡,气味颇为刺鼻。待尘埃落定,才瞧见院中的一片狼藉,不堪入目。 狄云枫露出个很不满意的表情,并道:“如果你非要买下这间房子,就必须得在花一笔钱重新翻修,或者直接拆了重新修上几栋。” 王良重重一叹:“不满你们说,我也正有此意。这间房虽然老了一些,但外观模样仍在,最重要的是价格也在承受范围之内。十万鬼玉将它买下,再花几万将它重修整装一番,遮风挡雨也就不成问题了。” 木心凝眉,沉思了片刻才道:“我虽不知这片区的房价如何,但就这么一处废址都要十万鬼玉,那房主摆明了是在坑你。你去将那房主约到咱刚经过的汇通客栈来,我要亲自看看他是哪路货色!” “谢谢前辈与木少卿!”王良感激得热泪盈眶,两声告别后,寻那房主去。 “唉……鬼界虽好,但贫富差距实在太大,大多数人都是忙忙碌碌地,生命永恒,劳苦永恒。”狄云枫不禁感叹道。 木心轻哼道:“人家王良是好男人,不忍发妻忍饥挨饿才这拼命努力。哪儿像你,腰缠万贯,妻妾成群。” 狄云枫眉头一松,实在委屈道:“这回我可什么话也没说,怎么又无故扯上我了?” 木心冷声道:“不仅是你,帝都内八成的有钱人都和我刚刚说得那样,有钱了,便把责任丢了。” 狄云枫叉着腰,直叹气。他可以拍着胸脯道,他穷极一生都在为爱情而奔波,当下做的事也是关乎与爱情,他比这世界上任何一个男人都有责任心。 “不过,你要比其他男人好那么一些些。”木心见狄云枫不说话,一把揽过他的肩膀,依偎着,惬意又幸福。 狄云枫深吸一口气,长叹道:“你们女人呐就知道贫嘴。你可曾想过,伤心害怕时是谁在保护你,想买衣服时又是谁在掏腰包?” “嘿嘿……”木心拉着狄云枫坐上兽车,自行拉过缰绳道:“好,为了报答你,我亲自你当车夫。” “你会驾车?”狄云枫有些担忧。 “这有何难?”木心扬起鞭子,“啪!”一鞭打在巨兽屁股上!听声音都知道,这鞭子下重了! 巨兽吃疼,扬起前蹄嘶鸣一声,撒开步子便托着车狂奔起来! “你慢点儿!把鞭子给我!” “这就叫快了?驾驾驾!” 策马狂奔,激起一片尘雾! …… 帝都的房子分成两批,一部分由官家自己建筑,另一部分则是富商购买土地自己开发。但不论是官家的还是私家的,想要在帝都上动土就必须得经过工部的同意。 官商相护,官官相护,建出的房子让穷人止步。 王良看中的房子应属于私家,但不知是私家直卖,还是有中间商人倒卖,但价格肯定是贵了,且还贵到了那种坑人的地步。 狄云枫与木心曾一路走访过很多住在西城边缘的百姓,一百户中有九十五户是租的,唯有五户是自己掏钱购买,听这些住户说,买来的房子基本上都已破烂没了模样,想要住人就必须得自己重新大修一番。他们购置得早,三十年前这里也买到了几近八万鬼玉一套。 寻常百姓,日夜不间断地工作,一月下来买了人丹后最多只能剩个十二三块鬼玉。若想存到买房的数目,累死累活都要一千多年! 很多人都羡慕鬼界人的永恒生命,但他们不知道鬼界需得承受多少苦累才能勉强活下去。 得到一些,总会失去一些,万物六界皆是如此。 “唉,也难怪幽魂界的子民这么向往九幽,想想种种疲劳还真是如此。” 狄云枫与木心在汇通客栈上叫了一桌子酒菜,等着王良将房主带来,若能好生谈谈价格,自然是最好的。 “听说你九幽有朋友,你是去过九幽了?”木心问道。就连她一说起九幽,美眸中都有羡慕之色。 狄云枫摇头道:“有朋友并不代表就去过,我是第一次到鬼界来,还无幸去拜访,不过我想很快咱就能一起去九幽了。” 木心低下头:“我……我才不和你一起去。” “那就太好了!”狄云枫拍手叫好,他坏坏一笑:“没有你一路管 着,我还可以泡十个妞儿!听说九幽的姑娘各个都美如彼岸花,啧啧……” 木心仍就低着头,任凭狄云枫欲擒故纵,她也无法改变留下的事实。人在朝廷,身不由己。 狄云枫拍拍木心攥紧的小手,笑着承诺道:“你放心好了,不论谁束缚了你,我都会将他揪出来,打到他叫我爷爷,叫你奶奶!” 木心摇头道:“你不要再乱来了,就这样下去挺好的,你斗不过温旬他们的。” 狄云枫点了点木心的鼻头,笑道:“你觉得我是那种服输的男人?” 木心咬着唇:“你忘记昨天晚上了?他们轻而易举地就能杀了你!” 狄云枫往木心碗里添了一夹菜,道:“我心中有数,你就甭管了。” 木心仍拽着狄云枫的手不放:“昨晚来的那三个人并不是弑组织里最厉害的。若最厉害的那个来了,纵使你再有本事也没办法与之对抗!” “哦?最厉害那个人就是弑组织的首领?”狄云枫好奇道。 木心紧声道:“即便是,你又能耐他如何?他真的很厉害,比我比你比左贤都要厉害得多!我曾见他一人力敌十多个不死骨修士却不落下风!” 他会是木王爷么?这是狄云枫心里唯一的疑惑。 “你为何目光那么坚定?你还想作甚?”木心惊恐地望着狄云枫。 狄云枫轻叹:“他一个能打十几个,我去招惹他作甚?只是我这人天生倔强,不喜欢被人打压,心里那个难受呐……”他举杯一饮而尽,话也说得不假,他狄云枫敢与天斗,何惧一个小小的杀手组织?只是他心里暗叹:我那些朋友,他娘的什么时候才来?老子心里窝火得很呢! “没事没事,我在六部中还是能说上一席话,有我在,只要你们不去惹他们,他们也不会再来刁难你的。”木心依偎在狄云枫怀中并为其倒了一杯酒,轻轻地送至他嘴边,真挚中无限柔情。 这时,店小厮领着三人走上楼来。走在最前头的是王良,其身旁有一位美丽大方的素衣少妇,想必是他的贤妻。二人身后跟着一位贼眉鼠眼的中年人,生得黝黑矮小,一副奸商的模样。 中年人一见狄云枫和木心,拨开王良与之贤妻,笑眯眯地迎上前来,招呼道:“让二位大人久等了,小民李中参见!” 正文 第三百三十四章 鬼界的中元节 李中是西城一带最有名的中间商。 中间商的概念便是,将房子低价收购,再高价卖出去,从中牟取暴利。 世人都知道中间商的罪恶,但敢怒不敢言,敢言亦毫无作用。中间商就是房老赖,手下纠集了不少维权的打手,普通老板姓怎能与它斗? 李中恶狠的时候,曾对外人说:“三品以下的官员老子就没放在眼里!” 闻说李中与帝国的工部尚书是拜把子的兄弟,官商相护,无限嚣张。 狄云枫刚好是三品官,在政治权利上恰好还大工部尚书一级,李中自然得客气些。 “坐吧。”狄云枫指着下席道。 李中入座,王良却带着贤妻站在一旁不敢入座。 “怎么?你还和我客气什么,坐下来吃饭啊。”狄云枫指着侧席道。 王良卑躬行礼,道:“王良一介武官怎有资格与大人们同桌,我们站着便是。” 木心却拉着王良贤妻坐下,没好气道:“那你就站着,莫让你媳妇站着。” 王良贤妻拉扯着王良,王良几番犹豫下,只好落座。 狄云枫自斟一杯酒,轻轻一拍桌子,酒杯离桌,再轻轻一指李中,酒杯飞向李中。 李中莫看瘦小,修为竟也有鬼丹期,他伸手一抓,接过美酒言谢道:“多谢大理寺卿赐酒。” 出于礼节,狄云枫举杯与之对饮,放下酒杯后道:“今日请李先生来,目的很明确。我的手下想在西城购置一套院房,你打个折,日后好说话。” 李中赔笑道:“大理寺卿有所不知,房价这块儿工部与户部都有指令,如果再降价,这家分一点,那家分一点,到我手里可就没油水了。” 狄云枫冷声道:“李先生可真不会算账,你便宜些卖给我,咱们就成了朋友。以后你若有什么案情纠葛,我挥挥手便能将之摆平。如此场合,莫说是捞不着油水,即便是亏钱你都该卖给我。” 李中却是不领情的,从他表情便可看得出。他连委婉也不表露,直直摇头道:“寺卿大人,我这边真得没办法通融……” “你”狄云枫作势发怒,发怒就是杀人!木心按住他,摇头示意勿要冲动,随即开口冲李中道:“李先生,我与工部尚书李强也有一定的交情,户部尚书王伟也认识,刑部尚书左贤一个呼唤便会来……既然大家如此相熟,何不通融通融?” 李中作思考模样,狄云枫,木心,王良与之妻子,四双眼睛都期待地瞧着他。终,他一拍桌子,张手比出一个五字,道:“通融也只能与大人少这个数,还请诸位莫要为难我呀。” “难道是少五万?!”王良惊喜道。 李中摇了摇头。 狄云枫板着脸。 “五千?”王良发妻咬着唇,若能少五千鬼玉也不是少数。 李中摇了摇头。 狄云枫脸色阴得发黑。 “五百么?”木心寒声道。 李中点了点头:“我只有” “咚!”狄云枫怒极,一脚将桌子踹得粉碎,“呛!”下时鬼刀出鞘,刀光一闪,“唰!”“锵!”收刀回鞘李中人首分离! “去 你 妈 的,何时轮到你在我眼前能耐了?”狄云枫指着李中那还未来得及闭上眼睛的头颅道。 同桌几人都已惊呆,客栈内其他客人也纷纷跑下楼去,店小二与掌柜趴在楼梯口,只敢看,不敢言。 “他可是六部的人……”只有木心敢出声叹气。 “六部的人就敢在我面前嚣张?”狄云枫怒红脸庞,他又招呼楼梯口趴着看戏的伙计道:“小二,去将你们这说得上话的人叫来!” 小厮瞥了一眼同趴在身旁的发福中年人,颤颤巍巍道:“掌……掌柜的,大人他叫您呢。” 掌柜的一脸苦相,犹豫了好一阵子,转身便往楼下跑去狄云枫隔空一抓,将他那肥硕的身子引到了身旁。他一个“扑通”跪倒在地,求饶道:“寺卿大人饶命,寺卿大人饶命,我出了去过几次窑子就再也没做过坏事,大人饶命呐……” 狄云枫冷声道:“我要买你的客栈,你开个价。” “啊……?”莫说是掌柜的,木心,王良,皆惊得长大了嘴巴。 “你疯了?……”木心再后头细声道。 “修吵!”狄云枫怒喝,指着地上的掌柜道:“今日我就要买下这间客栈,三息之内若你还不给我个报价,一刀宰了你!” “八十万!”掌柜的即刻出声道,“连带装饰,桌椅,一起八十万就卖给您!” 狄云枫瞪目道:“你这破烂客栈,就没看见什么生意,传送阵也才两座,你就要八十万?” 掌柜神色发虚,显然是把价报高了,他急忙改口道:“七十万……七十万是我收购此间客栈话的钱,大人,不能再低了,再 低就得赔了……” 狄云枫冷哼:“无商不奸,你会赔?”他又问身后的木心:“木少卿,此人嫖 娼,按帝国律法该怎么叛?” 木心淡淡吐出两个字:“宫刑……” “宫……宫刑!”掌柜差点没晕过去,直抱着狄云枫大腿道:“寺卿大人饶命,六十万,六十万就卖给您!求您别抓我去判刑!” 狄云枫比出五根手指,最后杀价:“五十万!买你的命根子和客栈,你可认同?” 掌柜流下了伤心的泪水:“为了我的命根子,五十万就五十万吧……” 狄云枫道:“甚好!”便从袖子里取出一只大号的储物袋丢给掌柜的:“喏,拿去,这里头有五十五万鬼玉,出去以后莫说寺卿大人坑了你,懂?” 掌柜一抹眼泪,捧着储物袋脸上笑开了花儿,他生怕狄云枫后悔,起身便跑向楼下:“寺卿大人你等我,马上我就将房契给你取来!” “啪啪啪!”下楼。 “哒哒哒!”上楼。 掌柜很快便捧着个小盒子上楼,他将盒子敞开,取出里头的十几封文件递给狄云枫:“寺卿大人您瞧,所有的手续都在这里头。” 狄云枫大致瞧了几眼,捧过小盒子,露出一抹笑:“合作愉快。” “那我退下了,大人您请自便!”掌柜笑嘻嘻,转身跑得比兔子还要快。 狄云枫将房契一干文件叠好,关上盒子递给王良道:“那么从今以后,这间客栈就归你所有了。” 王良不敢接:“前辈,这我万万不能收。” 狄云枫见盒子塞到王良手中,笑道:“这间客栈并不是给你一个人的,以后大理寺若有什么客人,我会将他安排在这间客栈来投宿。毕竟大理寺临近鬼牢,终日鬼哭狼嚎,没人愿意在那里住的。” 经狄云枫这么一说,王良只好收下房契,但即刻又道:“这间客栈还是前辈您的,我只是替您管理,如果您需要的时候尽管收回!” 狄云枫点点头,拉着王良走至角落,轻声道:“客栈收拾好后,你去一趟前召,将通往失真界的传送信息收集一番,虚时过后我会在这里等你。” 客栈买下来的目的不仅仅是为了送给王良,将它作为一个议事之处非常合适,接下来的行动狄云枫不想将木心牵扯进来。 “你们在商讨什么呢?神神秘秘的?”木心狐疑着脸儿走来。 狄云枫恢复如常,道:“没什么,我只是交代了一番王良客栈今后的发展和建设问题。” 木心指着地上躺着的李中的断头尸:“那他呢?该怎么处理?” 狄云枫冷声:“扔出去喂狗吧。” 木心摇头:“这里没有狗……” 狄云枫道:“那就随便找个地方烧了,这种人活着浪费空气,死了浪费土地。” 木心担忧道:“那后续呢?他是工部尚书的拜把子兄弟,与户部关系也不错,恰好你又与六部存在矛盾,而且……你是当众杀人,人家出去会怎么说你?大理寺卿光天化日之下杀人!” 狄云枫冷哼道:“如果我杀他们一条狗,他们就要来杀我,那我又有何好说的?还有,如果真有人传我光天夏日之下杀人,说我不好,那也罢了,我为他们除害,反倒早来谩骂,以后大理寺不接受民案,让他们自己玩儿去吧!” 木心摇头,轻叹道:“哪有你说得那么容易,他们不会叫些痞子癞子,到处说你的坏话?” “那我就把那些制造谣言的癞子痞子抓起来,严刑逼供,让他们做我证人,教他们说出是如何污蔑我的真相,贴一张大字报在各大城门口,让所有帝都的老板姓知道尚书六部的罪恶?” 狄云枫戳着自己的胸膛,嚣张道:“老子是官,帝国最高的司法长官,除了冥皇能罢免我之外,谁耐我我何?” “行行行,你是大官,你不得了了,我不管你了。”木心趾高气扬地走下楼。她以为狄云枫会追上来。 “哎哟,不管你更好,那样我就不用破费给你买衣服咯。”狄云枫站在窗台,临风畅言道。 木心一听,这才想起自己还有大事未做,可当她再次上楼时,狄云枫已从窗户跳了下去。 “你别跑!”她惊呵,使出巧妙身法,如一阵风钻出窗户! 王良瞠目结舌:“木少卿的修为竟这么高!” 女人在买衣服这方面,爆发出来的潜力可不是一般人能想象得到的。总是如此。 …… …… 当狄云枫与木心从紫澜阁出来时,时辰已不早,虚时前不到半个时辰。 狄云枫备显疲倦,原因是左右手挂满了包装好的纸袋,对于拥有真武神力的他而言,这八件衣服应该是轻如落叶的,可谁又知道将这几件衣服换成鬼玉的话,起码得有个二十万…… 木心两手空空,身上一件翠 云色的长裙,将她曼妙的身材凸显至极,这件便是她一直挂念的碧玉琉璃裙。 “这件衣服简直就是为寺卿夫人连身定做的呀,你瞧瞧,这配饰多亮眼,这岔子多恰当?您走在大街上,就像星星一样亮眼!”紫澜阁老板娘将木心与狄云枫送出门,其身后还跟着好几十位女顾客。女顾客们望着木心身上的那件“碧玉琉璃裙”眼睛瞪得发亮发直! 木心轻轻搭上狄云枫的肩,眼对着一众女顾客,傲然道:“那也得多亏我夫君财大气粗,他最疼爱我了。” 狄云枫咧嘴干笑着,从木心挑选第一件衣服时他就预感不详,同时他还在思考一个问题,若自己以后真的妻妾成群,每人都朝着要买这些衣服该怎么办? “走吧,我的好夫君。”木心牵着狄云枫,在一众女人的嫉妒下走向西城门。 “木心,有件事情我必须得与你商量商量。”狄云枫郑重道。 “哎呀!光顾着买衣服了,头冠和发钗都没有买呢,夫君我们去兰香阁买嘛……”木心抱着狄云枫的肩,也不管他说甚做甚,一个劲儿地撒起娇来。 “木心,固然我是有些钱的,但我觉得钱应该花得有意义,而且你今日当着那么多阔太太的面消金花费,可我不过是个三品官,一年的俸禄也买不起一件衣服,人家会怎么想我?所以我觉得” “买凤尾钗吧?我再扎个云喜头,钗上去一定好看……”木心自顾说着,又摇了摇头:“不行不行,云喜头睡一觉便乱了,洗起来也麻烦。还是买金枝钗,百搭任何发型,都好看。”她似乎已下定了目标,便拉着狄云枫往回走:“夫君,我们去兰香阁买只金钗和搔头,不贵的。” “真不贵?多少钱?”狄云枫有些犹豫。 木心道:“凤麟钗既是神器又是饰品,得二三十万鬼玉。” “过分了!”狄云枫眉宇间隐隐生怒。 “好啦好啦,和你开玩笑的,就买几只普通的金钗,几十块鬼玉就行……”木心冲狄云枫吐了吐舌头,连扯带拽将狄云枫拖进兰香阁。 …… 当狄云枫与木心从兰香阁中出来时,已是一个时辰之后。 如果木心仅仅只是买普通金钗的话,绝不可能在里头挑选这么久,她笑嘻嘻地,摇头晃脑地,在老板娘的恭送下走出兰香阁大门,同样的,她身后又跟着不少女顾客。女顾客们盯着她头上那一只鸡血红的凤鸣钗,眼里嫉妒得要喷出火来! “没想到将我们兰香阁镇店之宝买走的,竟是寺卿夫人!您瞧,我刚刚没骗你吧?凤麟钗只要一遇光就会变成绯红色,在黑暗中也能亮出金红色!不瞒您说呀,凤麟钗整个幽魂帝国只有三只,第一只在白鹤楼主花无赏的头上,第二只则钗在当今皇后的凤冠上,第三只便是在寺卿夫人您的头上啊……” “呵呵呵呵呵……”木心笑得如银铃儿般悦耳动听。 狄云枫心中有气而不敢发,一路下来他只能用叹气来表达心头的愤慨。一只金钗就三十七万鬼玉,他到底是为了什么? “嘻嘻……下个月的‘乱神祭’我就穿这一身出场,到时候让全帝都的女人都羡慕我!”木香宛如少女般欢呼道。 “乱神祭是什么?”狄云枫疑惑道。 木心道:“乱神祭就是帝国开放的祭司活动,就相当于你们人间的花灯会。帝国为了奖励那些辛勤的帝国百姓,特设定每年的七月半为‘乱神日’,那时帝国上下都会筹备相应的活动,例如赠送人丹,人间三日游的机会,还有崔判官,净化举国上下的怨念等等等等,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在人间人们把每年的七月半称之为“中元节”即“鬼节”,也是民间的祭祖节日。凡人认为七月半是地官诞辰,祈求地官赦罪之日,阴曹地府将放出全部鬼魂,已故祖先也可回家团圆。 狄云枫不由笑道:“想想就觉得很有趣呢……” 木心转了转大眼睛,道:“是啊……对了,你不是人间来的么,那你们该知道人间也过七月半吧?他们是不是会放河灯祈福祭祖?” 狄云枫点点头:“是呢,怎么?你也知道这些风俗习性?” 木心憧憬道:“那可不是嘛,每年你们人间的河灯都会飘进忘川河,像一朵朵白色圣洁的莲花,美不胜收。” “忘川河在鬼界,它又怎可能出现凡间的河灯?”狄云枫疑惑道。 木心摇了摇头:“不知道,没人能解释,可能这就是信念的力量吧。” 凡人对自己祖先、逝去的家人思念。 思念汇聚成一条河与忘川河对流,从而把河灯从凡间送往鬼界…… 正文 第三百三十六章 新朋友 狄云枫千哄万骗才将木心从身旁支开。当他回到客栈时,才发现两个老朋友早已在客栈中等待——老朋友或许还算不上,因为比起李圣玄与段千阳他们还挺新。 南荣翎与荆武阳一同坐在客栈里喝茶。 “想不到吴世非的人倒先来了。”狄云枫自笑着,冲他们招了招手。 王良见狄云枫进门,刚忙上前招呼道:“前辈,你终于回来了,这两位客人就是我今天中午和你说的,一直在找你之人。” 狄云枫点点头,道:“一起来坐吧。” 二人上楼入座。 南荣翎与荆武阳都不是爱说话之人,故狄云枫不开口,他们也没人开口。 王良见气氛如此压抑,先是笑道:“三位大人难道不是朋友?” 狄云枫淡然一笑:“我们是朋友,只是找不到话题开口,不如你先说说在前召的失真传送阵发现了如何。” 王良挠了挠头,道:“前往失真界的传送阵也就那样,唯一有变动的那就是帝国对进出人口的监制更严了,那里还安插兵部的一个军营,日夜站岗巡逻。” 狄云枫抿了抿嘴,问同桌的南荣翎与荆武阳:“你们俩在帝国的时间比我久,你们怎么看。” 荆武阳冷冷地吐出三个字:“没好事。” 南荣翎道:“我有幸在游离界的中转站做了一千年的坛主,所以深知传送阵加派兵力的意义。一方面是防止人进出,另一方面则是防止多管闲事的人干扰。若是兵部在行动,那么温旬一定在通过传送阵进行大买卖。”他又对狄云枫道:“我觉得你有必要把知道的一切告诉我们。” 狄云枫各自为几人倒了一杯茶,才缓缓讲道:“事情是这样的……” …… “你的意思是想去失真界看看?”南荣翎听完故事,问道。 狄云枫摇头道:“去失真界一探究竟只能放在下一步,当下身边还有很多事情没有解决。” 南荣翎问道:“不可避免与温旬冲突了?” 狄云枫坚定道:“不可避免,想要去失真界就必须过温旬这一关。” 荆武阳冷冷道:“那你该知道他手下的杀手组织不简单,就我们几个人,并不够。” 狄云枫揉着鼻子,苦恼道:“这正是我无奈之处,心有余而立不足。这不正等你们来帮忙么?” 南荣翎直言道:“你必须得再找点人,且必须是信得过的人。” 狄云枫轻叹道:“在乱神祭之前我一定会想办法找足人手,你们既然来了,也该多替我想想办法才对。” “ 你要在乱神祭的时候杀他?”南荣翎稍稍一惊。 狄云枫点头道:“不错,乱神祭时温旬会亲自出席,那时便是最佳的斩首时机。” 荆武阳这时道:“其实吕君给的建议是细查,杀戮只在第二位。” 狄云枫浅笑道:“若过时细查的话他就会亲自来了,而不是派你来。”说着他又问:“吴世非近来在作甚?” “扫黑,除恶,种花。”荆武阳摇了摇头,轻叹道:“吕君他变了,自从带回来一个女人就变了。” 狄云枫笑道:“或许他向往的生活便是陪女人种花呢?” 荆武阳愤恨道:“但那也不能整日关在府中栽培,我一直以为吕君他会不甘驱逐东山再起,谁知他竟安于现状,可恨红颜是祸水!况且也不是多好看的女人,真不知吕君是如何作想的!” 狄云枫知道,荆武阳是觉得自己失宠了。荆武阳是个不可多得的、忠心耿耿的手下。 “你呢?你又是怎么从游离界回来的?”他看向南荣翎。 南荣翎淡然道:“吕不语特地跑到游离界来请我,一片赤诚之心,我就回来了。” “中转站毁了?”狄云枫问道。 南荣翎点头道:“彻底毁了,连九幽在游离界的中转站也毁了。” “你怎么看待这件事?”狄云枫又问。 南荣翎惨淡一笑:“这件事又何须我去看?帝国都已将白羣派往游离界,显然是无可避免的战争了,”他顿了顿,又道:“不过我可以肯定,兽族的暴走与人有关。” 狄云枫轻叹:“我可以很明确的告诉你,兽族的暴走与温旬有关。” 南荣翎皱眉:“证据呢?凡事都要讲究证据的。” “证据就在——” “白莫离,你在楼上吗?怎么还不回家?”是木心的声音。 狄云枫点破结界时,木心已走上楼来,她穿着睡衣,幽怨地望着狄云枫:“这么晚了,你怎么还不回家?” 狄云枫坦然一笑,拉过木心一并坐下,热情地冲同桌的南荣翎与荆武阳介绍:“她是木心,是我的女人。” “这是南荣翎。” “这是荆武阳。” 南荣翎不动声色,但也绝不迷惑。 荆武阳冷着一张杀人脸,瞪得木心直咬嘴唇。 “他们都是我的朋友,今日才到,所以小酌两杯,”狄云枫冲木心眨了眨眼睛,问道:“你怎么了?怎么穿着睡衣就跑出来了?” 木心睁着水汪汪的大眼睛,可怜道:“我做噩梦了,睡不着。” 狄云枫挑眉:“那你的意思 ……” 木心依偎入怀,撒娇道:“我要让你陪着我,在哪儿都不要离开。” 狄云枫叹道:“我在谈正事。” 木心崛起嘴,执意道:“我不管,今夜你不准离开我半步。” 狄云枫无奈地望着南荣翎与荆武阳道:“木心她就是这么任性,我得把她送回去,你们——” “咻!”荆武阳空弹一指青光,将木心打晕在狄云枫怀中。 “你为何不能怜香惜玉些?”狄云枫轻叹,抱起木心,转身找了一间客房安置好,才回到座位上。 荆武阳冷声道:“你中的毒比吕君还要深。” 狄云枫无法反驳,唯有叹气:“你如果有我这样的爱情经历,你也会中毒的。” 荆武阳冷声道:“她是温旬的人,她半夜来粘着你就是想获取情报。” 狄云枫叹道:“我知道,她在我枕边有很大一部分的原因是想监视我,甚至必要时还会杀了我……” 荆武阳声音更冷:“你为了她连死都敢赌?” 狄云枫不说话了,赌命是对自己的不负责,也是对慕雪依的不负责,更是对一帮朋友的不负责。 南荣翎道:“我倒觉得这并不是一件坏事,她利用你,你也可以利用她。如此,还有女人夜夜服侍你,实乃一举两得。” 狄云枫笑道:“我们能在这里恰恰而谈,就足以证明木心的存在并没有什么影响。反之,或多或少我还是套出了些东西,”他抿了一口酒,化出一道结界,才道:“先前我说过,游离界兽潮与温旬有关,最有力的证据便是出自木心身上。” 南荣翎冷着眼眸:“她,就是那日遇见的黑衣女人?” 狄云枫点点头,又看向荆武阳道:“拜月城外,幽暗密林中的地坑,也与温旬有关,而证据同样在木心身上。” 荆武阳道:“那这么说来,这个女人还很有价值了。” 狄云枫自信一笑:“你放心,我无论做什么事都会在心中掂量一番,该让她知道的不会吝啬,不该让她知道的永远不会告诉她,”他又笑了笑:“但有一点我必须澄清,我不单单是因为她有价值才和她在一起,我是真的很爱她。” 南荣翎替狄云枫倒上一杯酒,自斟敬之,道:“爱可以,莫要陷入情网无法自拔。” “多谢了。” 狄云枫起身敬酒一杯,道:“恰好今日我把客栈买了下来,以后你们就暂住在这,明日辰时我再来找你们。” 喝完酒,放下杯,转身离去。 (本章完) 正文 第三百三十七章 扭在一起的灯芯 “我刚刚是……怎么了?怎么头好疼。”木心抚着脑壳,醒来时已出现在卧房的床上。熟悉的被子,熟悉的气味,熟悉的枕边人。 “荆武阳把你打晕了。”狄云枫闭着眼睛,如实告知道。 “荆武阳……他不是随吕君……”木心话说一半,止声一叹:“他也是你的朋友?” 狄云枫道:“吕君是我的朋友,他姑且也算得上是一个朋友。” “南荣翎也成为了你的朋友?”木心惊讶道。 狄云枫平静道:“在游离界的时候你就能看出,我与他是结了盟的。” “那你告诉他们关于我的事情了么?一切的一切是否都告诉他们了?”木心惊声道。 狄云枫闭着眼,心如止水:“告诉他们了,一切的一切他们都已经知道。” “你还要去找温旬的麻烦!”木心从床上挑起,瞪着狄云枫大失所望,“我连夜不睡觉都要来制止你,你却将我打晕,还出卖我!” 狄云枫心中忽觉不妙,便施以温柔道:“你先冷静,听我把话说完,我有办法可以——” “你这不知好歹的混蛋,我什么都给了你,也为你放下了所有的尊严,你还不知足,你还要多管闲事!” 木心柔弱的神色一改邪戾,手中一柄紫色的气刃凝结,杀机骤起! “与其让你死在他们手中,倒不如我先杀了你!你放心,你死之后我也会了结生命来陪你!” 她扬起气刃就要刺入狄云枫心窝!但这时,一道青光从窗外袭来,她避之不及,呜咽一声瘫倒在狄云枫怀中,昏死过去。 “木心!”狄云枫搂着木心较弱的身子,心疼至极。 “你放心,她不过暂时晕了过去,不会有事的。” “咵!”门被推开,荆武阳与南荣翎背对着夜色,冷冷地站在门外。 “方便让我们进来么?”南荣翎有礼问道。 狄云枫将木心裹上被褥,无奈道:“既然你们跟了过来,我又好拒之门外?进来吧。” 南荣翎先入房:“我们来,绝不是伤害你女人的。反倒还有可能治好她的病。” 狄云枫皱眉道:“病?心儿哪会有病?” 南荣翎道:“她身体无恙,心却有病,灵魂与脑子都有病,而且就快要病入膏肓。” 狄云枫怜惜地望着被褥中,脸色苍白的女人,长叹道:“我是个大夫,却不知怎么去医治她的心病,我把她照顾得无微不至,可最后还是触碰了她的底线……” 南荣翎坐在床边,瞧了两眼木心,征求狄云枫意见道:“方便让我摸摸她么?” 狄云枫凝眉:“你要摸她哪里?” 南荣翎道:“眉心,丹田。” 狄云枫抚了抚下巴,拨开被褥将木心扶起,提醒道:“你可不能占她的便宜。” 南荣翎不多言,指尖蕴起一道青光,先点木心眉心,后顺着喉咙往下迁移,直至丹田腹部,他竟一指全侵入木心丹田,再那么轻轻一拽!一道神似木心的魂影从身体抽离! 魂影不断变换,时而哭时而笑时而怒时而悲!魂影的颜色亦变化无常,青黄红三色来回变换,每一种颜色都有不一样的诡面! “疼……狄云枫,我疼!”木心紧紧拽住狄云枫的手,肉体备受煎熬。 “她疼,你先放手!”狄云枫呵道。 南荣翎收回手指,木心的魂影又重归本体,渐之神色与呼吸相继恢复平静。 “你看到了么?她的魂魄。”一旁的荆武阳冷声问道。 狄云枫重新将被子替木心盖好,问道:“她究竟得了什么病?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南荣翎起身,轻声一叹,指着墙壁上挂着壁灯道:“你知道灯芯么?由几股绳扭在一起才得以燃烧。你女人的魂魄也一样,她的魂魄是拼凑得来的,从目前来看,起码有三个人魂魄在她体内相互转换。” 狄云枫沉声道:“弊端呢?” 南荣翎道:“弊端就是谁去谁留的问题。三道魂魄相互吞噬,最终由最强大的那一道魂魄支配身体。就目前来看,最弱的是你情人的那一道魂魄,最强的便是方才要杀你的那一道魂魄。” “那你告诉我,现在到底该怎么办?”狄云枫迫切地望着南荣翎与荆武阳。 南荣翎摇头道:“先让她沉睡吧,这样对她好,也是对我们好。你要知道的是,你情人魂魄以这种形态出现在你眼前,绝对不可能是巧合。” 荆武阳没好气道:“有人利用她的魂魄在监视你,而你却心甘情愿被他监视,我到底怎么说你才好?” 狄云枫亲眼看见柳七七的魂魄被木王爷一口吞入腹中! 可吞入腹中并不代表会直接飞灰湮灭,木王爷将七七的魂魄与其他两道生魂扭在一起,造就出木心,让她一边在“弑”组织中内行动,一边监视狄云枫! 狄云枫恍然大悟。 南荣翎走来,拍了拍已木讷的狄云枫的肩膀,道:“你不用为此感到烦恼,生魂既然混合在一起,那就想办法将她剥离,或者说用你的爱将她们全都感动。这样一个女人你就能享受到三种不同的待遇,呵呵……” 狄云枫板着脸:“这并不好笑。” 荆武阳 也道:“这并没有你们所想的那么简单,此女若将杀手魂魄转换,亦有不死骨的修为,对咱们仍是个不小的威胁,何况她还知道那么多关于我们的秘密。” “那就让她沉睡下去,待时机成熟再让她醒来,”南荣翎提议并看向狄云枫:“你觉得如何?” 狄云枫道:“可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温旬发现木心断了片,同样会找上门来。” “这倒是一个棘手的问题。” 南荣翎与荆武阳相继沉默,一时半会儿也想不出其他对策。 “命运对她多不公呢?”狄云枫轻抚着木心容颜,眼中无限怜爱,“可你还活着已是不幸中的万幸。”他轻言两句独白,将木心从被窝中捧出,缓缓走出门外: “去找一个人。” 南荣翎与荆武阳没有多问,默默地跟了出去。 (本章完) 正文 第三百三十八章 白鹤楼 白鹤楼上观鹤影。 拂衣向仙路,千年往复回。年年望灵鹤,常在此楼中。 鹤舞楼头而横斜疏影,典雅瑰丽似桂殿兰宫。 恍若上霄降灵气,忽唤人间落仙境。 顾影秋池婉将集,紫阳容貌鹤精灵。 无人再谈金秋梦,此不恋生白鹤楼! …… 白鹤楼与俏丽的美人有关,甚至说它就是一个亭亭玉立的姑娘、美人。东城府邸修得再精美,与之比起来也会显得黯然失色。 白鹤楼主花无赏是皇后的亲妹妹,天生丽质,雍容华贵,容颜绝世,有“帝国第二美人”之称谓。 “我很好奇,第一美人又是谁?”白鹤楼站在东城门口,仰望着苍天无顶的白鹤楼。花无赏她见过,与沧月有着一模一样的容颜,但独特的气质还远在沧月之上。 南荣翎指着狄云枫怀中的木心道:“难道你不认为第一美人是她么?” 狄云枫望着木心笑了笑,摇头道:“她还差点儿。” 木心的眼眸忍不住动了动。 南荣翎提醒道:“你别再乱说话,尽管我封印了她的意识,但女人是种很神奇的动物,往往一些不经意的话就会将她们唤醒。” 狄云枫管着叫做“善意的谎言”,他现在若是对准木心的耳旁说:“木心,我把你的凤麟钗给掰断了。”这妮子铁定给气醒…… “花无赏真的会待见你么?据我所知她并不喜欢男人靠近她的白鹤楼。”荆武阳道。 狄云枫笑道:“你们放心吧,我和她之间有说不清的关系。” 木心的眼睛又动了动。 “走吧,先上楼去,东城的官家府邸人多眼杂,小心暴露。”南荣翎提议道。 …… 白鹤楼不一定都是娘子军,但白鹤楼的门客一定都是阴柔的。 好听点叫阴柔,难听点叫娘娘腔。 狄云枫捧着木心,随南荣翎与荆武阳一齐站在白鹤楼下,七八个白衣剑士将他们看住,在未得到花无赏的命令前,不准进也不准走。 白衣剑士以赤裸裸的目光盯着三个男人,一种类似于“断袖之癖”的酸臭味儿弥漫在空中。 这些白衣剑士与仙界人的阴柔完全不同。仙界男人虽然白白净净,至少还有男儿气概,可白鹤楼的侍卫不仅面貌阴柔,中气还不足!没胡子也就罢了,还和女人一样往脸上涂抹胭脂……我去你娘的! 狄云枫心中暗骂。开口轻声问一旁的南荣翎:“这些到底是男人还是女人?” 南荣翎轻声回答道:“他们是男人,但是不完整的男人。” “不完整的男人……”狄云枫眯了眯眼,似懂非懂,其实已董:“太监么?” “嘘——” “臭不要脸的,你骂谁是太监呢?”白衣剑士娇喝,剑拔弩张,指向狄云枫。 狄云枫骤起一身鸡皮疙瘩,荆武阳与南荣翎纷纷远离他,示意自己惹得祸自己解决。 “真是祸从口出啊……”狄云枫苦涩道,正在他不知所措时,一个白衣女剑士从白鹤楼上飞下来,并传话道:“楼主有请几位上楼一叙!” 狄云枫总算松下一口气,脚下生风就要跟着上楼,但那白衣女剑士却制止他道:“非白鹤楼中人不允许飞行,只能步行。” 狄云枫瞥了一眼那直穿云霄的白鹤楼,问道:“我先前看你是从楼顶飞下来的,难道你们也在楼顶?” 白衣女剑士道:“不错。楼主的闺房就在最高层。” “姐姐,你这是在开玩笑吧?这么高,爬上去要猴年马月了?”狄云枫纳闷道。 “谁是你姐姐,不害臊!”白衣女剑士怒喝着,转身步入白鹤楼:“爱来就来,不来救滚!” 狄云枫笑着跟上去:“难不成她也是个被割了的哥哥?” 南荣翎轻声道:“她没把子,是个真女人。” 狄云枫偷笑:“白鹤楼连女人都要分真假,可真是有趣。” 荆武阳道:“白鹤楼有自己专门的修炼体系,男人修了会缩阳,修为越高就会越像女人。” 狄云枫惊疑:“那花无赏不会是男人变的吧?” 南荣翎露出少有的一抹邪笑:“你不是说和她有说不清的关系么?难道你不知道?” 狄云枫撇了撇嘴:“你这么说起来,我倒开始怀疑起她的性别了……待会儿有机会我去问问。” “她的修为也很高,你再猜一猜她的真实性别如何?”南荣翎指着在前头引路的白衣女剑士道。 狄云枫打量了好几眼白衣女剑士,不确定道:“四成是女人,六成是男人。” 南荣翎眼睛眯成了一条线:“你的眼力倒是有够瞎的,你见过胸这么大的男人?” 狄云枫轻声:“世间总是均衡的,有的地方缩进去,有的地方就会突出来,呵呵呵……” “呵呵呵……” “呵呵呵……” 男人都有同一个爱好,即便像荆武阳这类高冷的男人也摇头在笑。 “卑鄙!下流!龌龊!男人没一个好东西!”白衣女剑士将三人带到白鹤楼下,怒骂几声飞上楼顶。 “这楼起码有个一百层,爬上去实在浪费时间。”南荣翎仰头 望着白鹤楼,感叹:“我不会老实走楼梯。” “没人想把时间浪费在走楼梯上。” 既然荆武阳都表态了,狄云枫自然也不会做老实人。三人各相视一眼,摇身一变各化作一道光芒,直冲而上! “你们!”飞翔过半,白衣女剑士突然半路杀出,拔剑将三人拦在空中:“大胆莽夫,竟敢不遵守白鹤楼的规矩!” 荆武阳张手,一只纹龙金枪出现在手头,战意将起:“我们的时间很宝贵,不想浪费在所谓的规矩上,小姐姐,你拦不住我们的。” “哼!那就让你们尝尝六十四剑阵的厉害!”白衣女剑士才刚一招手,一个呼唤便从楼顶传来:“霜妹,让他们上来吧,我好了。” 却见那白鹤楼顶,一个绝色女子披着浴袍,青丝水渍未干,裸着玉足倚在栏杆处,冷冷地望着狄云枫手中的木心。 “一个个大男人真不害臊!我们楼主在洗澡呢,急着投胎么?”霜妹怒斥着,让开一条道路。 荆武阳收起长枪,出奇地道了个歉:“不好意思。” 三人飞向楼顶时,花无赏已走进闺房,只听她轻声道:“求事之人进来,无关人员就留在阳台吧。” 南荣翎与荆武阳自觉守在阳台,霜妹则在中央盯着他们。狄云枫捧着木心走入闺房。 女人的房间总是要比男人别致,狄云枫回卧房时木心都会将床铺和桌椅整理一遍,即便一尘不染,每天也必须做。 “我说求事之人进来,你抱着她进来作甚?”赏儿瞥了一眼狄云枫怀中的木心,无形之中有偏见。 狄云枫怜爱地望着木心,道:“今日我来,就是为了她。” 赏儿轻哼一声,坐在床边双腿紧闭却摆出一个妖娆的姿态:“白莫离,我想你没听明白我的话,求事之人进来,她是被求事之人,你该把她放在阳台。” 狄云枫撇了撇嘴角,抱起木心走向床边,轻轻地将之放在床上。 “这是我的床!”赏儿怒声道! “她病了,你又没病,借你的床躺一躺又怎么了?”狄云枫不以为然,反之还好生生地将木心盖好被子。 狄云枫疼爱木心的模样,赏儿全全看在眼中,她见狄云枫执意,倒也不再强求,而是问道:“这个女人,我第一眼就瞧出她有蹊跷,是个病婆娘。” 狄云枫双手握住木心的手,却问赏儿:“你能瞧出她得了什么病?” 赏儿轻哼:“我瞧不出她得了什么病,但我一定治不好,我又不是大夫。” 狄云枫轻叹:“她有三个魂魄在体内相互挣扎,一个是爱我 的人,一个是杀我的人,还有一个是她本体魂魄;爱我的人让我放下防备,那么杀我的人就有机可乘,现在我不管是爱我还是杀我的,我都希望不再被人利用,” 他真挚地望着赏儿:“你帮帮我,我帮你杀了温旬。” 赏儿眉心一紧,质疑道:“你有能力杀了温旬?” 狄云枫坚定道:“你有能力帮她,我就有能力帮你。这是交易,绝不骗人。” “这个女人……哼,真是个幸运的女人,她的命竟然能和温旬等价交换,”赏儿赤裸裸地表现出了羡慕之意,她掌间运起一道荧光,将木心从头到尾扫括了一遍,脸上的表情越发阴沉。 “如何?”狄云枫却比她还要紧张。 赏儿摇头道:“有很多坏消息,却只有一个好消息,你想先听哪一个?” “坏消息。”狄云枫总是个先苦后甜的人,他迫切道。 赏儿叹气道:“坏消息呢,她体内的三个魂魄都被下了魂禁,三个魂魄独立且无法愈合,更可悲的是魂禁随时都有可能会发动——她的身体就宛如一个炸弹,只要一根引线点燃,她就会被炸得粉碎,形神俱灭。” “好……好消息呢?”狄云枫的确被吓得直打颤, 赏儿拍了拍狄云枫的手背,道:“好消息就是我现在能用白鹤楼特有的禁法将她体内的魂禁反锁,这样那些远程控制她的人就无能为力了。” 狄云枫赶忙又问道:“那她还能否醒过来?” 赏儿轻“嗤”一声,道:“你想得倒美呢,让她醒来再伺候你是么?不行!她必须躺着,意识,记忆,血液,魂魄……一切的一切都将被封存。直到你将幕后控制她的那些人杀光,那时候我方可帮她解禁。只要解决了她的生死威胁,那么她体内的三种魂魄也就不算什么了。” “好好好!”只有有一点点可能,那就是希望,狄云枫紧握住赏儿的手,感激道:“谢谢你,谢谢你,若心儿,哦不,七七……这些都不重要了,只要她平安活下来,我一定会好好报答你!” 赏儿抽离自己的玉手,轻哼道:“谁稀罕你的什么报答,你有那个命么,温旬可不是那么好惹的……” 狄云枫坚定道:“所以我才来找花楼主帮忙,我们一起同仇敌忾,必能在乱神祭那日将温旬斩首!” 赏儿道:“你如果有这个想法我当然支持,不过白鹤楼最多只会帮你解决温旬党派的喽啰,我可不想和你一起蛮干,丑话说在前头,背黑锅我们来都行,但送死必须得你们去。” 狄云枫笑道:“这个楼主你倒勿用在意,你们哪怕是尽一 份薄力我也会感激不尽的。” “那好吧,本王就答应你了,”赏儿很爽快,语气却高傲了不少,她轻抚着床上的木心道:“这个女人要暂留在白鹤楼一段时间,你没意见吧?” “这……”狄云枫有些犹豫。 “怎么?你怕我对她不好?哼……你若怕就别将带来找我啊。”赏儿不屑道。 狄云枫哪儿还有别的选择,只好点头答应道:“好,还请楼主你多多照顾心儿,有什么吩咐传音一封大理寺即可,我随叫随到。” “哟,这只凤麟钗是你给她买的?”赏儿一眼便瞧见了木心头上的血色发钗,她将发钗抽出,道:“三十几万鬼玉呢,你可真舍得。” 在发钗抽离的那刻,木心平静的小脸儿上突然紧凑,她呢喃:“钗……钗……” 狄云枫赶忙夺过赏儿手中的发钗替木心插回去,再握住木心的手,默默地安抚起来。 赏儿砸了砸嘴:“啧啧……真是腻到我了,不就是发钗么?紫澜阁与兰香阁都是我开的,稀罕!” 待木心的情绪稳定下来后,狄云枫才舒心长叹一口气,道:“楼主你也瞧见了,心儿她的心是易碎的,若她以后发作什么,还请楼主第一时间通知我。” “你若再说这种腻歪的话,我直接就把你们轰出去!”赏儿一指阳台,又道:“现在请你出去,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我生怕被人说了闲话。” 狄云枫不好意思多留在女人闺房,他在木心额间轻轻一吻,走之前又对赏儿道:“今日我就不打搅楼主,明后几日我会书信给楼主确认具体密谋的时间和地点,还望楼主留意一番。” 赏儿也不再留人,点点头。 狄云枫转身未走两步,突然转过身来,问道:“我们一直有个问题,想问一问楼主,不知楼主方不方便回答?” 赏儿美目微一闪:“说说看?” 狄云枫在此征求道:“那我问了楼主莫要生气。” 赏儿道:“我保证不生气。” 狄云枫这才放心地问道:“我听人说白鹤楼的功法奇异,练功越深者,女性化就越完全——楼主修为深不可测,不知是男儿身炼化来的,还是本就是女儿身?” “白莫离你——”赏儿眼睛瞪得像铜铃般大! 狄云枫已察觉母老虎的怒气,吓得退后两步:“楼主有言在先,说是不生气的,你可不能反悔。” 赏儿嘴角一抽,咬牙笑道:“我当然不会反悔,你想知道我是男是女对么?”她冲狄云枫轻悠悠地招了招手:“你且过来,我告诉你。” 狄云枫挑眉 ,不信,甚恐:“楼主直接告诉我便是,何必让我过去呢?” 赏儿肖指玉手比兰花,轻颔着下巴,妩媚笑道:“我白鹤楼的功法只要男人练了,会逐渐出现女人的特征,口说无凭对么?” 狄云枫将信将疑地前进两步。 “再进两步。”赏儿道。 狄云枫再进两步。 “蹲下。”赏儿道。 “蹲下?”狄云枫纳闷,揉了揉鼻子,想了想,还是照做蹲了下来。 赏儿这才稍稍露出一丝满意,接着他开始指着自己的喉咙问道:“你看我有没有喉结?” 狄云枫仔细瞧看,道:“没有。” 赏儿又指着自己胸脯:“我有没有胸?” 狄云枫感慨道:“简直是波涛汹涌。” 赏儿痴痴地笑,手从胸前移下,狄云枫的眼光也顺着她的手指移下,直指丹田时,她猛然将双腿分开,问道:“现在你看看我究竟是男是女?” “咳咳咳咳咳……”狄云枫干咳着,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 “你可看清楚了?”赏儿媚声问道。 “看……看清楚了……”狄云枫木讷道。 “看清楚就去死吧!”赏儿扬起手,飞天一巴掌将狄云枫抽出阳台:“无耻之徒,老娘活了数万年,头一次人敢问我是男是女!” …… 狄云枫的脸火辣辣的疼,尽管他脸皮厚如铜墙铁壁,但刚刚赏儿的那一巴掌着实赏得不轻。 但他一点儿都不后悔。 “你被他当众扇出白鹤楼,你或许是几千年来第一个被她羞辱得如此之惨的男人。可你为何还露出一抹不曾后悔的淫笑?”南荣翎一路上都在问狄云枫这个问题,他好气得要命。 “我想他一定是与花无赏进行了什么权色交易。男人这副死相,一定是占了不小的便宜。”荆武阳一步一步地分析道,“但也有可能他见花无赏太漂亮,欲强行上之,可惜能力不足,动作也不够快,对得也不是很准。” 南荣翎摇头道:“想在花无赏那样的高手身上占便宜根本你不可能,除非是她自己让他占便宜的,可最后为何吃了个巴掌?” 荆武阳搭腔道:“她没把他阉了就说明这件事存在着某种不可告人的交易。他说得没错,他与花无赏果然有说不清的关系。” “你们两个就别在这里瞎猜了,我与花无赏一点关系也没有。”狄云枫苦涩道,当然他的辩解毫无作用。是个人都看得出来,他与花无赏不仅有关系还有说不清的关系。 这时一个人影突然从地上钻了出来,吓得三人差点出招 ——“三位别冲动,是我,王良!” 来者竟是王良。 “怎么了?有突发情况么?”狄云枫凝眉问道。王良会急着来,一定有事发生。 王良摇头道:“有情况,但算不上突发情况,大理寺来了好几个人,声称是前辈您的朋友,叫你赶紧……赶紧滚回去接他们。” 狄云枫眼睛一亮,先是问道:“是不是有一个看起来非常高冷,一个瞧起来比较油滑?” 王良挠挠头,想了一小会儿才道:“好像是有这么两个人,他们都感觉挺凶的,我不知是真假朋友,便将他们拦在了大理寺外。就等前辈你回去了。” 狄云枫嘴角微微一翘:“你们终于是来了。” “你还有朋友?”南荣翎见狄云枫这番自信,问道。 “你们先前不是担心人手不够么?这俩家伙,打架杀人都是一等一的好手!哈哈哈……” 狄云枫仰天大笑,大有“天助我也”之感慨,他跺跺脚,拂袖一挥,卷起众人化作一道金光破空而去! (本章完) 正文 第三百三十九章 来客 大理寺前站着七个人。足以惊天动地的七个人。 “抱歉抱歉,我回来晚了,诸位赶紧里边请!” 狄云枫落地,打量了众人一番,见一人,大惊大喜:“你他娘的也来了?!” “怎么?我他娘不能来么?”商囚冷声道。 商囚变了,壮实了些,随和了不少,也不再以死鱼目见人,更没有了那张乌鸦脸。 来了七个人,除段千阳,李圣玄,商囚之外另四人狄云枫却是不认识的。 商囚身旁站着个黑衣男子,棱角分明,威武霸气,一见便是修武的高手。 “这位是……”狄云枫问道。 黑衣男子向前一步道:“韩赐。” 商囚多介绍道:“韩赐是我的朋友,也是这次我出使九幽的帮手,稳坐五彩神殿第三把交椅的人。” “那这两位是……”狄云枫又看向站着的另外三人。有二人应是主仆关系,年龄相当,一个儒雅俊美,另一个坚韧刚毅,前者为主,后者为仆。还有一人带着斗笠,青衣草鞋,手上缠着一串褐色佛珠。 有佛修到,自然九幽人到。 段千阳先指着儒雅俊美之人道:“他叫……嘶……”段千阳挠了挠头,问那儒雅俊美之人道:“对了,你本名叫什么?好久未记都想不起来了。” 儒雅俊美之人苦笑道:“我的确很久没有和别人吐露过自己的真实姓名了,我叫魏知寒。” 狄云枫点头称赞道:“魏兄儒雅大气,显尽王者风范。” 段千阳挤眉弄眼道:“你这么快就和他称兄道弟了?人家可是九幽冥帝,气场大着呢。” “不许乱说,我很亲近怡人的,”魏知寒瞪了段千阳一眼,大有“相爱相杀”之意,他又笑着对狄云枫到:“既然相见,皆为兄弟相称,狄兄!” 狄云枫震惊:“你……就是九幽冥帝?” 魏知寒摇头笑道:“是啊,让狄兄见笑了,我这……一点也没有当帝王的架子,哈哈哈,就是被段千阳损的!” 段千阳与魏知寒的关系,就好比狄云枫与商囚的关系,都是牢牢的,无话不谈的好朋友。 越是位高权重之人,品德越高尚亲近,此话着实在礼。 段千阳又指着那坚韧刚毅的男子道:“这位就厉害了,林屹宽,九幽第一护卫,在场实力最强者。” 林屹宽拱手谦卑道:“我的任务只有一个,就是保护九帝与诸位的安危。” 狄云枫倒没多注意林屹宽,反之望向商囚道:“林兄号称全场实力最强,你难道不出来反驳一下。” 商囚是个军人 ,骨子里是倔强的,自从晋升武颠后已崛起为真武大军中新任领袖。他摇头道:“他比我强。” “那的确是很强了。”狄云枫恭敬还之一礼。 段千阳最后指着那带斗笠的佛修道:“这位就厉害了,无藏大师,你是人间来的,见识过佛门吧?” 狄云枫苦笑道:“我在人间是杀伐之人,生怕进了佛门,所以每每路过都避而远之,但打心里是敬畏的。” “阿弥陀佛。”无藏冲狄云枫合十作了一个揖,取下遮面的斗笠,露出一张俊秀又鉴定的容颜。狄云枫生平第一次见到,没头发还能长得这么俊逸的男人,若是生了发丝,那还得了? “真正的禅道不会让人心生畏惧,人间的禅都是为小禅,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在凶恶之人耳中,已卑微得像是一句玩笑话。不可净心。” 狄云枫合十礼回:“无藏大师好见解,若有幸,狄云枫必将当面请求禅机。” “好了好了,酒呢?菜呢?妞儿呢?”李圣玄在一旁早已等得不耐烦! 狄云枫拍了拍自己的脑壳:“你瞧我这记性,诸位快快里边请!” “王良,你再去顺丰客栈叫一桌子菜送来,今夜在场的都是贵宾!” …… …… 酒席过后,狄云枫将众人都安排在王良的客栈中,木心的监视被遏制,温旬很快便会察觉异样。在乱神祭之前,还不能让温旬察觉到危机感。 商囚在大理寺中要多待一夜,与狄云枫多喝几杯酒,多谈几句话。 “你房间里有女人的气息,很暧昧,该透透风。”商囚将窗户打开,伴着夜光坐上了窗台。 “是不是武人都喜欢坐窗台?这原本是我的位置。”狄云枫笑道,自己睡在了软塌上。 “你十一怎么样了?吃了阴魄,肉长回来了没?”他问道。 商囚道:“长回来了,吧……” “吧……这个语气叹得什么意思?”狄云枫疑惑道。 商囚轻抚着脸庞,感伤道:“江湖动荡,九州盟立,朝廷也时刻进入戒备,偷不了闲,爱不得她。” 狄云枫道:“儿女情长怎能跟国家社稷比呢?你做得很对。” 商囚悲伤道:“可我承诺过她五年一归,可自离开到站在,除了前期几封家书之外从来都没有回去看过她,我不知道她过得如何,王府那么大她会不会寂寞?” 狄云枫笑道:“你的担心实在多余,她宁愿把自己的皮肉换给你,区区寂寞又算得上什么?再说了,飞雪客栈一帮子姑娘,她哪儿会闲?” “可你瞧 我的肤色,战场寒风萧瑟,都把它吹黄了,这可是十一的皮肤……”商囚搓着自己的脸,懊恼道。 “那你为何不买个面具戴上?” “堂堂大将,不以真面目示人,怎让将士们信服?” “那不就对了,堂堂大将军,生的细皮嫩肉地,怎让将士们信服?” 商囚想了想,道:“你这么说好像不无道理。” 狄云枫笑着,自顾喝酒。 “那你呢?离开真武后又有如何经历?你心仪的那个仙界女人是否找到了?”商囚一连串地问道。 狄云枫道:“今夜我叫你留下来的目的就是将我的故事讲给你听的。” 商囚掏了掏耳朵:“我早已准备好,你小子的故事没有哪一个不是生动有趣的。” 狄云枫喝了口酒,却话今宵再见时…… …… “你的故事果然生动有趣,你活成了大多数人想要的模样。”商囚听完狄云枫的故事,饮酒微笑赞扬道。 “人生在世,无非真爱和自由,生命如果是永恒的,一定要把这两样东西抓牢。” 狄云枫笑着,又问道:“你呢?方才在酒桌上我不好问你,你怎么会到鬼界来?” 商囚望夜,兴叹:“还不是关于仙魔之间的战争,拉拢九幽帮忙呗。” “发酵了?”狄云枫皱眉道。 商囚点头道:“就差一个导火索,点燃即战争。” “无法避免的战争?”狄云枫浅浅担忧。 商囚坚定道:“谁希望战争?但真武人的血性就不怕战争,何况魏将军崩陨在仙界人之手,得战,一定得战!” “如果仙武大战,这世间还能再有乐土?”狄云枫的担忧逐渐加深,他预感,这次战争他也逃不了。 商囚望着狄云枫:“鬼界不妨可以作为乐土来避难。” 狄云枫冷哼道:“你别开玩笑,我又怎可能袖手旁观?” 商囚冲狄云枫眨了眨眼睛:“你的女人在仙界,我们却在真武,我很好奇你会帮谁?” “我他娘当然是帮你们了!这是一个相当愚蠢的问题!”狄云枫使劲儿揉着鼻子,又道:“还有,鬼界这边也被你的好干爹搅得一塌糊涂,这里恐怕也没有乐土咯……” 乱世无处不在,何来乐土那么一说呢? 商囚也学着狄云枫的模样,揉了揉鼻子:“这件事情,你该好好找九帝他们谈一谈” 狄云枫摇头道:“关于国家利益的事情,君王之间才有资格交流,我要去插一脚,万一不小心听到了什么不该听的……这些帝国君王,翻脸比翻 书还快,万一要杀我怎么办?” 商囚怒道:“他妈的,谁敢杀你?我第一个站出来弄死他!” 狄云枫一个鲤鱼打挺从软塌上跃起:“嘿!你还别说,老子真有这么一分本事,就是朋友多!” 商囚笑了笑:“你也别太得意,我有自己的事情要忙,这回只能帮你把温旬做了,但失真界那什么木王爷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情我可没功夫去操心。” 说完他顺着窗户跳出房外:“我先回去了,明日再见。” “再见。” 狄云枫走至窗边,挥手告别。一望天下无垠,只等风云再起,乱神祭! (本章完) 正文 第三百四十章 乱神祭(一) 七月半,乱神祭。 乱神祭会持续三天三夜,与人间的长安灯夜一样,街道之间张灯结彩,火光绚烂又美丽。 帝都里会开展格式各样的活动,大型活动全由礼部策划包办,例如重返阳间,判官授法等。 最迷人的最危险,谁有知晓如此美丽的祭夜中会蓄意杀机? 温旬为左相,代表着帝国权威,每年的乱神祭他都要亲自坐镇“森罗殿堂”。 森罗殿堂是判官讲法的地方,亦是重返阳间的生魂报名之处,由冥司府直接掌管操办。 凡是报了名的生魂,执法人员会根据死簿上信息,筛选出有资格的生魂,由黑白无常亲自押送,还阳探望后人。 “谢必安,这次你可不能再着了凡间法师的道儿,跑了生魂的责任我们可担当不起。” “范无救,还不是因为你贪酒吃,醉了才放跑了生魂,你可莫要推卸我的责任。” 鬼界乱神祭,人间中元节,美酒佳肴数不胜数,七爷八爷去凡间走一遭,不馋嘴才怪了呢。 森罗殿大门口前守着两个恶灵使者,一个手持勾魂索,一个手持锁魂钩,牛头马面,凶神恶煞,凡进入森罗殿之人一见二位门神,态度瞬时便恭敬了几分。 ———— 九帝进宫见冥皇,帝王之间绸缪天下事。 林屹宽背剑,在西南一角楼,闭眼静候。 商囚金环堂堂,小摊闲坐,品茶等候。 无藏禅定当街,自开一坛,为来往众人解惑普渡。 李圣玄上翠云楼,左右各拥金镶玉,好不快活自在。 段千阳上飘香院,前仆后继美娇娥,酣畅淋漓。 南荣翎自赏阑珊灯火,回忆点滴往事,喜悦满面。 荆武阳抚摸金枪,时刻保持腾腾杀气,生人勿进。 …… 狄云枫站在森罗殿前,四面八方都有人守着,好像多他一个人不多,少他一个不少。 “没想到我又成了闲人。”他苦笑道。 “白莫离!”有人惊呼。 人海茫茫,两心向往,蓦然回首,那人正在灯火阑珊处。 赏儿蹦蹦跳跳地跑了过来,她身着齐胸襦裙,梳着流云髻,发间一只凤麟钗,娇容粉黛略施,宛如及笄少女。 纵使满街灯火,也不及她一人美丽。 狄云枫却摸了摸自己的脸,半月前那一个巴掌和场景他现在都还记忆犹新。赏儿封王,又是白鹤楼主,狄云枫不过三品寺卿,见了自然要行礼。 “见过赏儿……哦不,花楼主。”他卑躬施礼。 赏儿停 足在狄云枫跟前,原地转了个圈,笑问道:“白莫离,我美么?” 狄云枫若初见此女一定会满口称赞,绝美!可得知她是个活了几万年的女人,还看了……看了一些能让男人热血膨胀的东西。 至少在他眼里,赏儿不太清纯了。 “你很美。” 清纯是假的,美是真的。 “我的人已经布置好了,只等温旬那老贼出现,只等你一声令下——咿?那你的人又隐匿在哪里呢?” 赏儿东张西望。 狄云枫即便是交谈计划也是亲自上白鹤楼,故赏儿并不知晓商囚等人的模样。他环视四周,自信道:“只要我一声令下,温旬活不过三息。” “你哪儿来这么多高手相助,我怀疑你在吹牛。”赏儿收回四处打量的目光,美丽的眼睛闪过一丝狡黠。 “你找到他们了?”狄云枫揉着鼻子问道。 赏儿摇头道:“没找到。还好找不到,否则我可以发现,温旬的鹰犬一样能发现。” 狄云枫却道:“那你这么说起来,我已将你埋伏在四周的人全部发现了,那会不会惹起温旬的怀疑。” 赏儿轻哼道:“我是什么身份?白鹤楼的楼主,皇后的亲妹妹,出门带几个保镖又怎么了?” “那咱们就等吧,等温旬来。”狄云枫要退居街旁静候,赏儿却拉着他道:“温旬还不止何时会来,不如咱们去逛逛吧?” 赏儿又指着自己发上金钗,道:“你瞧,我连凤麟钗都带上了。” “这……不是跟木心头上那根一样么?你又把她钗子取了?”狄云枫隐隐有些愤怒。 “整个帝都的服装金店都是我白鹤楼的产业,就一只小小的金钗,我想要多少就有多少。” 赏儿不惹嫌,抱过狄云枫的肩膀便往大街上拉去:“与我这样的金枝玉叶逛街,多少人连想都不敢想,你还不乐意了……” 狄云枫觉得太亲密,勉强拨开赏儿的手,四面八方都有朋友出力,而他一个人却在这儿泡妞,不好,很不好。 “怎么?你敢嫌弃我!”赏儿怒了!站在大街中央,也不在乎旁人围观。 “我这,唉……今夜之事惊天动地,我实在没心情陪楼主玩耍,还请楼主放过我吧……”狄云枫低声求饶道。 “若是沧月的遇见你,你也会有这番说辞?哼,我与你合作,你不巴结我反倒还要嫌弃我,我看不如将所有人喊回白鹤楼睡瞌睡!” 赏儿气冲冲地要走,带所有门客与杀手一起走。 狄云枫当然不会让她走,便没好笑地拉住她: “那就依你吧,但就在这一条街,不要跑太远了。” “自然!” 赏儿又重新揽回狄云枫的胳膊,叹道:“唉,这人分身多了就是不好,沧月该有的记忆我也有,沧月该有的情愫我也有。她喜欢你,我也不得不喜欢你……活了这么久,我什么样的男人都见过,你嘛,不论身段长相都只能算是中流货色。” 狄云枫论容貌的确比不上玉面郎君,论身材和商囚、将李圣玄比起来也要查一个档次。他点点头:“你说得对,我就是个中流货色,和楼主这样的金枝玉叶走在一起是在有损你的身份,所以……” 他想借口将赏儿抽离,可赏儿却将他胳膊搂得更紧,道:“就是你了,乱神祭后如果你还能活着,我就求姐姐赐婚,让你做我的‘王妃’!” “使不得使不得!”一语吓得狄云枫惊慌失措! “有什么使不得?拥有我,你就拥有了幽魂帝国的半壁江山,”赏儿瞪大眼睛瞧着狄云枫,又道:“我不是那种拘束的女人,你要是嫁给我,整座白鹤楼的女人都是你的,只要你分得清主次,你想如何,就如何。” 狄云枫一想起白鹤楼那群男生女相的人妖,内心就忍不住要作呕,他果断拒绝道:“不了不了,姻缘这种东西强求不来,花楼主还是收回你的想法吧。” 赏儿紧着容颜,不服道:“那是为什么?论身段论容貌论出身你的心儿哪点比得上我?” 狄云枫沉默了几息,淡淡道:“在我眼中,攀比的女人只会自掉身价,你要真是沧月,指不定我还真愿意收你做我的小老婆。” 赏儿急切道:“那你就将我当成沧月,不过一个身份,一个名字罢了,阿猫阿狗都可以。” 狄云枫冲之神秘一笑:“好,我给你列几个要求,你要是能达到,我考虑考虑?” 赏儿道:“我心胸海纳百川,有什么是达不到的?你且说。” 狄云枫边比着手指,边道:“第一,女人的三从四德你要学;第二,是你嫁给我不是我嫁给你,这才叫做主次;第三我不可能待在鬼界,所以你真的打算嫁给我那就必须得跟我回真武;第四,就算你嫁给我也只能做小老婆,木心得在你头上。” 以上四点,凭赏儿的身份和地位绝不会妥协,如若她妥协,那狄云枫也不会放弃白捡一个美眷伺候自己。 赏儿凝眉不语。 “所以还是算了吧,你我做知己即可,谈风月,不谈感情。”狄云枫笑道。 “臭男人!你也是个臭男人!” 赏儿搡开狄云枫,扭着小蛮腰扎进人海之中。 (本章完) 正文 第三百四十一章 乱神祭(二) “无藏大师,你方才也在一旁听到了我与赏儿的谈话,你觉得我们谁该迁就谁,谁该理解谁?” 狄云枫就无藏身旁席地而坐,求知,求解惑。 无藏疑惑地望着狄云枫:“嗯?” “嗯??”狄云枫疑惑地望着无藏。 “你是说,方才?”无藏问道。 狄云枫木讷地点了点头:“嗯嗯。” 无藏摇头道:“我没听见。” 方才狄云枫与赏儿就在无藏身前对话,除非无藏是个聋子,否则他一定听见了的。 “无藏大师是不愿听见还是真的没听见?”狄云枫苦涩道。 无藏轻轻一笑:“好吧,我撒了谎,但并不自愧,你们之间的拌嘴实在太过……无聊,大师很忙的。” 狄云枫先是一愣,随即“哈哈哈”大笑起来,光是“大师很忙”这四个字就把无藏从“古板”二字中挑了出来。 无藏又笑道:“姻缘这些事情呢,我已经很久没替人解过疑惑。你们两个就算各自因傲慢和偏见无法走到一起,顶多就是心有所伤,并不会相爱相杀,甚至连积郁成疾都不会。我干嘛要浪费口舌替你们解答这些无聊的问题?” 狄云枫貌似很受启发,他心里暗笑,口头上刁难道:“无藏大师好像很懂爱情,难道你也有过爱情?” 狄云枫以为像无藏这样的得道高僧一定是从来没吃过肉,从来没碰过女人的手。 可他错了。 无藏很从容地开口道:“禅得以苦行,一面修心,一面修禅,一面修缘。缘么,善缘,恶缘,情缘,来者皆可不拒。我在六界中遇见过很多有缘人,其中女施主便有……”他用手指算了七八边,从一数到十,再从十数到一,最终他还是不确定道:“大致有七八十位吧。” “无藏大师可真是风流!”狄云枫舔了舔嘴唇,又比了个男人都懂得的手势,问:“那大师你否有,这个?这个这个这个……” 无藏学着手势比划起来:“你是说这个这个?” “不错不错,就是这个这个!”狄云枫点头如小鸡啄米。 无藏大师陷入沉思,他来回打量着满怀期待的狄云枫,终是道:“我方才说过,缘有很多种,情缘之下又分很多种,有金玉良缘,也有无果孽缘……” 无藏后说了好久好久关于“缘”大道理,狄云枫一句都没听进去,反倒是走会无藏口说得那个“有”字,他听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大师啊大湿,你是佛门中人,怎能破戒呢?”狄云枫长叹,其实他心里并不觉得这有什么,纯属就想刁难一番无藏。 无藏眼睛笑成了弯月牙儿,他只淡淡吐出一句:“我会还俗的。” “还俗”的确是一个很有利的借口,狄云枫笑了笑,又问:“那无藏大师还俗之后呢?” 无藏理所当然道:“还俗后自然是娶妻生子,共享天伦了,不然还如何?人间佛道始终只存在于信仰之中,人若四大皆空便不能称之为人,但说它不是人又不好听,所以我给了它一个特殊的称呼,即是“佛”。” “我曾在九幽收过一名徒弟,传承我心中之念。后这位徒弟欲感悟世间疾苦,自愿堕入阴阳轮回。佛教便从他获得肉身的那一刻开始在人间慢慢形成,后随着天灾人祸所带来的疾苦,佛教被痛苦的人们不断接受并传承。但佛是佛,佛教是佛教,心中之佛在于个人之修,若以口述传送,而不苦行感悟,最后变成了片面的,书面的、独特的处世之道。” “那时我苦行至人间时,并不将它称为“人界”,而是称之为“苦境”。那里的人们很痛苦,饥荒大旱,灾难频频,好不容易熬过了天灾,得以太平后又帝侯四起,战争爆发,血流成河,从而酿成一幕幕悲剧……如此,战争与和平,天灾与人祸,一遍又一遍地恶性循环。轮回也不及它一半的痛苦。” 无藏挠了挠自己光滑的脑袋,叹道:“我好想跑题是么?” 狄云枫脑子里一片懵,但他的的确确是将每一个字都听了进去,不明觉厉。他苦笑:“听无藏大师在这里吹牛,受益匪浅。” 无藏长叹:“这怎么会是吹牛呢,我说这些总比解答你的情情爱爱来得有意义。” 狄云枫笑道:“你可别看不起爱情的力量,我认识很多朋友,为了爱情可以与全世界为敌。” 无藏摇头道:“若一个人真有能力与全世界为敌,他何尝会得不到爱情呢?他无能为力,就只能证明他还不够强。强,并不泛指他的能力,他不懂得方法,不懂得找人沟通,一贯杀戮,最后爱情不见收,还多了整个世界的敌人——有必要么?没有必要。” “你说你六界有很多朋友,那你认不认识夜君?”狄云枫突然很想这么问。 无藏淡然道:“我和夜君很熟。” 狄云枫虽有惊讶,但是道:“那你就应该知道他有多痴情,可是他还是只能看见自己心爱的女人魂飞魄散。” 无藏摇头道:“他就是不够强,不够果敢,不够冷静。” “哦?此话怎讲?”狄云枫问。 无藏道:“当他放下一味的杀戮时,冷静地,充满希望地去寻找。他终究是寻到了一个人,那个人承诺自己有办法帮他 心爱的女人复活。” 狄云枫真的惊讶了,他揉着鼻子道:“不瞒无藏大师说,那个人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可是我很纳闷,你是怎么知道这一切的?” 无藏大师“哈哈”大笑,站起身来,拍了拍青衣上的尘垢,道:“夜君和我,乃至九帝,都是很要好的朋友。九帝想在九幽营造一个‘日夜交替’的巨大结界用以生息交替,而这个结界的缔造者便是永夜之主。” “这个世界可真小。”狄云枫也起身,拍了拍自己衣服上的尘垢,可他的衣服实在太过洁白,再怎么用力去拍,尘垢仍有余悸。 无藏摇了摇头,轻轻挥手将狄云枫衣襟上的半点尘埃扫去,并叹道:“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 “无藏大师——” “别说话,你要杀的人来了。”无藏目视拦着狄云枫后退了两步,让开一条主干道。 温旬的队伍浩浩荡荡,前有七八十位黑衣剑奴开路,各个修为不下鬼婴,兽车周围各站着八位黑衣剑士,不同剑奴,他们腰间系着金色腰带,背后的佩剑未出鞘,寒气就已咄咄逼人!修为皆有不死骨! 然而这八个黑衣剑士只是明面护卫,更致命的是隐匿在人群中的决定高手,气场强大,威压无形! 赏儿挤至狄云枫身旁,轻声问道:“你打算什么时候动手?” 狄云枫沉声道:“一定要在森罗殿前动手,否则进了殿内,判官与勾魂使者必定会出手阻止,”此乃重中之策,他征求一旁的无藏道:“大师有何高见?” 无藏指着横行霸道的兽车道:“寺卿大人不妨去车里确认一番。若温旬在车中,即刻动手缉拿,若问询不在,那就说明我们已经暴露。” “暴露……”狄云枫从未想到自己暴露后会怎样。 “暴露也不用怕,将他的爪牙全都拔出,造成的罪名由我白鹤楼抗下便是。”赏儿将手搭在狄云枫肩膀上道。 “风云涌动就在今日,不论如何,利剑已出鞘就没有再收回的道理。” 狄云枫拨开人群,配着鬼刀横在马路中央“呛!”刀出鞘,寒锋指天! “什么人!竟敢拦左相大人的路!”剑士们纷纷按住佩剑,蓄势待发! 狄云枫望着雪白钢刀上所映衬的那一张坚毅的容颜,更加坚定道:“我是大理寺卿,白莫离,查证左相与外界勾结危害帝国安危,持令抓捕。” 抓捕帝国左相!这是满街众人都能听见的宣告! “大理寺卿官不过三品,你有何权利去揣测左相的对错?反倒是你,当街污蔑左相,当就地正法!” 剑士惊动,正要出击捉拿,忽见一道红光直逼兽车!速度之快,威力之强,让守卫在兽车前的八个不死骨剑士也难以抵挡! “轰!” 兽车被炸成粉碎,只见一人腾空而起,凌驾于空中冷冷地睥睨着地上的狄云枫——红色飞鱼服,左贤! 看热闹的百姓顷刻间一哄而散! 赏儿与狄云枫并肩,指着空中的左贤道:“你感冒充温旬!” 左贤冷笑道:“想不到花王爷也参与了这起谋杀案,哼,这回证据确凿,即便你是皇后的亲妹妹,帝国律法也决不饶你!” “呵……这究竟是个怎样的世道?贼喊抓贼了?”赏儿怒指左贤,大喝道:“温旬那老匹夫在哪儿!你倘若配合,我可饶你不死!” “哼,想知左相下落,想让自己活下来吧!” 左贤凌空大袖一挥,只见远方涌入一波“黑潮”,待那黑潮涌近才发现是一个个鬼丹以上的黑衣剑奴,数量不下万! 赏儿秀眉紧蹙,目光稍有惬意,她在狄云枫耳旁道:“遭了,我只在此街中埋伏了八百数门客,远不及他们的数量。” “你别担心,我这几个朋友都是以一敌万的高手,现在最紧要的是摆脱这些人的纠缠找到温旬。” 狄云枫不再拖泥带水,他冲八方人做了个手势,大喝一声道:“诸位!速战速决!” “唰!” 一道金光划破黑夜! 天门骤开,武极天下,武动乾坤! 武巅一出,光是威慑便吓退了所有赶来的鬼丹剑奴,原本守护在兽车旁的不死骨剑修,自顾抵抗,完全无法抽身保护凌空的左贤。 左贤大骇,头上的天宫仿佛一道主宰天地的印记,他想逃,可又往哪里逃? “咻咻!” 天门飞出两只金环,临空砸向左贤天灵! “啪!”一击便将左贤炸成黑水,散落四面八方! “咱避!” 狄云枫拉着赏儿就要躲避,突然一道金钟罩横在二人身前,却见无藏单手礼禅,口中念念有词,金钟罩就是出自于他! 黑水四溅三十丈,凡是沾染者,不论人或物,皆被腐成死水! “好险,那玩意儿要是沾染了,我这辈子都莫想再见到太阳了。”狄云枫长吁一口气。 “左贤会化作黑水,就证明他已形神俱灭,”赏儿紧盯着冷冷站在天门口的商囚,不由敬畏道:“想不到战斗这么快就结束了。” 狄云枫不喜反而忧,道:“左贤不过是温旬的替代品,那么真正的温旬又在何方?” 经这么一说 ,赏儿也皱起眉头道:“我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它来至于——皇城!” 无藏终凝眉:“冥皇与九帝正在绸缪天下之事,而温旬的种种目的便是扰乱鬼界安宁……他们以调虎离山之计把我们吸引到此处,然后再趁机谋害冥皇与九帝!” “不好!大家快返皇城!” …… …… 帝都满街花灯,皇城却阴暗冷清。 温旬站在皇城之上,负手闭眼,静静等待着一干人的到来。 城墙上有十八位腰系红带的黑衣剑士,论修为各个都在不死骨以上。他们已在无形中组织成一道墙,谁闯,谁就得死! 狄云枫等人只好在南城门下停住脚步。 温旬见人到,睁开眼,喜迎:“诸位赶来的速度比我想象中还要快。” 赏儿指着城墙上的温旬骂道:“温旬狗贼,姐夫如此器重你,你却勾结外人危害帝国,你对得起自己的良心么!” 温旬冷笑:“心这种东西我早就已经剜了出来,今日空说无益,我要做皇帝,我要主宰这个帝国!” 狄云枫怒喝道:“你当个狗屁的皇帝,你不过是被人利用的一颗棋子罢了,真正的幕后黑手是你想不到的邪恶,即便你做了皇帝,他也会想方设法将你当成傀儡!” “你休要欺骗老夫!大理寺卿,老夫最恨的便是你,今日我定叫你形神俱灭!”温旬怒指狄云枫,嘱咐身旁的黑衣剑士:“上!给我将他们抓回来!” 十八个红腰带剑士一齐跳下城墙,剑气直指狄云枫! 商囚,南荣翎,段千阳,李圣玄,荆武阳,一齐现身将空中的十八位剑士拦下! 商囚冲狄云枫道:“当务之急是确保冥皇与九帝的安危,这些人由我们合力阻挡,你想办法与林异宽,无藏大师一齐突破皇城。” 这时黑潮般的黑衣剑奴也从四面八方重新涌来,局势一转眼间便已对他们不利! “赏儿,你修为血境还是源境?”狄云枫突然问向身旁的赏儿。 “这个时候你还问我修为?”赏儿大为不解,紧声:“我是血境修士。” “好,那你捂着耳朵退出百里,接下来的一招,可能会让你形神分离!” 说时迟,那是快!狄云枫一拂袖,一只金红色的大幡凭空祭出——招魂幡! 招魂幡遇强则强,猛然倍增数千丈,如东岳泰山般横于天际之间! “给我收!” 狄云枫爆发真武之力,摇动大旗使劲挥舞,莫说那搅拌的魂力,就是大幡扇出的飓风掀瓦摧墙! 大幡红光阵阵, 将整个帝国天空从黑夜搅到白昼,数以万计的无形追魂索从大幡中射出,凡是不死骨之下的鬼修皆难逃剥离魂魄的厄运! “好法宝,我便来祝你一臂之力!” 无藏化出一只九尺金禅杖,禅杖上串着数十只金色铃铛,他将禅杖往地上一跺!禅杖猛然倍增,拔地而起亦有千丈之高,完全不输大幡的魄力! 无藏盘膝坐在禅杖前,双手合十,小口念诀,禅杖上的铃铛随着口诀摇摆,散出阵阵金光! 金光加持在勾魂锁链,让那些企图逃窜的魂魄再无挣扎的机会! “趁现在!”狄云枫呼喊道。 林异宽佩剑仅仅出鞘,剑气倍化万千,他于万剑之首,呈雷霆万钧之势,一齐袭向站在皇城上的温旬! 温旬并不恐慌,反之露出一抹诡异的笑容,只见他双手合十,大呼一声:“金傀!” “吼吼!” 一只双目充红的还魂尸冲城墙内跳出! (本章完) 正文 第三百四十二章 乱神祭(三) 在场众人恐只有狄云枫认得这尸王的本来面目——前任拜月城主黄毅飞。地宫崩塌之后就再也没寻到过他的踪迹,原是以被秘密运回帝都。 尸王仅用一声吼便将林屹宽的虚剑震散,能力已臻化境。它动如奔雷,凭着野蛮的兽性一拳朝林屹宽砸去! 林屹宽迎难而上,动作比尸王更加迅捷——剑锋斩过尸王咽喉,四肢关节,如斩过钢铁一般划出一道亮丽的火花! 尸王全然不顾剑锋威胁,一拳砸在林屹宽周身的剑气护盾上。护盾形变,林屹宽不吃斥力,连连后退三四十里才止住步伐! “哈哈哈……木老鬼的傀儡果然好用,省事省力还省钱,此乃大略,此乃大略!”温旬在城墙上放声大笑起来。 林屹宽怒极,将手中青锋往空中一抛,剑凌空倍化万丈,如均量天地之尺! “重剑·落!” 林屹宽一挥手,重剑破开空气直压尸王天灵! 尸王竟不散避,它双手举过头顶,接下那均天一剑! 剑于九天而落,尸王以自身之驱抗下,接触间大地失衡,地面下沉三分! 尸王怒吼,半个身子已嵌入地面,钢铁之臂仅是微微一弯,全然不惧重剑之威。 林屹宽见状,一指那擎天巨剑,剑身再度倍化! 在绝对的压迫下,尸王不堪负重,双臂下弯,整副身躯摘入大地,只露出颗死人头! 重剑一点一点地朝尸王天灵刺,大地根本无法承受此极天之力,地脉崩断,再度失衡! “你快停下,再这么下去帝都就要被毁了!”赏儿冲天空中的林屹宽呼喊道。 林屹宽冷声,如天罚降世:“此妖孽若留下,莫说你的帝都,整个鬼界都要为此遭殃,我必不惜代价将此祸根抹杀!” “你又不是幽魂帝国之人,你没有决策权,我是帝国王爷,我不许你这么做!”赏儿怒喝,飞身就要去阻林屹宽,狄云枫放下大幡,闪身将之拦截在空中,劝道:“你现在进入战场,只有死路一条!” “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帝都毁灭,他是九幽的人,他当然可以肆无忌惮!”赏儿又怒指狄云枫,斥责道:“还有你,身为帝国官员,为了一己私欲完全不顾帝国安危——你给我让开,否则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狄云枫武极体骤开,执意要拦下赏儿:“这个时候我绝不允许你乱来!” 赏儿反手一记赤光射向狄云枫:“你以为我在跟你闹着玩儿?!” 狄云枫急忙躲避:“赏儿,你——” “别唤我赏儿,你不配!” 赏儿一双美目 失望透顶,血境圆满的修为骤然散出!这时,一个天外之音忽从深宫处传来: “赏儿,你住手。” 声音很平静,辨识度也很高,是冥皇的亲口命令错不了。 “姐夫?”赏儿美目一惊,大呼道:“姐夫,你在皇宫内如何了?” “屹宽,你也将剑收起来吧。” 东城外行来一辆富丽堂皇的兽车,赶车的是葛念。魏知寒掀开窗帘,从林屹宽比了个手势。 林屹宽点点头,一挥手重剑回鞘,安然落在魏知寒身旁,叹道:“九帝为何不早些与我说,害属下好担心。” 魏知寒笑道:“我与冥皇觉得宫里太闷,就约去外面喝茶谈事。” “我看你们是故意的。”林屹宽长吁一口气。 温旬抽搐着脸皮,一挥手将所有剑士都召回身旁。 商囚,段千阳,李圣玄,南荣翎,荆武阳皆收势从空中退下。 狄云枫与无藏各自将魂幡与禅杖收回,安然落地。 帝国便是帝王,只要一现身便能让争斗消止。 “今日 日本是帝国的节日,却想不到发生了这么多事。”冥皇缓缓走下兽车,面对眼前的一切,神色云淡风轻。 “难道这一切都在冥皇的掌控之中?”狄云枫疑惑道。 冥皇摇了摇头:“我从未想过掌控什么,顺其自然岂不是更好?” “如果温旬老贼真的夺取了你的帝王之位,你也觉得顺其自然?”狄云枫凝眉道。 “放肆,你怎能用这种口气和我姐夫说话?”赏儿显然还在生狄云枫的气,她呵到,冲狄云枫呵到。 冥皇淡然道:“如果他真有夺取我帝王之位的能力,也就证明他有掌控帝国的能力。不用他夺取,我自己都会退位让于他。” 狄云枫悠悠一叹:“你们这些帝王,想法的确是不一样呢。” 冥皇笑道:“天地初开至今,冥皇换了有十三人,这十三人中没有谁能靠杀戮夺取政权——鬼界的传承从根本性质上就无法世袭,我活了几十万年才生了那么一个儿子,唉……我是在不奢望他能继承我的衣钵。所以我一直都在寻找合适的人选来接替帝位,温旬,白?,赏儿?” “我?”赏儿先是被吓了一跳,赶忙摆手道:“我可不做皇帝,也没那个本事做皇帝,你别考虑我了……” 冥皇笑叹道:“赏儿性格乖戾,抗此重任还需要很长一段时间;白?杀戾太重,抗此重任必须磨去血腥;”他又望了一眼城墙上的温旬,遗憾道:“左相老谋,沉着稳重,我在位多久,他就辅佐了我多久,昔年更是无话 不谈之挚友……他是继承帝位的不二人选。” 无藏大师谈吐道:“如果可以用一个词语来形容,我想‘缘分’最适合不过。温旬与帝位有缘,却与之无分。” 冥皇指着温旬,痛心疾首道:“你为何要走上叛变之路?是他的花言巧语还是你贪婪的心?” 温旬轻哼一声,不屑道:“你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当然好说自己大义,可你真会舍得让出帝位于我?哈哈哈……简直笑掉大牙!” “左相,不要再执迷不悟,放下杀戮,将危害帝国的幕后主使说出来,我可既往不咎!”冥皇正声道,嫣然已下了最后通牒。 “冥皇,你少在这里假意惺惺!吾剑已出鞘,岂有收回之理” 温旬祭出一把问天之剑,脸上坚定不移,势要带头冲锋!可就在这时,八方忽而飞来你十六根铁索,铁索周围燃烧着一层不灭黑炎! 纵使温旬一派修为再高,也不敢靠近那黑炎半分! “那是什么东西?”狄云枫震惊道。 “那是地狱火,在鬼牢中,对于罪大恶极的恶魂施以灭刑便是用着黑炎灼烧的。”赏儿紧眉,又惊声道:“难道是冥司府的人?!” “咻!” 一只金色判官笔冲东城疾驰而来,笔锋与铁索大肆翻搅,看似散乱却乱中有规,即刻间,一座三十丈的奇异阵法出现在南门下! “哈哈哈……”几声大笑震天响,只见一个凶神恶煞,须髯满脸黑脸大汉,负手踏空而来。正气冲云天,口吞日月山河之气势,不怒自威! “这是判官么?”狄云枫指着空中那黑脸大汉问道。 赏儿赶忙捂住狄云枫的手,紧声道:“你做什么?判官喜怒无常,小心他把你也抓了!” 狄云枫不得不承认,鬼界判官是唯一一个与人间城隍庙里的偶像相同之人。 “催判官,自幽魂帝国成立以来就有规定,冥司府只准核实不准执法,你没有权利来参与帝国之内的争斗!” 温旬显然对催判官颇为忌惮。 催判官大笑过后即刻变脸,他怒指着温旬,唱腔道:“大胆温旬,你勾结外人,谋害帝国安危,证据确凿,本官要依法将你带回冥司府,待查证罪名,再打入鬼牢 用刑。” 温旬一剑妄想斩断黑炎,可黑炎刚柔并济,覆灭的那一刻又重新燃烧。 “逆贼温旬,放下武器从轻发落,执迷不悟罪加一等!” 催判官大手一挥,十六个手持勾魂索的阴面罗刹从四面八方飞来,黑白无常,牛头马面,枷锁二爷,皆在其中——温旬已插翅难逃! 狄云枫见局势左右得差不多,便冲那温旬道:“左相大人,本官大理寺卿,证据确凿,与你亲口盘点盘点,否则抓你入狱你还含冤!”他清了清嗓子: “经查证,十五年前你密往拜月城会见拜月城主黄毅飞,坑骗他并将其与之随从在幽暗密林下制成还魂尸;经查证,在游离界催化异兽与帝国之间的矛盾,促使兽潮破坏帝国中转站,种种过程我已从你的手下口中得知;经查证,你滥用职权与组织网中散布虚假消息,哄骗工人远发失真界,欲酿惊天阴谋;经查证,你结党营私,擅自培养杀手组织,谋权篡位,危害帝国社稷……大罪数起,性质及其恶劣,据帝国律法,冥司府有权惩治重恶,有权将你收押!” 温旬愈听脸愈黑,从牙缝中挤出几个字:“你一直都在调查我!” 狄云枫摇头道:“调查你毫无意义,我只是想顺藤摸瓜找出木老鬼,很遗憾,你只是那个藤。” “简直狂妄!即使老夫揽下所有罪状,你们又能耐我何?” 温旬震怒,一股超脱源境的力量从体内爆发,鬼力形成一道道罡风,吹走阵法四周的黑炎。其身旁的黑衣剑士亦各自将能力极限开发,势要背水一战! “大理寺卿,助我一起擒敌!” 判官一声令下,十六阴面罗刹一同拉紧勾魂索,狄云枫冲商囚等人使了个眼色,几人各就各位,准备打响最后一战。 但就在风将起,云将涌,大战一触即发之时,突然空中裂开一道痕迹,裂痕如大口,喷出如墨汁般的液体,液体顷刻浇灌在黑炎之上,黑炎如临克星,微微一闪竟熄灭了去! “温公,师傅叫我来接你,不可恋战,快快上来吧?”裂痕传出一道声音,同时一座黑色的桥梁也从裂缝中架到了温旬的脚下。 温旬在犹豫。 “哎……师傅还说,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你再不走,我可要走了。”那声音催促道。 “不能让他们走了!”狄云枫一刀划破长空,欲斩断黑桥!可刀气还未靠近桥身便被墨雨一冲而散。 “走!”温旬一咬牙,率领众人踏上黑桥。 “凶徒就在眼前,岂能让他们逃了!”狄云枫提刀要上,可催判官却闪身将他拦下,笑道:“寺卿别冲动,你知道那雨唤做如何?你知道沾染上它你又要如何?” “判官也怕?”狄云枫心中有怒不知何处发! 赏儿也上前拉住狄云枫道:“那叫‘尸魂雨’,是恶灵渠里抽出来的,天底下最阴邪之物。” “呵呵呵……”一阵冷笑又从裂缝中传来,他指名道姓:“狄云枫 ,你可真是爱管闲事,师傅他老人家最讨厌的便是你了!” 狄云枫眉头紧皱:“你认得我?” 那声音道:“我不仅认得你,我还认得商囚,段千阳,李圣玄——你们都该死,总有一天你们会死在我手里。” 狄云枫惊怒:“你难道就是木老鬼!” 那声音讥笑:“你猜?哈哈哈……” “老子,今日就算是粉身碎骨也要将你揪出来!” 狄云枫双目怒成血红,一股前所未有的魔念爬上心间! “你别冲动,我知道你恨木王,但它不是木王,我很清楚,你相信我。”商囚横身拦下狄云枫郑重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呵……实在不好意思,你想玩耍我却没有时间陪你们 玩耍,我要走了,有缘再见。” 声音收回,阴雨涣散,裂痕处微微一闪,随那句“有缘再见”一齐消失在黑夜。 结束了? “楼主,楼主不好了!”凝霜御空而来,瞧模样,事态紧急。 “霜妹,不是喊你们守在东城么?你怎来了?”赏儿惊疑道。 凝霜紧着花容:“是鬼兽……城里突然冒出了很多鬼兽!” (本章完) 正文 第三百四十三章 马车内 今年的乱神祭是自帝国建国以来最惨烈的一次,大批大批的鬼兽从各大传送阵内被强制传送出。 冥皇眉头紧锁,站与皇城之巅俯瞰兽乱的帝都,这个从不会在脸上带任何情绪的男人,眉宇之间竟也露出了一丝悲怜。 狄云枫喊来了一辆很大的兽车,承载着魏知寒,林屹宽,商囚,李圣玄,段千阳,无藏大师,直走西门返回大理寺。 冥皇认为他们是远道而来的客人,出力帮忙已说不过去,再帮忙收拾残局更不好意思。南荣翎,荆武阳,赏儿等都是帝国的人,他们必须留下来将异兽赶出去。 狄云枫掀帘,瞧了许久站立在墙头的冥皇,轻叹:“他是我见过最接地气的皇帝,亦是胸怀最宽广的皇帝。” 魏知寒就坐在狄云枫一旁,撇了撇嘴,笑道:“我呢?难道我不接地气么?” 狄云枫放下窗帘,望着魏知寒,摇头直言道:“你也接地气,但你总感觉比他轻浮一些,或许是你嘴巴上没毛的原因吧。” 魏知寒只当这是个玩笑话,“哈哈”一笑:“好,我回去就开始蓄胡子!” 狄云枫轻叹:“异界开花,浮生一劫,恶灵泛滥,轮回崩陨。他的寓言已经实现一半了……” “谁的寓言?”魏知寒问道。 狄云枫道:“一个朋友的,在帝国,别人都尊称他为‘吕君’。” 魏知寒点头道:“如雷贯耳之大名,十六字断鬼界走势,若有机会,真想和他见上一面。” 狄云枫还指众人道:“你是帝王,我们是普通人,你若果不介意的话,和我们解读解读这十六字?” 魏知寒打量了一番众人,苦涩道:“你们来自于仙武两界,按理说面临的挑战要比鬼界大得多,咋还有兴趣听我来解读?” 商囚淡然道:“仙武大战若打响,妖域,龙族,仙界,魔界,必定会统一战线。真武本就处于弱势,若再得不到鬼界的帮忙,此战只有输。所以鬼界的事便是真武的事,若鬼界需要帮忙,我们也绝不会推辞。” 魏知寒望着狄云枫:“狄兄已帮了鬼界不少忙。” 狄云枫赶忙摆了摆手:“莫要说我了,懂我的人都知道我是为了什么,与帝国的利益无关。” 魏知寒浅浅一笑:“那我就来解读一下吧,”他先问:“异界开花是征兆,我想这个征兆一定出现了吧?” 狄云枫点点头:“已在拜月城出现。” 魏知寒接着道:“既然灾难的征兆已经出现,接下来便是灾难的开端——游离界异兽暴动,今日竟被强制传送到幽魂帝国,帝国内部叛乱,阴 谋杀机四起,浮生必遭一劫难。” 他轻叹一声,颔首沉默片刻,继续道:“灾难始发游离界,高潮则在于尸魂界——方才裂缝中的那人携来一阵‘尸魂雨’,此雨出自尸魂界中的恶灵渠,我想幕后主使一定已将魔爪伸向了尸魂界。” 狄云枫接着道:“尸魂界里镇压着无数邪灵,若将其放出,那么鬼界的轮回一定会就此崩陨!” 魏知寒摇头轻叹:“若只将邪灵放出,凭帝国的结界不难抵御,更怕的是有人想统治邪灵,那才是真正的灾难。” 狄云枫又肘了肘身旁的商囚,道:“你说你义父那么坏,你以前咋没发现?” 商囚冷冷地瞥了狄云枫一眼:“义父他虽然坏到了骨子里,但论成就与谋略,放眼整个六界又有几人比得上他?” 狄云枫道:“你知道么,我有种预感,木老鬼会在鬼界称王称霸,然后再联合仙界来找真武复仇!” “切,你当着九帝的面说另一个人称王称霸,你很不给人家面子。”商囚不屑道。 魏知寒的脸色的确不太好看:“如果是帝国易主倒没大碍,但重新称王称霸必定会打破鬼界的运转规则,我不希望那一天的到来。” 狄云枫道:“可吴世非的十六字欲言已验证了一半,另一半会不会真如你所说的那样,从过程到高潮,高潮再到结束,最后给鬼界带来前所未有的灾难。” 魏知寒摇头道:“发生的事情就不提吧,我们还有机会阻止后面寓言的发生。” “王良,调转马头,往自家客栈赶去!”狄云枫吩咐一声,又迫切道:“照你这么说,我也就不请你们去府上喝酒了,我们得赶快展开行动。温旬的阴谋告破,六部的权利失效,那么他们一定会把通往失真界的路给堵死,我们得趁快赶去前召中转失真界。” 魏知寒遗憾道:“我本来想邀请你去九幽,但现在看来大家都挺忙,只有另找机会了。” “你呢?”狄云枫又用胳膊肘了肘一旁的商囚,“你怎么老发呆?有琐事。” 商囚沉默了一会儿,长叹道:“我一直想问,鬼界有没有直通凉城鬼门关的路?那样我也不用绕弯子再回去,顺便还能路过看一看她。” “你最主要的目的还是路过看一看十一姑娘把?”狄云枫轻声一笑,道:“你放心,稍后我书信一封给赏儿,她会帮你指一条明路。” 商囚真挚地望着狄云枫:“好兄弟,还是你最懂我!” 狄云枫欣慰一笑:“客气什么?你要记住了,生儿子要认我做干爹,生女儿要做我的准儿媳妇。” 魏 知寒这时插嘴道:“恰好近段时间我也有想当爹的打算,不如也和我来个娃娃亲如何?” 久不作声的段千阳突然开口道:“你定什么娃娃亲?万一她给你生一条龙出来怎办?” 魏知寒凝眉:“你别瞎说,我是人,她怎么可能生一条龙出来?” 段千阳冷声道:“那可说不定……” 魏知寒轻哼:“我看你就是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事情都过去这么久了你还耿耿于怀。” 段千阳怒拍大腿:“若不是我身受重伤,哪儿有你英雄救美的份儿?现在还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冲我耀武扬威?你不信我一句话就让她回心转意!” 魏知寒大骂:“你放屁!” 段千阳冷笑:“呵呵,是不是如此,你回去问问她便是咯……” 魏知寒脸色发绿,心里有苦却不知该如何说。良久才咬牙吐出:“龙儿一定是属于我的……” 段千阳抱着肩,露出一副胜利者的姿态,淡淡道:“她身体是属于你的,心却是属于我的。” “好了好了,你们都少说两句,我想我就不该把这个话题放出来……” 狄云枫横在二人中央,左右都劝了好久,二人才各自偏头,以一声轻哼结束“战斗”。 “那你接下来的打算呢?是跟着知寒一起回九幽议事还是直接回真武?”他再问商囚道。 “韩赐已早我几日回去禀告,我想我也没有不归期的道理了,唉……”商囚长叹一声无奈,抓过李圣玄腰间的酒袋便往嘴里灌下! “你给老子留点儿!”李圣玄心疼道。这酒,一定不一般。 “唉……实在实在实在是太忙了,柳琴师的决策我始终想不通,就算他为了大局不当选九州盟主,那推荐五彩神殿来掌权也好,可偏偏选中百里孤,连挽回战争的余地都没有!” 商囚干了大半袋子才将酒袋丢还给李圣玄,烈酒下肚入愁肠,心里的不甘也从口头说了出来。 李圣玄抹了抹酒袋上的口水,自顾灌下两口,冷声道:“你没去过元门,当然不晓得他们的想法。若他真有心讲和,也不至于对魏将军赶尽杀绝!” 商囚怒喝道:“魏将军不是被赶尽杀绝,他是为了人间的百姓而自甘现身!” 李圣玄紧握着酒袋,低着头,闷酒一口接着一口。 狄云枫赶忙转移这个沉重的话题,问道:“对了,要说仙界之事,林雍他懂得不少,你们可曾见到他了?” 李圣玄惊讶道:“林雍?你在哪儿遇到他的,我在仙界找了好久都不见踪影。” 狄云枫苦笑道:“ 在九玄仙域偶遇的,初见时他还是个跛脚的乞丐呢。” 李圣玄怒拍大腿,道:“我他娘的做黑商又好得到哪里去,妈拉个巴子,老子实在讨厌仙界那个地方。” 商囚这时道:“林雍能回来我很高兴,但还未来得及多叙两句就来了九幽,他的腿好像不跛了,还从仙界带了个如花似玉的女人回来。” 狄云枫拍了拍胸脯道:“不瞒你们说,他的腿是老子治好的,他的女人也是我做的媒。” 商囚打趣道:“我与十一的媒好像也是你做的。你做媒很厉害嘛,狄媒婆。” “呵呵……”狄云枫会心轻笑着,也不谦虚道:“还真有这么个定律,凡是我遇见的女人,要么是喜欢我的,要么是喜欢我兄弟的。所以你们这些想讨老婆的,尽量巴结巴结我,我也好跟你做媒呀。” “哈哈哈哈……”满车人都放下压抑的气氛,开怀大笑。 狄云枫又招呼道:“你们先别笑,我还有个条件呢。那就是——” “那就是以后生了儿子认你做干爹,生了女儿得做你儿媳妇儿是吧?”魏知寒笑着打断狄云枫的话。 狄云枫抚着下巴满意道:“知寒的觉悟倒是挺高,以后不管你女人生得是龙还是人,我都来者不拒咯。” 商囚试问:“那如果你生了女儿,我们生了儿子如何?” 李圣玄搭腔:“对对对,这家伙可风流得很,后宫佳丽三千,每个人给他生个女儿,那咱们以后不就不愁没儿媳妇儿了呀。” “去去去,瞎说!我要是生女儿,我就养她们一辈子,通通不许嫁人!” “啧啧,瞧瞧看,这狄媒婆多自私啊……” “哈哈哈哈……” …… …… (本章完) 正文 第三百四十四章 连续诈尸 商囚与李圣玄都是帝国的军人,即便他们很想帮狄云枫消灾,但国家利益始终高于一切,他们很快便会动身返回真武。 魏知寒与林屹宽是必然要回九幽的,倒是无藏大师的抉择很让狄云枫意外,他说:“我想再入世苦修几载,不如就随寺卿大人往失真走一遭。” 无藏大师是个很健谈的智者,有他一路陪伴,至少狄云枫不会担心自己入魔。 段千阳自从道门毁灭后便一直是个闲人,他会留下来帮狄云枫亦是理所当然的。 狄云枫在客栈中留下了很多封信,时间紧迫他只能粗糙地交代一番——第一封信是送给南荣翎的,大理寺需要人代理掌权,南荣翎为人正直,一丝不苟,让他来帮自己监管大理寺乃最合适人选。 第二封信是托荆武阳送给吴世非的,信里并没什么太多正事交代,反之是情感上的事情,譬如说照顾好冯妍妍,珍惜沈月心等等…… 第三封信是托商囚送给温紫雨的,自上次柳扶苏亲口告诉他,紫雨专程去神乐找他过,如此,可证明紫雨心中还是放不下自己的,便回复一封简短的信,就当报个平安。 第四封信是送给花无赏的,主要是请他帮忙找出直通真武凉城的传送阵,好满足商囚回家探亲的愿望;木心还在白鹤楼,这是不得不说的嘱托。花无赏虽性格乖戾,但认真起来不会容忍差错。 狄云枫回想一番,发现自己该交代的也交代地差不多,最后与众人更近一杯酒,踏上传送阵,辞别了帝都。 …… 帝都对中转站的管辖制度非常严厉,中转站不同于客栈传送,是官家一手经营的地方,通常都设有专门的“中转部”监制,中转部的部长由吏部掌管,故以往的前召中转站都由温旬一派在掌控。 前召传送阵修筑在一座小山丘上,由内而外将山丘凿空,建楼有三层,上中下拢共加起来有大大小小一百多座传送阵。 中转站的检测非常严厉,不论是进站出站都有专门执法人员,以一种特殊的探测棒,探测棒若发现客人身上有违禁品便会发红警报,客人需接受排查后才会被自由放行——只要不将刀剑明目张胆地背在身上,一般不会出什么大碍,而即便是出了什么大碍,塞上一两块鬼玉便也能糊弄过去。 帝都鬼兽作乱,前召中转站却没有受到丝毫的影响,来往行人匆忙,谁都不会抽出一点儿空来担心帝国的安危。 “无藏大师,你瞧见没,只要出了帝都,幽魂帝国的人都是麻木的。”狄云枫指着一帮“行尸走肉”道。 无藏大师出奇地没有反驳大道理,手中 佛珠拨动了三两下,点点头不说话。 段千阳轻叹:“同样是鬼界的人,为何九幽与幽魂差距就那么大呢?” 狄云枫苦笑道:“你不是很喜欢女人么?我告诉你,你只要大声呼喊一句:‘我来自九幽!’原本那些个对你爱理不理的女人都会凑上来献媚,献身。” “我去!”段千阳惊呼,下一刻又质疑:“不会他娘的这么神奇吧?” 狄云枫淫笑道:“你可以试试,不过试了你也做不了下一步,但你还是可以试试。” 段千阳会意还之一抹淫笑,“咳咳!”清了清嗓子,正要开口呼喊,突然间一声惊呼前方传来: “又诈尸了,快跑啊!” 诈尸不足为奇,奇特的是“又”这个字。 原本眼神迷离的行人纷纷惊恐地往出口跑去。 无藏摇头叹道:“阿弥陀佛,我方才观察了三千七百六十一个人的表情,我原本以为这些人做到了真正的四大皆空,可方才那一句话却将行人的懦弱和恐惧全都逼了出来,唉……” “别叹气了,咱们去看看吧,说不定会有意外的收获。” 众人都往出口跑去,三人“迎难而上”,不过几步之间便已神行至方才呼声之处。 中转站内上百名侍卫绕着一个圈儿,将那“诈尸”包围,但谁也不敢多近一分,反倒是“诈尸”每走一步他们就跟着退上一步,别提多窝囊。 包围圈中是一位八尺大汉,看穿着不像是富贵人,从他脖颈往上青筋暴突,血脉的颜色暗紫深红,一直延续到脸颊,像是一颗开了花儿血树。他眼睛往上翻,已瞧不见瞳孔,只剩灰茫茫的眼白。他张着口,嘴唇兜不住涎水往下流,玉米黄的牙齿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生长磨尖。他的指甲由白生黑,生长的速度比牙齿还要快!他步态蹒跚,将每一个人都当做了目标。 “这是什么个玩意儿?”段千阳震惊道。 “这就是木王爷在后头操纵的玩意儿,小心了,别等他牙齿与指甲长齐,否则他嗜血吞人的。” 狄云枫拨开人群,飞身一记剪刀脚夹住还魂尸的头,再凌空那么一拧,气息可闻“咔嚓”一声,还魂尸的脖颈从前头拧到了后头! 可即是头首错位,那还魂尸的四肢仍在木讷的行动,为保险起见,狄云枫又将它的四肢全都掰断,按在地上道:“快,去找几根麻绳来,我要绑活的。” 侍从们降妖的本事不行,但帮小忙的效率却很高,狄云枫才吩咐不过一会儿工夫,便有几个侍卫扛着绳子屁颠儿屁颠儿跑来:“大侠士,这是你要的绳子!” 狄云枫这才拍拍手,从地上站起,却见那地上的还魂尸如一只断脚的螃蟹,歪着脑袋,别着四肢,一个劲儿地抽搐颤动着。 “他的指甲与凶齿还在长,为了保险起见,你们还是将它绑结实些。”他嘱咐一旁的侍卫道。 抗绳子的侍卫瞧起来比较老成,穿着也是头头儿打扮,他恭敬地问狄云枫:“大侠士,你能力这么强为何不直接杀了他?” 狄云枫摇头道:“如果杀了他有用的话,你们便不会呼喊那个‘又’字了。治标不治本,总有一天会酿成大祸。” “大侠士明鉴!”侍卫头子会意,便吩咐几个手下一同将还魂尸五花大绑。 待还魂尸绑好,狄云枫才托着它往一旁空闲之处走去,边问一旁的侍卫头子:“这种情况发生过几次了?” 侍卫头子想了想,道:“从这个月开头,一共发生过六次了,每次都一个样,要费好大的力气才能制服。制服之后如果不将它烧了,那它又会复活……焚烧尸体的时候别说多臭了。” 狄云枫点点头,又问:“那有没有人被他们咬伤过?” 侍卫头子道:“有,多得很呢!我差点儿都能受伤,更何况其他侍卫。” “那些被咬伤的人呢?”狄云枫接着问道。 “被咬伤的人……好像……”侍卫头子挠挠头,忽而想起什么:“咦,你这么说起来我好像已经很久都没见过那些伤者了。” 这时一旁有个年轻的侍卫道:“我知道他们去哪儿了,他们都被掉入失真界当值去了。我有一个好哥们儿与我一齐当差,上上回抓这些诈尸时他不慎被抓伤,回去修养了个把月也不见好转。” “又是失真界……”狄云枫将还魂尸丢至角落,先吩咐侍卫道:“好,大致我都已经了解,你们先下去,安抚恐慌的客人,这段时间必须严厉彻查每一位出入客人,凡是面色苍白,眼珠突兀,畏光畏亮之人通通抓起来!” 侍卫头子免为其难地点了点头,他问:“这位大侠士是何方神圣?我们可不是随便人就能调遣的……” 狄云枫没说话,只是顶了顶腰,好让一干侍卫看清自己腰间挂着的“寺卿”令。 “啊!竟……竟是大官造访,卑职参见大官!” 侍从头子认不得这令牌,但凭他的经验完全可以肯定狄云枫的身份,他领着一班子侍卫就要下跪。狄云枫拂袖清风一阵,将他们从地上托了起来,道:“我不过是恰好路过,你们勿要声张出了去——下去吧,别再这儿耽搁我的时间。” “那……卑职告退。”侍卫头子不敢再扰,领着 一干手下缓缓退下。 “还是有官僚制度的国家好,以后我也要让李圣玄给我某个官儿当当。”段千阳抿嘴道。 “如果你当官了,将会面临很多修为比你低,却官职比你高的人,别人见你要低声下气,你见了别人也要低声下气……呵呵,你们这些仙界人若能做到这一点,保证能在官场混的风生水起!” 狄云枫说得一点儿也不差,修仙者在真武界可是占有绝对优势的,用神识偷听机密?用隐身术偷取文件?各种仙法,各种手段,只要脑子不笨,随随便便都能混个几品官儿来当。 闲谈之间,还魂尸的獠牙与指甲皆已生出,它原先是一只半死不活的螃蟹,现在则像是一只刚刚搁浅的鱼,左右摇摆,能蹦跶个好几尺! “嘿嘿,今日你可就不走晕了,我要解剖你,活生生地解剖!” 狄云枫阴笑着取出一柄铮铮亮的匕首,正当他寻思着该何处下刀,却又听身后传来一阵惊呼: “不好了,又有人诈尸了!” (本章完) 正文 请假条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w ww.xxbi quge.c0m新笔趣阁内容更新后,需要重新刷新页面,才能获取最新更新! 正文 第三百四十五章 蛊术 这一次,侍卫头子亲自把还魂尸给绑了过来。他不失为勇猛的,于是狄云枫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李白。”侍卫头子笑道,他哪里白? “好,我会给西总府写一封推荐信,等着升职吧。”狄云枫又见李白捂着自己的左肩,凝眉问:“你受伤了?” 李白苦笑道:“被小小地抓了一下,不碍事的。” “让我看看,这可不是小事。” 狄云枫拉过李白,见其左肩有三条血痕,一股隐隐不见的黑气萦绕在伤口上。 “你看,连皮都没破,算不上伤。”李白笑道,他看不见伤口上的黑气。 “不疼?”狄云枫轻按李白的伤口问。 “不疼。”李白轻松道。 狄云枫将力度加大,再问:“还不疼?” 李白摇头道:“真不疼,就是有点麻麻的,痒痒的。” “可以。”狄云枫轻叹。 “可以什么啊?”李白一头雾水。 “可以截肢了。”狄云枫淡淡。 “什么!”李白先是被吓得不轻,“大人……你可不能开玩笑啊。” 狄云枫当然是开玩笑的,他手指化出一道仙力,轻轻渡入上楼,驱散伤口上的黑气,边道:“你连正常的疼痛都感觉不到,岂不是不正常了?”他又笑指着地上挣扎的还魂尸道:“如果让尸毒再入侵些,你就会变得和他们一样。” “啊……这这这,那我现在……”李白面容失色。 狄云枫收回指尖仙气,道:“还好你遇见我,现在你没事了,以后都注意点,这玩意儿染上就很麻烦。” “多谢大人!”李白下时又惊呼道:“那先前受伤了的弟兄们。岂不是全都会变成行尸?!” 狄云枫点点头,这也是他为何要前往失真界的主要原因,那地方,必定污浊不堪,挑战更大。 “总之你们要小心些,若不慎被抓伤,要第一时间用糯米消毒……前召已遭被感染,我会书信一封到帝都,很快便会有人来此采取措施,总之,这段时间你们要多加留意。” 李白不解道:“糯米真有用?” 狄云枫回答不上来这个问题,反正人间的道士们就是用糯米防止尸毒的。 “用糯米,不如用我的黄符。”无藏从袖中取出一沓黄纸符,递给李白。 “你也会抓鬼?”狄云枫稀奇道。 无藏淡然道:“道可道,非常道,佛本是道。鬼界不过是我旅途中的一处驿站,我会长久停留在此,只因还未参透其中的痛苦。” 狄云枫纳闷道:“人间有传说,地藏王菩萨誓言,地狱不空誓不成佛,难道说的就是你?” 无藏摇头道:“所以我说人间佛教只是信仰,不论地藏是否以我为原型,地狱承载的恶灵只增不减,愿空?简直异想天开。” “你们还是莫要讲大道理得好,这玩意儿越来越闹腾了,我 怕绳子会绑不住它。”段千阳用脚蹬住地上的行尸,颇用些力气才能将之压住。 行尸的呼嚎将中转站弄得人心惶惶,狄云枫见势头不对,便打消了心头解剖的想法,道:“还是把它们弄死吧。”说完收起刀落,将两柄匕首插进了行尸的胸膛。 行尸不再呼嚎,抽搐两下,呜咽一声便没了动静。 “我不太确定它们就是所谓的‘僵尸’,鬼界绝大部分人都是靠人丹生出肉身,他们并没有属于自己的实体。”段千阳提出质疑。 狄云枫叹道:“所以我才要把它们剥开看一看,看看里头到底藏着什么玄机。” 无藏竖起大拇指:“狄施主不仅有妙手回春的医法,还会些仵作验尸,实在叫人佩服。” 狄云枫摆了摆手,谦虚道:“妙手回春说不上,我就是个妇科大夫。验尸在我手里只能算是伎俩,二把刀,没什么真本事的,”他又问无藏:“无藏大师城府极深,想必应是好学之人,你游历外界千万年,想必这些技艺早已融会贯通了吧?” 无藏可不谦虚,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是的。” 狄云枫指间一道结界,将角落区域覆盖,才指着地上的两具尸体道:“还请无藏大师露两手来让我们开开眼界才是。” 无藏瞧了尸体两眼,并未弯下腰去查看,摇头道:“它们只是暂时休眠,待会儿还会活过来。” 狄云枫微凝眉,仔细瞧着地上的两具尸体匕首还插在尸体胸膛,不过显然已有了松动的痕迹。 “它们的伤口在愈合,并不断地将匕首往外排斥,若是僵尸的话必然做不到这种程度。”无藏蹲身握住刀,顺着尸体的胸膛再开一条更深更长的口子,随后用刀尖轻轻一挑,一只漆黑色的、拇指般大小的蛊虫被挑了出来。 无藏一指金光,蛊虫便被定在原地,未死也未动。 “这个虫子似曾相识……”狄云枫回想起自己刚到帝都时,传送阵走出来一位疯癫的男子,其体内就有这样的蛊虫。 无藏将蛊虫举于指间,观察了一阵子才道:“苗疆蛊术,在人间苦境与湘西赶尸术、南洋降头术并称为三大巫术,大多数是以毒物作饲,造蛊之法,以百虫置皿中,俾相啖食,其存者为蛊,施种的方法可以直接施种也可以间接施种,像我手上这类蛊虫,应是养蛊人特制的间接施种法,大可称之为‘寄生’。” 狄云枫凝眉道:“苗疆一带就在我们老家西南那一代,平时独居不喜与汉人结交,苗族的小伙子都很壮实,苗族的姑娘长得都很水灵……可便面看起来他们的民风非常之淳朴,但家家户户都多少懂一点儿蛊术。寻常在城里,只要看见穿绣金花带银饰的苗人,大家都会自觉避开,生怕与他们接触就被下了蛊。昔年蜀乱的时候,白云城八十万大军攻打蜀山上的苗寨,量不过几万的苗民利用蛊术来保卫家园,大军被蛊术阻在山前,三年都不曾攻进蜀山,其交战中诡妙的故事脍炙人口。” 无藏点头道:“不错,蛊术阴险毒辣,且中蛊无形。我想这两人在中蛊时并不知晓自己已被寄生,直至蛊虫占据了他们的身体,为时晚矣。” 段千 阳不是人间人,也没去游历过人间,不知无藏与狄云枫所谈何意,便问道:“那这蛊与行尸又能有何关系?难不成这蛊还能控制人的大脑?” 狄云枫道:“蛊虫进入人的身体后,会潜伏一段时间,吃体内的血肉供给繁殖分裂,一分十,十分百,百分千……以此类推下去,直至将人体大脑都啃干净后,人死亡,蛊则变成人皮下的‘血肉’继续存活。” 段千阳挠了挠头,指着地上稍有颤动的两具行尸道:“你说的老子头皮都发麻了,难不成这些人都吃得只剩下一张皮了?那他们还会攻击人?” 无藏道:“这就要考验下蛊之人的伎俩如何了。若培育出来的蛊虫带有极强的破坏性和嗜血性,那么被占据了身体的行尸便会攻击旁人,吸血,感染,猎杀……” 狄云枫轻叹:“自出世以来,我遇见过无数使毒的行家,其大部分人都是阴险狡诈之徒,有极少数人甚至百毒不侵……若是遇见这样的人,只能算我们倒霉。” “狄施主难道怕了?”无藏轻轻一捏,将那蛊虫捏死在手中,污秽的汁水留了他满手,恶臭难闻。 “无藏大师还不赶快将污水甩去,有剧毒!”狄云枫惊呼道。 无藏淡然一笑:“我不是故意杀生,但蛊虫本就是阴邪之物,杀了它是为民除害,”说着他又轻一拂袖,将地上的两具行尸焚灼成灰。这时他才甩去回答狄云枫道:“巧了,恰好我也百毒不侵。” 狄云枫叹道:“尽管大师你百毒不侵,但也得注意些,这蛊可不是普通的蛊,莫说是沾染上汁水,就是问见臭气都有可能被感染的。”说完他挥手刮来一阵风,将焚尸的臭气卷出中转站。 事后,他又冲身旁的李白问道:“你们中转站的负责人是谁?” 李白道:“中转站的负责人是长奉大人,但长奉大人平时很少出现在中转站,一般都是由我们侍卫来监看中转站的运作。” “甚好,”狄云枫点头,又吩咐道:“传令下去,将中转站暂时关闭,不再通商过人。” “啊?”李白遭吓退了好几大步,直顾摇头:“大人你不是开玩笑吧?偌大个传送阵怎么说关就关?您这个要求,即便是长奉大人亲自来了也没办法抉择……找六部尚书都做不了主!” 狄云枫执意道:“此刻已到了非常时期,那里还管得了这么多规矩?蛊虫的传染性非常强,若情势不预防,真到了见人就咬的地步,不出三五年整个帝国都要遭殃!” “我这……这……大人你莫要为难我,这个我真做不了主,要不您即刻写一封信,我传去帝都看看?”李白提议道。 “我已经说了,中转站必关不可,立刻,马上!”狄云枫一丝不苟,态度坚决道。 李白咬着牙,不敢从又不敢不从,而就在这时,一个声音从楼上传来:“帝国六部已经实存名亡了,现在帝国的内务都由本王来掌权,关闭中转站,片刻也莫要耽搁了!” 是赏儿的声音。 狄云枫听见这声音不但没有高兴,反而沉下脸……花无赏虽然修为很高,但始终是个乖戾的女人,带在一路可能要拖后腿。 正文 第三百四十六章 失真界 楼上走下两个玉树临风的公子哥,前人手握折纸扇,后人手持清风剑,衣服洁白无瑕,肌肤明亮如玉,华烨之光,光芒万丈,一看便是有身份有地位之人。 赏儿虽然是个女人,但冥皇却将自封了王爵,她以“本王”自称,一点儿也不奇怪。 “早知道我们就该走了的……”狄云枫长叹道。 “不好么?这么漂亮的两个妞儿,啧啧……”段千阳的眼中充满了淫欲之色。 赏儿缓步走下来,她身后跟着的是长侍,那位唤作凝霜的女子。她一见狄云枫,俊俏的容颜上闪过一丝惊喜与兴奋,但下一刻她又摆好姿态,拿出王爵的价值,再冲李白道:“本王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一个小小的中转站,说关你就必须得关!” 李白双腿一哆嗦就要下跪叩拜,赏儿打开纸扇,轻轻一扇便将李白扶正,严厉呵道:“少作态,多做事,赶紧去办事,否则定你个抗命之罪!” 李白不敢再多面对赏儿,颤声一句:“遵……遵命!属……属下,这……这就去办!”说完便一股溜儿地跑下楼去。 “寺卿大人一天可真忙,上午还在帝都抓捕温旬,下午便到这儿来了。”赏儿轻扇着扇子,冲狄云枫打了个招呼。 狄云枫冷声道:“你来做什么?” 赏儿理所当然道:“是姐夫派我来随你一起去失真界的,人多好办事,我也能监督你。” 狄云枫声音更冷:“冥皇怎可能将你派去失真界这么危险的地方?还有你走了谁照顾木心?” 赏儿秀气的眉头微微一皱,其身旁凝霜却快她一语,指着狄云枫道:“寺卿大人将语气放尊重些!王爷想去哪儿,岂用你一个三品官来揣测?王爷又不是你女人的下人,凭什么要帮你照顾她?!” 赏儿冷冷道:“你就这么不欢迎我?” 狄云枫沉声道:“我只关心木心的安危,其它的我管不着也管不了。” 赏儿轻嗤一声,不屑道:“那你为何不亲自看着她?求人办事还如此态度,枉费我对你一片真诚。” 段千阳突然横过狄云枫身前,冲赏儿与凝霜道:“二位姑娘,我瞧你们第一眼便知晓你们示责任为己出之人。我身后这人你们莫要理,在他心里除了爱人之外就再也没别人了,”他顿了顿,观察赏儿与凝霜的表情有些缓和,才搭下一句道:“但我就不同,我的心里可以容纳很多很多人……” 凝霜冷笑道:“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他是癞蛤蟆,你就是井底之蛙。男人就没有一个好东西。” 无藏抿了抿嘴,站出来道:“虽然我不参与几位的拌嘴,但必要时我得澄清一番,我是个好男人。” 凝霜正眼都不瞧无藏,稍稍一撇,不屑道:“和尚也算男人?” “那姑娘认为我是女人否?”无藏笑问凝霜。 凝霜冷哼道:“你觉得你会是女人么?” 无藏摇头苦笑:“世上只有两种人,便是男人和女人,我不是女人,又不算男人,这位姑娘的话实在难以让人揣测。” 凝霜冷笑道:“大师这句话就问到点子上了,我们白鹤楼有八成以上的都是不男不女的人,外界都将其称之为‘人妖’。” “你尽管侮辱我,但我并不会生气,因为好男不与女斗。”无藏自认辩不过女人,摇头轻叹一声,败下阵来。 段千阳耸了耸肩:“你看,就只有我在欢迎你们,你们却还贬低我,唉……这年头做好男人可真难。” 赏儿冲狄云枫道:“你的木心我已用禁术将她的魂魄锁住,不错,幽魂帝国如今局势动荡,在哪儿都不安全,所以我将她转交给九帝,由九帝带回九幽,那里够安全吧?” 狄云枫紧皱的眉宇稍稍有些松懈,他误会了赏儿,言语也有些偏激。 “王爷,我都说过咱们不来的,你看看这些人,要么一来摆臭脸,要么花花肠子,还有一个自视优越的和尚……哼,咱跟着他们,不仅要受气,还得提防色狼,最后还要听和尚念经!” 凝霜美人一叹:“唉,这不是自讨苦吃么?” 赏儿沉声道:“你说得对,但温旬叛逃,白战败未归,帝国正陷入空前危机,我作为王爵,一定要有担当,”她瞥了一眼狄云枫,冷声道:“即便有些讨厌鬼不安逸你。” “我没有不安逸你,唉……”狄云枫终于松懈下自己的态度,轻叹道:“担心木心是一回事,另一回事则是你的安危。你是皇后的妹妹,位高权重的王爵,白鹤楼主。金枝玉叶怎敢和我们一起受苦?失真界磨难重重,你真的可能会受伤,真的可能会死的……” 赏儿美眸稍有触动,女人都是感性的,只要她爱的东西,不用花言巧语,三言两语便能将之打动。 凝霜则道:“算你还那么一点点良心。既然你们知道楼主她身份贵重,以后就要和我一起好好保护她,必要的时候得为她挡刀,替她死。” 凝霜是个好保镖,但狄云枫不是,他还有很多男子汉大丈夫该去做的事情,绝不能死。 “好勒,你们莫怕,若真有危险,我第一个就冲出来,以我的血肉之躯来保护你们的玉体。”段千阳拍着自己的胸脯,保证道。 凝霜一脸嫌弃。 赏儿转身走,不予身后三个男人太多的表情,她道:“既然大家的目标都是揪出幕后黑手,当共同努力才是,我不需要你们保护,即使死了也不求谁来保护赶紧出发吧,趁中转站还未关闭之前。” 狄云枫心里不好受,并且有强烈的预感,自己好像又要多一份情缘了。 “这个女人我是真的喜欢。”段千阳舔了舔干燥的嘴唇。 无藏指着两个女人的背影,问:“你喜欢哪一个?或者说两个都喜欢?” 段千阳却指着狄云枫,先道:“皇后的妹妹,帝国王爵,白鹤楼主……随便一个身份我都怕。虽说那楼主生得要好看些,但我看中了她是属于狄云枫的,我不会去抢朋友的女人。”他又色眯眯地盯着凝霜道:“瞧瞧,这小屁股多圆润?性子还火辣,正是我喜欢的类型……哦不,说梦中情人也不足为过!” 狄云枫好劝段千阳道:“你用下半身思考的方法得改一改,这两个女人都有能力把你切了,到时候你想怎么断续都接不回来的。” 段千阳皱眉:“别瞎说,乌鸦嘴!” 狄云枫淡然一笑:“走吧,传送阵马上就要关了。” 三人一齐跟了上去。 …… …… 幽魂帝国在失真界的传送点仅有一个,庇护也只有这么一所,设施非常简陋,装饰极其简单,地上坑洼极多,却连地板砖都没有安上一匹。照明的工具是一种发光萤石,在此界,黑暗远胜于光明,再亮的光芒也显得暗淡失色。 来往失真界的人非常之少,偌大的庇护所只寥见几个侍卫,一两个伙计,除此之外就再也瞧不见其他活人。 若换做是在帝都,只要有客人从传送阵里出来,嘴甜的小厮立马就上前招呼,但这里的伙计与侍卫懒 散得很,站着,躺着,趴着,瞧见有人来也是这一番姿态,似有一种“破罐子破摔”的感觉。 “赏儿,你对失真界又了解多少?”狄云枫问出在失真界的第一句话。 赏儿瞥了狄云枫一眼,显然内心还在生气,冷冷道:“我从未来过失真界,不知道这边的具体情况。” 凝霜性子急躁些:“这帮侍卫和伙计都是拿帝国工钱的,怎如此懒散?”她边说着边撸着袖子上前,还未临近铺子便指着柜台打瞌睡的小厮道:“小二,住店怎么说?” 小二睁开惺忪的睡眼,不屑地瞥了凝霜一眼,用手指着柜台旁竖起的一块木牌,上头明码标价写着今日的房费。 “下等客房七天七十块鬼玉,中等客房七天一百块鬼玉,上等客房七天两百块鬼玉……比帝都还要贵上七八倍!”凝霜惊呼道。 段千阳看了房价,点头搭腔道:“嗯嗯……的确有点贵了,那不如这样,一间房,一张床,可以睡两个人,睡两个男人又太挤,睡两个女人又有空,不如我们男女混合睡?” 赏儿看了房价,走近柜台,一巴掌拍在那小厮的天灵盖上,呵道:“小伙计,有生意上门都不热情欢迎一下?” 小厮起床有气,打开赏儿的手便骂道:“哪儿来的人,敢阻爷爷我睡觉!” “放肆!” “呛!” 凝霜呵声与出鞘龙吟一致,只见剑光一闪,小厮的头发便被削去了一半!凝霜站在柜台前,剑恰好搭在小厮的脖子上,怒道:“你知道方才在和谁说话么?” 小厮见是硬茬儿,立马便怂了,他断声道:“好……好汉饶命,有话好好说,别动刀子呀……” “不动刀子你会好好说么?快说,为何把房价抬这么高?又为何在这里偷懒,还有为何此站人这么少?”凝霜比着剑,一连几声问道。 小厮不敢答慢了,道:“房价一直以来都是掌柜的规定的我也不知道为何是这个价,还有……这不是没人么?我就只能打个瞌睡了呀;至于此战为什么会那么少人,是因为多部分的人一出了传送站便往外面赶去,没人来住店了!” 狄云枫用双指夹开了凝霜的剑,并取出几块鬼玉丢给小厮,再好声好气地问道:“房价与态度这些都不是问题,我最关心的是那群往外走的人,他们规模如何?都是些什么人?都去了哪儿?在哪儿能找到他们?这样的情况持续多久了?还有外边到底是怎样的一种情况?” 有钱不赚白不赚,小费只要给足了,小厮也肯开口笑:“这往外走的人嘛,都是一批一批的,每次规模都有个一两百人呢。看样子都不像是富贵人,穿着十分普通。至于他们去了哪儿……根据我个人多年经验的猜测,他们应该是被拉去下矿的;如果他们真的是被拉去下矿,那你们就得一直往南走,走上个十天半个月的,就能看到一大片采矿区;像这样的情况陆陆续续持续了七八十年了吧,以前一两年基本上只来那么一批两批,现在一两天就会来一批……失真界这个地方呢,大致就是这么个样子,诸位大人莫说我偷懒呀,这外面又出不去,只能待在客栈里睡觉了呗。” “外界不能去?这又是个什么概念?”狄云枫又问道。 未等小厮回答,赏儿先道:“失真界和其他界限不一样,外面没有空气和重力,寻常人只要一出去,轻者七窍流血,重者一命呜呼。” 小厮补充道:“这位大人说得一点也没错,失真界本身就不适合咱们待。外面除了没有空气和重力外,还有一些捉摸不透的生物,不是人也不是兽,通常都是群居行动,你若是运气不好被它们撞见了……没人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总之下场会很惨很惨。” 赏儿又问:“那我们要去矿场该如何去?寻常开采的货物应该都有专门的运输通道吧?” “有啊!”小厮跺了跺脚,示意道:“在我们客栈脚下就有专门的矿车通道,下面有专门为矿石提供的传送阵。” “传送阵从哪儿下去?”狄云枫问道。 小厮摇了摇头:“人口只有中转站的站长才知道。” “你们站长呢?” 小厮又摇了摇头:“很不巧,我们站长在你们刚来的前半个时辰便被人请走了,你们如果想找他的话不妨等他先回来。” 狄云枫皱眉:“你可还记得来请走你们站长之人是什么模样?” 小厮想了想,才道:“记得,穿着黑衣服,身份很特殊神秘,每一次有新批次的人从传送阵出来,他都会亲自来迎接这些人。” 小厮又压低了声音对几人道:“我告诉你们,你们可别说出去,咱站长肯定是拿人家好处了,要不然这一天好几百个人送来,连查都不查一番,直接就放行!” “好。”狄云枫点点头,“等你们站长回来了,务必上楼来通知我们一声。现在我要五间上等的客房,只住一晚上,你算算要多少鬼玉。” 小厮爽快道:“不算了,拿一百块鬼玉就行,反正这地方也就这样,赚再多的钱,花不出去,没地方花。” 狄云枫丢下一百块鬼玉,闲问两句:“你们掌柜的呢?” “掌柜的?”小厮似乎听到了个笑话,他跳出柜台,领着几人上楼,边道:“掌柜的别提多逍遥了,隔三差五就往帝国跑,要么就是带三五个女人回来,变着花样玩耍,唉……只有像我这种小伙计,得留下来看店……” …… 上等客房,一言难尽。 不知是许久未住人还是怎的,房间中总有一股湿润的霉臭味。 上等客房之所以被称之为“上等”,仅因为它多了一个观景阳台……但是阳台外的天一片漆黑,又谈何景色一说? “唉……连客栈里头都如此不堪,外界又该如何?” 狄云枫捧着酒葫芦走上阳台,轻叹着,偏头一瞧,才发现旁侧阳台上还站着个如自己一样,多愁善感之人。 狄云枫有一种魅力,他总能将每一次偶然相遇当成一场邂逅,从而再搞一搞暧昧。 赏儿摇着纸扇,唉声叹气。她肯定也看见狄云枫了,但她假意没看见,也不会主动打招呼。 狄云枫的脸皮连刀都砍不烂,可见其厚,但今日与赏儿偶然相遇在阳台,一时间他也有些腼腆了。 男人对女人腼腆,是不是相互的感情就已经不纯洁了? 二人都在等对方开口打招呼,甚至还使用了一些小伎俩。 狄云枫伸个懒腰,大大地打了个呵欠。 赏儿轻咳两声,为的是引起狄云枫的注意。 狄云枫吹起口哨,就像是小流氓瞧见漂亮姑娘从眼前走过,带有挑逗性地招呼。 赏儿甚至取出了一柄古琴,席地而坐便开始拨动琴弦。 狄云枫一听见那悦耳的琴声,终于是妥协了,他先冲着对面的赏儿问:“是我过去,还是你过来?” “什么过来不过去的?”赏儿按住琴弦,回答地是那么快。 狄云枫轻轻一叹,抻着阳台便跳了过 去:“我想还是我过来吧。” “你做什么?你怎能未经过我同意就过来?我堂堂帝国王爵,万一被毁了清白怎么办?”赏儿站起身,一步一步地走向狄云枫。若色狼也有分男女的话,她此刻的模样已饥渴得不得了了。 狄云枫似乎听到了一种召唤,身体也开始有些不听使唤。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一点就着,不论是从精神上还是上,两个人似乎在某种情愫刚起时达成了公识。 “在帮木心锁魂时我读取到了她过往的记忆,她叫柳七七,你叫狄云枫,你们相识在飞雪楼,还有关于你在凉城所历经的点点滴滴……包括她对你的爱。” 赏儿已走至狄云枫跟前,狄云枫轻轻地倚靠在阳台上,平静又深邃地望着眼前浑身都在发热的女人。久久,他才轻声问道:“你想表达什么?” “我是想说,你挺好。当你舍生救沧月的那一刻起,两滴热血浇灌在我的脸颊上,那时我就在莫名中读取到了你心中的秘密。”赏儿并没有再前进一步,她所有的感情也都定格在思念狄云枫英雄救美的那一刻。 狄云枫摇了摇头,很遗憾道:“我有过很多承诺,都是对女人的,然而我现在一样都没有实现。而且负责仁来讲,我这个人有克妻的命,和我在一起的女人结局都不会太好……” “噗呲!”赏儿忍不住笑出声来,口水吐了狄云枫满脸,她以大笑来缓解心理的尴尬,道:“你想得没呢,你可配不上我,虽然我不怕你克妻。” 狄云枫一声长叹,指着四下里的一片漆黑道:“你看眼前暗黑无垠,完全没有什么可赏的东西,所以我们还是来谈一谈正事吧。” “我倒觉得这黑暗的世界很好,它就像是一张黑色的纸,不论你再上面怎么画怎么写,怎么哭闹,怒吼,它都不会改变颜色和态度。反之那些纯白世界,轻轻一点儿瑕疵心中便会觉得不完美,不仅容易染上污浊,还刺眼睛……呵呵呵,”赏儿痴痴地笑了几声,转过身去有道:“你说吧,我听着呢。” 狄云枫道:“首先是这个中转站的问题,人实在太少,太静。这并不是一个好现象,特别是此站的站长,早我们一步被人叫走,这说明幕后黑手已经知道我们来了失真界。” 赏儿浅声道:“这些我都知道,包括这个中转站的站长叫卫断,与温旬交好已有几百年。能在中转站当上站长的人一般修为都在不死骨以上,这一点颇为棘手。” 狄云枫担忧道:“修为高低我倒不担忧,最害怕的便是这安静的空气。如果幕后黑手知道我们会来失真界,那他应该想尽办法来除掉我们才对,但你看看现在,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反而让人不寒而栗……” 赏儿摇头道:“也许是你多虑了呢?我们五个人的修为不差,他没有准备好人手是绝不会来找我们麻烦的。” 狄云枫轻叹:“你没遇见过生死,所以你不懂,在双方博弈之间,稍微有点风吹草动你都得警惕。细节往往决定成败!” 赏儿皱眉:“你的道理我都懂,无藏大师或许比你懂得还多,如果我要听这些道理直接就去请教无藏大师便可。” 狄云枫笑着打趣道:“可是他是个和尚对么?他不食荤腥,更不近女色。” 赏儿“切”了一声,转身走回客房:“我困了,我要睡觉了,有什么事情今夜过后再谈。” 狄云枫冲着赏儿的背影道:“你要知道,很多意外和偷袭都是发生在夜晚,越是夜黑,越不能掉以轻心。” “这里可没有什么昼夜之分。” “那就更要注意了,月黑风高杀人夜,很不寻常的。” 赏儿反手关上阳台上的门,再拉下窗户,最后冲狄云枫露出一抹笑:“我把门窗锁的严严实实,并把宝剑放在枕边,色狼不敢进来。” 狄云枫笑了笑,也没有返回自己的房间,而是背靠着阳台坐了下来。 “你做什么?”赏儿小有惊讶。 狄云枫取出一壶酒,淡然道:“我今夜守着你,这样就不会有色狼进去了。” …… 夜凉如水,清秋旧梦。 每个人好像都做梦了,连狄云枫也忍不住困意进入梦乡。 梦很奇怪,乱七八糟聊无头绪。 狄云枫刚入梦不久便发现此梦有蹊跷,寻常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梦境多多少少都与思想有些关联但此梦不同,梦境不是自己的,主角也不是自己。自己就宛如一个提线木偶,做着一些身不由己的事…… 有人在控制梦境! 终于,噩梦来了! 狄云枫梦见自己亲手杀死了慕雪依,柳七七也在烈火中被焚为灰烬!所有挚友都无故死在了他的面前……他甚至梦见了他的亲生爹娘! 这个梦一定是假的,却假得那么真实! “枫儿,爹娘好想你……” 即便是在梦中,狄云枫也保持着相当的理智,他冷冷地望着眼前真挚的两个中年人,陌生又熟悉。 “你们到底是谁?竟敢入我梦境胡作非为!”狄云枫指着中年夫妻大呵。 中年妇女真挚感情流露:“枫儿是我啊,我是你母亲,从小看着你长大的,你怎么不记得了?” “废话!何方妖魔鬼怪,竟敢辱我爹娘!” 狄云枫抽刀一斩,将那中年夫妻的人头割了下来!他从小就没了双亲,何来“看着长大一说”? 谎话连篇,破绽百出! 狄云枫将扭曲的梦境摆正,将那些用来迷惑他的现象全部驱逐,此刻,他已完全肯定有人在酿梦骇人! 怪不得夜这么静,原来杀机全都酝酿在梦里! 狄云枫一刀划破漆黑的梦境! 他猛然睁开眼,眼前还是那片寂黑无垠的夜,身旁的酒坛子已经打翻,酒蔓延一地……他却是想不起自己先前究竟在干嘛了,不过照当下的情形来看,他应是喝着喝着就被迷晕过去。 入梦杀人的伎俩并不稀奇,能在人不知不觉中进去梦乡,那梦魇必定有独特的法门。 狄云枫想也未想便推门而入,若梦魇侵蚀,绝不可能只在他一人! “赏儿?”他轻声呼唤。 床上传来一阵呻吟声,此起彼伏,很细微却听得完全。 “救……救命……你别过来,你不要……” 姑娘若呻吟如此,十有是遇到色狼劫色了。 赏儿性格乖戾,注定了是一个将所有心思藏在梦中的女人,她将自己的分身分散在全国各处,每天都会接受几十种不同的信息与记忆,梦魇若要下手入侵梦境,她是最容易中招的。 赏儿在床上挣扎,紧掩住自己的衣服,交叉合拢,就是在梦中也不给坏人半点机会。 “唉……色狼还是找上你了不是么?” 狄云枫摇头轻叹,一只手按在自己眉心,另一只手连接赏儿的眉心,再心念一动,闯入赏儿的梦境之中。 正文 第三百四十七章 入梦 “我来救你了。” 这五个字胜过“我爱你”一万遍。 狄云枫披荆斩棘,用刀扫除一切淫邪,再次拥美人入怀,完成英雄救美之壮举。 “我使不出力气,也反抗不了,这到底是哪里?这到底是哪里……”赏儿扑在狄云枫怀中嚎啕大哭,她已将这个梦的世界当做了真实。 狄云枫使出该有的温柔,不断地抚摸着赏儿的脸蛋儿,细腰,以及任何能让女人脸红之处。这是一种暗示,甚至可以说已是明示。 “不要……”赏儿红着脸,惊愕地望着眼前红着眼睛的狄云枫,直到痛了她才反应过来,一把推开狄云枫:“你不是他!” “我就是他,你梦里的那个男人!你马上就要死了,不如就在梦里欲仙欲死一回?” “狄云枫”撕烂自己衣服,如饿了三天三夜的狼一般扑向赏儿,但他才刚刚蹬腿弹起,一只大手从后头将其脖颈掂住,冷冷一声:“男人本色,何为本色?君子本色!我狄云枫虽然风流好色,但绝不会在梦里占人便宜。” 狄云枫出现在“狄云枫”身后,并未给假货多一丝的喘息机会,最后一句:“我才是你永远的噩梦!”言毕,手上已狠,将那假货掐成了一团烟雾! 他伸手相邀坐在地上的赏儿。 赏儿摇摇头,满目惊恐,她不相信谁是真的,谁是假的。 “我是真的,我是来带你出去的,相信我。”狄云枫真挚相邀道。 赏儿仍然胆怯,她摇头呵道:“这里若是梦,我自己便可以醒来,不需要你管,你走!” 狄云枫深吸一口气:“嘶……这里定不是简单的梦境,在这里所做的任何事情都会反应在现实世界中,譬如我!”他猛地扑了过去,将赏儿紧紧地搂在怀中,静静地看着,什么事也不曾多做。 赏儿起先挣扎了一会儿,但很快便精疲力竭,她扬起高傲的头,冷冷地盯着地上躺着的狄云枫:“你就是假的。” 狄云枫轻声道:“假的为什么抱着你什么也不做?” 赏儿却是回答不上了。 狄云枫腾出一只手,温柔地点了点赏儿的眉心,叹道:“如果你真的是沧月那该多好,可惜她死了,永远都死了,在我眼中,你才是她的分身,”他将赏儿的身子扶正,又笑道:“如果我要和你翻云覆雨,又何必在梦中呢?你信不信我现在就躺在你的床上?只要一声令下,就能生米煮熟饭。” 赏儿怒瞪道:“你敢!” “呵呵,不信你看!”狄云枫淫荡一笑,指着赏儿的胸口,轻道一字:“开!” “刺啦!”一声衣襟撕裂,赏儿胸腔衣物竟如凭空消失了一般,双峰傲然挺立,蹦出来的! 赏儿大羞,赶忙捂住胸口,怒喝道:“衣冠禽兽,你对我做了什么!” “这个梦境很特殊,现实与梦境是想通的,我说过我现在就在你床上,呵呵……”狄云枫又摇头笑了笑,闪身而过拉住赏儿的手,郑重道:“不对女人动点真格,你们就会一直猜疑下去。现在给我好好配合,出不了梦境,变成 了傻儿痴儿,可怪不得我!” 说完,他用刀在此划破黑夜,应是别人的梦境,他飞天时用得非常小心。 赏儿的只手拦在胸前,羞耻地咬着牙,口中怒骂道:“等出去了,定要你好看!” 可就在二人将要钻出梦境时,一道无形的结界却将他们拦在了梦境之下,这暗黑的梦境已经被劈开,可为何还有一道结界? 狄云枫凝眉,抽刀想再试试,这时一个混沌的声音忽而在梦境中响起:“老夫的梦境岂是你们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哈哈哈……” “休吵!”狄云枫挥刀就要斩,但他才将手抬起,手中鬼刀却凭空消失了? “哈哈哈,说出来你们可能不信,所有人的梦境都由老夫主宰,你的生与死仅在老夫的一念之间!” “废你 妈 的话,你杀我一个试试看?”狄云枫指着梦境破口大骂道。 “哼!狂妄!” 那声音变得愈加粗狂,突然间梦境开始扭曲变形,漆黑的梦境犹如一块块龟裂的镜子,裂痕不断地蔓延相连“梦境破碎的那一刻,便是你们形神俱灭之时,哈哈哈!” 梦境在变形,狄云枫与赏儿的身体也跟着变形,一种无能为力爬上二人心间! “阿弥陀佛,梦不过是逃脱现实的虚伪世界,它又怎能主宰生死轮回?” 暗黑之间一道金光乍现,所有龟裂的痕迹都被佛光普照,一只大手渗入梦境,轻轻捞过空中的狄云枫与赏儿,再道一句: “禅!” 金光大显,暗黑破碎,噩梦之境就此崩陨! “呼呼呼!” 狄云枫与赏儿相继睁开眼,四目相对了两息不过,赏儿惊呼一声,抬脚便将狄云枫踹下床去! 狄云枫也被这一脚踹得清醒,他心里有苦,怎么都说不出。 无藏,段千阳,凝霜,三人都在。 “楼主,你没事吧?”凝霜赶忙褪去衣服替赏儿遮羞,她扭头又怒瞪着狄云枫道:“你这个衣冠禽兽,竟敢毁了我家楼主的清白,待会儿就杀了你!” 段千阳扶起地上的狄云枫,帮忙说话道:“凝霜姐姐,你方才也看到了,明明是你家楼主投怀送抱,搂得我家狄云枫那叫一个紧。我看明明是她毁了狄云枫的清白才对。” “你……你简直就是强词夺理!”凝霜心疼地抱着赏儿,安慰道:“楼主莫怕,待会儿我便传信给皇后娘娘,让她把这个禽兽不如之人打入十八层地狱!” 狄云枫懊恼地抠了抠脑壳,叹道:“凝霜姑娘,不知实情就不要妄下定论可好?不信你问问你们楼主,我到底有没有对她做什么?我分明是不顾危险进梦去救她,怎么反而现在还问我过错呢?” 赏儿目光呆滞,大梦初醒她还未反应过来? 凝霜又忍不住心疼道:“我们楼主乃金枝玉叶之体,你与她同床共枕又衣衫不整,还有什么清白可言?” 赏儿终于摇头道:“好了霜妹,他并没有对我做什么出格之事,是我自己不争 气,先被人钻了梦境,才被人钻了被窝。” “唉……”狄云枫哪儿预料得到竟是这么个后果? 段千阳打抱不平道:“本就不让你们来,你们偏偏要跟上。你说你们的修为哪个会差?但偏偏就是要人入梦解救,女人就是女人,下了床永远都是麻烦!” “他是禽兽,你就是禽兽不如!”凝霜先指狄云枫,再指段千阳,她跳下床,取出宝剑就要释放怒火! “你看你看,我说了吧,一下床就他娘的惹麻烦了。”段千阳两步闪入无藏身后,躲着道:“一是我好男不跟女斗,二是我怜香惜玉,三你想玩,等正事办完老子保证把你耍的服服帖帖的!” “阿弥陀佛,诸位都是活了几千几万年的人,就莫要再拿出三岁孩童的脾气了。” 无藏隔空从旁侧抓过一只香炉,他将香炉托举到手上,其他四个人的眼神也落到了香炉之上。他道:“现在我们来谈正事。” 香炉在燃烧,却看不到一丝青烟,闻不到一丝香味儿。 狄云枫凝眉道:“无色无味,难道就是这种迷香让我们进入了梦境?” 无藏点头道:“不错,梦境不同于幻术,它必须将人催眠才能悄然潜入,这种迷香没有毒,但能很快就能让人深度入眠。” 狄云枫认同道:“的确如此,我原先坐在阳台上饮酒,连微醺程度都未达到便放下酒壶睡了过去,但好在我入眠不深,恐怕……”他又看了一眼床上同样看着自己的赏儿,勉强挤出一个微笑:“恐怕就不会与花楼主产生误会了。” “你好还意思说?你救我们楼主干嘛要上床?你还脱她衣服!”凝霜怒呵道。 狄云枫背过身去,一个劲儿地揉着自己的鼻子,他哪儿知道醒来时会有这么多双眼睛看着? “好了霜妹,事情都已过去了,这一切都怪我,今后我只怕再也不敢睡觉了。”赏儿抬头瞧了一眼狄云枫,无奈道。 “不睡觉也好,省得梦见某些衣冠禽兽,”凝霜将段千阳、狄云枫、连无藏都狠瞪了一遍,她又深情对赏儿道:“以后楼主睡觉,都由我来陪。” “这才是你的真正目的吧?”段千阳笑眯眯地望着凝霜,张口闭口用嘴型比出两个字:“百合。” “无耻之徒,你又要找死!”凝霜一剑朝无藏背后的段千阳刺去。 无藏摇摇头,双手一合将剑夹在了双掌之间,叹道:“阿弥陀佛,凝” “臭和尚,你也不是个好东西,方才你盯着楼主的玉体最起劲儿了,你的眼珠子也必须挖出来!”凝霜破口大骂道。 无藏脸色一黑:“我那是为了救人,凝霜施主可不要血口喷人。” 段千阳在后头指着凝霜又道:“对对对,她是百合,连孕都怀不上的,怎么血口喷人?” 凝霜怒发冲冠,羞得满脸通红! “好了好了,当下又怎是内斗之时?这迷香是小二点上去的,咱们还是快去看看下面的情况吧……” 狄云枫轻叹一口气,打开房门,最先走下楼去。 正文 第三百四十八章 妇科大夫 从踏出传送阵的第一时间起,狄云枫就觉得这座中转站处处都充满着蹊跷。 客栈底楼一片漆黑,连发光石都见不着一颗,狄云枫用仙法烧起一道火光,却无法船头黑暗三丈。 “大家小心了,应该要出事儿了。”狄云枫已预感到危险。 一行五人接连走下楼,狄云枫在前,段千阳其次,凝霜与赏儿被护在中间,无藏大师则落在了最后。 “这个地方可真奇怪,黑暗的浓度如此高,连光明都无法穿透。”段千阳与狄云枫一样,掌控一道明火,将黑暗再驱散了一些,但一些,仅有那么一些。 “失真界最致命的地方便是不通本源,金木水火土皆无法在此自然产生,中转站内还有稍许的空气流通,若是到了外界,根本无法呼吸。”无藏也学着狄云枫和段千阳的模样,掌起一道火光。此刻三盏灯火齐亮,光与热驱赶了黑暗中的不安与躁动。 凝霜凝眉:“原来你们都是仙界人?竟用得出仙法和御火术。” 狄云枫笑道:“错了,我来自人间,我是凡人。” 段千阳亦道:“我也不是仙界人,我来自魔界。” 无藏浅笑道:“我四海为家,是六界人。” 赏儿幽幽一叹:“说来惭愧,我与凝霜是鬼界之修,却拿这黑暗无可奈何……” 凝霜却道:“我倒觉得他们是故意显摆,咱明明有发光石,为什么还要耗费力气用手做灯?”她说完便从储物袋中取出几块透明发光的石头,亮光可比火光强多了。 “你不早点说!”段千阳与狄云枫异口同声道。二人各自打消火光,从凝霜手中抢过一块发光石。 无藏长吁一口气,也收回了手里的火光:“在鬼界使用仙法的确非常吃力。”说着便抢过了最后一块发光石。 “没了?”赏儿问凝霜道。 凝霜摇了摇头:“有人帮咱照亮,难道不好么?” 赏儿刻意提高音量道:“我们不能让别人瞧不起,否则又有人说我们拖后腿了。” “也对!把段千阳的拿过来!”凝霜伸手就要去抢段千阳手中的发光石。 段千阳将发光石从左手换到右手,戏耍着,笑道:“你们这些姑娘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我们三人把你们保护得好好的,你们非得出来找事。” “谁要你们保护了,也不见得你有多厉害,你什么修为?”凝霜不屑道。 段千阳笑道:“你甭管我什么修为,比你高很多很多很多就对了,咱五人中,我修为是最高的。” 凝霜轻“切”了一声,道:“我与楼主的修为都已达血境圆满,在整个帝国的女修士中,不说前一二,十大高手完全可以评上!” 凝霜很自豪地挺起了胸脯。 段千阳揉了揉鼻子,笑了笑,想说什么,又拍了拍狄云枫的肩膀道:“你跟他讲讲老子的修为如何,光辉事迹如何!” 强者,都要经过他人的口转述才能证强。 狄云枫自然要帮兄弟抬一抬,笑道:“血境圆满若真要换算的话,相当于仙人阶段圆满,然而千阳的修为已至九清仙君圆满,距离不灭金仙仅差一步之遥。他的修为的确要比你高一些。” 赏儿这时不服了:“你有什么具体换算的依据么?凭什么就说我们鬼修的血境比仙界的仙君要差?” 段千阳傲然道:“你还别不服,仙魔把其余各界的修为情况,以及修为的换算都弄得明明白白。血境就相当于仙人,源境才相当于仙君,凭我仙君圆满的修为甚至还要比源境强上一些。” 凝霜轻哼:“就只有你们仙界最无聊,整天搞这些假把戏,这么多年来也不见得你们能把鬼界怎么的。” “喂,你莫要搞地域歧视,魔界可是干干净净的,仙界才是龌龊之地,况且千年前的六界大会,除真武缺席之外,好像其余五界都对元门俯首称臣了,”段千阳又回首冲凝霜与赏儿眨了眨眼睛:“你们鬼界当时的代表好像就是现任冥皇哟。” 赏儿板着脸,凝霜凝着眉,这是事实,他们无力反驳。 狄云枫打趣道:“也难怪真武界处处被仙界针对,原来是在千年前结下的梁子。” 段千阳道:“那可不,真武和仙界的恩怨若真要追溯起来,好几万年了吧?当时元界还没有集权,虽然仙武互相抵触,但也没有实质性地对抗。” 赏儿轻叹道:“元界成立后,对六界都是个不小的威胁,世人羡仙不羡鬼,否则凭鬼界的实力怎会俯首称臣?” 段千阳摇头道:“不是我看不起你们鬼界,除了老九的九幽还凑合之外,你瞧瞧你们幽魂帝国,都是什么人?明目张胆和皇帝对抗咦?连帝都都能被妖兽入侵……一塌糊涂!” “一塌糊涂”这四个字很气人,也很服人。赏儿轻叹,自知无力反驳,索性也承认道:“的确,鬼界是六界中名声最臭,最惹人讨厌的地方。” 狄云枫微微一笑:“先前我以为的鬼界是阴暗自私的,但待过之后才发现它远比我想象中的要美好,城市美,有些人也很美。” 赏儿道:“比木心漂亮的女人,鬼界还有很多很多。” 狄云枫摇头笑了笑,保持神秘不说话。 段千阳这时道:“帝都还是很美的,乱神祭的花灯会,一夜的花姑娘,都让我很满足。” 凝霜白了段千阳一眼:“你说好好的一句话怎么从你嘴里说出来就变了味道呢?若不是咱们鬼界生命永恒,你要是去人间或真武,迟早得染上花柳 病!” 段千阳神秘一笑:“本君不论走到哪里生命都是永恒的,又何惧这些小痛小病?再说了,”他又拍了拍前头的狄云枫:“我好哥们儿可是专业的妇科大夫,想不到吧?” “狄施主也是妇科大夫?”走在后头的无藏忽而问道。 “怎么?无藏大师也是么?”狄云枫忍不住惊讶道。 无藏点头道:“是的,世间妇女疾病要比男人多得多,所以我习得医术是专门针对妇科的。” 狄云枫苦涩一笑:“大师……果真是博爱啊……” 段千阳抚了抚下巴,突然问道:“狄兄,那如果女病人说自己胸口闷,说自己……咳咳,全身都不舒服,你也得给她做全身检查?” 狄云枫道:“那是自然了。” 段千阳舔了舔嘴唇:“全身检查需要脱衣服么?” 狄云枫理所当然:“不脱衣服怎么做全身检查?设使你生了暗疮,起了病疹,不脱衣服怎能看得清楚?” 段千阳凑近狄云枫耳旁,轻声问道:“你还收徒弟么,我也想做妇科大夫。” “嘶……”狄云枫深吸一口气,听段千阳淫荡的语气便能知晓他有何想法,他冲段千阳挤眉弄眼,道:“你说你,什么样的女人得不到,你非要搞这些乱七八糟的名堂。难怪人家凝霜姑娘会讨厌你。” 段千阳板着脸道:“你懂什么?这叫做妇女之友,面面俱到!是李圣玄教我的,我感觉很受用。” 狄云枫摇头苦笑:“唉……果真是近墨者黑,你以前可不是这样的。” 段千阳摇头兴叹:“自古多情空余恨,此恨绵绵无绝期!我曾经也有挚爱过的女人,只可惜现在已沦为人妻!” 狄云枫学着无藏的语气,合十悲叹道:“阿弥陀佛,苦海无涯,唯情最深,你喜欢的女人却嫁给了你最好的兄弟,实属六界惨剧!” “哦?想不到你这样的男人也会有喜欢的女人?”凝霜怀疑中夹杂着深深的不屑。 段千阳攥紧拳头,呵道:“怎么?老子就不能拥有爱情了?龙儿她是六界第一美人,比你漂亮千万倍!只是可惜了……竟然嫁给了老九,她一定不幸福!” “哎对了,你上回调侃知寒,什么给他生一条龙,这又是什么意思?”狄云枫忽而问道。 段千阳摇了摇头:“我不想再替她的事,你日后去了九幽,自然而然就知道她的身份了。” 龙儿龙儿……生个孩子又有可能是一条龙。难不成她是一条母龙? 狄云枫见过玄武,也见过金乌凤凰,却从来没正儿八经见过真龙,在人间也中的祥瑞之物又长何模样? 期待。 正文 第三百四十九章 病体 客栈底楼的黑暗好似要稠密得多,三颗发光石已无法满足照明需求,气氛更加沉重,五人走得也就更慢。 “看店的小厮呢?不可能回家了吧?”段千阳忽而问道。 “你笨呐,这地方哪儿还有家不家的?小二肯定也是住在客栈里头了。”凝霜道。 段千阳轻哼道:“我只是见你们不说话,气氛压抑得很,开个头不行么?” 凝霜不屑道:“你不是号称无敌仙君么?你怎么也怕压抑?” 段千阳遗憾地摇了摇头:“仙君可不会怕,因为仙君早已将四周打量过,整个中转站都没有活人。” 凝霜冷声道:“鬼界哪儿有活人死人一说?你的神识在这里一点也不管用。” 狄云枫这时道:“千阳说的很对,这里没有任何人的踪影,我用感识能洞察出来不过诡异下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发生,大家分头找找,看能不能发现什么线索,” “但发光石有限,四周的危险未知,大家两两行动,凝霜跟我走吧。” 狄云枫当着赏儿的面,拉过凝霜朝客栈后院走去。 赏儿没有任何表情,脸上甚至还露着一丝不屑的笑,她一把夺过段千阳手中的照明石,道:“你与无藏大师一起,我自己去探。”说完便自朝一方走去。 “哎哎哎,别嘛,男女搭配干活不累,狄云枫你莫看他很正经,其实花心得很,跟着他铁定得吃亏。”段千阳赶忙跟上赏儿的步伐。 无藏摇头轻叹:“阿弥陀佛,出尘者必将是孤独的。”随后也选了个方向探去。 …… 一刻钟后,三组人在柜台前集了合。 店小二安详地躺在地上,面色苍白如纸,轮廓微微发黑,身体僵硬得像是一块钢板。 “我发现他时,他还躺在床上,我本以为他在睡觉呢,没想到却死得这么透了。”段千阳指着尸体阐述道。 赏儿与凝霜各自举着发光石照明,狄云枫则与无藏分别蹲在地上,一个小二的看头,一个看小二的尾,聚精会神。 “你可发现了什么?”好一阵子后,赏儿才忍不住问道。 狄云枫先道:“初次判断死者已经死亡超过十二个时辰,嘴唇发紫,证明死于心脏衰竭,具体是内动脉破裂或是心脏骤停,还得剥开肚膛才能具体弄明白。” 无藏补充道:“死者浑身的肌肉僵死,不仅是死于心脏衰竭,在死后一定受到过其它东西的影响,体内没有蛊虫的迹象。” 段千阳疑惑道:“你们说他死超过十二个时辰了?可咱们才来客栈不到六个时辰,那时候大家也都看见了的,这小厮明明还活着。” 狄云枫摇头道:“你是没遇见过更高级的人体傀儡,除了思想不是自主控制之外,其他都与常人无异。” 赏儿惊讶道:“你是说,他也是一具还魂尸?” 狄云枫点头道:“并不排除这种可能。” 凝霜疑惑道:“可大家也都看见了呀,柜台这小厮能说能笑,连小便宜都能贪……还有你所说的那些与常人无异的尸体一定很高级,可这小厮连个收尸的都没有,实在蹊跷……” 狄云枫道:“你分析得也不完全错,但我在拜月城时见过一种非常独特的炼尸手法,他能将魂魄依附在尸体上,在短期时间内达到人尸合一的效果,若这个小厮真在十二个时辰前就已暴毙死亡,那么他的身体一定在我们入住之前被人改造,并附上了一具魂魄。” 无藏道:“然后那小厮若无其事地带我们上楼,趁机在我们房间中点上了香炉,夜晚配合梦魇想将我们断送在梦境之中。” 狄云枫取出鬼刀,对准小厮的脖颈“咔嚓”一刀,将之人首分离:“这小厮虽然已经死了,但并不代表它不会活不过来,断去它的头颅或者焚烧成灰是最有效、杜绝隐患的办法。” 凝霜问道:“那为何不把它烧了?我感觉这些还魂尸,就算只剩下一条手臂都会来抱你的腿” 凝霜话音刚落,被断首的尸体突然动了起来,他一把扣住凝霜的脚,力道还大得很! 大家伙都吓得不清,特别是凝霜,搂着一旁段千阳的臂弯,呼喊道:“快……快把 这东西踢开,快,快呀!” 段千阳双目一开,射出一道金光割断尸体的臂膀,可就算臂膀从身体独立,它仍将凝霜的腿抓得牢牢实实! “唰!”狄云枫一刀将尸手削断! “凝霜姑娘你没事吧?”狄云枫也顾不上那么多,直接褪去凝霜的鞋袜,查看其脚上的伤势尸手抓得很牢,凝霜的脚踝已被抠破了表皮,鲜血横流。 “狄云枫,霜妹她严重么?”赏儿紧声问道。 “尸体没有长出指甲,伤口上也没有阴毒的痕迹,但毕竟是被还魂尸所抓伤,不容小觑。” 狄云枫从袖口取出绷带与疮药,小心翼翼地替凝霜把药上好,简易包扎一番,将之扶到一旁的椅子上休息,并道:“你暂时不用穿鞋袜,我会多注意伤口的变化,如果你觉得很痒一定要提前告知我。” 凝霜面色有些苍白,并不是因为那点儿血,而是狄云枫所说的一席话,吓着了她。她道:“寺卿大人,不过一点小伤,没必要弄得这么严重吧?” “我也希望它不过是一道小伤口,但你瞧瞧这摆命东西。” 狄云枫指着地上浑身都在颤动的尸体,就连被切割的头颅也在不断的张嘴咬合。 “无藏大师,你看出这里头的蹊跷了么?” 无藏摇头道:“这些尸体的结构太过匪夷,非蛊虫控制,切断脊骨后还能动作,若是魂魄控制,他体内也找不出任何魂魄的迹象……这难道是新兴的傀儡养尸术?” 狄云枫道:“我曾经看过一本古籍医术,上面曾记载过一种‘只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之病种,例如刮骨疗伤之前要将刀刃在高温下消毒,都是为了防止这些细微的病种潜入身体……我想这具尸体既没有魂魄在体,也没有生出指甲与獠牙,那么极有可能是体内存在着某种病种。” 说到这儿,他赶忙上前去查看凝霜脚踝的伤势,扯下绷带后众人皆倒吸一口凉气原先还不过是破皮的伤口竟有了溃烂的痕迹! “怎……怎么会这样?我一点也没感觉痛和痒啊。”凝霜看着自己即将腐烂的脚踝,大喘粗气,惊慌失措。 段千阳耸了耸肩,道:“叫你平时爱发脾气,现在自己中招了吧?狄兄和我说过,不痛不痒的话肉就会僵硬,僵硬之后就和地上这家伙一样成为僵尸咯。” “啊……那怎么办?可否用鬼力将毒逼出来?”赏儿急切道。 无藏制止赏儿:“不可,任何功法都会加速伤口的异变,这等小伤并不大,狄施主应该有很多办法处理才对。” 狄云枫紧声道:“现在最有效的办法就是截肢,将病体扼断在膝盖以下。” “截肢?!我……我不愿意!”凝霜脸色愈加苍白。 赏儿也否认道:“不行,鬼修不同你们武修,肢体损坏后有很大的几率无法复原,霜妹她绝不能变成瘸子。” “那她就得忍一忍痛了!” 狄云枫抽出一柄洁白的匕首,手起刀落不过三四个来回,凝霜脚踝上的烂肉便被剜了出来! 凝霜开始不觉,只因狄云枫刀法太快,待过了一会儿,腿上有了知觉后,她抓起段千阳的手臂就张口咬了下去,施以发泄。 段千阳闷哼了一声,忍住被咬的疼痛,默不作声。 “让我来吧。” 无藏手起一道柔和佛光,顺着凝霜的膝盖便往下轻引,直至引渡到了伤口,一个空吸将一团漆黑粘稠的血液攥在掌心! “唔……唔唔!”凝霜疼得几经虚脱,短短半刻钟不到的时间,她的衣服便已遭汗水湿透。 狄云枫取出两颗白丸,一颗喂入凝霜口中,另一颗拍碎成粉末洒在伤口处,其后才将绷带重新裹上,长吁一口气道:“现在应无大碍了。” 凝霜吞下白丸后,身上的痛楚全然消失,力气恢复如初。她终于放下那高傲的架子,冲狄云枫与无藏道:“谢谢。” “那我呢?你看!”段千阳刻意撸起袖子,将手臂伸到凝霜面前,炫耀道:“凝霜姐姐,这二十四颗牙齿印是我对你最好的真心见证,我将不包扎他它,让它结疤,让它留下痕迹。” 凝霜再次白了段千阳一眼,忍不住笑道:“ 也谢谢你,你这人除了好色一些,本心是不坏的。” 无藏从怀中取出一只小葫芦,将方才从凝霜体内抽出的污血尽数装在里头,收好后才道:“收取了病源,摸索着药理我也许可以研制出克制它的方法。” “那这地上的尸体我们该怎么处理?”段千阳指着地上还在搏动的尸体道。 “这种携带病体的僵尸绝不能焚烧。”狄云枫用刀又将尸体的四肢全部切开,最后一刀补在心脏上,那尸体才算彻底消停下来。 “走吧,再去中转站其他地方看看,若实在危险我们便乘坐传送阵回去,敌人在暗我在明,非常被动。” “那么问题来了,谁去背她呢?”段千阳说此话时,身子已半蹲下,做了个背人的姿势。 赏儿则抢着将凝霜背在背上,道:“我还不知道你的想法?趁机摸人家屁股对吧?” “你把我段千阳想得太龌蹉了,我什么时候吃过你们豆腐?”段千阳撇着嘴。 “嗤!说你龌蹉都是在夸奖你呢,你走前面去,让无藏大师走后面,否则怕你从后头伸手!”赏儿出言驱赶道。 “哼,懒得与你们一番计较。”段千阳紧随狄云枫走出客栈。 狄云枫在前,段千阳其次,赏儿背着凝霜被护在中间,无藏落在最后。 …… 中转站一条街,黑得让人心慌慌! 温旬被救走,失真界的阴谋暴露,帝国在失真界的中转站就此沦陷,然而敌人并未将传送阵封闭,反之等着狄云枫一行人来,其目的已非常明确为的就是将他们抹杀在此处。 此地不宜久留! 可当五人加快步伐敢至传送站时,阵法已遭破坏成了一滩废墟,再无半点传送作用。 “没想到竟然被这些人给算计了。”狄云枫站在废墟前,凝眉,想着对策。 赏儿忍不住骂道:“这些人实在太猖狂,帝国的威严何在?帝国的颜面何在?” “从游离界的中转站被破坏的那一刻开始,幽魂帝国的威严就已经没了作用,若温旬不被揭发,失真界的中转站也许还能运作一段时间,但现在,一切都已来不及,连逃都已经来不及了。” 狄云枫用念气化出一道结界,将所有人护在其内。 “这里太黑了,那我就来制造一个太阳!” 段千阳双手合十开印,一颗赤金色的光团出现在手中,光团愈吸收黑暗便愈加壮大,等到他拿不住时,再轻轻往天上一送! 一轮金日闪耀,驱赶了所有黑暗,洞察了所有敌人! 密密麻麻的还魂尸从地上钻出,它们“战服”统一,皆为赤身,手中都带得有粗糙的刀剑兵器,它们行动很缓,但一定不懂得退缩,它们宛如一只发起进攻的僵尸部队,准备围剿结界中的五个人! “怎么办?”赏儿惊恐时,也只能在狄云枫中的眼神里寻找到安慰。 狄云枫笑道:“怎么?白鹤楼主舍得理我这个衣冠禽兽了?” 赏儿偏过头去,细声道:“衣冠禽兽不可怕,就怕禽兽有文化……都这个时候了,我哪儿还有心思和你赌气?” “你是金枝玉叶,我只是个三品小官。不论你对我何种态度,我都会保护将你完好无缺地送到冥皇跟前。” 狄云枫又决定道:“既然他们不想让我们走,那我们就不走,我暂时也没有想到什么好办法,先将这些喽与炮灰全部干掉再说!” 段千阳嘴角微微一翘,自信道:“干掉这些小喽仅在我一念之间。” “哦?”狄云枫极其配合地给了段千阳一个惊讶的表情。 段千阳大步在凝霜与赏儿面前炫耀道:“我一剑可摧山碎石,可分割星空,知道我段千阳的名称是如何而来的么?” 说罢,他回手一道气刃斩向空中高悬的太阳! 照亮的太阳极不稳定地挣扎着,最终在一次光能释放中绽放开花! 没有爆炸的声响,光耀得人睁不开眼! 也不知过了多久,当肉眼适应了光照后,缓缓看界外,哪里还有僵尸大军的影子? 正文 第三百五十章 矿洞 太阳爆炸,将中转站撕裂了一条大口子,一股吞噬本源的气息自裂缝中钻出,汲取中转站中的空气与一切轻量物质,包括在场的所有人。 “现在我们该怎么办?”赏儿惊呼道。 “出去!”狄云枫道。 “可外面凶险不知,本源之术都无法正常使用,我怕” “怕什么?不是还有我么?”狄云枫呵断赏儿的担忧,将念气结界再撑大三分,随即腾空而起,如畅游的泡泡飘出裂缝。 “武修的念气靠的是自身武力,与本源无关,在我的结界中你们会很安全。” 失真界的真面目即是无尽的黑暗,念气结界如一颗细小的尘埃,飘洒于空中,永不会落定。 任何光芒都无法穿透这黑暗的厚度,神识与感官也在这里彻底失灵,更莫说本源之力。 “可我们几个人也不能靠着你呢。”赏儿居于狄云枫身旁,关心道。 狄云枫叹道:“你们肯定不能全靠着我,这里暗黑无界,会出现什么变故我心里也没底,所以现在要尽快找到地下通道。” 无藏这时道:“狄施主说得也不完全对,失真界即便再单调也得遵守天地五行的规则,我方才出来时偶见中转站外有陆地的模样。有地就说明有土之本源存在,哪怕用不了遁地术,也可以凭这点想一些离开的办法。” 段千阳认同道:“不错,脚踏实地才能想出好办法,如现在模样上不知天,下不知地,遇袭都不知道怎么躲。” “在理。” 狄云枫点头,将念气结界往地下驱使。 念气泡泡下降得很慢,越离地面越慢,即便是身处结界之中也能感觉到奇妙的失重感。 凝霜还未落地,便出声抱怨道:“我实在猜不透帝国是怎么开发这破地方的,连路都走不稳。” 赏儿道:“你莫看失真界虽然看起来条件艰苦,但这里土矿奇特又丰富,白鹤楼的生意大多以奢侈的珠宝为主,而珠宝的原材料便是从这里开采能在这里开矿的,都是富得流油的大老板。” “那现在失真界这条路断了,咱们白鹤楼岂不是没生意做了?”凝霜担忧道。 赏儿点头叹道:“是呢,这也是我为何要亲自来失真界走一遭的原因之一,失真界如果落入他人之手,就等于将大金库拱手让人,不仅白鹤楼的生意会受影响,整个帝国的生意都会因此动荡。” “都什么时候了,你们还有心思谈那些珠光宝气……唉,你们女人天生就改不了好这口。”段千阳适当时便会调侃一番。 两个女人都没功夫理她,赏儿又问狄云枫:“你想好咱们下一步打算没有?” 狄云枫一直都在想,只是一直都没有想到好办法,他望着眼前未知的黑暗与恐惧道:“只怪我们来得太匆忙,没有对失真界进一步了解,有机会离开自然最好,若他们不让离开,那就先想办法找到地下矿洞,再一步一步彻查到底。” 段千阳干脆躺在念气泡泡上:“我可拿这里没辙,想不出办法来。” 狄云枫瞧着久未吭声的无藏大师,苦涩道:“无藏大师有何见解?。” 无藏摇头道:“失真界我也是头一次来,概况不清楚。但我们必能在这么漫无目的地走,一是无法沉下心来想办法,二是太过招摇,恐怕会引来麻烦。” “在理。”狄云枫点头,将泡泡离地三尺,低空飞行在满是坑洼的大地上,五人无双眼睛尽力地盯着四周开垦的土地,妄想找出一片落脚地。 “你们看,那里有个山洞!”凝霜忽而指着东南方向道。 失真大地上到处都是地坑地洞,唯独山洞非常少见。有山洞就必定有山,有山就有制高点,制高点乃绝佳的防守之地,在那里落脚最为安全。 东南风有一座拔地而起的小山,是山,不是丘陵,越飞越近越能清晰地看见山峰后的山脊,有山脊就说明有山脉,山脉之中极有可能蕴含着稀有的矿产,有矿产指不定就有人来开采过……此山距中转站那么近,运输也方便,里头还真说不定有矿场。 “你小心点儿,这山洞和地坑不一样,不排除有危险。”赏儿在狄云枫身后提醒道。 狄云枫点点头,这一点他心里很清楚,于是在临近洞口时已将速度放得很慢,泡泡也缩到了最小。 “这么大的山洞,说是天然的恐怕没人信。”狄云枫心里多少有些喜悦,不是天然,自然就是人工开凿,这里头一定有矿场。 “这会不会就叫做,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段千阳一个鲤鱼打挺从泡泡中弹起。 赏儿质疑:“我总有预感,这山洞绝不会轻易地容我避难,所以还是勿要抱有太大的希望,以免乐极生悲。” 背上的凝霜也点头认同道:“就是就是,即便这里真有矿场,那也一定是个废弃的矿场。谁知道这里荒废了多久,谁又晓得这里头能有什么东西?” 段千阳轻哼道:“你们女人就是胆子小,有又如何?来一个杀一个,来两 个我杀一双!” “千阳莫要戏言,在人间,老屋矿洞若搁置久了,总有毒物或猛禽盘踞,咱们进洞要随时提高警惕,做好战斗的准备。” 狄云枫提醒着,取出鬼刀握在手,其他人也各自拿出武器,在狄云枫的带领下缓缓走入山洞。 …… 初入山洞,即便身处结界内都能感觉到洞内的阴冷,众人不由将手里的兵器握得再紧了一分,打起十二分精神,不敢有一丝松懈。 山洞中能明显感到向下倾斜之意,比对着山脉的走势,他们正在一点一点儿地往山体深处走去,这也符合了挖矿的基本规则,越是稀有的矿石越藏在地底深处。 “叮咚,叮咚,叮咚……”像是一阵滴水声。 “你们听见了没?”凝霜问道。 “嘘……大家都听见了,”狄云枫提示音量放低,又低语道:“所有物质在失真界都呈一种失重的状态,水滴落在水潭中的声音并不现实,有蹊跷,大家注意。” 经此一言,众人更加紧张。 狄云枫将念气泡泡撑大三倍,念气之光瞬时将整个山洞映亮,那么也就看清楚了山洞中那“滴水声”的由来山洞的墙壁上有像蜂窝一般的巢洞,每一个洞都有三四尺般宽长,洞口只露出一只奇异的“头”,头上有数不清的眼睛,眼睛是红色的,只有光映亮后才看得见的红色。 “头”是一种昆虫的头,有着密集的眼珠子和巨大的口器,口器下是一张合不拢的大嘴,大嘴中溢出一滴滴不知何种颜色的涎水“叮咚……叮咚!”成千上万只昆虫一齐流口水,落在坑洞中形成了一条淡黄色的浅滩。 赏儿与凝霜都难忍心中的呕意,想背过身去不看,可她们背过身后才发现,对面仍是一样的场景! “我只想问,现在咱们后退还来得及么?”段千阳皱起眉头道。 狄云枫冷声道:“怕是来不及了。” 人瞧见一桌子好酒菜会流口水,昆虫也差不多少,它们将闯入的五人当成了美餐,又怎肯轻易放几人离开? “沙沙沙……”一阵刺耳的摩擦声从四面八方传来,昆虫陆陆续续爬出巢穴,它们生有八足,头首旁有两只粗壮的钳子,与螃蟹有七八分相似。 “螃蟹”顺着墙壁自由落下,步伐轻盈完全不受失重的影响。 “这些螃蟹难道是失真界的原住民?” “十有是了,先前店小厮说过,失真界外面有群居的东西,想必就是这些玩意儿。” “这里的山洞必定是人为开凿的,那么就一定有通往深处的路,大家再放大眼睛找一找。” 狄云枫将浑身武力开发至极,并将念气结界撑到最大,螃蟹群被挡在结界外,八足竟丝毫也不畏惧念气之威,爬上结界用钳子与口气不断的撕咬、撞击着,不下片刻,撑起的结界就缩小了一大圈! “该死,这些玩意儿能吞噬我的念气!”狄云枫大骂。 “我来祝你一臂之力。”无藏盘膝而坐,禅杖在前,经纶起,佛光盛,一种超脱六界本源的力量如一张大网加持在狄云枫的念气结界上,螃蟹一触碰便被灼燃! “噼里啪啦”结界上的螃蟹被尽数烤焦! 然而螃蟹仍不知疼痛,不畏牺牲,反之攻势不减,冲撞得愈加用力,一时间结界在此摇摇欲坠。 狄云枫灵机一动,从袖中取出一叠最基础的五行灵符,抱着试一试的态度随手一掐! “呼呼呼……”狂风大作,撩起众人衣襟秀发,也将结界拦路的螃蟹扇退了不少。 果然有用! 狄云枫兴奋,连掐碎几张风符咒,飓风骤起,硬生生地将螃蟹吹得八足朝天! “我去,你行啊,这种低级的东西你竟也随身携带?”段千阳竖起大拇指,万般佩服道。 “别他娘的废话,赶紧留意四周的矿洞入口,我只有这最后一沓,用光就没了!”狄云枫不敢怠慢,顺着飓风开辟的道路扩张视野,寻找起来。 “你们快看,那里好像有个矿洞口!”凝霜在背上,视线最开阔,指着东南一角道。 螃蟹灵智不低,它们知晓几人想逃离,故意派遣“部队”严密封锁在东南角的矿洞口中。 狄云枫将手中的风符咒分成四份,分发给除自己外的四人,并吩咐道:“待会儿,段千阳,赏儿,凝霜,无藏大师,依次掐碎风符咒制造飓风。据观察,这些螃蟹有天生弊端,四仰八叉后便很难再翻身,到时飓风开出一条道,我便用最快速度冲过去!” “哼,想不到这等小玩意儿在关键时刻还能出其不意,日后回去我也备它个千二八百张!” 段千阳一把将手中的风符咒掐碎,大风起兮,呈龙卷之象,一路破开那拦路的螃蟹大军。 狄云枫真武体骤开,将结界缩到最小,紧跟着飓风的步伐将残余的螃蟹撞飞! 第一波飓风快要衰竭后,赏儿又掐碎手里的风咒,大风接续,继 续破路前行……如此第三波,第四波,恰好将路破开到通道前!最后狄云枫一鼓作气,带着四人撞入矿洞口! 螃蟹大军不知为何,堵塞在矿洞口却不敢再逾越半步。 狄云枫大喘粗气,虚脱地倒在地上,在失真界中武力的消耗要比常界快上百倍不止,他现在连吞食白丸都没了力气。 “无藏大师,你……你快把洞口封死,莫管它们敢不敢进来,保险一些,老子实在没力气了。”他艰难道。 “好。”无藏挥着禅杖就要动手,段千阳却呵道:“且慢,让我抓两只进来好好研究研究这些玩意儿!” 凝霜呵道:“你疯了不成,研究它起什么劲儿?” “你懂什么?”段千阳执意去洞口,选了三只最大最肥硕地螃蟹,打爆头之后拖进矿洞,其后才道:“无藏大师,你现在可以封洞了。” 无藏一挥禅杖,将洞口封死。 狄云枫见洞口完全堵死后,这才放心地倒在地上,猛 喘粗气,双眼迷离,很累,很累,比狂抽猛,送三万下还要累上一百倍。 “喂,你没死吧?”赏儿轻轻地搡了搡狄云枫的胸口,美眸中尽显关怀。 狄云枫摇了摇头,用手比出一个一字:“给我一……一个亲亲,我就能满血复活。” “你太不要脸了!”凝霜在一旁怒骂道。 赏儿没有生气,像是默认了这个无理取闹的要求,她深吸一口气,柔唇轻轻地在狄云枫额头上亲了亲。 狄云枫还是没能如愿地恢复力气,不过他很欣慰地笑了。 “楼主,你怎能满足他这种要求呢?你是万金之体” “好了霜妹,你可别忘了,咱们几次脱险都是因为他,你就别计较这些了,”赏儿悠悠一叹,见狄云枫还未好转,凝眉问道:“你怎还是这副死相?” 狄云枫嘴角微微一翘,用手指点了点自己的嘴唇,虚弱道:“再亲一下这儿,我没准会好得更快。” 赏儿嘴角一抽,阴沉地笑了笑,对准狄云枫的胳膊使劲儿一掐:“我想这样能让你恢复得更快一些!” 狄云枫武力消耗过度,身体硬朗不起来,疼痛感实打实地足!他疼得“咻”的一声从地上坐了起来。 “看吧,我说这方法,顶管用。”赏儿得以地笑了笑,又问狄云枫:“怎样?你还想不想要亲亲?” 狄云枫咬牙挤出三个字:“不……不要了。” “哼!给点甜处就想奢求更多,你这个混蛋!”赏儿拍拍手,扬起下巴起身离去。 “你没事吧?”段千阳上前慰问道。 狄云枫抓起一颗白丸喂进肚子里,力气很快便得到了恢复,他拍地而起,傲然道:“满血复活!” “那你有没有发现此处的不同?”段千阳又问道。 “不同?”狄云枫左右感受了一番,深吮一口空气,再跺跺脚,惊奇道:“咦,入了矿洞就有空气,重力也恢复了正常!” 无藏道:“我想这就是那些怪虫不敢进来的原因,它们只能生活在真空中,无法适应矿洞内的重力。” 狄云枫疑惑道:“说来也奇怪,为什么矿洞内与矿洞外截然不同呢?难道是矿洞里头藏着别样的玄机?” 凝霜解释道:“你们是外地人当然不懂啦,帝国在真武用的材质都是经过特殊烤炼得来的,通道中有专门维持平衡的重力石,矿洞的核心处还有专门制造空气的机关装置。” “你们鬼界也有所谓的‘机关装置’?”狄云枫颇为惊讶道。 凝霜轻哼:“凭什么我们鬼界就没有?白鹤楼整体上下都是机关构造,只是你没机会见识罢了。” “霜妹你言重了,”赏儿说着,又道:“鬼界的机关术都是从真武国那边研习过来的,包括白鹤楼的设计师便是真武人。我想这些能制造空气的机关装置也是花大价钱聘请真武工程师来负责建设的。” 狄云枫唯有苦涩一笑,真武的机关术早就已经没落,典籍也被诸多门派封藏。可真武人却不知,自己的机关术竟在鬼界受到了发扬光大,也许这就是所谓的文化差异吧。 “找到矿洞是一件好事,即便是废弃了的也会留下很多资源,传送阵便是一种可能,”赏儿顿了顿,又道:“失真界与幽魂界的传送阵只有一座,且价格非常高昂,故有很多矿商都在矿洞内私自设有小型传送阵。这间矿场虽然已经荒废,但大家沿途仔细找找看,若运气好的话,找到传送阵也不是不可能的。” 赏儿的言语已有了刻不容缓之意。 狄云枫微微摇头:“缓一缓吧,谁人都不知道往下走还会出现什么,失真界外能养育怪虫,矿洞内空气流通,环境舒适,我相信一定还会有其他生物盘踞在其中。冒然前行,很可能会吃亏。” 说到这儿,他轻轻摊开手心,一只灵光聚化成的蓝色蝴蝶振翅飞出,蝴蝶一闪光,钻入黑暗消失不见。 “希望它能给我们带来好消息。” 正文 第三百五十一章 下矿 蝴蝶一去不复回。 大家都在等待蝴蝶归来时,段千阳已用仙力烧起一堆火,并掰下几只蟹腿烘烤起来“滋滋滋”兽油滴落在火焰上,蒸发出引人垂涎的绝妙香味。 “狄兄,赶紧过来上味儿了,莫要烤焦了。”段千阳冲狄云枫招手。 狄云枫坐在火堆旁,从袖中取出五六种香料,递给段千阳道:“你怎么知道我随身携带得有调料?” 段千阳取过一勺盐,洒在蟹腿上,边道:“李圣玄身上也有这些玩意儿,他说了,你们真武人,随身必备两样东西,一是烹饪食材的调料,二是美酒。” 段千阳显然是没有烹饪过食材的,它这一勺盐下去,没一会儿便会被大火烤化。狄云枫笑了笑,夺过段千阳手里的勺子并将之挤开一边,道:“你还是在一旁闲着吧,让我来。” 段千阳知道,真武人的烹饪手法都很美妙。他不客气地伸进狄云枫的袖子里,来回想掏出一瓶酒来。 “怎么?你还能打开我的袖中乾坤?”狄云枫抬起袖口,让段千阳掏掏。 段千阳没有说话,三两下之后刨出了好大一堆东西,各式各样的药,各式各样的衣服,各式各样的书籍,然而就是没有酒。 “行啊,你兜儿里的宝贝还不少啊……这药,是春药吧?”段千阳随手抄起一两瓶丹药,在狄云枫眼前晃了晃,问道。 这就是春药,在仙界狄云枫得卖一千灵石一瓶,当然,现在他是绝对不会承认的,他干咳两声道:“我怎么可能有哪些东西?我是大夫,带一些药丸很正常了!”说完他大袖一挥,将所有的药瓶全都收了起来。 段千阳邪淫一笑,偷偷将两瓶丹药揣进怀里,并轻声道:“我还不懂你?” 狄云枫斜了一眼不远处的凝霜与赏儿,示意莫在女人面前诋毁自己。 段千阳比出两根手指:“再来两瓶我就不说。” “拿去,给我闭嘴!”狄云枫暗中又塞给段千阳两瓶丹药。 赏儿看情势不对,走过火堆旁坐下,狐疑地望着狄云枫与段千阳,问道:“你们两个鬼鬼祟祟地,在进行什么不可告人的交易?” “哼,瞧二人一副淫荡的模样就知道不是什么好事,楼主,咱们还是离他们远点。”凝霜虽口头说如此,却也被蟹腿的香味儿给吸引过来,坐在火堆前,无意间拿起一本书念叨:“哟呵?《鸳鸯楼传》?你也看这些闲书呢?” “闲时看看罢了,还给我。”狄云枫笑着,伸手欲夺过书本,但赏儿却快他一步抢过书籍,接着火光当即就翻篇细读起来:“第一回,入鸳鸯楼邂逅小凤仙,第二回,快活林里三十六式缠绵,第三回,浪里白龙水上岸……啧啧,光看目录就知道是旷世,寺卿大人想不到还好这一口呢。” 赏儿眼中充满了鄙夷。 若不是这本书被无意掏出来,狄云枫还真已经忘却了,这是李淑专门以“白莫离”为主撰写的世俗,本说无聊的时候看一看,但自从丢入袖中就从来没有拿起过,谁知道书中的内容竟如此……不太好。 “唉,你还给我吧……”狄云枫伸手索要。 赏儿摇了摇头,将《鸳鸯楼转》丢入自己袖中,正声道:“我倒要看看,你感兴趣的书究竟是何样的内容。” “楼主,你快看,还有还有呢,这本《神乐情史》你可曾看过?”凝霜像是发现了宝贝,迫不及待地将书册打开,在大致翻开了几行目录后,激动道:“这本书里竟然写到了第三卷与第四卷,嘻嘻……以后有得看了!” 段千阳在一旁纳闷儿道:“不就一本破书么?有啥值得高兴的?” 凝霜嫌弃地望着段千阳:“你这色狼只知道祸害女人,哪儿懂什么温柔?《神乐情史》中记载了真武第一仙门‘神乐’中各首座情史,昔年只有第一卷《柳扶苏》和第二篇《无问》流传到鬼界,后头还有我最期待的《胡羽温》,《广含》《祈尘远》《南宫长相》等四篇,可惜真武与鬼界互不来往,这些书籍就再也没流传过来。书中人物性格鲜明,温柔俊朗,还以‘我’自称,与神乐各首座爱恨缠绵……唉唉唉!” 凝霜连叹三口气,不客气地将《神乐情史》丢入自己袖中:“只可惜,鬼界不通外界,否则我一定要去神乐见一见胡羽温。” 赏儿则要务实得多,他点了点凝霜的脑袋,道:“你呀,去送菜么?像那种男人身边怎会缺你一个女人,莫要把身子与真心交出去,覆水难收。” 狄云枫揉着鼻子,苦涩道:“不就是一本书么?你怎知道胡羽温就长得俊朗温柔?我听人说,他是个娘娘腔。” “瞎说!真武国的男人哪儿有娘娘腔一说,况且他还是神乐八大首座之一,论地位,修为,容貌,气质,都是六界中数一数二的,”凝霜冲狄云枫与段千阳都摇了摇头,轻叹道:“你们比他可差远了。” 段千阳气得不轻,可论地位,修为,容貌,气质,他好像真的比胡羽温要差上一截呢。 “成成成,这些书我全都送给二位,你们若喜欢看得话,尽数拿去便是。” 狄云枫将所有闲书小 说都推给了凝霜与赏儿,反正李淑就在飞雪客栈里,他想要看什么内容,嘱咐一声便能写个现成。 蟹腿也烹饪完成,狄云枫用匕首撬开外壳,最后撒上一层胡椒粉,金黄的蟹腿,内白的蟹肉,色香味儿俱全! “今晚可有口福了。”段千阳迫不及待,用匕首搁下一块蟹肉先递给凝霜,道:“喏,拿去,你是伤者,该补补身体。” 凝霜咽了咽口水,正要接过蟹肉,赏儿却握住她的腕,冲狄云枫道:“你们确定这肉能吃?” 段千阳挑眉:“白鹤楼主难道没吃过大闸蟹?” 赏儿冷声道:“但这并不是大闸蟹。” 段千阳道:“这是巨闸蟹。” 赏儿推回蟹肉道:“这是怪物的肉,即使它长得像螃蟹也不能轻易就吃,我劝你们也莫图一时口舌之快,免得吃出了问题,生了麻烦。” 赏儿话还未说完时,狄云枫已抓起蟹腿大口朵颐起来,嫩滋滋的蟹肉配合特有的香料,让他吃完第一口就再也停不下来。 “你看,他好像还没死呢。”段千阳指了指狄云枫,自己也抱着蟹腿开始啃食起来。 凝霜再次咽了咽口水:“楼主,我们这……” “莫忙,再等等,万一毒性还没发作呢?”赏儿谨慎道。 狄云枫抹了抹嘴角的蟹膏油,取出两坛酒,分给段千阳一坛,直呼:“爽哉,爽哉,想不到失真界竟还有这种美食材料!” 段千阳灌酒又吃肉,大笑道:“哈哈……以后若是做生意了,我就来此处搞个养殖场,专门饲养这些巨闸蟹,肯定比开矿赚钱!” 狄云枫大赞道:“不错不错,民以食为天,在哪儿都一样。” 段千阳已啃完一条蟹腿,刚伸手要抓第二条时,凝霜却拍开他的手:“干嘛呢?剩下两条腿是我们的了。” 段千阳挤眉:“你方才不是说怕有毒,不吃么?” “你不知道女人都是善变的?”凝霜倒也厚起了脸皮。 “行了行了,一只螃蟹八条腿,这里有三只螃蟹,二十四条腿还不够你们吃?若是不够大不了再去外面抓几只来……” 狄云枫摇头笑了笑,提着一壶酒,走向一只禅定在矿道那头的无藏。 “阿弥陀佛,我轻易不食荤腥酒肉,狄施主带着酒来,又是何意?”未等狄云枫走近,无藏便出言抵触道。 狄云枫笑了笑,没说话,从无藏大师方才瞥他手中美酒那一眼,他就能肯定:无藏大师一定是想喝这酒的,必然。 于是他坐在无藏大师对面,仰头倒灌几大口酒,尽兴后才一抹嘴角余迹,叹道:“何以解忧唯有杜康,此酒只因我狄云枫能酿,其他地方可喝不到。” 无藏眼眸微动:“哦?此酒是你自己酿的?” 狄云枫好不谦虚道:“我从二十岁就开始酿酒,不说集大成者,小有成就当不是吹嘘。” 无藏笑了笑:“此酒可有名字?” “此酒……”狄云枫一时不知所言,说到底,喝到底,他还从来没有给自己的酒取过名字。 无藏又道:“如果这酒没有名字,那它再好也有一丝瑕疵了。” 狄云枫点头认同:“你说得没错,它一定得有一个名字。” 可狄云枫是个最不会取名字的人,他左看右看,最后将目光落在了赏儿的身上金枝玉叶就是有教养,席地而坐垫得有蒲团,坐姿自然,双腿并拢,吃相细嚼慢咽不露齿……如此景色,不由让他想起了初上白鹤楼时,那一个张腿的动作,那一记火辣辣的巴掌。 赏儿好似发现有人在偷窥她,偏头斜眼,一个杀气叫狄云枫赶忙收回了目光。他道:“不如就将这酒的名字叫做‘花无赏’。” “孤芳无赏?”无藏抿着嘴。 “怎么?无藏大师觉得这个名字不妥?”狄云枫问道。 无藏如实地点了点头:“狄施主不正在赏一朵花么?怎叫孤芳无人赏?” 狄云枫又忍不住想去观察赏儿,可这次赏儿却睁着美目在赏他,他又胆怯,收回目光叹道:“那就改命叫做‘君无赏’吧。” “这名字虽然也不过如此,但总比前头的‘花无赏’要好,”无藏又冲狄云枫勾了勾手,道:“将酒拿来我尝尝?” “出家人不是不食荤腥酒肉么?”狄云枫苦笑,但还是将酒丢了过去。 无藏小酌一口酒,露出一个满意的微笑:“若是酒好喝,我可以破例喝一次。酒是罪恶的根源,我反感的是酒后无法控制自己的罪孽,并不抵触酒这个东西。”他开始仰头长灌,几大口喝下后直呼:“好酒,好酒!” “楼主,你快看,我就说他是个假和尚吧?他还喝酒……”凝霜拉着赏儿冲无藏指指点点,声音虽小,无藏与狄云枫却听得一清二楚。 狄云枫掏了掏耳朵,叹道:“不管女人的修为多高,天性就是喜欢在背后说悄悄话。” 无藏扔在回 味口齿酒香,甚至闭上眼,淡然道:“既然是天性,又何必与之去计较?世人都笑我酒肉穿肠过,亵渎了出家人。可我游历四海,四海为家,我却是从未出家的,又怎是出家人?” 无藏修的是大禅,大禅最要经历的便是旁人的指指点点。 狄云枫抬手,指着赏儿与凝霜,怒喝:“你们给我闭嘴!” 赏儿轻轻地锤了锤凝霜,骂咧了两三声便低下头,继续品食蟹肉。 无藏将酒坛丢还给狄云枫,狄云枫刚想抱起来喝两口,却发现酒坛早已空得一滴不剩。 “你的蝴蝶回来了。” 无藏伸出一根手指,蓝色蝴蝶翩翩落于他指间,他瞧了一会儿,淡淡道:“前面有三万步阶梯,并没有发现什么危险存在。” “我知道。”狄云枫打了个响指,蓝色蝴蝶化作飘影就此消散。 “你知道?”无藏疑惑。 “我知道,如果前面有危险,这只蝴蝶就不可能再飞回来了。” 狄云枫笑了笑,此等探物之法,还是叶尘教他的。他起身,拍了拍屁股上的尘土,招呼一声还在烘烤蟹腿的段千阳三人: “走了,下矿!” …… “阶梯三万步,一步阶梯一尺,三万尺已深入地底,看来这个矿洞并不在山体,而存于地下。” 狄云枫仍在前打头阵,段千阳其次,赏儿背着凝霜紧随,无藏则护在最后。 赏儿道:“矿洞存于地下是一件好事,帝国的中转与流程都是在地底下进行,故此地底的交通是相连的,这对我们今后探索会起到很大的帮助。” 段千阳突然问道:“阶梯又不转向,直下阶梯把我眼睛都看花了,你们谁知道我们走到哪儿了?” 谁有那个闲工夫去记录步数? 无藏在后头淡淡道:“我们已经走了两万九千七十三步,还有四十八步就走到头了,你们要注意,狄施主的蝴蝶只下到阶梯的尽头,而阶梯尽头意外的场景是全然不知的。” 经过几次浮沉,大家都有了防范,不约而同地取出武器,步态稍缓。 “噼里啪啦,噼里啪啦……”像是开凿的声音,从楼梯口徐徐传来。 “有动静。”狄云枫冲众人做了个骤停的手势。 “有人在下头挖矿?”段千阳疑惑,即刻又摇头道:“在我的神识中,下面并没有活人的信息。” “都见了这么多还魂尸了,你还相信活人一说?”狄云枫说着,又问段千阳:“你会隐身术么?” 段千阳点点头:“当然会,不过……不过你确定隐身术不会被发现么?” 狄云枫摊开手,掌心正有两颗赤金色的小珠子,他道:“此乃凝气珠,含在口中便能收敛体内的气息。” 依稀记得当年,他与温紫雨便是用凝气珠配合隐身术,在百里家四大天脉高手的眼皮子地下,将黄琛一刀宰! “这玩意儿保险么?”段千阳将信将疑地取过珠子。 “十足的保险。” 狄云枫将珠子含入口中,心念一动,隐去了身形,他试问身后四人:“怎么?你们知道我在哪儿么?” 四人一齐指向一处,显然他们全都能瞧见狄云枫。 狄云枫又显出身形,尴尬地笑了笑:“我先是忘了,你们的修为都已超脱修士等阶,当然一眼就能瞧出我的方为,但那下头都是些还魂尸,它们是瞧不见的。” 段千阳微微一笑,将珠子含在口中,道:“解释那么多作甚?龙潭虎穴还不是得闯一闯?” “在理。” 狄云枫点点头,又冲最后的无藏道:“无藏大师,这两位金枝玉叶就拜托你照顾了,千万莫要让她们受到伤害,否则可是要掉脑袋的。” “你好像掉了脑袋一样能长回来。”段千阳打趣一声,当即隐身术施展,匿去了身形。 无藏大师道:“可以。” 狄云枫自然放心无藏的本事,也匿去身形随段千阳一起走下楼梯。 “他们凭什么就这么瞧不起女人?”凝霜愤愤不平。 赏儿也咬着嘴唇,美目闪动,望着狄云枫离去的背影,一言不发。 无藏轻叹:“我游历世间万年,诸多事情都已大彻大悟,但最不甘,亦是最疑惑的,便是你们女人的思想。不知从何时开始,男人的关心竟在你们心中成了偏见……” “他们哪里有关心我们了?”凝霜轻声问道。其实她在问出这句话时,心中已经有些后悔。 “好了霜妹,我们就在这儿等着他们回来吧……姐姐说得很对,女人这一生,十有是在等待中度过的,我们已在白鹤楼等了几千年,不差这一会儿。” 赏儿怀着一颗平常的心,拿出原本抢来的《鸳鸯楼传》一边阅读,一边等待。 …… …… 正文 第三百五十二章 妖树 楼梯的尽头有一处拐角,拐角后最多行不过二十丈便能瞧见一丝亮光透出。 “这条通道有蹊跷,小心些。”狄云枫提醒道。 拐角的通道有一处十分罕见的现象,至少在失真界中非常罕见通道双壁上竟然长满了绿色的藤蔓。 五行之中,木乃最根本亦是最重要的本源,生木之处必然有水土,水土水土,一方水土养一方人,若说水土是生命的本源,那么木便是生命的传递者。 狄云枫与段千阳小心翼翼地踏过藤蔓,走近了才发现,隔绝通道与火光的竟是一扇黑色‘布门’。 二人轻轻撩开布帘,一前一后钻了进去。 黑暗后的光亮总是那么刺眼,狄云枫与段千阳尽管做好了准备,仍是被这强烈的光芒所刺伤,掩目十来息才稍稍反缓和过来。 “如何?你没事吧?”狄云枫传音道。 “无碍,只是这光太他娘的闪眼了。”段千阳道。 矿坑中并没刻意的照明设备,因为矿坑里的石头便是发着光的,亦或者说开采的便是这种发光的照明石。 照明石非常明亮,光源从头至尾镶嵌在整个矿洞中,除了没有热度之外,它散发的光足以递过一颗小太阳! 矿洞很大,若不是黑色的“布门”与两条通行的铁轨做标识,初入此洞铁定会迷路。 矿洞中有莫约两百个工人,分工十分明确,各就各位,各操各行,几十人扬着铁锹不停地开凿照明石,几十人将石头搬上矿车,几十人来会运输……不知是他们太过认真,还是意识早已不再,段千阳与狄云枫的造访,并没有引起他们的注意。 这对于狄云枫与段千阳来说是一件好事,至少他们的凝气珠与隐身术是过了关的。 “你是不是也和我一样,觉的它们少了点什么?”狄云枫问段千阳。 段千阳道:“它们没有生命,没有意识,动作迟缓,犹如机械一般,已算不上是人了。” “做个实验吧。” 狄云枫从地上拾起一块发光石,顺便对准一个工人狠狠砸去! “啪!”石块命中那工人后脑勺,不慎砸了个头破血流。然而工人却全然无感,扔在挥动铁锹铲石,从头到尾就未抬起头来看过谁。 帝国中那些抛出高价,无限收人的旷工大致说得就是眼前这些人,他们以为背井离乡,苦点累点只要能赚到钱,咬咬牙关也就过去了。可惜雇主更贪婪,他需要一种不知疲惫,不会休息的空人,那么傀儡就这么诞生了。 段千阳叹道:“如果我是个黑心矿商,我也会采购一批像这样不知疲倦的傀儡,能节省很多很多资本。” “可是人的身体不是机器,而就算是机器也总有一天会坏,更何况是皮肉做的人呢?”狄云枫说着,又指了指方才被自己用石头砸了的那个工人:“你看” 那个被砸破头的工人显然动作更慢了,反应也更迟钝,他脑袋不断地往外淌血,甚至连红白的脑浆都已流了出来……最后,他到了下去,彻底地死在了原地。 狄云枫叹道:“不是在背后说闲话,鬼界的人,除了那些不死骨以上的修士之外,其他人都是可怜虫。这些傀儡虽然可以无止境地干活儿,但他们的寿命最多也只有一个月,待没了人丹的加持,他们的肉身便会腐烂,最后只剩下一丝可怜的残魂。” “那么那些残魂呢?”段千阳问道。 狄云枫摇头:“我不知道,但我可以确定,残魂也一定会没有好下场,尸体可以拿来炼尸,魂魄可以拿来炼魂,聪明的商人永远懂得废物利用。” 段千阳暗暗伤神:“劳苦到死,死后残魂不能解脱,还得被当成废物重新利用……” 狄云枫冷声道:“在这些黑商的眼中,只有永恒的利益,没有所谓的同情,哪怕残魂不能炼魂,他们也会想办法把残魂重新利用,哪怕是当做燃料所以木老鬼必须铲除,天道不容!” “那这些傀儡又是何种傀儡?蛊尸?病体尸?亦或者还魂尸?” 段千阳揉了揉自己的脑壳:“唉,真他妈叫人头大。” 在段千阳抱怨自己头大时,狄云枫已悄悄咪咪地走了上去,对于狄云枫而言,任何猜测都不如实际走一遭来得强。 “你等等我。”段千阳叫唤一声,正要追上狄云枫的步伐,可就在这时,却听“咻”的一声,速度极快,一道黑影从段千阳耳旁闪过! “小心!”段千阳提醒道。 狄云枫功法好,脚尖轻轻点地,飞上七八丈,凌空一翻闪过那黑影的袭击。 段千阳惊魂未定,他可没有想狄云枫那样轻功身法,他只觉得自己耳边有一根绷得笔直得,骇人的绿色长条物。 “是藤蔓,目标不是我们。” 狄云枫轻悠悠地落在段千阳身旁,拉他闪过一旁,又指着藤蔓的尽头道:“它的目标是方才那具倒下的尸体。” 藤蔓是吸血藤蔓,它直插入尸体的后脑勺,“咕噜咕噜”的细作声,吸食得正酣畅。 “我说过,在这破地方生长出植被,一定不是什么好东西,原来是吸血用的。”段千阳平复了一番心情后,骂道。 狄云枫摇头道:“还不止是吸血用的,你在看。” 即便尸体已被吸食得只剩下皮包骨,藤蔓仍没有“松口”之意,反之它将手臂般粗细的大口撕裂扩张十余倍,张口便将尸体吞了下去若你见过蟒蛇吞牛,那此番情景大致相同! “看得老子头皮发麻,不妨一道将它砍了?”段千阳挠着脑壳,提议道。 狄云枫摇头道:“不可,此藤蔓很有灵性,我怀疑这些工人傀儡就是被它所控制的,我们若砍了它,惊了它,搞不好它会发动工人来报复咱们。” “那一把火将它烧了可行?”段千阳又道。 狄云枫抿了抿嘴,点头道:“这办法可行,但得留在最后,这害人的东西迟早要将它抹杀干净,但咱们现在只是打探,再未弄清矿坑格局前,不要轻举妄动,以免影响大局。” “老子觉得,许久不见,你他娘的变聪明了呀,咱们离开后,你不是一直沉醉在温柔乡么?”段千阳笑着夸赞道。 狄云枫凛然道 :“老子就算怀里睡着女人,心中还不是想着你们么?所以这不就来了?” 段千阳笑道:“那可不必,你若不来,我没准儿还在九幽逍遥快活呢。” 狄云枫轻叹,问道:“朋友妻不可欺,你自己说,你有没有给九帝带绿帽子?” 段千阳想了想,却问:“抱过算不算?” “你呀你……”狄云枫摇头又是一声轻叹。 段千阳赶忙摆手道:“你莫要想歪了,我俩只是久别重逢的拥抱,而且是她抱的我,尽管我知晓她对我有一样情愫,但我也是主动抵触的……先前在马车里说得那些话,全都是与老九拌嘴开玩笑,你可千万莫要当真。” 狄云枫淡然一笑:“呵呵,你紧张作甚?我可不担心你的为人,只是替那位叫做‘龙儿’的女人感到悲哀,她的心可以一分为二,但身子却没办法做到。” 段千阳一声叹,心酸无奈:“龙儿怕是这世上最幸福的女人了,老九很爱她,我也很爱她,而且我相信,她早在心里做了选择,否则即便是千年万年她也会等着我。” “放弃一个女人,而祝她幸福,这需要多大的勇气?”狄云枫眼睛一转,又道:“反正我不会,永远不会。” 段千阳道:“少扯你的风流史,花大美人可不是个善茬儿,你处处留情于她,到最后且看你怎么收场。” 狄云枫只道四个字:“顺其自然。” 二人顺着铁轨一路往前走,在得知傀儡没有意识后,他们的步子也迈得相当之轻松。 “哐当哐当哐当……”矿车顺着铁轨从二人身后驶来,长有几十节车厢,满载着发光石。 “上车。” 狄云枫抓住段千阳的胳膊,轻轻一跃恰好坐在了矿车首节车厢上。 段千阳对车头上下左右全部检查了一番,终是赞叹道:“活了十几万年还是头一次见到这些稀奇古怪的玩意儿,没有车夫竟然能自己跑,还跑得飞快。” 狄云枫笑道:“这些矿车的原理与仙舟其实是一样的,给予它们能源与传动的机关就能让它们跑起来。” 段千阳疑惑道:“可你知道它驶向哪儿?我们可不敢离凝霜她们太远。” 狄云枫指着对立的一条铁轨道:“这一条是往前,对面一条便是往后,咱们坐车去,到时候再坐车回来便是,耽搁不了多久。” “哐当哐当哐当!”矿车果然开始咆哮,速度也有了明显的提升。 矿车花了大约一刻钟的时间从光明驶入黑暗,又在黑暗中停顿了大约十五息,再次钻入光明,来到第二个矿坑。 第二个矿坑的光亮已没有那么明显,发光石镶嵌在墙 壁上,被彻底当成了照亮的工具。 第二个矿坑要比第一个矿坑大上不少,光从它里头的工人数量便可瞧出,此间矿坑起码有个五六百人,开采的是一种暗黄色的石头,石头有非常刺鼻的火药味,是硫磺应该错不了。 矿车自主停了下来,工人开始往矿车上搬运硫磺石,待填满了三车后,矿车又缓缓地行驶开来。 这次矿车行驶了大约半个时辰,黑暗时间有小半刻钟,待光明再现时,仿佛穿越了时空来到了另一个世界这里不再有嘈杂的开采声,也没有刺眼的发光石,铁轨的数量也从两条增加到了十几条,光是停靠在此处的矿车便有七八辆之多。 矿车停靠在第三个坑洞,由工人分拣矿石重新再装上矿车,最后由矿车运往最终的目的地。 第三个坑洞中有一颗参天大树,大树枝繁叶茂,根茎插入地表,刺入墙壁。大树上垂钓者一具具工人尸体,而垂钓的工具便是先前所见的吸血藤蔓,藤蔓深入工人脊椎,像是在提供养料。 “尸体宛如一颗颗果实,由此刻母树培养着。果子成熟了,落地使用。果子坏死,重新将它汲取,化作养分来供给另一个‘果子’,如此,便能实现了真正的废物利用,”狄云枫忍不住赞叹道:“不得不说,此做法虽然残忍可恨,但我还是要说一句:妙哉,妙哉!” 段千阳冷冷地望着参天大树,道:“我管它是如何运作的,这棵树是罪恶的源头,必须将它连根拔除。” “不急不急,我们再做一个实验,看看这棵树是如何运作的。”狄云枫又抓起一块石头,对准一个工人砸去。这次他刚好砸断了工人的脊椎,工人再也没有行动能力,便趴在地上,抽搐了好一阵子,不再动弹。 很快,大树分离出一只藤蔓,藤蔓如方才在第一个矿坑中所见的那样,先吸食血,再如蟒蛇般将人整个吞下。 吃了一个人,自然要吐出一个人来。大树上悬挂的工人被藤蔓重新放倒在地上,藤蔓从工人脊椎中取出,那工人瞬间睁开眼睛,接替上一个人工作开始分拣矿石。 “是不是觉得不可思议?”狄云枫不忍赞叹道。 段千阳冷漠道:“要是培育此妖树的人,能将法门走上正途,相信不管那一界都会争着抢着要……哼,可惜他选错了阵营,即便是英才,老子也决不会饶了他。” “不错,树毕竟只是树,培养它的人,操纵它的人才是我们最重要的猎杀目标。” 狄云枫小心翼翼地走至大树下,取出一把匕首和一个小瓶子,用匕首轻轻割开大树的茎脉,那茎脉中竟是如血一般鲜红的液体。 他将“血液”装进小药瓶内收好,道:“这些东西带回去给无藏大师研究研究。” 分拣矿洞纵横交错,它便是一个驿站,列车就是快马,想要去哪儿坐上去即可到达。 “我们先回去,待确定了情况再一起下来。”狄云枫跳上翻途的矿车道。 段千阳和着跳上矿车,并提议:“我们何不就自己去查个究竟?带上她们我总感觉会更麻烦。” 狄云枫摇了摇头,无奈道:“你认为她们会甘心在原地候着?只怕咱们回去晚了,她们都得找下来。” 段千阳叹道:“凝霜就不说了,那花无赏修为也不低,手底下还有若大一座白鹤楼,为什么脑子也不见灵光呢?” 狄云枫笑道:“白鹤楼与贵将白,温旬等党派不同,它们在帝都主要是做生意为主,其中不乏有青倌,红倌,珠宝店,服装店……可以说帝国官员的俸禄有一半都来自白鹤楼。白鹤楼的女人做生意是块好料,但打打杀杀还得靠男人。” 段千阳锤了锤狄云枫的胳膊,劝道:“喂,那你小子不亏啊,你若是从了她,凭你的本事与她的钱财,最多不过一千年……哦不,一千年太早了,两千年!你若沉淀个两千年,我再让老九帮你一把,打包票,你就是下一任冥皇!” 狄云枫赶忙摆手道:“我可不想当皇帝,就算是当了皇帝,也要当那种土皇帝,不管男人,只管女人和儿子的土皇帝。” 段千阳抚了抚下巴,又道:“那花无赏这个女人你也可顺道儿收下,她可不比你在仙界找的那个女人差,又有钱有势,娶了她,没坏处。” “嘶……我说,老子的事情你操心个蛋啊?”狄云枫冲段千阳使了个白眼。 “切,老子是不想看见有人走老子的老路,所以老子才劝你收了她,男人,宁愿做错,也千万别错过了!” 好一句,男人宁愿做错,也千万别错过。 正文 第三百五十三章 有惊无险 阅读是一种好习惯。 赏儿与凝霜各拿着两本世俗津津有味地阅读着,其中不乏有人羞红脸。 无藏帮两个女人举着照明石,站在女人身后时不时地也瞟两眼内容,看到关键时他忍不住叹:“这男女主角关系发展得实在太快,矜持的女人怎可能一夜之间就如此放荡?” 凝霜反驳道:“无藏大师四大皆空,当然不懂什么叫做一见钟情?像胡羽温这样的男人,只要瞪女人一眼,女人就会娇羞,投怀送抱。” 无藏轻叹:“世间真有这样的男人么?” 凝霜合上书,闭眼念想道:“当然了,若以一个人的外貌来评判好坏的话只是世俗的眼光,胡羽温是神乐首座,与掌门柳扶苏一样会抚琴,闻说他的琴声温如三月风,柔似六月雨,没有哪个人听了不沉醉……唉,若此生有幸能听羽温奏一曲,那也不枉寂寞万年了。” 无藏道:“我也会抚琴。” 凝霜回眸,瞧了无藏许久,展颜一笑:“无藏大师若能长出头发来应该也是个俊俏男子,可惜……是个光头。” 赏儿也合上手里的《鸳鸯楼传》,笑看无藏道:“无藏大师的头,比发光石还要闪亮。” “阿弥陀佛……”无藏背过身去,取出一顶斗笠戴在头上,神色中多多少少有些不好意思。 “无藏大师只要带上了斗笠,四周光亮好像真的暗沉了许多。”狄云枫显出身形,笑着打趣道。 段千阳显出身形,不过他肩膀上还扛着一具工人的尸体,他将尸体往地上一丢:“研究研究。” 原先等待的三人很自觉地围拢在尸体旁,无藏瞧了两眼尸体,先是问道:“你们在下头遇见了什么?” 狄云枫将下面所见所闻全都讲述了一遍。 “那么到底说来,这是具蛊尸,还是病体尸,或是还魂尸?”段千阳一直想弄明白。 无藏在狄云枫述事时,已仔仔细细地将尸体检查了一遍,此刻他很坚定地吐出三个字:“都不是。” 其余四人都有不小惊讶,纷纷睁大眼睛,竖起耳朵等待一个确信的答案。 “很简单,用排除的方法,”无藏用指尖对准工人手臂轻轻一刮,割开皮肉鲜血溢出,他指着鲜血道:“这血鲜红,肯定不是病体尸,它体内也没有蛊虫的迹象,而还魂尸身体僵硬,魂体乃拼凑而成,此人体内的魂念虽然很弱,但明显与之本人对应。” “那它现在算是什么?”赏儿疑问道。 无藏道:“他现在是一个人,与常人无异,只是身体被控制了。先前狄施主说过,妖树把这些工人当做 果实培育,时机成熟就从树上落下来帮工。可以肯定,妖树便是控制它们思想之物。” 狄云枫凝思了片刻,淡然道:“这些人应该还算不上死了吧?” 无藏遗憾道:“即便醒过来它们也是痴呆的。” 狄云枫一声轻叹,以表遗憾,若以疯癫态活在世上遭人耻笑,倒不如就此了却余生。他将先前收集的妖树“血液”丢给无藏,道:“这是妖树的血液,希望大师能找出些蹊跷来。如这般的妖树今后一定还会遇上,能找出遏制它的办法,会省去不少的麻烦。” “也就是说,我们现在不找传送阵离开了?”凝霜问道。 狄云枫摇头,且坚定道:“我们直接去找真相!” …… 五人相继隐去身形,坐上矿车一齐朝妖树驶去。 狄云枫就坐在赏儿旁边,心头一直回荡着段千阳告诫的那句话:“男人宁愿做错,也千万别错过。” “赏儿,你说有些事情,是不是错过就不会再来了?”狄云枫索性躺在矿车上,反正最后一站得有大半个时辰的路程。 赏儿偏头,瞧了狄云枫好一阵子,美眸清澈如水,一个活了几万年的女人,即便足不出户,那也不会是笨蛋的。她轻声道:“你脑子搭错弦了?问这些问题。” 狄云枫枕着脑袋,坦然道:“我先前在梦里和你说的那些话都是假的,你不是沧月的分身,沧月才是你的分身。” 赏儿一笑而过,淡然道:“得了吧,那不过是做生意。紫澜阁里的老板娘也是我的分身。” 狄云枫半仰起头,惊讶道:“紫澜阁里的那胖女人也是你的分身?想不到你也有如此风骚的一面……” 赏儿摇摇头:“算不上,算不上,分身也算不上,不过是我用魂禁术制造的傀儡罢了。我嘛,就起到一个监管的作用,时不时会抽查记忆的……但春香楼里的沧月就不同了,那是白鹤楼直属的一家高档青倌,每天都有好几十万的流水进账,我得无时不刻地盯着。” 狄云枫挑眉:“所以你每天都在自己的房间里,用神识来操控全国各地的分身?” 赏儿点头道:“嗯呐,我最大的乐趣便是这个,每天都能遇到很多新鲜的事,可比读你那些世俗有趣多了——虽然那些写得也还可以。” 狄云枫不解道:“你为什么不尝试着自己出去走走?以本尊去经历事情,那样你会受益更多。” 赏儿纯真地摇了摇头:“我出生在鬼界,甚至没有机会去外界看一看风花雪月,我不想当鬼,我想做人。” 狄云枫想不到赏儿还有 这番愿望,他沉思了片刻才问道:“那你为何不去外面的世界走一走?” 赏儿目光闪烁,轻咬柔唇道:“无论鬼修的修为有多高,只要暴露在太阳下都会被灼伤,甚至飞灰湮灭。” 狄云枫道:“你可以去凉城。” 赏儿惊讶:“凉城不就是外界么?” 狄云枫道:“凉城是鬼域与真武的交界处,那里常年被阴气弥漫,就算会出现太阳,也不会对鬼修造成多大的伤害,躲在屋子里就行了。” 赏儿想了很久很久,问道:“那凉城有雪么?” 狄云枫笑道:“凉城一年十二个月,三个月飘雪,六个月冰封,一个月春,两个月秋,无独没有夏天。” “那你什么时候带我去?”赏儿睁着美丽的大眼睛,期盼地望着狄云枫。 狄云枫想了想,道:“等把木老鬼杀了,我会带着木心回一趟真武,到时候再顺便带你去玩玩儿。” “只是顺便么?”赏儿的语气又变得阴冷起来。 “怎么?你还有别的想法。”狄云枫睁着美丽的大眼睛,深邃地望着赏儿。 赏儿轻哼,无端就生气了。 狄云枫翻了个身,恰好头枕在了赏儿的大腿上,他深吮了一口女子香,淡然道:“还记得我先前和你说的那个选择么?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即便你是金枝玉叶,也得乖乖地做小老婆,还得放弃白鹤楼主一位。” 赏儿并没有抖下腿上的狄云枫,反之柔情似水地轻抚着狄云枫的脸颊,随着“哐当哐当”行驶声,渐入深思。 良久,她只给予了一个承诺:“等到你要回去的那一天,我才会给你我的答案。” 狄云枫撑起身子,把唇与赏儿持平,而就在他要亲下的那一刻,一柄冷冰冰的剑刃却横在了二人的唇间。 “你们难道当我们三个是空气?”凝霜的语气比冬晨的霜还要寒冷。 赏儿俏脸微微一红,赶忙抽开狄云枫,谩骂道:“你这淫贼,方才一定是对我用了什么幻术!” 凝霜剑锋一斜,横在狄云枫的脖子上,怒喝道:“你大胆,难怪偷偷摸摸地尾随在车后,原来是想对楼主图谋不轨,你该当何罪?” 狄云枫觉得眼前两个女人在唱双簧,他轻轻地推开脖子上的剑锋,身子一个劲儿地往后缩,直缩到段千阳的身旁才停下。 “你说你,那夜她昏睡在床,你不趁机行动,现在好了,想打个波儿都难。”段千阳也不知从哪儿找来一壶酒,边饮边笑。 “我哪儿有你那么轻浮。”狄云枫夺过段千阳的酒,长灌下两口。 “得了吧,大家都是男人,你心里想什么我清楚得很,”段千阳又夺过狄云枫手里的酒壶,并指着狄云枫的肚子笑道:“花花肠子!” 狄云枫摇头反驳:“我是好好男人。” 段千阳眯了眯眼睛,狐疑道:“你碰过几个女人?” 狄云枫问:“牵手算不算?” 段千阳用手冲狄云枫比了个“黄鳝入洞”的手势:“我说的是这个,你可懂?” “两个。”狄云枫毫不犹豫地回答道,他有过很多红颜知己,其中也产生过不少的暧昧,甚至稍稍有些动情,但红颜无法与爱人相比,至始至终他爱的人是慕雪依,是柳七七,是温紫雨。 “从小到大就两个?”段千阳惊得合不拢嘴。 狄云枫点头道:“从小到大就两个。” 段千阳不信:“你以前不是跑江湖的么?日日夜夜醉生梦死,从青楼香枕到窑子红床,不少女人吧?” 狄云枫摇头道:“的的确确没有和其他女人纠缠过。” “那你的的确确是个好男人。”段千阳竖起大拇指道。 “阿弥陀佛,那你的的确确是个好男人。”无藏也竖起大拇指。 段千阳说如此狄云枫还觉得是开玩笑,但无藏都已竖起大拇指夸赞了,他心里起码有一半相信自己是好男人了。 “那我若再多几个女人,还是不是好男人了?”他问无藏道。 无藏淡然道:“很简单,好男人是负责的,如果你能负责那你宠幸三千佳丽也是个好男人。如果你只求一夜风流,事后连银两都不施舍几钱,那你就有够坏的。” 狄云枫好像是懂得了什么,点点头却是看向段千阳的。 “你看我做什么?我当然是坏男人了,自从龙儿跟了别人后,我就再也没爱过谁,不过——”段千阳又笑了笑:“不过事后我还是会施舍几两赏钱的,我挺坏,但又不够坏。” “哦?看来你的感情经历很丰富了,那你与我说说,红肥绿瘦中哪一个让你印象最深?” “印象最深?当属大明湖畔的夏雨莲了,那一手舌灿莲花的功夫,啧啧……叫人欲仙欲死,魂飞天外!” “阿弥陀佛,倒不如我来说一个,保证让你们目瞪口呆……” …… 男人能在一起,要么是喝酒,要么是吹牛,要么是谈论女人。 凝霜与赏儿在车尾,忍不住竖起耳朵偷听男人之间的交谈,此些世俗话题,女人心里最爱听读,她们比男人更渴望拥有不一样的爱情与快感。 狄云枫耍了些小小的心计,在交谈中他一直都 纯洁地迎合着,其实他心里全都懂,他也和慕雪依寻找过自由飞翔的感觉……当然他不能说出来,他还得继续伪装成好男人。 “好了,终点站到了,大家下车吧。” 狄云枫未等车停便率先跳了下去,四人紧随。 矿车缓缓停靠在枝繁叶茂的树冠下,工人依次将矿石搬上列车。 途中,不乏有工人筋疲力竭,此猝死在地上,细雪藤蔓将猝死的尸体吞噬,再放下新工人,继续填补岗位空缺。 “原来是这么运作的,不亲眼看,还真是难以想象。”赏儿好生惊讶。 “所以这棵树不能留。” 妖术盘根错节,树干没有个七八十人都保不住,狄云枫小心地蹲在树干下,从怀中取出一桶又一捅的黑火药,这些东西都是从凉城里搞来的,当前终于是派上了用场。 “你有没有听说过‘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这句话?”段千阳倚靠在树干下,问道。 狄云枫仍在精心布置火药,头也不抬道:“我当然知道,这是我们人间大诗人白居易写的一首诗。” 段千阳不解:“你既然知道还用火药去炸,这大树生得这般雄伟,根都不知道扎到哪儿去了,你这么炸是必然炸不死它的。” 狄云枫道:“炸不死它但至少能将它炸个元气大伤。” 赏儿拍了拍狄云枫努力耕耘的脊背:“喂,难道你没看见有好几辆车运的是硫磺么?要是真炸起来,非得将矿洞炸塌不可。” 狄云枫仍没有抬头:“我知道。” 无藏出言道:“狄施主自有分寸。” 段千阳抿了抿唇:“不错,好像一直信这家伙,都没发生过什么坏事情。” “你们有空在旁边闲聊,倒不如帮我把火药塞进树缝隙里。”狄云枫吩咐着,自己又抱起一通火药笔直延长出一条引线。 余下几人也不敢闲着,抱起火药桶,见缝隙就插进去,片刻间,七八十桶火药全都塞进了老树盘根中。 “哐当哐当哐当……”矿车就要开了。 “快,你们先跳上那辆车。”狄云枫指着那已经在转轱辘的矿车道。 “那你呢?”赏儿担忧道。 狄云枫沉声:“我要与它们同归于尽。” 赏儿脸色大变:“你疯了?你疯了!” “他当然是开玩笑的,走了,莫让他分心,否则就真的要同归于尽了。” 段千阳拉走赏儿。 赏儿一双美目直看狄云枫。 狄云枫耸了耸肩,露出一抹玩味的笑容,比了个放心的手势。 赏 儿怒瞪狄云枫一眼,无声轻哼,担忧的心却已经放下。 矿车加速驶离矿坑,四人上车。 狄云枫看准时机,“刺啦!”抽刀在地上砍出一记电火花,“哄!”布好的引线被高温点燃。 “好家伙,放了一百多年还有这般威力!”狄云枫大赏道。 “白莫离,你愣着等死么?车快要走了!”赏儿站在车尾,高声呼喊道。 “就来。”狄云枫脚尖一点,腾空三丈,凌空生变,使出超绝的轻功,踏空直冲列车飞去。 可 就在他将要临近车尾时,却听“咻!”的一声,一根藤蔓不知从何梭来,凌空抓住他的脚,要将他抽离! “不好!” “白莫离!” 狄云枫没了速度,自然就没重心,直直摔下地面,好在他反应够快,张手并做脚用,抻着地面原地旋转,一记剪刀脚反将那藤蔓夹住——“唰!”一刀斩断藤蔓,得以解脱。 定是火药燃烧时,光与热暴露了行踪。 火药引线已被树藤拍灭,数之不尽的藤蔓从大树根茎中射出,要找狄云枫的麻烦。 “去你妈的!”狄云枫已被激怒,提刀作势就要上,这时一条白色披帛裹住他的腰,再被那么一扯,落实时已在矿车之上。 “你挺厉害嘛,以一敌千了?”赏儿收回白练,斥责道。 不仅是藤蔓,搬货的工人也放下手头的活儿,一齐追逐奔跑的矿车。 段千阳叹道:“唉……好在这矿车不受妖树的控制且跑得够快,要不然咱们今日铁钉要打一场硬仗。” “逃避就解决事情了?藤蔓根茎相连,此方有事彼方肯定早已做好准备拦截,不如一不做二不休,将它再炸个顶朝天!” 狄云枫满腔怒火聚成一把金色大弓,从袖中取出一把铁剑做箭,并在剑身上贴了两张“火符咒”,开弓射箭,披荆斩棘,冲破一切藤蔓的阻拦,顺利地栽在妖树盘根上。 他大喝一声:“碎!” 火符咒烧起一团熊熊烈火,烈火点燃最后的引线——“轰隆隆!”爆炸声如震雷,山摇地动,矿洞中壁裂石落,坍塌已成定数。 爆炸的威势让矿车的速度又提升到了一个高度,坍塌的速度自然追不上矿车的速度。 狄云枫坐在列车尾部,看着越离越远的熊熊烈火,长叹一口气,有惊无险。 (本章完) 正文 第三百五十四章 我衣服都脱了 “下一站,我们去往哪儿?” 列车穿梭在无尽的黑暗中,不知觉已过去许久,失真界里没有能衡量时间的单位,若非一行人的呼吸声,真以为此处时间是禁止的。 “下一站我们去哪儿?”段千阳走至车尾,拍了拍放哨的狄云枫。 狄云枫眼睛瞪如铜铃一般圆,即便段千阳在他身旁坐下也不曾眨一眨,他只开口道:“去下一个矿坑。” “可大家都觉得漫无目的非常被动,你还有没有更好的法子?”段千阳问道。 “我没有更好的法子了,”狄云枫又问:“我想你应该有更好的法子。” 段千阳抿了抿嘴,点点头:“我想,找机会离开才是最重要的,我们现在连那什么木老鬼的影子都没看到过,很被动。” 狄云枫没有说话,目光有些暗淡,他在思考。 “你会来这鸟不拉屎的地方惹麻烦,一定还有别的目的吧?”段千阳见狄云枫不说话,又问道。 狄云枫眼眸更加暗淡。 “他来失真界是为了救他心爱的女人。”赏儿的声音在一旁冷冷响起。 段千阳苦笑道:“他这一辈子算是栽到女人身上了……” 狄云枫轻叹,不辩驳:“的确,我这辈子都栽到在女人身上了,但除魔卫道我也不曾忘记,杀死木老鬼不仅能挽救木心,还能破解帝国的危机,一箭双雕有什么不好?” 赏儿寒声:“你从造访帝国的第一天起就不曾想过为帝国效力,你不过是在利用帝国寻找你的女人罢了。” 狄云枫淡然道:“如果你认为,铲除恶霸,赶走温旬,替民伸冤,保护冥皇……一切都与帝国的利益无关,我便无话可说,你爱想如何就如何,你要走便走,多你一个不少,少你一个不多。” 赏儿莫名有些殇,她从狄云枫点点头:“甚好,再见!”言毕,纵身一跃跳下疾驰的列车。 “楼主!”凝霜惊呼一声,就要跟随。段千阳却一把搂住她的腰,摇头道:“她犯傻,你也跟着犯傻?” “你放开我,还不是你们将楼主气走的!”凝霜挣扎怒喝。 “咻”的一声,狄云枫已跳下列车,他哪儿能想到这女人说跳就跳? …… …… 赏儿没有随身携带发光石,只能以自身的鬼力撑起一道青光,隧道长且窄且深邃,“沙沙”的脚步声格外空灵,再配之幽暗的青光,四下里更加诡异骇人。 赏儿当然后悔了,从她跳下列车的那一刻开始就已经后悔,她又走了一会儿,以为至少凝霜会下来寻她。没有,谁也没有理会她 的任性,从落地到半个时辰后,她仍是一个人。 现在列车已经走远,即便她可以用遁术追上去,可面子往哪儿搁?于是她咬着牙,漫无目的地沿着铁轨往回走。 “吼吼吼!”隧道空灵,尸体的怒吼声清晰可闻。 赏儿心头一惊,莫不是后面的尸体追上来了?她顿了顿步伐,眼中竟没有一丝胆怯之意,她堂堂一个血境修士,岂会害怕一些死人? 她为了证明自己不是包袱,聚气成刃,毅然决然地迈开步子,寻着前方的嘶吼声走去。 爆炸声引来了所有的僵尸,它们没自主地沿着铁轨急速奔跑,妄想追上那早已消失不见的列车。 赏儿横身在铁轨上,双手各凝结成一柄气刃,神色坚定,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狄云枫始终与赏儿保持着距离,他知道自己冒然出现会适得其反,赏儿的修为并不比她差,解决一些小喽啰并不在话下。 “吼吼吼!” 僵尸发现了赏儿,如蛮牛般冲撞了过来。 赏儿大开杀戒。 僵尸源源不断。 赏儿精疲力尽。 狄云枫出手相救。 救人一定是要恰到时候,狄云枫一拳打在矿壁上,开山石裂,成吨的巨石四下垮塌。他眼疾手快,搂过赏儿的细腰便往后头退去。 “轰隆!”矿洞坍塌一半,四周再次陷入黑暗。 “咳咳咳……”赏儿被粉尘呛得直顾咳嗽。 “猜猜我是谁?”狄云枫捏着鼻子,故意将语气拉高。 “你是个大混蛋!”赏儿大骂着欲推开狄云枫。 狄云枫将之搂得越紧——“哗”的一声,烧起一阵火光。火光下是他深邃又坚毅的脸庞,他淡淡道:“失去你,我无比的害怕。” “呕——”赏儿捂着胸口干呕起来。 “呵呵呵……”狄云枫也被自己这突来的情话所逗乐,忍不住笑出声来。 赏儿呕着,呕着,也忍不住被这土味的情话所逗乐,她轻轻抽离着狄云枫:“你快放开我,你想把我勒死?” 狄云枫松开了些力度,但并没有将赏儿放走,他深沉道:“你是对的,我们该寻找传送阵离去,即刻就去。” 赏儿心中暗喜,表面上却说:“这次你怎舍得妥协了?先前你还不是态度很坚决么?” 狄云枫并没有直面回答这个问题,男人的情感世界一样很复杂,且与女人完全不同,即便是说出来女人也不会听,那还不如不说。他悠悠一叹:“我只想确认,如果木心长眠会不会对她的身体造成什么影响?” 赏儿冷声道:“又是她?” 狄云枫撇了撇嘴,道:“如果你和她一样昏睡不醒,我一样会担心你。” “这还像是一句人话,”赏儿倒也不是无理取闹之人,她如实道:“对她倒没什么影响,不过是睡了一个很长很长的觉罢了——不过对你影响倒是不小。” “我?”狄云枫疑惑,“对于我又能有什么影响?” 赏儿“呵呵”一笑,轻蔑道:“没有她晚上伺候你呀。” 这句话虽然很污秽,但确是如此的,狄云枫现在每天晚上如果没有女人伺候,就心里不自在,大致是孤枕难眠的心态。 狄云枫心里的火气开始上头了,上面一个头,下面一个头。上面的头等着一双发红的兽眼,下面的头顶着赏儿的丹田。 赏儿花容失色,红着脸不知所措:“你……你别乱来我告诉你,不然把你阉了。” 狄云枫淡然道:“你还记得初上白鹤楼时,你打我的那一个耳刮子么?” 赏儿有些不好意思,道:“我不是故意的,谁叫你——” “不,你打得好,吃了亏,就得挨打。今日你看,不如这样,” 狄云枫轻肉地将赏儿的腰带解开,边褪去衣襟边道:“你打我十个耳掴子,让我狂抽猛送三千下,如何?” “你干什么……你别这样,我……我们还没有到那一步。”赏儿矜持地推开狄云枫,重新裹好自己的衣襟,背过身时,脸庞已娇羞到了耳根。 “可是我衣服都脱了。”狄云枫声音都在发颤,火山爆发前,大地总是震颤的。 赏儿蓦然回首,惊得呼吸急促——狄云枫救赤条条地站在她身后,许是活了几万年,她也不曾见过一个男人如此结实矫健的身体。 她脑子一片空白,如临梦境一般,痴痴地反搂住狄云枫的脖子。 “赏儿?赏儿……你要做什么?你要做什么!” 好似狄云枫的声音。 黑暗与空白扭曲,一幕幕激情的变换,赏儿痴如欲女,也不管这里是哪儿,身处何地,未来的几个时辰里,她要彻彻底底做一个女人! (本章完) 正文 第三百五十五章 鸳鸯蝴蝶梦(一) 狄云枫猛然睁开眼,臂弯上枕着一个的女人,娇容羞红,喘息急促,赏儿青丝狂乱,盖住了大半张容颜,但她是美的,绝美绝美的。 发光石与衣襟胡乱丢弃在一旁,羞耻的痕迹不仅仅在二人身上呈现,地上也溢出了好大一摊。 “怎么会这样……”狄云枫懊恼地,狠狠地锤了锤自己的脑子,暗骂:“荒唐!”即便与赏儿再怎么暧昧,就此逾越到这样的关系,实在太快太快了。 狄云枫起身穿好衣服,见赏儿还在熟睡,便心生一计,他点下赏儿睡穴,悄悄地替之穿上衣服,再将地上的痕迹清理一番,装作若无其事,解开睡穴自己倒在地上,一切恢复原样。 不过一会儿,赏儿睡意渐消,脸上的腮红也退下大半,她动了动睫毛,缓缓睁开眼: “我……我这是……” “你醒了?”狄云枫双手抻着地面,半仰身子,关心地望着大梦初醒的赏儿。 赏儿凝望了狄云枫好一阵子,眼神中尽是迷茫与空洞,她试着问:“刚刚……发生了什么?我浑身都好痛,特别是……”她咬着嘴唇,扶住狄云枫的肩膀才勉强站起,她双腿无力,甚至不听地在打闪发颤。 “呃这……没什么,方才我们与还魂尸大战了一场,都有些受伤,”狄云枫轻描淡写地撒了个谎,起身扶住赏儿的身子:“你还能走吧?” “我试试……”赏儿一只垫着另一只脚走,可还没走两步便一个踉跄扑在狄云枫怀中:“怎么会这样,真的好疼!”她紧咬着嘴唇,泪花儿在眼眶里打转,又可怜巴巴地望着狄云枫:“你到底对我做了什么?” 狄云枫摇了摇头:“你别乱想,方才战斗很激烈,你吃不消,所以受伤流血了,”说着他从袖中取出一颗白丸塞进赏儿口中,接着将之轻轻捧在怀中:“什么时候不疼了,我再放你下来自己走。” 赏儿嚼吧嚼吧两下将白丸吞进肚中,缓缓扭头,眼望着后头坍塌的隧道,边回想边轻声道:“我记得跳下列车后,独自一人与僵尸激战,然后你好似出现了,是你将隧道一拳砸塌……后来,后来……”她捧着狄云枫的脖子,娇声道:“那后来呢?” 狄云枫直言道:“后来嘛,后来来了个尸王,很厉害的那种,它一吼便将你震晕过去。我急眼了,就使出浑身修为与它死斗,最后它被我打跑了,而我也因损耗修为过度,晕了过去。” “真的只有这些么?可我感觉……你还有事情瞒着我,”赏儿将头埋进狄云枫的胸膛,倾听了几番心跳声,更加确切道:“你心跳这么快,你肯定在说谎!” 狄云枫深吸一口气,努力地平复着自己的心情,道:“我武力还未恢复,还要抱着 你走,很累的。” “等等!”赏儿突喊。 “嗯?”狄云枫头首、四肢猛然定格。 赏儿狐疑地盯着狄云枫的脖子,瞧了一会儿,愈发不对劲,她猛然扒开狄云枫的胸襟,那历历在目的吻痕便是最有利的证据“这是什么?”她瞪圆了眼睛。 狄云枫惨遭重击,支支吾吾地解释着:“在来此界之前,有与姑娘缠绵过,便不觉奇怪了吧……” 赏儿当然不是傻子,她低头瞧向自己胸口,深喘粗气,瞪圆眼睛,一点儿一点儿地拨开衣领欲寻找真相,狄云枫却一把按住她的手,摇了摇头,长叹道:“不用看了,事情已经发生,顺其自然吧。” 赏儿默不作声,沉思良久,淡然道:“算了吧,今夜就当什么事情都没发生,一切照旧。” 狄云枫倒是惊讶:“你……不让我对你负责了?” 赏儿不禁一笑:“都我这个年纪了,所谓的女儿相都是装出来的,不是活出来的,真要遇到点什么事,就能忍则忍,得过且过吧。” 既然女人不觉得吃亏,那男人就更不该去计较。 “你有感觉么?”狄云枫突然这么问道。 “什么感觉?”赏儿轻声道。 “缠绵的感觉。”狄云枫露骨道。 赏儿轻责:“都说过不谈这件事了你还提……” 狄云枫义正言辞:“我没有,什么都没有,连记忆都找寻不到。” 赏儿也察觉不对:“我除了事后的疼痛之外,诱因与过程也全都记不得了。” 二人相视了片刻,似乎明白了什么,他们异口同声道:“梦境!” “哈哈哈……做梦难道不好么?二位璧人。” 一阵狂笑不知何来,笑声自信且空灵,造势之大,必是梦境之主。 狄云枫即刻化出一道念气结界加持在身外,用感识冷冷地打量四周,欲捕捉那造势之人。 “梦境多么美好?爱人在梦中邂逅,离人在梦里归乡,穷人于梦中暴富……多少现世中的悲欢离合都能在梦境中呈现?梦,不需要花多少精力,眼睛一闭便有了,哈哈哈……” 一个黑色人影聚散在矿洞中,矿洞本就阴暗,更难以捉摸它的模样,不过浑身上下充满着邪恶的气息。 “大千世界,梦魇入魂,欢迎你们来到我的梦境世界。” “啪!” 黑衣人影打了个响指,矿洞扭曲变换,上一刻还处于阴暗中,下一刻便迎来了光明 “这里是……白鹤楼?”赏儿一眼便认出了眼前高耸的大楼。 “不错,这就是白鹤楼,你且瞧。”黑衣人影扬起手又打了个响指“啪!” “噼里啪啦,滴里搭拉……”锣鼓喧天,鞭炮齐鸣,白鹤楼上挂面了虹彩,不论是王公贵族、平民百姓皆在楼前喜庆欢呵。 “这是……”赏儿有些迷乱,这时一个中年妇女拉过她道:“新娘新郎还发什么愣?大家伙儿都等着你们拜堂成亲呢。” 狄云枫也蒙了,看四周结婚的场景,再看赏儿的衣服伊人上妆,红袖添香,许一身嫁衣红霞,喜结连理日,拜堂成亲时。 “你是我的新娘子?” “你成我的夫君了?” 二人相对望,惊疑中还稍稍有些喜悦,狄云枫咽了咽口水,赏儿也多了一抹娇羞。 狄云枫理智得多,他道:“这是梦。” 赏儿道:“我知道,”下一刻又觉得:“梦是梦,不如我们拜个堂,说不定梦就会解除呢?” 狄云枫瞥了一眼敲锣打鼓的仆人、喜笑颜开的媒婆、就连冥皇与皇后都坐在高堂等着他们成亲……形形色色,以假乱真! “不行,这是梦,你若顺应便中了它的圈套。” 狄云枫狠心,抽刀一击将所有人都砍死! “刺啦!”一声,梦境破碎,四周再次沉寂于黑白之间。 赏儿咬着唇,她知晓狄云枫这么做是对的,可心里头怎有些不甘的滋味儿。 “啧啧啧啧……我看到的是一个绝情的男人,和一个渴望爱情的女人,哎呀,人生漫长,不老不死,那个女人不希望把自己风风光光地嫁出去,嫁一个一生所爱地如意郎君。” 梦魇再次聚散在狄云枫与赏儿跟前,摇头直言:“可惜,可惜……他不爱你。” “少他妈在这里蛊惑人心!”狄云枫挥刀斩向那梦魇。 一刀将梦魇砍碎,它化作阵阵黑烟又在另一处聚散,痴痴地笑:“呵呵呵,你想在我创造的梦境杀我?多天真。” 狄云枫提刀怒指梦魇,大呵道:“别鬼鬼祟祟的,是男人就站出来,堂堂正正与我一战!” 梦魇笑道:“你用的是刀,她用的是剑,我的武器则是梦境,唉……”它幽幽一叹:“你说你们二人,郎才女貌,多般配呢?何必还要与我作对?不如就在梦境里共享天伦?”它又痴痴的笑:“古往今来,还是恋人们的鸳鸯蝴蝶梦最为有趣,呵呵呵……感受一下吧,二位璧人。” 说完它又打了个一个响指。 正文 第三百五十六章 鸳鸯蝴蝶梦(二) 响指一响,黑白变换,斗转星移。 晴空,万里无云。 这里像是在塞外,可偏偏是塞外? “哇,那个难道就是太阳么?”赏儿指着天上柔和的太阳惊呼道。 “哇,那个就是活着的骏马么?”赏儿又指着草原上崩腾的马儿道。 “哇,那座房子是谁的?建得好生漂亮啊。”赏儿又指着不远处的一座精美又大的房子道。 原来辽阔的草原便是赏儿心头最想去的地方。 日有所思,心有所想,念有所盼,日有所梦。 狄云枫很清楚梦魇的套路,致使人眷恋美梦,无法脱离梦境,从而沉醉于睡梦中之中,活着死去。 “白莫离,我们过去看看。”赏儿兴奋地牵着狄云枫的手,欲走,却被狄云枫一把甩开:“这里是梦,是不存在的,赏儿,你需得自己逃出来。” “哎呀,我心中有数,好不容易做一次这样的梦,去看看没什么影响的。”赏儿紧握着狄云枫,可怜巴巴地央求道。 狄云枫环顾了一番美丽的四周,心想这是美梦,不是噩梦,去看看应该也无大碍。便点了点头:“好吧,就只看一会儿,一会儿过后我可要破梦境了喔。” “嗯嗯。”赏儿点点头,嬉笑拉着狄云枫先朝那精美的楼房走去,她边问:“这里会不会是草原上的客栈呢?” “鬼知道这是什么东西,”狄云枫心中警惕时刻都未曾放松,他又道:“总之小心为妙,梦魇制造出来的梦境不论好坏,目的不纯。” 二人走至门口,脚还未踏进门框,只见一个三十来岁的妇女,手捧着一个襁褓小儿,笑盈盈地迎面走来: “恭迎老爷夫人回府。” 老爷夫人? 狄云枫与赏儿相对望,下一刻便猜出了自我的身份。 “夫人你快来,少爷的奶已经吃足,现在已经睡了,您抱一抱?” 赏儿还没准备好,襁褓小儿已递到了她的手上,中年妇女又嘱咐道:“夫人您看着,我先回去伺候我家娃儿去了,你先看着,两个时辰后我再回来。”说完便走出楼房。 赏儿呆愣了片刻,望着怀中粉粉嫩嫩的小婴儿,一股母爱从心底油然而生,她回首问狄云枫:“夫君,这该不会是我们的儿子吧?肉嘟嘟的好可爱。” 狄云枫将那句“夫君”与“儿子”都听在了耳朵里,他摇摇头,正想告诉赏儿这是梦,但那小婴儿忽然嚎啕大哭起来! “他哭了, 他哭了!”赏儿抱着婴儿东奔西走,想要找奶妈,可屋外哪儿还有奶妈的影子?她急得直跺脚:“怎么办,我不会带孩子……” “赏儿,它只是” “给你!” 狄云枫想阐述真相,可话才刚说一半,啼哭的婴儿已塞到了他手里,突如其来,措手不及。 “你给我干嘛,我也不会哄孩子的。”他想还给赏儿。 赏儿有理道:“他是你儿子,你不哄谁哄?” “我……什么时候多了个儿子了?”狄云枫轻叹,低头一瞧那啼哭的孩儿,惊奇地挑了挑眉:“你还别说,这小子长得还真和老子有几分像。” 狄云枫做梦都像要个儿子,可惜慕雪依死活不肯,现在他做梦真的得了个儿子,至此,他心中也开始觉得梦境不赖了。 婴儿入了狄云枫的怀抱,抽泣两下便止住了哭声,婴宁了两声便睡了过去。 “嘻嘻,你瞧它多可爱?”赏儿用手轻轻地捏了捏婴儿的小脸蛋。 狄云枫虽心头也泛滥着父爱,但他是个理性的男人,便郑重地对赏儿道:“我们该走了,这里是梦境,所有的一切都是假象,包括这孩子。” 赏儿凝眉,来回打量了狄云枫与婴儿三四次,最终望着婴儿道:“它这么生动,怎么可能是假象?” 从这句话可以确定,赏儿已入梦成真了。 狄云枫试问:“赏儿,你还记得这里是哪儿么?” “啊?”赏儿眼光一沉,内心陷入激烈的挣扎之中,渐渐,她的眼光开始涣散,并伴随着喃喃:“这里是我们的家,你是我夫君,它是我们的宝宝……” 狄云枫倒吸一口凉气,静静地盯着眼前已神行不自主的赏儿。渐渐,他面容上露出一丝狠色,单手将婴儿托举过头顶,轻叹一声道:“赏儿,这一切都是假的,你必须醒过来。” 婴儿开始啼哭! “你要做什么!”赏儿猛然抬头,邪戾地瞪着狄云枫。 狄云枫先是被着恐怖的目光吓着,不自主地后退了几步:“赏儿你……” “把儿子还给我!”赏儿伸手索要,神色更加暴戾。 “他不是我们儿子!”狄云枫抱着婴儿冲出屋外。 赏儿眉宇间已凝起一道杀机,她双手凝结气刃,边追上去边威胁道:“你不把儿子给我,我就杀了你!” 狄云枫遁逃之际,一刀斩向天空,欲破除梦境,可这次的梦境似有不同,刀气凌天而去,久不见踪影,天空湛 蓝却不见一丝闪动。 “怎么可能?”狄云枫暗道“咻!”一柄气刃从他耳旁掠过,回首一瞧竟是失去理智的赏儿。 “真是个蠢女人!”他暗骂一声,索性不再瞎跑,于空中将身子停顿,双手捧着婴儿,威胁迎来的赏儿道:“你若再犯浑,我就将它掐死,说到做到。” 赏儿如遭晴天霹雳,瞬时身上的戾气被抽空,她慌忙地停在空中,变换祈求的口吻道:“你做什么?它……它是你的儿子啊!” “花无赏你清醒一点!这里是梦,全都是假的,不可能存在的!”狄云枫冲赏儿大呵道。 赏儿哭诉哀求道:“你抛弃我也罢,你莫要伤害我儿子,你快将儿子还给我,我求求你了……” 她伤心过度,再也无法站立,她从空中跌了下来,重重地摔在草地上,口里淌着鲜血,她愈加哀怨地望着狄云枫:“你快将儿子还给我,还给我……” 狄云枫见此,于心不忍,就要下去搀扶,这时一阵巨疼从胸口传来!他下首一瞧,怀中襁褓婴儿竟手持一把匕首,猛刺进他胸口! 他万万想不到那粉嫩可爱的婴儿竟能做出这种事,本是纯真无暇的小脸上,却露出了不该有的邪戾“呵呵呵……好玩吗?” 婴儿开口笑,声音便是那黑影的! 狄云枫吓得赶忙将婴儿从空中扔下。 “不!” 赏儿失声惊呼,咬牙拖着疲软的身子欲将婴儿接住,可最后她还是去晚了一步,婴儿从千尺高空跌落“啪!”的一声摔在她跟前,啼哭声戛然而止,鲜血溅满了她的脸。 狄云枫忍受不住胸口疼痛,一个踉跄也从千尺高空跌了下来,他落地时砸了个大坑,四肢百骸都有震碎的痕迹。 届时,天地变换,牛马草原尽消失不见,四周又回到了最原始的黑白梦境。 赏儿匍匐在地,不仅身伤,心也伤。 狄云枫躺在地上,胸口插着的那柄匕首已随梦境消失,可匕首留下的伤口仍在淌血,丹田的武力与仙力被全部封死,疼痛感直冲头皮! “赏儿,你没事吧……”他忍着疼痛偏过头,关心地望着不远处的赏儿。 赏儿恍若丢了魂,即使眼前婴儿已随梦境消失,可心灵上的创伤已让将她囚禁,无法逃脱! “梦太好,人们不愿意醒来;梦太坏,人们醒来心有余悸……”黑影聚散在狄云枫身前,模糊的脸,扭曲的身子,腥红的眼眸,不屑地笑:“狄云枫,你是愿意活在美好的梦里,还是愿意带着痛苦醒来?” 正文 第三百五十七章 鸳鸯蝴蝶梦(三) “我实在没招儿了,不妨梦魇大人帮我个忙,你觉得我是该活在梦里还是回归现实?”狄云枫笑得实在从容,也实在不屑。 梦魇想不到狄云枫还有嬉笑的心情,也指着一旁瘫倒在地的赏儿道:“你若这么想知道答案,那我就让她来告诉你如何?” 梦魇说完,化作黑影消失在梦境中。 赏儿抬起头,双眼无神且空洞,她瞧了几眼狄云枫,口中喃喃:“是你杀了我儿子,是你杀了我儿子……”她边念叨着边站起身,踉跄且坚定地走向狄云枫,她眼色渐狠,手里聚气成刃。 她跪倒在狄云枫身旁,又悲又愤怒地问:“夫君,你为何连儿子都不放过?它亲自在我眼前摔死了,摔死了……”她一点一点地将气刃刺入狄云枫的心脏。 狄云枫看着刀刃渐入胸膛,神色中却没有太多的波动,他冷冷地望着赏儿,开口道:“事到如今,我也只能告诉你真相了那孩子不是你的。” 赏儿即可顿住了气刃,无主的眼神中尽显疑惑:“你……你说什么?” 狄云枫苦涩道:“那孩子是我和别的女人生的。那孩子为何长得像我,却一点也不像你?你考虑过么?” “这怎么可能……那明明是我的孩子” “你失忆了,你流产了,我为了怕你伤心,就和奶妈编织了个谎言来骗你。为了让你活得更开心,我带你去了最想去的草原,在哪里修了一座房子……你想想还有什么是真实的?” 狄云枫终于想通了一个将计就计的法子,梦境始终要靠引导才会让人信以为真,而他只需亲口阐述便能让赏儿相信。 当赏儿不再信梦时,再一语道破方可将她拉回现实! “你再看看这四周,哪儿会有孩子的身影?这一切都是我变换出来的假象,赏儿你再仔细想想,在白鹤楼前,我们连亲都没有成!” “对,我们连亲都没有成,哪儿来的孩子……所以孩子不是我的,所以孩子不是我的……” “错!孩子就是你的,就是你和白莫离一起生的!”突然间,梦境中的奶娘出现在黑白世界中,她阴森森的脸上再也不见当时的憨厚。 “娘,娘,爹爹好狠, 他把我摔得好惨!”那襁褓婴儿突然就出现在赏儿脚下,它小脸儿模糊,淌着血泪在“嗯啊嗯啊”的哭泣! “杀了你眼前这个男人,杀了他你的儿子就能复活!”梦境中突然响起梦魇的催促。 “夫人你快杀了这个六亲不认之人,杀了他小少爷就能复活!”奶妈凑近赏儿身旁,厉声怂恿道。 “娘,你要为我报仇,你要为我报仇……”婴儿凄厉的啼哭声再次翻倍! 梦境的压力本已将赏儿逼迫得几经疯狂,几种声音的催促更像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赏儿捧着脑袋,在几声凄厉地尖叫后,彻底崩溃! 她举起气刃,“噗呲”一刀刺入自己的心脏! “噗!”一口热血,从她口中喷出。 血溅射在狄云枫的脸上,狄云枫愣不过片刻,极怒!一股源于内心的魔念轰然冲冠! 狄云枫拍地而起,在赏儿颤倒之际接住了她的身子。 “这……这到底是……是哪里?”赏儿留下一句问候,双眼在闭下的刹那,一种释怀从心间映射在娇美的眸子上,她用眼睛笑了笑,昏死过去。 “啧啧?何苦呢?如此娇美的容颜你偏偏” “闭嘴!” 狄云枫怒喝,身去如疾风,眨眼睛人已出现在三百丈开外,他用手凭空一抓,看似抓了个空,实则已逮住那暗中放话之人! 梦魇显出身形,睁大眼眸瞪着狄云枫:“你……究竟是怎么发现我的?” 狄云枫冷声道:“我想你有一点分不清楚主次了,关于这个奇怪的梦,你是缔造者,我才是主宰者,现在,我要你滚出我的梦境。” 梦魇稍愣,即刻放声大笑:“哈哈哈,我造梦千万载,所遇之人数不胜数,从未遇见过意志如你这般坚定的之人,好好好!这一局,我暂且认输。哈哈哈” “要滚赶紧滚!”狄云枫手头一用力,将梦魇掐成碎片。 碎片自由重组,慢慢隐入黑白梦境之中,接着又听一声浩荡: “二位,下一场梦再见。” “刺啦!” 梦境如裂帛,一道霹雳闪过,回归主意识。 …… …… 狄云枫猛然睁开眼,噩梦初醒,全身疼痛!特别是胸口那道不曾愈合的疤痕,梦里受伤,梦外受累,那赏儿…… “赏儿!” 他惊呼,烧起一片火光,赏儿赤身躺在他身旁,胸口跌宕起伏,呼吸均匀,相安无事? 保险起见,他还是取了颗白丸塞进赏儿口中。 片刻。 赏儿眼眸有了颤动。 “赏儿?”狄云枫轻声呼唤。 赏儿缓缓睁开眼,一双眸子黝黑又灵动,她盯着狄云枫瞧看了好久,伸手用力扭了扭狄云枫的脸,又回手捏了捏自己的脸,再三确认了现实之后,她竟“哇”的一声扑进狄云枫怀中,撕心裂肺地大哭起来:“我……我做了个……好奇怪的梦!” 狄云枫舔了舔嘴唇,赏儿还一丝不挂呢,且是投怀送抱,昨夜激情是在迷糊的睡梦中,今儿个醒了,感觉也渐渐变得明显了。 “你……”赏儿扬首,惊讶地望着狄云枫。 狄云枫先是忘了,自己也光着膀子呢,他干咳两声:“嗯,就是这么个情况……” 赏儿娇羞容颜,淡淡斜下眸子,抱着狄云枫的脖颈没有撒手之意。 狄云枫情深意切地捧着赏儿细腰,试问:“劫后余生,庆祝下?” 赏儿咬着唇,将头直接埋在了狄云枫的胸膛内,低声骂道:“没羞没躁,还不害臊!” 狄云枫深吸一口气再吐出,云淡风轻:“你若是不愿意的话,我也不强求你。” 赏儿若不愿意早就挣出怀抱,她又仰起头,再三确认道:“白莫离,你真的会带我回凉城么?” 狄云枫眨了眨明亮的眼睛,轻吐道:“会。” “会”字话音还未落下,赏儿的柔唇便已贴上。 女人对于承诺的男人总是措手不及,因为她们害怕男人后悔。 蝴蝶交尾,鸳鸯戏水,梦里缠绵,梦外。 …… 正文 第三百五十九章 鸳鸯蝴蝶梦(四) “走吧,离开这儿。”狄云枫起身道。 四周仍是一片黑暗,火把熄灭后,缠绵方止。 “都怪你任性,按照矿车的速度都不知道跑哪儿去了,咱得赶紧追上千阳他们的脚步。” 赏儿娇羞依偎在狄云枫怀中,不说话,不愿走,也不愿动。 “你怎了?”狄云枫苦笑道。 赏儿隔了许久才轻声道:“没,就想一些事儿。” 狄云枫笑叹:“那你还要想多久呢?” 赏儿更往狄云枫怀中缩了一点儿,轻声道:“半个时辰吧。” “半个时辰?”狄云枫挑了挑眉,下时又问道:“你知道半个时辰可以办多少事儿?” “生命无限,莫说半个时辰,哪怕是半天,半个月,半年,我都觉得不长,”赏儿很直白,娇嗔道:“因为和你在一起。” 狄云枫轻抚了抚赏儿的脑袋,笑叹:“女人呐……” “嘘,别说话,半个时辰才理你。” “好,那就等你半个时辰。” …… 如果这仍是一场梦,关于二人的爱情,没有任何地添油加醋,梦醒时分又该何去何从? 对于一个拾得爱情的女人,能在半个时辰缓和过来已是不易。 半个时辰后,赏儿如梦初醒,双颊仍有腮红,纤纤作细步,精妙世无双。 “我们必须行动了,否则赶不上他们的步伐。” 狄云枫拔地而起,拉着赏儿低空遁行,早在梦醒时分他就打量过前方的矿车,全然无踪影。 “我有好几亿家产。”赏儿突然道。 “嗯?”狄云枫疑惑地望着赏儿。 “我说我有很多钱,你拥有了我,那就等于你拥有了紫澜阁,春香楼……以及白鹤楼在全帝国的生意。”赏儿道。 “那我是该高兴呢?还是该难过?”狄云枫笑问道。 赏儿白了狄云枫一眼,道:“你若是个傻子就会难过,你若是个正常人你就应该感到高兴才对。” 狄云枫笑道:“傻子是不会难过的,我从来没见过哪个傻子哭,反而他们脸都笑烂了。” 赏儿长大嘴巴:“那你岂不是连傻子都不如?” 狄云枫欲言又止,只好苦笑:“是是是,你说什么都对。” 赏儿又道:“你那几个情人,她们哪个有我漂亮?哪个有我有钱?若是排资论辈的话,也该是有钱的,长得漂亮的排在第一才行。” 狄云枫抚了抚下巴:“她们的确没你漂亮和有钱,但她们比你年轻,”他又用余光瞥了一眼赏儿胸口双峰:“你要知道,岁月会带走女人的一些东西,譬如活力……” 赏儿起先不懂,直至瞧见狄云枫那淫,荡的眼神,才双手裹着胸脯,脸红道:“那有什么?老娘虽然活过数万年,但仍然是十八岁的肌肤,十八岁的活力!” 狄云枫佯装一个嫌弃的表情:“十八岁……下垂成这样?” “你……” 狄云枫笑嘻嘻:“我可不管你多漂亮,多有钱,反正你们几个同台竞技,谁要是技高一筹,那我就宠幸谁多一点。” “没羞没臊!”赏儿笑脸一紧,下时目光狡黠,自信道:“哼,别的我不敢说,其她女人修为一定没我高,她们要是敢和我作对,我打她们。” “……” 狄云枫这才意识到“雨露均沾”是个很严重的问题,他几时会想:人间帝王又没有强健的体魄,也没有壮阳的补药,后宫佳丽三千人,是如何做到宠爱于一身的? “哐当,哐当,哐当……”矿车摩擦铁轨,听频率声,疾驰飞速,就在后方不远处。 “车来了?”赏儿惊喜道。 “有蹊跷。”狄云枫拉着赏儿贴紧墙壁,静等矿车驶过。 “我们为何不搭个顺风车?”赏儿疑惑道。 狄云枫拗了拗赏儿的脸蛋儿,笑道:“你傻啊,后面的隧道早就被我用火药炸塌了,那么这辆矿车又从何而来?” 赏儿恍然大悟:“那……这辆车会如何?” “嘘……莫说话,静观其变。” 狄云枫手比唇间,做了个禁声的手势,这时,列车也已驶过跟前,速度稍降,形势稍缓。 最终,矿车在距二人不足十丈处停下。 隧道太黑,车速太快,瞧不清矿车上究竟有什么东西。 狄云枫将赏儿护在身后,嘱咐道:“小心了,有尸气。” “尸气是……何气?”赏儿反横在狄云枫身前,正气凌人:“小相公,你站我后头去,以后都由我来保护你。” 狄云枫尽管不喜欢“小相公”这一称呼,但今生能吃上软饭,却是他儿时最大的愿望。 “好,小相公就由小娘子保护了。”他叉着腰,手里鬼刀紧握,事事总有意外,赏儿的境界虽很高,但也马虎不得。 “吼吼吼!”终于有了嘶吼的声音。 红眼僵尸从矿车中爬了出来,张牙舞爪冲向赏儿与狄云枫。 “哼,喽!”赏儿冷哼,一击气元斩,割空袭去! “锵锵锵!”像是刀砍在铁榔头上的声音,气元斩竟被红眼僵尸挺直身板儿给挡了下来! “小娘子小心,这些可不是喽,瞳孔发红,身坚如铁,非要给它们区分武力的话,死脉修为必然有的。”狄云枫在身后提醒道。 “死妈武力是什么笑话?不就是一群喽么?我还没寄出杀招呢!” 赏儿气刃逐渐实化,片刻间左右手已握住白红两柄长剑,长剑纹绣奇特,一朵红莲花,一朵白玫瑰,霎是妖艳生动! 狄云枫从未在赏儿身上感受到过如此强大的气息,特别是她手里两把白红雕花长剑,那威势觉不比蝴蝶 刀要差,若按仙界的武器规格,这两把剑已算得上是上品仙器。 赏儿冷声一笑,挥舞双剑如孤光一闪,将冲来的十余只红眼怒尸尽数腰斩! 红眼怒尸上下半身分离,但行动仍旧自如,它们用双手撑 着地面,也不管内脏如何耷拉,张开血盆大口便朝赏儿咬去! “秽 物!” 赏儿怒骂,剑扫一大片,再将那怒尸的头颅割下!可那头颅离体后愈加凶恶,像是一颗弹球般蹦起撕咬赏儿。 赏儿紧急一道念气护体,勉强将那些蹦的头颅拦住! “嗷呜!”一声狼嚎响彻通道! “赏儿小心!”狄云枫惊呼。 只见通道中闪过一丝红光,快得连影子都难以捕捉,那物猛然撞向赏儿身外结界“刺啦!”结界如镜面碎裂,赏儿大惊,用双剑交叉挡在胸前,惊讶于顿挫之余,得以瞧见来者“何人”来者竟是一只狼头人身额怪物,獠牙入健齿,血红大目,叫人心颤胆寒! 赏儿惊恐,中气无法保持,那怪物扬起巴掌,一巴掌排在她双剑之上,一拳之威震荡山河,打得四周碎石乱响! 赏儿柔弱的身躯怎扛得住如此蛮横抨击?她被凌空击飞十来丈,又倒退了十几步,才撞入狄云枫胸怀得以停下。 “若比力量,你是比不过这蛮兽的。”狄云枫护住赏儿娇小的身躯。 “我不服!”赏儿不失烈性,握紧双剑就要再上。狄云枫赶忙搂住她的细腰,并往回轻轻一拉,护在身后道:“你不服也不行,它能克制你,需懂得避让。” “我还没发大招呢,凭什么就说我不行,我有一招‘春生冬灭’,我” “你?你什么你,你见过冬天凋零的模样么?连雪都见没过,还春生冬灭,省省吧你,”狄云枫暧昧地点了点赏儿的眉心,转而,横眉冷对那狼妖:“还是让小相公来教教你什么叫做以刚止刚!” 狄云枫动如疾雷,飞身一个膝撞磕向狼妖,这一击他用了十足的怒火! 狼妖哪儿想得到狄云枫会如此冒然,躲避不及只能交叉双手作防。 “咔嚓!”一声骨裂! 一击膝撞,便叫那狼妖双手其断! 狼妖倒退七八十丈,将通道墙壁装出个大坑来。 “欺负我家小娘子?活得不耐烦了?”狄云枫拍了拍自己的膝盖,气势凌人地望着狼妖:“不是我小瞧你,老子连武极体都未开,识相地赶紧给老子滚!” 狼妖被彻底激怒,它哀嚎两声,锤了锤胸口,握紧利爪成拳,用尽全身力气朝狄云枫砸去! “哼,不知斤两的东西!” 狄云枫拳头握得“咯咯咯”发响,却连势头都未起,只等那狼妖临近,猛挥一记重拳,与狼妖拳碰拳,硬碰硬! “轰!” 如疾雷奔腾,四周墙壁轰然崩裂,狼妖吃不住狄云枫一拳,半边身子被打成了肉沫,它终于发出一声如丧狗般的低鸣,灰溜溜地跳上列车。 随着狼妖的“鸣金收兵”,所有的怒尸也跟着跳回了矿车,接着矿车开始运作,“哐当哐当哐当……”加速往前方逃离。 狄云枫甩去拳头上的狼血,望着落荒而逃的矿车,露出一种强者的傲然姿态。 “嗤,一个能打的都没有。” 正文 第三百五十九章 鸳鸯蝴蝶梦(五) “为什么总是你保护我?”赏儿不服道。 “为什么总是我保护你?”狄云枫反问赏儿道。 赏儿试着回答道:“可能是因为我漂亮?或者我是女人?” 狄云枫刮了刮赏儿的脸蛋儿:“是呢,漂亮的女人,都不该受到伤害。” “那下次,你不准再出手了,由我来保护你,知道么?” 赏儿话音才刚落,一阵“哐当哐当哐当……”的矿车疾驰声从身后传来。 “又来车了?”赏儿惊呼道。 狄云枫抠了抠脑壳,纳闷道:“真是奇了个怪了,才跑一辆又来一辆?找不着教训了?” 赏儿不避也不闪躲,横声拦在铁轨中央,郑重道:“这次你不许插手,我要亲自解决它。” 说罢,她腾身一记飞踹在矿车头上,矿车头崩出轨道外,连带着身后的十几节车厢一同脱轨! 就在矿车倾翻之际,近百只狼首人身的怪物从车上跳下来,口中滴答着污秽的涎水,摩拳擦掌围向赏儿与狄云枫。 “为何鬼界会出现这么半人狼?”赏儿皱起眉头。 “你甭管原因,现在咱要做的只有一件事,那便是……跑!”狄云枫抓起赏儿,撒丫子便顺着铁轨逃窜! 三十六计,走为上策。 “你跑什么?看我一招秒了它们!”赏儿三番几次想杀回去,都被狄云枫励志拉住。 “诡异列车明显是一个局,单凭你我二人必然无法破除,当务之急是与千阳他们汇合,一起从长计议。” 奔走了一段时间,身后的尸气已察觉不到,狄云枫又一拳将隧道打它,堵住来时的路,才放心放慢步子。 “上一辆列车已往前面开去,它们会不会遇见无藏大师他们了?”赏儿问道。 狄云枫淡然道:“它们连我都打不过,更别提是无藏大师他们,即便遇见了,那又如何?还不是得死。” 赏儿微微摇头:“可我总感觉这一切没难么简单。” 狄云枫笑道:“事情从一开始就没简单过。” 赏儿强调道:“我说真的,你要相信女人的感觉是很灵验的。” 狄云枫揪了揪赏儿的脸蛋儿:“我知道你们女人的感觉很灵验,但若你是真寓言了什么不好的事情,那就叫做乌鸦嘴了。” “哼,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 赏儿话音未落,又听一阵“哐当哐当哐当……”列车疾驰声! “又来了?没完没了还?”赏儿怒声道。 “你还好意思说?乌鸦嘴!”狄云枫拉着赏儿,又开始奔逃起来。 赏儿正声道:“我们为何要跑,又不是打不过它们,以防再出现,不如一击将它们全部消灭!” “我连通道都炸塌,它还能从后方出现。此况,显然已不能用常理解释,”狄云枫顿了顿,才冷声开口道:“我怀疑,我们仍处于梦境之中。” “什么!”赏儿花容失色。 狄云枫分析道:“列车一趟一趟地来,同一时刻,同一节数,不论轨道怎么损坏,它都如期而至……周而复始,只有一个结论,梦境。” 赏儿咬着嘴唇:“我们明明已经醒过来了,怎么可能还在梦境之中?”她又狠狠地捏了捏自己的胳膊,疼痛感异常清晰! “这里怎么可能是梦境呢?” “这或许就是那梦魇的高深之处吧。” 狄云枫顿下脚步,“做个实验。”接着一拳将眼前的隧道轰塌。便也不再乱跑,就在原地静候佳音。 赏儿一言不发,紧张地望着眼前坍塌的废墟,心中计算着时间:一,二,三,四……当她数到一百的时候,眼前废墟突然消失!像是被谁清理,一条笔直的轨道再次出现在眼前——“哐当哐当哐当……”列车飞驰声再次涌入耳朵。 “我们是逃不出去了么?”赏儿一口气深吸,神色中还夹杂着稍许绝望。 狄云枫再次将隧道打塌,暂抵侵袭。 先前他能用自己的意志力将梦魇赶出梦境,但当下这场梦却察觉不到梦魇的半点气息——梦似无间,无限循环。 “我们现在该怎么办。”赏儿担忧道。 狄云枫挑眉:“凉拌炒鸡蛋?” 赏儿板着脸:“都这样了,你还开玩笑?这一点都不好笑。” 狄云枫淡然一笑,道:“你若不让自己冷静下来,永远都无法解决问题,亏你还活了几万年……” 赏儿挺起自己的胸脯,傲然道:“因为我是老女人,胸脯下垂,脑子也跟着变笨了!” “你瞎说什么大实话?” 狄云枫轻轻一笑,双手将赏儿捧入怀中,霎时间武极体昼开,身作一道金光,冲着疾驰的列车撞去! “白莫离你——” “别说话,我们要出去了。” 狄云枫步频越来越快,武力也越开越大,冲撞的列车头根本无法抵挡如此强烈的气息,铁皮碎成铁块,如一片片飞刀溅射四方! 飞刀溅射如莲花盛开,嵌入墙壁的同时也刺入狄云枫的皮肉,割肉之苦即便是武极体魄也难以承受——片刻,狄云枫的金色武骨已逐渐显露! “白莫离……”赏儿先是被狄云枫的形态吓了一跳。 “没事。”狄云枫努力平复自己的语气,但还是忍不住轻颤起来,疼,剥皮剔肉本就疼入骨髓! 赏儿终于意识到了自己与真正强者的差距,她很庆幸能依偎在这样一个强大的男人怀中:“你——” “噗!” 狄云枫终究是没忍住胸膛中得那一口血气,循环的梦绝不可能做到无缝衔接,车来车去总有一个时间节点,只要抓住这个节点,便能用速度超脱临界! 叶尘说过,只有真正的强者才配拥有永夜的力量,而永夜的力量便是控制岁月时间! “抓紧我,接下来可能会有些难受。” 狄云枫的武骨已被临界之力烧成赤金,强大的威压终于将梦境的时间改写——九十七,九十八,九十九,一百……一百零一! 梦境时间恰好多过一秒,世界刹那失色,乾坤扭转,正是空间最脆弱时刻! 狄云枫仙武之力骤发,张口吐出一道金光! 本就脆弱无比的空间被这一道金光彻底打碎,狄云枫的赤金武骨已慢慢变作炽热的白,武力由盛而衰。 “只差一点点了!” 狄云枫咆哮,伸出手想剥开近在咫尺的临界大门,可武力已殇,人力也已到达极限,差一点点,差一点点,?始终差一点点! “对不起,赏儿……我……我……”狄云枫带着满满的愧疚,在扭曲的物界中长眠。 “白莫离!” 赏儿眼泪决堤,用尽全身力气挣脱怀抱,转身反搂住狄云枫,本命双剑凌空召出,带着复仇的气势,一剑划破临界! 临界敞开一条更大的口子,赏儿抱着狄云枫毅然决然地冲向临界,可就在距离出口的一厘,一道红光猛然袭来! “嗯哼,想跑?” 黑暗中响起一声熟悉的阴笑。 梦魇! “说实在我倒是挺佩服你男人,不论是床上功夫还是魄力,意志……总而言之,他若能成为我的梦尸,有他的本事,有我的造梦术,不说天下无敌,在鬼界中所向披靡绝不是吹嘘。” 扭曲的世界中聚散出一个黑色人影,黑袍红眸,没有鼻子也没有耳朵,先前还没有嘴巴,但这时却有了,而且是一张涂抹了口红的嘴,嘴角微翘,配合那仅有的两只红眸,邪戾。 赏儿怒瞪着梦魇,美眸中杀机四起,白红两柄长剑直杀那空中梦魇。 梦魇身形不动,任由青锋宰割,它那张红唇不但未瘪,反之翘得更邪更狂:“哈哈哈……小娘子不但耐力不行,性子也急,你男人不是说过,没有技巧争宠,只有‘寂寞春庭空无晚’喔。” “放肆,你是什么东西,只敢畏畏缩缩在黑暗中,有本事出来大打一战!”赏儿怒指空中梦魇,白红双剑再次斩出几百道剑气。 梦魇身形早已被刃解成万千碎片,唯独哪一张涂抹了口红的大嘴巴,狂笑:“我见你们二人在梦中过得如此逍遥自在,要不我再为你们建几栋豪宅?生几个儿子,让你尝尝做母亲的快感?哈哈哈……” 梦魇分散成一张大网,铺天盖地笼罩赏儿与狄云枫,浩瀚如创世之神:“留在梦境吧!” 赏儿那一刻本就焦虑的内心,彻底瓦解!她像是一只即将被束缚的鸟儿,她颔首落泪,哭诉道:“狄云枫,我该怎么办,我到底该怎么办……” “他已经死了,在梦中死,在外界便会死,你拯救不了他,哈哈哈——” “哈哈哈……” 一声狂笑掩盖过梦魇讥笑,狄云枫武骨如烈火灼燃,一种超脱本源的仙力冲其丹田迸发——血肉之躯重塑,一尊黑龙之影浅随在其身后,天地威者,非龙象莫属! “曾记得我上次借龙威之力,也是拯救一个女人,呵呵……反正老子这辈子是栽在你们这些红颜祸水上了。” 狄云枫露出半分苦笑,如老样子在赏儿眉心轻轻一点,握住她的小手,对准那即将愈合的临界之门狠狠抛去! “白莫离!”赏儿万般不知狄云枫会这么做,睁大眼睛盯着距离自己越来越远的狄云枫呼唤道。 “我会很快醒来,但你要在我耳旁多呼唤才行。”狄云枫送之一个暖心的微笑,大袖一挥,就此掩上临界之门。 梦境逐渐恢复了原有的黑白,梦魇也渐渐聚散成黑袍人影,它的眼睛仍是那般红,但它那嬉笑的红唇却瘪了下来。 “怎么?不开心了?”狄云枫冷笑道。 “不是开心。”梦魇嘴巴再瘪了几分,杀气亦多了几分。 狄云枫冲之做了个挑衅的手势,冷声道:“那就来杀我。” 梦魇冷哼道:“我若要杀你,动动手指你便会四分五裂。” “哦?你这么喜欢制造梦境来骗人,何时又连自己都欺骗了?”狄云枫伸出双指,先指着黑白梦境道:“梦之所以无法与本源相比,只因为我所见的一切尽是虚假,你只有差使僵尸来杀我,却无法自己动手——你根本就杀不了我。” 梦魇的嘴巴已瘪成一条线:“那你应该知道,我能喊成千上万具僵尸来杀你!” 狄云枫冷笑道:“我想你还没有那个力量,你的梦境术比我朋友差远了。” 梦魇嘴角一抽:“你朋友是谁?” 狄云枫仰头看着自己的手指:“你看我的手势,是不是马上就要做一些让你意想不到的事了?” 梦魇望着狄云枫指天的手指:“你在结印。” 狄云枫沉默了将近有十五息,他每沉寂一息,梦魇便会后退一步:“你这是……你这是……” “夜噬。” 源界之力,钧天之威,龙威夜噬,岂是一个小小的梦境可抵挡的? …… …… “白莫离,你醒醒,你醒醒……” 赏儿匍匐在狄云枫胸口,泪水湿透胸襟,双眼哭得又红又肿。 “亲一下,亲一下就能活。”狄云枫细若蚊声。 “亲哪里嘛?”赏儿抹去泪水,先亲了亲狄云枫额头。 “不是这里。”狄云枫轻声道。 赏儿又往下亲了亲狄云枫的鼻子:“难道是这儿?” 狄云枫急切道:“也不是这里?” 赏儿又亲了亲狄云枫的嘴:“应该是这里吧?” 狄云枫道:“也不是。” 赏儿红着脸往脖子亲了亲:“还没到。” 狄云枫道:“还没到。” 赏儿又闻了闻低狄云枫的胸口:“你想怎么样?” 狄云枫道:“再往下,再往下。” 赏儿面红耳赤,轻轻地在狄云枫丹田蹭了蹭:“这是最后的地方咯了!” 狄云枫摆出一副及其虚弱的状态,颤声道:“再往下一些,快,别停下来……” 赏儿娇羞道:“你太过分了!” “啊……我呼吸不过来了,救……救我!”狄云枫失声呼救。 赏儿咬着唇,思量了一会儿,愈听狄云枫叫得惨烈,便撩了撩发丝,露出白里透红的半张俏脸:“那……那我来咯。” 不用她亲自动作,“狄云枫”已精神抖擞。 “楼主!” 凝霜的声音忽然从通道那头传来! 迷情的赏儿扬起头,她嘴角的涎水已耷拉一片,她一见通道那头的凝霜,脑袋一声轰鸣,失声尖叫起来! “我……我在做什么?我……我……”她结巴结巴着,眼泪便流了下来,在凝霜身旁还站着无藏与段千阳! 无藏双手合十,口中念叨着:“阿弥陀佛,阿弥陀佛……” 段千阳则用手捂着眼睛,指尖张开几大跳缝隙,不舍得错过这一场春戏。 狄云枫活了过来,“狄云枫”却嫣儿了下来,他赶忙坐起身,没羞没躁:“我复活啦!” “你这禽兽不如的东西,竟让楼主做这种事,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你这王八羔子,杀千刀的色魔……” 凝霜一柄青锋尽藏杀气,若不是段千阳揽着她,没准儿真要打干一架。 “你把楼主的清白还给我,你把楼主的清白还给白鹤楼,你这个衣冠禽兽,难怪你要跳车去找楼主,没想到,没想到……呜呜呜……” 凝霜失声大哭起来。 “好了好了,长大了就见怪不怪了,别哭别哭,待会儿我们也这么做,报复这对‘狗男女’。”段千阳乘虚而入,将凝霜抱在怀中,凝霜也没有拒绝,扑进段千阳怀中便失声痛哭起来。 “霜妹,我……”赏儿拭去嘴角的羞耻痕迹,狄云枫不敢看,段千阳不敢看,凝霜更无颜面再见。她只有看向无藏大师:“大师,救救我……” 无藏盯着赏儿瞧了许久,终是一声叹:“阿弥陀佛,实属刺激!” “大师你……”赏儿左顾右盼,找到遗落在身旁的一把匕首,比着自己的脖子,威胁众人道:“你们若是再笑话我,我就死给你们看。” 忽而,两根手指从其身后伸来,刚好夹住刀刃,再听人声道:“我废了好大的力气才将你从梦中剥离,你可不能死。” 狄云枫双指轻轻一用力——“啪!”刀刃被轻轻折断——“哐当!”刀刃落地,他人也跟着倒在了地上。 “哟?回光返照,泡了妞儿又倒下了?” 段千阳一声打趣,将地上的狄云枫扶起,盘膝坐在其身后,掌出一道至纯仙力渡入狄云枫体内,半响,他惊呼道:“我去,龙珠?!” “龙珠?”赏儿惊讶,她紧握着狄云枫的手,憋着泪花儿问道:“先前你在梦境中爆发的力量就是出自龙珠么?” 狄云枫身已无力,只能是点点头。 “唉……你这家伙,一辈子都栽在女人身上了,连武力都能透支,真他娘是个人才。” 段千阳又冲一旁的五年招手道:“无藏大师,他骨头都碎了,你可有好办法?” 无藏摇头道:“武骨不会碎,只会暂时断裂,阿弥陀佛……他先前也是横着,但那里却能一柱擎天,由此可证,想死都难。” “你……你们放心,我……我死不了,先……先验证是……是否为梦境!” 狄云枫缓缓从袖中掏出一张罗盘,递给无藏道:“大师,罗盘若能停,那就证明这里不是梦境,你试试?” 正文 第三百六十章 五种僵尸 五人,五双眼睛盯着一只转动的罗盘,当旋转你的罗盘停下时,众人才松下一口气。 “看来这并不是梦境。” 狄云枫在段千阳与无藏的帮助下终于恢复些力气,他取出一颗白丸吞下,很快容貌上的憔悴便烟消云散。 “怎么?你好了?”段千阳惊奇道。 狄云枫苦涩道:“表明现象罢了,我现在武力尽失,只能倚靠仙力勉强支撑身体行动。” “哼,活该!”凝霜轻蔑道。 “我怎么就活该了,不是我,那梦魇能放过你们么?”狄云枫说得是大实话,他虽在梦中用“夜噬”给了梦魇一个下马威,但梦魇之形无所寻匿,它不过落荒而逃,并没有彻底被消灭。 凝霜怒容:“你少在这里给我东扯西扯,你不仅毁了楼主的清白,你还让她帮你……真是羞死个人了!” “霜妹,你还提这件事,都过去了!”一行人中,最尴尬的莫过于赏儿了,她落在狄云枫身后,连凝霜都没有颜面再见。 凝霜咬唇:“楼主,这件事怎么能就这么算了?你冰清玉洁的身体哪儿能受这般玷污?现在只有两种方法能把这件事解决!”说着她先伸出一根手指头,指着狄云枫道:“第一,也是最直接了当地方法,绑住他,再以冒犯帝国王爷的罪名打入鬼牢永世不得超生。” “我还是想听听第二个。”狄云枫从容道。 凝霜唇间上的压印咬得更深,她伸出第二个手指头,指着赏儿道:“要么你就老老实实做我们楼主的丈夫,伺候她,照顾她。” 只要不是个傻子都会选第二点。狄云枫也毫不犹豫:“当丈夫就算了,我可以伺候她,保准一天十二个时辰,只要传唤一声我便会赶到她身边去。” “那可不行,你当我家楼主是你什么人了?想要就要,不想要就不要?不论如何你也得风风光光地将她娶了,让整个帝国……哦不,让整个鬼界的人都知晓白鹤楼主花无赏已嫁为人妻。” 凝霜说着说着眼眸就暗淡了下来,不难看出她神色中的悲伤。 狄云枫撇了撇嘴:“我们的事,可不用你来操心。” “你”凝霜才开口说上一个字,赏儿便出言打断道:“霜妹,此儿女情长就暂时先搁下吧,当务之急是弄清楚失真界到底蕴藏着怎样的秘密。我感觉,它已对帝国的安危构成了极强的威胁。” 这话算是说到点子上了。 赏儿接着问道:“你们呢?是否有乘坐矿车到终点站去?” 凝霜摇了摇头:“并没有,那趟列车本来就存在很多弊端,咱把妖树炸了,早晚都得引起注意。” 段千阳补充道:“梦魇虽没找上我们,但其他僵尸却来找了不下三四十次麻烦,每一次都不同,且数量一次比一次多,能力一次比一次强。我寻思着不能再前进,倘若再进那不是闯进僵尸窝了?再加上你们两个久去不回,我们便决定下车往回寻找。” 狄云枫问道:“那你们可有遇见那些狼头人身的僵尸?” 段千阳惊讶道:“你们在梦中也遇到了?” 狄云枫皱眉,点点头。 段千阳也皱紧眉头,抿嘴分析道:“那就很奇怪了,鬼界之中是没有动物猛禽存在的,这些狼头人身的僵尸又是从何而来的?难不成……又他娘是新品种?”他忍不住叹道:“这地方该不会就是个炼尸场吧?” 赏儿扯了扯狄云枫的袖子,提议道:“我觉得我们还是找出口先回幽魂帝国吧,当下这个局面的趋势已往战争阶段发展,光凭我们几人根本就改变不了什么。” 狄云枫冲之微微一笑:“你莫要忘了,我回来时就承诺过你,听你的,先回去。” “那还等什么?咱赶紧动身吧。” 几人都不敢再耽搁,几经商量后决定一路向前,看看有没有隐秘通道可以离开但一条通道走到黑,走了好大几个时辰,路仍笔直不屈,眼前只有黑暗,脚下只有两条不知通往何处的铁轨。 “你们嗅到没?尸气。”狄云枫走在最前头,停下脚步,抽了抽鼻子道。 段千阳揉了揉自己的鼻子道:“我的鼻子可没有你们武修那么灵,但前面有极为污浊的东西,我打包票说。” “看这个情形,我们好像只有杀过去了。”狄云枫将刀从袖口中缓缓取出。 赏儿拽住狄云枫面:“你武力尽失,光凭那几手三脚猫的功夫怎与它们厮杀?”她横身拦在狄云枫面前,郑重道:“我来保护你。” 狄云枫此刻的确需要人来保护,他苦涩一笑,自觉退居二线。 “唉,天杀的,为什么世界上的好女人都从了你?真招人嫉妒!”段千阳仰天长叹,大声抱怨道。 “就是就是,长得还没段千阳白净,也不知楼主看上你哪一点了。”凝霜凡是诋毁狄云枫的机会都不放过。 “啧啧……”段千阳一双淫目来回在凝霜身上打量,好似能透视衣服,瞧见里头的“料子”。 “流氓!男人没一个好东西!”凝霜 张口大骂道。 段千阳“嘿嘿”淫笑两声,道:“等你尝过男人的滋味后,你就知道男人浑身上下都是宝贝,特别是下面的宝贝,能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地狱十八大酷刑也比之不得。” 段千阳与凝霜斗嘴,狄云枫与赏儿则在一旁观赏。唯独最寂寞的无藏大师,静静地站在通道口,凝眉紧目望着前端。 良久。 无藏大师缓缓开口道:“它们全都来了。” 其余四人皆紧张起来,他们都能感觉得到,“它们”来头不小。 这种场合,自然不会上来什么小喽。 “几个人?”狄云枫上前问道。 无藏道:“五个。” 段千阳执剑上前:“那一人一个,恰恰好。” 狄云枫道:“莫要轻敌了,静观其变。” 通道中先是飘出一道黑影,它裹着一道连体黑袍,黑袍下只有两颗红色的眼珠子,与一张像是涂抹了胭脂的红色嘴唇,它没有脚,悬空而行,它对于狄云枫和赏儿而言,已算得上是老朋友了。 “唉……没想到竟在现实世界中与你们见面,惭愧惭愧……”梦魇叹气道,语气中却并没有惭愧之意。 赏儿恨得直咬牙,怒喝道:“你这邪魅魍魉,总有一日我会亲手宰了你!” 梦魇“哈哈哈”大笑道:“只有人们会做梦,那我便会永远存活下去,你若想亲手宰了我,那不如先把这世上所有会做梦的人都杀了。” 赏儿拳头攥得“咯咯咯”作响,狄云枫按住她,摇摇头,先是对那梦魇冷声道:“你也只有动动嘴皮子,不过一介手下败将,有何优越可言?” 梦魇红眸一紧:“我几时成了你的手下败将?” 狄云枫不屑道:“在你创造的梦境中却被我用术破解,你难道不觉得耻辱么?” 梦魇嘴角一瘪:“那不过是我疏忽大意,若让我和你再比过,你连施法的机会都没有。” 狄云枫冷哼:“下回?今日过后我想应该没有下回了,或者说今日侥幸让你逃了,下回也是夜君亲自来教训你,到那时让你见识见识什么叫做真正的境界支配!” 梦魇先是一愣,随即失声大笑道:“哈哈哈……麻烦你吹牛也打个草稿先,你是什么货色,夜君会与你同流合污?” 狄云枫摇了摇头,看梦魇的眼神充满了失望:“叶尘与我是拜把子的兄弟,倒也说得上是同流合污,我可以不介意你乱说,但他一定会介意,唉……你会死的很惨很惨呐。” “死到临头还装自大,既然你们敢闯进来,那我也就不客气,收下你们这些梦尸了!” 梦魇话音才刚一落下,便听一声古朴沉厚的嗓音从通道黑暗中传来: “人心不足蛇吞象。就凭你的梦尸术,把他们让给你岂非大材小用?” 见一个十尺般高的黑蛮巨人走出通道,它每走一步,通道便能轻颤一下,它的眼睛圆得像是两颗橙子,眼球却只有小拇指一节那么大,狮鼻方口,黑蛮丑陋。它身上只有几块破布遮羞,身宽腰圆大腿粗,脚下缠着一只青铜色的脚铐链。它手上握着一根长权杖,权杖上镶有一颗金色的骷髅头,若不是这一颗闪闪发亮的金色骷髅头,那这根权杖就是根破棍子。 黑蛮巨人自带一种邪戾气息,让人望而生畏,望而生厌。 “我觉得把他们养成蛊尸作用更大,故这几人我是要定了。”黑蛮巨人高声语,其自傲的态度又让人多厌了他几分。 段千阳却指着黑蛮巨人破口大骂道:“笨蛋玩意儿,你是找不到裁缝给你裁衣裤么?身上就那几块破布,当心漏出来。这里可有姑娘呢!” 他说着,赶忙伸手挡住一旁凝霜的眼睛,道:“凝霜姐姐,你把眼睛都看直了,那小鸟实在不禁看,不信改日我让你看我的。” 凝霜的确是在偷看那黑蛮巨人,不过绝没有段千阳想得那般龌龊,她捶开段千阳的手,低声怒斥道:“你小声点儿,这家伙若动起怒来,相当棘手呢!” “它动起怒来,难道还打得赢我?他能匹敌我九清仙君的能力?”段千阳拍拍胸脯,大声冲梦魇与黑蛮巨人道:“你们几个就算一起上,能抗住我三招,我跪下来磕头认作你们爹!” 凝霜拦不住段千阳叫嚣的本事,只在一旁道:“你真是个傻子,纵使它们修为比你差很多,但它们本就不是亲临战斗之人,特别是万毒王,你是见识过它制造的蛊尸,想想都让人头皮发麻!” “那些黑黢黢的虫子着实让人恶心。”段千阳挠了挠自己的胳膊,声音也压低了些,问一旁的凝霜:“这个万毒王又是个什么来头,你也认识得?” 凝霜点头道:“自然认识得,他啊,原先是帝国相士,与楼主是同一个级别的官员,但后来因为痴迷于蛊虫之术,那功法实在太邪戾,冥皇不允他在帝国实验,便找个理由将他打发到失真界了,这一待,好像就是几万年。” “我去……难怪它会反叛帝国,原来是被放逐了几万年。”段千阳抬头瞥了一眼那黑蛮巨人万毒王,多有一丝同情。 凝霜摇头道:“可你当时不知他在帝国有多疯狂,听说拿活人做虫噬实验呢……就是将许多人关在一个大器皿中,倒入蛊物取决生死。” 段千阳点点头:“那的确是个该死之人。” “喂,先前说三招之内打赢我的人,待会儿我就挑你开开鲜!”万毒王指着段千阳道。 段千阳摇了摇头:“那可不行。” “哦?为何不行?难道你怕了?方才口气不还是很嚣张么?”万毒王不屑道。 段千阳更不屑:“不是,主要是我不想和你这种不穿衣服的人动手,你只要胯开大一些,什么东西都漏出来了,我看了闹心得很。” “你” 万毒王正要发怒,赏儿先是一声怒呵将其打断: “万毒王!你身为帝国官员,不为帝国效力却还参与危害帝国,枉我姐夫当年法外开恩饶你一命,想不到你竟恩将仇报你不配为人!” 万毒王上下打量了好几眼赏儿,又想了好一阵子才恍然道:“原来是公主殿下,些年不见,竟生得更加俊俏大方了。” 赏儿呵声无情:“万毒王,我念你与帝国素有渊源,倘若你现在悔改我还可以饶你一命,否则上报帝国,姐夫一定会下令将你从这世上抹除!” 万毒王冷冷一笑:“呵呵呵,公主殿下光长容颜不长阅历,难怪叫人骗财又骗色,”他又望向狄云枫,披露道:“殿下有所不知,此人的心里束缚着一只魔鬼,你跟着他迟早会吃亏,甚至你会死,甚至你们帝国都将应他浩劫。” 一旁的梦魇帮腔道:“不错,几番造梦我就已感觉不对,此人心生外道魔相,迟早有一天会泯灭众生,他才是你们最大的敌人!” 狄云枫深吸一口气,不怒反而笑:“若不是你们吹捧我,我还真不知道自己有这么一番本事。那即使如此,你们为何还要与我作对,就不怕我以后报复你们?” 梦魇道:“所以我们现在就杀了你,以绝后患。” 万毒王道:“可杀了他肯定太可惜了,他的意志力太强,你的梦尸是制作不成,这样一来,他供我做蛊尸就先预定了。” 梦魇反驳道:“谁说他做不成梦尸?这世上就没有我做不成梦尸的人,就连你我也能将你左城梦尸,而你却无法将我做成蛊尸。” 万毒王冷声道:“窝里横?” 梦魇翘着红嘴巴:“不论是窝里还是外面,我都有资本可以横,而你却只能待在鬼界养虫子。” “你” “二位都莫要争了,以他的真武体质,最适合将其制作成骨肉相连的血尸!” 就在梦魇与万毒王争吵之际,第三者发声走出黑暗见是个瘦弱的男人,六尺不到,脸色苍白如纸,一颗光头比无藏还要亮,小眼睛呈灰黑状,死鱼眼,鹰钩鼻,它的嘴唇并不干燥,但它还是会时不时地用舌头润一润嘴唇。 “血族长也想来参一脚么?”梦魇冷声道。 血族长舔了舔嘴唇,先指名点姓狄云枫道:“他,是我必须要走的一具血尸,”接着又指着段千阳道:“还有他也一样,”最后指着无藏道:“这个光头和尚我也要。”指点完了,他才正声道:“这三人修为高超,且拥有炼血尸最具备的肉身,所以他们我志在必得。” “我看几位都莫要争了,什么梦尸,血尸,蛊尸,绝大部分都有不可控的因素,倒是我炼制的病体尸,每一个器官,每一个发丝都要能听命于我……诸位何不做个顺水人情将他们送个我,呵呵呵!” 一个阴柔的声音有从黑暗中传来,清晰听得出是个男人的声音,但这个男人中气有些不足,声带也比较尖锐,通俗话而言就叫做“娘娘腔”。 只见一个书生模样的男子,摇着一把折纸扇,小巧作细步,步步是风姿,他生得人高马大,嘴上还蓄起了两撇胡须。他的声音虽娘娘腔,走路的姿势亦学的是“大家闺秀”,但总体的外貌长得便不符人意。 万毒王第一个反对道:“好好的一具身体,我们岂会拿去给你做人体试验?金大夫,劝你莫要异想天开,他们的想法都与我一样,好东西不能给你糟蹋。” “讨厌!什么叫做糟蹋?人家不过是想更上一层楼么?你们不也为了炼尸,费尽了手段么?”那娘娘腔金大夫道。 “不如那两个女人给你炼制病体尸?你不是很想做女人么?正好研究研究女体结构,我可告诉你,像她们这般高修为的女修士,帝国见不着三十个!” “哼,我男女通吃,五个我全都要!” “狂妄至极,老夫若要抢,你们谁能留得住一人?” “万毒王好大的口气!” “到时候走着瞧……” …… 无藏并未被这些炼尸之人的情绪所左右,一双慧眼眨也不眨地盯着通道更深处的黑暗,似在等待着谁现身。 “梦尸,血尸,蛊尸,病体尸,几个炼尸人都已到了,那么最后差的便是……还魂尸!” 还魂尸岂不是木王爷的拿手好戏? 正文 第三百六十一章 真阳一怒,万物尽焚! “我们又见面了。” 黑暗中传来一个极为熟悉的声音,接着见一个黑色人影缓缓走出,他与梦魇一样披着从头到尾的黑色袍子,但它脚踏实地,有五官棱角,也有活人的气息。 人影刚好站在光暗之间,只瞧见他的身形,并未瞧见他的模样。 “是你!” 大家伙儿都将他认了出来此人正是从皇城上空,用尸魂雨将温旬救走的神秘人! 赏儿恍然大怒,指着那神秘人道:“温旬果然与失真界有莫大的关系,还有尸魂界,游离界,都与你有关!” 神秘人奇异的眼光从一开始就未从离开过狄云枫,他的眼中也只有狄云枫,很恨,很嫉妒,很邪魅。 “狄云枫,白莫离,真是哪里都能遇见你呢。”他声音极冷。 狄云枫还之冷漠,道:“你遇见我,就证明你会失败,且会败在我手中。” 神秘人抬起手,一指狄云枫,郑重郑重再郑重道:“相信我,狄云枫,和我比,你一定会输得很惨很惨。” 狄云枫脸色阴沉,提刀怒指神秘人:“废话少说,今日不死不休!” 神秘人莫名地、放肆地大笑起来:“哈哈哈……狄云枫啊狄云枫,你连梦魇这种货色都收拾不了,又有什么资格与我论生死?现在你仅有虚实境界的修为,我动动手指便能掐死你。” 狄云枫握紧刀柄,沉声怒喝:“我何惧你?!”说罢就要上,赏儿拦住他,交代道:“你有伤,莫要糟了他的激将法!” “狄云枫,你何时如此窝囊,竟让女人替你出头,啧啧。”神秘人不屑,又指着狄云枫身前的赏儿,惊奇问道:“咦?这个女人又是谁,可曾玩耍过?哈哈哈……” 梦魇在一旁冷笑道:“不但玩耍过,玩耍的花样还很多呢!” “哦?你让仙界娇妻独守空房,自己却在这里鸳鸯戏水,狄云枫,你好生风流快活啊!”神秘人笑讽道。 狄云枫惊怒:“你怎知我仙界的事!” “啧啧啧……”神秘却不理会狄云枫,反之冲赏儿道:“这位姑娘,你身后的这个男人不值得你保护,他呀,不但骗女人的技术一流,连玩女人的花样也很高超,你身心赋予他,迟早会后悔的。” “你这混蛋!” 狄云枫暴怒,眼眸充血泛红,一种极端魔念自心间冲上发冠:“我今日就要你死!” 赏儿拦不住。 无藏急忙一指佛光注入狄云枫眉心,紧声道:“阿弥陀佛,魔由心生,狄施主莫要堕入外魔道了。” “哈哈哈……你可瞧见,此人内心极不稳定,乃天生的魔根,我劝你们最好离他远点,否则他若成了魔,连你们都吃!” “那你们大可放心,他想入魔必先走火入魔,十有的人都踏不进外道魔门,他也甭想。” “可惜了一个好苗子,用来炼制血尸多好?” 炼尸人对狄云枫一番嘲讽,摇头以示可惜。 “你们闭嘴!” 段千阳见不得闲话,挥剑斩出一道剑气,逼迫那几人闭上嘴巴。其后,他一掌将狄云枫拍晕,摇头道:“想不到他心中的魔念已这般根深,必要时该带他去一趟魔界了,唉……” 赏儿赶忙扶住昏过的狄云枫,担忧道:“他……醒来会如何?” “怎么?你怕他真的变成坏人?”段千阳试问道。 赏儿赶忙摇头:“不是的,我怕他怒极攻心,走火入魔对身体有害。” 段千阳又悠悠一叹:“这你大可放心,凭他的仙武体质,想死都难。” “我看也莫要再废话,今日你们谁都活不成。” 梦魇双手结印,大呵一声:“弑之梦境!” 周遭变换,黑白交融,梦境如天幕一般朝段千阳等人盖去。 “诸位且退,让我来会会他吧。” 无藏语气很淡,上前三步,无念无诀,口头只淡淡吐出一字:“空禅诀。” 无藏伸一手,掌心面朝袭来梦境,霎时佛光大震,空禅如掌印,将那黑白梦境拦在众人面前。 “阿弥陀佛,梦本虚无,若心无尘埃,由岂会让你在梦中为所欲为?” 无年慢步上前,每走一步佛掌之威便越盛一分,威力自然要比梦境更胜一筹。 梦魇如临大敌,带着自己的梦境妄想后退,可当它要动身时,却发现一丝佛光竟已渗透梦境笼罩他身。 佛光普照,褒美柔和。但对邪物而言,就宛若一把惩罚的枷锁与铁铐,灭去杂糅,消除尘埃。 梦魇无法脱身,只有求助一旁的万毒王等四人:“你们还看着做什么?还不快来帮帮我!” 万毒王道:“你自己能力不足,又为何叫我们帮你,那和尚一人与你对战,我若出手岂不是让人看扁?” 梦魇又看血族长:“你也不救?” 血族长舔了舔嘴唇,直接一句:“不救。” 梦魇再看病体尸金大夫:“金大夫,你也不救我?” 金大夫耸了耸肩膀,摊开手道:“我们不是不想救,是没那个本事救,这和尚厉害得很,我们几个加起来都打不赢他一人。” “你们” “我来救吧,只希望你能念及救命之恩,多听我义父的话。” 神秘人语气平静 ,也并没有主动出击,而是指着梦魇,朝谁吩咐道:“去吧。” “吼吼吼!” 三声怒吼,震得通道都险些塌下! “唆!” 只见一道黑影自黑暗中钻出,它无畏佛光之威,横冲直撞向无藏! 无藏眉头微皱,佛光再盛三分才抵住那黑影的冲动,这才看清楚那黑影的原形,竟也是个熟悉的面孔先前助温旬一起攻占皇城的还魂尸王! 梦魇见大势已被尸王抗下,自己也赶忙抽身后退,大呼:“惊险,惊险!” 神秘人冷声道:“现在你们知道谁才是领导者了么?我这一具还魂尸便能顶你们所有!” 其余几个炼尸人不敢反驳,各自颔首退回神秘人身旁。 神秘人见众人都已撤退,便挥手冲还魂尸王召唤:“你也回来吧,勿要与他们硬碰硬。” 尸王一拳将佛掌打碎,乖乖退回黑暗之中。 “还魂尸不但威力强大,还那么听话,尊主的炼魂炼尸术果然让人刮目相看。”金大夫在一旁拍起马屁道。 神秘人冷哼一声:“懂得主次之分是你们最大的保障,这里就交给你们了,莫要让我失望。”说完便淡淡隐退出黑暗。 “装完大哥就像跑?没那么容易!” 段千阳仗剑一闪,眨眼间便冲进黑暗! “段千阳!”凝霜惊呼,执剑就要跟上,无藏则伸手将之拦下,摇了摇头道:“你放心,他马上就会回来的。” 接着黑暗中便传来了一阵斩杀之声“砰!”刀剑相交,一道火花照亮黑夜,段千阳执剑退飞回无藏身旁,咬牙暗骂一声:“妈的!” “你怎么了?你没事吧?”凝霜紧忙上前问道。 若换做平时,一定会阶级口头揩揩油,可这会儿他却凝起剑眉,怒望前方道:“全都是尸体,水泄不通!” 无藏扭头望着后方,担忧道:“前面有,后面怕也是不少。” 通道就只有两头,进不可,退亦不可,显然他们已经被包围了。 那几位炼尸人却已融入黑暗,没去了身影。 “吼吼吼!” 阴尸怒吼,震耳欲聋! 无藏取出禅杖,轻点地面并盘膝而坐,口启禅语,满出经纶,一个浩大的佛光结界笼罩在几人身外。 “先挡住邪祟,再从长计议吧。” 尸潮彻底爆发,大批阴尸自通道前后蜂拥而上,仅片刻之间,阴尸便将通道堵了个水泄不通。 阴尸头首贴着佛光结界,血目通红,张牙舞爪,看上一眼便能叫人头皮发麻。 “这等邪物为何还有人把它炼制出来?”凝霜半眯眼睛,半咬柔唇,一副要见不敢见的模样。 段千阳冷冷地站在结界便,与那些阴尸来了个亲密接触,他冷笑道:“我最爱的感觉便是看它们想吃又吃不到我时那种迫切疯狂的表情。” 凝霜道:“我突然觉得你好色时才是正经的,此刻的你,宛如一个嗜血变态。” 段千阳问无藏:“你的结界还能困住它们多久?” 无藏淡然道:“永久。” “永久!”凝霜惊呼:“你这佛光结界真有这么坚固?” 段千阳叹道:“你们这些富家小姐果真未见过世面,听见永久你还高兴了不成?咱们被永远困在这里了!” “万事无绝对,你怎么知道不会有奇迹发生?” 凝霜又随着赏儿蹲在狄云枫身旁,轻声安慰道:“楼主,你莫要伤心了,无藏大师不是说了吗?他想死都难。” 赏儿轻柔地替狄云枫拭去额间虚汗,担忧道:“你瞧他神色,一定是在历经折磨,他会不会又被梦魇趁虚而入了?” “哎呀你别担心了,无藏大师方才不是逼退那梦魇了,它的梦境哪儿还敢造次呀?”凝霜夺过赏儿手里的丝巾,并将她拉到一旁去,细声劝道:“楼主你方才没听说么?那神秘人说狄云枫是个花花肠子,专门骗女人感情的,那梦靥也说了,此人心念极不稳定,而事实也已证明他会走火入魔……我看楼主你还是莫要再管他了,否则他走火入魔死了,你还不得守寡?” 赏儿轻呵:“你不许瞎说,他若是那样的人,为何还要三番五次舍身救我?” 凝霜却道:“那我还会舍身救你呢!” 赏儿摇头:“你不一样。” 凝霜轻怒:“我有什么不一样?仅因为我不是男人,无法满足你?” “凝霜你放肆!”赏儿怒喝道。 段千阳支过头来,试问道:“我仿佛听见有人需要满足?”他冲凝霜眨了眨眼:“是不是你需要?” 凝霜破口大骂:“不要脸的臭流氓,我需不需要满足你管得着?” “听说你们白鹤楼的男人都是退化了的娘娘腔,平时就缺少一些伟岸的真男人,” 段千阳拨开自己的上衣,露出一块块结实的肌肉,冲凝霜比划了两下,道:“你莫看我瘦高,其实我脱掉上衣浑身都是雄风,虽比不上李圣玄那般伟岸,但也不会比地上躺着的这个男人差吧?” 段千阳虽为魔修,但同样是用剑出招的战斗方式,近几十年来他天天按照狄云枫配的白丸补进身体,昔日阳刚之躯早已重现。 凝霜忍不住多瞧了几眼,下意识地舔了舔嘴唇,下时又自觉失态,横眉冷对:“都这 个时候了你还有心展示你的好身材?你算什么男人?” 段千阳指点着凝霜,郑重警告道:“你说我不是好东西我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你若骂我不是男人,我可不服。” 凝霜不屑一笑:“不服你能怎滴?” 段千阳嘴角微微一翘:“我会证明给你看。” 凝霜抱着肩:“哦?那你想怎么证明给我看?” “分两次证明给你看,有了第一次,就有可能没有第二次。” 段千阳一直都没在开玩笑,他轻轻咬破自己的食指,滴出来的竟是金色的血液。 “你这是要做什么?”赏儿看出了异样。 “老子的雄风可不单单是靠嘴巴显出来的,老子会用实际来证明自己的能力。” 段千阳将金色血液滴入掌心,双手紧 合十,星目闭上刹那,一种震撼的力量透体而出! 力量如火浪,越灼越热,凝霜与赏儿皆忍不住后撤了几步。 “你……你这是要做什么?”凝霜动容道。 段千阳笑道:“自然是用炽热的火焰来熔化你这一颗凝霜的心了。” “都这个时候了你还不正经?你到底” “真阳体,开!” 段千阳大喝,双目骤开,一双火眼金睛傲视八荒,火浪如一件赤红大衣披挂于身,他如一颗调养的内核,通体烧成赤金之色。 “你……你……你……”凝霜被热浪冲得睁不开眼,只有用功法才能勉强挡住热浪的侵袭。 段千阳以烈焰聚成一把长剑,轻抚剑身感叹道:“若不是为朋友,若不是为女人,我还真不愿意将心中的热血燃烧。” 他自嘲一笑,转身冲结界外走去。 “你干嘛去?”凝霜随在段千阳身后,每走一步都十分艰难。 段千阳大步流星不回首,豪爽道:“保护朋友,匡扶正义,最主要的还是去证明我是个堂堂真正的爷们儿。” “我随你一起去!”凝霜努力追赶着段千阳的步伐。 “真阳体便是一颗太阳,我若火力全开,你们这些鬼魅会在顷刻之间化为灰烬。”段千阳认真口气不像是开玩笑,“所以你不适合跟着来,乖乖在结界里等消息吧。” 凝霜止步,直至段千阳临近结界边上,她才咬唇问道:“那你会回来么?” 段千阳停足结界边儿,他先望了一眼隔如薄纱却又无可奈何的阴尸道:“这还真不好说,毕竟这里是鬼界,再耀眼的太阳也会枯竭,”他无奈地笑了笑,后微微偏过头,斜眼瞥着身后的凝霜,问道:“若我有幸归来,你愿不愿意和我共度几个良宵?” 凝霜柔唇咬得更紧:“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和我说这个?” “那就是不愿意了?”段千阳轻叹,拨开结界走出,前脚刚迈出,后脚要跟上,才听见后头女人喊道:“愿意!只要你能回来,我什么都愿意!” 段千阳嘴角微微一翘,有了美人这句“我愿意”,即使千军万马在身前,只身提剑往矣,何惧? 段千阳从容不迫地走出结界,大步流星闯入尸群,阴尸蜂拥而上,可才没碰见他的身体便被外表的火浪烧成了灰烬! 这世上本没有路,走的人多了就有了路。 段千阳硬生生地走出一条焚天之路! “千阳……”狄云枫猛然睁开眼,朋友的视死如归,再加上爱人的无可奈何,让他心头再次有了迫切变强的意望。 “你醒了?”赏儿转忧为喜,赶忙上去要扶下狄云枫:“你身上有伤,赶快躺下。” “不,我要与朋友并肩作战!” 狄云枫从袖中抓起一把白丸塞入口中,嚼也不嚼便吞入腹中,无藏上来点着他的眉心,轻声安慰道:“阿弥陀佛,你不需要太为段施主操心,他心中有信念,一定会活着回来的。” “每次出事都是朋友施救,我又何时与他们并肩作战过?我……”狄云枫捶胸顿足,陷入深深的自责中。 赏儿劝慰道:“你莫要自责了,千阳他实力强大,一帮阴尸又怎能拦住他的步伐?” 话音刚落,一股滔天的热浪便从通道深处涌来,接着一道强劲的烈焰袭来!烈焰清扫之处,不论阴尸强弱,焚成灰烬仅在顷刻之间! “他……他爆体了?”凝霜不知为何,双脚一软摊在地上,可那句承诺还未实现,哪怕是出于真挚的友情,她也心有不甘! “为什么,为什么我还要为一个不要脸的讨厌鬼而伤心?”凝霜边抹眼泪边失声痛哭。 “凝霜女施主莫要太早伤心,段施主的气息仍然健在,且就在你的正前方。” 无藏大袖一挥,将通道内的灰烬悉数扇去。 通道内缓步走来一群人,两人领衔,一个是段千阳,另一个是吴世非。 正文 第三百六十二章 失真界,弃了 “不好意思,通往失真界的传送阵实在太少,希望及时赶到。”吴世非冲狄云枫招了招手。 朋友相见总是如此淡然,狄云枫看见相安无事的段千阳,悠悠一叹仰躺在赏儿的胸口,蹭了蹭道:“这下我该放心了。” “没想到他也来了。”赏儿沉眸,盯着吴世非身后的一帮人。 吴世非身后还有很多厉害的角色,荆武阳,南荣翎,修为不低于鬼婴的宫廷侍卫,就连赵武也来了。 “许久不见,别来无恙?”吴世非与段千阳步入结界,瞧见撞入香怀的狄云枫,又笑道:“看你的样子非但无恙,还很舒坦嘛。” 赏儿凝眉,一把抽开狄云枫,娇喝道:“淫贼!” 只听“咔嚓”一声,狄云枫的脖子像是断了去,耷拉在胸口没了动静。 “你你你……”赏儿慌得脸都青了。 “我我我……我什么我?”狄云枫用双手,自己把脑壳“咔咔咔”摆正搁好。 “哼!不理你了!”赏儿气的脸颊泛红,携过凝霜便羞答答走出结界。她知道,男人议事,女人最好莫要去听。 “你可真是处处留情,冯姑娘在拜月城念你茶饭不思,你却在这里左拥右抱。”吴世非没有贬低狄云枫的意思,反之语气中还夹带着一丝敬佩。 狄云枫不谦虚,拍拍胸膛道:“怎么样?我厉害么?白鹤楼主都被我搞定了。” 吴世非同狄云枫坐下,轻轻一笑:“呵呵,说出来你可别生气,冥皇陛下三番五次想将她这个妹妹许配给我。我当初若是答应了,哪儿还有你的份儿?” 狄云枫不开心了:“也就是说,她是你不要剩下的,然而却随了我?” “瞧瞧,瞧瞧,这是男人说得话么?”吴世非又笑了笑,凑近狄云枫耳旁,神秘道:“闻说白鹤楼里有个秘密,凡是做错事的男人都要施以宫刮之刑,你若惹上她,怕是‘小命’不保喔。” “去你的,少吓唬老子。”狄云枫笑着推开吴世非。、 “哈哈哈……”吴世非一阵大笑,拍拍狄云枫肩膀又将之扶起,才正声道:“咱们回去吧,失真界,弃了。” “弃了?谁说的话?”狄云枫回首,望着通道前头还在持续聚集的阴尸,此界琐事虽与他没有太多的关系,但就之弃了,他心头多少都有些不甘心。 “你别管谁说的,总而言之,这件事你莫要再插手了,好好回去养伤。” 吴世非没有给狄云枫太多答案。狄云枫也没有再多问,现在的他能力欠缺,人手欠缺,怎么斗也都不过那神秘人。 “他到底是谁?”他心中怎的都不踏实。 赵武见狄云枫走出来,笑着上前打了声招呼:“寺卿大人真乃无双国士,哪儿都能瞧见你的飒爽英姿。” 狄云枫苦涩道:“赵家二公子大老远跑来夸我,真是荣幸至极。” 吴世非道:“说起来还得多亏了赵公子,就在我急切寻不到传送阵时,赵公子的一封信函解了围赵府之中原来设有一处通往失真界的传送阵,如此,我们才得以峰回路转,柳暗花明再见一村。” “那我还得感谢赵家二公子才是。”狄云枫冲赵武拱手道。 赵武摆了摆手,叹道:“若不是寺卿大人不记前嫌放了我,我只怕早就被打入十八层地狱了。现在温旬一倒台,白又战死在游离界,帝都遭异兽突袭,尸魂界的封印也有了动荡之意……帝国已彻底陷入危机,官员不敢再奢靡逍遥,纷纷将抵御外患为己任,昔年三足鼎立的朝势也渐渐开始融合。” 吴世非点头道:“不错,朝势殊途同归,免不了大理寺卿的功劳。” 狄云枫先是一惊,谦虚道:“我……我可什么都没做,我还是存有私心的,俗话说无功不受禄,我接受不了这么大一顶帽子。” 吴世非笑道:“不论你是有心摘花还是无心插柳,其结果已渐渐解决了帝国内部的矛盾,接下来的外患不单单是针对幽魂帝国,九幽帝国一样也在遭灾,那是鬼界的危机,是六界的危机。” “六界危机谈何而言?”狄云枫疑惑,心中隐隐不详。 吴世非长叹道:“在九帝离开前,留下一个条件:要想九幽与的帝国联盟对抗外患,必须帮助真武对抗仙界。” 狄云枫道:“仙武一战在所难免,鬼界怎可能独善其身?真武来找,仙界估计也快了,九幽的立场是帮助真武,幽魂帝国就有些动摇了。” 吴世非问道:“你为何会觉得幽魂帝国在动摇?” 狄云枫淡然一笑:“若冥皇不动摇,九帝也不需要亲自来跑一趟,再开出条件才帮幽魂帝国解决外患。” 吴世非揉了揉眉心,长叹:“昔年冥皇亲自动身与元门示好,此刻又应要帮助真武……泱泱大国如夹缝小草,国难当头还如此被动,唉……” 狄云枫能清晰地感觉到吴世非语气中的愁苦,他拉过一旁的无藏,举荐给吴世非道:“此时此刻,你需要一位佛法大师来为你解惑释苦。” 这时,一名侍卫从通道后高声传言:“吕君大人,隧道后又涌出数之不尽的活尸,我们该如何应对?” “此地既弃之,又何许再多浪费力气?” 吴世非又冲众 人道:“有什么事等回到了帝国再谈,失真界已完全污浊,必须马上切断它与帝国的所有联系。” 没人想在这荒唐的地方再多留足迹 ,由赵武当头领队,众人一路披荆斩棘,在转过十几道蜿蜒,终在一处看似废墟的矿坑中找到一座隐隐发光的传送阵。 传送阵若用来偷运矿石产物着实不大,但用来承载白余人,却是绰绰有余的。 群尸紧贴在传送结界外,面容狰狞地盯着即将离去的狄云枫等人。这时,群尸中央拨开一条道,神秘人随同几位炼尸人一齐走上前来,步态平静,似乎并没有因狄云枫的逃离而感到一丝不悦。 “狄云枫,早知如此你又何必来失真界找不愉快?你瞧瞧,什么都没做,还带着一身伤回去。” 神秘人无论言行还是举止,都只在针对狄云枫一人。 狄云枫心中无名火,怒指神秘人,大呵道:“有本事你就解开面纱让我看看你的样子,别总是一副志在必得的口气,你赢了我什么?你什么都没赢我!” “哈哈哈……”神秘人捂着额头方式大笑! “你这个疯子,你到底是谁!” 神秘人狂笑一瞬间,止笑一瞬间,他又伸拳头,当着狄云枫的面摊开掌心,其掌心间正躺着一块青光灿灿的符印。他扬了扬符印,邪笑问狄云枫:“你猜猜,这是谁的魂印?” 青光很清晰,也很熟悉,是柳七七的气息,绝对没错。 狄云枫表面镇定不说话,实则内心的又荒又怕。赏儿紧握住他的手,劝说道:“你莫要激动,他是故意来激你的……” “你想如何?”狄云枫从牙缝中冷冷挤出几个字。 神秘人耸了耸肩:“不想如何,就是想看你想杀我又杀不了的模样。我知晓你用禁法封住了柳七七的魂魄,但那不过是她一半残魂,只有感觉,没有记忆,剩下一半正在我手里。” 狄云枫气得浑身发颤:“你……你究竟要怎样才肯将七七的另一半魂魄还给我?” 神秘人摇了摇头:“我想你一定是弄错了,我拿这个东西出来并不是和你做交易的,我只是想单纯地让你明白一个道理:和我比,你赢不了我。” 神秘人说完,手中猛然用力“啪!”绿色魂印变成一点点儿星光,美丽又残忍。 狄云枫的心也仿佛随着魂印碎去了,血气爬上胸口,接着嗓子眼儿一甜“噗!”一口鲜血从他口中喷出。 “哈哈哈……和我比,你拿什么和我比?哈哈哈……” 在神秘人的笑声中,狄云枫带着遗憾与不甘,闭眼昏死过去。 正文 第三百六十三章 正事 狄云枫醒来,头重脚轻,心里万般失落,他深吸一口气,感受四周的一切,有清新的空气,有微暖的被窝,还有两道沁人心脾的女子香。 “他眼皮动了!” “白莫离,你醒了?!” “你作甚?还不快去通知无藏大师?” “你干嘛不去?凭什么要我去。” “你是哪儿来的民女?就凭你也敢命令本楼主?” “哼!官大了不起啊?老子最恨你们这些当官的,依仗人势,鱼肉百姓!” “你这脏婆娘,蛮婆娘,若不是看你与白莫离有些关系,我非将你赶出去不可!” “你骂谁是脏婆娘?老女人!” “我看你是找死!” …… “好了,你们别吵了……让我多休息一会儿都不行么?” 狄云枫拖着沉重的脑袋正要从床上坐起,却听一声娇喊:“狄云枫!”一人飞扑进他怀中,的好似用力有些过猛,撞得他“咳咳咳”直顾咳嗽。 “修为不见长,速度倒是又快了几分……”狄云枫苦涩一笑,扶正了怀中的冯妍妍,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她憔悴了不少,更加楚楚动人。 “你可算是醒了,起先吴世非还不打算带我来呢!” 伊人相思寄与谁? 冯妍妍紧紧地依偎在狄云枫怀中,酥酥麻麻道:“这次你到哪儿都必须带上我,我要和你一起浪迹天涯。” “哼!”赏儿抱着肩,站在床边冷冷望着床上抢占先机的冯妍妍,不由讽刺道:“真不害臊,你问过他要带你一起了么?就自己贴上去讨嫌!” 冯妍妍却仰起头,当着赏儿的面亲了亲狄云枫的脸颊,不屑道:“狄云枫,这个老女人又是谁?” “呃……”狄云枫此时此刻不失为尴尬的,两个女人他谁也得罪不起,说谁也不是。想了片刻,他才道:“她与你一样,都是我该伺候得姑奶奶。” 冯妍妍即刻惊呼道:“我的天呐,男人风流我可以理解,可你为何要与她这个老女人纠缠,瞧起来也有二十七八了吧!” 赏儿气得直跺脚,指着冯妍妍,怒道:“你……你放肆!二十七八哪里又老了,你的模样也见不得比我小多少!” “狄云枫,你来说,我们两个谁更年轻,你更喜欢谁?”冯妍妍真挚又期待地望着狄云枫。 狄云枫浅声一叹,点了点冯妍妍的眉心:“你呀,莫要再给我出难题了,赶紧下床去,我还有很多事情要做。” 冯妍妍冲狄云枫吐了吐舌头,笑嘻嘻地下了床。 “你的病好了?”赏儿上前问道。 “体痛无碍,心伤依旧,不过我能释怀。” 狄云枫翻身坐在床前,低头望着地板,神情落寞陷入沉思。 赏儿拿起外套,轻柔地替狄云枫穿上,边道:“木心虽只剩下另一半残魂,但她在潜意思中还是会记得你的,你不用担心,我的禁术很有效果,她会没事的。” 狄云枫深叹一口气:“你说得没错,她能活着,即便苟延残喘,已是不幸中的万幸。” “这时房门被人轻轻推开,吴世非当头,无藏与段千阳在后,相继走了进来。 “哟呵,不错嘛,有人伺候着脱衣服,还有人伺候着穿衣服,真是羡慕死个人了。”段千阳眼睛直绽金光,目中尽是羡慕。 狄云枫只需张开双臂,赏儿会为他穿衣,冯妍妍会为他系带。衣服穿好,他才冲两个女人道:“你们先下去吧。” “那我先回白鹤楼,有事你再来找我,没事就别来打扰我。” 赏儿虽是这么说,临别时还是替狄云枫将衣服上的褶皱抹平了去,显尽了一个女人该有的柔情。 “那我就去外面等你,本姑娘今夜亲自下厨,犒劳犒劳你这个伤员。” 冯妍妍踮起脚尖,在狄云枫脸颊上又亲了亲,随即红着脸拨开段千阳与吴世非等人,跑出了屋子。 “啧啧……你这样怎么得了?你这样怎么吃得消?”段千阳不客气地坐下,倒杯茶来喝,又叹道:“就是把白丸当饭吃你也吃不消这些女人的折腾。” “那你大可不必担心,我还有比白丸更厉害的补药,莫说是后宫佳丽三千,就是三万我一样能让她们溪水潺潺。” 狄云枫自坐,又邀请吴世非与无藏大师:“别客气,坐吧。” 段千阳含住杯子,赶忙拉过狄云枫的手,奇声问道:“兄弟,你真有此等良药?” 狄云枫拨开段千阳的咸猪手,冲之做了一个嫌弃的表情,道:“你莫要耽搁大家的正事了。” “咳咳!”吴世非轻咳了两声,用手指轻敲了敲桌子,笑道:“若是狄兄真有这等补药,不妨说说看,所谓正事稍后再谈也不迟,反正时间还充裕得很。” “无藏大师也这么认为?”狄云枫又望向一旁不动声色的无藏。 无藏似笑非笑,甚至连那句“阿弥陀佛”都未曾开口,他眯着眼睛,似乎也在等待狄云枫掏出宝贝来。 气氛突然变得有些尴尬起来。 终是狄云枫耐不住沉默,敲了敲桌子道:“罢了罢了,诸位若真是想要的话,我抽空调制几瓶出来赠予你们便是,咱还是谈一谈正事吧。” “谁先来呢?”吴世非问道。 “这么谦虚做什么?我先来说,”段千阳放下茶杯,一改玩味之态,冲狄云枫道:“老九有书信于我,你的小情人儿已经安全抵达九幽,叫你也赶紧过去,那里可比幽魂帝国安全 得多,且九幽有往生路直通凉城鬼门关,日后支援真武国也是以那里为交接口。” 狄云枫沉思了一会儿,问:“你的意思是让我去九幽逃难么?” 段千阳摇头道:“乱世不止,你还想安宁?”他又瞥了一眼身旁的吴世非,冷笑道:“这张桌子上还有幽魂帝国的人,但我宁愿直白些也不会在人背后说坏话幽魂帝国不仅自身难保,阵营选择仙或武更说不定,”他又真挚地望着狄云枫:“我知道你对木王爷恨之入骨,迫切想要杀了他,但你也去失真界走过一遭,实力悬殊一目了然,更莫说还有什么尸魂界的恶灵,游离界的怪兽……你的复仇之路还很长,选择九幽乃最明智的举动。” 吴世非的表情逐渐僵硬,可他又无力出言反驳,段千阳的话句句都已戳到他心坎儿,那是他的痛处,也是帝国的无奈之处。 段千阳悠然倒起一杯茶,轻松道:“当然了,我只是给你提个意见,我们是朋友,恰好我与老九又是朋友。你也知道没有朋友,江湖寸步难行的道理。” 狄云枫点点头,这一切他自然心中有数,他问对立而坐得吴世非:“你呢?再说说你的正事。” 吴世非摇了摇头,长叹:“落后就要挨打,气短就得认命。帝国衰退,模样颓废不堪,我已无力回天了……” “没人要你拥有回天之力,你只需选择一个能保全帝国的阵营即可。” 狄云枫又道:“我没有再多的心思和你分析这些利与弊,幽魂帝国中“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者应该不占少数,他们可以总结出一个答案不过在我这里只有一句话:帝国选择仙界我会辞官离开这里,帝国选择真武那我会尽量留下帮忙。” 段千阳这时道:“我实在搞不清楚你们在犹豫什么,内忧外患已让这个帝国岌岌可危,若还执迷不悟选择相信仙界,那你们不仅要与木王爷为敌,还要与九幽与真武界为敌……凭你们现在的实力,岂不是自取灭亡?” 吴世非咬牙沉思了片刻,“啪!”的一声,拍桌子站起,道:“我这就去与冥皇说明,恢复数万年前的鬼武同盟!”言毕,毅然决然地走出屋子。 “我若是站在他的立场,只怕会更加纠结吧?”狄云枫望着吴世非离去的背影,莫名有了一丝同情。 “无藏大师呢?你有没有什么正事要说的,可就剩你了。”他问道。 无藏道:“有的。” 狄云枫替无藏到了已被热茶,示意请讲。 无藏一指西方那晴天霹雳的鬼牢道:“狄施主是大理寺卿,应是有资格去鬼牢的,明日不妨带我去鬼牢走一遭?” 狄云枫一想起那骇人惊魂的鬼牢便忍不住打哆嗦:“无藏大师……去那种地方做什么?” 无藏道:“去超度恶化的亡灵,去加持动摇的尸魂结界,顺便去见一个老朋友。” 正文 第三百六十四章 又收一个小老婆 大家都挺忙,连饭也没吃上一口便各自走了。 无藏约好明日白时后再随狄云枫西走鬼牢,段千阳则急急忙忙地朝白鹤楼赶去,说什么:“今夜艳福不浅”之类的话。 狄云枫当然晓得这家伙是去做甚,他只道:“人家是好姑娘,你莫要祸害了人家的清白。” 段千阳风流世间,认为男欢女爱不过是风花雪月的一场邂逅,梦醒了,天亮了,自然就别离了。 狄云枫要保守得多,即便他身旁的女人不少,他很容易和女人邂逅,但从不轻易与女人缠绵,他认为,莫说是缠绵了,哪怕是有肌肤之亲也得对一个女人负责才行。 “咦?吴世非他们人呢?” 冯妍妍急急忙忙跑过来,围腰都还没未来得及接下,她把眼睛睁得圆圆的,看着狄云枫。 狄云枫瞧着因赶急而气喘吁吁的冯妍妍,俏脸儿红扑扑,娇容更添一抹姿色。他倒了一杯茶,递给冯妍妍,轻声道:“他们走了。” “走了?”冯妍妍嘟起嘴,轻责道:“你明明知道我在热菜,怎么不把他们留下来?我这去把他们” “不准动。”狄云枫突然喊住冯妍妍。 “怎了?”冯妍妍诧异地望着狄云枫。 狄云枫轻抚下巴,绕着冯妍妍打量。转了两圈,他才出声问道:“你这身衣服在哪儿买的?” 冯妍妍虽满脸疑惑,仍如实回答道:“在拜月城的一家铺子里买的,怎了?” “花了多少钱?”狄云枫又问。 冯妍妍想了想,摇头到:“不记得了,反正很便宜。” 狄云枫点点头,又问道:“在顺丰客栈初见时,你身穿的那件衣服便不普通?那又是从何而来的?” 冯妍妍大言道:“是我从紫澜阁里偷来的,不过下午我就还回去了,一点儿也没有弄脏,”她叉着腰,没好气地望着狄云枫:“我说你这是怎么了?总问这些乱七八糟的问题。” 狄云枫眯了眯眼睛:“没什么,待会儿吃完饭,我带你去买衣服,作为我的女人,怎好穿得如此寒酸?” 冯妍妍想了想:“知道你当了大官,可是有钱也不能乱花,要懂得节约……”但下一刻她又笑了笑:“那就去买一件不超过两百鬼玉的衣服,嘿嘿,就这么说定了。” “嗯。”狄云枫点点头,顺势帮冯妍妍把围腰解开,围腰解开之后又解腰带、褪去外衣。还正南齐北地道:“你这衣服质量实在太差,我一刻也不想看它穿在你身上了。” 冯妍妍察觉有些不对,打了个激灵抬头望着狄云枫:“你……你要干什么?” “当然是吃饭了。” 狄云枫舔了舔嘴唇,轻吹一口仙气将房门关上,手上动作不止,目的 更加明确。 冯妍妍终于晓得狄云枫的目的,俏脸儿骤红,娇羞道:“你……这也算吃饭么?” “你难道没听过一句话叫做‘秀色可餐’?哈哈哈……”狄云枫敞声大笑,一把抱起衣襟只剩半截的冯妍妍,迫不及待地走向大床。 “你可要快点儿,我锅里还煮着菜呢……” 冯妍妍躺在床上,摆出一个“大”字,紧闭着眼睛,烧红了双腮,迫切催促道。 狄云枫苦笑着替冯妍妍将手脚并拢,轻搂入怀中,抽手点了点她的鼻头,暧昧道:“那可不行,太直接了我不习惯,你也会不舒服。” 冯妍妍红着脸道:“那你要我如何 ,我可什么都不会,虽然我偷看过活春宫……” 狄云枫又戳了戳冯妍妍的额头:“嗯?你还偷看过别人一刻?真是个坏姑娘!” 冯妍妍吐了吐舌头:“我本来想去青楼里捞点那些油水嘛,可谁知他们不过夜,匆匆了事,穿衣就去,害得我走也不是,只能在房梁上蹲着,整整一个晚上呢!” 狄云枫笑道:“那些窑姐做一只牌便能收入好几两银子,做得多得的多,所以她们会用尽毕生所学来让男人们早早完事……你在房梁上蹲了一晚上,即便没能领悟真谛,也能领略到几手皮毛吧?” 冯妍妍翘首幻想,越想脸越红,甚至还娇滴滴地轻喘起来…… 狄云枫想:这姑娘浮想香艳的画面都有感觉,那稍微碰一下还不得上天? “狄云枫,你爱不爱我?” 冯妍妍终于是问出了那一句让所有女人都会胡搅蛮缠的话。 “爱”这个字,连狄云枫最爱的慕雪依都未曾说过。慕雪依非常腼腆,她会说:“爱不爱你还不知道么?” 狄云枫也会淡然一笑:“都老夫老妻了,说爱,是否太腻了?” “你呢?你认为我爱不爱你?”狄云枫将问题丢还给了冯妍妍。 冯妍妍咬着唇:“你若爱我,根本不会犹豫那么久……” “那你爱我不?”狄云枫笑问道。 “我当然爱你!”冯妍妍斩钉截铁道。 狄云枫抿了抿嘴,想了一会儿才道:“趁咱们还没把生米煮成熟饭,我务必要提及一些规矩,你若能接受,我就娶你做小老婆。” “啊……才是小老婆啊?”冯妍妍嘟起嘴,但没有生气,她问:“先前那个老女人就是你的大老婆?” 狄云枫挑眉:“你觉得呢?” 冯妍妍担忧道:“那我岂不是惨了?现在她都不待见我,那以后不还得膈应死我呀?” 见这姑娘长大嘴巴的模样,狄云枫实在好笑:“你放心好了,她呀,也是小老婆,且若是 论个先来后到,她还得排在你后头。” “咦!”冯妍妍像是吃了蜜糖的孩子,脸上笑开了花儿:“那就好,那就好……你还有什么规矩,一并说出来我好听。” “纵观眼下,好像没什么可以阻你成为我小老婆的事实了,”狄云枫将冯妍妍搂得更紧,更真实,也更真挚,道:“研儿,我不属于鬼界,我属于阳间,如此,你还愿意跟着我么?” “你要回去?”冯妍妍不由一惊,下时又沉寂下颜色,咬唇道:“你本来就不属于这里,你本该离开的……” 狄云枫轻轻地拗了拗冯妍妍的脸,安慰道:“我可以带你一起离去,去凉城,去我的飞雪客栈,那里虽是阳间,但鬼修一样能生活。” “凉城鬼门关,我听过那里的传说……那里美吗?”冯妍妍眨了眨灵动的大眼睛。 狄云枫点点头:“凉城很美,飘雪时很美,若再多你一个美人会更美。” “那……”冯妍妍开始左右扭动自己的腰,脸颊羞红,呼吸渐渐开始变得急促。 狄云枫没有忍住笑,他轻轻将冯妍妍从怀中剥离,耸了耸鼻子道:“你猜猜我闻到了什么味道?” “什……什么味道?”冯妍妍疑惑。 狄云枫坏笑到了骨子里:“只有小才会散发出来的味道。” 冯妍妍面红耳赤,竟羞得哮喘起来,她扯着嗝儿,一惊一颤地望着狄云枫,支支吾吾道:“我……我生前就……就有哮……哮喘,你……你……” 冯妍妍的话越吐越不清楚,脸色发青发紫,最后白眼一翻,倒在狄云枫胸前昏死过去。 “妍儿!” 狄云枫心脏砰砰跳,急忙渡入一道内力将冯妍妍胸膛中那口气给顺平。 冯妍妍得以正常呼吸,铁青色的面容逐渐缓和,细了两声,在狄云枫怀中蹭了蹭,安详地睡去。 “呼……三言两语便这样,碰一下那还得了?” 狄云枫咽了咽口水,一个绝美性感的女人近在咫尺,却害怕碰得。此感,颇为不爽,也不无可奈何。 “唉……来日方长,来日方长嘛……”他苦涩地笑了笑,正准备熄灯睡觉,却听见胸口处传来冯妍妍的低语:“你去把锅里煲的汤端出来一下……” “你” “快去!”冯妍妍一脚将狄云枫踹下床。 狄云枫气得牙痒痒,什么时候一家之主都要遭女人足下之苦了?雪儿是如此,木心是如此,现在连妍儿也如此放肆! “哎哟,你快去,你快去嘛……”冯妍妍像个孩子一般踢着被子发泄,搞不清楚什么名堂。 狄云枫抠了抠后脑勺,暗骂一声:“真他娘窝火!”转身推门而出。 正文 第三百六十五章 次日 当狄云枫取出锅里所煲的那一晚红枣姜茶汤时,一切皆已参悟透彻。 人吃五谷杂粮,新陈代谢,生理反应实属正常。 从这一方面来看,一个值得重视的问题又爬上狄云枫心间慕雪依在仙界,赏儿,七七,冯妍妍都是鬼界人士,虽然凉城四季阴暗,但长久居住于此也不是办法。 鬼界的人要想自由出入阳间,必须得倚靠一种叫做“阴魄”的法宝,就目前来看,冥皇体内有一颗,十一体内有一颗,其他就再不曾听闻谁有。 若想要将赏儿、七七、冯妍妍全变作正常的人,还必须得想办法搞三颗阴魄才行。 魏将军一生戎马,柳扶苏孤身赴元门,商囚抗下真武大旗……似乎每一个朋友都在做着伟大之事,唯独有他,一辈子为了女人而奔波劳累。 “若我还怀着当初那颗坚毅倔强的心,眼前的这一切会不会发生改变?” 狄云枫只当是给自己一个偷闲的玩笑,往事不提,岁月无悔,即便给他一个回到过去的机会他也不会再有所动容。 其实人到了一定年纪,感悟的东西也不会太多。 年龄与智慧其实也没有太直接的关系,我们会选择放弃一些东西,不是因为懂得多么多么多,是真的有些力不从心…… “至少叶尘和自己一样,穷极一生只为了一个女人。” 狄云枫赞赏叶尘的同时也算安慰自己,想想他修为没叶尘高,长得也没叶尘帅,但身边的姑娘却不比叶尘少,反之他还有自信能保护好这些女人。 “也不知道她女人究竟长什么样?” “还有他那两个龙凤胎的娃娃,女娃娃我一定要预定一个,若是能与叶尘攀上亲戚,呵呵呵……” 狄云枫自言自语,笑得没心没肺,但他深知,这一切没后的背后都必须付出一些代价,是战争,受伤,甚至是……死亡? 狄云枫一定不会死的,他坚信自己不会死,可就当下而言,他还不够强,其实从一开始他就不是为了变强而冒险,他认为变强其实很牵强,也是一种很俗气的思想。 想变强的人无非有三,第一是权利,第二是金钱,第三是女人。这才是真正变强的目的。 狄云枫是为了女人变强,过程中顺便捞点钱财,若有权利的话倒也恭敬不如从命。 现在他武力已至武极初境,具体如何提升,门道其实很多,商囚、柳扶苏、于邯、李圣玄……都是武境大能者,只要虚心求学……哦不,只要有带上美酒,他们必会指点迷津。 而修仙阶段便稍稍有些低迷,只得虚实镜圆满。不过对于朋友遍天下的他全不是事儿,光是夜君叶尘与阳君 段千阳,二人一仙一魔,若能得其指点,再将龙珠之力彻底吸收,得道成仙又岂非难事? 不仅是如此,鬼界的南荣翎、吴世非,甚至冥皇九帝都有不错的关系,仕途坦坦荡荡,强者之路畅通无阻! “当然,前提是你们别惹我,若是惹毛了我,后果一定不堪设想。” 狄云枫对着漆黑的永夜天放下狠话,他是说与木王爷与那个神秘人,说与那些元界的老匹夫,说与那些唯恐天下不乱的真小人所听! “狄云枫,你在外面支吾什么呢?我的汤呢?”冯妍妍虚弱的声音从房门后传来。 “哎哟,我咋把这事儿给忘了……我这就来,我这就来!” 狄云枫捧着渐凉的红枣姜糖屁颠屁颠地朝卧房跑去 …… …… “白大人,白大人,你起床了没?”一阵敲门声从屋外想起,是王良的声音。 狄云枫的武骨还未恢复到一成,且每隔两个时辰便会被痛醒,清早白时过了,阴气满满消散了不少,疼痛得以缓解他才安然睡下。这会儿,王良又在外头叫喊,他听见了,也不打算应。 “喂……外面那人是你下属吧?他正在叫你呢。”身旁的冯妍妍先是被吵醒了,她推了推狄云枫的胳膊,声音落得很轻。 狄云枫翻过身,用脚别住冯妍妍的屁股,大手搂过细腰,砸了砸嘴,眼睛都未曾睁开,只道:“不管他,我困着呢。” 冯妍妍轻叹:“那你好歹也回复人家一句。” 狄云枫轻声道:“那你去帮我回复他一句,就说寺卿大人昨夜劳累,今早下不了床。” 冯妍妍撇了撇嘴,她晓得狄云枫昨夜翻来覆去疼得厉害,便也听话,起床简单地梳理了一番,开门迎上王良。 “白大人,白大” “!” 王良才要抬手敲门,门却被人由内打开。 冯妍妍非常客气与温柔,甜甜一笑,问王良:“白大人昨夜劳累,你找他有何事?” 王良却是被冯妍妍的美貌所惊动,他不由脸红起来,低声道:“怎么又换人了……” “嗯?何为‘又’换人了?”冯妍妍耳朵尖,先是将王良的嘟囔声听了进去。 “呃……这这……我……”王良不敢多漏嘴,更不敢抬头去看冯妍妍尖锐的眼神。 “有什么大不了的,我知道你们白大人风流倜傥,我不会介意的,”冯妍妍似笑非笑,凑近了王良,低声问道:“除了我之外,先前这间房还住过多少女人?” 王良赶忙摇头道 :“没多的,没多的,白夫人你莫要乱想,就只有木少卿一人的。” “木少卿?什么来头?”冯妍妍问道。 “木少卿是白大人的下属,平常为大理寺处理司法案件,他与白大人是好朋友,每夜都在此房中商讨案情……”王良撒谎时,额头已渐渐溢出冷汗。 冯妍妍轻嗤一声,不再多闲话,而是问道:“你清早八晨来敲门,是作何?” 王良赶忙禀告道:“是这样的,无藏大师早已在公堂等候多时,所以我特来告知白大人一声。” “哦?无藏大师来了?那你还不赶快将他请进来?”冯妍妍惊声道。 王良摇头道:“无藏大师执意留在公堂我也请不动,他只传话于我,让白大人如时应约。” 这时狄云枫的话从屋中传来:“我和无藏大师约定的是辰时三刻,现在距离约定时间还有一个多时辰,不急的,不急的。” 王良叹道:“可白大人你是没考虑到,今日是昼夜交替的第七日,恰好是鬼牢雷劫绽放之日,你若不趁此机会去,待雷劫过了,第十八层监牢是不开放的。” 狄云枫一个鲤鱼打挺翻下床去,三两下穿好衣服走出房门,疑问王良道:“这种事情你们以前怎么没跟我说过?” 王良反而惊讶:“这是基本的规矩呀,帝国中除了你与刑部长官能携官令自由出入鬼牢外,其他官员必须先在帝国办理复杂的手续,再由冥思府审核,即便审核通过了也必须由鬼差的带领下进入鬼牢。外来的官员最多只能下到第十一层的‘莲花’牢层。剩下的七层炼狱是怎么都没资格进去的。” 狄云枫听完王良的一番介绍,抿着嘴唇道:“照你这么说我还必须得赶时间才行……那便走吧,去找无藏大师。” 狄云枫摇身一变,穿上飞鱼服,戴上乌纱帽,自我整理了一番着装,面对冯妍妍道:“如何?穿得可还周正?” 冯妍妍浅浅一笑:“领口都歪了,还周正呢。”她踮起脚尖,替狄云枫将领口摆正。 狄云枫自信道:“我呢,天生就是个当官的料,特别是当大官!” 冯妍妍替狄云枫整理好官服,目光中显尽了爱慕,上下打量了几番,抹平了好几道褶皱,终是点头满意道:“可以啦,气质这一块儿被你拿捏得死死的!” 狄云枫眼睛转了一圈,邀请道:“要不……你随我们一起去?” “哦?”冯妍妍俏脸微微一红,“我啥都不是,啥也不会,而且我……我本就是做贼出生,我怕怕。” “哎呀,没事的,就当出去见见世面了。” 狄云枫未等冯妍妍拒绝,拉着她的手便往公堂外走去。 正文 第三百六十六章 鬼牢 鬼牢已见初形,圆圆望去只有个椭圆形的堡垒。 大理寺与鬼牢之间距离不远,又严禁使用遁地术,狄云枫便叫来了一辆兽车,慢慢悠悠地驶去。 令人寒颤的怨气越来越重,拉车的鬼兽不敢再往前,怎么鞭策也不动了。 “嘿,我去,胆子这么小的么?”王良扬鞭要下重手,无藏却从兽车里钻出来,摇头制止道:“人都会害怕,更何况是兽?它拉车本就辛苦,还是莫要再为难它了。” 王良嘴角抽了抽,苦笑道:“大师好一颗慈悲之心,可此距鬼牢还有七八十里路,还是要费一些脚力,一些时间的。” 无藏淡淡道:“千里之行皆可始于足下,何况这才七八十里路呢?” 王良放下手中的鞭子,回过头冲马车内的狄云枫问道:“白大人,您的意思也是在这儿下?” 狄云枫掀开软帘,还揉着睡眼,打着呵欠:“我们到了?” 王良摇摇头:“连冥司府都没到,距离鬼牢就更远了,可是兽车走不动了。” 狄云枫又打了个呵欠:“那就在这儿等等,等冥司府的朋友来接。”说完便放下软帘,缩回马车内。 王良很听话,坐在马车上规规矩矩地开始等待。 无藏则跳下马车,朝前头走去。 “大师,你这是要去哪儿?”王良招呼问道。 “坐不住便去看看,鬼牢……是九幽一直都不曾见到过的东西。”无藏颇显得有些痴迷了,他没走多远,负手仰头,静静地望着百里开外的鬼堡,宛如在历经“风吹雨打”。 狄云枫默默掀开车帘,望着惴惴不安的无藏大师,心中若有所思。 冯妍妍并拢着双腿,如小家碧玉般端坐在狄云枫身旁,脸色微微泛白,眼神颇有些涣散迷离。她轻声问:“无藏大师在看什么……你又在看无藏大师什么?” “我在猜这个和尚到底有多大的本事。”狄云枫道。 无藏应是人间佛教之宗,他是佛修,却没有具体的修为划分,也没有强弱之概念,但不论邪祟梦魇他都能轻易对抗,且全不落下风,能力深不可测。 “狄云枫……我……我好紧张,待会儿……待会儿是不是真的会看见黑白无常和牛头马面?”冯妍妍扣着狄云枫的胳膊,紧张问道。 狄云枫道:“那还得看那二位爷有没有空了,我个人也不喜欢与他们打交道,阴阳怪气的。” 冯妍妍咬唇又道:“可我听人说,凡是有罪的人,只要被他们看一眼便会吓得魂飞魄散,我……我偷过不少东西,万一他们识破我有罪,那我该怎么办?” “那你就伏法认罪呗。”狄云枫冲她眨了眨眼。 冯妍妍脸色如纸苍白,起身就要走下马车:“我回去了,我不来这个地方了。”可还没迈出一步,脚下一软,跌跌撞撞倒进狄云枫怀中。 狄云枫不由眉头一皱,敲了敲冯妍妍的脑袋瓜,嘱咐道:“把嘴张开让我看看。” “作甚你要?”冯妍妍疯狂地摇着头。 狄云枫长叹:“我是妇科大夫,快让我瞧病。” “不要!”冯妍妍撑着身子就想逃离,狄云枫扯住她后衣领将之拽回,并狠狠在她屁股上一捏“啊!”她失声尖叫起来。 狄云枫见状,偏头瞧了一眼冯妍妍口中的情况,点了点头,算是心中有了个数。 “你干嘛掐我屁股!”冯妍妍又羞又怒,哪儿还有方才的虚弱状态? 狄云枫摇头晃脑道:“这你就不懂了吧?人的屁股肉最多,掐掐打打不会有啥障碍。以后要是有了儿子,不听话就打他屁股,既可让他知疼长记性,也不会损坏身体。” “歪理!”冯妍妍轻呵,坐过马车一旁,不想再理会狄云枫。 狄云枫摇头笑道:“你呀,气血太虚,回去我喊王良去抓几副药来给你调理调理。” 冯妍妍一声轻哼,趴在窗口不再说话。 没一会儿,王良的声音从马车外传来:“白大人,判官大人到了。” “哦?催判官亲自来了?”狄云枫不由一惊。 “判判判……判官?我我我……不不不,我不,我晕了。”冯妍妍吓得哮喘复发,一口气提不上来,翻了个白眼儿昏死过去。 狄云枫摇头,拍了拍冯妍妍的背,轻声道:“别装了,判官可不喜欢撒谎的人。” 话音未落,冯妍妍直立起脑袋,欲哭无泪地望着狄云枫:“我不去了行不行?” “来都来了,还不下去走走?” 狄云枫连拉并拽将冯妍妍带下马车。 “哎呀我” 马车前站了个催判官,凶神恶煞,百鬼肝颤。冯妍妍才刚与之打了个照面,便“嘶”的一声,深提一口气,卡在胸腔与喉咙怎也吐不出来。 狄云枫赶忙掌起一道内力,缓缓渡入冯妍妍胸腔,抹平了其心中那一口郁结之气。 冯妍妍得以舒坦,狄云枫也自行叹过一口气,冲眼前的催 判官赔礼:“实在对不住,这个婆娘天生就有哮喘病,估计是让让判官威势给吓着了。” 判官抚着须髯,大笑道:“遗传之病的确恼火,生前有,生后也有,即便是投胎重新做人也会带去。” “哦?”狄云枫不免开始担忧了,原本以为妍儿的哮喘病不过一时,谁知竟是生死相传的,他忍不住又问判官:“此病可有方根治?” 判官摇头:“遗传病扎根于魂基,想要治疗就必须洗魂炼魄,方法颇为残忍,病者必然痛苦,”说道这儿他又指着身后的鬼牢,笑道:“鬼牢里就有洗魂炼魄的酷刑,若稍加改良也能充当手术,寺卿夫人想不想试一试?” 冯妍妍吓得躲在狄云枫身后,瑟瑟发抖。 “你看她这胆小模样,哪儿是想试试的人。” 狄云枫笑着,拱手冲着判官作了个揖,恭敬道:“妍儿随来不过是见见世面,就莫要再耽搁判官的时间了,咱们还是办公事吧。” 判官点头赞扬道:“以我的资格,说一句‘后生可畏’想必寺卿不会介意。” 狄云枫真诚道:“荣幸至极。” “甚好,寺卿的事迹我早有耳闻,正义之师,正义之士,皆为我冥司府所欢迎的对象。鬼界遭劫,祸端还是处于帝国的疏忽,冥司府附属帝国,却又有着辅佐帝国、监视帝国的重任,反之帝国也有同等效益,” 说到这儿,判官多少有些感慨,顿了顿,他才叹道:“鬼牢的修建最终目的还是以镇压尸魂界为主,近些年来,鬼牢十八层下之‘天井’,封印动荡,极不稳定。冥司府生怕恶灵反噬,已有三百多年不曾开封,留存的冤魂恶鬼早已沾满了无间地牢,” 判官又遗憾地望着狄云枫:“虽这些话我不该的说与帝国寺卿听,但事关鬼界的生死存亡,我也就不再避讳冥司府呕心沥血打造的‘天井’都无法镇压尸魂界的邪灵,更莫说其他地方,天井之下是恶灵渠。天井水位上升,清水浑浊并呈沸腾之象,如此可示,恶灵渠中必有惊天动地的变化,再得见上回,有人收发‘尸魂雨’,可知恶灵渠已被打开利用……种种迹象表明,尸魂恶鬼,即将重现世间!” 判官摇了摇头,沉重哀叹:“冥司府也无能为力矣……” 狄云枫倒不觉奇怪,天有不测风云,该来的总会来,轮回崩陨本就是预言的最终结局。既然浩劫已注定,该做的是如何避免损失,而不是在这里哀声抱怨。 “若吴世非也跟着咱们一路,他非急得跳起来不可。”他笑道。 冯妍妍用胳膊肘了肘狄云枫,没好气道:“你还好意思开玩笑,尸魂界,你知不知道尸魂界?尽是些十恶不赦的邪灵,”她想想便是一个哆嗦:“恐怖得很,骇人得很!” 狄云枫挑眉:“怎了?是让你去降服它们了?还是让你去接触它们?” 冯妍妍道:“那怎么可能!” 狄云枫道:“那你瞎操心个啥?” 冯妍妍道:“要是那些邪灵降临帝国,到处吃人怎么办?我们也会有危险。” 狄云枫耸了耸肩:“那你大可不必担心,咱们过几天就去九幽了,帝国的事我也管不着。” “九幽?你要去九幽?还是咱们一起的!”冯妍妍攀着狄云枫的胳膊,一连三个问,水汪汪的大眼睛,闪闪发亮。 狄云枫拍拍胸膛,自豪道:“我当时不是和你说过么?九帝是我的好朋友,去九幽那还不轻轻松松?” 冯妍妍“嘿嘿”一笑,倚靠在狄云枫胳膊上:“当时人家还以为你是吹牛的嘛……” “寺卿真的要抛却帝国辗转九幽么?”判官语气中不少有些遗憾。 狄云枫摇头笑了笑:“判官何须此问,尸魂乱染指鬼界芸芸众生,去九幽难道就能逃过这一劫么?” “有一句个问题,我很想问寺卿。”判官道。 “但问无妨,判官就莫要与我客气了。”狄云枫道。 判官问道:“寺卿身上有仙修,也有武力,总所周知仙武腥风血雨将起,你又会帮谁?” “我?”狄云枫笑了笑,是自嘲的。他摇头道:“你们未免也把我看得太重了,我不过是小喽,帮谁都不会有太大的转折不是么?” 判官难得一笑,凶煞面容倒也慈祥,他不再多问,一心在前头带路。 冯妍妍扯了扯狄云枫的袖子,劝道:“狄云枫,咱可谁也别帮,那些打打杀杀的事情交给将军们就好了,管他是谁当皇帝呢,咱老老实实的就行。” “那我要当皇帝你支不支持?”狄云枫一笑问之。 “你?”冯妍妍摇摇头,眼珠子一转:“你要是封我做皇后,我就支持你。” “咳咳!”判官轻咳了两声,回首瞪了一眼狄云枫与冯妍妍:“二位在本判官面前说这些大逆不道之话,怕是不妥。” 狄云枫挠了挠头,赔笑道:“呵呵呵……不好意思,下次一定注意!” 冯妍妍先是被判官吓懵,捂着嘴躲在狄云枫身后,大气也不敢喘上一口。 “呵呵,真是个胆小鬼,别人一眼你就吓成这样,那待会儿到 了鬼牢里,鬼哭狼嚎,苍颜血目,你不得吓晕过去啊?” “都怪你,我本不想来的,你非要拉我一起!我可告诉你,我不仅有哮喘,还有心脏病,吓死了我可就没第二个了。” “真他娘的倒霉,竟讨了个病婆娘!” “你现在后悔,晚了!” …… 狄云枫和每个姑娘都是一对欢喜冤家,越临近鬼牢,灯火愈加清幽,阴风愈加刺骨,怨念愈加深厚。 有了二人的拌嘴,气氛至少不会多么枯燥。 鬼牢是一座的地堡,莫看高千尺,其实只有三层,经崔判官而言,鬼堡上三层是绝对的禁区,一般人上去必诛。 既然是绝对禁区,自然藏着绝对的秘密。判官不说,狄云枫也知道不该问。 鬼堡高千尺,大门便占了八百尺! 大门造型奇特,底下粗上面细,呈三角形的模样,门扇上倒扎着一颗颗手臂粗细的青镣铆钉,洪荒巨兽的獠牙便是这样的形状。 诡异的气氛,奇特的造型,仅仅只是一扇门,还未开便骇人心魂。冯妍妍忍不住双腿打颤,几经吊在狄云枫手臂上,走不得,也怕走得。 狄云枫头皮也跟着发麻,这地方只要是个人都不愿意多待着。 “我们快些进去吧。”无藏迫不及待道,从他临近鬼牢开始,目光便是炽热的,他宛如一个急切归家之人。 把鬼牢当成家?莫不是疯了! “嘎吱” 伴随着一阵刺耳声音,鬼牢大门缓缓敞开,一种原罪的气息扑面而来! 金木水火土,五行有本源,罪恶又为何没有根源? 执念太深成怨,怨念则是罪恶之源,那是一种撼动内心的磅礴力量,伴随着凄厉的鬼哭狼嚎,无形堪比有形。 狄云枫本以为在凉城已见识过大场面,可眼前这骇人心魄的感觉,着实让他生出了一丝发自内心的胆怯,他不由往后退去了几步,甚至想转身逃离! “这里不是人呆的地方,我要回去了,我要回去了……”冯妍妍狠狠地摇着头,嘴里重复叨扰着,一步步往后退去:“这是炼狱,里面全是恶魔,我要回去了,我要回去了!”她激厉一声,掉头便往回跑去。 “妍儿!” 狄云枫想追上,无藏却伸手拦住他,道:“段千阳和李圣玄都与我提及过你的问题,我想你随我下去看一看会有不小的收益。” 狄云枫犹豫:“可是嫣儿她……” 崔判官抚着须髯,笑道:“姑娘嘛,胆子都不大,况且寺卿夫人好像很害怕鬼牢,哈哈哈……我去替你追回,会安排她在冥司府暂歇下,二位要事办妥了,再到冥司府来,我请你们喝酒。” 狄云枫叹气:“唉……如此也罢。” 无藏问崔判官:“判官不与我们一起去?” “冥司府公务繁忙,就由无常二人做你们的向导,它们来了”判官抬手一指鬼门后,果然飞来黑白两道煞影,现身后就是那黑白无常二人。 二人一脸严肃,连一贯嬉笑的白无常也伴着脸。 “好生接待稀客,我去也。” 判官跺了跺脚,钻入地面消失不见。 “三,二,一!” “呼……” 无常数数,一同松懈长叹。 白无常恢复嬉皮笑脸:“判官可算是走了,吓得我们不清呀。” 黑无常冷声道:“还不是来了两个闲人。” 白无常环绕着狄云枫与无藏,一边打量着,一边轻吐:“若不是闲人,又怎有性质来鬼牢参观呢?” 黑无常哀叹道:“即便是闲人我们也得做好向导不是?” 白无常轻哼,变出哭丧棒,抗在肩上,随黑无常大摇大摆地往前头走,并道:“你们二人要跟在我们二人后头,切记,莫要乱言,莫要乱动,莫要乱看!” 黑无常补充道:“他说得是切记,我说得是切忌鬼牢下有十八层,一至三层为‘垢罪’,关的是那些触犯帝国法律却又罪不至用刑的鬼魂,每一层都有数十万个牢房,虚时之后牢门自动敞开,万鬼自由通行,直至白时万鬼再次归位;四至七层为‘刑罚’,关的是那些藐视帝国法律、制造杀戮的罪犯,罪犯佩脚链手铐,用刑五个时辰,放闲五个时辰,自由活动两个时辰,与‘垢罪’牢层的犯人相同,虚时出白时归;第八至十一层为‘永罪’,关的是那些危害帝国根基之重犯,配脚铐手链,阴阳锁魂钩,用刑十个时辰,放闲五个时辰,无自由时间,终生监禁不得出狱。” 黑无常说到这儿便没有再讲下去,白无常也没有出声补充,二人默默在前头带路。 “那十二到十八层又是如何?二位怎不说了?”狄云枫还是没忍住心中疑惑。 白无常诧异道:“下面七层还用人说?无间地狱,闻风丧胆,轻罪永不超生,受循环剥离之苦,中罪受罚万年,打入尸魂自生自灭,至于重罪么……嘿嘿,鬼牢中有一万种方法能将你形神俱灭!” 正文 第三百六十七章 白莲花 据黑白无常口中得知,在“垢罪”楼层服刑的鬼魂期限是一万年,“刑罚”楼层期限是十万年,“永罪”楼层无期监禁,永世不得出狱。 鬼牢大体分为上下两部分,以第十一层“莲花”为界,上十一层为刑牢,刑罚十八式,邢具七七四十九;下七层为死牢,刑罚三十六式,邢具九九八十一。 刑牢中当职者为普通鬼差,八字过硬,胆子够大,便能胜任;死牢中当值,对修为概有一个要求,必须为鬼丹以上,为人正直,身怀煞气,能抵怨念鬼气! 狄云枫想:终日面对冤魂恶鬼,就算没有煞气也得给磨练出来。 白无常道:“说起这些死牢当职的鬼差,还与你们人间颇有渊源嘞。” “哦?此话怎讲?”狄云枫颇有兴趣。 白无常道:“在死牢当职的差人都是人间专砍人头的刽子手。” 狄云枫笑道:“我十四五岁那年,曾有个刽子手想收我为徒,说学习五年保准儿出山赚钱,那时候一颗人头怎么也得有个二三十两,死者家属为求利索,还得给你塞钱。” 无藏问道:“那后来你为何没去?” 狄云枫转了转眼珠子:“我看不上。” 无藏问道:“刽子手专砍死刑犯,算起来也是身兼正义的勇士,你为何看不上?” 狄云枫轻声一叹:“你如果亲自上过刑场,便不会再衍生当刽子手的想法了。” 白无常这时笑道:“老兄?你还上去砍过头嘞?” 狄云枫苦涩道:“我是被砍的那个,昔年年轻气盛,不懂江湖规矩,与官府斗争遭抓,直接下判死刑,好在老子运气好,碰上劫法场的,趁乱溜之大吉了,”说道这儿,他又补充道:“你可以想象,跪在法场上,背后操刀的竟是原先说要收你为徒的那个刽子手。当时我清晰记得自己排在第六个,刽子手从第一个开始砍,手起刀落像是开瓢切瓜,血溅三尺高,脑袋一轱辘滚到你面前,死不瞑目……”他咽了咽口水,“你们要知道,人的脑袋掉得太快是不会直接死亡的,当一个血淋淋的脑袋滚到你跟前,张口闭口要与你说话,对于那时年少的我,是一种不小的心里打击。” 狄云枫挠了挠发麻的头皮,暗骂道:“老子现在都心有余悸。” …… 鬼牢十一层往上,是由一种自动升降梯所连接,机关玄术颇为巧妙,而十一层之下,听无常说:“死牢的入口设在首座莲花之下,必须去十一层的‘莲花池’中转才 行。” 鬼牢第十一层名曰“莲花” 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莲花乃君子象征,初听见此名字,不由会纳闷:鬼牢这种怨念滔天之地怎会取上一个如此圣洁褒美的名字? 无常不曾耽搁彼此的时间,领着狄云枫与无藏从地面直下第十一层。 狄云枫心中尽管做好了准备,但还是被“莲花池”的壮观景象惊得不轻若不是反差太大,他又何许如此惊讶? 莲花池若放在外界一定比不过蝴蝶谷,但它能绽放在鬼界,怎一个“美”字能形容了得? 没人会想得到,在鬼哭狼嚎的鬼牢之中竟还有一座如此清澈的莲花池,池水生莲花,莲花圣洁大方,静立褒美,不知为何,狄云枫瞧见池水莲花,竟想起了李言儿的身影,生是女娇娥,活如君子兰,一身洁白入霜,不染红尘半点。 李言儿? 遇见那个姑娘时,他还在苦苦寻找着慕雪依,当时不懂得滥情,认为一生只够爱一人,而今尝到了女人的甜味,情感泛滥而一发不可收拾。 狄云枫风流了不少,惹下的风流债也不少,以后还会更多,他不曾后悔,因为他对每个女人都问心无愧。 “愣着作甚?上白莲阁去坐坐。”无藏拍了拍狄云枫的肩膀,轻声道。 池上莲花,花上莲阁,池中央正有一座古色小筑白莲阁。 狄云枫反应过来时,无藏已走在了前头。他快步追上去,指着那独特动人的小筑道:“无藏大师来过这儿?” 无藏淡淡道:“先前我不是与你说过,来鬼牢见一个朋友。” 狄云枫挑了挑眉,笑道:“出淤泥而不染,如此美妙之地,该不会是个女施主吧?” 无藏浅笑道:“我倒希望她是个女施主,这样凭你的三寸不烂之舌与独特的个人魅力,她必然会像白鹤楼主那样臣服于你可惜他是个男的。” 狄云枫笑道:“女人可以做情人,男人可以做朋友,能有何不妥?” 无藏悠悠一叹:“他若是肯那么轻易交朋友的话,也不会久居于此地了。” 狄云枫道:“你不就是他朋友么?” 无藏摇头:“朋友,敌人,各掺一半。” 狄云枫淡然一笑:“原来如此。” 黑白无常将二人送至白莲阁前便告辞离去,说:“接下来的事情由阁主为你们安排。” 无藏与狄云枫在下头等了很久很久,也不见白莲阁有什么动静。 “他是不是不在家?”狄云枫耐力自然比不过修禅之人,他不耐烦道。 无藏摇头道:“他就在家,但我说过,我是他的敌人,敌人来见,自然可以不见。” “还有见不着这种可能?”狄云枫抚着下巴,来回踱步了几趟,莲花美景也看透,他终于道:“我已带大师入了鬼牢,你与朋友相见,我也不好再扰,妍儿还在冥司府,那里到处都是枷锁鬼差,她本身就有哮喘病,吓着了不好,我就先告辞了。” 这自然是一个不错的理由,狄云枫转身要走,无藏试要阻止“”的一声,白莲阁的门打开了。 “二位怎也不叫门一声?我也好出来相迎。” 一人走出白莲阁,听脚步声十分从容,真人还未到,气质先凌人。傲色,十足的傲色!碾压门前站着的二人。 来者功力如此深厚,又怎察觉不出门口等候多时二人? 无藏不动声色,狄云枫却暗自沉下眼色,此人的气息,让他心里有些不爽快。 那人走了出来,白衣白衫白面,浑身上下除了眉毛之外便再也瞧不见其它毛发,包括头发他也是一个和尚? 这是一个相当之英俊神武又霸道的和尚,在他身上见不着一点儿佛修的素涵。 那么,无藏是和尚,来人也是和尚,和尚与和尚做朋友,很合呼常理。 狄云枫就显得有些多余了。 人间和尚相见,非得论禅讲道三天三夜方才休止。 “好久不见。”无藏双手合十,很礼貌地弯下腰,行了个见面之礼。 “不过十万年,也不算太久,呵呵……在永恒的生命面前,多久都不久。”来人仍是那番凌人的气势,只见他大袖一挥,又招呼一声:“二位上来小品香茶,遇事再说。”言毕转身走进白莲阁。 无藏随上。 狄云枫跟在无藏身后,小声问:“此人莫不是你的师弟师兄?” 无藏摇了摇头,声音极低:“无尘与我道义相同,道路却不同,不为谋又能相谈甚欢,有过面红耳赤,也有过大打出手。” 狄云枫莫名一笑,自己与木心不也这样么? “那你来找他,是为了什么?”他想起问道。 无藏淡然道:“来兑现一个承诺,来帮助一个朋友,顺便再拯救一下鬼界苍生。” 正文 第三百六十八章 十万年如一日 人间些年,有纵横家名垂于世,凭一人可左右风云,主天下兴亡。 无藏那句“顺便拯救鬼界苍生”看似粗狂大话,却说得云淡风轻,明显胸有成竹。 狄云枫笑看二人如何左右鬼界苍生兴亡。 莲阁三楼,恰好望穿莲池美景,当无藏与狄云枫上楼时,无尘已负手在窗前,背着身,不见其颜色。 “随意坐,别客气。”无尘尽管语气已很淡很淡,骨子里的那份傲气却怎都掩藏不住。 无藏有意站着,狄云枫却不客气地坐下,这时一个花脸儿小和尚从楼下端来两盏茶,轻巧搁在桌子上,稚气道:“二位大人请喝茶。” 小和尚生得粉粉嫩嫩,五六岁的年纪,最可爱。 狄云枫含笑点头,示以道谢,嗅了嗅茶水的清香,迫不及待地端起茶细品,可他才刚喝下一口,却听一帮的无藏问道:“这是你儿子?” 无藏指着小和尚,问窗台边的无尘。 无尘并未回头,也不说话,一双铁掌狠狠地按着窗台,入木三分之力,显然心中有怒。 小和尚解释道:“大人莫要误会,我是无尘大师的徒弟,我叫做小念。” 无藏不觉为然,点点头,从自己手链中解下一颗佛珠,手把手交给小和尚,笑道:“你既如佛道,那我便赠予你一件礼物,只愿你虔诚。” “这……”小和尚挠了挠头,回首瞧了一眼窗边的无尘,摇头拒绝道:“师傅说我们不能平白无故收人家的礼物,所以这颗佛珠我不能收的。” 无尘突然道:“小念,无藏乃佛道前辈,他的尘佛珠可是钧天之宝,你可以选择收下。” 小念早已眼馋无藏手头的佛珠,经师傅同意了,他也不客气地接过佛珠,欢喜感谢道:“谢谢前辈恩赐!” 无藏摸了摸小念的光头,会心笑道:“无尘大师乃佛道集大成者,跟着他前途无量,还是那句话,须得虔诚。” 小念“嘿嘿”一笑,疑问道:“师傅叫做无尘,前辈叫做无藏,你们是不是同门师兄弟呀?” 无藏微微一愣,笑了两声正要开口回答,无尘严厉的话语先是说出:“小念,你的‘九经’诵背的如何了?” 小念聪明伶俐,知晓师傅话中深意,便恭敬地冲无藏鞠了个躬,笑道:“无藏师叔,谢谢你的礼物,我去诵经了,再见,寺卿大人也再见。”说完便匆匆跑下莲阁。 无藏笑看小念跑去的背影,直顾叹气道:“太像了,实在太像了……” 狄云枫纳闷道:“像什么?” 无藏轻笑:“不论是从外观还是性格上,都像极了无 尘少年时,呵呵呵……” “哼!”无尘一掌拍在窗台上,手掌再次入木三分,可见心中怒气不少。他仍为转身,只以冷声道:“许久不见,你竟也变得如此圆滑了?” 无藏品茶边道:“去外面走走,你会见到很多不一样的人情世故,你若投入感受一番,也会和我一样变得通情达理。” 无尘冷笑道:“最后你还是来到了这里。” 无藏淡然道:“正如我方才所说,感悟多了,便会放下一些东西,譬如说,输赢,”他又笑了笑:“输赢我已不在乎。” “可我在乎!”无尘猛然回首,眼中满是不屑。 无藏的眼神平静如水:“然后呢?” 无尘上前指着无藏的鼻子,呵道:“然后你输了,你心中的佛道根本就是错误的,地狱绝不会空,恶灵也绝不会被感化!” 无藏道:“我知道。” 无尘咬牙切齿:“那你服不服我?” 无藏道:“我服你。” 无尘气得脸红脖子,来回在房中踱步,他赢了,却赢得一点也不开心,反之输了的无藏一脸春光。 究竟谁赢谁输? 无藏长舒一口气,起身挪步窗边,远观大好莲池的风光,淡然道:“我在鬼界输给了现实,却在人间赢得了理想无尘,你若去人间走一遭便会发现,苦禅在鬼界遭人耻笑,在人间发扬光大,甚至根深蒂固,成了人们必不可少的一种信仰。”他摇了摇头,回首试问无尘:“你还认为我输了么?” “人间百年,沧海桑田,又岂能与岁月永恒的鬼界作比较?”无尘不服,却也服,他的语气中明显少了几分尖锐。 无藏无奈发笑,笑声由浅至深。 无尘疑惑:“你笑是为何?” 无藏收起笑,拍了拍无尘的肩膀,缓慢且深重道:“短暂的人间比不过永恒的鬼界,但有一点你莫要忘了,不论恶灵善魂都是由人间而来,包括你和我我用信仰改变人间,超度他们苦难的灵魂,即使此刻的鬼界仍处于动荡之中,我也会相信,再过千年万年,终有善魂带着我的思想净化整个鬼界!” 信仰的力量可以改变一个人,一个国家,一个名族,甚至整个世界。 无尘无力反驳,闭眼深吸一口气,久不做声。 “我是人间来的,我最有话语权,”狄云枫将空茶杯放下,起身横在无尘与无藏之间,又道:“我虽对你们的赌注不太熟悉,但就方才二位的辩论与对话,大致可评判出结果,是无藏胜了,他的话更有说服力些。” 无藏苦涩道:“是我输了才对,昔日我曾放下大话, 说十万年之内地狱将空,恶灵散尽……可你看看眼前这番光景,恶灵即将泛滥,轮回即将崩陨。” “不!是我输了,输得彻彻底底!”无尘牙关紧咬,又自愧不如道:“你一直在努力地改变这个世界,而我却在此墨守成规!” 无藏道:“若没有你在此镇守,幽魂帝国定不过万年兴衰。” “天井的水位就快便会超过警戒线,封印也无法压制恶灵渠的泛滥,”一种深深的疲惫爬上无尘的脸颊,他忧心望着窗外,一声长叹,愧疚道:“对不起,我真的已经无能为力了……” “你何必道歉呢?十万年,呵呵……”无藏拍了拍无尘的肩膀,笑问一旁的狄云枫:“白大人,你觉得十万年够不够长?” 狄云枫揉了揉鼻子:“我跟你们说,老子做凡人那会儿,第一次杀的妖怪就是一条活了十万年的邪龙。当然,这是个无关紧要的故事,”他顿了顿,才认真道:“鬼牢我待上一刻钟便想逃离,而你一守候便是十万年,我实在无法用言语来形容你的伟大。” 狄云枫又强调道:“真的,我说的是真的,若要给你立个功德碑,那一定得是无题无字又无量。” “少来这些,都是应当的,呵呵呵……”无尘不好意思地笑了起来。 狄云枫扶了扶下巴,问道:“我一直很纳闷,二位究竟是不是出家人?” “出家人?”无尘有些迷茫,“何为出家人?” 无藏解释道:“出家人是我传于人间教义的一种称呼,我不做任何否定和肯定,但我可明确地告诉你,我们不是出家人。” 狄云枫取出两坛子酒,分别在手中晃了晃,笑问道:“那酒可喝得?” 无尘抬手走了个禁止的姿势,说道:“酒就算了吧,荤腥之物不宜多食,否则有稳道心。” 无藏不含糊,揽过酒坛解开泥封,仰头倒灌几口,尽了兴才将另一坛酒塞进无尘手中:“美酒不烈,小酌尚可,大饮也无妨,既是最后一程,师兄做个表态,先饮半坛!” “唉……你着实是变了……”无尘笑了笑,没有无藏那么狂放,但也张口漫酌起来。 狄云枫听话不对,便出声问道:“什么最后一程,二位要远足么?” “远足?” 无藏与无尘相视一眼,各自一笑,由无藏道:“不错,也算的上远足,白大人可还记得我当初与你说过,我来是为了一个承诺。” 狄云枫补充道:“还帮助朋友,还拯救苍生。” 无藏畅饮美酒,大笑道:“承诺便是远足,要帮助的朋友便是你,再看看鬼界的芸芸众生,它们便是我拯救的对象!哈哈哈……” 正文 说一哈……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w ww.xxbi quge.c0m新笔趣阁内容更新后,需要重新刷新页面,才能获取最新更新! 正文 第三百六十九章 证道! “我?我并不需要帮助。”狄云枫是个极有自尊的人,除了打架要朋友帮忙之外,心理缺陷可以自我调节,要么一口烟,要么一坛酒。 无藏直言道:“白大人其实自己也应该感觉到,魔念已在心中慢慢滋生。白大人骨子里是桀骜不驯的,没有人可以改变你的内心,想要消除魔念,最终还得靠你自己。” 狄云枫扪着心口,早在几百年前,心中便有另一个属于自己的声音,以往时而造访,如今愈加频繁……他轻声一叹:“如果我这样会伤害到别人的话,希望无藏大师能帮帮我,我会虚心接受的。” 无藏瞥了一眼无尘,道:“所以我才带你来找无尘,我修行佛道,他研究魔道,对你多少有些帮助。” 狄云枫惊奇道:“魔?段千阳也是魔界之人。” 无尘摇头道:“此魔非彼魔,二者诧异繁琐复杂,我举个例子你就会明白,”他顿了顿,问道:“假设你走在大街上,一个小偷摸了你的钱袋,若你是段千阳,你会怎么做?” 狄云枫如实答道:“若以段千阳的脾气,打两个耳刮子,将钱袋要回便差不多了。” 无尘又问一旁的无藏:“你呢?你会怎么做?” 无藏淡然道:“偷蒙拐骗乃世间污浊,我会将钱袋追回,悉心教导一番,但人若无难处又怎会上街偷盗?我也许会施舍几两,祝他渡过难关,让他感受到人间温暖,从灵魂深处” “行了行了,小偷可不会偷苦行僧的钱,”无尘浅声笑了笑,接着讲道:“魔修会施以拳脚,此乃惩戒;佛修会施以救济,此乃兼爱;官府会将之抓走,此乃法律……入外魔道者,内心喜怒无常,思想极度,行为极端,不论犯事大小,顺之者昌,逆之者亡。” 狄云枫冷冷道:“你的意思是说,我会把那个小偷杀了?” 无尘反问:“你觉得呢?” 狄云枫莫名一声冷笑:“我有心魔,但不至于丧失理智,我的魔念只会在朋友与爱人受到伤害时才会发酵,我只会将杀戮用在敌人的身上。” 无尘凝眉望着狄云枫,眼色逐渐复杂,试问:“你是否还渴望那种力量?” 狄云枫背过身去,不愿让无尘与无藏看见自己戾气萦绕的脸色:“那种力量是可控的,我很有把握。” “你” 无尘开口才言半字,无藏手搭在其肩上,摇了摇头,示意不必多言。 无尘与无藏眼光交错了片刻,终究一声叹,从怀中取出一只玉简递给狄云枫:“这是我刻录的‘封魔咒’,我想无藏带白大人来的目的也是为了取这个。” “封魔咒?”狄云枫听名字则不屑,冷哼道:“心魔我自有把控制,需不着什么封魔咒。” 无藏从无尘手中取过玉简,转交给狄云枫道:“有时候天不下雨人们也会自备一把雨伞,为的就是以防万一。” 狄云枫犹豫了一阵才接过玉简,不曾多看便丢进袖中,轻叹道:“若天上下了冰雹,带伞又有何用?” 无藏轻叹:“只希望你的世界风和日丽……” 狄云枫催促道:“我一个外来人又怎劳烦二位大师如此操心,当务之急还是拯救鬼界苍生来得重要一些。” 无尘道:“既是如此,那我们也就不耽搁。”言罢,无尘踏窗飞入莲池中,又指天变出一根玄青色的法杖,再见他以法杖轻点池水,荡出一片涟漪。 涟漪扩散三十四丈,一层接一层,频率愈来俞快,最后竟是一朵白莲花从池水中钻了出! 白莲盛大,光芒四溅,神圣又耀眼,狄云枫第一眼看去,便联想到菩萨佛陀下的莲花座。 莲花绽放,花瓣十六开,一束金光从花心直冲天际,光束淡去后,一个通道入口出现在莲花中央。 “莲花印已解除,我们下去吧。”无尘招呼道。 “鬼牢里修一座莲花阁,我还以为无尘大师清高自赏,没想是一道封印。”狄云枫苦笑迎上去。 “无间死牢的怨念要高处刑牢很多,不用莲花印记镇压会同化上面的怨魂的。”无尘道。 狄云枫不禁问道:“那无间死牢下关押的都是些恶灵?” 无尘摇头道:“鬼牢中哪儿能出现什么恶灵,死牢下仍是关着怨魂,只不过它们的罪状要重上一些,刑法的力度也大得多。怨念太深即会生恶,对于恶化之后的魂魄鬼牢会采取两个措施,要么打入尸魂界自生自灭,要么引天雷人道毁灭。” 狄云枫点头道:“原来如此。” 莲花座下不再是升降梯,而是一级一级的阶梯,越往下走,罪恶感越重,鬼哭狼嚎骇人心魄,其恐惧是密幽的,会压迫捶打生人的胸腔,致使心肝儿发颤,呼吸困难。 “还好没有把妍儿带下来,要不然她非得死在这里。”狄云枫暗自庆幸道。 “白大人司职大理寺卿,前段时间还送来过不少重犯,其中不乏打下死牢的犯人,不知你还有映像没?”阶梯长且安静,无尘耐不住寂寞,便开口闲聊起来。 狄云枫恰好健谈,便问出心头一直揣着的几个问题:“无尘大师在此十万年,一定对魂魄知晓甚多,我有好几个疑问一直想请教。” 无尘爽快笑道:“问问问,一层地堡 有七千余步,七层就是四万九千步阶梯,你有什么问题,或者故事都可以讲来听听。” 狄云枫问道:“首先,是关于凡人生死的问题我有个朋友他自己是仙人,但娶了一位人间女子为妻,那女子没有修仙根基,无法长生不老,我那朋友用尽一切办法想将爱妻留住,可最多不过两百年,女子还是魂飞魄散了。” 无藏问道:“你说的可是夜君的故事?” 狄云枫点头道:“九幽与夜君交好,应该也知道关于他的事迹。” 无藏摇头道:“夜君帮九幽设下大封界已是三万年之前的事,夜君性格孤僻高冷,从那以后他就很少再造访过九幽。但九帝却没过千年都会去永夜仙域拜访,近千年听九帝说,夜君有了家室,还是个相貌平平的人间女子……后来的事迹便不再听说,夜君妻逝的消息也未曾传到九幽,直至近两百年,夜君亲临九幽,为的便是寻找复活夜妃之法,当时他还求教于我,可惜道义不同,我也无法与他多作解答。” 言语罢了,无藏长叹了一口气,竟忍不住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狄云枫纳闷道。 无藏笑道:“我笑有三。” 狄云枫更疑惑:“三?” 无藏道:“第一,高高在上的夜君会对一个凡间女子感兴趣;第二,只手遮天的夜君竟然会留不住一个女人;”说到这儿他又敬佩地望着狄云枫:“第三,性格孤僻的夜君竟然会有你这么热心肠的朋友。” 狄云枫揉了揉鼻子,满意道:“无藏大师真会说话,叶尘能结交到我这样的好朋友,是他三生之幸!” “你们叙旧完了?”无尘突然插嘴问道。 狄云枫先是忘了自己是来求知的,便不好意思道:“还望无尘大师解惑。” 无尘淡然一笑:“无藏与我同修佛理,他对生死感悟这一块应该比我更深,若连他都解答不出的问题,我也不一定能解答。” “不一定”这三个字从无尘口中说出很谦虚,但听在狄云枫耳朵里却莫名多了几分傲色。 无尘果然开口道:“永恒是一个非常笼统的词语,生前是永恒,死后是永恒,生死之间也有某种能达到永恒的东西。凡人的寿命不过百年,遵循世间常理,任何带生命的东西都会由兴盛转为衰亡,凋零,枯萎,风蚀,腐化,体衰……” “毫无疑问,再强壮的凡人都会因体衰而亡为了抵抗生命的枯萎,凡人开始迫切地想要找寻超脱之法,如此一来,修仙者诞生,武炼者盛行,前者通过外界的灵气抵抗衰老,后者通过自身凝炼无限永生。” 无尘郑重摇头:“仙武之修虽然风光,一旦踏上便没了回头路。” 狄云枫越听越趣味,赶忙追问道:“为何?” 无尘冷笑道:“人得到一些总会失去一些,踏入仙途后,便不再有灵魂一说,而是以灵力凝结于丹田,筑基后凝结成金丹,金丹返璞归真修为元婴;踏入武途后,灵魂会被武骨吸收,化作内力分散四肢百骸这些修士也许不晓得,生命虽然会枯竭,但枯竭后才是永恒的开始,凡人从降临于世开始便能以灵魂的形势达到永生,只是愚昧的人太多,以为死后便会失去所有,他们害怕死亡,所以将长生不老当做标准,这是愚昧无知的。” 狄云枫道:“可人死之后便再也无法见到阳关,无法与至亲至爱见面了呢。” “那即便你长生不老,得道成仙,最后还不是得看着至亲至爱老去、死去,就与夜君一样,无能为力,这种感觉怕不比阴阳两隔来得舒服吧?”无尘笑着拍了拍狄云枫的肩膀,又语重心长道:“白大人虽然成熟稳重,但终究是年岁少了一些,等你再活个五千年,把朝夕等遍,把世界走遍,把人心看遍,你会发现,无论何事皆是对立平衡的,有得必有失,有生必有死,有来必有去,有福必有祸……” 狄云枫长叹一口气:“无尘大师说得是。” 无尘笑道:“说了这么多,我都忘了要与你解答问题了关于夜妃为何会死,我想这与夜君强行为之补命有关系。正如我方才所说,得到一些就会失去一些,夜君一定窃取过别人的生命来为夜妃续命,那么夜妃的死亡也会与正常人不同,常人往生轮回,她魂飞魄散。” 狄云枫抿了抿嘴唇,道:“如果让叶尘听到了这句话,他一定会把轮回给卸了,所以你有没有比较好的办法,让他婆娘起死回生?” 无尘摇头道:“人都无法起死回生,此乃逆天改命之举。” 狄云枫轻叹:“那你能否将他婆娘的魂魄找回来?他实在是爱这个女人入了骨的。” 无尘遗憾道:“我也没办法将魂魄找回来但是,”他肯定道:“魂飞魄散并不是形神俱灭,她得魂魄分为许多块儿,分布游荡在六界之中,假设你能找到招魂的办法,她的魂魄一定是能回来的。” 狄云枫追问道:“无尘大师可知晓招魂的办法?” 无尘摇了摇头。 狄云枫又问:“那大师可知晓会招魂的人?” 无尘还是摇了摇头,却安慰道:“白大人莫要失望,‘招魂’这个词能被我们口头叙述出来,那就证明有它存在的意义,六界这么大,夜君那么强,生命也是永恒的,找一找,总会有。” 狄云枫点了点头:“这话我会原封不动地告诉叶尘 ,希望他不要生气。” 无尘又补充道:“若将夜妃的魂魄招回来,喂她吃下人丹便能生出在鬼界存活,或者将她送入轮回,十八年后又是一个风华正茂的姑娘。” 狄云枫眼前一亮,那么问题来了:“无尘大师,我又有问题再请教若是被拼凑的魂魄,是否可以轮回重生呢?” 这个问题,是为了木心。 “拼凑的魂魄?”无藏不由一惊,淡淡吐出四个字:“闻所未闻。” 无尘凝眉:“魂魄拼凑,是炼魂么?” 狄云枫郑重地点了点头:“大师一语道破。” 无尘直言道:“拼凑的魂魄是无法轮回重生的。” 狄云枫凝眉:“大师何必如此肯定?” 无尘郑重道:“强行投胎会导致生下来的婴儿发育不健全,智力欠缺,畸形儿,迟早夭折。” 在人间,若是生了不健全的孩子会当场将婴儿掐死,如此少一些家庭负担,也给婴儿少一些痛苦,虽做法不人道,但十之的普通家庭都会这么做。 狄云枫遗憾兴叹:“难道七七真的注定了要三魂同体么?” 无尘慰声道:“白大人莫要担忧,魂魄很有弹性,只要找对了方法便可以拼凑融合。” 木心能活已是不幸中的万幸,让七七回来只是一种奢求,狄云枫长叹一口气:“但愿如此了。” …… 三人一路闲聊,很快四万步阶梯便要走到尽头。 无藏与无尘可谓是真“大师”,不论是鸡毛蒜皮的小事儿,还是荒唐可笑的趣事,二人总能将它详细解读,从而衍生出一大堆大道理。 问题是,狄云枫听不懂这些道理,却觉得非常之厉害,他本以为自己的辩论口才已属一流,今日遇见二位大师辩法,才发现自己真是小巫见大巫。 四万步浮屠阶梯下,不再有鬼哭狼嚎,四周寂寞无声,空气中没有一点湿润,阶梯的尽头是一个很宽敞的地宫,地宫中暗淡幽静,唯一的光芒来自于中央那一口突出的大井。 井有三丈宽,正圆形状,井水沸腾翻滚,隐隐之中还能感觉到一股被压制的、蠢蠢欲动的力量,那股力量在不断地挑衅着、冲击着井水上的封印,威势极其嚣张。 “这就是崔判官口中的‘天井’么?”狄云枫俯身望向井内,问道。 无尘道:“虽然看起来非常的简陋,但的的确确是天井,你也莫看这口井不起眼,这下头却设着整个幽魂帝国最重要的封印。” 无藏道:“此封印也是你设计的?” 无尘苦涩道:“我一人怎可能设计出如此强大的镇魂封印,这口井,与这道封印,是我联合四大判官,八大鬼差,一齐打造设下,费时三千余年,深约八万尺,直凿恶灵渠!” 狄云枫不免惊讶道:“尸魂界与幽魂界难道不是两个界限么?怎可用的井口相连?” 无尘摇头道:“尸魂界与幽魂界是相互联通的,不仅如此,两界还是相互对立的,也就是说,若以幽魂界为参照,尸魂则是一个倒悬的世界。” 狄云枫感叹道:“鬼界可真是个神奇的地方,”下一会儿他又想起问:“那你们用天井将二界相连,岂非开凿到了恶灵渠的河底?” 无尘笑道:“说起此事还颇为惊魂,当井水凿空的那一刻,恶灵渠涌下了一罡水,光是这一罡水中,你猜猜夹杂了多少恶灵?” 狄云枫想了想,猜测道:“恶灵渠是一条河,河水中一定有鱼儿,按照你这个井口的大小来算,难不成涌入了几万条‘鱼?’” 无尘伸出三个手指头,摇头笑着,吐出一个惊人的数字:“三百万恶灵。” “三百万!”狄云枫忍不住惊呼道。 无尘平静一笑:“三百万不过溢出来的恶灵,剩下的都堵在了井水下,”他又指了指沸腾的井水道:“原本封印已将恶灵压回恶灵渠,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封印不断减弱,每一年都会倒退几尺,如此数万年下来,水位便涨到了井口,再也压制不下去。” 无藏叹道:“水位持续上升,封印即将破损,那时通往尸魂界的天井就成了恶灵涌入幽魂界的通道,一发而不可收拾。” 无尘无奈地笑了笑:“所以这是一件很麻烦的事情对么?” 无藏冷笑:“对于你是麻烦,对于我却是一个考验。” 无尘神色又是那么淡然,他望着沸腾的井水,轻声道:“谁不是为了证道,谁不是为了正心?” 无藏跨上井口,犹如身临万丈悬崖之感慨,平静道:“三千年迷途,五千年求道,八千年知命,一万年知心,三万年苦行,五万年参禅,十万年再看今朝,此一去无生,此一去无悔!” 无尘跨上井口,犹如身披万道光芒之佛祖,气长狂笑几声,回首对狄云枫一句:“希望来日再见时,你不要成了魔!哈哈哈……” 言罢,二人纵身一跃,跳入天井之中! 霎时间,沸腾的井水归于平静,水位技术下降,嚣张的恶灵气息瞬时瓦解! 狄云枫义愤填膺,眼眶阵阵泛红,他想不到,无藏与无尘口中的远足,竟是他今日亲眼见证的大乘之道! 正文 第三百七十章 离别前夕 惜别,言未尽,狄云枫负手于天井之上,感慨良久才拂袖,一声轻叹离去。 不同的人有不同的职责,不同职责的人做不同的事,若狄云枫站在无藏与无尘的角度也会毅然决然奔赴深渊。 身边的朋友们如此负责,狄云枫心中的愿望也愈加迫切,他并下定决心,从现在开始,要让自己问心无愧,要正自己心中之道! …… 出了鬼牢,狄云枫直走冥司府。 冯妍妍就坐在冥司府大门口的门槛儿上,小脸儿苍白毫无血色,她一见狄云枫,哆嗦着双腿,蹒跚迎上前去,眼泪汪汪地留下。 看样子被吓得不清。 “你终于来接我了……你怎么现在才来?”她撅起小嘴,扑进狄云枫怀中哭诉起来。 狄云枫笑了笑,冥司府他还未曾来过,不过站在府外便能感知里头的煞气煞气就如同正气!乃怨气与戾气的克星,冥司府里的人各个都是凶神恶煞之辈,哪个姑娘待着都会怕。 “咦?白大人,你身旁那位和尚师傅呢?怎不见一同归来。” 黑白无常突然从狄云枫脚下钻了出来,冯妍妍瞳孔伸缩,尖叫一声:“鬼啊!”蹦得老高,捧住狄云枫脖子,埋首其胸,紧闭双眼,瑟瑟发抖。 “什么鬼不鬼的呀?现在姑娘可真懂事,连恶鬼克星,七爷八爷都不知道?”黑无常出声抱怨道。 白无常讥笑道:“我一看这姑娘就做了什么亏心事,怕见着咱们!” 冯妍妍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没有没有!我什么都没做,上个月我就已金盆洗手了,不信你问吴世非去……”她又紧扣住狄云枫的脖子,低声抱怨道:“你还有心思笑,他们要抓我了,你快救救我!” 狄云枫笑得更加灿烂:“哈哈哈……真是让二位无常见笑了,这女人平时就这样,一惊一乍,神经兮兮的,无常莫要介意。” 白无常对着冥司府做了个“请”的姿势,并道:“鬼牢内怨气明显少了一大截,白大人此遭功不可没,还请冥司府一叙如何?” 狄云枫摇了摇头,从袖中取出一只玉简递给白无常:“我早已将今日所发生的事全都拓印在这只玉简中,就由无常大人呈给判官,我不进府了。” 黑无常拉着狄云枫道:“白大人不进去喝酒了?” 狄云枫苦笑道:“风云涌动在即,我哪儿还有心思饮酒,来日若有空,在于二位举杯畅饮吧。” 黑无常执意道:“你和不和我们喝酒这不重要,主要是我们很想喝你的酒,自上回从大理寺回来,我便念念不忘那美酒的滋味。” 白无常也砸了砸嘴,叹道:“何止是念念不忘,简直夜不能寐,一天不饮就浑身难受。” 狄云枫摇头苦笑,只道:“好,无常大人且等着,稍后我便差人给你们送一百坛美酒来!” 黑白无常也不多言,更不留客,只见二人各自从袖口中取出两个物件儿,递给狄云枫道:“白大人要去干大事,临走时送给你一点纪念品此乃两枚‘百鬼印’,一玫印记只能用一次,印记一发动,饕餮恶鬼形神俱灭。” 狄云枫眼前一亮,赶忙接过那两枚青黑印记,笑问道:“如此法宝,无常大人何不多送我两枚?” 白无常摇头道:“白大人可莫要贪得无厌,百鬼印千年才凝出一枚,冥司府有规定,非府中人儿而不用,给白大人防身还是私情。” 狄云枫摆手笑了笑:“我是开玩笑的,多谢二位无常。” “便不远送了。”无常一齐作揖告别。 狄云枫点了点头,携同冯妍妍转身离去。 …… 大理寺,灯火渐凉。 不知是离别前夕,还是七日轮转的首日,大理寺中格外的清净。 冯妍妍倒是挺兴奋,带着对九幽美好的憧憬,哼着小曲儿在房中收拾起行礼。 狄云枫坐在窗台上,饮酒独乐乐,可惜窗外没有月光……但很快窗外就会拥有月光,九幽帝国与外界一模一样,日夜交替,斗转星移,那都是叶尘的杰作。 “狄云枫,这件……内衣是谁的?” 冯妍妍不知从哪儿找出来一件玲珑剔透,引人浮想联翩的女子内衣,瞪着狄云枫寻求一个答案。 狄云枫瞥了一眼那内衣,吓得差点没从窗台上摔下去,赶忙摇头道:“我不知的,我不知的……” “你不知,可就在你房间衣柜里压着呢,肯定是别的女人的,好哇,你们……你们真不害臊,你看着叉开的多高?这里还,这还里有一个……哼,真是羞死人!” 冯妍妍红着脸,有羞红,也有兴奋红,她将内衣翻来覆去,摸一摸,嗅一嗅,点头道:“好像是新买的,也不知合不合我的身材。” 她开始脱衣服,自行试穿起来。 狄云枫瞧着眼前这个一连变换五次脸的女人,顿时觉得脑壳疼,这件内衣一定是木心偷偷买的,藏在衣柜里想半夜给自己一个惊喜,可时候有变,还未来得及穿上便出了事……现在被冯妍妍找着,衣服还是那件衣服,女人已不是女人。 效果还是那个效果。 冯妍妍做了几年飞贼,飞檐走壁早已将身材练得玲珑有 致,这一件内力可谓是于她量身定做的。 狄云枫看得热血喷张! 冯妍妍不觉空气中的那分欲火,她痴迷地站在梳妆台前,骚弄试穿新衣后的妩媚姿态,忍不住兴奋道:“真是羞死个人了,狄云枫,你以前的女人是有多骚气,竟然看中了这件衣服……” “你明知道这件衣服骚气,为何还要以身试穿。”狄云枫如火山喷发前的沉寂,他从后头狠狠搂住冯妍妍的腰,在其耳旁暧昧道。 冯妍妍固然羞涩,但也没有了以往的矜持之意,或者从她穿上这件衣服开始,目的就是为了勾引男人。 冯妍妍转过身来,娇羞地望着狄云枫的眼睛,细喘着气息,说不出话来。 “你又哮喘了?”狄云枫瞧着怀中浑身都在打颤的人儿,火气瞬间消去了一大半。 冯妍妍点了点头,扣挠着自己的肩膀,颤声道:“我只要心火一起,浑身就会发痒,上下呼吸不过来……” “嗯?那你以前还做贼?又有哮喘,又有心脏病,不会跑着跑着就嗝屁了?”狄云枫笑着打趣道,心中欲 火已消去得差不多。 “那不一样!那是穿着衣服的,现在……现在是脱了衣服嘛!”冯妍妍紧咬着嘴唇,愧疚地望着狄云枫:“你是不是觉得我特别没用?连你都伺候不成?” 狄云枫暧昧地点了点冯妍妍的鼻子,笑道:“我又不是一匹配种的马,非得到处给女人打针?” “可我伺候你,你会不会觉得我比不上其他女人?”冯妍妍真挚问道。 狄云枫拾起地上的衣襟,温柔地替冯妍妍披上,道:“不会。” 冯妍妍低声嘟囔:“可我觉得比不过那个叫赏儿的女人,她虽然老了一些,但着实好漂亮,好美哟。” 狄云枫深呼吸一口气,努力平复心中大起大落的火气,倒了一杯凉茶喝下后才大大方方道:“至少赏儿不会穿这么性感的内衣在我面前晃悠。” “”一阵敲门声突然响起。 “没动静了?完事儿了没有?我在外头都等烦了。” 段千阳的声音。 “就来了。” 冯妍妍裹好自己的衣襟,快步上前去开门。 门外不禁有段千阳,吴世非与赏儿都在外头,看样子的确等候多时了。 赏儿脸色最不好看,见是冯妍妍开门,一股醋劲儿再次爬上心头,她冷冷地盯着冯妍妍胸口那间若有若无的花边儿内衣道:“呵呵,可以嘛,紫澜阁专卖的,一件得有好几千鬼玉吧……白大人为了耍花样,不少破费呢。” 冯妍妍赶忙裹紧恰露春光的胸口,撅起嘴道:“那又怎么样?你管得着嘛你!” “我管不着?我管不着!”赏儿气冲冲地推开冯妍妍,直找狄云枫道:“当初在失真界你可不是这样的,那人说你是个耍女人的混蛋,开始我还不信,现在……现在我信足了!” 狄云枫涨红了脸,一个劲儿地揉着鼻子,并望着门口的吴世非,渴求帮助。 吴世非神色淡然,直冲狄云枫说了一句:“一叙。”言毕,转身先去。 狄云枫瞥了一眼身前的赏儿,与门口的冯妍妍,摇头一叹,心里苦诉:自己惹的风流账,还得自己去还。 他对赏儿说:“你在客厅等等,后半夜我来找你。”随后跟上吴世非的步伐,朝走去。 …… “你的传音我读了,无藏与无尘的做法我感到很惋惜。” 吴世非踏上小阁楼,发丝衣襟随风而动,神情严峻,大有与狄云枫绸缪天下事之势。 “不是敬佩,是惋惜?”狄云枫坐在栅栏上,无时不刻都离不开他的酒葫芦。 吴世非点头道:“是惋惜,他们这么做,并没有太多的意义,尸魂界仍然在泛滥。” 狄云枫笑道:“证道也需要时间的,把你惋惜留到他们死去的那一刻。” 吴世非叹道:“他们这样如死了有何区别?即便他们镇压了鬼牢下的封印,敌人也有很多种办法打通尸魂与幽魂的通道,灾难仍会继续,人们仍会痛苦!” 狄云枫沉默了稍许,道:“我想你弄错了。” “我错了?”吴世非诧异的望着狄云枫。 狄云枫点头道:“嗯,你错了,无藏与无尘并非是为了封印而纵身跳下天井,他们是为了镇压整个尸魂界。” “整个尸魂界?”吴世非仿佛是在听一个笑话。 狄云枫义正言辞:“整个尸魂界!” 吴世非突然自责地笑了起来:“我真不够朋友,竟然在这里质疑别人的壮举……” “你呢?可有所行动?”狄云枫递过一袋子酒。 “谈正事,不喝酒。”吴世非摆手拒绝道。 “别废话,就是谈正事才要喝酒,否则我都不屑于你谈。”狄云枫强行将酒塞到了吴世非口中。 吴世非如逆来顺受一般,舔了舔嘴唇道:“我答应过言欣不饮酒的,今日要破例了。” “言欣?啧啧……叫得很亲密嘛,浪子回头了?”狄云枫笑道。 吴世非摇头道:“倒也没有回头,只是对她心中 有愧罢了,那一日我喝了些酒,有些酒醉,心中恰好又有些繁琐的事情,便对她做了一些不太温柔的事情,还把她辛辛苦苦培育的花朵儿全部斩了,并骂她是个祸根……因为你也知道,预言第一句便是‘鬼界开异花’,” 他望着手中的酒,露出一副欲罢不能却又忍痛割爱的表情,他一声叹:“酒这个东西,醉前与醉后的感觉是不一样的。酒醒了之后我才发现她已带着小桐逃离,”他又笑了笑:“不过很快便被我找了回来。” 狄云枫凝眉道:“你打她了?” “我怎可能打女人?”吴世非三番思量,还是把酒还给了狄云枫,苦涩道:“若是带着一身酒气回去,会把她吓哭,便算了。” 狄云枫抢回酒袋,轻轻吐出两个字:“禽兽。” 吴世非轻哼一声,冷笑道:“再怎么欢爱,女人始终比不了江山社稷,若她为绊脚石,弃之亦不是不可。” 狄云枫眯了眯眼睛,轻轻吐出四个字:“禽兽不如。” “帝国已答应与九幽一起加入真武阵营。”吴世非道。 “怎么说?”狄云枫问道。 吴世非道:“帝国已开通与九幽废置多年的传送阵,具体交流不会太久。眼前真武与仙界的战事只在酝酿张,帝国与九幽迫切要解决的是有关尸魂泛滥之事,首先” “停停停。”狄云枫打断吴世非的话,又道:“我马上就要辞官离开帝国,内忧外患都与我无关,这些事你自己知晓就好,可别和我说,否则泄露了秘密你还得找我。” 吴世非沉声道:“你就这么拍拍屁股走人了?” 狄云枫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只道:“必要时,我会回来。” 吴世非道:“你该知道,尸魂界泛滥,失真界养尸,游离界动荡,全部都和木王爷有关,他正是你要杀的人,是我们共同的敌人。” 狄云枫叹道:“幽魂与九幽联合都不一定能干得赢他,你认为我一个人能起多大波澜?” 他又搭着吴世非的肩膀,悲伤道:“你应懂,心有余而力不足,这几个字。” 吴世非紧声道:“你放弃了?” “放弃?”狄云枫心中就从未出现过这两个字,木心还不敢醒过来,他又能放弃?他跳下栏杆,展望楼外大好风光,豪迈道:“离去时,我孤身一人,归来时,我扭转乾坤!” 他朋友还不多,修为还不够高,心还不够狠,手还不够辣!怎成大事? 他又道:“我猜测,仅是我个人的观点木王爷想在幽魂帝国与九幽帝国上再在鬼界建立一个新的王朝。” 吴世非紧眉:“你确定是建立而不是颠覆?” 狄云枫笑叹:“你耳朵背嘞?老子都说是猜的。” 吴世非抿了抿嘴,试问:“既然你能猜出他的目的,不放再猜一猜此战的利与弊?” “利弊?”狄云枫想了想,道:“木老鬼在真武收了好几个义子,分别控制军队,商队,政党,由此可见,他所在意的利益便是当皇帝,建立自己的雄图霸业,至于弊端,” 他抚着下巴,沉思了片刻,才试着分析:“一个王朝兴起,必然会有一个王朝陨落,照这个趋势下去,幽魂帝国岌岌可危。当然,木王爷的野心肯定不局限于鬼界,老子不信仙武大战他不会去插一脚。” 吴世非紧声道:“这正是我最担忧的,木王爷本就是从真武逃到鬼界的恶犯,绝不可能倾倒于真武,他若是选择与仙界为伍,后果怎敢设想。” 狄云枫冷笑道:“有什么不好设想的?战争不就是你死我活?” 吴世非叹道:“鬼界这么大,他要分一杯羹也没人会去制止,毕竟以往的鬼界也有好几个帝国。” “怂了?”狄云枫挑眉问道。 吴世非脸色微微一红,无奈道:“你也知道,我的治国理念颇为感性但无可厚非的是,苟一苟,并不是怂,而乃韬光养晦。” 狄云枫忍不住笑道:“我可是头一次听说强大的国家要韬光养晦的,”他又道:“现在这个情况看来,木老鬼在暗处的确是占了上风,但幽魂帝国与九幽帝国相互联合又岂是一群傀儡僵尸能攻破的?” 他又拍了拍吴世非的肩膀,笑道:“木王爷不死,木心就无法醒来,所以我会杀了他,顺便就帮你们鬼界把毒瘤铲除了。” 吴世非挤了挤眉头,问道:“木心又是哪个?” 狄云枫苦涩道:“俏佳人,冷红颜,薄情命,半生缘。” 吴世非撇了撇嘴:“我看你这辈子非得死在女人身上。” 狄云枫瞧向吴世非,并问道:“莫说我把感情看得重,只问你,等到帝国安稳,百姓安居乐业,一切的烦琐事情都解决了。你会如何?” 吴世非眼珠子转了几转,道:“当然要多找几个女人,生上一堆的宝贝女儿,共享天伦之乐。” 狄云枫笑道:“瞧瞧,大家不都在为同一个目标而奋斗么?我呢,只是在环节上快了你一步而已。” 吴世非道:“嗤!还不是为自己的风流找借口?” 狄云枫微微一笑踏上栏杆,饮尽了最后一口美酒:“那么,来日有缘再见了,我去与赏儿做最后的告别。” 言罢了,纵身跳下。 正文 第三百七十一章 告别 后半夜,客厅,赏儿已等了有段时间。 狄云枫托着一盘糕点走入客厅,并不好意思道:“让你久等了。” 赏儿见狄云枫来,愁绪化作感慨,上前抱住狄云枫,悲伤道:“女人的宿命不就是等待么?今夜过后你又要让我等你多久呢?” 狄云枫放下糕点,眼眸亦暗淡下来,轻声道:“这么说来,你不打算和我一起去九幽了?” “我想去,我想去极了!”赏儿咬着唇,但“想法”终究不是现实,“帝国需要我,需要我的白鹤楼,即便我再感性,也不能丢下我的国家!” 狄云枫温柔地捧起赏儿白皙的脸庞,深吻缠绵了一阵子,才淡淡道:“你的抉择并没有错。” 赏儿凭添一抹娇羞,低声问道:“那……那我们还有机会再见面么?” 狄云枫肯定道:“那是自然。” “再见面时,我们又是怎样的一种关系?”赏儿渴望地看着狄云枫。 狄云枫抿了抿嘴唇,试说道:“是小情人?是小老婆也说不定呢。” “讨厌!”赏儿轻轻推开狄云枫,撇过头去,羞涩几分渐浓,道:“谁要做你的小老婆,我是帝国的王爷辈,你连个正室的名份都不许给我?” “哈哈哈……” 狄云枫大笑,拿起一块糕点,挑了把椅子坐下,边吃边深情地望着赏儿。 赏儿咬了咬唇,也极认真地瞪着狄云枫:“即便是小老婆,那也要比冯妍妍那个病婆娘高上一个位置!” 狄云枫挑了挑眉,笑问道:“你不妨给我个理由咯?” “理由?”赏儿美目中锋芒毕露,她叉开双腿,跨坐在狄云枫身上,一只小舌头在唇间来回游动,活像是一只发了情的狐狸精! “我虽没有那小年轻,但我至少是个身心健康之人,她给不了的我能给,她做不了的我能做,如此,你还有什么理由不多爱我一些?” 她一口挫在狄云枫的脖颈上,边吮吸,边恳求:“在失真界,你我几次缠绵都在梦境之中,而今触感真实,我要与你彻夜!” 若换做以往,狄云枫早已如狂瀑般将赏儿吞噬,可今夜特殊,情况也特殊,几次燃起心火,几次都被他压了下去。他轻轻抵开身前的赏儿,摇头叹道:“今夜怕是不可了。” 赏儿的眼睛已被火焰蒙蔽,对狄云枫的话听而不见,细喘着气息,埋头想再造。 狄云枫突然觉得自己像个即将要被侵犯的姑娘,一开始抵触,后头便慢慢地挣扎起来。赏儿将他的双手扣在椅子上,沉声开口道:“你今晚就是叫破喉咙,本王也要临幸你!” “嘶……”狄云枫深吸一口气,丹田下的欲火直冲脑门,他瞧着在自己身上自由飞翔的赏儿,心里道:今夜若是不从了她,估计她这辈子都要耿耿于怀…… 他闭上眼睛,默默忍受……哦不,默默享受起来。 -------------- “喂我。” 赏儿仰趟在宽椅上,翘起二郎腿,小嘴微微张开,像是一只等待喂食的雏鹰。 狄云枫挤坐在椅子上,用手掰下一小块儿糕点,笑着喂入赏儿口中。 赏儿入口糕点,嚼了两下,点头满意道:“甜!” 狄云枫可从来没伺候过谁,但今夜过后就要离开,便满足一会这帝国王爷的虚荣心。他又取过一块方糖,拨开糖纸,抵到赏儿嘴边:“花王爷,这是桂花糖,还要甜得呢,你要不尝尝?” “糖?”赏儿瞥了一眼狄云枫手中的糖果,眼珠子明亮一转,道:“糖太硬了,咯牙,不如你把它嚼碎,喂我吃?” “……” 狄云枫甚是无语,将糖丢入口中,并没有嚼碎而是自己滋味儿起来。他挤过赏儿,一同睡下,认真道: “再陪你一刻钟,我就要走了。” “一刻钟!” 赏儿翻身骑在狄云枫身上,目光狡黠又妩媚,她舔了舔嘴唇,边拨开狄云枫的衣襟,边道:“一刻钟,本王还能再来一次,嘿嘿嘿……” …… 是真的要离别了,所有的激情都化作沉默,赏儿紧紧地握住狄云枫的手,爱这个东西,一旦有了,再割舍也就难了。 客厅静幽幽,独二人呼吸可闻。 “我真的该走了,又不是不会再见。”狄云枫戳了戳的赏儿的眉心,他不同其他滥情的男人,对每一次离别都非常看重。 赏儿终于拿出了她白鹤楼主的威严,她抹去眼眶内打转的泪水,强忍着悲伤道:“可我预感,我们不再见了。” “那你爱我么?”狄云枫平静道。 赏儿毫不犹豫道:“以前没不是很爱,但自从你舍命救了我之后,我便对你爱得无法自拔。” 此言,何其裸,何其真挚? 狄云枫淡然道:“既然两情相悦,又何必害怕不会再见呢?” “可世道蹉跎,变幻莫测,我……我害怕!”赏儿泪水终于决堤,她紧握着狄云枫的胸襟:“连白都战死了!带去的百万军队也全都没回来,失真界那些傀儡若全部进攻帝国,尸魂界那些邪灵若全都入侵帝国……” “别说了,”狄云枫捂住赏儿的嘴,万般真挚地狄云枫赏儿的眼睛,问道:“告诉我你内心的答案,是留在帝国还是随我去九幽,不用考虑太多,直言心中所想便是。” 赏儿把所有的情愫都内敛在心中,闭上眼睛低下头,细细沉思。良久,她才轻轻从口张挤出两个字: “留下。” 狄云枫眼中闪过了些许失望,但他绝没有让赏儿瞧见,抉择是每个人的权利,哪个重要些自当选哪一个,他与赏儿不过几次生死患难,又怎比得过生育赏儿数万年的故土? 他取出两枚暗黑印记塞给赏儿,并承诺道:“这两枚百鬼印给你,若遇危险便掐碎它,我已在上面刻下自己的心神印记,你若发动我便能知道,天涯海角我都会来救 你。” “切,我若打不赢的人,你未必就能打赢了?你还是莫要来,来了也是送死。”赏儿还是将百鬼印小心收好,不论这是不是防身的法宝,都是离别礼物,当万分珍重。 “贬低你男人的能力可是不讨喜的话,”狄云枫撇了撇嘴,抓着赏儿的左胸脯,大言承诺道:“你等着,待我归来时,必让天地失色,鬼界颤抖!” “那你岂不是大坏蛋了?”赏儿捂嘴偷偷一笑,“你要成为大英雄回来,风风光光地把我接走,要不然姐姐她才不会同意呢。” 狄云枫道:“会的。” 二人相视释然,也不再腻乎,淡然一笑并肩走出客厅。 …… 凉风悠悠,大道冷清。 自从‘乱神祭’异兽侵袭,帝国的天便一直处于阴暗状态,民众极少再出来游荡,满城繁华一去不复返。 东城口,一行人,告别与送行。 沈言欣出奇地站在吴世非身旁,手里捧着一篮子美丽的花儿,见是要离别了,才上前俸给狄云枫道:“愿你如花儿一般前程似锦。” “这可是大礼。”狄云枫笑着接过花篮,又当着众人的面指着吴世非道:“他以后再打你,你就跑到白鹤楼去住,赏儿会护着你们的。” “好啊!吴世非,你竟然还打女人!且是这么个柔弱的女人!” 冯妍妍瞪着吴世非,还不仅是她,在场的所有女性都瞪眼怒斥着吴世非。 吴世非赶忙摆手道:“你们别听他瞎说,我没有打过言欣,我哪儿舍得打她啊。”说完,他又哀怨地瞥了一眼沈言欣。 沈言欣浅浅一笑,冲狄云枫与众人道:“诸位莫要误会了,城主并没有对我施暴过。” 这时,她身下的小桐却嘟起嘴道:“那为什么每天晚上姐姐你都哎哟哎哟地叫,床铺还嘎吱嘎吱地响?” 吴世非脸色发黑! 沈言欣苍白的脸颊被羞涩瞬间映红,她厉呵小桐:“不许乱说!” 小桐许是从来都未受过沈言欣的责备,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委屈道:“我又没说谎话,干嘛不许我说……” “我……这……”沈言欣勾着头,无地自容。 “唉……既然送了礼就回来吧,莫要耽搁了人家的行程。”吴世非无奈一声叹,将沈言欣与小桐招了回来。 在场的都是活过一定岁数之人,小桐的话只当是童言无忌,一笑而过。 “白莫离,我给你介绍一个人,”赏儿拉着一位雍容富贵的中年美妇走来,笑道:“这是我姐姐,母仪天下的帝国皇后,怎么样?是不是很漂亮?” 皇后的美貌已不能再用漂亮来形容,帝国女性亿万万,唯她一人高处不胜寒,俯瞰世间,母仪天下。 “白莫离见过皇后娘娘。”狄云枫恭敬地冲皇后施于一礼。 皇后笑不露出,绝妙气质动人心魄,她道:“冥皇近日繁忙,无法亲自送别白大人,便由我来代替,还望白大人莫要介意。” 狄云枫紧忙道:“岂敢岂敢,皇后娘娘肯露面相送便已是下官荣幸,不敢再奢求冥皇的。” 皇后夸赞道:“在深宫中听你的事迹,还以为是个雷厉风行之人,今日一见,相貌堂堂,知书达理,有内外兼修之好品德。”她又点了点头,道:“我很满意。” 狄云枫咧嘴赔笑,不知该如何搭话。 赏儿欢呼雀跃,抱着皇后的胳膊,撒娇道:“那么白莫离是过了姐姐你这一关了?” 皇后并未回应,只是用眼角余光瞥了一眼狄云枫身旁的冯妍妍,眉头皱起那么一点点。 冯妍妍从头到尾一直搂着狄云枫胳膊,大气也不敢喘上一口,她哪儿知道赏儿是什么白鹤楼主?更不晓得赏儿是皇后的亲妹妹。眼下被皇后这么一瞧“咚咚咚”激动的心跳声也能听得一清二楚。 “喂,先前你不是很拽得嘛,现在又怎装起可怜来了?”赏儿冷冷地望着冯妍妍,语气刻意提高了三分,屑声又问:“你的哮喘病会不会传染呀?” 冯妍妍咬牙切齿,这种场面,这种身份,她只能是敢怒不敢言。 “这个送给你,就当离别礼物,且收好了。”赏儿从袖中取出一只小木盒儿,塞到冯妍妍手中,并嘱咐道:“山一程水一程,接下来的路途就由你陪在白莫离身边,你要帮我照顾好他,哼!” 冯妍妍不知惊喜,犹豫着将木盒打开里头竟躺着一只金光闪闪的凤麟发钗! “哇……”冯妍妍做过小偷,很清楚这东西的价值,她险些拿不稳这只极品发钗:“这……这太贵重了,我……我不能收。” “撒谎!”赏儿轻呵一声,傲然道:“这些东西我有的是,你就拿着吧,就当是做姐姐送给妹妹的礼物了。” 冯妍妍当然是喜爱这只发钗的,她冲着赏儿“嘿嘿”一笑,嘴巴也变甜了不少:“谢谢赏儿姐……” “自古英雄多风流,希望白大人能对得起‘风流’这二字。”皇后深意道。 狄云枫郑重地点了点头,会意之意,一切皆在不言之中。 “好了好了,咱们也差不多该走了,老九说了,今晚设宴为我们接风洗尘。”段千阳在一旁催促道。 “白大人,你啥时候再回来请弟兄们喝酒哇?” 王良与一帮西总府的侍卫兄弟,诸葛天,李强,海生,王都督都在其列,一帮大老爷们儿,不少人红了眼眶。 “喝酒喝酒,总想着喝酒看姑娘,如今帝国安危在即,先想着怎么保家卫国!”狄云枫又承诺道:“若是世道和平了,我回来请你们喝个痛快!” “嘿嘿,白大人送媳妇儿不?”诸葛天挠头问道。 狄云枫先是一愣,随即“哈哈”大笑,又豪迈道:“送!只要你们还活着,一人送一个媳妇儿!” “吧嗒吧嗒!” 一辆豪华的兽车从城口里驶了出来。 赶车人有二,左边是南荣翎, 右边是荆武阳。 吴世非道:“近来帝国的局势动荡,出了帝都封界难说不会有危险发生,通往九幽的传送阵新开,距帝都还有些距离,让他们俩再用兽车送你们一程吧。” 段千阳质疑:“我看你这兽车也才四个轱辘,咋跑得快呢?” 南荣翎将兽车停靠在几人跟前,保证道:“你们放心,此车在地上行走的速度不比飞天遁地要慢,车身固若金汤,载兽铜墙铁壁,邪气不得入侵半分。” “既是如此,那就上车吧,虚时将至也就不耽搁了。” 狄云枫与冯妍妍一齐踏上马车,冲身后送行之人挥手告别。 “白莫离,你一定要回来,我也一定会去找你!” 赏儿徒步追逐了好一会儿兽车,终是跟不上步伐,只能站在原地目送爱人离去。 …… 狄云枫坐在车顶,直至千里外仍望着城口静待着的赏儿,离别,不过是离别,可他心中却仿佛是失去了一切,那种空空如也像极了失去七七时的感觉…… “你在担忧什么?”南荣翎跳上车顶,还带来了两壶好酒,他晃了晃,递给狄云枫一壶。 狄云枫摆手谢绝道:“此时此刻,不想饮酒。” “稀奇稀奇真稀奇,”南荣翎少有如此油腔滑调,并叹道:“我们也是离别,或许是最后一次喝酒,你却不赏脸,难受难受真难受。” “那这酒就更不能喝了。”狄云枫笑道。 “哦?”南荣翎疑惑。 “如果喝了你的酒,岂不是承认了最后一次喝酒的可能?”狄云枫笑了笑,指着南荣翎手中的酒壶道:“所以你还是把这壶酒留着,埋在土地里,或许等个几百几千年,再挖出来我俩一番畅饮。” 南荣翎索性连自己那壶酒也不喝了,他道:“这好像是人间的一种陈酒方法,听说大户人家生了女儿,就会在土地里埋上一壶酒,等到女儿红妆时再挖出来,这种酒叫做‘女儿红’。” 狄云枫笑道:“看来你还懂得不少人间的习俗嘛,富家人生儿子埋下美酒,来日高中状元时再掘出庆祝,名曰:‘状元红’,生女儿埋下,来日嫁人时掘出畅饮,名曰:‘女儿红’。这两种酒都是出产自人间江南一带,酒品名曰:‘花雕’。” 南荣翎竖起大拇指:“见识了,见识了。” 狄云枫含笑,许久才开口道:“我有一个委托,委托你的委托。” “说。怎么都答应。”南荣翎爽快道。 狄云枫道:“我想了想,大理寺卿的位置得找个人顶替着,不妨你帮帮忙,我知道你以前当过官。” 南荣翎沉寂了一会儿,笑道:“行!” 狄云枫深吸一口将要离开帝都封界的大好空气,顺应长呼而出,淡淡道:“不知鬼界的芬芳又还能持续多久呢……” 南荣翎想也不曾想便道:“起码能持续到你归来。” 狄云枫叹道:“你们为何要把我看得如此重要,我何德何能?” 南荣翎正声道:“你就是有这个本事,大家都看到的,甚至连帝国第一美人花无赏都被你收了,你根本不用谦虚。” “经你这么一说,”狄云枫转了转眼睛,自豪道:“老子还真是挺厉害的。” 南荣翎会心一笑,对狄云枫有发自内心的尊重与敬佩。 兽车渐行渐远。 狄云枫的笑容也越来越浅。 他还对南荣翎道:“你知道接下来会很难。” 南荣翎道:“我知道接下来会很难。” 他叹道:“不论怎么样,先把自己的命保住,这样才有机会与我痛饮埋下的女儿红。” 南荣翎道:“好!” “呵呵,进马车吧,就要出帝都的封界了,小心些。” “好!” 帝都没有下雨,鬼界也不曾下过雨,但远远望去,它就如一座神秘的古城,烟雨朦胧。 …… …… s: 第五卷《轮回崩陨》即将完结,我对这个卷结其实并不是很满意。 这一卷对感情的笔墨也比较多,其中不乏有我个人的因素。 其实对于主角感情这一块儿,我是有明确的大纲分配的。 我会在每一个界限给主角陪上一个情人,大家看书也会发现,狄云枫每次冒险都会安排一个暧昧对象。 人间的官配女角色是温紫雨,沉寂了那么久下一卷《真武大旗永不倒》出现,最主要的感情矛盾也是以她与狄云枫为主。 真武的官配女角色是柳七七,她的死也是主要引出狄云枫与木王爷的矛盾,为最终卷做铺垫,这个角色是很重要很重要的。 仙界的官配女角色是慕雪依,这个毋庸置疑,狄云枫的“性启蒙”,没有她就没我以后得故事。往后的最终卷也是因她的矛盾而起,总之这一切都被我安排得明明白白。 鬼界的官配角色是赏儿,没错就是赏儿!至于木心与冯妍妍,本来说是一笔带过的,可越往后头写越发不可收拾,那就这样吧,反正多安插几个角色狄云枫也能应付得过来。 还有,大家莫觉得感情腻了。其实我个人认为还好,之前狄云枫是负责的,不像某些种 ,马上了便拍拍屁股走人。 这样好,那样不好。 再提一下,下一卷因为诠释战争,我打算以更多的上帝视角去写,主角可能是狄云枫,也可能是商囚,或者其他。 还有无藏与无尘这里,重点强调的是,这里的一切关于佛教的理念都是架空的,并没有抨击任何宗教的意思,希望大家能理解。 好了,差不多就唠到这儿了,都150万字了,大家多支持支持,我会坚持到完本,对每一个读者负责! 加油,祝大家工作顺利,身体健康。顺便求他娘的一波,订阅,推荐,月票!!! 正文 第三百七十二章 忘川河,污浊! 帝都之外,不再受结界的保护,阴气明显倍增,加之虚时已过,外界黑暗侵袭,阴风怒号似刀,每一段路都杀机四伏。 车兽身强体壮,车身铜墙铁壁,车外还专门裹了一层结界。如此保障,足以让车辆在肃杀的黑夜中只有穿梭。 两个时辰后,车辆停靠在了罗渡码头。 帝国通往九幽的传送阵虽已重新恢复,但阵法常年未曾开启,距离与精度都有所偏差,两国阵法术士正抓紧时间维修检测。此来,想要通往九幽就。必须得通过罗渡码头乘船走一段水路。 罗渡乃帝都通往九幽最重要的一个港口,此处居住着不少帝国公民,地界小半个帝都那么大,房屋顺着河道两旁建筑,普遍修得很矮,风格与人间滨海城市大致相同,这里有很淳朴的民俗作风,也有一套完整的作息体系,撑起的封界更不比帝都要差。 港口很舒适,也很安全。 南荣翎与段千阳将狄云枫送到港口后便驾车离别。 狄云枫在码头购置了三张通往九幽的船票,因处于非常时期,货船必须等到白时、河面风平浪静后才能离开码头。 此距白时还有好几个时辰,狄云枫在顺丰客栈要了两间房,今夜便在此暂住。 冯妍妍大大咧咧地霸占了整张床,以至于狄云枫想上去躺一躺也艰难,几次尝试后他还是怕吵醒了床上熟睡的姑娘,便坐在床边,轻轻地揉捏着姑娘的嫩滑的小手,心里感慨:摸惯了这么多女人的手,还是紫雨的手最让人怀念。 不仅是温紫雨的手,就连她这个人也是狄云枫备最佳念想的,可能是好久不见,也可能是不再拥有。 紫雨会不会正和他那狗日的师傅双宿双飞? 每每想到这儿,狄云枫心里就别提多难受,多后悔。 若当初将紫雨留在身边,起码孩子都会叫爹了吧? …… 狄云枫已计划好接下来要做的事提升修为。 只有让自己变强才能保护自己想要保护的人,只有自己足够强大才能手刃木王爷替七七报仇。 然而提升武力并非一朝一夕,天人三衰为死劫,真武之修亿万万,敢渡之人寥寥无几,渡过之人更是屈指可数,若没有绝对的把握,狄云枫绝不会去尝试提升武阶。 “如此看来,还是得从修阶着手。” 狄云枫将姑娘的手塞回被窝,起身走出房间。 …… “!”推门而入。 推段千阳的门,入段千阳的房间。 “你怎么不敲门就进来了!”段千阳惊呼,用身子赶忙捂住桌子上的一番‘杂物’。 狄云枫一个箭步冲到桌子边儿,抓紧机会瞄了两眼桌上些东西文房四宝,笔墨纸砚,纸上还画着一些让人热血沸腾的画面…… “啧啧啧……一代阳君竟还好这口?春宫图是什么想法?”狄云枫直顾摇头道。 段千阳正声道:“你别误会,这图可不是我画的……” 狄云枫指着段千阳手上攥着的画笔,挑眉道:“你当我是瞎子?” 段千阳瞥了一眼手中墨迹未干的画笔,冷冷一哼,拂袖收起桌上的笔墨纸砚,冲狄云枫没好语气道:“大半夜你来找我做什么?” 狄云枫轻推了推段千阳胳膊:“哎,说说看呗,那春宫图画的是谁?我寻思着长得一点儿也不像凝霜啊。” 段千阳指点着狄云枫胸口,一字一句道:“首先,那不是春宫图,第二,你也管不着,第三,若是没事就赶紧滚蛋!” 狄云枫后退两步,举手投降并赔笑道:“何必发那么大的火?我来是与你谈正事的。” 段千阳呵道:“有屁快放!” 狄云枫找地方坐下,笑道:“这个屁有些长,得坐下来慢慢说,”他顿了顿,也不卖关子了,开门见山道:“我想提升修为,怎么做?” 段千阳挑眉:“怎么?终于想变强了?” 狄云枫苦涩道:“主要是我现在浑身武力暂废,虚时境在鬼界又不够用,所以才这么迫切。” 段千阳抚了抚下巴,点头道:“可以,九幽上空有一个小型的阴阳轮,那里若用来闭关修炼,一定会事倍功半。” 狄云枫疑惑道:“阴阳轮?那岂不是为轮回所用的么?” 段千阳摇头道:“轮回所用的阴阳轮要大得多得多,九幽上空悬着的最多不过码头这么大吧。九幽黑夜与白昼的变换便是通过它来实现的。” “呃……”狄云枫心中实在苦涩,“这可是人家国之运势,拿来让我闭关修炼,很不好吧?” 段千阳大义道:“有什么不好的?虚幻昼夜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再说,凭我的关系,那阴阳轮你不保上?” 狄云枫仍是担忧道:“可是闭关不是三五个月就能有用的,我要是一进去就是几十年,这不打乱了九幽人民的作息时间嘛?光是吃抱怨声都能把我给撑死!” 段千阳摇头道:“非也非也,我看得出,你虚时境界的修为早已达到饱和,突破合体只差一步之遥,渡个劫能要多久?三日,五日?你若是不愿渡劫,我一剑便可将那雷劫斩断。”说道这儿,他又当着狄云枫的面,拍着自己的胸口,傲然道:“不是和你吹,就是你羽化登仙那几百道无量雷劫,我真阳体一开,一声吼,一指天,那雷劫便要乖乖隐退,躲在乌云后不敢下来!” 狄云枫不太懂这其中的奥义, 只是挠了挠头,问道:“你这么做,多少还是不好吧?” 段千阳直言道:“肯定是不好的,正如没历经过雷劫洗礼的修士正如娇生惯养的花朵儿,一碰就碎,中看不中用。” 狄云枫叹道:“渡劫我不担忧,只待真武体恢复,那些雷劫打在身上也不过挠痒痒我现在最迫切的是如何提升自己的修为,如何在短时间内将修为提升到极致。” 段千阳试问:“你的意思是说,一步登天?” “不错,就是一步登天!”狄云枫一拍丹田,从口中吐出一颗金光闪闪的龙珠,取于掌心道:“我有这玩意儿,可不可以一步登天?” “龙珠!”段千阳震惊,只问:“你是从哪儿偷来的?” 狄云枫不乐意了,挤了挤眉头:“什么叫做偷来的?我是光明正大屠龙得来的!” “给老子看看。” 段千阳分身而过,夺走龙珠! 狄云枫欲夺回,但又怕段千阳说自己小气,刚起的身子又坐下,冷声问道:“你就说,能不能靠它一步登天?” 段千阳爱不释手地把玩着龙珠,一双眼睛直勾勾,贪婪又羡慕,他忍不住赞赏道:“这颗龙珠比龙儿的还要大,少说也有个十几万年了吧?啧啧……”他忍不住舔了舔嘴唇,冲狄云枫阴笑道:“好兄弟,这玩意儿能不能” “不能!”狄云枫斩钉截铁,拍桌子站起,反手抢过龙珠,即刻吞入腹中。 段千阳与之勾肩搭背,讨笑道:“莫这么小气嘛,凭你现在的修为也用不着这个……” 狄云枫抖开段千阳的近乎,坚决道:“这是我拿命换来的,怎能随便与你分享?……再说,你的修为已如此高深,拿它作用肯定不大。” 段千阳见狄云枫这般模样,忍不住笑道:“你可别当真了,我是开玩笑的。” 狄云枫冷声道:“我可没功夫和你开玩笑,我只想知道能不能靠这颗龙珠位列仙班。” 段千阳道:“龙珠乃仙源的凝聚体,对于那些连仙道都未踏入的修士而言,最多就是借借威力,想要吸收据为己用根本不可能。” 狄云枫回想叶尘也说过类似的话,便问道:“那成仙之后再把这颗龙珠吸收,修为该如何提升?” 段千阳摇了摇头道:“这可难说,毕竟也不是谁都有你这么好的运气,但这颗龙珠有十几万年仙源,就算你只吸收了一半,那怎么也得飞升仙君之流吧?” “仙君!”狄云枫惊呼,“那不是和你一个级别了?” 段千阳不屑道:“赶我?哼,你若能将龙珠全部吸收或许还有机会赶上我,否则你还差得远嘞……仙君分九级,你能吸收到初级就很不错了。” 狄云枫有些飘飘然,能位列仙班就已经不错,还敢挑仙君?他在心中告诫自己:人要灭亡必先张狂,千万千万莫要膨胀! “那老子什么时候能成仙?”他狂热道。 “成仙?”段千阳边抚下巴,边绕着狄云枫周遭转绕,并分析道:“凭你自身的修为,再配上阴阳轮的至纯精气,还有我这么一位高手在旁边辅佐……天时地利人和,突破虚时不在话下,超越合体一样可期,不过嘛……” “不过得到飞升就很难了?”狄云枫自行猜测道。 段千阳摇了摇头,道:“得到飞升倒也不难,但短期时间绝不可能达成,你嘛,若想走一步登天的话,须得回仙界找一处绝佳的灵脉,飞升的丹药准备个几箩筐,再把你那大乘修为的小媳妇儿带上,闭关,吃药,双休,我与夜君时不时来助你一臂之力……如此一来,最多不过五千年,你必能得道成仙!” “五千年?”狄云枫差点没给吓懵过去,如此漫长的岁月,哪怕把雪儿带在一起他也待不住啊…… 他凝眉沉思了很久很久,才问道:“我能多带几个女人一起?” 段千阳嘴角一抽,再也没忍不住笑,道:“哈哈哈……你小子果真是……果真是个性情中人!你多带几个女人进去,怕是五千年后出来,修为不增反而倒退吧?哈哈哈……” 狄云枫涨红了脸,见段千阳笑得欢快,自己也忍不住失声大笑起来:“哈哈哈……这倒是个很严重的问题。” “所谓车到山前必有路,桥到船头自然直,寻仙问道一切都在于‘机缘’二字,机缘未到一辈子都无法羽化登仙,机缘已到你想不成仙都难。” 段千阳轻吹一口气,将客房窗户打开。 此间客栈恰好开在河床上,凭窗可观大何流势,自西向东,迢迢千里。 “这是忘川河?”狄云枫疑惑道。 段千阳道:“不错,这正是忘川河,谁掉下去都活不了。” 狄云枫没记错的话,自己进阶真武便是靠的这跳河,但那时不过机缘到了,现在若掉下去,没有骨头渣子。 段千阳抻着窗台极目远眺河流的尽头,淡淡道:“帝国与九幽自从闹了矛盾后便关闭了自由贸易的传送阵,帝国想去九幽就必须通过忘川河走水路其实九幽与幽魂相隔得很近,从这里出发,顺水而行最多不过三日便能瞧见开满鲜花的彼岸,即到了九幽。” 狄云枫不禁思索:“这条忘川河究竟通往何方?” 段千阳摇头道:“人们只知道它流经了哪里,却不知道它源头是哪儿,尽头是哪儿。很奇怪的是,它就像一条线,将整个六界都给串了起来,哪里有往生路,哪里就有忘川河。” 狄云枫心中却有隐隐不详:“这么说来,它也径流过尸魂界了?” “听老九说,尸魂界原本也有忘川河,只是后来被邪灵污浊,改命叫了‘恶灵渠’。”段千阳又回首瞧着狄云枫,问:“你在想如何?” 狄云枫刚想开口,却听天外传来一声“轰隆!”巨响,宛如雷霆霹雳! 大地开始摇晃! “地震了?” “去他娘的地震!是麻烦来了!” “妍儿!” “我在呢。” 冯妍妍从窗口冒出头,一脸惊慌地望着房中二人:“怎了?睡个觉就发生地震了?” “出去看看。” “走!” 狄云枫与段千阳即刻化作两道金光,携同冯妍妍朝港口码头飞去。 码头上一片狼藉,停靠的船只东倒西歪,地震引发大河泛滥,水位升高了将近两倍,码头也淹去了大半。 地震并未消停,反之颤动得愈加强烈。 河中央开始“咕噜噜”作响,像是烧开的沸水一般激烈翻滚,清幽的河水逐渐被浑浊替代,一种来自深渊的邪恶从河水中透出! 狄云枫一眼便瞧出了端倪,此情此景不就鬼牢下的天井泛滥的模样么? “大家快往高处走,此水有毒,沾上必死无疑!”狄云枫高声呼喊道。 码头上有好些人想挽回自己的货船,但一个大浪打来,人影都见不着了。 大家伙儿见杀人的河水如此汹涌,再不甘也撒腿往河岸上跑去。 段千阳从容上前,拂袖化出一道青光屏障,拦住码头前泛滥的河水“轰轰轰!”河水像是有人在操控,一波接一波地撞击着屏障! 屏障竟被撞得摇摇欲坠! 狄云枫上前再往屏障上加持了一道仙力,这才稍稍将屏障给稳住。 “唉……我本以为能在变天之前离开帝国,没想到还是晚了一些。”段千阳望着眼前泛滥的忘川河,兴叹道。 “你知道内幕?”狄云枫凝眉,又质问:“那你为何不告诉南荣翎他们?” 段千阳耸了耸肩膀,道:“我怎么知道它们会变什么花招儿,估计连南荣翎他们也不会知道。” “他们还未走远,我得追上去告诉他们!”说完,狄云枫就要动身,段千阳张手拦住他,道:“就算你现在回去告知他们,这港口也保不住。再说,离开了封界何其危险?指不定有人已在外头挖好陷阱,等着你们往里头跳。” 狄云枫几番犹豫后,终是打消了心中离开的念头,沉声道:“前走不得,后去不了,意思是说我们被困在这儿了?” 段千阳叉着腰,傲然道:“你放心,有我的结界在不会” “哐当!”像是铁榔头敲在铜钟上的声音,声音之大,振幅之响,差点儿没给人耳膜震碎! 这声音更像是一记辣的耳刮子,打在段千阳的脸上“刺啦!”一声响,青光屏障裂开一条缝隙,即将破碎! “退!” 狄云枫拂袖一阵飓风,卷起码头上所有来不及撤离的民众往朝堤坝上飞去。 “啪!” 就在众人刚撤离的刹那,青光屏障如玉碎,泛滥的河水如一头澜沧猛兽,卷起千尺巨浪,张开血盆大口,一口便将大半个码头吞了下去! 好在港口的河堤修得不赖,又高又结实,任由河水泛滥,也吞没不上去。 “快快快!还看什么热闹呢?万一一个巨浪打过来,就活不成了!”冯妍妍冲河堤上瞧热闹的民众呼喊道。 民众们似乎非常享受劫后余生的庆幸,一个个抱着肩,看热闹,甚至还有人露出了一抹幸灾乐祸的微笑,完全将冯妍妍的警告当成了耳旁风。 “喂!你们到底有没有听我说?这里很危险,你们快离开,往更高的地方走!”冯妍妍扯着嗓子呼喊道。 “姑娘,你可别开玩笑,码头每隔一段时间便会泛滥一次大水,要不堤坝也不会修这么高不是?” “哼,这次来得到很突然,损失不小嘞。” “都是些奸商的钱,多损失些,我心里头还看得爽快呢!” 群众们无动于衷,侃侃而谈。 “唉,这些人怎这么笨?都这样子了,还能看得热闹下去。”冯妍妍跺了跺脚。 “看热闹的不急,却把你给急着了?”狄云枫笑了笑,拉着冯妍妍朝码头走去。 “你要带我去哪儿?下面还在涨水呢!”冯妍妍惊呼道。 走在前头的段千阳道:“逆水行舟,只进不退,可保平安!” 冯妍妍是个懂事的女人,尽管心里震惊不已,也不多再多问,只管跟着狄云枫与段千阳走便是。 “现在不走,只怕待会儿就走不了。” 段千阳拂袖,凭空一叶扁舟,落于洪波之上,一齐踏上轻舟,拨开惊涛骇浪,似偷渡一般往下游飘去。 “狄云枫我们” “别说话,凝神,闭气,隐身!” 狄云枫取出凝气珠,一颗自己含着,另一颗塞进冯妍妍口中。 正文 第三百七十三章 滔滔烈焰,灼灼其华 扁舟如一片飘落在河面上的竹叶,随波逐流。 三人匍匐在舟中,压低头,内敛气息,与小舟融为一体,就此漂流了莫约一个多时辰,忘川河上才稍稍平静一些。 “偷渡很成功,可以起来了。” 段千阳站起身子扬起头,不忍骂道:“他娘的,老子这辈子都没这么窝囊过。” 狄云枫吐出凝气珠子,拉起身旁的冯妍妍柄索要道:“珠子吐出来吧,我们暂时安全了。” “珠……珠子?”冯妍妍疑惑。 “是啊,先前喂你的那个东西,珠子,凝气珠。” 狄云枫大惊:“你该不会把它当成丹药吞了吧?” “谁知道你塞的是什?呕!” 冯妍妍趴在船边干呕起来。 “你别呀,待会儿吐到河里了,这可是宝贝!”狄云枫将冯妍妍身子扶正 “咻!”猛然一声响,一道黑影刚好擦脸而过! 速度快到让人来不及反应! “我的脸……我的脸!” 冯妍妍捂着脸,鲜血横流! 狄云枫也惊得脸色发白,若方才他再慢上一些,妍儿大半个脑袋现都要被削去! “别靠近船边!” 段千阳双手各拽过冯妍妍与狄云枫,张口一道灵光射向方才从河面窜出的黑影! “啪!”黑影炸裂,碎成万千黑水溢散八方。 段千阳一挥袖,再次撑起一道屏障挡下污浊。 “我的脸,我的脸……”冯妍妍捂着自己的脸,不断重复念叨着,目光恐慌无神。 “没事,你的脸没事。” 狄云枫努力安慰着,并轻轻地剥开冯妍妍的手,一见其脸庞伤口,瞠目倒吸一口凉气伤口从耳根延续至眼角,皮开肉绽,腥红骇人! “好疼,我的脸好疼!” 冯妍妍紧握狄云枫的手,泪水吧嗒吧嗒地往下掉,她脸颊上的疤痕已有明显的黑化痕迹。狄云枫束手无策,只问段千阳:“怎么办!” 段千阳抬手先将冯妍妍打晕,道:“先让她沉睡一会儿,此水有变,先渡过当下难关再说!” “咕噜咕噜!” 河水开始沸腾! 舟下明显能感觉到异物颤动! “你先带着你女人往下流走,我来拦住这些渣渣。” 段千阳腾空而起,不等狄云枫表态,拂袖一阵大风将轻舟推往下流。 狄云枫自觉能力不足,也没有多揣测段千阳的决定,化出一阵灵光结界护住轻舟,再以虚时境之威做动力,推动轻舟往下流疾行。 河水沸腾后又被邪气渲染成黑色,忘川河流如一张地面幕布,追逐着,覆盖着,吞噬着那潜逃的一叶扁舟! “真是够了!” “你们若要烧,那我便将你们再度蒸发!” 段千阳骤开真阳体,他犹如一颗人造的太阳,一头栽入忘川河中! “咕噜咕噜!” 河水沸腾得愈加激烈! 河内的污浊受不住真正沸腾的河水,纷纷窜出河面那是一道道漆黑之物,带着邪戾,带着恶臭,这便是染黑河流的罪恶之源! 段千阳怒火燃烧,用热火将河水蒸发,手持一柄烈焰剑,一斩将河床分成两截,他横身,将火焰烧成一道堤坝,任由污浊兴风作浪也无法再往下侵入半分! “哼,若你们只有这些本事,我劝你们还是早早收势,省得老子心情不好反杀回去。” 段千阳俯身睥睨着堤坝下的污浊。 恶灵自然听不懂人话,它们如久逢血腥的食人鱼,全然不惧堤坝上的火焰,疯狂贪婪地往上攀爬。 段千阳回首观望,直至轻舟消失在视野,才悠悠叹下一口气,苦笑道:“这他娘的才真正叫做顺水人情。” 突然! 一道赤光从天而现,如一柄大斧朝堤坝上的段千阳砍下! 段千阳凝眉,身形一动,魔影留形,在大斧砍下的瞬间,真身已推退至百丈开外。 然而大斧的目的从来不是刃指段千阳,只见赤光对准堤坝一记横切,火焰烧起的堤坝瞬间断开两半! 堤坝崩溃,堆积的河水汹涌而出! 段千阳将身体再次拉高了几十章,强大神识笼罩万里,并高声呵斥道:“既然来了,就莫要鬼鬼祟祟,大打一场岂不痛快?” “哈哈哈……” 空中闻笑,震荡四方! 好强大的气息! “小子,你还没资格与老夫匹敌,不过我看你胆识与身手都不错,不如随老夫座下,一起统治鬼界如何?” 声若洪钟,震荡四方,使得大河泛滥,地裂山摧! 段千阳扪住胸口涌上的血气,不忍吐出两个字:“好强!”随即又指天怒骂:“少他娘的放屁,老子这辈子从来没在人座下干过事,缩头乌龟,不服滚下来干架!” “哈哈哈……小子够狂妄,你不知,老夫成名时,正元子还没当上元门之尊,就连你家魔宗老祖见了老夫也要敬畏三分。你这小辈子,老夫能与你多言几句话,已是你莫大的荣幸!” 黑影聚散成形,一个高大的黑衣人立足于云端,不见其容,光凭气质便足以让万物垂首! “倚老卖老,哼,老子倒要看看你有多厉害!” 段千阳聚浑身魔力,张口一束赤光射向云端人影,那人影也不避闪,更不惧仙君之威,仍是:“哈哈哈”大笑,听其言:“弱如蝼蚁!” 一挥手,将赤光打成碎片! 段千阳眉头一紧,心里知道,打不过! 打不过就是打不过,活了十几万年,强弱对抗还能分辨不清楚?可他又不甘地望了一眼脚下奔腾的河流,照这个流动速度,污浊很快便会追上狄云枫,那时顺水人情,岂不是变成了一尸两命? “妈的,拼了!” 他紧咬牙关,身裹焚天烈焰,手持赤阳之剑,冲云端黑影冲去:“来战!” “哦?小子该死于顽固,只可惜了一身不俗修为,道一子啊道一子,你的门客怎各个都是这般迂腐?” 黑衣人虽感遗憾,但周身杀机却只增不减,滔天杀念将起,天地不由褪失色调。 段千阳是一团火,却像极了一只扑火的飞蛾,凭他的能力完全可以逃,甚至从了黑衣人但好男儿在世,最恨的便是背叛与懦弱,为了朋友,为了道义,不过十万年的岁月,舍了,他连眼睛也不会眨一下! “老子今天就是死,也要拉你垫个背!” 炽热的真阳,焦灼乾坤万里,涛涛烈焰,灼灼其华,在鬼界无尽中,第一次出现如此耀眼的太阳! 却是那个平时看起来玩世不恭,甚至还有些下流的男人! “吭!” 千钧一发之际,一声龙吟震天而来! 正文 第三百七十五章 龙姬 浪起间,青龙出水! 青龙扶摇直上,一口将段千阳吞下,即可又钻入忘川河中,来回时间不过三息! 黑袍人急转欲寻,可脚下河流中哪儿还有青龙之影? “哼,想不到还有真龙临世,倒是瞒过了老夫!”黑袍人冷声一笑,化作魅影飘散四方。 -------------- “千阳,千阳你醒醒……” 一阵轻柔的呼唤。 段千阳猛地睁开眼,一个鲤鱼打挺从地上翻起,也不打算弄清楚四周情况,正声道:“我没事。” “你呀,就知道逞能,还是坐着休息吧,这里很安全。” 一个娇艳貌美、体态丰腴的紫衣少妇,伸出玉指轻点着段千阳眉心,将之按靠在墙边,动作是轻柔的,言语是暧昧的,她眼眶中还有丝丝泪痕,显然是刚哭过不久。 “龙儿……”段千阳握住紫衣少妇的手,心里感慨万千。 “千阳,你现在感觉如何了?方才救下你的时候,你全身都烧成黑炭了,你……你是不是又用禁术了?”紫衣少妇赶忙取出一壶水递给段千阳,催促道:“来,快把这壶水喝了。” “龙儿!还是你最好,呜呜呜……”段千阳一个扑扒倒在紫衣少妇的胸口,又哭又蹭! 紫衣少妇苦笑不得,低声骂道:“没正经!”便揪起段千阳,扒开壶塞,不管他拒绝与否,将一壶水从他口中倒灌下去。 “咕噜咕噜……” 段千阳连吞了二十八口才得以解脱:“唔……龙儿,你……你这是要谋杀啊!” 紫衣少妇将空水壶收回,长叹一声:“这是龙族圣水,对治疗你被灼烧的身体很有帮助,你呀,差点没命了知道么?” 段千阳颓然倾倒在地,轻声自嘲道:“失去你,不就等于死了么?” 紫衣少妇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无奈安慰道:“你就在这儿好好养伤,我去看看你朋友的女人。” 段千阳知道,少妇口中“朋友的女人”指的是冯妍妍,“那姑娘如何了?”他赶忙起身跟了上去。 …… 此地为龙腹撑起的一间小居。 小居中灯火昏暗,房中只有一张石床,冯妍妍紧着半张脸躺在床上,另外半张脸用纱布缠绕,偶有血迹渗透而出。 狄云枫守候在床边,紧紧地握住冯妍妍的手,神情冷俊,目光深邃,心头还有一种莫名的怒火。 他总是在重温这种无能为力的感觉,七七是这样,木心也是这样,现在又是冯妍妍,什么狗屁妇科大夫,自己根本就治不了病! “如何了?”龙姬上前询问道。 狄云枫摇头道:“不好,她的手逐渐冰凉,体温也在急速下降,我不是鬼修,我无法替他纳气治疗……” “龙儿试试?”段千阳提议道。 龙姬摇了摇头:“虽然我已在鬼界定居,但也没有的能力替她咿,有了!”她眼前一亮,气由丹田起,顺着胸膛往上,张口吐出一颗青冥色的珠子,再巧手一指,珠子自动隐入冯妍妍丹田。 冯妍妍气色逐渐红润,龙姬却踉跄两步,恰好倒进段千阳胸口。 “你怎……”段千阳欲言又止,“唉……”一声轻叹,掌上暗起一道仙机注入龙姬体内。 龙姬摇了摇头,轻轻推开段千阳的手:“没事,只是好久都未龙珠离体,有些不适应,你身上也有伤,莫要管我了。” 段千阳轻叹:“你要用龙珠替她护体就早说嘛,狄云枫体内也有一颗龙珠的。” “不错,在下体内也有一颗龙珠,不如替换出来?”狄云枫张口将腹中龙珠吐出。 龙姬初见龙珠,惊讶了好一阵子,随即又见她摇头道:“不行的,你这颗龙珠……威势太过刚阳,这位姑娘是鬼修,又是个女儿身,体魄天生阴柔,用了反而之害。” 狄云枫坐回床边,轻抚摸着冯妍妍完好的半张脸,百般心疼道:“那妍儿的脸……” 段千阳轻声叹道:“只要你不介意她,她也不会介意的。就像龙儿就算长得再难看,也是我心中的女神。” 龙姬上前拍了拍狄云枫的肩,安慰道:“你放心,待到了九幽,夫君会想办法帮冯姑娘痊愈的。” 狄云枫感激不尽,转身握住龙姬的手,道:“我曾在道一门‘琉璃宫’中曾见过一尊石像,与姑娘颇为相似,难不成你就是她?” 龙姬浅浅一笑,开口欲言,段千阳却从狄云枫手中将其拽过,并经由自己介绍道:“不错,我与龙儿都是道一门中的大长老。” “千阳,你够了……”龙姬瞪了段千阳一眼,又冲狄云枫赔笑:“你莫要介意,他连蚂蚁的醋都会吃,呵呵呵……” 龙姬一笑百媚生,连狄云枫都看呆了,六界之中要问哪界美人最多,妖界当属第一,曾记得珍宝斋老板孙玉楼说过,他们老祖宗那辈专门去妖界逮捕女妖精卖到仙界来,原因就是女妖精长得漂亮! 久而久之,“妖精”在其余五界中便成了美丽的代名词。 龙族之娇女,体态丰腴,正如清烹的回锅肉,肥而不腻! 怪不得段千阳魂不守舍,如此绝色美人被好朋友抢走,换做是谁都心有不甘。 “不知这位朋友姓名?也好让龙姬认识认识。”龙姬笑问道。 狄云枫开口:“我叫” “他叫狄云枫,生在人间,长在真武,去过仙界,下过鬼界,也祸害过不少姑娘。” 段千阳用手帮狄云枫把下巴合拢,并瞪眼传音道:“小子,你刚才是不是打什么坏主意了?我告诉你,龙儿的心思玲珑,你可莫要利用她的琉璃心,想当初老九就是用这等卑鄙手段将龙儿骗到手的!” 狄云枫晓得段千阳为爱痴狂,摇头笑了笑,不作声。 “原来你就是千阳与李圣玄提及的狄云枫,听说近来造访的商大将军也是你的朋友……今日一见,果真是威风凛凛,相貌堂堂!” 龙姬竖起大拇指,笑得很甜很甜。 狄云枫一度以为母龙是威严的,可今日一见竟反差得这么厉害,反倒是自己身边的女人,各个都是母老虎。 段千阳顿时便不乐意:“他能有我威风?能有我” “好啦好啦,你最威风,你最帅!” 龙姬没好气地瞪了段千阳一眼,拽着他便往小居外走去:“你跟我出去,莫打扰了人家休息。” 段千阳挠了挠头,‘嘿嘿’一笑:“对对对,他们过他们的二人世界,我们过我们的二人世界。” “你少贫嘴,要是让夫君知道了,又要和我摆脸色,我难得伺候呢……” “他敢跟你摆脸色?他是不是还要打你啊?反了他!下去第一个就削他!” “噗呲……哈哈哈,他呀,脸绿得很,有几次还被气哭了呢,哄了好久才哄回来。” “这还差不多!那小子若敢对你不好,我第一个不饶他!” …… 段千阳与龙姬打闹的模样,像极了真武相遇的狄云枫和温紫雨。差别的是,前者挚友已成为人妻,后者……后者兴许也是如此。 “唉……” 狄云枫摇头长叹,倚靠床边坐下,取出烟杆儿,点燃烟丝,续上一口烟,几大口吞云吐雾后,才将神情松懈,才将内心松懈。 缭绕的烟雾,朦胧的世界,他仿佛看到了自己的另一个影子,握着一柄刀,刀上滴着血…… …… “狄云枫,狄云枫?!” “啪啪啪!” 狄云枫只听见几声呼喊,接着脸上便传来几阵疼痛,他迷迷糊糊地睁开眼段千阳与龙姬站在自己跟前,诧异地望着自己;再瞧瞧四周,散落的烟杆儿,燃尽的烟丝,背后倚靠着床栏杆。 “我何时睡着的?” “你还在造作这些玩意儿?”段千阳将烟杆儿从地上拾起,在狄云枫面前晃了晃。 狄云枫赶忙夺过烟杆儿,道:“你管不着。”接着便赶忙将烟杆收回了袖中。 “无藏没带你去找他师弟么?”段千阳紧声问道。 狄云枫避之不谈,撑着地面立起身子,答非所问道:“是如何了?你们为何要这么看着我?” 段千阳望着狄云枫许久,欲言:“你……”却罢了,轻叹一声:“唉……你自己的事你自己能拿捏,”说完,他又指着床上的冯妍妍道:“你将她抱起,我们已到九幽了。” 段千阳又冲龙姬使了个眼色。龙姬撇了撇嘴,又瞥了狄云枫一眼,走在前头道:“随我来吧,夫君应该已派人将兽车准备好,我们只管坐上去便是。” 狄云枫抱起冯妍妍跟上去,并道:“先带我去见木心吧。” 段千阳在后头道:“你的女人都躺下两个了,你确定心理承受得住?” 狄云枫不以为然:“她们又没死,我的心也不脆弱,为何要担忧?”他偏着头再问段千阳:“还是你们在担忧我?” “呃……你可别用那种眼神看着我,不论怎么样我都是为了你好,”段千阳勉强冲狄云枫挤了个笑脸,又劝诫道:“希望你自己也心中有数,虚实境界之上便会有心魔这一关卡,倘若渡不过,轻则走火入魔,重则就此陨落。” “我心中有数。”狄云枫冷笑。。 …… 正文 第三百七十六章 听雨楼恰逢烟雨 九幽港口的风格外怡人。 走这么一遭,狄云枫也算长了不少见识,敢问这世间有几人能御龙而行? 青龙出水,张口将几人送出,随即竟缩成一块玉佩落入龙姬手中。 “恕我愚昧,方才那条青龙怎成了一块玉佩?”狄云枫指着龙姬手中的青龙玉佩道。 龙姬笑道:“这块玉佩不过是储存龙影的一种工具,目的只是为了方便携带,要么将龙影收回我体内也行呀。” 狄云枫忍不住纳闷:“如此真实的龙竟然是一道幻影……” “是呢,我已好就都未变化龙形,为的就是能给夫君怀上一个正常的孩子。”龙姬脸上露出一抹别样的红晕,语气中更是满满的幸福。 段千阳却冷哼道:“生一个龙仔难道就差了?能当爹还挑这么多作甚?你别将就老九,怎么开心怎么来。” 龙姬摇了摇头,无奈道:“龙族之间孕育的几率都很渺茫,更何况是和人类。龙生九子各有不同,我最怕的便是因我个人原因给夫君生一个人不像人,龙不像龙的……怪胎。” “自己的亲身骨肉又怎是怪胎呢?” 狄云枫叹道,一旁他听了人家讨论生孩子之事,心里好生羡慕。冯妍妍一碰便哮喘,木心又卧病在床,与赏儿的关系还不成熟,与雪儿又分隔异地…… 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成家立业天经地义。 要待何时? …… 青龙将几人送到了九幽的一处港口。 港口的风清新自然,恰似人间三月天。 空气偶尔有些湿润,天上的云也稍稍有些泛黑。 是不是要下雨了? 九幽不论建筑风格,码头布局,人们穿着,民俗作风……一切都照搬照抄人间。 当然,人间很美,这里也很美。 “淅淅沥沥” 船夫的几声吆喝响起: “下雨,归港!” 雨太细小,若不仔细去感觉还真不知晓它已悄无声息地到来。 “想不到,久逢的细雨竟落在了鬼界。”狄云枫仰面迎接,兴叹。 “嗯呢,狄云枫你就把这里当成自己的老家人间好了,这里的一切都与外界无意,冬天也会下雪的喔。” 龙姬言语中充满了自豪,随后她又幸福地捧着脸,笑道:“这一切都是夫君为了我而创造的。” 段千阳苦笑道:“傻瓜,他是为了九幽子民。” 龙姬不信:“明明是为了我,他亲口说的。” 段千阳叹道:“所以说他是把你骗去的,你莫要看他平时老实巴交,总是一副谈笑风生的模样,其实……其实也比不多,呵呵呵……”说到最后,他自己都忍不住笑起来。 如此繁荣的盛世,怎舍不得世人一个赞? 龙姬“嘿嘿”一笑:“那我不管,反正九幽的子民是挨着我沾光了。” 狄云枫并未替冯妍妍遮挡细雨,而是让她感同身受,并细语呼唤道:“妍儿,这就是你所憧憬的世界呢。” …… 当几人走出码头后,雨势渐渐有些大。 港口大道上停靠着一辆毒富丽堂皇的兽车。 林屹宽执剑,笔直站在风雨中,见几人来,招了招手,把兽车驶过去迎接。 “雨势渐大,大家先上车吧。”龙姬招呼道。 众人登上兽车时,春雷滚滚,大雨倾盆而下。 “老九呢?怎不见亲自来迎?”段千阳问车外的林屹宽。 “九帝忙着与真武国来的使臣交涉,一时半会儿走不开。”林屹宽的声音从车外传来。 段千阳不悦:“什么使臣架子那么大?” 龙姬也疑惑道:“我一日前离开时并未听过有使臣造访,难不成是今日才来的?” 林屹宽道:“九帝本说要亲自来迎接,但三个时辰前,真武使臣突然造访,看样子颇为焦急,九帝便只好留下招待。” 狄云枫心里暗道:难道真武有变了? 龙姬紧声道:“什么样的事需得着夫君他亲自把关……” 林屹宽道:“国家大事属下没有资格知晓,但那位使臣,闻说身份是真武当朝太子。应当是极重要的事吧。” 狄云枫眼睛一亮,真武国哪儿有太子? 会不会是故人? “不管了,先去听雨楼将客人安顿下再说,这里有人受伤了,须得赶紧找人来医治!”龙姬催促道。 兽车明显也快了几分。 ----------- 听雨 楼恰逢烟雨,千丝万缕归别愁绪。 抛开此悲凉的意境,它的名字,它的姿态,美得让人流连忘返。 龙姬安顿下几位客人便充满去寻大夫,段千阳几番犹豫后还是屁颠屁颠儿地跟了上去。至此,刚来,整座听雨楼就只剩下狄云枫与两个病倒的爱人。 木心与冯妍妍并排躺在同一张床上,狄云枫没看她们一眼就心若针扎一般,左一针,右一针,反反复复,痛彻心扉! “若不是我滥情,又岂会惹出这么多事?” 狄云枫左右各捂着冯妍妍与木心的手,热泪滚滚! 狄云枫从知事起便认为人生与爱情无缘,可斗转星移,岁月变迁,谁知几百年后曾经那个孤独少年会将爱情视作生命! “若不是你滥情,又怎会遇见她们?”一个似曾相识的声音从他内心传来,那声音又道:“若不是你滥情,你又为何会走到今天这一步,你又为何会遇见我?” “又是你!”狄云枫抿心激厉,怒喝道:“滚出我的心!” 那声音叹道:“狄云枫,你到现在还不明白,我就是你,你就是我,虚实分二境,你乃实,我乃虚,不论少了谁,你的修为都会不完整。” 狄云枫大骂道:“你放屁!你不过是我衍生出来的魔念!消灭你,我便能成就合体!” “呵呵呵……”那声音笑得轻蔑又不屑,“期待你将我泯灭,更期待你将我唤醒,哈哈哈……” 几声狂笑,那声音再次从狄云枫内心消失空虚,寂寞,烦躁,自他心中猛然滋生! 此刻,他脑海中唯一想的便是点上一口烟,在吞云吐雾中一觉睡去……可他正想抽手,却发现自己双手竟被冯妍妍与木心反拽着! 他震惊! 他诧异! 他淡然。 他沉下眼眸,真切地感受着从两个女人掌心传来的信念,那颗焦躁不安的心也逐渐沉积下来。 原来她们一直都在。 因为她们都在,自己又怎能堕落? 他释然一口气,将两个女人的手塞进被窝,又温柔地替她们盖好被褥,转身走入楼外阳台。 楼外微风听雨,客色青青,人影寥寥,九幽都城的青色烟雨像极了故里的白云城,一样神秘,一样浮沉。 一辆兽车渐行渐近,赶车的还是林屹宽,坐车的又会是谁呢? 正文 第三百七十七章 雨润如酥,一见如故 龙姬先下车,冲楼上的狄云枫招呼道:“狄云枫,你也下来接一下嘛,恰好是真武来的名医。” 真武能有什么名医? 狄云枫笑道:“就来。”纵身跳下阳台,几步踏空便落在了马车前,笑问道:“真武国的使者也来了?” 龙姬笑指着车门道:“使者大人会在九幽小居三日,也安排在听雨楼住下。” 狄云枫点点头,边抚下巴,边试着冲车内喊道:“薛瑾见?” 隔了一阵子,车内才传出来一声:“嗯?”接着便见一个身着绫罗青山的玉面公子走出马车,只要岁月不改变容颜,男装的薛瑾见仍能俊得让天下男人都自愧不如。 “狄云枫!”瑾见许是太过惊讶,雨天车马轴承又滑,她一个不留神便坠下马车。 狄云枫眼疾手快,拂其脊背,搂其细腰,打一个转儿将她从车上接下来,好生生地落了地。笑道:“好久不见。” “狄云枫,狄云枫在哪儿!” 车门被人一脚踹开,一个俊俏又秀气的白衣青年人蹦了出来,她一见真是狄云枫本尊,改口呼唤道:“白莫离!真的是你!”接着一个飞扑,撞向狄云枫胸怀! 狄云枫不敢避让,只有老老实实地接下扑来的姑娘,先前他还纳闷儿真武的名医是谁,眼下一见才发现原来是熟人,夏笙。 “瘦了。”狄云枫心疼道。 魏将军的死对夏笙打击不小,能不瘦嘛? 夏笙抽了抽鼻子,像是要哭了:“白莫离,那晚你遭袭的事后来瑾见姐才告诉我,我还以为你死了呢,今日见你活着实在是……实在是太好了,呜呜呜……” 狄云枫哭笑不得,放下夏笙又帮忙拭去泪花,道:“多大个人了?还这么容易哭鼻子,大家伙儿都看着你呢。” 夏笙撅起嘴,抱怨道:“可是我就是想哭嘛,爹走了以后,娘也没了音讯,大家都不肯听我的话了。” 薛瑾见在一旁摇了摇头,走来拽开夏笙,叹道:“有什么苦日后再诉,大家可都在等着你呢。” 马车上又走下两个人,身材魁梧,神情冷峻,其中一人还与狄云枫有过一面之缘,二人皆是皇朝内卫,皆有真武以上的武力。 “大家先进楼,外面雨势大了,反正也是邻居,改日再叙旧也不迟呀。” 龙姬轻吹一口气,刮起一阵风,暂将楼雨势吹走,招呼着走在前头。 “白莫离,你身上的女子气息很重哟!”夏笙搂住狄云枫胳膊,在他身上一通乱嗅。 狄云枫点住夏笙眉心,将之推开道:“说得你好像不是个姑娘似的。” 夏笙赶忙嘘声道:“你小声点儿,他们还不知道我们是女人!” 狄云枫白了夏笙一眼,笑道:“他们除非是瞎子,否则怎猜不出你们是女人?” 薛瑾见这时严厉道:“但我就是太子,太子出使九幽而不是公主出使九幽,其中的利弊与意义你个土包子肯定不懂,”她又用大拇指指着身后两个面无表情的侍卫道:“你若是拆穿了我们,他们一定会动手将你押回真武,再治你一个扰乱朝政之罪!” “我哪儿敢……”狄云枫苦涩一笑,假把式捂住自己的嘴,不了了之。 …… 夏笙独自一人在房中就诊,薛瑾见与狄云枫则在阳台默默地等待着消息。 天色渐渐暗下,雨势却并未有停歇之意。 近夜前雨微寒,清风徐来,三月好比冬月天,听雨楼中人倦。 狄云枫取出一件保暖大衣,温柔地替身旁的薛瑾见披上。 薛瑾见挪开步子,轻哼道:“用不着。” “用得着,”狄云枫还是将大衣替薛瑾见套上,并不客气道:“九幽虽然气候与外界相似,但这一切毕竟都是人造的,今夜后仍有虚时一说,无形阴气外加凛冽凉风,公主是你万金之体,莫要着凉了。” 薛瑾见不负好意,深吸一口气,裹进身上的大衣,用精致的下巴指了指阳台后的房间,问道:“你毕生追求的那个女人并不是她们吧?” 狄云枫如实道:“不是。” 薛瑾见又问:“那你可找到仙界那个女人了?” 狄云枫点头道:“梅开二度。” “哼,水性杨花!”薛瑾见鄙夷道。 狄云枫大言不惭道:“水性杨花指的是女人,用风流倜傥来形容我才对。” 薛瑾见不屑道:“本以为你是个专情的男人,谁知道你这么多情,先前夏笙与我说,你在凉城买了一栋楼的姑娘,我刚开始还不信,现在全信了!” 狄云枫笑而不语,情情爱爱从现在开始收敛,要不然……他又从头到尾打量了一番薛瑾见,得此女,再得赏儿,岂非作用了鬼界与真武的半壁江山? “淫贼,你往哪里看!”薛瑾见大喝道。 狄云枫冲之暧昧地眨了眨眼睛,道:“薛公子,需不着见面就挑刺吧?你喜欢我就直说,我不介意收个小相公!” “你” “啪!” 狄云枫狠狠地在薛瑾见屁股上一拍,撒开步子便往楼外逃去! 九幽国都繁华,初见却未造访,不如趁此机会用轻功好好转上一圈。 薛瑾见哪儿能预见狄云枫耍流氓?隔了好一会儿她才反映过来,俊俏的脸蛋又怒又羞,怒喝一声:“淫贼你别跑!”即刻脚下生风,似箭一般窜了出去! …… 狄云枫终究没能跑赢薛瑾见,但已差不多将国都给走遍,被逮自是心甘情愿的。 “我要阉了你!”薛瑾见羞气是消了,怒气却还留着,她当街将狄云枫压在地上,取出一把雪亮的钢刀,作势要宰人! 狄云枫武力没恢复,光凭修为也施展不开,便也不再挣扎,老实巴交地躺在地上,无奈地望着骑在身上的薛瑾见道:“姑娘家家的能不能不要这么粗鲁,这里可是大街上。” 好在入夜有雨,街上人烟稀少,没出什么洋相。 “你这淫贼,出去一趟什么都变了,你还敢摸我屁股!” 薛瑾见把刀比在狄云枫裆部,神秘一笑,道:“快,叫声姑奶奶,我就放了你,否则一刀把你给切了!” 狄云枫当即边呼喊道:“姑奶奶!” “噗呲!”薛瑾见没忍住笑,收刀放过狄云枫:“哈哈哈……你还真叫呀?离开真武这 才多少年,大丈夫的性子都给你磨平了!” 狄云枫一个鲤鱼打挺从地上站起来,瞧着自己湿漉漉的衣服,学着女人娇喝道:“你也真是,跟你开个玩笑就要害我湿身,讨厌!” “咦!恶心!”薛瑾见一把推开狄云枫,极度嫌弃。 “哈哈哈……”狄云枫仰面大笑,接着摇身一变,换了一身衣服,变出一把油纸伞,敞开为薛瑾见遮雨。 天街小雨润如酥,郎才女貌温如故。 “对了,你的紫雨又跑哪儿去了?你还和她有关系么?” 薛瑾见一针见血,扎心了。 狄云枫微微摇头,没有给出任何答案。 瑾见又道:“真武已在为战争做最后的筹备,每一个门派的弟子都必须应召参军,温紫雨也得去。” 狄云枫皱眉:“女人也要去?” 瑾见点头道:“凡是武力在生脉以上的女人都必须去,虽然朝廷不想这么做,可江湖上的安排由九州盟主做决定,我们无法更改。” 狄云枫冷哼道:“柳扶苏就不该让百里孤这老匹夫当上九州盟主。” 瑾见叹道:“柳门主就不该提出‘九州盟’这种说法……站在朝廷的角度而言,这是一种势与朝廷分庭抗礼的行为,是谋逆之举,”她又转折道:“当然,我是朝廷人士,他们是江湖人士,我们的立场不同,做法也不同,”她接着一声叹:“唉……总而言之,希望此次战争能赢,或者说莫要输的太惨?” “全面战争,敌损一千,自伤八百,谁又能落得个输赢?” 狄云枫又问:“你呢?你这次来九幽的目的是作甚?” 瑾见道:“办事。” 狄云枫道:“如果不是很重要的秘密,不妨告诉我听个趣儿?” 瑾见犹豫了片刻,才道:“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重要的事我也还不知道,”她顿了顿,开口告知道:“我这次来的目的是借人众所周知鬼界的传送技术非常厉害,真武需要一批这样的人才搭建传送阵,直接传送仙域后方,先发制人。” 狄云枫倒吸一口气,问道:“真的要开打了么?” 瑾见道:“那还用说?商囚从寒洲调遣了八百万大军,加之从各大山门分拨的两百万武修,前前后后一千多万人,遁甲配齐,战备充足,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狄云枫隐隐有些担忧仙界的慕雪依,便问道:“你们准备从哪个仙域开刀?” 瑾见摇头道:“我不是征讨仙界的统帅,不晓得,但就算我晓得也不能和你说,这是机密。”说着,她又望向狄云枫,问道:“对了,你呢,下一步怎么打算?你和商囚好像已经成了铁哥们儿,当帮帮忙吧?” “我?”狄云枫抬头望了一眼鬼界上空那颗明亮的“阴阳轮”,只道:“我会来,但会晚一些。” “一些,是多久?”瑾见又问道。 狄云枫摇了摇头,闭关之事,难说多久,他道:“尽量。”随后问:“你们呢,多久拉开战争的序幕?” 瑾见道:“就在今年,只等传送大阵一启,战争就会爆发。” 狄云枫又望着天上的阴阳轮,心里自问:一年,自己能突破虚时境么? 正文 第三百七十八章 天下事,君王愁 傍晚,天色昏沉。 狄云枫与薛瑾见回到听雨楼时,九帝魏知寒与龙姬,段千阳,以及好几位身宽体胖的官人,皆已在楼中等候多时。 楼中一桌玉盘珍馐,宴请远道而来的使者,为狄云枫等人接风洗尘。 “来来来,圆桌家宴,不分上下席,大家请坐!” 魏知寒品德高尚,不拘小节,脾气也是出了奇的好,如此男人,有地位,有金钱,有长相,有风度,想不得龙姬美人儿垂青都难矣。 狄云枫心里不踏实,可自己私事又怎好在晚宴上提及?只好表面应酬到结束,才拉着三杯酒下肚便已伶仃大醉的夏笙,问冯妍妍与木心的情况。 夏笙小怜红扑扑,已经冷风吹,酒意更加上头,她捧着狄云枫的肩膀道:“白莫离,我没醉,我一点儿也没醉……” 狄云枫摇头轻叹,掌起一道仙力欲将夏笙体内的酒精排除,夏笙却一把打开他的手,狠声道:“别碰我!从小到大娘就不允许我沾酒,好不容易尽兴一次,你让我醉一回……呜呜呜……”说着说着她便趴在狄云枫肩膀上嚎啕大哭起来。 夏笙无疑是温室里的花朵,因为她老子的原因能处处受人尊敬,可靠山一倒,不仅带走了亲情,还压垮了她那颗纯真地心。 “唉……喝不得酒就别喝了嘛,不哭了,不哭了……”狄云枫边顺着夏笙的背,边安慰道。 “呼呼呼……”哭声消止,细微的鼾声取而代之。 狄云枫又是一声叹,抱着夏笙刚要走进卧房,一道丽影自跟前闪过,抢走了他怀中的夏笙“你想做什么?连夏笙你都想下手了?”薛瑾见瞪圆了眼睛。 狄云枫无言以对,唯有摊手道:“得得得,我淫贼,我大小通吃,你来得正好,省得我自己把她抱下去。”说完便气冲冲地自返客房。 “喂?这般没度量呀?”薛瑾见上前用脚拌住狄云枫,赔笑道:“我和你开玩笑的咯。” 狄云枫轻哼:“若是当真了,我岂非输给一个娘们儿?” 薛瑾见挤了挤嘴角,道:“他们找你,应该是有很重要的事,就在楼下。” 狄云枫摇头道:“我现在只关心妍儿的伤势。” 这时,本已醉倒的夏笙,断断续续开口道:“那女人的毒我已经帮她拔出,只是她那张脸……她那张脸我也有本事将她复原,但我偏不,白莫离你这个花心大萝卜,谁叫你到处祸害女人!” 她又攀附着薛瑾见的脖子上,临近耳旁道:“瑾见姐姐,你可不要被他的花言巧语骗了,这个男人坏得很……嗝!” 夏笙打了个嗝儿,再次倒头睡去。 “呃……这……酒后胡话,你莫要信了,呵呵呵……”狄云枫挠着头,颇有些尴尬。 薛瑾见没说话,仅瞪了狄云枫一眼,抱起夏笙跳下阳台。 狄云枫转身走进卧房,在确认了木心与冯妍妍的被子都盖好了后,才寻着段千阳的气息走下楼去。 …… 听雨楼后院,书房 ,绸缪天下之事的地方。 段千阳,魏知寒,还有刚刚推门而入的狄云枫。 书房中有一盏小机,机上有一股青花瓷罐盛装的美酒,杯子三只,玉琉璃色。 酒器不俗,酒必不俗。 “方才叫狄兄强颜应酬,一定是酒不和胃口,此乃‘醉仙美’天下绝酿,尝尝或许们高兴起来。” 魏知寒笑斟酌一杯酒,邀请狄云枫入座。 “九帝慧眼,不过现在已没事,多谢美酒。” 狄云枫坐下,一口饮尽杯中美酒。 段千阳道:“大家都挺忙,不妨开门见山,”他又对狄云枫道:“我已与老九说过,阴阳伦可借你闭关,你想何时?” 魏知寒也取出一把钥匙递给狄云枫,道:“上面有卧居,往年我闭关所用,这是钥匙,狄兄上去看了,需要什么准备,置换什么东西与我说便是。” 狄云枫不客气地接过钥匙,仍担忧道:“多谢九帝,阴阳伦若供我修炼闭关,必会对九幽作息造成影响……” 魏知寒摆手笑道:“这个你就莫要担心了,当下乃非常时期,阴阳伦的转动极为消耗能源,为抵御尸魂界的侵袭,我正准备关闭阴阳伦,储备能源,如此一面双关,对九幽而言并没有什么损失和不妥。” 段千阳也和着称赞道:“老九是个精打细算的人,他办事基本上面面俱到的,这个你就放心吧。” “稀奇稀奇,你小子终于肯舍得夸我一回了,哈哈……”魏知寒笑着,举杯我邀二人,招呼道:“来,莫顾着聊天,喝酒。” 三人举杯对饮。 “唉……” 魏知寒放下酒杯,又忍不住嘘声叹气,道:“鬼界马上就要变天,仙武大战也即将爆发,往后已没有安稳日子过了。” 狄云枫道:“幽魂帝国会更难过。” 魏知寒道:“此话难以断定,忘川河流经九幽最多,眼下它已染上污浊,我怕九幽会因河水遭难。故此,我已下令,切断所有与幽魂帝国的水路运输。” 段千阳道:“说起忘川河泛滥,我有必要给你们讲一讲我所遇到那极强的黑衣人……” 段千阳将自己与先前阻断河流时遇到的黑衣人的事迹一五一十地讲了出来。 段千阳又补充道:“听此人的口气,连昔日元尊与我家道祖都敢调侃,想必在当时也是个响当当的人物。” 狄云枫沉声道:“若要论是谁,我心里已猜得不离十木王爷!” 魏知寒道:“木王爷的确是个很古老的人,我才出世时便在凉城听过他的名字,但论名气之大,哪儿能及得上元尊与道祖?” 狄云枫冷声道:“这老怪物的身份可疑得很,回想与之在凉城大战时,好几个武颠高手都未将他杀死,何况那时他的阴魄还遭我取走……可想而知,这老东西的修为境界已经高到一种难以想象的程度!” 他握紧拳头,越说越气不过,越迫切地想要提升自己修为与之抗衡,为七七报 仇! 段千阳叹道:“的确,与他交战过才知晓实力差距,此人修为绝不比大罗金仙与武炼巅峰要差……若不是龙儿感到及时,我只怕会死在他手里。” 魏知寒也叹气道:“说来是惨淡的,九幽虽看似繁华,但真正的高手并不多,人们太过安逸幸福,没有一点危机感,也再没有追求更高境界的想法……” “在享受安乐的同时,也该追求居安思危。人间有云‘生于忧患,死于安乐’大致是说如此,”狄云枫说着,又问道:“纵观整个鬼界,有多少高手能与金仙之流抗衡?” 魏知寒饮下一杯酒,苦笑道:“突破源境后鬼修便可跨入‘修罗境’,修罗境完美匹敌金仙,整个九幽踏入修罗境者只有三位,林屹宽便为其中之一,其余两位分别是九幽所分封的城主,但此三人的修罗境只徘徊在初期,与大罗金仙还差得甚远,” “我不太了解幽魂帝国的高手有多少,但那里地广人多,修罗境的高手也肯定比九幽多一些,其中最强的便是冥皇,他乃鬼界第一强者,修罗境圆满之至尊境,属元尊,夜君,道祖之流。” 魏知寒起身走至窗边,仰头望着漆黑的夜,听细雨绵绵,便忍不住悲伤道:“大国覆灭不太可能,但若让尸魂界崛起,鬼界的平衡会被破坏,连带着其余几界也会遭殃,那时恶灵降临世间,屠戮生灵,将是场空前巨大的浩劫。” 段千阳反驳道:“我倒认为那木老鬼不会这么愚蠢,他破坏轮回便是与六界为敌,他能有如此野心?” “我们何必在此瞎猜测,事到临头,顺其自然。” 狄云枫自顾喝酒,与这些尔虞我诈的乱世阴谋比起来,自己女人那点事实在算不上什么。 “淅沥淅沥……” 细雨打瓦多清晰,书房里就有多静。 “其实……” 魏知寒又犹豫了很久,挥手化出一道隔音结界,重叹一口气道:“这里没有真武的使者,我方可说……其实仙界也有派人来与我商讨过,我……我……” 魏知寒掐着眉,天下事,君王愁! “你在玩儿明修栈道暗度陈仓!”段千阳猛地一拍桌“啪!”起身又怒指魏知寒道:“你怎能如此言而无信!” 魏知寒神色异常平静,他乃一国之君,心中气量与度数又岂是他人能撼动? 狄云枫将激动的段千阳拽回座,淡然道:“知寒明白自己心里在做什么,不需要你去决断。” 段千阳怒道:“此事不关真武或是仙界的矛盾,昔年道一门覆灭,道祖身陨,全都出自元门之手!此仇不共戴天,何须抉择!” 魏知寒轻叹:“我明白,可现在立场不同了,况且我也没有明确帮助谁,若是可行,我甚至不愿卷入这场争斗。” 段千阳冷声道:“龙儿她知道你这么做了?” 魏知寒声音更寒,道:“我的决定,她还没资格去管,”他心中莫名一股怒火,不知何处撒,只有对着夜外咆哮道: “若不是为了天下,我又何必如此苟且!” 正文 第三百七十九章 决裂 “我就一句话,你若是选择帮助了仙界,我们不仅做不了朋友,还会成为敌人。” 段千阳一剑劈开结界与大门,步态坚定走出书房。 龙姬捧着一壶茶,正在屋檐等候,她见段千阳如此模样,上前问:“千阳,你们这是” 段千阳顿足,冷冷地瞧了龙姬一眼,轻哼道:“你随他为九幽,还是随我为道一门?” 龙姬不知所措,只道:“你们究竟是怎么了?有事好商量,我为你们沏了茶……” “龙儿。”魏知寒轻唤一声,走至门口平静地望着龙姬,又问道:“正如千阳所说,你是选择随他,还是选择随我?我为九幽,你为道一门。” 龙姬左右为难,在抉择上倍显柔弱,她鼻子一酸,泪水便吧嗒吧嗒往下掉:“道一门只剩我们三人了,能别吵了行不行?” 段千阳指着魏知寒呵道:“他根本就不是道一门的人,道祖当年就不该救他!” 龙姬疑惑地望着段千阳,道:“千阳你怎么说出这样的话,夫君他为了保护道一门曾重伤濒死,你” “够了!” 魏知寒呵断龙姬的话,冷漠道:“以往是以往,今夕是今夕,立场不同做法便不一样,没错,九幽就是一颗墙头草!否则满世繁华又从何而来?” “我明白了,我明白了!” 龙姬扔去的茶壶,失望地指点着段千阳与魏知寒,哭泣道:“你们两个都变了,变得谎话连篇,变得无情无义!” 段千阳不忍龙姬的疯狂,咬牙指着魏知寒道:“我再给你最后一次选择的机会!你帮不帮我对抗仙界!” 魏知寒却是望着龙姬,怜爱之情一闪而过,但一闪而过仅仅是一闪而过,他即刻冷下脸,背过身去,缓缓道:“我的立场永远不可能改变。” “嗤!呵呵,好!那若有机会,我们战场再见,那时我绝不会手下留情!” 段千阳留下狠话,即刻化作一道赤光破空遁去。 “千阳!”龙姬妄想去追,魏知寒却将她一把拽下,冷声道:“你到底是谁的女人!” 龙姬回首,一副不敢置信的表情,问道:“你……怎么 能这么问?” 魏知寒将平时挤压的不悦与质疑全都释放而出:“从他到九幽之后,你见他的次数比见我还要多,我何意?你又何意!真当我什么都不知,什么都不管了!” 龙姬反握住魏知寒的手,颤声道:“以前你不是这么说的……” “谁知道你们有没有背着我做什么见不得光的事!” 此话,言重了,魏知寒话说完,也后悔了。 龙姬愣了好一阵子,万种心酸化作轻蔑一笑,甩开魏知寒的手,眸中中布满了悔恨的血丝,她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做,拾起地上的碎片便往深宫里走去。 最怕空气突然安静! 魏知寒后悔透顶!上前欲追可又不敢跨步,无奈只有开口呼唤:“屹宽,速来!” 林屹宽从天而降。 魏知寒望着龙姬的背影,吩咐道:“把夫人看好,莫让她乱来。” “是。”林屹宽就要快步随上,却又遭魏知寒喊住:“还有,除了我之外,不允许任何人接近她,特别是段千阳。” 林屹宽点点头,快步跟上龙姬。 “短短半个时辰不到,见证了朋友决裂,爱情决裂,立场决裂……今夜可真是有趣。” 狄云枫当一个旁观者,在屋中边饮酒边看戏,待戏散了,才缓缓走出书房,略带三分酣畅。 “让狄兄见笑了,”魏知寒自嘲一笑,“我真是挺失败的,对不起朋友,留不住爱人。” 狄云枫拍了拍魏知寒的肩膀,道:“你能拥有眼前这一切,还能将关系保持到现在,已经很很仁至义尽。” 魏知寒苦涩道:“仁至义尽,非我所愿,我想的是,无愧于朋友,无愧于爱人,无愧于鬼界众生。” 狄云枫淡淡一笑,道:“在人间帝王,为了夺得权力,勾心斗角,尔虞我诈,杀父弑母,屠戮手足,将爱人拱手,将忠臣灭门……荒唐的事迹比比皆是,试问你,沾了哪一样?” 魏知寒惊讶道:“做出这些事情的,还配稳坐江山,还配称之为帝王么?” 狄云枫肯定道:“自然!在人间没有哪个王座下面不是尸骸遍野,血流成河。” 魏知寒点头,应是心中有数了。隔了一会儿,他又问狄云枫:“你呢?那你的立场呢?” 狄云枫想也不曾想就说道:“我很自私,当然帮自己咯。” “帮自己?”魏知寒露出一副请教的姿态。 狄云枫点头道:“对,帮自己。我有爱人在仙界,也有爱人在真武,”他又指了指不远处的的听雨楼:“喏,现在这楼上还躺着两个鬼界的……到处都是我的娘家,我能帮谁?就只能帮自己了。” 魏知寒豁然明朗道:“这么说起来,狄兄比我还要难过了,哈哈哈……” 发现一个比自己更难过的人,再难过也不算难过了。 狄云枫笑而不语,若问这世上最吸引男人的三件事,自是:权力,金钱,女人。若问这世界上最让男人头疼的三件事,也是:权力,金钱,女人。 排名既分大小,也分前后。 如此说来,最让男人烦恼的事情还要属权力,怎么获得权力,怎么升华权力,怎么维持权力,怎么巩固权力! 想到这儿,狄云枫安奈不住心中的疑惑与傲气,开口问道:“世人皆言,有了权力便有了享不尽的荣华富贵与坐拥不完的粉黛佳人,可我没有权,照样能拥有荣华富贵与绝色美人?” “嗯?狄兄怎会突然问这个问题?”魏知寒先是疑惑,随即便笑道:“我倒是知晓这个问题的答案,只是怕说得。” 狄云枫饶有兴趣:“哦?你且说,我不会介意。” 魏知寒笑道:“因为你吃得一手好软饭!” “吃软饭!”狄云枫揉了揉自己的鼻子,这是不争的事实,也是他不愿承认的事实。 魏知寒又接着道:“你虽然没有权利,可你的女人却有,看得出,花无赏十分青睐于你,就连真武来的公主也对你另有情愫!你说你,拥有了这些女人,还会缺少荣华富贵么?” “你说得都很对,”狄云枫又强调道:“但我并没有吃过一口软饭。” “你没吃过软饭,那是你不懂得吃软饭的乐趣我现在要去吃软饭了,狄兄请自便。” 言毕,魏知寒转身朝龙姬消失的方向追去。 正文 第三百八十章 缠绵 三日后,薛瑾见与夏笙并没有如愿得到阵法术士的支持,魏知寒仍坚持着自己的立场,并没明确给予仙武答案。 龙姬偷偷地送给了她们一套阵法古籍,说是鬼界术士们的智慧结晶,只要按照上面方法,将所需的材料布置在规定的方为,阵法即可设下。 真武的人才不少,研究一套传送阵法的摆设应是可行的,只是战争的时间,或许要往后延长个几年。 狄云枫厚着脸皮将阵法古籍拓印了一份去,六界之大只有传送阵才能满足流通交涉的需求,井底之蛙想要跃出井口,还得靠传送阵才行。 先前从珍珠斋老板的孙玉楼那里也买下了一份传送阵的传承,再融汇鬼界里的古籍,出关时不说融会贯通,通晓七八应是没问题的。 …… 冯妍妍醒了过来,尽管夏笙已承诺等她脸的伤痕干疤脱落后,脸蛋儿就会完好无损,她仍觉得自己见不得人,便终日将自己锁在房间内,白天拉上窗帘,晚上吹熄灯火。 狄云枫在房间外好说好哄了三天三夜,冯妍妍才勉强打开一条缝,神秘道:“你把眼睛闭上,敢睁开眼我就死给你看!” 狄云枫笑了笑,用黑纱蒙住双眼,冯妍妍才敢放他进屋。 “我即将闭关,闭关完后便会远行,今夜是我最后一次与你依偎,你真打算让我蒙着眼睛?” “可我这么丑,你万一见了,不要我了该怎么办?” 冯妍妍泪眼婆娑。 狄云枫拗了拗冯妍妍的另外半张脸,道:“夏笙说,只要干疤褪去你的脸就会恢复原样,你担忧个什么劲儿?” 冯妍妍轻哼道:“夏大夫?哼……她对我可不好了,给我治病时摆着一副臭脸!白瞎了一副俊俏模样!” 狄云枫不敢告诉冯妍妍夏笙是个女人,否则这姑娘吃起醋来,怕是会不得了。 “你把灯吹熄了,在把门窗关上,窗帘拉下,这样我不就看不见你了?” 狄云枫装作盲人抓瞎的模样,摸索至床边坐下。 “在理!” 冯妍妍赶忙去将门窗关上,窗帘拉下,房间中任何一种泛光的器物都他用手绢掩上。 房间内伸手不见五指! “狄云枫,你在哪儿?你瞧我,自己都找不到路了。”冯妍妍闻着狄云枫的呼吸,摸着黑一点儿一点儿地往床边走去。 狄云枫拉过冯妍妍的手,将其横拥在自己的大腿上,深情道:“我已经把眼罩摘了下来。” 冯妍妍“嘿嘿”一笑,伸手摸索着狄云枫的脸,但抹着抹着,脸蛋儿便不由发烫起来狄云枫不仅摘掉了眼罩,还把自己衣服脱了个精光! 要干什么,已不言而喻。 “我想,你没有灯,就不会那么容易紧张,自然就不会哮喘了。” 狄云枫撕开冯妍妍的衣襟,准确无误地扯去女人身上最后的一丝防线。 他当然看得一清二楚,他的眼睛宛如狼眼一般莹莹发光,他本就是一只狼,迫不及待地要享受眼前这美味的羔羊! 冯妍妍尽管呼吸急促,却没有如往常那般,一碰敏感地带便喘不过气来。黑暗中,她能瞧见狄云枫真挚的眼神,她能感受到一种爱的气息,她能忍受住每一次爱的冲击! 冯妍妍咬紧嘴唇,从口中挤出:“一,二,三,四……” “你在做什么?”狄云枫忍不住笑问道。 “我……我在数次数,三千次,你不准多了,否则……否则……” -------------- 后半夜,雨势渐起,雨落的声音清晰可闻。 “是雨的声音,好美丽,好动人。”冯妍妍枕着狄云枫的臂弯,兴奋地像个孩子,她又道:“自人间辞世后,我就再也没见过雨点儿了,好怀念!” 狄云枫笑道:“不妨出去看看?” “可是外面夜光敞亮,我怕你看见我的脸,”冯妍妍犹豫了很久,还是摇了摇头:“不去不去。” 狄云枫转过身,与冯妍妍四目相对,道:“你猜怎么着,我现在就能看见你的脸。” 冯妍妍惊呼,赶忙背过身去:“你骗人!四周这么黑,你怎么可能看得见?” 狄云枫手扶着冯妍妍的腰窝,压身上前,淫 声道:“我若看不见,又怎使出那真龙入洞之式?” “……” 冯妍妍从床上蹦哒起。 “你要作甚?”狄云枫也赶忙跳下床,拾起大衣替冯妍妍裹上:“天气凉,你还病着呢,别在生病了。” 冯妍妍推开衣服:“我不穿,让我病死好了,反正丑相都被你瞧见,我活着也没有意义了!” 狄云枫不将就,只问道:“哦?自杀呀,那是想怎么个自杀法?” 冯妍妍道:“上吊!” 狄云枫摇头道:“啧啧……上吊么?你可见识过那些吊死鬼?脸色铁青,舌头耷拉老长了……就像黑白无常一样!” 冯妍妍浑身一个哆嗦,又道:“那我就服毒!” 狄云枫深吸一口气,道:“服毒是个好法子,吃下去肠穿肚烂,大小便失禁,惨咯……” “那……那 我割腕自杀!”冯妍妍掐着自己腕,比对着狄云枫威胁道。 狄云枫长叹道:“割腕自杀我教你个办法,你将自己悬挂起来,然后在脖子上开个小口你可见过那些刚透出来却未拧干的衣服,滴答滴答,血随着重力落下,一点一点地死亡!别提多刺激!” 冯妍妍顿时气妥下来,不敢再有任何寻死的想法。 狄云枫则继续添油加醋道:“不妨我再给你推荐几款自杀方法?譬如将头皮切开一个口子,再倒灌一瓶水银下去,接着你便会奇痒无比,然后” “你快别说了,我不自杀了,我和你开玩笑的呢,你干嘛当真!” 冯妍妍老老实实地取过狄云枫手中的大衣,穿上后,拉着狄云枫往阳台走去:“走,听雨点唱歌儿。” 夜雨缥缈,灯火稀少,用发光石做的路灯似乎也抵不住黑暗的侵袭,黯然失色。 “哇,真的是雨!” 冯妍妍爱极了雨点儿,一步跨上阳台,在细小的栏杆上原地转圈圈。 夜微亮,寂静都城做陪衬,冯妍妍像极了一位性感的舞姬,仅仅几个动作便撩动了狄云枫额心弦。 “你慢点儿,小心掉下去。”狄云枫提醒道。 冯妍妍指着天上道:“我乃‘白云城第一劫富济贫大侠士’若是掉下去了,那多丢人?”她又捧着自己的脸,伸出舌头,慢慢感受着雨点儿的温度,细细品尝着雨点儿的味道。 “你还病着呢,雨不小,快下来。”狄云枫伸出双手,做了个迎接的姿势。 冯妍妍回眸,霎时泪如雨下:“狄……狄云枫,我……我又活了,太好了,太好了,我终于找到了一个如意郎君,我终于不用再害怕任何一个人,我……我……”语塞间,她一个飞扑冲进狄云枫怀抱,热泪湿面,并疯狂道:“谢谢你狄云枫,谢谢你,谢谢你……” 真情流露间,狄云枫忽而有那么一瞬间觉得自己很伟大,因爱而伟大! 他暧昧地刮了刮冯妍妍眼眶上的泪水,轻声道:“别流泪,眼泪咸,浸入伤口会很疼。” 冯妍妍哭诉道:“疼就疼,反正我想哭!” 狄云枫又笑道:“还会留下疤痕。” 冯妍妍如临晴天霹雳,赶忙抹去脸上的泪花儿,攥起小拳头紧打着狄云枫的胸口:“你怎么不早点说!钥匙留下疤痕,就算是上吊成长舌妇我也要自杀!” “哈哈哈……”狄云枫大笑,抱起冯妍妍轻踏栏杆,更上一层楼! “你要带我去哪儿?”冯妍妍疑惑道。 狄云枫望着冯妍妍,深情且认真,道:“妍儿,你方才说要感谢我的对么?” 冯妍妍点点头:“嗯呢。” 狄云枫又问道:“那木心的事,你应该是知道的吧?” 冯妍妍目中闪过一丝别样的疑虑,道:“知道的。” 狄云枫纵然觉得难以启齿,但还是开口道:“今后我真的会很忙,你能不能帮我照顾好她?” 冯妍妍偏过头,不知道在想什么,也没有回话。 狄云枫放下姿态,哀求道:“求你了……” 冯妍妍却拉着狄云枫往房中走去,走至木心床边,指着木心头上的金钗和衣服道:“我也要!” 狄云枫叹道:“赏儿不是送过你一件了嘛?做人可不要贪得无厌,这东西,不便宜。” 冯妍妍叉着腰,不饶人,道:“我不管,那又不是你送给我的,我要你亲自带我去买,并且在大街上,众多女人面前炫耀!” “这样不好……” 冯妍妍道:“那这个病婆娘你自己照顾,我可不帮你。” “罢了罢了!” 狄云枫想,反正赏儿开了那么珠宝服饰店,也不差一件衣服,便承诺道:“好好好,我答应你,等我事情忙忘了,亲自带你去买衣服,行了?” “那……那还差不多,嘻嘻嘻……” 冯妍妍即可便露出了一张笑颜,她趴在床边,静静地观望着床上的木心,又问:“这个女人你又是从哪儿认识的?长得也不算很好看嘛,就是皮肤白……” 她掐了掐木心的脸蛋儿,惊奇道:“咦!还真嫩,别说能掐出水来!” 狄云枫笑着劝道:“我劝你最高莫要去惹她,她虽然沉睡,但疼痛感是知晓的,若她醒来了,嘿嘿,她也不是善茬儿。” 冯妍妍轻哼:“怎滴?还能比花无赏那个老女人架子大?” 狄云枫道:“还真别说,木心的修为不会比赏儿差到哪里去,也有不死骨之上的修为,你掂量掂量?” “吓!” 冯妍妍赶忙收回玩弄过木心的“咸猪手”,口头念叨:“大人不计小人过,木姐姐你千万莫要记我的仇……” 狄云枫摇头笑了笑,走至窗边,瞧了一会儿沉寂在黑夜中的阴阳伦,缓缓开口道:“我要走了。” “你要走了!”冯妍妍惊呼,刚要迎上狄云枫,木心却一把抓住她的手,口里轻呓:“别……别走……” 冯妍妍只好留下,不舍地望着狄云枫,咬着唇挽留道:“你不说天亮之后才会走么?再留一会儿吧,连木心也不想让你走……” 离别终有时,又 何须缠绵悱恻?狄云枫望着夜空中那不再转动的阴阳伦,长叹道:“从现在开始,至往后很长一段时间都不会再有白天了。” 伊人知事不留君,冯妍妍万千情愫化作一句问候:“你什么时候回来?” 狄云枫抻着窗台,笑叹道:“我就在这上头呢,又不走远了,干嘛搞得像生离死别一样?” “那我若是想你了,能不能上去找你?”冯妍妍期望道。 狄云枫已站上窗台:“你要是来找我,非得害我走火入魔,那时候我就死翘翘了!” “啊!” “好了,暂别,至于何时出关,等下一个天亮吧……” 狄云枫轻轻一跃,踏雨直上青天。 …… 阴阳轮如同一个浮动的天体,说小你并不小,起码不会比狄云枫的天宫来得小。 天宫有天门,阴阳轮有两仪门,初见时,狄云枫便被上边的气魄所威慑,阴阳互换,斗转星移,哪个不是均横天地的磅礴力量? 狄云枫甚至怀疑,阴阳轮与武修的天宫有异曲同工之妙。 “要是能把这玩意儿收了该多好?”狄云枫舔了舔嘴唇道。 “你要是把这玩意儿收了,就是整个九幽的全民公敌。” 段千阳的声音。 狄云枫寻了这声音好久,才在大门的门框上瞧见一身黑衣服的段千阳,段千阳悠闲地躺在门框上,翘着二郎腿,优哉游哉。 “我还以为你走了呢。”狄云枫在下头招呼道。 “我答应过要帮你提升修为,可不会食言。” 段千阳一举跳下大门,又问:“灵晶和灵石带够了没有?” “多少数量才能算是为‘够?’”狄云枫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袖口,道:“我这里还有近百来万灵晶。” 段千阳抿了抿嘴唇,道:“百万灵晶只够你提升到合体圆满,想要突破合体,还得费上几百万。” “几百万!”狄云枫惊呼,随即又苦涩道:“几百万哪儿能是开口闭口就有的,一百万灵晶都相当于一家小仙门的命脉了都……” “没钱你还想修仙?这里又不是仙界。” 段千阳说着便从袖口里取出一只储物袋,丢给狄云枫道:“我这里还有三十多万灵晶,你先拿着用,若有不够再想办法。” 段千阳是刀子嘴,豆腐心。 狄云枫笑了笑,不客气地收下储物袋,道:“若真要依靠灵力,我们为何不去仙界闭关,要来这与生机相斥的鬼界?” 段千阳以嫌弃地目光望着狄云枫,道:“你可真是个土包子,阴阳轮中有数不尽的日月交替之精气,岂是小小灵力能比得了的?闭关修炼,最终要的便是环境,其次则是外在的机缘,靠自己?哼,你见过多少人靠自身的能力修得高深的?” 狄云枫苦笑道:“你这话,让那些以为‘天道酬勤’的修士们怎么活?” 段千阳轻哼道:“什么狗屁天道酬勤,有捷径难道你不走的?没有灵缘的人不论再努力都修不成仙,反之那些一开始就被上天眷顾幸运儿,轻轻松松便可踏上仙途。这世上可没有什么公平可言。” “得了得了,你干嘛那么激动,我不过不是随口说说而已。” 狄云枫当然不会告诉段千阳,自己就是那种本身没有灵缘却后天努力得来的。自己若不努力屠龙,雪儿哪会舍命相救?自己若不努力双修,哪儿来踏上仙途的契机? 段千阳轻哼一声,指着两仪门道:“还不敢快进去?我的时间可金贵得很。” 狄云枫笑着走向两仪门,并问道:“老实说,你真的与魏知寒决裂了?” 段千阳沉默了一会儿,才缓缓道:“难说,但祝你巩固了修炼方法后,我要重回魔界一趟,找几个昔日的朋友,再想办法去元门搞一些破坏……总之会很有趣。” “干什么都别把命搭上了。” 狄云枫取出钥匙开门,两仪与其说是门不如说是一个传动的机关,两仪后头是四象门,四象门后是八卦门,八卦门后才是阴阳轮的内部黑白参半,如临源界! “好让人欢愉的气息!” 狄云枫迫不及待地走进眼前这个黑白世界,所谓“欢愉”的气息,概念很笼统,是集花香,女子香,酒香……及一系列沁人心脾的香味为一体的味道。 “醉了醉了……” “然而这还是静止的阴阳轮,里头不过是它残留的气息当然,对你而言是够用了,” 段千阳一挥手,黑白天地骤变,一间温馨怡人的房屋出现在眼前,他还指着四周道:“这就是你以后闭关的地方,你先将晶石贴满整个屋子,营造出灵脉的气势,稍后再进行下一步。” 狄云枫找到房屋里的蒲团,坐下取出一壶酒,晃了晃对段千阳道:“你莫这么急嘛,喝杯酒再闭关也不迟。” 段千阳催促道:“可不是每个人都和你一样闲,我最多祝你冲印渡劫完就会离去,合体期进阶大乘期需你自己揣摩修炼,等你合体飞升大乘时我才会回来再次助你渡劫。” “还有最重要的一点。” 段千阳夺过狄云枫的酒壶扔去一旁,并以真挚的眼神,郑重的口气道:“关于你的心魔。” 正文 第五卷 轮回崩陨 完 段千阳叼着从狄云枫那儿收剐来的烟杆儿,清点着从狄云枫那儿收剐的几百来坛美酒,口头上是这么解释的:“无藏大师说,烟酒女人都能间接性催发你内心的魔念,所以这些东西全都由我帮你保管……” 狄云枫笑里藏刀:“那我的女人你是不是也准备帮我保管?” 段千阳品着美酒,抽着烟,眼珠子一转,道:“如果她们愿意,我是绝对不会介意的。” “你小子好像很喜欢打朋友女人的主意。”狄云枫边把灵境铺撒在地上,边调侃起段千阳。 段千阳接着酒劲儿,敞言道:“我和你说,魏知寒那小子变了,你莫看他一副温文尔雅的样子,其实他狡猾得很。” 如果一个男人不狡猾,那他又怎可能成为一国之君? 狄云枫笑道:“他的立场不同嘛。” 段千阳喝了几口酒,也道:“的确,每个人的立场不一样,他会变得自私我也不怪,鬼知道现在九幽外面变成什么样了。” “九幽外面有变?”狄云枫惊讶道。 段千阳点头道:“不错,但我不是鬼,我不知道内幕,自然也不想知道——五个阴阳伦好像崩溃了三个,具体是哪三个我也不清楚,怎么崩溃的也不知道……闻说剩下的两个轮回已遭幽魂帝国关闭,往生路口也被切断,世上暂无轮回转生一说。” 狄云枫问了一句:“严不严重。” “尽是问一些屁话!” 段千阳骂了一声,才道:“其余五界,特别是人间,每天都有人死,死了之后无法往生,只有徘徊在人间……可想而知人间该会增加多少鬼魂?轮回就宛如一种贯穿六界的规则,打破了,整个世界都会乱套。” 狄云枫停下手头的动作,心里暗暗担忧:幽魂帝国面临的挑战要与九幽困难得多,也不知吴世非与赏儿能否扛得住…… 段千阳看出了狄云枫神色中的焦虑,便过来帮着他一起布置灵晶,并道:“你甭去想这么多,外面虽然很紧张,但六界重头戏是仙武大战,鬼界暂时不会出现什么改朝换代的巨大变革,安心修炼,只有足够强,才可以凌驾于众生。” “就像柳扶苏与叶尘那样?”狄云枫如一个求是的晚辈,问道。 段千阳先点了点头,后又摇了摇头道:“可以是,但算不上。这二人都是能扛旗大旗之人,但你要说他们永远无敌,只能是浮夸过了,”他悠悠一叹,神色间莫名露出一丝悲伤:“就像掌门,魔宗道祖不也被元门老贼逼死了么?唉……” 狄云枫想了想才问道:“你有听过仙帝一说么?” 段千阳只吐出三个字:“是传说。” 狄云枫道:“传说绝不会凭空出现,一定有他存在的依据。” 段千阳道:“此事难说,大罗金仙是已知仙修的最高等阶,再往上更不知是何种境界。” 狄云枫问:“元门不是有很多大罗金仙,他们可曾知道?” 段千阳反问:“你不是夜君的朋友,他可曾知道? 狄云枫摇了摇头:“叶尘他并不知。” “夜君与元尊属同一期的人物,夜君也不知,元尊肯定也不知,”段千阳拍了拍狄云枫的肩膀,深吸一口气,道:“狄老弟,我觉得你这人有点东西,要不你修个仙帝武尊出来让老哥我沾沾光?” “我?”狄云枫平常是个很自信的男人,你说吃天鹅肉这种事请他敢干,但这遥不可及的修为境界他万万不敢去想,苦涩道:“你就别调侃我了,我成不成得了仙还是个问题,更莫说什么仙帝武尊了……” 段千阳扔下手中最后一块灵晶,至此,整个房间充斥着耀眼灵光,生机勃勃! “废话少说,行动吧,先分化丹田中的元神,虚实双体同时吸纳房中灵气,待饱和之后我再助你一举冲破合体!” 段千阳掐灭烟丝,扔去酒坛子,盘膝与狄云枫对立而坐。 狄云枫应段千阳的模样坐下,只是心中有疑问,道:“我虚实二境早已经圆满,估计很快便会有进阶的征兆,只是那进阶所产生的雷劫……此处为鬼界,雷劫又从何而来?” “这些你就莫要管,到时自然就会知晓,稳住内心,特别是心中魔念,开始了!” 段千阳吸纳灵气汇聚于自身,再通过掌向隔空渡入狄云枫丹田。 狄云枫自身吐纳灵气,同时又得段千阳辅助,整个身体容光泛发,灵光大盛!丹田中,元神一分为二,分别吸收来自于本体的灵能,那本就已经饱满的元神闪烁迷离,仅仅不过半个时辰的功夫,气息已充盈至盛,虚时元神就宛如阴阳磁铁,自主合体! “来了。” 段千阳猛地睁开眼,九清修为轰然透题而出,他轻轻一挥袖,将狄云枫带回黑白临界! “这里是——” “轰隆!” 正在狄云枫诧异之际,头顶猛然传来一阵雷鸣! 巨响惊魂,吓得狄云枫虚实元神都忍不住一颤! “专心融合,区区雷劫就把你吓着了?” 段千阳口出一柄仙剑,一飞冲天与凭空出现的雷劫对峙。 狄云枫将所有的疑惑全都吞进肚子,集中意志将丹田中的两道元神融合。 “轰隆!” 第一道金雷轰然劈向狄云枫! 段千阳横剑所向,光凭剑气就将那道疾雷给刃断! “狄云枫,我破界而去,带走雷劫,今后闭关你好自为之,我可能会回来,也可能不会回来,你要谨遵无藏大师赐予你的机缘,入魔诛心,我不希望来日再见时,你我俩形同陌路!” 段千阳的一席话不像是警告,更像是预言,他未等狄云枫作何表态,横剑成竖,毕生修为骤发,人如烈阳般炽热、闪耀!他一剑指天,乃逆天之举! “剑噬!” 剑气如滔天巨浪,一口吞去九天雷霆! “走了。” 一剑破天,刃断黑夜,段千阳骤化一道赤光破空而去! 雷劫收敛,天痕痊愈,混沌聚散,再回今朝! 狄云枫广目骤开,两道金光闪现,合体之威,源界神倾! 合体达成已在意料之中,接下便是修士的最后一步——大乘! 狄云枫没有再浪费一点儿时间,闭上眼,聚屋中灵晶之气、阴阳伦中之日月精气,滋润丹田合体元神,以求尽快踏入大乘之劫。 …… …… ps: 第五卷《轮回崩陨》就到这儿结束了,我想了想,没有什么比一笔带过更容易引出后来的剧情。 下一卷《真武大旗永不倒》视角会用得很广,分好几个人物的角度来写,前半卷主角在闭关,暂不设定出场,最主要的矛盾应是仙武之间的战争。 大家不要觉得剧情复杂,我心中必然都是有数的,除了上回说的,关于感情的笔墨会多情不自禁多一些,其他所有的人物,剧情,坑全都刻写在我编好的大纲上(从开书到编写的大纲,删删减减起码有十万字。) 正如我所说,后三卷,我一定会很花心思,毕竟这是在纵横的第一本完本,即便成绩再不佳,也要不留遗憾。 最后求一波支持,月票,订阅,打赏,么么哒!!! 正文 第三百八十二章 旧城旧事无旧人 凉城,大雪纷飞。 旧城旧事无旧人,赏花赏月不赏雪。 雪太冷了,这才七月初的天,其它地儿还大太阳曝晒,这里已遭天寒地冻。 凉城是一座历经几万年风霜的古老城市,人们的生活作息,吹弹的黄花旧事,无一不是此座旧城的特色。 凉城同样有南北划分,木王府自从木王的阴谋破灭后,似乎一蹶不振,几个儿子也没有重新震慑它的意思,偌大的一座万年华府,竟落得人去楼空的遗憾结局,实属悲哀! 北凉城临近鬼门关,阴气森森,即便里头一套房子只需几十两,也不敢有人去触霉头,沾阴气。 南凉城恰恰与北凉城相反,它宛如一个冰山美人,即便接触会被冻伤,也有人前仆后继。经过上一次柳扶苏于飞雪楼会晤天下名流世家,提出“九州盟”之改革,凉城名声大作,不少有人慕名前来拜访。 当然,主要原因还是因为凉城地界偏远,江湖门派世家因争夺“九州盟”动荡不止,这里已从原先人们嫌弃的鬼城,成了最热门最向往的清净之地。 更何况这里还有一座闻名天下的“飞雪客栈”。 “呼呼呼……” 大雪纷飞。 大雪纷飞! 大雪纷飞…… …… 飞雪客栈,高朋满座。 麻衣布衫不入,金衫蟒袍不走。 珍酒微醺无日夜,丽人绝姿醉客心。 天下佳人聚于此,不再当年飞雪楼! 飞雪客栈之所以这么红火,自然不用多说,连传菜上酒的小伙计都是粉雕玉琢的小美人儿,是男人哪儿受得了? “哎哟,烦死了!整天都算这么破账,脑壳都晕了!” 李淑站在柜台后,手握着一只毛笔,跟前一本账目,账目上那工整得体的丹青字迹可谓是行云流水,赏心悦目。 李淑平时是个很有才气的文静姑娘,此刻却被烦琐的账单恼出一股无名火,她小嘴儿翘得老高,抱怨道:“要是七七在就好了,这些活儿哪儿还用得着我干呀!” “嘿嘿,因为飞雪楼就你的字儿写得最好最快,不叫你来当掌柜的,叫谁?” 柜台旁有十几个大酒缸,青柠在一旁边守着,客人要酒她就亲自打上一壶,此刻闲下来了,便靠在柜台前与李淑摆摆话,她又“嘿嘿”一笑,指着身旁的酒坛子道:“你看我,不也在给客人打酒么?客栈可没人闲着。” “那她呢!”李淑不服气,玉手一指坐在柜台后看书的于姑娘。 于姑娘气质要比以往柔和得多,或许她本就是一个美丽且温柔,又平静怡人的大美 人儿。 她先是沉浸在阅读的乐趣中,俏脸儿略带一抹羞涩,被李淑这么一指,她懵然抬起头,疑惑的盯着青柠与李淑道:“怎么?有人闹事么?” 于姑娘是整座楼中唯一一个真武境的高手,有她来当看场子,哪个男人还敢造次? 青柠甜甜一笑,道:“李淑姐这几天很烦躁,见你又不干活儿,心情不愉快。” “哦……?”于姑娘将“哦”字拉得老长,随后合上手里的那本《鸳鸯楼传》,捧着自己脸搭上柜台,冲李淑献媚道:“因为我长得美呀,所以在这儿招揽客人,只有多了咱们客栈的生意才会红火对吧?所以我也在干活儿!” 李淑当然知晓于姑娘坐在前台的真正目的,摇头微微一笑,从柜子里取出一本书递给于姑娘,道:“看你的书去吧,这是《鸳鸯楼转》第二部,新作哟!” “李淑姐好厉害,平时这么忙还有空写书,我也要看,我也要看!” 青柠蹦起要抢,于姑娘却率先将书从李淑手里夺过,只道:“青柠你还小,看不得这些书,等你再长个……长个” 于姑娘未说完,便听一人笑着接话道:“长个馒头这么大的时候,你就能看这本书了,呵呵呵……” 一颦一笑动尽了风姿,尽管十一当了小伙计,穿着中性布衫,但仍无法掩盖她的杨柳细腰,特别是前凸后翘,让一平如洗的青柠无地自容。 十一笑着走来,故意用胸脯撞了撞青柠胸膛,手比兰花指,掩柔唇取笑:“青柠你可抓好柜台,要不然会被弹走的哟。” “你……哼!”青柠用小身板儿将十一给顶了回去,并方言道:“你等着,我和冰儿姐关系最好,等打烊了,我叫她来帮我‘报仇’!” 话音才落,便听一声嬉笑: “我可不干这些荒唐的事儿,我又不是乳牛。” 冰儿持着托盘从二楼走下阶梯,她不同柜台前几个姑娘的苗条,乃风韵动人之丰满型,她当的也是传菜伙计,不过中性布衫已容不得她的身材,是唯一一个被迫改成女装的小伙计。 她每下一节阶梯,胸脯便会蹦跳一番,胸脯在震颤,台下男人眼珠子也在上下滑动,她的 波涛汹涌,足以藐视整个飞雪客栈内的女人男人梦寐,女人嫉妒,男人看了想犯罪,女人看了想杀人! 她走至柜台,故意叉着腰,顶着上天给予的恩赐,不仅是挑衅青柠,还将其他几个女人都睥睨在了眼中。 几个女人能不甘拜下风? 青柠低头瞧了一眼自己的,抽了抽鼻子,竟开始小声抽泣起来。 “瞧瞧,瞧瞧,你们总是欺负青柠!”李淑强忍着笑,口头上先把十一与冰儿责备一番,再对青柠道:“妹子你莫哭呀,白老板不是妇科大夫么 ?等她回来了,我帮你求一副要,保准儿你吃了‘长个子’!” “噗呲” “哈哈哈” “哈哈哈……” 青柠也忍不住破涕为笑。 十一也放下手中的托盘,伸了个舒坦地懒腰,道:“啊哈,从早忙到晚,可把我给累坏了。” 青柠主动倒来两杯茶,递给冰儿与十一道:“还有半个时辰不到就打烊了,赶紧喝口茶休息休息,不会再进客人了。” 冰儿接过茶,抿了一小口,瞧着满堂不愿走,吃喝还未尽兴的一帮富老爷阔太太,抱怨道:“这群人,非得踩点才离开,一壶酒能从天黑喝到二更!占着位置也不走,哼,这和吃霸王餐有什么区别?” “还不是你们这些沉鱼落雁,闭月羞花的大美人儿在?你瞧瞧那些男人,一个个色眯眯地样子,和以前来飞雪楼喝花酒的有什么区别,”青柠撅起嘴,一屁股坐上柜台,叹声道:“我感觉把飞雪楼改成飞雪客栈,咱还更累了呢……” “不对哦青柠,你这话若是让玉儿听到了,可有你好受的,不许再说了。”李淑开口责备。 于姑娘这时也说道:“飞雪楼毕竟是风月场所,你忘了咱们以前是怎么被凉城妇女辱骂指点的了?你会觉得累是因为你修为不高,你若有人脉二品的武力哪儿还会觉得累呀?” 青柠吐了吐舌头,细声道:“人家一直在练嘛。” 李淑捣弄着手里的账本,叹道:“于姑娘说得在理,就算现在生活烦琐,但至少充实,不仅有尊严的活着,还能赚钱,何乐而不为呢?” “这也得多亏了白老板呀,”冰儿眉宇略施伤感,又思念道:“也不知白老板何时能回来,我还未来得及伺候他呢……” 十一也被带动了伤感的情愫,低声道:“也不知道五世子什么时候才能回来,我也还未来得及伺候他呢……” 青柠也学着几位姐姐的模样,捧着脸蛋儿叹气道:“也不知道丁媛姐姐什么时候才能回来,我那《十面埋伏》的曲子已练得滚瓜烂熟,就等她回来考核了……偏偏要去那个什么神乐,说是去学习,明明就是去修行,去找情哥哥去了!哼……” 李淑叹气道:“唉……你们就知道盼这儿盼哪儿的,要我说呀,眼下就该盼盼玉儿她们能平安回来吧……” 青柠眼前一亮,兴奋道:“对呢对呢,我还托了玉儿姐去京洲帮我买衣服呢……嘿嘿,好想体验一番京城人的感觉呀。” 李淑瞪了青柠一眼,用手指戳了戳她的眉心,并加以责备道:“你呀,就知道吃喝玩乐,玉儿此行是去办正事呢,眼下马上就要打仗了,外面到处都抓壮丁,女人若是有生脉以上的武力都要遭抓去,玉儿、香香还有小远都有生脉武力,我就怕官兵不懂得怜香惜玉。” 正文 第三百八十三章 他自细雪中归来 青柠说道:“玉儿姐她们那么漂亮,只要是个男人都会怜香惜玉,我要是男人,我也舍不得抓她们上战场呀。” 尽管大家都是这么认为的,但心中却已开始为玉儿担忧起来。 这时,于姑娘开口安慰大家道:“你们放心好了,我已经跟我哥哥说过此事,凭哥哥的关系应该能搞定咱飞雪客栈参军名额一事。” 李淑叹道:“真武铁律一视同仁,绝不会因为咱们是女人,你哥哥有关系,而抵消名额,除非……除非用人顶替,但那样也……唉!” 十一手指打着小揪揪,犹豫了好一阵子,才咬着嘴唇道:“不如我跟五世子说一声吧,大哥,二哥,四哥都是朝廷中的文官,操办这些容易得多。” 听得出,十一并不想动用自己那不牢靠的关系,商囚她已有好几十年未见,连书信也没有一封,她这心里没底,生怕找不着人,还生怕商囚把自己给忘了。她知道,像商囚那样的男人,一心只为国家,哪儿又顾得上爱情? 青柠拍了拍柜台,大义凛然道:“哎呀,你们纠结个什么劲儿,虽然我们是女人,但此去是对抗仙界,是为了保卫国家!即是参军,也是正义的,也是不悔的!” “下来吧你,客人都看着呢……”李淑将青柠给狠狠地拽了下来。 这时,客栈外风雪中突然传来一阵锣儿响: “当当!” “二更天到。” 二更天,飞雪客栈该打烊了。 于姑娘放下手里的书,仅仅清了清嗓子,稍稍露出一丝真武境威。 客人们虽不想走,但屁股却不得不离席,纷纷恭敬且有序地离开客栈。 “伙计,再上一斤梅子酒!” 这个点儿还要上酒,很明显是想搞事。 客人们加快脚步离去,很快,客栈中仅剩下最后一桌子不愿走的人。 三个人,一个体态富贵的中年人,另外两个神情冷漠的保镖。中年人拇指中央带着一个鸡血红的,巨大的玉扳指,可见钱财不俗,地位不俗。 保镖手里皆握着一柄修长的斩刀,刀鞘上镶嵌着七八颗红绿宝石,瞧不出品质如何。 保镖修为未知,但一定不是花里胡哨的普通打手。 “这三个人从天黑一直就坐在这儿了,雷打不动一壶酒,再叫一壶也才第二壶。”青柠小声道。 “这不明显就是找茬儿的?”于姑娘娇容突变,撸起袖子就准备上去哄赶。 李淑紧忙拉住于姑娘,细声道:“见他们不是普通人物,凉城多了许多狠人,咱们还是莫要去招惹的好。”说着她又吩咐青柠道:“妹子你打两斤梅子酒过去吧,反正人也走得差不多,不妨碍我们收拾。” 于姑娘冷声道:“怎么?再厉害的人也敢来咱们飞雪客栈撒野不成?” 十一也帮着劝道:“哎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咱们做生意的,客人不就得将就嘛?” 于姑娘 抱着肩,轻哼一声,撇过头道:“最好莫要让我看不下去。” 青柠照吩咐打好酒,十一则接过酒壶,示意自己去送。 “十一姐,你要小心了,莫要让他们占便宜了。”青柠提醒道。 “放心吧,没事的。” 十一端起酒,仪容有笑,举止自然,朝那桌客人走去。 “客官面生,第一次来飞雪客栈吧?这是两斤梅子酒,请品。” 十一放下酒壶,转身正要离去,却听那富态中年人道:“且慢。” “客官有何吩咐?”十一从容转身,问道。 “我只要一斤酒,你为何打来了两斤酒?”富态中年人滋问道。 十一淡然一笑,道:“客官面生,送您一斤,是我们客栈对您的优惠。” 富态中年人却摇头道:“不行不行,我酒量不好,只能喝一斤酒,一斤过后多抿一口都会醉倒。我生怕醉倒了,闹了洋相。所以这酒实在是多了……” 找茬儿! 于姑娘领着一众姑娘有意围拢上去。 “怎么着?客官,本店打烊了,你也该回去了。若是怕醉,本店也提供住宿,你意下如何?”于姑娘冷声道。 富态中年人恍若听不见,一双充斥的眼睛直勾勾地在众位姑娘身上打转。 两个保镖有动声色,分别将手中的刀往桌子上一搁,真武之威骤然散开! 两个真武境界的保镖! 一众姑娘吓得不轻,不由自主往外后退了几步,于姑娘的威势也遭硬生生压了下去! “苏某自青洲而来,夜前才到凉城,见客栈内群花绽放,便想多留下来喝几杯,有何不妥?” 富态中年人笑里藏刀,目光在众多女人身上饶了一圈,最终还是落回到十一身上,伸出手邀请道:“这位姑娘不如陪我喝两杯,小酌即可,尽兴了我便离去,无伤大雅的。” 十一紧眉。 “李淑姐,要不我去把江首领请来吧……”青柠扯着李淑袖口,细声道。 李淑神色为难,叹道:“上回把江首领请来,他一剑就杀了十几个人,后来咱把小半年赚来的银子都赔了出去,生意也萧条了好一段时间……眼下这人看样子身份很贵重,万一死在客栈只怕会有惹不尽的麻烦。” “那” “好,我喝!” 十一抓起桌上的酒壶,仰头倒灌不下十大口! “啪!” 酒壶重新搁在桌子上,十一抹了抹嘴角的酒迹,道:“两斤酒,我喝了一斤,剩下一斤刚好不用你买醉,现在请你喝完,离开飞雪客栈!” 富态中年人几番鼓掌,并笑声称赞道:“好!果真是个烈性女子。昔年我曾有幸来过一次凉城,那时飞雪客栈还叫做飞雪楼,里头的女子各个皆乃妖姬容貌,酒量超绝,颠龙倒凤的功夫也是一流!哈哈哈……” 亵渎! “少在这里指桑骂槐,飞雪楼的姑娘几时卖过夜!你这狂妄之徒,竟敢侮辱我们!” 于姑娘撩住裙摆,抬起脚便踹向那富态中年人! 富态中年人定是个见过场面之人,坐在位置上一动也不动,眉眼含笑,似在看待一场好戏。 两个保镖同时站起,一人一拳,毫不怜香惜玉地砸向于姑娘! 单脚难敌双拳,于姑娘急忙收势,可还是被拳风震退好几步,好几个姑娘一齐用力才将她捧住。 “可恶,两个真武高手欺负我一个女人有什么本事,有种一个一个来单挑!” 于姑娘生怒,看架势是要开武极体与那两个保镖对抗。李淑赶忙拉住她,劝道:“别别别,真打起来,飞雪客栈就毁了!” “那也不能看着他欺负咱们,侮辱咱们!” 于姑娘不顾阻扰,执意要去,十一呵声将她喊住:“且慢,我有话要说!” 十一紧咬着嘴唇,极不情愿地从怀中取出一块巴掌大小的玉佩,玉佩内呈血红色,外廓白云丹青,双龙首尾相含,火凤纹绣中央……此玉,价值连城,佩戴此玉者,位高权重。 这是商囚留下的定情信物,十一舍不得拿出来,更怕拿出来丢人,她还是觉得自己配不上“世子妃”这一称呼。 富态中年人稍有动容。 十一举着令牌,冲富态中年人道:“这是我夫君的世子令,我乃……木王府世子妃,今日不愿见到有人在客栈里闹事,诸位若卖我个面子,就请自行离开。” 富态中年人的惊讶逐渐转化为一抹玩味的笑,听他道:“昔日在寒洲只手遮天的木王府果然已经实存名亡,连世子妃都沦落到在客栈中当伙计,呵呵……真是惨淡,真是可怜,真是浪费。” 十一将令牌握得发紧,浑身气得发抖,她忍着怒:“你有什么资格说我夫君不行,又有什么资格说木王府实存名亡!” “这是无可厚非的事实,”富态中年人傲然起身,他身材不高,七尺不到,却露出一副鄙视众生的高姿态,又听他道:“木王府不过一个破败的世家,我青洲苏家富可敌国,难道还没资格指点它了?我苏大强稳坐家族第三把交椅,难道论地位会比他一个落魄世家的世子要差?” 他邪戾一笑,接着道:“还有,我来凉城就是为了让苏家在寒洲崛起相信我,很快你们的飞雪客栈就会被收购在我苏家门下,你们也全都将成为我的女人!” 话音刚落。 “嘎吱……” 客栈大门被人从外面缓缓推开。 风吹雪,雪飘散,一人冷冷地站在门口。 商囚尽管变得温柔了许多,但他冷漠时还是那双死鱼目,那张乌鸦脸。 “苏家?” 他声音寒过了凉城的十二月天,仅仅两个字,吓得两个保镖连连后退,仅仅两个字,吓得苏大强一屁股坐回原位,浑身发颤! 正文 第三百八十四章 死要面子活受罪 商囚抖了抖身上的积雪,轻轻关上门,缓步走至苏大强跟前,歪了歪头,一双深如严寒的双眸瞪着桌旁三人,语气却十分淡然,道:“你说木王府实存名亡?” 苏大强二额间汗水止不住汪汪流下,他颤声致歉道:“世……世子,我……我们昔年有过一面之缘,在青洲的白马宫,当时家父设宴……” 商囚话语仍旧当然,也不管苏大强是否与自己相识,只道:“木王府的确已经实存名亡,甚至连实存也算不上,”他又瞧了一眼身旁的十一,无奈道:“当我回到家时,一个人影子也瞧不见。” 十一咬着唇,目含秋波,羞愧地低下头。 商囚又叹道:“木王府给凉城,乃至真武国都带来太多的伤害,它的存在是一个污点,往后我会昭告天下,世上木王府已无存无亡。” 苏大强见商囚这么客气,抹走额间的汗珠,自行长叹一口气,刚想说些什么奉承之话,却听商囚寒声又起: “但是!木王府虽不复存在,凉城也很难由你苏家做主!” 苏大强刚放下的心又猛然提起,点头如小鸡啄米,道:“世子说得是,我明日就离开……哦不,马上离开凉城!” 言毕,他意想带着保镖逃离。 “且慢。” 商囚轻吐二个字,三人不敢再有动作。 商囚举手,比出三根手指头,道:“有三件事,我务必要与你落实一下,省得你出了凉城,说我商囚以大欺小。” “以大欺小”这四个字明显地将大小与主次阐述得很清楚。 商囚是大人,该有发话决断的资格。 苏大强是小人,只能抽一抽脸皮,低头听着,受着。 商囚道:“第一,木王府已经不存在,你就不要再称呼我为世子,出去与别人说也莫要提及‘世子’儿子,我叫商囚,暂接替魏将军担任真武护国将军。” 苏大强头埋得更低,行了个礼,恭敬且老老实实地唤了一声:“商将军。” 商囚点点头,比出第二根手指,道:“还有,行商乃真武公民的自由,你不用退出凉城,我也没有权利赶你出去,反之我更希望你能在凉城有一番作为。凉城地偏,自鬼武两界决裂后,商贸已颓废了数千年,此刻正需大商世家入住……苏家若能有本事做到凉城第一,我这里还有赏。” 苏大强一听此番话,抬头“嘿嘿”一笑,欲开口说些讨好的话,但商囚又一声呵吓得他赶忙把头又埋下! “但是!”商囚将手指旋转向下,指了指脚下地板,提醒道:“我希望你莫要来打飞雪客 栈的主意。当然,我并非是在威胁你,而是善意提醒,此间客栈的主人不会像我那么好说话,你碰了他的地盘,碰了他的姑娘,你会死无葬身之地。” “是是是……不敢不敢!” 苏大强连连称是,才拭干的汗水又不由自主地溢了出来。 飞雪客栈的一众姑娘皆俏脸兴奋,泛起红晕,女人都喜欢被英雄保护,一个是商囚,另一个是一直惦记着她们的白老板。 商囚阴沉下脸色,比出第三根手指,眼神凌厉带着杀气,一字一句郑重道:“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事!” 他拽过一旁还在自责的十一,正声扬言道:“她先前乃世子妃,而今是将军夫人,方才你对她不敬便是亵渎我的威严,该罚!” 商囚一声“该罚”,武巅威势透体而出,直袭苏大强与之两个保镖! “噗!” 三人当即口喷鲜血,身飞客栈大门,撞在门口,贴在门上! 两个保镖实力在身,轻伤并无大碍。苏大强则眼珠突兀,七窍流血,即是没死也差不多只剩半条命。 “若是往常,你们早已身陨,但大战在即,正是我用人之际,你们这些富家巨商、真武高手也该出来报效国家,”商囚又指着两个保镖,冷声道:“明日正午,我希望洲令府上的花名册中能出现你们两个人的名字。” 最后,他指着奄奄一息的苏大强,呵声道:“现在,立马,带着他给我滚蛋!” 两个保镖不敢慢上半分,将苏大强从门上扣下,一人抬着脚,一人捧着头,开门逃出客栈。 “哼!赶来飞雪客栈撒野,这就是下场,竖着进来,横着出去!” “哈哈哈,极对,极对的!” “那个苏大强,今后怕是再也不敢来咱飞雪客栈闹事了吧?有钱,哼哼,有钱又怎么样……等等!他还给酒钱呢!” …… 姑娘们笑看完这一场闹剧,又把目光凝聚到了商囚与十一的身上。 商囚就苏大强原来的位置坐下,倒一杯梅子酒,慢酌了两小口,道:“此酒,挺烈。”他又瞥了十一一眼,不知言语是何韵味,道:“你一口气喝了一斤,你也挺烈。” 十一知晓商囚这是在讽刺自己,咬着唇轻声道:“你放心,我不醉的。” 商囚将杯中美酒一饮而尽,点了点头,称赞道:“如此烈酒,你饮一斤,还不会醉,你很厉害嘛。” 十一不说话了。 在场的姑娘也没人敢出声。 商囚他对十一的爱意已深入骨髓,却嘴笨地不知如何表达,再者便是这里有很多姑娘,他不敢丢了自己的威信,让这么多姑娘看了笑话,不好。 他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自己再见爱人的激动,淡然开口道:“以后你们遇见这些无赖莫要与之纠缠,更莫要出头顺应喝酒,直接去旧巷子找青衣楼,出了什么事情便书信一封,我自会派人来解决,” 他收不住自己的话,又深情地望着十一道:“你说说,假设我今日不来,那两个真武高手动动手指就能将你制服,到时候你怎逃得出那苏大强的魔掌?” 谁都听得出商囚语气中的爱意,唯独十一还在犯迷糊,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大致是应了此景的。 十一热泪滚滚,小声抽泣着,解开自己的围腰,转身便往飞雪客栈外逃离。 她为何不懂?可她为何要懂? 商囚极度想要起身去追,可屁股却如钉了钉子一般,起不来也迈不开步子,当堂一百多位姑娘呢,若是就此追出去,多没面子? 死要面子活受罪,可他就是愿意备受这样的煎熬! 于姑娘看不下去了,叹道:“客栈外大雪纷飞,十一孤身一人,商将军就不怕她有危险么?” 商囚咬着腮帮子,努力从口中挤出一句话:“凉城治安极好,她修为不俗,也不怕发生危险,外面天寒地冻,正好给她醒醒酒气。” “唉……” 于姑娘长叹一口气,寻着十一的方向追出客栈。 “唉……” “唉……” 众位姑娘皆忍不住摇头叹气,各自失望地瞥了商囚一眼,自顾散去,开始清理打烊后的酒水残渣。 商囚坐在原位置,尴尬饮酒,他不敢去看任何姑娘,当然也没有姑娘再愿意去看他。 这时,门外突然多了个黑衣人影,人影执着刀,刀上的锋戾气息凝重,黑夜大雪中仅只瞧见他一双无情的冷眸。 这必然是个冷血杀手。 “商将军,江首领有请。” 黑衣人影开口传达完自己的话,转身步入风雪中,寒风呼啸,大雪纷飞,很快便没去了他萧瑟的身影。 商囚饮下最后一滴梅子酒,放下杯子,起身,离开。 …… …… (商囚这个人,论性格特点完全不输给主角狄云枫,所以这一卷,有好一部分都是以他的角度与内心活动来写。顺便说一句:好想住进飞雪客栈有木有,哪怕是当个小伙计!) 正文 第三百八十五章 旧巷口会见故人 商囚在旧巷子口,一座破败的小楼上见到了红瞳江城,是在小楼上,并非是在小楼中,此两种场景是完全不同的。 小楼今夜是西风,来见是,蓑笠青衣人,独饮风与雪! 雪夜中尽是来自一个杀手的孤寂。 “我没有斗笠,怎么遮挡风雪呢。” 所以商囚准备了一把伞,是从飞雪客栈里借的,花边油纸伞,打起来颇为轻浮,换做以前他绝不会在雪夜、雨夜中打伞。 江城抱着他的佩剑,淡淡开口道:“我没有江湖情怀,今夜就不温酒待客,有事说事,无事也向你打个招呼。” 商囚笑了笑,指着北凉城的木王府中那座高耸的钧天塔道:“不如移步我家去?让我来温酒款待你。” 江城瞥了一眼木王府,又瞥了一眼商囚,轻轻吐出一句话:“那里更冷清。” “呃……”商囚一时哑口无言,的确,木王府更冷清,冷清的地方温再烈的酒也取不了暖,冷清的地方不适合待客。 “你的木王府不要了么?”江城突然问道。 商囚苦涩道:“木王府实存名亡,几位哥哥也看不上这里,都没有明确想要接受的意思,我想留着它也没用了。” 江城道:“它实在是没用的,往些年有商客想买下北凉城,但派来的先生住进去还没有两天便被活生生给吓死了,从那以后北凉城就被洲令封了起来,除了守卫鬼门关的几个弟兄之外,就再也没有人去过那里。” 他又劝道:“木王府还是要的,木王府面对的是江湖,有了它,你在江湖中便有了身份和地位,即便实存名亡,别人也会适当给你一个面子。” 商囚道:“我明白,”随后又轻叹一笑:“那里不过阴气重了些,并没有垮塌或者污浊,呵呵,或许还有得救。” 江城沉默了片刻,才道:“那是因为你有一个贤惠的妻子……是妻子么?”他原来是有些不确信。 商囚凝眉:“是十一?” 江城道:“也许就叫做十一,那是个相当勤劳的女人。据我手下传来消息,她正月十五后便会回到木王府,没日没夜地清扫着木王爷半年沉下来的积雪,直至六月底才能将雪扫干净可是” “可是,七月凉城又到了飘雪的季节,她只好离开木王府到飞雪客栈等待来年开春雪停,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商囚的眼眶已有些泛红,这是不多见的,绝不多见的。 江城摇头道:“去飞雪客栈只不过近两年,据我所知她先前有病在身,只能一个人留在木王府,下雪时看雪,雪停时扫雪,算起来也有好几十年了。” 商囚闭上眼,两行热泪从眼角留下,这是很少见,绝少见的。他一生只流过两次泪,一次是听闻魏将军的死讯,另一次是当下。 爱上一个女人,的确会让一个男人改变很多。 “莫谈儿女情长,该谈家仇国恨。” 商囚眨了眨眼睛,说流三滴泪,他绝不会流下第四滴。 “家仇?”江城微微一笑,比夜中雪花儿还要动人,他原来也可以这么帅,他道:“我四海为家,若说家仇,那就多了去了,恨我的都死了,我恨的比恨我的还死的早,呵呵呵……” 他的笑声回荡在旧巷子里,七分喜悦中有三分忧愁。 只问无敌是多么寂寞? 商囚没心思开玩笑,家仇怕是全天下都知道木王爷的龌龊事了,这个仇暂时无可报。 “江首领若没有家仇,那就来谈一谈国恨,”说到这儿,他真惬地望着江城,问:“江首领乃闻名天下的高手,愿不愿意为了国家而战?” 江城先望了一眼夜空中纷飞的细雪,又看了一眼手中的佩剑,目比金坚:“剑指江湖,山河飘雪,我愿意为真武而战,也愿意为真武而死!” 剑是江湖,江湖是家,剑在手行走江湖是侠,剑在手保家卫国是义! 江城乃义薄云天之大侠也! 商囚将所有的尊敬与激动都收敛在心里,道:“金仙堪比武巅,二者皆为决策输赢战局的关键,我虽不知具体敌情如何,但元界金仙的数量远远超过真武武巅……这是一场很艰难的仗,最重的担子便落在我们身上。” 江城的眉头紧皱,显然这是一个不小的问题。他道:“仙界地广人多,将修炼当做日常,成仙者自然居多;真武地界虽小,但各个子民都有血战到底之勇猛!仙界没有军队,更没有民族大义与信仰, 他们必败无疑!” 商囚悠悠一叹:“希望是如此……” 夜深了,雪越下越大,江城的斗笠上,商囚的花伞上都攒了好大一层积雪。 “具体的战争布局九州盟与朝廷正在商议,不过很快,最迟不过年后便会落实。江首领只需在凉城等待命令即可。” 商囚抖去花伞上的积雪,说这么一句结束语,示意是差不多该回家了。 江城点点头,却多问了一句:“他呢?” 商囚眉梢微挑,试问道:“他是指……狄云枫?” 江城又点了点头,道:“不错,那个很特殊的年轻人,他是否还活着?” 商囚不由一声笑,道:“他是主角你认为他会死么?那小子身搂美人夜夜、处处留情。我想他应该会回来帮真武的。” 他又问江城:“怎么?江首领找他有事?” “还真有事,”江城道:“我有一个手下,看上了飞雪客栈里的姑娘,考虑到那里头的女人都是他的,所以我想问问看,有没有机会牵线搭桥,做个媒。” 商囚笑道:“想不到江首领还会关心手下的情感问题,呵呵……” 江城却认真道:“杀手也是有感情的,只是不懂得表露。那个手下跟了我很久,武力已突破真武,生得不算好看,但也不丑,身上并没有什么疤痕,热心肠,从未碰过女人,还有” “好了好了,”商囚笑着打断江城,只道:“我可不是家客栈的主人,你和我说那男人的条件也没用呀不过我可以肯定,飞雪客栈里头的几个花魁狄云枫一定不会让给你,她们也不会跟你手下走的。” 江城摇头道:“不是花魁,不过是一个普通侍女。” “就算是侍女怕也是风姿动人的吧,否则怎将一个冷血杀手的心给勾走了?哈哈哈……” 商囚大笑在雪夜中,自拍着胸脯保证道:“好,我回去,问问十一,看看情况,摸摸底细,若有可能我倒乐意来做这个媒,这也算是商将军对今后战士的奖励!” 江城道:“多谢!” “走了,改日再叙。” 商囚执伞,踏雪而去。 正文 第三百八十六章 情意浓落叶秋风 商囚回到了木王府,那个熟悉又陌生的家,他也是有童年的,甚至很长一段时间都在这里度过。 练武,吃苦,提升,童年记忆中的只有如此循环,枯燥且无味。 婚姻是男人一生中必须经历的事情,商囚曾一度认为自己会与某个世家小姐成亲,就如同大哥,二哥一样,在遇见十一之前,甚至在十一还没将自己的皮肉割下送给他之前,他都对“爱”是模糊的。 木王只为他提供了生存的条件,至于父爱,模糊到几近没有。 商囚和狄云枫、叶尘一样,缺爱,不有则不碰,一有则一发不可收拾,若是不幸失去,会痛不欲生。 上半夜商囚迫不及待地回到木王府,找遍了所有角落都没有发现十一的踪迹,那个时候他的心情就已跌落谷底,他以为十一耐不住寂寞,离开了他。 他便是这么的单纯。 下半夜他通过江城得知十一的不离不弃,激动道热泪盈眶,若非十一真爱他,又岂会独自承受六十年的寂寞? 至此,他已在心中烙下一个誓言,要用一生去守护这个女人! …… 三季山湖,作为木王府最后的一处“乐土”,离开前,十一便居住在这里养伤。 商囚踩着厚厚的积雪,徒步走了将近一个多时辰才走到山湖门口,结界依旧没有弱化,里头的植被花草也保存得很好。 商囚是嗅着十一的气息寻过来的,他知晓十一就在里头自己这个主人家回来了,做妻子的又岂好住在外面?他整理了一番自己妆容,背负着手,跨入山湖大门。 “刷刷刷……” 秋风落叶覆满了小径,十一此刻正握着一根铁树扫帚,缓缓地清扫着落叶。她见商囚回来,喜悦攀上脸颊,可下一会儿又不好意思勾下头,显然还在为上半夜的事情而自责。 “扫地呢?” 商囚站在小径的那头,就这么直接开口问了。 “啊?嗯……”十一也不是个会搭腔的姑娘,只有点头轻声应着。 商囚想了一会儿,又道:“这么多落叶,用扫多麻烦,不如我一拳之风将它吹走?” “别!”十一摇了摇头,道:“扫地好些,扫得干净,反正我也没事情做……” 商囚挑了挑眉,忽然问道:“你平时扫雪也是这么扫的?” 十一点了点头。 商囚惊讶地指着山湖外:“偌大个木王府的积雪你要扫到何年马月?” 十一老实道:“其实不用那么久,这几年经常出太阳,雪自己会融化的。” 商囚心里不开心,揉了揉鼻子道:“看来我得想办法找几个下人。” 十一劝道:“木王府就我们两人,找什么下人,再说……你也呆不久就又会走的。” 商囚道:“就是人少才给你配几个下人!” “找下人多浪费钱?”十一撅了撅嘴,小声道:“也根本就没人愿意来……” 商囚摇了摇头,极其不满意地看着空旷凄凉,满地落叶的四周,道:“这哪里像家?” 十一 眼中藏着难过,问道:“我们两个都在,难道这里就不是家么?” “这……”商囚开口想说些什么,但话到嗓子眼儿又憋了回去,他瞧着一脸忧伤的十一,心里头却是难受极了。 三季山湖为秋,难怪落叶成堆,秋风渐凉,波动了十一的秀发,撩动了商囚的心弦。 沉默使得气氛一度尴尬,两人好像在对峙,谁也不肯先开口说话。 男人应该大度一些,这是商囚尝尝教导麾下将士们的话,今日此刻,想让自己做到又为何那么难? 他终是叹了一口气,转移话题道:“可清理干净了?” 十一点了点头,却道:“夜这么深了,你还要看书么?” “此次我从鬼界来,还未上告给朝廷,去书房写几封信,多说一段行程,也好在凉城多呆一段时间,毕竟这个节点,想偷闲很难。” 商囚朝走去。 十一丢去扫帚,快步跟上去,兴奋问道:“你……你……你这次要在凉城待多久?” 商囚道:“见完该见的人,就会离开。” “五天?”十一比出五根手指。 商囚道:“不止。” “十五天?”十一惊声问道。 商囚想了想,道:“一个月吧。” “一个月!” 十一双手捂着嘴,激动得差点跳起来! 女人有时候就是这么容易被满足。 这个女人等待了六十年,凭什么不能多奢求几天? “夫君你饿了嘛?我去给你煮好吃的,我特意从飞雪客栈里带回来的新鲜食材。”十一兴奋地问道。 商囚肚子的确有些空乏,便点了点头,道:“煮些清淡小米粥即可,不要青椒。” “夫君怎么知道我在熬你最喜欢吃的八宝粥?” “哎呀,糟了!光顾着聊天,忘记调火势了……我这就去看看,夫君你在书房里稍等片刻!” 十一急忙往厨房跑去,姿势哪儿还有女儿家的柔情模样? 商囚自顾一笑,淡淡道:“得之我幸。”朝走去。 --------- 三季山湖中的时间与外界是同步的。 是夜。 漫长的夜。 商囚才将笔放下,十一便敲了敲门,并问道:“夫君,我方便进来么?” 商囚不由一笑,招呼道:“何必如此拘束,进来吧。” 十一用手肘撞开门,满颜含笑,双手举着一只托盘,一壶茶,一碗粥,两个杯子,外加一盘炸油条。 “客官,你的菜来了。” 十一动作娴熟,看来在飞雪客栈里没少学着东西,她轻轻放下托盘,替商囚摆好碗筷,倒好茶,亭亭地站在一旁先前托盘挡住了她大半个身子不经意,此刻才发现她竟换了一身衣裳,丝绸如薄雾,娇躯玲珑剔透,领口下开,漏出一片雪白肌肤,一道深邃的沟壑。 原来她才是真正的“菜”。 商囚不曾发现伊人薄装,眼前米粥也暂时未动筷,他自顾整理着桌上的书信。 十一在一旁不断变化颜色,焦急得很,便提醒道:“夫君,热粥都要凉了,你趁热呀。”她张口吐出一道魅惑之气,语气也带着一丝妩媚妖娆。 商囚却仍是淡然道:“这里有信要呈给皇帝陛下,待会儿吃粥生怕弄脏。” 十一将商囚从椅子上拉起,道:“此些小事就让妾身来为夫君效劳,夫君先吃饭,否则油条凉了,就不脆了。” 商囚淡淡一抹笑,道:“甚好。”便坐在一旁,动起碗筷来,喝一口粥,夹一块油条,咀嚼两下便称赞道:“滋味妙极了。” 十一得夸,暗自一笑,故意将自己的胸襟垮下一些,好让商囚看得更清楚。 商囚自顾吃饭喝粥,没想到那一点,怎么也发现不了那“桃花盛开之地”。 十一见商囚不上道儿,咬了咬唇,顿时心生一计,她捂着胸口,蹙紧眉头,小声咳嗽起来:“咳咳咳……” “怎么了?”商囚即刻询问道。 十一佯装难受道:“不知呢,胸口突然有些痒,夫君,你帮我看看吧……” 商囚紧张道:“我又不是大夫,我哪儿看得出蹊跷?不如这样,我为你渡功顺气。”说着他便绕到了十一的身后,掌起一道内力从十一脊背渡入。 十一柔唇紧咬,眼中尽是恨意。 “你可好些了?”商囚关心道。 菜凉了,这人自然也就没激情了,十一轻声叹了一口气,也不再刻意强求,道:“已经好了,夫君赶紧将粥喝了吧,妾身已将卧房收拾好,可随时伺候入眠。” “呼……”商囚也长呼一口气,道:“这些年我一直担忧你的身体与阴魄会有冲突,方才一记疼痛,更不能掉以轻心了。” 商囚一口气将粥喝光,捧起椅子上的十一,转身往楼下走去:“你现在需要休息。” 十一刚凉凉的激情又重新被点燃,她娇羞地挣扎了几下,道:“哎呀,我自己能走……” 商囚一路上都没有说话,也未曾低头去目睹怀中十一的体态,他将十一送回房,放上床,盖好被子,嘱咐一声:“今夜你就好好休息,我就不陪你了。” “什么!” 十一的心情仿佛翻越高峰,一波三折!历经了大起大落,她再也没有力气去挽留什么,只好拉过被子,捂住自己的脸,轻声抱怨道:“我怎么爱了这么一个呆子?” “对了,明天一早我会去幽魂客栈中接一个朋友,你对那里比较熟悉,咱们一起。”商囚走至门口,突然想起道。 “幽魂客栈?”十一颇有疑惑,下意识猜测道:“难道你的朋友是从往生井来?” “鬼门关不会轻易为任何一个人开,连我都是从往生井里出来的。他是鬼界的朋友,也不知能否适应真武的天气,总之……再说。” 商囚未等十一再说便已推门而出,只待出了门,他才伸出双手仔细瞧看起来,越看他的神色便越复杂,最后摇了摇头,苦涩的笑了笑,往方向走去。 十一仅穿一缕薄纱,他又怎能感觉不到那动人的娇躯? 正文 第三百八十七章 小两口子那些事 次日清晨。 十一猛然睁开眼,三季山湖时间非常诡异,她生怕自己睡过头,耽误了承诺,可她才一偏头,却发现商囚正躺在身边,面容平静,呼吸匀称,看似睡得很香甜。 十一收起惊讶,捧着脸蛋儿开始美美地欣赏起身旁这个性感俊逸的男人。 “我还以为你要与我分房睡呢……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上的床,该不会” 她猛然掀开被子,朝自己身下望去,不知是可惜,还是遗憾,她的衣服完好无损,身体也没有一丝感觉,昨晚上虽同床,但什么也没发生过。 “还大将军呢,真是个笨蛋……” 十一匍匐在商囚胸口,莫说翻云覆雨,就是同床共枕也是千年修来的福气,她倍感珍惜。 商囚胸口跌宕起伏,丝毫没有要醒来的痕迹。 十一色心渐渐大起,摁着商囚结实的胸膛,想是一只小猫,嘟着樱桃小嘴,轻轻地碰上身下男人的两片柔唇。 十一尽管口齿缠绵到呼吸急促,但商囚的心跳却仍是四平八稳的。 “怎一点反应都没有?你……你是个男人?” 十一瞧着面不改色心不跳的商囚,质疑道。 商囚猛然睁开眼,关于男人的尊严,他可不能忍,他一字一句冲匍匐在身上的十一道:“我若下功夫,你十天半个月都走不了路,你想不想试一试?” 十一不乐意了,撅起小嘴撒气道:“你我夫妻那么多年了,却连嘴都没亲过,我还为你独守空房六十年,你倒好,回来连碰都不碰我一下……” 商囚不由自主地笑了起来,他深情地在十一额间小口一吻,道:“主要是我现在还不想当父亲。” “当父亲……” 十一脸色瞬时绯红一片,娇喝道:“讨厌!谁要给你生孩子,再说……再说……” “再说什么?”商囚笑着揪了揪十一的鼻子,真挚问道:“夫人,你老实告诉我,你生前有过几个男人?” 一听此话,十一绯红的脸颊逐渐阴沉,眼眸充斥了悲伤,她含着泪水不说话。 “怎了?不好意思说?”商囚直言道,一点也不避讳。 十一推开商囚,裹紧被子低声抽泣道:“我生前被你弟弟掳去,为了自己的清白宁死不从,现在……现在你却问我这么羞耻的问题,难道……难道我在你眼中就如此不堪!” 十一的哭声越来越大,她激动地跳下床去,哭喊道:“人生如裂帛,如纸般薄命,大不了再死在你们商家人面前,我也要以证清白!” 商囚不紧不慢,回手一捞将她回怀中,只道:“你认为我会让你死?”下一会儿又道:“而且你是极阴之体,好像也死不了。” “我我我,你你你……哼!” 十一干脆摊牌了,指着商囚的鼻子骂道:“你侮辱我,你踏屑我,你根本就没拿我当夫妻,你这个负心汉!” 商囚眨了眨眼睛,道:“可你昨夜勾引我的动作那么娴熟,我心里不舒服。” “那……那是我从《鸳鸯楼传》里面学的,专门用来对付你这种性情冷淡的男人!” “鸳鸯楼传?”商囚只觉得此四个字颇为耳熟。 “是世下最畅销的世情,由李淑倾力打造的!” “哦?那你从中学到了什么?” “哼,学到了什么又找不到男人来对练,我怎么知道管不管用?” 商囚深吸一口气,尽管他能忍住心头的火气,但十一的步步紧逼却让他不得不撞开自律的大门。 “十一。” “嗯?” 十一眼眸清澈如水,商囚认真,她也会及其认真的对待。 商囚道:“我终究要上战场的,这次战争很难很难。” 十一有些疑惑为何商囚会这番说,但还是点点头:“我知道。” 商囚道:“很难的战争必定会有流血,牺牲你也知道?” “我只知……我不知道!” 十一猛烈地摇了摇头,道:“那又不管你的事,你是大将军,你在后方军营指挥作战就可以了,你不会上战场,你不会牺牲。” 商囚早已将生死看淡,魏将军都会为国而死,他又何为不得?此次战争他早已抱着与仙界一绝生死的态度只有赢与同归于尽,绝没有“输”这么一说! 一想到此,商囚刚起的兴致又没了下去,将死之人何必去祸害一个女人的清白? “起床了,客人也快到了。” 商囚催促着,欲起身,十一也不知哪儿来的劲儿,一把将其按到在床上,郑重道:“我要跟你一起去打仗。” 商囚想也不曾想便一口否定道:“这是绝不可能的一件事。” 十一咬着唇道:“我体内有阴魄,修为也不低,我也是真武公民,我也要为真武出一份力。” 商囚冷下眼眸,露出一副“这事儿没商量”的表情,轻轻将十一从身上抽离,自顾下床去,道: “收拾收拾,是贵客,打扮得体些。” 说完便穿衣走出卧房。 “脚长在我腿上,你也管不着,你不让我去,我偏要去!” 十一等商囚走远了才冲着门口吐了吐舌头。既然是贵客,要打扮得体些,那可有得忙活了…… -------- 清晨雪减小,寒气天霜极冻入骨。 北凉城寂,屋檐上是白色的瓦,道路上是青色的雪。 商囚牵着一匹灰鬃骏马,静静地在木王府大门前等待。 半个时辰后,还不见十一的身影。 商囚颇有些不耐烦。 一个时辰后,仍不见十一出来。 商囚终于有些生气,拴好马正要进府去催,十一恰好跨出大门美人穿紫衣,仅一件广纱裙纱裙,半截小腿都裸露在外头……毫无疑问她是美的,但却和白雪世界格格不入。 “你不冷?”商囚都觉得冷。 “完全不知冷暖,”十一在商囚面前转了一个圈,刻意摆了个妩媚动人的造型,并目送秋波“夫君,妾身美么?” 商囚褪去自己的绒毛大衣,将十一整个人都包裹在里头,捧着她踏鞍上马,轻轻夹了夹马肚子,踏雪驶上青雪大道。 “唔……放我出来,你放我出来!” 十一挣扎着钻出衣袍,一口气憋得脸蛋儿通红,她双手掌着自己那岌岌可危的发饰,抱怨道:“我花了好久梳理的头发,差点就被你弄乱了!” “你知道我们要去迎接贵客?” 商囚忽而一问,把马儿策得更快了几分。 十一道:“我当然知道,不然我也不会花这么多心思选衣服,做发型,是你说要得体一些的,”她又撅了撅嘴,嘟囔道:“我这不也是为了给自己夫君长面子么,那贵客一定会羡慕夫君你能娶到一个这么漂亮的妻子。” “你这么说起来,”商囚顿了顿,眼睛一转,微微一笑接着道:“好像也对,呵呵呵……” 十一轻哼,傲然道:“那是自然。”下一会儿,她又问:“对了夫君,来者到底是谁呀?须得着你亲自去迎接。” 商囚道:“来者是鬼界幽魂帝国的一品高官,若我不在,还真不知道谁有资格去迎接。” “鬼……鬼界的?会不会是鬼啊!” 十一浑身一哆嗦! “等一下你仔细看看不就知道了?” 商囚勒紧缰绳,再冲身前的十一提醒一句:“坐稳了,快马一鞭驾!” “啪!”马鞭抽打在马屁股上,骏马吃疼,一路狂奔。 “你……你慢点,太快了,太快了!”十一未来得及反映,马儿已窜出好几十丈,一时间,被吓得花容失色。 商囚一只手握住缰绳,另一只手搂住十一的腰,豪迈激昂道:“战马驰骋,踏雪高原,一去八百里,杀敌如麻,去几回爽快几回!” 十一却掌着自己的头发,缩进貂皮大衣中,道:“谁管你杀不杀敌,把我的发型都弄乱了,讨厌!这么大的雪,还不如喊一辆马车呢!” “妇人之见!上场杀敌,断的是脑壳,你乱了发丝又算的了什么?” 商囚故意掐了掐十一的腰窝,只听“哎哟”一声!十一重新冒出头来,埋怨地望着商囚:“你干嘛!” 商囚笑指着眼前一片白茫茫的积雪,大路哪儿还瞧得见,他道:“大雪封路,哪儿是马车能走得动的?没两下轮子就给焊死了!” 马儿的速度也明显慢了下来,这雪已快淹下整个马蹄! “那你干嘛不用飞的?凭你的修为一脚就能跨到鬼门关去……” 十一话越缩越浅,偷偷摸摸地想再次缩回大衣中。 商囚则笑道:“我若用飞的,又怎与夫人一起策马嬉戏呢?” 说罢,他又恨恨地掐了一把十一的腰窝! “哎哟!”十一惨叫一声,身子一咕溜儿地从衣袍里窜了出来,她哭笑不得,扬起小拳头捶在商囚的胸口上:“讨厌,你再掐我就打死你!” “是么?”商囚一双沁手,伸进貂皮大衣中,一通乱捏瞎摸! “哎呀,好沁,你快……别,不要……” “让你穿这么少,现在知道沁了?” “好了好了,夫君我错了,你别……啊啊……” …… 鬼门关下的雪都是黑色的,在这万籁俱寂又阴气渗人的地界中,二人的嬉戏怕是天地中最生动美妙的语言了。 正文 第三百八十八章 今日有贵客临门 缠缠绵绵,打打闹闹,最受累的还要属二人胯下的马儿,踏过青石板路,走过千堆积雪,此刻又临近阴寒刺骨的鬼门关…… “嘶!” 马儿抗议了,长鸣一声,原地踏步不再往前。 “咿?你怎么不走了?”十一笑温柔地抚摸着马鬃,问道。 “它害怕了,咱们下去走一段,反正这里的路也好走。” 商囚先下马,随后将十一接下,再牵着马儿徒步往鬼门关下的客栈走去。 “这里真是个让人留恋又让人恐惧的地方。”十一望着幽魂客栈,忍不住感叹起来。 “你认为是留恋多一些还是恐惧多一些?”商囚笑问道。 十一不曾多想,脱口而出道:“当然是留恋多一些。” 商囚明知故问道:“为什么?” 十一搂紧商囚的胳膊,温存一笑:“嘿嘿,因为这里是你我初次定情之地,虽然当时你是出于利用才答应给我个名份,但我已经很满足了。” 一对璧人,一匹马,再凄凉的鬼门关也不过如此了。 幽魂客栈重修得还算得体,简化了客栈的规模,只竖起两栋小楼和一口往生井。 客栈大门敞开,有不少灵体魂魄进进出出,自打木王府没落了后,江城的青衣楼便接管了鬼门关下的所有事物,有几个天脉武力的杀手维护客栈秩序,不会出什么漏子。 “我想贵客应该来了。” 商囚牵着十一快步踏入客栈,而才进门,便见一个身披黑袍的年轻人正负手在院落里赏雪。 “唉……你看吧,让人家久等了。”商囚小声冲十一抱怨道。 十一疑惑道:“你怎么知道他来得久?没准儿他也是刚刚到呢?” 商囚道:“瞧他身上的积雪就知道了,待会儿记得行礼叫人,懂了?” 十一点点头:“懂了。” 商囚快步迎上,愧疚冲那年轻男子道:“贵客驾到,我这主人家却迟到,实在是失礼!” 年轻男子回眸一笑,那张白皙且英俊的脸,不正是熟人吴世非么? “哇……这个人,挺……挺帅的嘛,他真的是鬼?”十一张大嘴巴惊讶道。 吴世非温柔一笑,指着天上的飘雪道:“早是早,等来了一场美丽的雪,我甚是开心。” 商囚笑道:“若吕君长留凉城的话,就会发现这一场雪一直会下到十二月后。” “哦?哈哈哈……那可真是大饱眼福了,我已有好几千年未曾见过飘雪,赏不厌。” 吴世非抖去衣袍上的积雪,冲客栈门做了个“请”的姿势,道:“飘雪来日再赏也不迟,商将军请。” 商囚出于礼节,也做了个请的姿势,笑道:“我是主人你是客,该你先请才对。” “那我便不客气了。” 吴世非笑着走进客栈。 商囚携同十一,一齐跟进客栈。 …… 贵客临门,青衣楼的杀手们提前就收拾好客栈,并分流了往生的冤魂,可见他们不仅杀人厉害,办事也是相当的利索。 “幽魂客栈不过是一处往生点,没有会客的厢房与茶酒,诸位舟车劳顿,在此稍作休息,我已派人在凉城内设宴,为你们接风洗尘。” 商囚口中的“诸位”还真不少,足足在幽魂客栈中坐了八桌,算上自己与吴世非这一桌,刚好七十个人。 商囚先前并不知晓来人会有这么多,但也 不曾直接过问,他知道,吕君这么做一定有自己的道理。 议事在今夜,当下就做个介绍吧。 同桌有六人,商囚,十一,吴世非以及保镖荆武阳,意外地,沈言欣与小桐也被带到了一路。 “这是十一,乃我发妻。” 商囚很骄傲地介绍起自己身旁这个美丽的女人,当然最主要的是,十一要比沈言欣更漂亮一些。 十一很有礼貌地冲吴世非点了点头,并夸赞道:“初见吕君大人便能感觉到大人的不凡气度,小女子佩服。” 吴世非淡然一笑,夸赞了回去:“夫人姿色绝代,难怪英勇威武的大将军也会为你倾倒……瞧瞧,商将军的眼中满是爱意。” 这一句话,把两个人都夸了,政客的嘴巴果真不一样。 十一痴痴一笑,玉手一指吴世非身旁的沈言欣,问道:“此二位想必就是吕君夫人与爱女吧?夫人出水芙蓉般清秀大方,女儿粉雕玉琢可爱迷人,你们一家子挺幸福呢。” 吴世非赶忙摆手道:“将军夫人莫要误会,她们其实” 小桐未等吴世非将话说完,接嘴道:“我不是吴世非的女儿,还有言欣是我姐姐,不是吴世非的夫人。” “小桐!”沈言欣脸色一沉,轻呵道:“你怎能直呼吕君大人的名字!” 小桐撅起嘴:“反正我不喜欢他,一天到晚就知道欺负姐姐,还强行把咱们拉倒这个地方来,他” 沈言欣赶忙捂住小桐的嘴,冲商囚与十一致歉:“这孩子平时野惯了,让将军与夫人见笑,我这就带她离开。” 说完便强行将小桐抱下桌,冲吴是非欠了欠身子,快步离开。 “这个女人真是柔弱到骨子里了……”十一用以同情的目光望着沈言欣离去的背影,不知为何,心里难受得很。 “怎么了?”商囚搂了搂十一的肩膀,轻声问道。 十一摇了摇头:“没什么,只是女人与女人之间的感觉罢了,”她又抬起头,试问吴世非道:“吕君是不是平时对她施暴了?” 吴世非差点没一口将茶水喷出来!他实在苦恼,为何所有人都认为他打了沈言欣?他坚决摇了摇头:“没有的事,夫人你可莫要误会,你看我像是会对她施暴的男人么?” “那” 十一还想再问,却被商囚一声呵断:“够了!此乃吕君家事,你操什么心?” 十一吐了吐舌头,不再说话。 “对了,这是我的护卫,荆武阳。”吴世非指着一旁的荆武阳,介绍道。 商囚与荆武阳相视点点头,便起身道:“既然大家都已相识,不如就随我移步飞雪客栈,那里的酒菜也已差不多备好。” 吴世非担忧道:“可外面正是白昼,我们都是鬼界来的人,出去会有所不适的。” 十一却笑道:“你们不用担心,凉城地理位置特殊,再加上又是下半年的飞雪天,诸位可以是可以自由出入的,我亲测了的哟。” 吴世非诧异道:“哦?将军夫人也是鬼修……我这一开始还未看出来,真是失敬了!” 十一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道:“我算不上鬼修,只能说是……特殊的凡人,呵呵。” “罢,诸位酒局上再续,莫等正午风雪大了,行路难!” 商囚招呼大伙儿,走出幽魂客栈。 …… …… 飞雪客栈被整间包了下来,直至入夜,酒席才慢慢散去。 一为了省钱,执意带着客人赶回三季山湖,商囚想了想,觉得临近有个事情也好商量,便也未做阻拦。 飞雪客栈一夜住宿相当于其他客栈十夜,尽管是熟人开的,那也有些太贵了。 商囚与吴世非并没有离开,二人要了一间相对安静的雅间,细谈起今后要做的事。 吴世非带来的六十几号人分别是幽魂帝国精通传送阵的术士,应需求来帮助真武建设直接通往仙界后方的传送阵。 “帝国比九幽更迫切得到庇护,九幽可以变卦,但幽魂却无路可退,帝国对真武倾囊相助,还希望战争结束后,真武能反过来帮帝国一把。” 吴世非知道商囚是个不喜欢拐弯抹角的将军,所以将自己的要求说得非常明显。 商囚并未给予太多的真挚,有一说一,公事公办,二人都是代表着国家,即便是在酒桌上也不谈友情。 商囚问道:“仙界一定派人去唆使过九幽,那你们幽魂帝国呢?” 吴世非摇头遗憾道:“没有。” “你在遗憾?”商囚声音稍冷,又问:“若仙界也有人来唆使你们,你们是否会和九幽一样,忘却承诺?” 吴世非沉默稍许,只给与回答道:“不会发生的事情我想就不必再下定论。” 他笑了笑,又道:“说好听些我们是战争盟友,说难听点则是一根绳上的蚂蚱,帝国比较瘦,真武比较肥。” 商囚冷冷道:“但肥的可以把瘦的咬死。” 吴世非淡然道:“在一根绳上,只有傻子才会这么做,自取灭亡。” 他又轻叹一口气:“大敌当前,同舟共济,我们何必在此相互猜疑揣测?” 商囚也停止了这无趣的话题,冰冷的眼神变得从容,他举杯敬了敬吴世非,道:“出了凉城,白昼便不会再对你们客气,这几天我会想办法为你们特意购置一批遮阳衣,只等前线的使者来,他会带你们去冰原施工。” 吴世非担忧:“可据我所知,冰原上是极昼,会不会对术士们造成影响?” 商囚摇头道:“这个你可以放心,冰原上的极昼没有太阳,不会对鬼修的体质造成伤害,你们可正常暴露。” “那我们什么时候可以动身。”吴世非问道。 商囚道:“不会太久,月内,等人来接。” 吴世非点点头,隔了一会儿,亲自给商囚到倒了一杯酒,道:“我还有一事相求,是小事。” 商囚道:“但说无妨。” 吴世非道:“我想让沈言欣与小桐避难,帝国现在很糟,很危险。” 商囚抿了一口酒,道:“就上次怪兽进攻帝都时我就知道你们帝国以后会有数不尽的,麻烦,将女人带到凉城来的确是明智之举。” 他又举杯走至窗边,推开窗,看着客栈里忙忙碌碌的姑娘们,道:“木王府冷清,就让她们留在这间客栈吧,也好有个照应。” 吴世非也走至窗边,好奇道:“这里真是个美妙的客栈,女人漂亮得像是一朵朵花儿。” “这是熟人开的。” “哦?” “狄云枫的。” “狄云枫……这小子,这些女人都是他一个人的?” “不错。” 吴世非揉了揉鼻子,目光中大写着“佩服”二字。 “回木王府吧,往后在凉城好好耍耍,过了这个月,没闲的了。” …… …… 正文 第三百八十九章 生如裂帛,命比纸薄 半个月后,风雪依旧。 商囚与吴世非忙里忙外,一天都落不了家,十一如怀春少女,日日思夜夜盼,即使商囚晚上不圆房,那好歹也有个臂弯依靠,总不至于独守空房。 “这个笨蛋,就不怕我红杏出墙么?” 十一在站在上,倚栏听风,真挺像墙角的红杏,也许比红杏美丽上一些。 快要入夜了,良人却仍未归来,今个儿又是空虚寂寞的一夜。 “唉……” 十一轻叹一口气,刚想转身离去,却见一个伟岸的身影走入她的视线。 荆武阳自然是个魁梧建议的男人,像是一块冰,像是一把剑,谁靠近他都会觉得阴寒,谁触碰他都会受伤。 十一忽然对这个冰山男人感起兴趣来,因为这个男人的身上,有商囚以前的影子。 她翻过围栏,朝荆武阳飞去。 荆武阳站在一片枫林后,微微仰着头,深邃地望着一片又一片凋零的落叶,似有伤感。 孤独的人都伤感,只是不在人前。 “你叫……荆武阳对吧?” 十一悄然走至荆武阳身旁,笑着招呼道。 荆武阳斜了斜眼睛,若不是见十一是将军夫人,他极有可能直接走开。出于礼节,他回身冲十一弯腰行了个礼,才问:“夫人找我何事?” 十一热情道:“我见你一个人赏枫,看似寂寞,便来陪你说说话。” 荆武阳皱了皱眉头,直言道:“我见到的是夫人一个人在楼上发愣,应该寂寞,所以才下来陪我说话的。” 十一淡淡一笑,轻吟:“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 荆武阳又回首瞧着落下的枫叶,轻声重复道:“同是天涯沦落人……” 他又笑了笑,颇有些轻蔑,问道:“夫人为何会觉得与我同是沦落人?” 十一未察觉出荆武阳脸上的神情,仍是天真道:“因为我寂寞,你也寂寞,我倚栏听风,你观赏落叶,这本来就是两个相同 的意境。” “呵……或许是吧。”荆武阳冷声一笑,自顾朝枫林外走去。 “你笑什么?” 十一这回是听出了荆武阳笑声中的不屑,心里有些不高兴。 “你为什么寂寞?”荆武阳突然问道。 十一自然不会告诉荆武阳自己是因为得不到商囚的宠信才会寂寞。她要编一个慌话来证明自己的清白与忠贞,可想了好久也想不出个恰当的理由,她有钱有势还有全天下女人都渴望得到名分…… 荆武阳已经走远了,他走向一位女人,柔弱到让任何男人都愿意去疼爱的女人沈言欣。 生如裂帛,命如纸薄,这八个字用来形容沈言欣的悲惨人生最适合不过。 沈言欣就蹲在花间小径,呆呆地看着眼前一片野花,花儿很美,她也很美,花儿美得灿烂,她却美得残缺。 花儿有她赏,她却无人赏……不对,她应该是有人在赏的荆武阳顿下脚步,悲怜地望着沈言欣,对于他而言,沈言欣就像一朵易碎的花儿,只可远观不可亵玩。 “怎么?你还喜欢上你主子的女人了?” 十一看得出,荆武阳的目光中怀揣着别样的情愫。 荆武阳望着十一道:“我心里的想法,就和寂寞的你想法一样,想要尝试,却怎么也不敢。” 十一皱起眉头:“我尝试什么?” 荆武阳道:“尝试别的男人。” “你……你放肆!” 十一大怒,抬起手就要打,一只手却将她制住,接着一个熟悉又寒冷的声音从她身后响起:“我不开心。” 十一浑身一哆嗦,呜咽一声,不只是故意的,还是被吓的,仰倒在商囚怀中,怎么喊都喊不醒。 “哈哈……将军夫人可真是娇贵,一句话还未说完便晕了过去。” 吴世非笑着走来,身旁还跟着一群人,有陌生人,有熟人。 熟人是李圣玄。 陌生人有两个,二十七八 岁,儒雅俊逸,步履无声,自带清风,乃典型的文人雅士。 “武阳,你还不快给商将军道歉。”吴世非轻叹道。 “道歉?” 荆武阳冷冷一声,转身离去,头也不回。 吴世非冲商囚耸了耸肩,表示自己也无奈:“你莫要介意,武阳他就是这个性格。” “我倒不至于这么小气,只是她,”商囚低头怀中紧闭双眼,眼珠却还在颤抖的十一,狠劲儿在其脸蛋儿上掐了掐! “哎哟!” 十一疼得从商囚怀中蹦了出去,跌跌撞撞倒进一个青衫儒士怀中。 “我的头!” 脸上疼痛未消,脑壳上又起了个包! 被撞的那个青衫儒士,轻点十一眉心将其推开,下瞧了十一两眼,出声问道: “五弟,这就是你半句不离的那个小娇妻?” “商将军何时成的亲?怎连喜酒都不我请我喝一杯?”另一个白衫儒士惊讶道。 青衫儒士眼前忽然一亮,猜测道:“该不会是奉子成婚,来不及操办酒席?” 十一低头瞧了一眼自己的肚子,干瘪瘪的哪儿像是个孕妇,况且商囚才回来半个月,她若怀孕,那岂不是…… “我去给你们准备茶点!” 十一红着脸,逃离似的冲厨房跑去。 …… …… (今个儿先到这儿,的确忙得很,喝了点酒,迷迷糊糊敲了几个字,大家见谅了,先睡了。) 正文 第三百九十章 突如其来的亲事 木王府六位世子,除死去的三世子商宇申和六世子商阳之外,其余四位皆是名动真武的风流人物。 大世子商易,自黄琛死后接替上任一品御史,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率土之滨,权倾朝野! 二世子商颜,任青洲洲令,政绩卓越,伟绩丰功,短短不过百年便将青洲奉上九洲之首。 四世子商晋,万贯家财,富可敌国,稳坐“青洲第一富”之头衔,鬼门关再造,凉城整改,所有资金便是由他而出。 五世子商囚不用多说,皇帝陛下钦点的镇国大将军,真武军魂的传承,真武脊柱的象征。 试想一番,若木王爷再韬光养晦个几百年,有这几位义子在手,何愁没有江山帝位坐? …… 几人书楼小坐,喝茶,叙旧,绸缪天下事。 “二哥他还好么?说起来已有十几年没见着他了。” 商囚问那位青山儒士,而这位儒士便是木王府大世子,商易。 商易点头道:“他自然过得很好,只是人有些发福,续起了胡须,闻说小昭又给他添了个儿子。” “就属二哥最幸福,”商囚由衷欣慰,随后又问:“那四哥呢?” 商易掐了掐眉,苦笑道:“一如既往让人头疼,挥金如土,不懂节制,索性生意还在蒸蒸日上。这次战备,他也出了不少钱。” 商易说万,惆怅了一会儿,长叹道:“只可惜了三弟与六弟……” “我们几人皆是木王爷的棋子,只是我们幸运些,聪明些,懂得反抗与挣扎,三弟与六弟逆来顺受,说怪,也怪不得谁,”商囚冷哼一声,道:“这就是每个人的命。” 商易唯有作叹:“往事提及一二便是,莫要深陷了,此次来得紧,留不下几日,谈正事吧。” “这个节骨眼上,大家都紧,”商囚说着,又诧异:“李将军来凉城是应约,大哥与贺大人一起来又是为何?” 商易乃一品御史,贺知书更为当朝宰相,皇帝竟舍得将两人一并派来凉城,可见动作不小。 商易瞥了一眼身旁的吴世非,稍有抱怨道:“还不是他,足足写了一百多信呈给皇帝陛下,要我去幽魂帝国当人质。” 吴世非深吸一口气“嘶……”怨气更浓:“你这么说我可就不乐意了,我亲自来真武主持传送阵的建设,你就不能帮我去帝国顶一顶空位?” 商易笑得不亦乐乎,只道:“可我一个外来人,怕人说了闲话呀。” 吴世非轻哼道:“你放心,现在帝国内部已肃清的差不多,没人敢说你闲话,也没人能说出你的闲话。” “原来大哥是要出使幽魂帝国,”商囚点头明了,又看向贺知书,问道:“贺大人呢?也与大哥一起么?” 贺知书摇了摇头,道:“冥皇陛下派遣商大人出使幽魂帝国,而我则去的是九幽,虽说都在鬼界,但对待这次战争的态度却完全不同,九帝虽为人和性,但行事十分稠密,好在我与他还算得上是朋友,能受接见,能接受我的意思,再好不过了。” 商囚点头道:“的确,一开始我以为九幽要比幽魂更好交涉,可世事无常,变化莫测,九幽终于还是考虑大局没了响应,”他又苦涩地笑了笑,道:“可能我是武官,嘴拙。贺大人足智多谋,舌灿莲花,一定能拉拢九幽对抗仙界。” 贺知书轻叹着,摇头道:“商将军将外交想得太过简单,皇帝陛下,此次出使,只求九幽不助仙界便是成功,至于他帮不帮真武,也就不再奢求了。” 商囚叹道:“既是如此,当初何必麻烦我去鬼界。碰一鼻子灰。早派贺大人来不就行了?” 吴世非这时道:“商将军在九幽帝国落下遗憾,但却在关键时刻替帝国解决了内部忧患。冥皇陛下也是看中将军的真诚,才决定加入真武阵营的。” 商囚笑而不语,他虽没有大哥与贺知书那般狡猾,但真假世界也能看得八分清楚,他并不怪谁,谁都有自己国家的利益。 没有永远的朋友,只有永远的利益。 贺知书道:“我本是想来的,可那会儿恰好有事,便向皇帝陛下举荐了商将军。” 商囚问道:“闻说贺大人还跑了一趟北蛮?” 贺知书拍了个巴掌:“聊到点子上了!” 商囚撇了撇嘴道:“我只想知道结果,它们同不同意联合。” 贺知书道:“同意也可说,不同意也能算。” 大家都没有说话,生怕再问,这文绉绉的儒士又要卖关子。 贺知书讲道:“蛮夷的氏族之王答应与真武国一起联合对抗仙界,但有一个条件。” 商囚有些不耐烦:“贺大人知道时间紧迫,莫要卖关子了。” 贺知书笑了笑,说道:“那个条件便是,要娶瑾见公主为妻。” “放他妈的屁!” 商囚破口大骂。 贺知书却显得云淡风轻,仍在笑:“皇帝陛下听到这个要求时,也是接骂了一句‘放他妈的屁’,以为不了了之。” 商囚气愤道:“真是什么人都有资格蹬鼻子上脸!真武为了界限利益,放下姿态与之合作,他们竟然还敢提出这种无耻的要求,待我即日启程,统帅千万兵马,挥军北上,再杀他个片甲不留!” 商易紧忙按捺住激动的商囚,笑道:“五弟你莫要激动,你难道没听见贺大人说的是‘以为不了了之’么?” “以为?”商囚紧眉,望着贺知书道:“何意?” 贺知书笑着随商囚一旁坐下,露出一副“献媚”神情,与商囚勾肩搭背道:“这事儿,商将军还得感谢我呢。” 商囚心情颇为不爽,轻轻抖开贺知书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冷声道:“贺大人有事就不妨一口气讲出来,何必处处设下玄关,我是武人,不喜欢猜,更不喜欢拐弯抹角!” “等我说完了,你就知道感谢我了,”贺知书也不再买关子,道:“瑾见公主那可是咱真武的国宝,岂能下嫁蛮夷之乡?我当着氏族之王的面便一口回绝,并强硬与之施压——局势分析,蛮夷北上便是洪荒之地,洪荒之地的边缘与妖界相离甚近,妖界与仙界必回同流合污,从洪荒入手进攻真武,如此一来,不论合作与否,蛮夷部落便成了真武的第的第一道防线,然而凭那些土蛮子怎可能抵御得了妖潮洪流?等待他们的只有覆灭!” 商易笑道:“我要是蛮子,我肯定就怕了。” 贺知书笑道:“不错,那氏族之王一听,颜色大变!不但没了方才提亲的傲气,反过来还主动要求与我们合作。” 商囚眯了眯眼,似笑非笑道:“反客为主,化主动为被动,凭贺大人的性子,应该捞了不少好处吧?” 贺知书一个巴掌拍响了!笑道:“这个好处还是关于商将军嘞。” 商囚冷冷道:“大人你又卖关子了。” 贺知书道:“卖关子是为了让你转折惊喜,你且听好了——我闻说那氏族之王有一个妹妹,便想,要使两国友谊牢固,必须建立起所谓‘血缘关系’,便要求那氏族之王将妹妹嫁来真武,和亲,合作,不论是今个的仙武大战,还是以后可能出现的界限内战,皆能因此得到不小的缓解,一举两得,何乐而不为,” 说道这儿,他又冲商囚抛了个眉眼,含笑道:“更何况,商将军还得了个蛮族公主。” 商囚先是一头雾水:“我得了个蛮族公主?你的意思是……” 当局者迷旁听者清,大家伙儿差不多都懂了贺知书的用意。商易拍着商囚的肩膀道:“五弟,蛮族女子泼辣,又是氏族之王的妹妹,身份与性格都只有你这个当朝的大将军才能镇压得住了,哈哈哈……” “哈哈哈……” 众人哄堂大笑。 商囚红着脸,一把搡开前来“安慰”的众人,怒道:“这不是荒唐么!未经过我同意便给我安排亲事,再说我也已有妻室哪儿能说娶就娶?” 李圣玄捂着嘴,忍住笑意道:“商将军,男人三妻四妾很正常嘛,为了真武的安危你连死都不怕,又何惧与女人结婚……虽然蛮族女人皮肤黝黑,鼻子贬塌,口露龅牙,但一个个生得丰乳肥 臀,啧啧,长相不够,身材来凑,不要白不要啊……噗呲!哈哈哈哈……” 商囚也懒得理会众人的嘲笑与调侃,态度坚决道:“任由你们说,我是绝不会答应这么亲事的。” “哎呀,商将军莫要这么死板嘛,你别听李将军瞎说,蛮族女人还是有那么一两个是肤白貌美的,公主保养得好,不会比你的发妻要差,再说了,氏族公主也会摔兵出击,你们正好是一对‘战地情人’呀?” 贺知书安慰得并不算太真诚,但下一刻便严肃起神色来,道:“皇帝陛下也恩准了这么亲事,商将军,你推辞不掉的。” “什么!”商囚惊呼! “吧嗒!” 门外突然传来一阵杯壶裂碎之音。 “十一?” 商囚心里一沉,起身对众人道:“今夜已晚,大家自行安排,有什么事明日再谈。” 言罢,即刻开门朝那尚未跑远的人儿追去。 正文 第三百九十一章 春宵一刻值千金 在听到商囚要娶别的女人为妻后,十一压抑了六十年的孤独与不甘逐渐转化为绝望。她又像从前被困在幽魂客栈那样,对生还已不再抱有希望…… “十一,你把门打开!” 商囚呼喊了几声,心里顿觉预感不对——“轰!”一拳将房门砸得稀碎,只瞧见十一登上桌台,搭好白凌却短了半截,她只好踮起脚尖用下巴去够,形象颇为有趣。 商囚信步走了进去。 “你别过来!” 十一见商囚还是这番态度,身死的决心也更重,她猛蹬着桌台,用力一跃,恰好把自己的脖子套进白凌吊带上。 “吧嗒吧嗒……” 一颗湛蓝色的珠子从十一手头的跌落在地——阴魄! 商囚大惊失色,即刻一道掌力将白凌震断,接下十一的身子并隔空抓起地上的阴魄,塞进十一口中。 十一紧闭着嘴巴,发出“唔唔唔……”一阵声响,并使劲儿摇头,示意自己不吃。 商囚实在没辙了,只有瞪目威胁道:“你再不张嘴,我就从下面塞进去,反正效果都一样!” 十一脸红一大片,开口骂道:“你真恶心!” 商囚借十一开口的瞬间,将阴魄送其体内,再轻渡一道内里,将阴魄沉稳在十一丹田。他这才长吁一口气:“你这么做究竟是为了什么?” 十一仰起下巴,一副卑亢到底的模样:“我这么做就是为了证明我是可以死的,死了你就再也见不到我,那时候你才会觉得我重要,那时你才会知道后悔。” “我不会娶她的。” 商囚知道十一做得一切都是为了听到他说这句话。 十一眼睛一亮,深情地望着商囚深邃的眼眸,刹那间,一切隔阂都已消失不见,所有的不甘都抛之脑后,任何怒气都已化为乌有,全部错误都已得到原谅。 “可是……皇帝陛下都钦点了这一份亲事。” 十一泪光闪烁,或许这才是她心中最不甘的地方,凭什么别人一声令下就能夺走她好不容易得来的男人? 商囚只承诺道:“我有一百种方法推掉这门亲事。” “真的?”十一期盼道。 商囚温尔一笑,抱起十一走上楼去,边问道:“蛮夷人你见过没?” 十一点点头,又摇了摇头:“昔年在凉城见过一两个,不好看,怪吓人的,比一些莽大汉还吓人,飞雪楼都接待这种客人的。” 商囚道:“那就对了,蛮夷人长得那么丑,你认为我会看得上她们的什么公主?我可看不上。” “哼,那他们公主要是长得好看你还真要娶了她不成?”十一撅起樱桃小嘴,像是个索吻的小偷。 商囚却道:“男人三妻四妾不是很正常?你看看白莫离,整个飞雪客栈的女人都是他的,也不见得那些姑娘们觉得不妥。” 十一不服道:“也没人不允许你娶其她女人,可是我……我是你的第一任夫人,不摆酒席,不请客人,连合卺酒都没喝过,今日那个谁,还不知道你成亲了,但这样也罢,区区一个名份我也不在乎,可是……可是你我夫妻近七十年未见,同床共枕你却舍不得宠幸我一次,我们……我们算哪门子的夫妻!” 商囚走上楼,将十一轻轻地放在卧床上,几下便将自己脱得一丝不挂,他抚摸着自己的肌肤,深情地望着十一道:“在你把体肤还给我的那一刻,你与我便是永生都无法分开的夫妻,世上已无人再像你这般伟大,这般让我心动。” 或许三言两语,触景伤了情,十一忍着泪水,也将自己身上的衣襟褪去,她拉过商囚,肌肤相互紧贴,哭笑道:“你瞧,你好黑了,我当初把皮肤给你的时候可和现在我身上的一样白。” 商囚也心疼!只叹道:“战场寒风凛冽,不管我包裹得多么严实,体肤还是逐渐变黑。” 十一紧贴着商囚结实的胸膛,呼吸轻盈温热,静静地等待着即将到来的一刻春宵。 “等战争结束,我便将你明媒正娶进木王府,然后宴请天下好友,挨桌挨桌地拉着你炫耀介绍,然后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对拜——” “送入洞房!” 商囚抱起十一跳上卧床,红绣鸳鸯被一拉,春宵一刻值千金! …… 次日清晨,十一从鸟语花香中醒来。 三季山湖来到了春,所以才有阵阵花香。 商囚早就下了床,否则也不会将窗户打开。 十一握着被子兴奋了好久,生前生后她终于做了回真正的女人,还是与心爱的男人共享良宵,不论身子还是内心都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她在大床上翻来覆去了好几遍,嬉戏够了才拖着惺软疲惫的身子下了床。 她走至窗边,伸了个懒腰,刚深吸一口气便发现沈言欣抱着什么东西从小楼里跑出,奔向三季山湖大门口。 半个多月来,十一还从未与沈言欣说过一句话,这个女人要么独自赏花,要么便关在屋子里不出来,没机会接触。 这个女人的行为有些奇怪,她蹬着窗台一记踏空便赶上了沈言欣,她问道:“沈姑娘,你为何急冲冲往外跑呀?” 沈言欣或许是真的急了,急得连话都顾不上说便拉着十一往山外头跑去。 “这……是出什么事了么?”十一一头雾水。 沈言欣紧握住手中的一贴方形布袋子,气喘吁吁道:“他要走了,我……我有东西要送给他……” “谁?谁要走?难道是吕君他们……哎呀!亏我还是木王府的女主人呢,客要远行我却在睡懒觉!” 十一紧忙抱起沈言欣,利用遁空术往山湖大门口飞去。 …… 山湖大门前停靠了六辆马车,每一辆都是为鬼界术士特殊筹备,通体透黑,可抵御阳光曝晒。 吴世非与商囚等人做了最后的离别,在上车后他痴痴地回望着山湖大门口,肯定是在等待着那个女人。 “等一等!” 十一几乎扛着沈言欣冲出山湖大门口,直奔吴世非马车跟前,凭身拦下了马车。 十一放下沈言欣道:“沈姑娘有很重要的东西要交给你。” 沈言欣不敢耽搁大家的行程,怀着一双真挚地眼眸,快步走上前去,捋了捋额间秀发,将怀中的布袋呈递给吴世非,露出一抹足以温暖寒天冻地的微笑,道:“夫君远行,妾不能相伴,此副‘蜀绣相思’伴君远行。” 吴世非眼眶已有些泛红,他接过布袋捧在胸口,感慨道:“与你相识这么久,你还是头一次开口唤我做夫君,甚好,甚好……” “我会在这里等你,无论多久。” 沈言欣说完,自觉挪开步子,放吴世非的车马远行。 吴世非无感慨多言,只郑重地吐出两个字:“会的。” 车马渐行渐远。 两情相悦的一对恋人,一个默默地望,一个痴痴地盼。 不困多远他们都能感受到彼此思念,因为爱是没有距离的。 …… …… 正文 第三百九十二章 离开前夕 “羡慕!” 十一握着商囚的手,漫步山湖中,赏花又赏蝶。 “有的人爱得深沉,有的人爱得热烈,深沉的人羡慕热烈,热烈的人却羡慕深沉,”商囚轻轻地抚了抚十一的脑袋,问道:“难道你希望我像吴世非那样,爱而不说,爱而不做?” 十一绣眉微微一挑,道:“你怎么知道人家爱而不做?” 商囚笑道:“因为他们分房睡唉……” 十一轻哼道:“有你同床共枕都不碰我的,那人家分房睡却缠绵过也就不奇怪了。” 十一撒开商囚的手,跑去烂漫花丛中与飞蝶共舞,好一道春日里的绝美风景,看得商囚如痴如醉…… 商囚自嘲一笑,以往他总觉得叶尘、狄云枫等人太过于痴情,女人哪儿比得上男人作为与国家利益? 直至他遇到一个真爱自己与自己疼爱的女人,才发现世界所有的美好都在围绕着她转,包括自己所有的矜持。 “十一,你过来。” 商囚怀着忐忑的心情,冲十一招了招手。 十一不觉商囚目中情愫,欢笑着跑来,炫耀自己手臂上的蝴蝶道:“你瞧,蝴蝶都喜欢我这个大美人儿。” 商囚不忍辜负十一的喜悦,勉强挤出一个微笑,道:“十一,我有事情要与你商量。” 十一机警道:“什么事?” “我……”商囚深吸一口气,良久才循序叹出,道:“我也要走了。” 十一即刻变了模样,她皱眉道:“那也是半个月后的事情。” 商囚摇头道:“大哥与贺大人带来一些消息,统战布局已经出来,最多不过三日,我就要动身前往……”他顿了顿,才道:“前往一个地方。” 十一沉下眼眸,军令如山不可逆,她就算一哭二闹三上吊也无法挽留住商囚,她只轻轻地吐了个“哦”字,陷入沉默中。 商囚将十一捧进怀中,轻柔道:“只有真武外患消除,人民才会繁荣安康,那时候我们才能安安心心地操办婚礼,你也好为我商家开枝散叶不是?” 十一真挚地我望着商囚,眼眶凝满了泪水,道:“我只有一个要求,你要答应我,活着回来。” 央央乱世,残酷战争,此要求,又谈何容易? 商囚万般轻松地耸了耸肩膀,又暧昧地刮了刮十一的鼻子,笑道:“你放心,凭我的武力,想死是很难的。” 十一道:“你什么武力嘛?也不见得多厉害。” 商囚挑眉:“这么久了,你还不知道我的武力如何?” 十一耸了耸鼻子:“你能有白莫离厉害?” “他?”商囚极为不屑,“我除了床上功夫没他厉害,其他任何技能都能碾压他!” 十一却坏坏一笑。 商囚知道她在想什么,便推着她来到花丛中,一把将其摁在地上,解其衣襟褪其裤,准备来个“花园大战”! “你干什么……!” 十一低声惊呼,羞红的脸蛋儿上还莫名多了一丝兴奋。 “大哥与贺大人已出去拜访寒洲令,沈姑娘基本足不出户,纵使瞧见了也不会说什么……此情此景,天地可鉴,我商囚要用实际行动来证那不输天人任何人的云雨之道!” …… …… 傍晚,夜黑前夕。 商易与贺知书刚从洲令府上回来便你迫不及待地要走。 “五弟,既然吕君已随李将军动身,那我也得早些赶去帝国报道。弟妹不妨去青洲,有二弟与四弟在,怎的也有个照应。” “商将军,鬼界轮回崩陨,九幽对外的往生路逐渐关闭,我也不得不告辞了。” 商易与贺知书一齐告别。 商囚与十一也没有再多做挽留,当今动荡的局势下,谁也没有功夫偷闲,二人将商易与贺知书送下了往生井便返回了木王府。 路上风雪依旧,青雪白雪,寒风劲风。 八月份的天在南方一定是艳阳高照的,凉城却愈加严寒。 “还有两天……” 十一紧紧地握住商囚的手,分别时并不是最煎熬,最煎熬的是知道要分别,看着时间一点一点流逝,分别的时间越来越近之悲感。 雪一片一片,风一阵一阵。 十一想了好久,才开口问道:“你能不能告诉我,你究竟去哪儿打仗?我没有别的心思,我保证老老实实地待在家里……只是我想你了,写信都找不到地方寄。” “你写了信也寄不过来,”商囚轻声说着,又问道:“前天你不是在门外偷听了我们的谈话么?我去哪个战场你还不知道?” “我没有……” 她显然是心虚了。 商囚斜了斜眼睛:“不然你沏一壶茶能磨蹭半个时辰?” “我……”十一见谎言不再惯用,索性便摊牌道:“是,我就是偷听了,可你们说得那些话我一句都听不懂!” 商囚挑眉:“那我要迎娶蛮夷公主的事情为何你记得那么牢靠?” 十一轻哼道:“那性质又不一样,一个是关于战争,另外一个是关于尊严,爱情的尊严!” “所以说你脑子不好使,”商囚便帮忙分析道:“蛮夷有意与我和亲,当然是想北上助他们抵御妖界侵袭——朝廷虽还未给我下达明确的指令,但北上镇守疆土已是板上钉钉之事。” “打妖怪?”十一惊讶道。 商囚笑道:“对,就是打妖怪,妖魔鬼怪,妖界的种族多到数不清,晓不得它们会弄出什么名堂来。” 十一又担忧道:“我听说妖界的女妖精美貌动人,你可不要被她们给迷惑了……我最担心的就是这个。” 商囚却认真道:“你不说我都险些忘了,妖精的魅惑之术非常厉害,真武男儿血性又高,这一点必须得预防着,是个方案,是个方案……” 十一指着商囚道:“我说的是你!它们要迷惑你这个大将军,一定会派出妖界第一美人,到时候你可莫要被她迷惑住了,你们男人最容易变心了。” “我?我的事可不用你操心,倒是你——” 商囚按住十一不让她再乱动,并及认真地提议道:“方才大哥说了,让你去青洲随二哥与四哥住,我觉得这个想法可行。” “我……”十一偏过头,眼中闪过一丝狡黠,她义正言辞道:“我才不要去青洲,我要留下来陪飞雪客栈的姐妹们。” 商囚眯了眯眼睛,狐疑道:“你真的愿意放弃富豪生活去飞雪客栈当小伙计?” “切!谁稀罕富豪生活,青洲我又没熟人……反正不会去的。” 十一坚定的摇了摇头,以正自己的态度。 商囚轻“哼”一声,自顾往前,并道:“我可不管你耍什么小心思,你愿意留在飞雪客栈也可以,我会叫江城派几个青衣楼的门客盯着你,你出不了凉城。” 十一赶忙追上去,哀求道:“你……你别呀,我真的不会乱跑的!” “没门,不辨。” “那万一他们偷看我洗澡怎么办?” “那便派几个盲人过来。” “那万一他们对我图谋不轨呢?” “那便把盲人换成女人。” “女人就不会对我图谋不轨了?” 商囚深吮一口气,叹道:“我还是把你锁在木王府算了,省得以后惹出麻烦事来。” 十一惊恐,撒开步子便撂下商囚往南凉城飞去。 “你作甚?”商囚呼喊道。 “我要搬家,搬到飞雪客栈里去住,你别拦我!”十一说着,遁术又加快了几分,生怕商囚将自己逮回去。 商囚并未动作,只是再冲十一喊了一声:“既然你要去飞雪客栈,不妨将沈姑娘与小桐带上,今后她们就跟你一样待在飞雪客栈。” “知道了!” 十一变了个向,往木王府飞去。 商囚忽而一笑,仰面朝天,再等了几片细雪,一只金色的雀儿振翅而来,悄然落在他肩膀上。 雀儿脚丫上绑着一根小竹筒,竹筒里塞了一张纸条儿。 商囚取出纸条,仅仅瞥了一眼便用内力将纸条震成飞灰,他轻轻道一声: “开始了。” 拂袖风雪,往木王府走去。 …… 正文 第三百九十三章 一半喜,一半忧 往后两日,商囚放下了一切琐事,全心全意,尽心尽责地与十一做了回连理鸳鸯。 战争临近,风声也跟着紧了几分,凉城自愿参军的男人们即将整装出发,不愿参军的便足不出户,萎缩在家里头生怕被抓了壮丁。 天气越来越冷,街道的积雪越来越厚,凉城逐渐变得萧条,飞雪客栈的生意自然也就不景气了。 战争还未来,凉城却像是历经了战争一般沧桑。 …… 今夜,玉儿与香香一行姑娘也回到了飞雪客栈,带回来的消息,一半是喜,一半是忧。 朝廷降有指标,生脉以上的武修,个人必须参军,家庭出一半,组织出八成。 飞雪客栈中有四十位武力在生脉以上的姑娘,这已算是个不小的组织,按朝廷指标客栈必须挑选三十二位姑娘上报参军。 玉儿从年初便开始忙活这件事,此去已有将近八个月的时间,带回来确是个不幸又有幸的消息——飞雪客栈全员保住怕是不太可能,不过费了好大些力气才从组织的指标降为家庭指标,也就是说飞雪客栈只用出一半的名额。 这究竟是个好消息,还是坏消息? 为此,飞雪客栈在玉儿返回后就挂起了打烊的门牌,全客栈的姑娘们都汇聚在厅堂,商议着下一步的打算。 “玉儿,你没去找我哥哥么?”于姑娘确是最着急的一个。 玉儿撅着小嘴,像是要哭了。 玉儿是个烈性子的坚强姑娘,若不是这一路不容易,又岂会沮丧到泪流?她道:“凭我们卑微的身份,连官家宅邸都进不去,还怎么找你哥哥?” 香香怒道:“朝廷那些狗官,咱扮成男人都想着动歪心思,真是恶心至极!” 李淑惊呼:“什么!玉儿,你是不是……” 香香道:“那可不是为了你们么?不过咱们运气好,遇见了先前客栈开张时接待的那个五彩神殿的谁来着……他恰好在九州盟里还说得上话,便打通关系把咱们的指标降到了一半。” “哼!” 于姑娘怒得拍桌,呵道:“岂有此理,姐妹们修得生脉武力不过是为了维持青春并保护自己,未曾像门派弟子那样历练过,更没有江湖人士打打杀杀的经验,上了战场起步等于送死?不行,绝对不行,一个都不能走!” 玉儿用手帕轻轻抹去眼角的泪水,抽了抽鼻子,仍是带着哭腔道:“外面风声实在太紧了,连好多世家的血脉子嗣都得报名,不敢有半点投机取巧,飞雪客栈这回怕是凶多吉少了,呜呜呜……”说着说着,她的眼泪便决堤而出,抱着一旁的李淑嚎啕大哭起来。 她再怎么着也是个感性的女人罢…… “喂……你们怕是没把我夫君‘真武第一神勇大将军’放在眼里吧?” 十一从厅堂后大摇大摆地走来,一副“狐假虎威”之模样,小脸儿兴奋得泛红,只因他身后的确跟这个“真武第一神勇大将军”。 商囚的脸色并不好看,虽然他性情温和了许多,但在做事上仍是严谨、一丝不苟的。逃避兵役和逃税有什么两样?越是大将军越不能徇私枉法。 “十一,这件事情我不想管。” 商囚轻声在十一耳旁道,他不管已是对这些姑娘最大的恩惠,否则就要按那八成的指标要人。 “你确定?”十一单眯着一只眼睛,狐疑望着商囚,语气中还带有三分威胁。 商囚轻叹道:“你又想撒什么泼了?” 十一轻哼一声,扎入厅堂中的姑娘堆里,大声道:“我也是飞雪客栈里的人,这里是我娘家,娘家有福同享,有难同当,报名参军恰好如我所愿,飞雪客栈的名额中我也要占一个!” 此话头头是道,竟然商囚无语反驳。 “别闹,跟我回房间去!”商囚板着脸,冲十一呵道。 十一索性就在于姑娘身旁坐下,冲姑娘们道:“姐妹们,你们放心,上了战场就跟在我身后,保准儿你们安然无恙。” 李淑瞥了一眼脸色阴沉地商囚,拉过十一,劝道:“十一,飞雪客栈的事你就不用操心了,莫让世子难堪……” 十一不觉为然,还提高音量道:“当兵报效国家,巾帼不让须眉,此乃大义之举,我操心的是天下,不是飞雪客栈。” 商囚忍着心头的怒气,一个跨步上前,将手舞足蹈,大喊口号的十一给抱走:“你要是把我气死了,谁还领兵打仗报效的祖国?” 十一“嘻嘻”一笑:“嘿!这么说,你同意不为难姐妹们了?” 商囚摇了摇头:“我不过是带兵打仗的,入了军队归我管,军队之外的招兵买马都由‘司吏’操办,所以我是没有权利直接免去谁谁谁的兵役……” “你少绕老娘了!” 十一推开商囚,娇呵道:“你是大将军,你哥哥是一品御史,你朋友是当朝宰相,就让你帮几个娘家小姨子又怎么了?” 娘家小姨子这称呼倒是挺稀奇! 商囚张大嘴巴,他做梦都想不到十一竟有如此泼辣的一面,心想自己是不是把她给宠坏了? 商囚阴沉地脸色逐渐发黑,免去几个兵役名额肯定是小事一桩,但此刻他需要的是一个理由,一个借口,甚至是一个台阶下。 朝廷大将军,当着这么多女人的面,徇私枉法先不说,还要被夫人指着鼻子训斥,颜面何存? 十一丝毫也没有领会商囚的难处,等着一双杏花眼,不饶人。 满堂姑娘也纷纷睁开水汪汪的大眼睛,目中尽是哀求之色。 “唉……”商囚终是一叹,此时此刻,他终于理解了狄云枫的难处,为了女人,有时候真的会情不自禁,就连他以死捍卫的面子也能耷拉下。 就在他要开口—— “咵!” 客栈大门被人推开。 “呼呼呼……” 风雪猛烈地灌入客栈。 几个高大的身影出现在门口,身穿青衣,头戴斗笠,为首之人一双红瞳,比风雪还要寒戾。 青衣斗笠是青衣楼的象征,红色眼眸是江城的标志。 “哎哟,吓死我了,原来是江首领。” 李淑咽了口口水,又嘱咐道:“江首领能否进来把门戴上,寒气太深,屋子里的热气都要跑光了。” 江城心里是平静的,目光其实也是平静的,只是他天生一双红色的眼睛,天生就有这般杀戾之气,他见着商囚,先是招了招手,开口道:“商将军,如约而至,我们该——” “我们该坐下谈谈,你来得正好。” 商囚迎上风雪也迎上江城,他笑着拉过江城道:“老站在门口作甚?快进来坐下喝酒,这么多姑娘陪着呢。” 江城知晓商囚话中有话,便点点头,先冲身后的手下道:“你们在外候着。”随即跟着商囚往厅堂里走。 李淑也赶忙上前招呼道:“江首领为何不将那几位大哥叫进来?外面风雪多大呀。” 江城淡淡道:“因为青衣楼的规矩很严。” 杀人是一件严谨的事,天下第一杀手组织正是汇集了这么一群严谨的人才有这番严谨的规矩。 李淑勉强挤了个微笑,招呼青柠道:“快快快,江首领平时没少帮飞雪客栈解决麻烦,上酒,上最好的酒。” 众姑娘对江城都很敬畏,想必是真的将飞雪客栈照顾周到了。她们腾出一张桌子,如侍女一般站在两旁,瞧着江城入座。 “酒来咯!” 青柠端着一只青釉色的酒壶,两只青瓷酒杯,笑颜作碎步,酒还未呈上桌,酒香已传入江城与商囚鼻子里。 正文 有没有看书的神仙,加群来聊聊天啊。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w ww.xxbi quge.c0m新笔趣阁内容更新后,需要重新刷新页面,才能获取最新更新! 正文 第三百九十四章 恋人终有离别时 江城绝不是个酒徒,但他还是忍不住被青柠送上的美酒所吸引。 “这酒,白莫离喝过吗?” 商囚先为江城倒上一杯,随后才给自己满上,满满的,一滴也不落下。 青柠挠了挠头,即使狄云枫不在这儿,她还是把声音压的很低:“这酒要年份,白老板走的时候它还不能出窖呢。” “哦?既然如此就趁机尝尝,否则白莫离喝了这酒之后,一定不肯再拿出来分享。” 商囚举杯,与江城碰了碰,杯中酒,一饮而尽。 “好酒!”商囚舔了舔嘴唇。 “的确不错。”江城也破天荒夸赞道。 青柠挺起自己的胸脯,傲然道:“窖藏八十八年呢,当然是好酒。” 商囚笑问道:“青柠姑娘可有八十八岁?” 十一在一旁轻责:“哎呀,哪儿有问姑娘年龄的?你喝了美酒,可别忘了正事。” “酒美得的确差点让我忘了正事。”商囚苦涩地笑了笑,放下杯子。 江城早已放下酒杯,今夜很赶紧,若非美酒作陪,他或许早已离去。 “商将军不妨直说。” 商囚也不买关子,指着满堂的姑娘道:“她们之中要挑二十个出来打仗,江首领一定是个怜香惜玉之人。” 江城扫视了一番这些个如花似玉的姑娘,自斟一杯酒,暂不出声,也不表态,估计是在斟酌,也许是在想办法。 商囚又笑道:“先前你与我说,你手下看中一个姑娘,我现在把她叫出来,并表明她的态度夕儿姑娘,是哪位?” “夕儿?” 众女惊呼,眼睛齐刷刷地望向一个身穿小伙计服饰的俏颜姑娘。 夕儿脸色泛红,却露出一副心虚的模样。 “是她么?”商囚问江城。 江城点点头。 “甚好,”商囚也点了点头,又问夕儿:“你愿不愿意牺牲自己拯救飞雪客栈?” “我愿意!” 夕儿一脱口而出,听语气,有亲情亦有爱情。 商囚又问玉儿:“你说白莫离晓得我擅自把他的女人许配给别人,会不会生气?” 玉儿摇头道:“自然不会,白老板最期望的便是我们能找到一个好归宿。” 李淑痴痴地笑道:“可我们呀,都觉得飞雪客栈才是最好的归宿。” 商囚莫名一声笑,低语:“那他不被榨成皮包骨才怪……” “既然如此。” 江城轻吐四字,瞬时间安静了满堂喧嚣。 他又道:“我再安排二十个门客顶替飞雪客栈名额。” 此话一出,满堂女眷齐齐欢呼,声势颇为浩大,气氛实在热闹! 江城脸上露出一抹百年难得一见的笑意,起身,仗剑,往大门走去。 “带上这个。” 商囚将桌上剩余的半壶酒抛给江城。 江城不负美酒,更不负好意,他将酒壶揣进青衣下,开门迎见风雪,这才蹲下脚步,侧脸斜了商囚一眼,淡淡道: “别耽搁了。” 走出客栈,带上门,掩上风雪。 “青衣楼的人都是冷血动物,天气这么冷还穿得这么少,咦……” 十一裹紧自己的衣襟,打了个寒战。 “青衣楼的人若都是冷血动物,又怎会黯然生情?”商囚笑了笑,又问一旁的夕儿:“是么,夕儿姑娘?” 夕儿感激地冲商囚欠了欠身子:“多谢世子成全,夕儿心中本有情,却害怕离开姐妹,也怕辜负白老板,如今得已释然,夕儿也可大大方方地与情郎长相厮守了。” 商囚笑道:“爱,本就不容易,何必遮遮掩掩呢?”他又深情地望着十一,问:“你说对么?夫人。” 十一点头如小鸡啄米。 “夜深了,既然琐事已经解决,大家也早点休息吧。” 商囚牵起十一,走往后花园。 “商将军,你可有白老板的消息,他又何时回来?” 满堂姑娘皆用期望的眼神看着商囚,的确,一个完整的大家庭中,不能没有男人。 商囚心里也没底,狄云枫做事总喜欢不按常理,谁能估量他何时回来? 可商囚必须给姑娘们一个盼头,便郑重道:“十年之内,他一定会回来的。” 十年。姑娘们等得起,心里也不敢再有其他盼头,便目送商囚与十一恩爱离去。 “李淑姐,我也想要爱情。” 青柠年纪轻,最不善于掩藏内心的情愫。 李淑轻叹,大家伙儿都轻叹,女人在世,谁还不盼个如意郎君? …… 后半夜,风雪暂停,客栈停止了一夜的喧嚣,事情得到完美解决,大家也肯定能做个安稳且香甜的美梦。 客栈静得连雪落下的声音都听不见了。 商囚睁着雪亮的眼睛,毫无睡意,曾记得百年前,他还是一双人见人厌的死鱼目,现在,他变成了一个温柔体贴的好男人…… 又是因为爱情,又是因为她。 商囚深情地望着怀中呼吸均匀的女人,一种发自男人内心的欣慰浮上脸颊,活了几万年,他从来未曾感到这么幸福过。 爱情的感觉实在太美好了。 “唉……” 他却深深地叹下一口气。 越是美好的东西,分离便越是痛苦。 今夜并没有太多缠绵,十一也很轻易地便哄睡了去,这样一来,离别的时机已然成熟。 商囚将十一轻轻地从怀中抽离,放下她不安分的小手,缓缓下床去,温柔地替她盖好被子,最后深情地望 了两眼,转过身去,穿上衣服,推开窗户,就此离别。 窗外又开始吹起了风雪。 细雪之中,飞檐之上,江城背剑已等候多时。 商囚最后望了一眼床上睡梦香甜的的十一,无奈一声叹,轻轻关上窗。 “让你久等了。”他苦涩道。 “你有了牵挂,还会在战场上拼命么?”江城问道。 “这个江首领倒不用操心,我对国家一片赤诚,”商囚迎上前,与江城比肩,问道:“这么说来,江首领是随我一起去洪荒战场了?” 江城点点头,只是点点头。 “江首领对这个调遣不满意?”商囚察觉出了江城神色中的微妙变化。 江城也直言不讳道:“我是个刺客,更专精暗杀,不喜欢屠戮,我觉得百里孤更应该把我调去仙界战场我可以杀上元门。” 商囚笑了一声,道:“那江首领为何妥协了?” 江城绝不可能被谁左右,除非有什么意外。 江城淡淡道:“皇帝陛下亲自给我写了一封信,请我保护好公主殿下。这是一份至高无上的荣誉。也证明陛下并没有忘记我。” “公主殿下……”商囚揉了揉脑壳,叹道:“公主殿下还好,最怕的是夏笙那丫头,想想就让人头疼。” 江城轻笑了两声,不再多言,指着凉城以北道:“走吧,尽早感到雪山军营去,与那些蛮夷交涉还要费些时间。” “那青衣楼的门客安排妥当了?”商囚问道。 江城点点头:“明日一早他们会跟随凉城的兵役一起发往寒洲,预计半个月便能抵达万年雪山。” 言毕,他吹了一记口哨。 “呼呼……” 天空俯冲而下一只雪白大飞鸟! “上我的坐骑,快些。” 江城率先跳下飞檐。 商囚再次回首望了一眼卧房里的灯火,不敢怠慢,轻轻一跃踏上鸟背。 大鸟展翅,领衔风雪,顷刻之间,来去无踪…… 卧房灯火渐明,十一含着泪水坐在梳妆铜镜前,望着镜中断肠人,呆愣了片刻,最终目露一分坚定,她抹去眼角泪花儿,从床下取出早已备好的包袱,转身换上一件男儿装! 她在桌上留下两封信,一封是拜托沈言欣替她打理好木王府,另一封则与飞雪客栈的姐妹们作一个辞别。 “你不让我去,我就自己去!” 她轻推开窗,谨慎地对四周探查了一番,直至确定无人,踏窗台窜出,在风雪中狂奔洲令府! …… …… s 旧人旧事已叙完,十一与商囚两种角度不挺切换来写真的挺难,可除了这一对璧人之外,我也找不出有更适合能推动主线的角色了。别说主角。主角还在闭关之中,哈哈…… 正文 第三百九十五章 我才没有断袖之癖! “你们等等!捎上我一个!” 十一猛冲往洲令府,势必要赶上最后一轮发往边疆的兵役。 天未亮,洲令府大门前已亮堂了灯笼,热腾腾的包子、稀饭、油条摆了一长溜儿,这是寒洲专门为即将出发的将士所准备。 洲令府前聚集了百人,十只鲲鹏大鸟,几个掌管兵役的将领正在清点人数。 十一直接找到个年轻将领,义正言辞道:“我要参军!” 年轻将领不失为可爱,他轻抚着下巴,上下打量起十一,不得不说,长得秀气个子矮,皮肤白皙身板儿小,横看竖看都不像是个能打仗之人。 “小兄弟,你真要参军?”年轻将领再次确认道。 十一凝眉道:“怎么?我不行?” 年轻将领又问:“你……武力多高了?” “武力?” 这问题还真将十一给问住了,她自己都不知晓自己能定义成什么修士,说是鬼修又聚不了阴气,说是武修也没有武力,可要论修为她自认为不会比李淑和玉儿他们差,便随口答道: “生脉。” “你能有生脉武力?”年轻将领摇头不信,且叹道:“小兄弟,有报效真武这份心是好,可人不能盲目去送死,我看你顶多就是个麻瓜,麻瓜嘛壮实一点咱军队也要,可你看看你,简直是麻瓜中的麻瓜!咱们可是要去洪荒战场打妖怪,那些妖怪大得有山那么高,人家……人家放个屁都能把你给崩走!” 年轻将领话糙理不糙,人也没憋住笑,与一众当兵的男人们哈哈大笑起来。 十一急眼了:“你才是麻花!不信是么?好!我就证明给你们看!” 她说完,挑中了身前的年轻将领,横摆一圈朝他脸上打去! 年轻将领收起笑,抬手硬接下十一一拳! “啪!” 拳掌相撞,年轻将领竟被十一的拳力震退了小两步! “哟,可以啊,再来几拳试试。” 年轻将领揉了揉自己的拳头,露出一抹玩味的笑,有意是要陪十一过两招。 “那你可接好了!” 十一话音还未落下,一个箭步出其不意,先是一拳,又是一脚凌空回旋踢,再者一击猛烈的膝撞……花拳绣腿倒是耍得有模有样! 年轻将领起码有死脉的武力,稍认真些也将十一这些拳脚功夫接下来。 前前后后几十招下来,十一竟越打越恨,招式之中还多带了几分怒气! “行了行了,你过关了……”年轻将领开口欲叫住十一。 “叫你看不起我,叫你看不起我!” 十一越打越气人,也不管什么招式,什么手段,闭着眼睛便是一通拳脚 相加。 “够了!” 年轻将领大呵,死脉武力之威可不是盖的! 一声吼便吓住了发狂的十一。 年轻将领舔了舔嘴唇,难为情道:“小兄弟底子与功夫不错,我先前是低估,现在与你道个歉,以后大家都是战友了。” 十一惊喜:“哈?就这样我……那就是军队一员了?” 年轻将领点点头,抱拳对苍天,道:“真武本就缺乏能人参军,你们能自主参军报效国家,乃” 十一哪儿有心事听这些废话,便打断年轻将领,问道:“那我的衣服呢?去哪儿领!还有就是……我们是商将军麾下么?是去万年雪山对吧?” 年轻将领嘴角微微一抽,轻咳两声,才道:“到了北寒一带会给你们发放御寒的重甲,但你这小身板儿,估计难寻合适的,不过你不用担心,我会报备所有人的信息,到时不会少你的……还有咱们此次的目的地就是万年雪山下的军营,军营的统帅正是商囚商大将军!” 十一将四周都打量了一番,轻声问道:“老哥,商将军他没跟你们一路么?” 年轻将领不知十一为何会如此神秘,他大方道:“商将军怎会跟我们一路,招兵买马的事情哪儿用得着将军操劳?” “呼……”十一舒坦一口气:“那就好,那就好……也省的我偷偷摸摸了。” 年轻将领凑近十一脸庞,狐疑道:“小兄弟,你自顾嘟囔什么呢?快快报上名来吧,莫要耽搁大家时间了。” 十一可从来没让其他男人凑自己这么近过,她惊呼一声,推开年轻将领,呵道:“你理我远点,我可没有断袖之癖!” “许哥儿,你快瞧,这小子脸都红了。” “小兄弟模样长得可真俊呐,比我家媳妇儿都还要好看!” “希望跟她分在同一个军帐,嘿嘿……” “有辱我真武军队的风气!” “怎么啊?看看都不行么?长这么好看还不让人看是怎么的了?” …… 男人们都有一个通病,看见好看的人,不管男女,都能想入非非,都想收入囊中。 十一默默地咬着唇,男扮女装混入军营,就得忍受这些弊端,她能如何?还不是为了爱。 “行了!把人家小兄弟都整得快哭了,”年轻将领给予旁人一个冷眼,瞬时消止了一众打趣笑言,转而他又拍了拍十一的肩膀,笑道:“小兄弟,你莫要介意,他们就是嘴皮子痒痒,心地不坏的,”他又拍着自己的胸膛道:“我叫许志,以后你们就归我管了,设使有人敢欺负你,就来找我,我替你出头。” 十一轻抖开许志在肩膀上的手,轻声笑道:“以后大家都是出生入死的兄弟,开开玩笑没事的。我叫石毅,坚如磐石的石,果敢 坚毅的毅。” “石……毅?与你的身材……好像有一点点出入,”许志挠了挠头,尴尬地笑了笑,正义道:“不过石小兄弟有报效祖国的心,那便是最坚毅最勇敢的战士!” 十一陪着干笑两声,咽了咽口水,在早餐摊子里捞了好几个包子,随后催促道:“我已就位,大家可以出发了。” 军队突然多出了个让人赏心悦目的玉面小哥,整体气氛便截然不同了,战士们雄赳赳气昂昂,踏着整齐的步伐陆续登上鸟背。 洲令见大家伙儿要走了,在伞下老泪纵横,也不知哭的是真是假,他呼喊道:“将士们一定要好好保家卫国,咱们凉城的男儿一定不能让人看扁了!我在这里等着你们凯旋归来……” “唉……难得见到洲令大人落泪哟,想不到他竟是个这么懂得体恤人的官,好官呐……” 大鸟展翅而起,将士们就要离开家远征,再坚强的人也忍不住流下离别的泪水。 十一挤着许志坐在鸟头,好在空间充足,不至于被人揩了油去。她边啃着包子,边瞧着下边儿一把鼻涕一把泪,哭得不成样子的杨洲令,骂道:“黑心窝的贪官,假意惺惺,别人不知道你,我还能不知道?” 飞雪客栈的税钱,没少落在这贪官腰包里。 她越想越气不过,将包子馅儿一口咬去,剩下的面皮捏成一团,对准那杨洲令哇哇大哭的嘴就砸去! “闭上你的嘴吧!” 杨洲令来不及闪避,长大的嘴巴刚好被那包子皮儿搓成的圆球堵住! “我呸呸呸……岂有此理,是谁敢偷袭本官!”杨洲令吐出包子皮儿冲空中那已快飞得不见人影的将士们骂道。 一旁的老管家却申请凝重,他道:“老爷,我方才好像在鸟背上发现将军夫人了。” “啥?”杨洲令先是没收住神。 老管家眼睛闪光,肯定道:“就是商将军的夫人!” 这时,玉儿带着李淑一群飞雪客栈的姑娘急忙追上来,随行的还有几个青衣楼的门客。 “哎呀,真是气死个人了!十一这傻姑娘,北寒那……那能是人去的地方么!”玉儿急得直顾跺脚。 李淑却扯着嗓子冲天空喊道:“十一,十一!你快回来……” 玉儿叹道:“好了,你们莫要担心十一了,有商将军在,她哪儿能有危险,我看最多不过个把月她就得被送回来。” 天色渐亮,凉城纷飞的大雪中,还有几根雪白的羽毛。 凉城,再见。 …… (接下来以十的角度与心里活动来写,一个感性的姑娘,在遇到商囚之前又会遇到什么令人捧腹的琐事?) 我有预感,这一卷的篇幅会很长很长,谢谢大家的支持! 正文 第三百九十六章 再见北寒冰雪时 寒洲越往北上,寒气便越深。 十日后,尽管是生脉武力的武修们也扛不住天霜寒气。 十一本就是极阴之体,又是个偏向鬼修的女人,此寒气她也能扛下八分,更好在她的包袱里还备了一件保暖的大衣,是昔年商囚携她去买的,价值不菲,保暖效果极佳。 “石兄弟,要不咱两挤挤?你那袍子我看蛮大的嘛。” “是哟,看样子价格好像不便宜,也很暖和的样子。” “不瞒你说,这件衣服就是我家衣坊里挂卖的,一件得好几千两银子呢……看不出来,石小兄弟还是个富豪。” …… 谁叫十一生得秀气漂亮,这十来天里,一帮男人有事没事儿就来调侃她,她高兴时就打趣几句,不高兴时便置之不理。 飞鸟振翅在云端之上,起起伏伏,尽管有太阳直照,下边儿的寒流却一个劲儿地往上冒,冷得十一再也没有赏景的心情。 若不是为了与心仪之人并肩作战,她何必来遭受这番折磨? 这时一只传信的鸟儿轻悠悠地落在许志的手臂上,定是前线传来了某些消息,须知取下信条撇了两眼,点点头,回首扯着嗓子,用内力通知身后八百勇士: “刚刚得到个好消息,前线部队已与蛮族妥当,开始陆陆续续翻越万年雪山,咱们可提前落地,在后方与其它地界的将士会和……也就是说,很快咱们就能喝酒吃肉,洗热水澡了!” 大家伙儿欢呼,高空飞行了十天,莫说是喝酒吃肉了,脚踏实地睡个觉都是安逸的。 “许长官,万年雪山之后,又是啥呀?”有人问道。 许志摇了摇头道,苦涩道:“万年雪山之后就是蛮夷人的地界了,我当兵这么多年也是没去过的……” 有人道:“蛮夷人的国家,那不就是畜牧渔猎,能有个啥盼头?估计连个耍女人的地方都没有。” 又有人搭腔道:“蛮族女人你也敢耍?一个个如狼似虎的,只怕你和她们睡今晚,刀都拿不动了,还咋打仗!” “嘿嘿,这倒也是……” …… “大家注意了,我们要窜下云端,可能会出现强气流与雷电,抓紧羽毛!” 许志说完,冲飞鸟做了个往下的手势,接着用念气撑起一道保护结界,随行飞鸟俯冲而下。 云端下会产生“风火雷电”等天意四象,北寒地理位置特殊,除了最常见的天意四象之外,霜,雪,甚至还会下冰雹。 “嘶嘶嘶……” 青色雷丝在云端发酵,它好似已等待众人很久,见飞鸟下窜“轰隆!”一记奔雷砸在许志撑起的念气结界上。 雷霆万钧,渲染青天! 众人都是刚上战场的新兵蛋子,也没有人这么近看过雷霆,并且,人们对雷霆都有一种天生的恐惧敢,最怕的就是被雷劈! 念气结界不断颤动,飞鸟振翅频率被打乱,鸟背上的人自然也有所颠簸! 众人一片哗然,甚至惊声尖叫! “大家莫要惊慌,只是普通的雷击罢了,还穿不透我的结界。” 许志安慰大家的同时,将念气加持得更加厚实,飞鸟俯冲的速度也快上几分。 奔雷又找了几次众人的麻烦,但随着高度慢慢降低,雷霆也渐渐收去怒势。 “雪!” 十一惊呼道。 雷霆消失,飘雪与寒风接着造访。 许志将念气结界收下,笑叹一口气道:“呼……能感受到风雪就证明咱们已经安全,除了有点儿,冷之外,呵呵……” 北寒的风雪是可以杀人的。 十一伸手接下一片,可那雪才落入掌心,就像是被人割了一刀,她赶忙收回手,哆嗦道:“好沁哟!” 许志又冲大家笑了笑,道:“大家再忍忍,也要学会忍耐,这还不是万年雪山下,在往北上,雪更沁,风更寒。不过你们不用担心,待会儿御寒的装备很齐全。” 十一小声嘟囔道:“怪不得商囚的皮肤会变那么黑,”她又担忧地抚摸着自己已经有所发干的俏脸儿:“那我岂不是也会变黑?”她开始懊恼:“都怪我走得太急,竟忘了偷几些于姑娘的护肤霜,唉……” 跃下云端,飞鸟开始低空飞行,苍茫的冰雪山河清晰可见。 许志见飞行平稳了,便随着十一身旁坐下,掏出水袋子灌下两口,舒坦了一声,才问道: “石小兄弟,你嘟着个嘴巴在嘀咕什么呢?” 十一下意识将身子挪开了一些,随意编了句话:“我……想家了。” 许志却毫不客气地搂过十一的肩膀,大大咧咧道:“国家国家,没有国哪儿会有家,大老爷们儿捍卫祖国,就在是在保护自己的家庭!” 十一暗地里翻了个白眼儿,虽说许志是出于战友之情,但她还是觉得浑身不自在。 “对了石兄弟,你是哪里人啊?感觉好有钱的样子。”许志拾起十一身上的一角袍子,边抚摸边问道。 十一如实道:“我是凉城人。” “凉城人?”许志有些疑惑,道:“我虽不是凉城人,但经常要去凉城赶集,不说多熟悉也知晓个大概,好像没听过有‘石姓’大商呀?” 十一眼珠子转了转,道:“我们石家不过是做小生意的,在凉城没有什么名气,你当然不知晓。” “哦,原来如此……”许志舔了舔嘴唇,又喝了一口酒,才支支吾吾道:“那……石兄弟家有几姊妹呢?” 十一皱眉道:“敢情你在查我家底儿了是吧?” 许志挠了挠头,笑道:“不是不是,我只是想问问你有没有妹妹,你说你都生得这般好看,你妹妹那得多漂亮啊?哥以后在战场上照顾你,你给哥牵线搭桥?” 十一挑了挑眉梢,心想是这么一盘棋呀。他也好比避讳道:“有啊,我还有个好几个待闺阁中的妹妹,各个都有沉鱼落雁闭月羞花之容,只是嘛” “只是什么?” 不只是许志洗耳恭听,整个鸟背上的汉子皆凑近来想听个趣儿。 十一扬起小下巴,傲然道:“只是我爹说了,想娶走我家妹妹必须要门槛儿朝廷官拜四品以上或者家中资产数十万,其他条件暂且不提,你们掂量掂量?” 鸟背上的男人们听了纷纷摇头,各居各位,最多也就抱怨几句,不了了之。 许志却拍了拍自己的胸口道:“我呀!我现在虽说只有六品,但这场仗要是能打下来,不仅保家卫国还能建功立业,我有信心能做个四品副尉!” 他突然又“嘿嘿”一笑:“不过嘛,前提是我得活下来才行。” 十一打心里佩服这些真性情的军官,脑壳不好使,各个还不怕死,也不知是谁教的……她点了点头,承诺道:“好!你只要能在这场战斗中活下来,我就挑一个自家妹妹给你当媳妇儿!” 飞雪客栈那么多好姑娘,许志这人看面相,性格,也不差,总有那么一两个会对上眼的,做个顺水人情,还能收个牵线搭桥的媒婆大红包,何乐而不为? …… 半个时辰后,飞鸟顺利降落在中转站内。 中转站是个极大的草料场,其中三成为土木建筑,七成为临时搭建的帐篷。北寒的地理位置十分艰苦,低阶的飞禽走兽无法长时间奔波,必须由中转站停歇,转运。 许志说,昔日真武与蛮族对峙,大本营就安在万年雪山脚下,此地便作为囤积战备物质的地方,现在真武将士翻越万年雪山,物质全都被清空,空下来的地方便搭起帐篷,用来迎接四面八方的兵役。 一个军帐能住下一百人,每人都有一个铺位,虽间隔不是很大,但也是独立的;枕头与被褥虽不是很新,却也被洗得干干净净。军帐前前后后有三个大火炉,火炉持续发热,将军帐烧得很暖。 十一惆怅地坐在自己所分配到的一张床上,她深知,这个地儿,这个时间,能有这么一张干净整洁的床铺已经很不错可住惯了贝阙珠宫的她,再怎么也对这些硬床板感冒不起来。 何况还是与一群男人住在一起。 军帐里很暖,男人之间也都不避讳,个个褪去上衣,裸露出上半身。 真武男人都壮硕结实,能被选上参军者更加……十一见一个个壮硕的男人在自己面前走过来走过去,在矜持的女人也忍不住会脸红。 十一越看越觉得对不起商囚,索性一头扑趴在床上,拉过被褥不忍再见。 “石毅,快起来!” 许志呼喊的同时,一巴掌拍在十一的屁股上,他当然是无心之举:“哟!小屁股还挺有弹性!” 十一惊得即刻从床上蹦起,她恶狠狠地瞪着许志,露出一副杀人模样:“你干什么!” 许志咽了咽口水,先是被十一的气势吓倒了,他赶忙收回自己的手掌,笑着冲龇了龇牙,转身碰过一套军装,递给十一道:“你瞧,这是我根据你身板儿找来的装备,你瞧瞧?” 装备分两样,一套青黑色的甲胄,一张用来抵御寒风的透明面罩。 甲胄堆叠起来足有一尺高,还是最小款的,十一挤了挤眉头,嫌弃道:“这能穿么?我看着这一套盔甲比我人都要重,穿上它我还怎么行动呀?” 许志一只手便将整套装备拖了起来,他当着十一的面掂量了几下子,道:“重是重了点,却可以御敌、御寒。昔日在凉城你与我过招时力气不挺大的么?驾驭得了。” 十一轻叹:“待会儿试试吧。”便手把手接过战甲,自行掂量了几回,倒也能接受这个重量,她将装备放在自己床头。 许志却道:“你快穿上呀,我看看合不合身,若不合身我也好跟你换。” 十一坚决地摇了摇头,她哪儿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换衣服?便道:“没事,我看着挺合身的,不用穿了……” 许志淫笑了两声,问道:“你难不成是怕脱得衣服?” 其他将士听见十一要换衣服,纷纷凑拢过来,叉着腰,抱着肩,皆露出一副期待的模样。 “石兄弟,别害臊嘛,大家都是男人,看看呗。” “你还别说,人家说不定掏出来比你还大,你怕是听说过‘人小龟大’这四个字儿啊!” “哧溜哧溜!完了完了,我感觉自己要对不起婆娘了,我竟然对一个男人有了非分之想,天杀的啊!” …… 事实证明,当一个人生得太漂亮,是男是女都已经没有多大的关系了。 即便十一再怎么扮相,她始终也是个女人,女人散发出的奇特味道永远是勾引男人最好的媚药。 十一突然有些后悔自己的主张了,她心想:以后要是让商囚知道,自己跟这么多男人同居屋檐下……那必然是很不好的。 “好了好了,你们又开人家玩笑了,生得秀气,长得漂亮又怎么了?一个个穷酸小子,没见过世面!大富贵人家里的公子哪个不生得细皮嫩肉的,人家从小就饱读诗书,有良好的教育,哪儿能像你们一样粗鲁!” 许志脸红了,证明他生气了,他又指着一堆看赤身看热闹的将士们,呵道:“十息之内给老子把衣服船上,没做到的,全部给老子光着膀子穿外面跑上两个时辰,当修炼抗寒能力了!这句话说完还有三息的功夫,你们抓紧了。” 将士们哪儿敢惹怒军官? 可只剩三息的功夫,除了几个临近床铺的将士勉强把衣服套上,剩下的连衣服也没找着。 许志一指门口,冷声道:“还光着膀子的,带上防寒面具,把眼睛保护好,滚出去,两个时辰再回来。” 十一赶忙劝声:“我看还是算了吧,外面那么冷,还不穿衣服,这不折磨人么……” “折磨人?”许志不屑一笑,“真正上了战场,面对利爪獠牙的妖怪,拼的是生死!现在只是叫他们出去跑两圈,锻炼身体怎能说成折磨?” 他指着一帮堵在门口,妄想从十一口中得到求情的将士们,厉呵道:“我从现在计数,多待一息,便加一个时辰!” 将士们哪儿敢耽搁,再大的风雪也得往外钻,十号人一股溜儿便没了踪影。 “新兵蛋子就是欠教训。” 许志轻嗤了一声,转头时竟发现十一已将铠甲穿得工工整整。 “小子,动作够快的么?御寒衣怎么不穿上?”许志指着床头灰褐色的里衣道。 一套甲胄分三大部分,内衣,内甲,护铠。内衣御寒,内甲护体,铠甲护身,有了这三层保护,上了战场至少不会死得那么快。 十一摇头道:“我穿得有保暖内衣,不碍事。” 许志笑道:“是啊,这御寒衣也不算太好,石兄弟家里那么有钱,一定做好了充分的准备。” 事实上,十一为了摆平自己胸前那两座本引以为傲的山峰,忍着痛勒了起码三件塑身衣,其保暖效果一定不会比着御寒衣要差的为了变成男人而参军,这也算是“充分准备”了。 “挺合身的,”十一周转了一圈,最后手指着胸铠上一处,疑惑道:“只是这里为何会有一道细痕呢?” 许志道:“这是刀痕?” “刀痕?”十一疑惑。 许志点了点头,轻叹一声,感慨道:“这套铠甲先前的主人是个少年,所以身材才与你那么符合,可惜的是他在上一次对抗蛮族时战死,蛮子一刀划破了他的胸口。” 十一神色中略有些遗憾,她轻抚着铠甲上的刀痕,似乎那少年死时的模样在她脑中有了画面,英雄出少年,可惜了少年。 许志又道:“我知晓石兄弟是大富人家的公子,但你选择参军就必须面对残酷。盔甲烂了,我们会将它修补重新配发;人死了,我们会重新召集将士继续作战,”他又指着十一身后的床铺,道:“甚至躺过这张床的人都不知有多少已经死去。” 十一内心挣扎着,她来定是无悔的,原先是为了寻找自己的丈夫,现在却突然被一种使命感所左右。 许志拍了拍十一的肩膀,笑着威胁道:“尽管你心里打退堂鼓,但是不能想着回家了哟,否则我们会按逃兵处理的。” “好!你有这份信心,上了战场保准儿能活!哈哈……” 许志叉着腰大笑了几声,勾肩搭背招呼十一道:“走呀,赶了十几天的路,洗个热水澡,好好休息休息!” 十一眼前一亮,她实在想泡个热水澡,实在实在想。便问道:“这热水我能多打一些么?” 许志指着军帐门口一根烧得通红的暖炉道:“你瞧,那炉子上有个钩子,待会儿我们去领个铁桶,去外面挖一通冰雪,放在上头最多不过半刻钟,雪就能烧成热水,然后再去澡堂里洗个‘鸳鸯浴’!嘿嘿……” “澡……澡堂?” 十一即刻顿住脚步,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边往后退边道:“我……我不去了,你还是自己去吧。” “怎么了?”许志抠了抠脑壳,一脸茫然。 十一没有再给多少理由,倒在床上拉过被子,只道:“我有点困,想休息一番,你别来打扰我。” 许志想不通,但也没办法,耸了耸肩膀,叹道:“唉……那你先休息吧,待会儿开饭了再来叫你。” 十一轻轻应了声:“嗯。” 许志挠着头,走出军帐。 …… …… 正文 第三百九十七章 半夜里谈情说爱 十一小憩了片刻,醒来时天已入夜。 军帐外寒风呼啸,像极了恶鬼怨灵的咆哮。 “酒肉来咯!” 一声呼喊,像极了飞雪客栈里传菜的小厮。 “开饭了,开饭了。” “好他娘的香哇!” “酱牛骨头,果子酒,大饱口福!” “石毅,快起床喝酒咯!” 几个将士掀开十一的被子,连拉带扯将十一拽至火炉边。 火炉边放着五个大铁盆,盆里盛满了酱肉骨头,浓香扑鼻,引人垂涎! “开酒开酒!” “整起整起。” “你小子刚刚才出去撒了尿,手洗了没?” “酒温一下,温一下了,生的喝了怕醉。” “醉怕个啥?今晚不醉不归!” 近一百来号人,里里外外围着火炉做了三圈儿,人手端着一碗果子酒,捧着一根巨大的酱肉骨头,撕扯骨头上的皮肉,吮吸牛骨中的精髓! “来,石毅小兄弟,吃这根,全是肉,嘿嘿……” “来,石毅,喝酒,温好了的,一点儿都不醉人。” “我说你们,能不能别老围着人家转?带回许长官来看见了,非得罚你们再出去跑几个时辰不可,入了夜的北寒,可危险着呢!” 十一盛情难却,惺忪的睡意也在两口热酒下肚后全部消失,她笑眯眯地啃着肉骨头,端坐在人群中,听这些家伙酒后吹牛,倒也很有趣呢。 军营里的将士并没有生脉以上的武修,出生家境也找不出一个富裕的,但他们没有一个是被强迫而来的,他们自愿参军保家卫国,哪怕连人脉武力都没有。 “喂,你说咱们能打赢那些仙界的人么?听说他们都会法术,还会飞呢,这对咱们多他娘不利?” “那肯定能赢啊,他们会飞,咱们也有飞禽,还有射日神弓,弩车,火药,炸翻他娘的!” “对对对!咱真武界本来与世无争,仙界人还要来找麻烦,哼!我要为魏将军报仇!” …… 借着酒劲儿,将士们把话题聊得热火朝天。 这时一个声音从军帐外传来:“可咱们的战场并不是与修士作战,而是与妖界的妖怪,你们须做好心理准备。” 有三个人走进军帐。 一位白衣飘飘的剑士走在前头,生的是相当俊俏,比之男儿装的十一也不差,阴柔却不失阳刚之气,除了脸色有些瞧不起人的傲气之外,其它都堪称完美。 白衣剑士身旁站着一位青衣刀客,英俊挺拔,神色坚毅,脸上总挂着一丝礼貌的微笑,他应该是个很好相处的人。 另一个人则是许志。 许志上前,先指着白衣剑士介绍道:“这位瀛洲阳门来的,韩仁君韩长老,”后指着青衣刀客介绍:“这位也是瀛洲阳门来的,白秀安白长老。” 他又笑道:“此二位由九州盟任命,乃管辖瀛洲各山门世家的长官,他们比我们早到中转站半日,我特地来带大家认识认识。” “好认好认,江湖门派的弟子们都神采飞扬,哪儿是我们这些大老粗能比的?” “是啊是啊,二位长老不用穿铠甲都能抵御严寒,功力一定不俗!” “别说这么多了,大家一起敬二位长老呗!” 众将士举起酒碗。 韩仁君负手清高,不做声色,白秀安却笑着上前接过一碗酒,相敬众将士道:“韩长老不善饮酒,这敬酒就由我来吃了大家都是好男儿,干!” “干!” “哈哈哈……” 男人的情怀便是如此简单。 “白长老莫要贪杯,我们还有很多军营要走,你每人敬一碗的话,喝醉了可不好。”韩仁君说完便转身走出军帐。 白秀安苦涩地笑了笑,冲众将士道:“今晚的确不易贪杯,只等凯旋,再与诸位兄弟痛饮庆功酒!” 白秀安在众将士的欢呼下,笑着走出军帐。 许志冲十一招了招手:“石毅,你过来。” “我?”十一今夜喝了十碗酒,尽管她酒量不错,也有些飘飘然,她红着脸迎了上去。 许志不知从何变出一张被褥,递给十一道:“深夜严寒,我给你多准备了一床被褥,干净的。” “哦哟哟,怪不得许长官不允许我们开石兄弟的玩笑,原来自己也有小心思哟!” “许长官,我也觉得冷,要不你也送我一床被褥?” 将士们又找到了调侃儿的话题,抓紧机会哄闹起来。 十一抱着被褥,醉红的脸颊上更添了一抹娇艳,她谢了许志一声,又冲众将士白眼道:“不服?不服你们也长得和我一样清秀漂亮呀!” “好了好了,你们又想出去裸跑了不是?这酒肉吃得也差不多,赶紧收拾收拾上床睡觉!指不定明天就要急行军呢,抓紧时间休息!” 若不是炭火烧得通红,那许志脸上的羞一定清晰可闻,他不敢看十一的眼睛,转身便灰溜溜地转出了军帐。 十一轻哼一声,当众抽出军刀,比着众人道:“我告诉你,你们莫要趁 我睡觉占我便宜,刀我就握在手上,阉了谁,捅了谁,我可管不着啊!” 说完,她又对众人瞪了个狠色,抱着被子,趾高气扬地往自己的铺位走去。 …… …… 半夜,十一从噩梦中醒来,满头大汗。 她不是个适应能力差的女人,只是白天太过于专注关于铠甲少年之事,以至于方才的噩梦也是因为那个少年。 她梦见自己变成了那个少年,被人一刀砍成了两半截。 “呸呸呸!” 十一抹去额角的汗水,酒劲儿差不多已随汗水挥发殆尽,剩下的便是一身酒气与浑浊她已有十三天没有洗过澡了。 飞雪客栈中,玉儿曾花了好几万两银子修建了一口温泉,姑娘们一天忙活完便会去里头泡澡消除疲劳。 可这一切安逸的享受,从十一决定参军的那一刻,便与她毫无关系了。 “可我一定要洗个澡!” 十一下定决心,心想反正现在是深夜,也没人去洗澡了,何不趁此机会洗个痛快? 她下了床,偷偷摸摸地在军帐中找了两个铁桶,随后便带着透明面罩走出军帐。 深夜大雪纷飞,寒风如一柄柄无情的柳叶飞刀,吹在人身上,割在人心窝! “为了洗澡……” 十一秉着心中“一定要洗上热水澡”这份信念,咬紧牙关,对抗风雪,每一步都走得十分艰难! 可她走到一半,才深刻地发现:自己好像并不知道澡堂在哪儿呀! 偌大个中转站,光是军帐都有好几百个,天寒地冻的天儿,找一圈儿下来,肯定要被冻成冰棍! 再深的信念最终也抵不过风雪带来的煎熬,十一动摇了,觉得为了洗个澡,搭上自己的小命不值得,无奈只好按原路返回。 可就在她转身之际,一个人影出现在她视野中风雪天大,瞧不清那人模样,却是不高的,和自己一样提着两个铁桶,煎熬地迎着风雪,步伐瞧起来却是轻车熟路。 十一心想:大半夜不睡觉,提着两个桶,不是倒夜壶便是和自己一样,是去洗澡的! 军队中也不是每个男人都喜欢裸露自己,说不定此人也很腼腆,就是要等到众人睡着了才去洗澡呢? 十一毅然决然地跟了上去。 十一寻着人影的步伐走了大概半刻钟,终于见那人影停在一座军帐前,人影东张西望了一会儿,好似在观察四周。 十一躲起来,静看如何。 人影确认了四周无人,将两个铁通装满冰雪,提着便走军帐。 十一小心翼翼地跟了上去,临近军营便能感觉到一阵水气,即此,她可以万般肯定,这里头就是澡堂。 “嘿,我倒要看看,还有谁跟我一样,洗澡都要偷偷摸摸。” 十一贴着军帐,细步找到个小窗,掂起脚尖,伸长脖颈,恰好能将里头看得一清二楚。 人影是背对着窗户,瞧不清什么模样,他如许志所说的那样,将铁桶挂在暖炉上烧暖。 暖炉火力十足,不到半刻钟铁桶中的冰雪便已融化,而一刻钟不到,铁桶中的水就开始冒气了青烟。 人影用手试了试温度,觉得合适了便将水桶提下来。 澡堂没有太多的构造,每一个位置仅用一根铁栏杆区分。 人影提着水桶,专门找了个角落位置,在脱衣服前她又左右打量起来。 十一生怕暴露了自己,赶忙蹲下身子、屏住呼吸,小一会儿才敢在此踮起脚去看里头的情况,可这不瞧不知道,一瞧吓一跳! 在见那人影时,秀发如烟,丝滑披肩,肌肤雪白通明,与十一一样,她也裹了好几件塑身衣,以掩盖胸前两座傲人的双峰。 在塑身衣解开那一刹那,两座双峰如压迫的皮球,猛地弹出,其颜色之优美,形状之挺拔,无疑是极品中的极品! 十一还是头一次在除了冰儿之外,与其他女人相比自愧不如。 “想不到军队中还有此等尤物……嘿嘿,且耍她一耍!” 飞雪楼出身的女人,哪个不会耍? 十一舔了舔嘴唇,脸上露出一丝邪魅的玩味之意,心里已有了个不错的计划 她先故意饶了个大圈子,专门另一端军帐大门走入,小心翼翼地往那女人身后绕。 那女人好似很累了,洗得也非常专注,并没有发现步步靠近的十一。 “抓住!” 十一绕到那女人身后,猛然一个”饿虎扑食“,从其身后擒住胸前那两个”把柄“! 女人娇呼了一声,又惊又恐又怒又怕又羞,她身子大打一个颤,下意思地半蹲下,将双腿加紧,喘着粗气道:“你……你快放手!” 十一佯作淫笑道:“大半夜出来撒泡尿,竟然还能遇见个美人儿在洗澡……反正我已的手,不如这次就把大爷我伺候好了,风流快活后不问来由,不问姓名,穿上衣服各奔东西,如何?” 十一又加大了手上的力度。 女人失声惊呼! “喂喂喂,别吵哟,这中转站里可有好几万个男人,你若想出名尽管吵闹!” “你个禽兽,快点放开 我,否则别怪我对你不客气了!” “那你便对我不客气看看,我倒要看看你发怒的样子究竟有多骇人。” 十一看得出,这女人顶多也就生脉武力,凭自己的几下子,完全可以应付可就在她自信得意时,女人竟爆发出一道灵力! 灵力发酵,愈演愈烈! “停停停!你停下,姑娘,我和你开玩笑呢,你别……你别呀……”十一吓得手忙脚乱,赶忙松开女人的胸脯,一个劲儿地后退。 女人转过头,泪水早已湿透脸颊,她悔恨地望着十一,怒声大骂道:“你这禽兽不如的东西,你毁了我的清白,我要你偿命!” “不不不……不是的,没有的事,我……我也是女人!” 实在瞒不过去,十一只好承认自己的身份,用以安抚眼前发飙的女人。 “你也是女人?” 女人停下灵力威势,疑惑地望着十一。 “不信你看。” 十一咬着唇,三两下便解开自己的衣襟,大大方方地让女人看个够,又真挚道歉:“你瞧,我没骗你吧,我和你一样也是趁着他们都睡着了才想着出来洗澡的……” 女人见十一这番,心头的怒火瞬间消去了大半,她低头瞧了一眼自己胸口那两道浅红的手印儿,眼睛都瞪圆了!她责备道:“你怎能这么开玩笑呢?我若是脾气再差些,你估计已经死了!” “嘿嘿,我这不也是情不自禁嘛,谁叫你的……那么惹人嫉妒?” 十一见女人好说话了,赶忙穿好衣服,指着外边儿道:“我恰好也带了个两个水桶,不如这样,为了赔礼道歉,今夜我就伺候你洗澡怎么样?” 女人轻哼了一声:“算你还有点儿良心。” 不一会儿,十一便提着两桶冰雪冲进军帐,挂在烤炉上一番加热。 女人也没了洗澡的性质,穿好衣服随十一在烤炉旁坐下,问道:“你叫什么名字,从哪儿来的?为什么要女扮男装混进军营?” 十一好不容易在军中遇到个女人,还与自己装扮相同,便也没了隔阂,爽快道:“我叫十一,来自凉城,女扮男装嘛,是为了寻找我的情哥哥。” 女人“呵呵”一笑,道:“为了爱情么?真好。” “那你呢?你叫什么名字,你又为何女扮男装?”十一又指着女人丰满的胸脯,咂嘴道:“啧啧……你瞧瞧,多委屈它们呀?” 女人面颊微微一红,裹紧了自己胸前的春光,轻叹道:“我叫温紫雨,来自瀛洲阳门,我已女扮男装很久了,我随师傅来这里,打仗呗。” 紫雨不论从谈吐或是气质上都已稳重了不少,她的眼睛仍是那般美丽,无论何时何地都闪烁着美丽眸光。 十一能与紫雨相遇,会不会是一种巧合?会不会是一种安排?(当然是我一手安排的~~) 十一曾记得傍晚吃饭时,见过瀛洲阳门两位长老,便问道:“你是阳门来的?你师傅……会不会是白秀安或者那个什么韩仁君?” 温紫雨提起师傅,脸上总能露出一抹敬佩的红光,她道:“我师傅是韩仁君。” “韩仁君啊……”十一嘟起嘴,低声道:“那人虽长得很俊美,但给人的感觉就是不好,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 温紫雨苦涩道:“师傅对外人很冷漠,但对自己坐下的弟子都疼爱有加。” 十一忽而问:“你师傅知道你是女人么?” 温紫雨摇了摇头,叹道:“师傅一直认为我是男人。” 十一挑了挑眉,先是察觉出一丝异样的情愫,问道:“你师傅不知道你的真实身份,那你又为啥叹气啊?” 温紫雨摇摇头,不想说。 十一哪儿能就此放下心中好奇,便摇着温紫雨,哀求道:“说嘛,说嘛,我估计这军营里也就咱们两个女人了,再说你的喵喵我都摸过了,咱俩还能有啥秘密?” 温紫雨下意识地又将自己胸襟裹紧了一分,她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叹气道:“因为师傅他只喜欢男人。” “断袖之癖!”十一惊呼,“怪不得瞧第一眼就阴阳怪气的,原来他还好这口,你男儿装如此俊俏,他肯定爱你爱得很。” 温紫雨斥声:“不许你这么说我师傅,也不准你往外到处乱传,知道么?” “我可没功夫传你们这些荒唐事,”十一说着,又笑问道:“怎么?你很喜欢你师傅啊?” “喜欢……”温紫雨轻吐着,又摇头叹声道:“喜欢谈不上,对于师傅我更多的是敬佩之情,他叫我练剑,他护我周全,他是除了狄兄之外在真武对我最好的人了。” “噫噫噫……”十一坏坏发笑,越听越有趣味,赶忙又问:“狄兄,狄兄是谁呀?该不会是你的情哥哥吧?” 温紫雨紧咬着嘴唇,每每谈起狄云枫,她心中就一阵绞痛,她恨道:“落花有情随流水,流水无情恋落花,他心里哪儿还有我的位置……” 十一道:“你怎知他心里没你的位置?能让你如此挂念,能对你如此好,不说他爱你与否,至少是在乎你的。” 温紫雨摇头道:“他心里的女人我无法取代,他若真在心中给我留有位置,为何……为何要离我而去?骗子,又骗我!” 十一惊呼道:“他把你身子骗去了?!” 温紫雨捂着脸,失声抽泣起来。 正文 第三百九十八章 为所欲为的有钱人 “那他不就是禽兽么?骗了你的身子又骗了你的心,这种人就应该乱刀砍死,天打雷劈!” 十一若知晓那个人就是白莫离、狄云枫的话一定不会这么骂,但出于女人对女人的安慰他又必须这么骂。 “咕噜咕噜……”水烧开了。 温紫雨抹去脸上委屈的泪水,狄云枫的不辞而别她几百年都不曾释怀,渐渐还变成了责怪。 “洗澡吧,不管那个臭男人了!” 十一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准备往外头走:“我觉得比起伺候你,还是帮你把风得好。待会儿我洗澡的时候,你也要帮我哟。” 温紫雨却喊住十一:“你回来,我有浴桶,咱们一起洗吧,我看你身上也怪脏的。” 说完她便拂袖变出一只浴桶,恰好他储物袋里有这玩意,随即她又撑起一道灵光结界,笑着招呼十一道:“入我结界来,一般人看不穿的。” 十一按耐不住欣喜,赞赏道:“你们修仙之人,就是好!” 温紫雨一边往浴桶里倒水,一边道:“好?好在哪里呀,在真武国我都不敢轻易使出,怕被人批斗。” 十一也过来帮忙,道:“你们只要有个储物袋子就能装自己想装的东西,还能飞天遁地,还可以凭空生水,生火……唉,多着呢!” 温紫雨笑道:“是呢,灵修都比较懒,能靠外力的事儿不会亲自动手。假设面前有座山,灵修会选择绕过去,武修呢,脾气暴躁点一拳就将它打碎,哈哈……大致就是这么个区别。” 两桶温水,两桶热水,倒入浴桶后恰好淹去了一大半。 浴桶不大,两个女人勉强能挤得下,此时此刻此地,能泡个澡已很不错,宽不宽敞也没所谓了。 狭隘的浴桶中,两个姑娘的脸颊皆有一抹忍不住的红,心脏怦怦直跳,不敢相对望,怕羞涩了对方。 “紫雨,以后洗澡的时候我就来找你,好么?”十一舔了舔嘴唇,笑问温紫雨。 温紫雨咬着唇,眼睛微微闭上,她双手抻着浴桶,难忍身心的瘙痒,轻声骂道:“你的脚往哪儿伸呢!” 十一露出一抹淫邪又玩味之笑,对于漂亮的女人她可从来都不会客气,特别还是在这番狭隘的空间中。 “紫雨,像你这样的,若是在飞雪客栈,非得被耍得体无完肤,哈哈哈……” 女人的世界没人会懂,一群女人的世界更猜不透。 -------------- 泡澡,直至水渐渐凉,两个姑娘才依依不舍地离去。 这次洗完澡,下回又待何时? 浴桶却话,二人已认真交下了朋友,战时不息,能逢知己实属不易,何况还是两个不忘初心的姑娘。 “紫雨,你要是叫我一声姐姐,我保准儿你不会后悔的。” 十一临走前甚是想要听紫雨喊一声“姐”,可紫雨一个劲儿地摇头,怎都不肯,并道:“我是男人。” 这四个字完全不像是拒绝人的理由,可从紫雨口中说出,感觉与寓意又完全不同了。 “我也是男人!” 十一梳好头发,与温紫雨相互裹好塑身衣,她只裹三层,温紫雨却要裹四层! 天杀的! “走了。” 十一锤头丧气地走出的澡堂,但至少能得以安慰的是,再裹上塑身衣后她们同样一马平川。 …… 泡了个舒服的热水澡,得了安逸之后,体内那股深深倦意才涌上心头,十一头刚沾枕,便已呼呼大睡。 伴随着雪落的声音,后半夜她睡得很安详,没有做噩梦,反之还有那么一瞬间梦见了自己与商囚你侬我侬的时刻。 “咦?瞧瞧是不是做春梦了?脸这么红。” “哎你管人家呢,快把她叫起来了,耽搁了要受罚的。” “石毅,石毅!赶忙起来了,咱要出发了!” 几声呼喊将十一从诗情画意的美梦中拉回现实,她猛然睁开眼,如一根弹簧般跳下床,并问自己窗前的一众将士们:“怎么了?要打仗了么?” 这时许志走进军帐,不仅是招呼十一,也冲众人道:“上头有命令,咱得跟紧脚步出发,从南侧翻过万年雪山与前头主力军会和,期间没休息的了。” “爬雪山呐,我的天嘞,那么大几座雪山,靠脚杆子要爬到什么时候?” “起码要个把月,还是日夜兼程,操了个蛋!” 许志又道:“雪山凶险,一般的飞禽走兽都难以逾越,此长征,不必打仗要轻松,所以大家多准备准备。” 众将士们随口头上抱怨,但实际行动却麻溜儿利索,不敢耽搁片刻时间,也不敢落下一件装备。 “十一,赶紧把东西收拾好,门外有人找。” 许志告知了一声便转身走出军帐。 十一紧忙将甲胄穿好,透明面具带上,并将床被叠的整整齐齐,最后确认没落下什么,才走出军帐。 温紫雨身裹了一件黑色大衣,此刻正负手在军帐外踱步,她瞧见十一出来,赶忙迎上去 ,却抱怨道:“你可真够磨蹭的,我都等你老半天了。” “你……等我干啥?”十一疑惑道。 “当然是一起出发了,昨夜咱们不是说过么?要互相照顾的。” 温紫雨拉着十一便往中转站外走去。 十一犹豫着,担忧道:“可我是许长官的手下,你们是九州盟的人,我和你们一起,会不会不好?” 温紫雨却理所当然道:“有什么不好的?此行军只有五万人,九州盟与兵役各占一半……说起来,你们这些小兵哥还得依附咱九州盟,搭个方便呢。” 十一疑惑道:“搭个方便?” “你瞧。” 温紫雨带着十一走出中转站,并抬手一指中转站下边儿的冰河冰河还是那条冰河,宽敞的河床结成硬冰,无形中便形成了一条交通陆路。 冰河上踌躇着起码上千头飞禽走兽! “哇!这……这都是你们的坐骑么?”十一惊得合不拢下巴。 温紫雨傲然道:“自然了,这里头有八成都是咱们瀛洲山门的坐骑珍兽,翻山越岭不靠它们,难道还要靠自己的脚杆子啊?那得走到猴年马月!” 她说完,又取出个小哨子,轻轻那么一吹,尖锐的哨声在冰河山谷中回荡了一会儿,便“咚咚咚……”一阵激烈的奔腾声传来见是一头雪白的、高大的、似虎豹利齿珍兽,从河床往上,跑来温紫雨身旁。 珍兽勾低脑袋,在温紫雨的脸上蹭了蹭,主仆亲昵无间。 “呵呵呵……”温紫雨轻抚着珍兽的鬃毛,冲十一介绍道:“我管它叫‘雪兔’,是师傅的坐骑,待会儿咱们就坐在它背上。” “那你师傅呢?” 十一问道,她打心底不想与那个有断袖之癖的韩仁君坐在一起。 温紫雨看出了十一脸上的顾虑,笑道:“你放心好了,师傅他是九州盟在瀛洲的负责人,一大早便被召见到前线去了,与咱们同乘的都是我同门师兄弟。” 有坐骑代步,何乐而不为? 十一想开口谢言,突然两声巨兽咆哮,整个中转站开始猛烈摇晃,好一阵子才缓势停下! “什么鬼东西!” 十一与温紫雨不由将耳朵捂起,还不仅是她们,整个中转站的将士都跑出来看究竟。 只见两个青年男子从河床走岸,他们身后各随着两头擎天巨兽,巨兽之大还不是最让人惊讶的,最惊讶的是,两头巨兽的身上皆披挂着一件金光闪闪的战甲,不说有多两眼,但一定比将士们身上穿的要值钱! “看什么看?不过是我的坐骑打了个哈哈而已,一惊一乍!” “他们都是各方来的新兵蛋子,没见过大场面的。” 两个青年男子,不论从穿着还是气质上而言,显尽了“雍容华贵”这四个字,他们看人的态度和语气,更是傲没了边际。 “这两个人是谁呀?这么拽的么?”十一心里头不安逸道。 温紫雨轻叹道:“他们也是阳门弟子,家里有钱得很,平时就是这么拽,能不惹就别去惹吧……” 十一轻哼道:“有钱就能为所欲为了么?” 温紫雨赞同地点了点头,指着十一周身道:“你现在身上的铠甲,十有是出自他们两家卖出的铁矿,还有你吃的肉,喝的酒,都是霍家低价卖给朝廷的;你这透明面罩,只有林家的‘光明石’才能打磨出来……所以呀,有钱真的可以为所欲为。” “切!”十一小声嘀咕道:“我夫君还是大将军呢,我骄傲了么……” “哎哎哎,你快瞧,白长老也给惊动了,这下可有好看的咯。” 温紫雨拽着十一往前走去,看热闹。 若要问林子方与霍达这两个小霸王,阳门中谁治得了?非得是二人所敬佩的白大哥,白秀安莫属。 方才的震天巨响着实影响不小,白秀安与许志等一干军官纷纷跑出中转站一探究竟。 “他娘的,老子还以为是有敌人突袭呢!” “你可别说,上回的寒洲战役就是有敌人通过冰河偷袭,害得于校尉身死殉国。” 若狄云枫在场的话,他一定能将说话二人给认出来,昔年八十万蛮族巨兽从冰河偷袭,于校尉誓死护几人回营,后在冰原被商囚所救,那幸存之人除了狄云枫之外,其中就有眼前二人,李田与谢群,想不到百年未见,他们也当上了军官。 白秀安憋红了一张脸,明显心中有怒。 林子方与霍达都是识趣之人,不敢与白秀安多狡辩。林子方指着冰河,委屈道:“白大哥,我们本来在下面溜兽玩儿呢,谁知道有个老兵头说,我们的坐骑太大,会把冰河压裂,要将我们往岸上赶。我们为了证明冰河不会裂,便让巨兽小跺了几脚……” “小跺了几脚?”白秀安眉头一紧,怒喝道:“小跺几脚会地动山摇!” 霍达不服道:“地动山摇又怎么了?那冰河不是没裂开嘛,事实证明冰河是可以承重我们坐骑的。” 林子方拍了拍身后的巨兽,傲然道:“白大哥,我们也是为将士们谋福!我们这两头巨兽,起码可以捎上一千个人,还跑得飞快,哼,他们应 该感谢咱们才对。” 霍达也抱着肩,轻哼道:“这两头巨兽是我专门从西南兽场花重金买来的,寻常一般人摸都摸不着,何况是坐上它,嗤!” “那你们也别瞧不起人呀,也不是谁都稀罕坐你的巨兽,是不是,紫雨?” 十一心里最不待见傲慢的人,便忍不住开口讽刺道,还拉上了温紫雨。 温紫雨与林子方和霍达属同门,深知惹不起这两个恶少,可十一这么问她了,说是也不好,说不好也不是,她只能一个劲儿的摇头。 林子瞥了一眼十一,冷声问道:“你又是哪儿冒出来的娘娘腔?军队是招不到男人了么?” 霍达斜了一眼温紫雨,冷笑道:“这还用猜?娘娘腔与娘娘腔当然是抱团扎堆了,我猜又是韩仁君新收的俏徒弟吧?” 温紫雨咬牙攥着拳,若不是白秀安在场,她可是要骂人的! 十一越听越气不过,开口大骂道:“你们太过分了,不就有几个臭钱么?干嘛瞧不起别人,谁不是娘生爹养的,只是你们投胎得好,你要是生活在我们家,早就出去当讨口子了!” 霍达轻“嗤”一声:“娘娘腔嘴巴倒挺厉害的,喂,这可是战场啊,打仗靠的是实力,用嘴巴就能赢了?用嘴你就不会死了?” 十一不再矜持心中的怒火,指着霍达呵道:“那我们就用男人的方式比试一番,看看谁更有实力!” “谁跟你用男人的方式解决?” 霍达嘴角微微一翘,当着十一的面轻轻地拍了两下手“唰唰唰……”五道黑衣人影从天而降,各个来如疾风,眼神冷酷如刃,身背各式各样的武器,三者武力天脉,二者武力真武! 霍达用大拇指指了指身后的五个人影,用鼻孔瞪着十一,冷笑道:“我从不屑与人亲自动手,喏,这后面五个是我的贴身保镖,你挑一个呗。” 十一刚傲起的姿态又沉寂了下去,五个天脉以上的高手,随便挑一个她也打不赢。 霍达带着傲的姿态走近十一,拍了拍她的肩膀,在其耳旁轻声劝道:“小兄弟,你替他们出什么头?韩仁君的门下都是娘娘腔,连男人都涂抹胭脂水粉,你可不要被他们同化了,哈哈哈……” “你” “够了!” 白秀安呵断这一切争吵,他好似没太多的怒火,而是抚着下巴在思考些什么。突然他眼前一亮,走过林子方与霍达身旁,将二人手中牵着巨兽的绳索夺下,转而递交给许志道:“许军士,这两头巨兽你拿去合理安排,尽量让将士们少走路。” 许志犹豫着,不好意思接过,道:“这怎么行,按朝廷与九州盟的规定,必须先照顾九州盟的弟子们,其后才考虑我们兵卒……” 白秀安将绳子手把手塞到许志手中,郑重道:“九州盟弟子都有武力在身,不碍事的,还是先考虑将士们,他们才是战争的主心骨。” 许志也不再客气,感激地在白秀安肩膀上拍了拍,点了点头,牵着巨兽往冰河下走去。 “白大哥,那我俩怎么办?” 林子方与霍达皆露出一副惊讶的表情。 “你们?”白秀安眯了眯眼睛,轻声吐出四个字:“徒步前进。” “什么!” “白大哥你别开玩笑了,那么大几座雪山,怎么可能用脚杆子翻得过去?” “对啊!万一遇到什么危险了怎么办?我爹可是会发脾气的哟……” 白秀安冷声道:“少拿你们老子来压我,林家主与霍家主早就书信与我,叫我严加管教你们二人,保镖也得听我安排指挥!” 他又伸出两只手,轻戳着霍达与林子方的眉心,是责备更是教育,道:“你们这两个家伙,老大不小也有一百来岁了,还跟小孩子似的,到处与人攀比显摆,平时练功不努力,吃喝玩儿乐最积极。这次就是要让你们磨练磨练,吃一回苦头!” 林子方与霍达心里头肯定不安逸,但也不曾说出一个‘不’字。这个两个富贵公子哥儿本性不差,昔年在寒洲打蛮子时,他们也立下了不少功劳,只是人生金屋,难免有些富贵气! “早知道随英兰和思思去仙界战场了,这里天气冻人景色还难看,还要自己爬雪山……” 白秀安摇了摇头,无奈一声叹,便拽着林子方与霍达走至十一与温紫雨面前,轻叹道:“还好与紫雨是故友,要是换做韩长老其他弟子,今日非得打你们小报告不可,唉……赶快给紫雨与这位姑娘道个歉,今天的事就这么算了。” 十一心脏怦怦直跳,白秀安张口便是一句“姑娘”,难不成是自己的身份暴露了? 林子方捂着嘴,偷笑道:“白大哥,人家是男儿,你叫人家姑娘……噗呲,哈哈哈……瞧瞧,我说他们是娘娘腔,连你心里头也这么想吧?” “呃……这……”白秀安脸色微微一红,一时半会儿也不知该如何消除这尴尬。 十一心头舒坦了一口气,原来只是白长老的口误…… 温紫雨沉寂的怒气终于爆发,“是!阳门都觉得我珠峰门下是异类,连白长老也无形坦露!十一,我们走,别理这些伪君子了!” 温紫雨拉着十一气冲冲地往冰河下走去,不给白秀安半点解释的机会。 正文 第三百九十九章 天地玄黄,宇宙洪荒 上午过半,风雪渐停。 五万兵役已装点完毕,并陆陆续续顺着冰河往北方进发。 万年雪山横跨整个寒洲,山脉连绵起伏,分东南西北四侧,其中北面坡度最缓,昔日蛮族进攻真武便是从北面翻山越岭,开凿的山路贯穿山体,主力部队便是由北面翻越雪山。 雪山南面最陡,山体有一半皆由冰雪堆积,山体内娄空如蜂窝,表面由白雪覆盖,雪层下则是一个个天然开凿的冰窟,窟窿内生有冰刺,不慎失足,必死无疑。 万年雪山终日极昼,时而吹起生猛罡风,稍有不慎,轻则千刀万剐,重则迎刃而解! 许志与白秀安站在鲲鹏鸟上,边在前头引路边用武力给大家宣读爬山的主义思想。 十一仰趟在雪兔背上,身上盖着一件相当保暖的大外套,对于那些注意事项,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她的心思只在于:翻过那座万年雪山,就有机会再见心爱之人……她想过,不到万不得已不会直接去面见商囚,怕的是商囚有了自己,白天没力气打仗,那她岂不是成了红颜祸水? “呵呵呵……”她痴痴地、恋恋地笑了起来。 温紫雨就坐在十一身旁,她见十一暧昧姿态甚久,终是忍不住问道:“怎么?在想你的情哥哥?” 十一转了转眼珠子,期盼道:“翻过雪山我就能看到他了。” 温紫雨又问:“看你的穿着与气质,不像是穷苦人家,你的情哥哥肯定也很好吧?” “好?”十一双手捧脸,如一个怀春少女,兴奋得双腮泛红,她道:“他已经不能用一个‘好’字来形容了。” 温紫雨笑道:“那我还真想见见你的情哥哥是谁。” 十一笑道:“你总能见到的。” 大将军是不是每个人都有机会见到? 两个时辰后。 顺着冰河上岸,眼前几座连绵不绝的大山,如一道天纵沟壑拦住了众人的去路。 雪山以南,没有一点儿草树的痕迹,极昼下,只有茫茫一片白色,看上一会儿便会觉得疲劳。 “大家一定要把透明面具待上,铠甲穿好,凡是生脉以上的弟子把合力将念气结界撑起,上南山最大的敌人便是罡风与积雪,其次便是盘旋在雪山上空的苍隼,还有最重要的一点不准擅自离开队伍,南山从为走过人,潜藏着什么危险无人知晓,切记切记……” 此上南山,危险重重! 林子方与霍达牵来的两头巨兽算是帮了大忙,许志安排巨兽走在前头,踏实了雪路才准许后面的坐骑珍兽通过。 一千多头坐骑,载着将近五万人翻阅雪山,远观色彩颇为壮丽,如一条迁徙的氏族纽带,不断移动在白色世界中。 雪兔不是个大家伙,身上只能承载五个人,除去十一之外,其余四人皆是阳门珠峰韩仁君的弟子,林子方与霍达调侃儿的没错,这个人各个都生得“柔情似水”,脸上还有淡淡胭脂的痕迹。 温紫雨堂堂正正一个女人都不抹这些东西,作为男人却弄这些花里胡哨的,十一反正瞧了,心里头不舒服,她也没和这几个弟子说过话,不屑说话。 温紫雨与其他三个同门师兄弟皆有生脉修为,几人一齐出力,撑起一道念气结界用以抵挡风霜。 可尽管有结界保护,雪山寒气仍旧锐利,十一裹着绒袍都冷得发颤,更莫说这些连铠甲都舍不得穿的门派弟子。 温紫雨在百年的熏陶中体内的金丹也已提升至圆满,暗中用灵力对抗寒气,倒也勉强能坚持。 “大家再坚持一会儿,方才前线传来消息,九阳门正从西南往北出发,最多明日便能路过万年雪山,到时候让他们先带一批人走。” 许志又带来了一个好消息。 “已临近山脊,我不敢再用武力传话,待我和白长老商议一番具体计划,再叫人一一传达。” 许志收了声,大家伙儿也没敢再欢呼,这么多座大雪山,若是不慎引发雪崩,没有一个能活。 没一会儿,白秀安便亲临在雪兔脑袋上,看他含笑的模样,应是带来了好消息。他道:“九阳路过带不走五万人,所以我和许军士决定,先由他带一批继续走,另外一批留下来等待。”他冲紫雨笑了笑,道:“先前子方与霍达无疑冒犯,我特来待他们道歉,并让你们享有优先选择权现在,选选吧?” 温紫雨轻轻地摇了摇头,道:“无碍事,留下还是继续走我都无所谓,一切看师兄妹的选择。” “当然是留下了!” 其他三个阳门弟子几乎异口同声,他们长相阴柔,举止优雅,生得自然就要娇贵得多。 “十一你呢?”温紫雨转而征求十一的意见。 十一人要精明些,她冲白秀安吐了吐舌头,笑问道:“白长老既然给我们开后门,不妨给个建议呀?” “十一小兄弟可真是鬼灵精,”白秀安摇头笑赞,接着分析道:“许军士带着兵役先行,但高阶珍兽必须随同,食物火药及各种资源要带走大部分;留下之人无需行动, 必要的消耗大大减少,只要耐心等待即可,”说完,他又赶忙补充了一句:“留下的人由我照料。” 十一赶忙问道:“那我们留下的,可不可以返回中转站等待呀?” 白秀安摇头道:“来都来了,岂有原路返回的道理?咱们最多在雪山脚下找处能躲避风雪的地方等候。” 十一犹豫了:“忍饥挨饿多难受?” 白秀安笑道:“兵役之中有很多将士没有武力在身,所以许军士希望兵役能随他继续翻山;九州盟的弟子们多少都有人脉武力,以白丸红丸果脯几月不食也不会有事,所以我主张九州盟弟子们把资源送给兵役,自己留下等候……至于十一小兄弟嘛,你若忍不了饥饿,其实可以考虑随许军士继续翻山的。” 十一体内有阴魄,不吃不喝一辈子都不会有事,她之所以会犹豫,只是想快些见到商囚罢了。 温紫雨轻着扯十一袖口,并抛之一个小媚眼,低声道:“十一,留下吧,有我呢,好处多多。” 十一见温紫雨这番真诚,舔了舔嘴唇,一锤子敲在掌心,道:“留下!” …… 留下的人并不多,万数不到,尽是瀛洲的山门弟子,世家门客。 许志带走了所有兵役,及一些不愿意原地待命的江湖人士。 江湖人士从来都不可能是被动的,被动便等于死亡。 刀背无法杀人,刀刃才可以杀人。 白秀安在山脚下寻了一处背风挡雪的大型山洞,并按照武力等级划分执勤的弟子,无时不刻地监视着山外的情况。 阳门这次来的弟子并不多,韩仁君珠峰师徒五人,南桥星苑六个人,白秀安一人,拢共加起来也不过十二人。 据温紫雨透露,仙武大战不止洪荒战场一处,阳门光是弟子派出的批次就有好几波,其中人数最多的便是仙界战场,由掌门亲自率领,各大峰主及门中精英皆在队列之中。 此次洪荒战场,瀛洲招有六千多名世家门客,两千多名门派弟子,一万五千名由九州盟所号召的江湖散客。 瀛洲算不上修行大洲,死脉武修只占少数,天脉高手屈指可数,达到真武境者只有两人而已。 “若不是师傅和白长老都是生脉高手,这些江湖人士根本就不会听从阳门号召。” 温紫雨将十一拉拢自己身旁,与十来位阳门弟子围坐在一起,中间点了一堆篝火,大大有报团取暖之意。 事实上,山洞里人们的坐态大致能分为三种,一种就如阳门这般,同一个门派,同一个世家,或是同一个组织,报团扎堆;另一种则是相识的江湖散客,两到三个人坐在一起饮酒聊天;还有一种便是真正的独行侠,一个人靠着墙,闭上眼睛,看似在睡觉其实手中的刀握得比谁都紧,稍微见过世面的人都知道,这些“独狼”不能惹,他们呀,十有背负着人命! 分辨这三类人也很简单:有组织有纪律的门客,不论着装,配饰,甚至武器都可能是统一的。 一般的江湖人士,穿着五花八门,武器也各色各样,皮肤普遍黝黑,气质略显世俗。 “独狼”大多数油头蓬面,衣衫褴褛,他们除了对银子与武器感兴趣外,其他东西都不会太过在意,包括仪容仪表。 “我一直有个疑问,你们九州盟的人到底归不归朝廷管呢?” 十一瞧着这些江湖人士,横竖都觉得有些我行我素,真上了战场,怕是听不了指挥的。 温紫雨道:“九州盟与朝廷是合作关系,不过前者更偏向与江湖,未上过战场,大致的指挥权还是倾向于朝廷。真武将领军官为主,九州盟长老为辅。” 十一又指了指紫雨身上的衣服,疑惑道:“我看你们穿得五花八门,也没见着装统一呀?” “我们有这个。”温紫雨从腰间取下一块铁木色的令牌,上头雕刻着“九州盟”三个大字,“签署过九州盟约之人,都会得到一块这样的令牌,其实九州盟也有为大家准备统一的着装,但实在是太丑了,且材质也极其敷衍,大家看不上,便没有人穿。” 十一又好奇道:“九州盟只听其盛名,却未见其规模,像这个战场,难不成就就只有你们瀛洲在参战?” 温紫雨摇头道:“哪能呢,瀛洲在九州盟中实力是相当的弱了,要是蛮荒战场只有瀛洲相助的话,估计这场仗会非常难打的。我听师傅说,蛮荒战场上,青洲五彩神殿,涠洲秀山都会鼎力相助,还有方才提到的兽门九阳。” 十一皱眉道:“就这些啊,那神乐呢,百里家,太白山李家这些大仙门大世家呢?” 温紫雨耸了耸肩,叹道:“我哪儿能去仰望这些‘巨人’?” 这时坐在一旁的林子方却轻哼道:“你们两个小麻雀儿莫要呛声,否则让旁人听了觉得咱阳门弟子都是井底之蛙!” 十一打心底不讨喜林子方与霍达这两个公子哥,冷哼道:“你能耐,你干嘛不讲讲?” “嗤!我劝你们还是多出山门历练历练,要不然连有几片能歇脚的林子都找不着今日,我就给你们讲讲, 让你们好长长见识!” 林子方顿了顿,才讲道:“首先,五彩神殿和九阳与神乐,太白,百里同列真武一流山门世家,五彩神座,各个惊天动地!其掌门夜无双更是与柳扶苏齐名的风流人物,还有那九阳,凤凰见过么?你们肯定想都想象不出来,还是九条尾巴的!” 十一瞪圆了眼睛,怒喝道:“你讲故事就讲故事,干嘛要贬低人?凤凰谁没见过,不就长得和画册里那样么?” 林子方耸了耸肩膀,叹道:“见识浅还那么嚣张,真是拿你们没办法,本人有幸还乘坐过凤凰,那感觉……啧啧,拔地而起上青天,扶摇展翅九万里!” 林子方讲故事,山洞中除了一些“独狼”之外,其余人都忍不住把屁股挪了挪,竖起耳朵来长见识。 霍达在一旁冷笑道:“不过这次你们留下是选择对了,明日九阳一定会有凤凰游过,到时你们还可以长长见识。” 众人皆不忍兴奋起来。 林子方将下巴仰得更高,先是问众人:“对了,你们知道这次咱们是去哪儿打仗么?什么条件可知?” 众人纷纷摇头表示,不知道! 林子方接着道:“咱们这次是去洪荒战场天地玄黄,宇宙洪荒,上不觉天,下不觉地,空间玄奥混沌,草木枯损,地壳单薄,温度极高,烽火遍地,熔岩横流!那里无时不刻都在发生地震,七天才会出现一次日月交替,洪荒生命皆为庞然大物,奇形怪状,茹毛饮血!” “那遍地烽火,咱们怎么安营扎寨啊?” “是啊,熔岩横流,还天天发生地震,那岂不是时刻都有可能被熔流吞噬?” “洪荒怪兽我知道,最高的足有十层楼那么高!” “放屁,没见过世面的,最高的能有一座雪山那么高!” “去他娘的,那可是真的高,就算是把它弄死了,倒在地上都是一种阻碍啊,难哟,难哟……” …… 大家伙儿听完林子方的故事,先从一开始的担忧,再到一发不可收拾的恐慌,山洞里瞬间炸开了锅! “那我以后怎么洗澡?”十一万般担忧道。 温紫雨小声在她耳旁道:“你别担心,我会仙术,我能凭空生水,嘻嘻……” 女人不同男人,任凭洪荒山崩地裂,只要能洗澡,便没有太多的大问题了。 白秀安出现在山洞口,一张脸沉得发青,他清了清嗓子,厉声喝道:“按真武军法,凡是制造舆论动摇军心者,轻则仗行八百,重则处以腰斩谁先来挂个彩?” 说着他又伸出手指,环指众人一番,最终落在林子方身上,问道:“子方,你要不要来以身试法,给大家伙儿开个彩头?” 林子方先是被此话吓得不轻,赶忙摆手道:“不了不了,我只是个讲故事之人,是他们自己无故乱猜,我可什么都没说。” 说着,他便拉着霍达自觉往山洞外走去,并冲白秀安笑道:“嘿嘿,白大哥,今夜就由我们在外面守着好了,你在里头好好休息休息……” 白秀安已在外头吹了半日风雪,进洞来正好喘口气,有人自觉顶替,自然最好不过,便道:“算你俩还我有点自觉心。” 随后想着又冲两那个跑出洞外的富家公子哥儿提醒道:“外面寒降大雪,记得把防寒衣袍与面具戴上,此处虽在雪山脚下但入夜后仍有危险,记得提醒外面的兄弟一声,遇事机灵一点儿,倘若” “知道了知道了,罗里吧嗦的,都快赶上我爹了!” “就是,就是,男人就不该成亲,否则……” 林子方与霍达早已钻出山洞,渐渐,连抱怨声都已被风雪掩埋。 “这两臭小子……”白秀安摇头苦笑,轻叹中不失对那两个臭小子的宠溺,他抖去大衣上的雪花儿,轻嘘了一口气,挨着阳门众弟子做了下来。 白秀安掏弄着火食,一点儿也没有做长老的架子,山洞里光线昏暗,入夜前再深沉一些,火光格外透亮。 “紫雨,我发现白长老长得好帅。”十一在温紫雨耳旁,小声称赞道。 温紫雨笑笑并没有说话,火光下白秀安的坚毅模样,像极了她心中牵挂之人。 “咳咳!” 白秀安轻咳了两声,冲对面两个已看得入神的两个男装姑娘,打趣道:“你们可不要打我的心思,我可是有妇之夫。” 十一与紫雨这才发现自己失态,相视一笑,各自娇羞地低下头去。 白秀安烤暖和了,又站起来,提高音量冲山洞众人道:“有些事我必要提及,否则误导了大家恐慌。关于洪荒战场,五彩神殿能专门根据地貌与环境创造大封界,所以那些什么地震,熔浆完全不用去担忧,若军队连这点小事都稳不住,又怎么对抗妖界?” 他顿了顿,又道:“还有关于洪荒巨兽一事,大家亦可不用担心,蛮族有专门应对巨兽之方,只要交涉得好,巨兽不但不会找麻烦,还会一起联合保卫真武界。” 这就叫做稳定军心! 正文 第四百章 食人魔藤 “咕噜噜……” 十一捂着发叫的肚子,隐忍着饥饿,身子不由往火堆旁凑了凑。 夜深了,大家都扛不住困意闭眼睡去,山洞中除了偶尔“噼里啪啦”的灼烧声之外,就只剩下十一叫肚子的声响。 好在大家都睡着了,否则她不得尴尬死? 这人一犯饿,身子也就怕冷,尽管挨着火堆,裹着衣袍,寒气还是冷得十一浑身打颤。 “早知道就跟着许志离开了。”她忍不住抱怨,而这时,一只手突然扯了扯她的衣角,随即一颗白色药丸递到她跟前。 “你饿了,吃这个吧。” 温紫雨不知何时醒来了。 十一很想拿来医治肚饿,可她为极阴之体,真武补充能量的药丸对她一点儿也没用,她摇了摇头,随意编造了个谎言:“我对这东西……过敏。” 温紫雨自然惊讶,道:“吃这玩意儿还有过敏一说?” 十一委揉了揉自己干瘪的肚子,委屈道:“总之我吃不得这东西,吃了也没有用。” “那你想吃什么?”温紫雨小心翼翼地将白丸揣进怀中,这么一颗药丸,得好几十两银子,不便宜。 十一舔了舔嘴唇,幻想道:“我想吃烤鸡,特别是九儿烘烤的,肥而不腻,也不腥骚……哧溜哧溜!” 她咽了咽口水! 温紫雨给了十一一记白眼,让她自己去体会。 十一又缩回紫雨身旁,靠在她肩膀上,边留着口水边道:“你说咱们到了洪荒是不是也会没饭吃了?” 温紫雨道:“白丸就能当饭吃当然是对那些不会过敏的人而言。” 十一轻哼道:“吃药来补充力气,总有一天会把身体吃垮。” 温紫雨摇头道:“白丸不是药,对身体无害的,一颗白丸价值好几头牛呢,其作用更是普通食物的好几倍,若不贪口舌之快,白丸是很有用的。” 十一叹气道:“不图口舌之快?那不就跟修仙之人辟谷一样了,人生无趣唉。” 温紫雨道:“可你要知道,人吃五谷杂粮,再高的修为都会生病,而且还要新陈代谢,特别是的对于咱们女人……多不方便? ”她又指着外面呼啸如鬼嚎的风雪,道:“像这样的环境,有尿意我都得憋着,生怕裤子一脱把我给冻坏了。” 十一仰起头,捂着嘴偷笑了片刻,道:“你这么说起来我倒是真要去小解一番,紫雨你陪我一起?” 温紫雨定不能让十一一个人往外面跑,即便外头没有危险,但也有男人。她没有拒绝,却问道:“你就不能憋一憋?” 十一执意拉着温紫雨往山洞外走去,并笑道:“嘿嘿,紫雨你用灵法帮我抵御风雪,顺便再给我打打掩护,这样不就万无一失了?” “唉……在男人扎堆的军营里,洗个澡,上个厕所都要小心翼翼的,我这到底是为了什么呀?唉……” 温紫雨接连叹了几口气,恰好自身也有些内急,便随着十一一起走出山洞。 …… 洞外余光微亮,是来自于雪山上空的极昼。 什么样的地段就有什么样的奇景,雪山那头万古无常,雪山这头却一片漆黑。 本该出现在“术”中的奇景,却在万年雪山下实现了。 温紫雨护着十一,刻意绕过山洞外守卫的弟子。记得来时还有一条浅浅的沟壑为通道,不到半夜风雪却被掩得无影无踪。 “我看咱们还是别走远了,我生怕出事。” 温紫雨拉住一个劲儿在前带路的十一,谨慎提醒道。 十一则指着前头一片耸起的树林道:“咱是姑娘,哪儿随便解决?就去前面的林子里,我……我反正肚子有些不舒服,要蹲得久一些。” 温紫雨瞧了一眼前头的树林,惊讶道:“这树林是从何而来的?我们来时可从不曾见过。” 冰原万里苍茫,一片雪白何来树林? 十一却不以为然:“哎呀,你管他呢,指不定是大风吹雪,将它给吹出来了,”她又拉着温紫雨往树林方向跑去,并催促道:“快走快走,我快憋不住了。” 越临近树林,温紫雨的内心便愈加不安,她担忧道:“十一,对于我一个灵修的感觉,这片树林太过诡异了,我觉得我们非但不能进去,还得禀告白长老才是。” “那也得等我方便完再说,我……我那个来了啦!” 十一面色微红,人吃五谷杂粮,生理循环本该正常,她自己也不知为何,在同是女人的温紫雨面前说出此事,颇为羞涩。 “你竟在这个时候……唉,叫你少吃些东西,以后到军营里了,我看你怎么办。” 温紫雨唯有一叹,硬着头皮,随十一钻进这片诡异的树林。 “你莫走太深,能遮住身子就行了,我用神识瞧过,这四周没有人的踪迹,你可安心。” 再往林子里走了几丈远,温紫雨说什么也不让十一再往里头走了。 “依你依你,真是个胆小鬼,这就吓着你了?” 十一也不打算再往里头走,加之内急,三两下便褪去衣裤,蹲下释放起来。 温紫雨闭上眼,背过身去,并用灵力化出一道 结界护住自己与十一,催促道:“你搞快点啊……” 十一却冲后头掐了掐温紫雨的屁股,打趣道:“怎么?你还真把自己当成男人了?” “你干什么,讨厌!”温紫雨娇呵一声,打开十一的手,转而怒责道:“你没读过圣贤书么?‘非礼勿视非礼勿扰’这八个字不仅受用于男人,女人也同样受用!” 十一狡黠笑道:“那昨晚我们还在一起洗‘鸳鸯浴’呢,这个你怎么用圣贤书来解释?” 温紫雨俏脸儿微微一红,支吾了许久才道:“这……这叫……这叫同舟共济!” 十一又伸出手,戳了戳紫雨丹田,“我看这叫做‘同性相恋’才对,呵呵呵呵……”她痴痴地,魅惑地笑出声来。 温紫雨双腿忍不住一紧,往后退缩了两步,羞怒道:“好一个小,你要是再敢戏耍我,我……我就不管你了!” “别呀别呀!我好了。” 十一收拾收拾,提起裤子并系好,长吁一口气道:“可真舒坦!” 温紫雨见十一这般洒脱,摇头苦笑道:“我小时候若像你这般野蛮,我娘非把我屁股打开花儿不可,呵呵,真武的姑娘果然性子刚烈。” 说完她随手一挥,将结界收回,转而催促道:“走吧,咱们该回去了,白长老可是相当机警的。” 十一道:“你不是也有内急么?” 温紫雨摇头道:“人的新陈代谢方法有很多,譬如出汗,或者运功挥发,不一定要通过……那里排出来。” 十一又趁机掐了一把紫雨的屁股,笑问道:“你指的那里是哪里呀?” 温紫雨似乎习惯了十一的,笑骂道:“姑娘家家,真不羞臊!” 十一眼珠子转了转,道:“吃饭用白丸,没了口舌之快,新陈代谢运功代替,自然就没了释放的快感,紫雨,你要是再修身一段时间,我看连娃娃都生出了。” 温紫雨轻哼道:“我是男人,我就不曾有过这个想法。” 十一又笑道:“你是还没尝过男人的滋味,所以才不曾有这个想法。” 温紫雨才消退的腮红又爬上脸颊,轻言十一一声:“小。”便快步往树林外走去。 “你等等我呀!” 十一正要加快步伐赶上,却听“咻!”的一声轻响从身后传来,接着她的脚踝像是被某物捆住,一个劲儿地往回拽! “紫雨” “呛!” 一声龙吟! 温紫雨飞剑出鞘,一击便斩断了那侵袭之物! “哼,我就知道这林子里有不干净的东西!” 温紫雨冷哼一声,召飞剑回手,将十一护在身后,在撑起一道结界,一边监视着前方的黑暗,一边往后挪步。 无风,林中枯树却开始摇晃,夜色微光下,它们如同一个个张牙舞爪的恶魔“飒飒飒”接着一阵刺耳的摩擦声从黑暗中传来! 黑暗中一根根藤蔓如腹驱的毒蛇,从四面八方涌向结界中的两个姑娘。 温紫雨将结界再撑大三倍,并以飞剑开道,欲想从身后杀出一条血路,可那藤蔓却如精钢一般坚硬,任由飞剑如何劈砍也分毫无伤。 二人寸步难行,藤蔓蜂拥而上,很快便将结界吞噬了一大圈。 “十一啊十一,这回我可被你给害惨了。”温紫雨垂头丧气,算是没了招儿。 十一跺了跺脚底下,道:“要不我们试一试遁地?” “遁地?”温紫雨摇了摇头:“我可不会遁地。” “你不会,我会呀。” 十一乃鬼修出身,飞天遁地自有法门,只不过长久未施,难免有些生疏,不过眼下正是危情时刻,她也顾不了那么多。她拉着紫雨,运功就要下遁,可这时一只骷髅手爪却从她们脚下破土而出! “嗷呜!” 一阵骇人胆裂的嚎叫从地底下传来! 两个姑娘瞬间被吓得脸色苍白! 那骷髅手臂不断往上掏挠,先是一只手,再是一整条胳膊,最后一颗浅黄色的骷髅头也钻出了地面! 危情生怒,温紫雨心中一横,胆魄气势大气,抬脚便揣在那刚冒出的死人头上:“滚开!” 那颗死人头猛地张开嘴,一口咬住温紫雨鞋头! 温紫雨大惊,使出浑身力气往后拉扯,头颅紧咬不放,十一见状,赶忙上前搭手帮忙,和着温紫雨一起拉扯。 许是用力过猛,只听“嘭”的一声,死人头竟硬生生被扯了下来! 死人头仍没有松口的意思,它用空洞的眼窝瞪着两个惊慌失措的女人,还时不时从口中发出一阵刺耳的阴笑。 温紫雨一个劲儿地蹬腿甩脱,实在没办法了才按住十一道:“脱鞋,快,帮我把鞋子脱了!” 十一即刻为温紫雨脱下靴子,用力扔向结界外。 然而这一切并没有结束,甚至说才刚刚开始,那死人头虽从颈骨上断裂,但骷髅手却扔在不断的刨土,见势是想将自己身子给刨出来。 温紫雨哪儿能放出这骇人的东西,赶忙召回宝剑,劈!砍!刺!挑!将所有露出土的骸骨切成粉碎! “这都是什么鬼东西?都砍成一块儿一块儿的了,还能颤动!”十一挠着肩膀上凸起的鸡皮疙瘩,难以置信道。 即便是一根手指骨,也能像毛毛虫一样往外爬! 温紫雨皱眉望着愈渐缩小的结界,咬牙决定道:“十一,你在用一次遁地术试试,外面路已被藤蔓封死,只能往下走了” 就在她话音落下的瞬间,一只骷髅手突然从地面伸出,吓得二人再退几步! 接着又听一阵来自地狱深处的哀嚎,骷髅手骨接二连三透出地面,并大肆刨动土地,势想破土而出! “怎……怎么办?”十一已被眼前这骇人场景吓得双脚发软。 温紫雨头皮也发麻得紧,上有藤蔓包围,下有骸骨拦路,显然她们已退无可退了! “想不到事情竟严重到如此地步,我们必须想办法通知白长老,否则让这些邪物偷袭了山洞,后果不堪设想!” 温紫雨拽着十一腾空而起,并从怀中取出两张灵符,她又指着出口方向道:“这藤蔓再厉害也肯定惧怕火焰,待会儿我将火符咒掐碎,先将藤蔓包围松开,那时你再找机会冲出树林去禀告白长老。” 十一凝眉:“那你呢?” 温紫雨咬着牙,故作镇定道:“你不用担心我,我的结界可以坚持到你把白长老找来。” “可……可万一树林焚毁,你岂不是也要跟着一起葬身火海?”十一坚决地摇了摇头,否定道:“不行,我绝不能让你一个人留下!” 温紫雨呵道:“一个人留下总比两个人都留下的好!” 十一紧咬牙关,内心挣扎片刻,决定道:“不!我们两个都要活着离开,我还有杀手锏没用呢!” 十一很清楚自己体内那颗阴魄的威力,商囚也说过,阴魄乃至阴至邪之物,关键时可以拿来保命,只是谁也没借用过阴魄之力,不晓得用后会有何种影响“不管了,先试试看!”十一正准备拍丹田取魄,突然一阵刀光从结界外传来! “紫雨,十一,你们可在下边?!” 是白秀安的声音! 两个姑娘一听希望到来,纷纷扯开嗓子高声呼救。 “唰唰”又是两记刀光! 白秀安扯开藤蔓,林子方与霍达等人则分别从八方控制藤蔓的增生。 “能自己飞上来么?”白秀安招呼道。 温紫雨点了点头,操纵结界往上飞驰,待完全脱离了藤蔓,回首才惊奇地发现,先前所遇的树林正如一个镶嵌在地面上的巨大花苞,食人的花苞! “白长老,下面……下面有诡异的骷髅!”温紫雨脱离惊险后,赶忙上前禀明情况。 “骷髅?” 白秀安紧眉,如今花苞已差不多愈合,所有的弟子都撤了回来,再也看不清下头究竟有何物。 十一也出声确定道:“紫雨说得一点也不假,这朵食人花中起码有不下几百具骷髅!” 林子方指着下头被藤蔓包裹的严严实实的“苞体”道:“若这是一朵食人花,里头有骷髅便也不奇怪了,毕竟这世上有很多像你们这样的笨蛋,大半夜没事往树林里跑……是个猪脑壳都该想得到,茫茫雪域中哪儿会有林子?” 十一与温紫雨被说得底下头去,这事儿只怪她们自己,根本无力反驳。 白秀安微微摇头,叹气道:“好了,有惊无险便是福,这连战场都没上呢,可别折在这些乱七八糟的邪物上了。” 温紫雨赶忙问道:“那白长老你该怎么处理这食人花?” 白秀安盯着食人花苞,陷入沉思,暂未出声。 林子方提议道:“这等邪物当然不能让它继续留在世上吃人,白大哥,干脆我们一把火烧它个精光如何?” 白秀安点点头:“这倒是一个计划,就是不知对紫雨口中那‘复活’的骷髅是否有用。” 林子方轻哼道:“树枝烧成炭,骨头烧成灰,只用寒风一吹,尘归尘土归土。” 霍达从腰间取出个小竹筒,自豪道:“此乃玄海中提取的‘石鲸油’一滴便可抵十斤火油,哼哼,论纵火,自然是我的拿手好戏。” 说完,将整个竹筒内的“石鲸油”倒入食人花苞中,若按一滴十斤火油来算,他这一筒子起码抵得过五百斤火油! 林子方则从腰间取出一根火折子,吹燃后,先是一番感叹:“唉……上次与霍达、黄胖子玩儿火差点把小半个京城给烧了,想起来可真刺激。” 说罢,他将火折子往下头一丢,火星儿只沾染上一点火油便“轰”的一声极速灼烧起来! 火焰如跗骨之蛆,粘着藤蔓疯狂焚烧,啃食! 食人花苞若真懂得食人,那必定是通人性的“噼里啪啦!”它被烧得皮开肉绽,隐隐约约间还能听见一种类似女人抽泣,哀转久绝,叫人心神不宁! 藤蔓为了摆脱烈焰的啃食,纷纷钻往地下,没一会儿那食人的花苞便钻没了影儿,地面留下一个大坑。 白秀安淡淡道:“果然有邪祟在作怪。” 林子方兴奋地抹了抹鼻息,赶忙问道:“那咱们还弄不弄它了?火还没烧够呢。” 白秀安坚定道:“弄,肯定要弄它!否则会对后续登山的部队产生隐患。” 正文 第四百零一章 骷髅军团,重现天日 诡异的藤蔓缩入地底,留下一个深越十丈大坑,坑中不进半点微光,并伴有阵阵哀鸣,大家都未曾见过地狱,宁愿以为这下头就是地狱! 白秀安站在洞口边缘,皱着眉头一言不发。 时逢黎明,大雪是停了,寒流却更毒了几分。 经过昨夜一事,大家伙儿都没有心思在睡觉,一部分人坐在山洞里,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另一部分人则警戒在洞外,随时听候白秀安的调遣。 十一又冷又饿,却不敢回洞口休息,这祸害是她惹出来的,白秀安不让她来负责就已是好事…… 温紫雨随在白秀安身旁,林子方,霍达,以及几个阳门弟子都在,阳门乃瀛洲第一仙门,出了事情自然要他们站出来解决。 “我看实在解决不了,就立个牌子在这儿,让以后路过的将士们注意一下就行了,也省得咱们在这儿冒险。” 一个阳门弟子开口提议,瞧他阴柔的模样,应属韩仁君门下,乃温紫雨的同门师兄弟。 “娘娘腔你给我闭嘴,少开口,少挨揍!”林子方斜了那弟子一眼,猛然呵斥道。 那弟子怎敢与林子方辫言,他红着脸,娇哼了一声,不敢再说话。 “要不是保镖没在身旁,我岂会让它钻地逃跑?” 林子方又对白秀安提议道:“白大哥,在这儿干等着也不是办法,不如我们下这深渊探它一探,没准儿就能将那邪物揪出来。” 白秀安抬头瞧了一眼远方逐渐放光的地平线,眉间那份担忧之色愈加凝重,他道:“昔年我曾听老兵讲过,万年雪山之所以永无黑夜、冰雪不化,就是因雪山中骸骨如堆,埋尸太多,怨念太重……结合紫雨先前所说的骸骨复活一事,我担心雪山下的尸骸会惊生变故。” 说到这儿,他又低声疑惑道:“邪物苏醒总得有个契机,难不成藤蔓成精,尸骸成魃,都是因为巧合?” 霍达冷哼道:“世上哪儿有这么巧的事?”说着他又瞥了一眼十一与温紫雨,道:“若说机缘巧合,她们两个才是主角,早不晚偏不晚,鬼鬼祟祟瞎搞麻烦。” 听此言,十一心中瞬时来了怒火,她指着霍达鼻子呵道:“你少在这里嘲讽人,谁晓得树林里会突然出现这种变故,又不是我让他们死在这里的!” 霍达冷声道:“那你说说你们昨夜来小树林作甚?该不会是好龙阳之活儿?” 十一却承认道:“不错,我与紫雨是来树林里幽会了,怎的?幽个会就能让万千尸骸活过来么?” 温紫雨拉住面红耳赤的十一,摇了摇头,冲白秀安道:“白长老,昨夜十一肚子有些不舒服,便叫我配她出去方便,偶见一片茂密树林,心想能遮挡风雪,不至于冻着,就进了树林。可谁知就在我们方便完要离开时,林子变化翻天覆地……后来之事便如你所见了。” “我知道了!” 林子方恍然大悟,又指着温紫雨和十一道:“你们两个在别人坟头上拉屎撒尿,别人当然不会放过你们了!” 这是一个玩笑,林子方觉得是玩笑,霍达觉得是玩笑,白秀安觉得是玩笑,温紫雨也觉得是玩笑才白了以对,不予富家公子多做计较。 唯独十一觉得这并不是在开玩笑。 只有十一自己知道,她乃世间难见的极阴之体,血肉对阴邪之物的影响可为是天翻地覆,当年木王爷的不死骨被分成了几大块儿,结果吮了她一口精血便重新复活! 昨夜她恰好新陈代谢,不注意在此片树林中落了红,可谁知这片树林乃怨念滋阴而生,树林下更是万千骸骨的埋尸地林中邪物弄巧吸食了血液,魔藤重生,尸骸复活。 大致便是这么回事。 十一不敢告诉大家真相,这一切麻烦都是因她撞红造成,若是说出来,能丢死个人。 “算了,你们都留在上面,我自己下去走一遭。” 白秀安提刀就要往下跳,林子方与霍达却一人拽住他一只手,几欲跟上去,林子方道:“白大哥,你好歹也带上咱们。” 白秀安欲抖开林子方与霍达的手,道:“此去不知凶险,你们两个武力尚浅,下去生怕遭险。” 林子方怎么也不撒手,道:“我们已有死脉武力,寻常邪祟怎能耐我何?” 霍达也执着道:“我的‘石鲸油’乃至燃之物,连它都少不坏这魔藤,想必这魔藤也是有一定本事的,白大哥你绝不可一人下去冒险。” 三人争执不下,其他阳门弟子也没有要下坑冒险的意思。 这时,十一轻叹了一口气,指尖巧劲儿一施,从食指上挤出一滴精血精血不比普通血液,乃浑身精元之所在,莫看此精血只有一滴,其作用绝不比十次落红要差。 十一将指尖精血对准那坑洞,轻轻一弹,一滴,两滴,三弟……脸上的气血也瞬间褪下三分,她回步几个踉跄,一屁股坐在雪地上。 “十一你怎么了?”温紫雨大惊,赶忙上前搀扶道。 十一苦笑着摇了摇头,并指着洞口提醒道:“小心了,我感觉它们要出来了!” “咻!” 一道藤蔓冲坑洞中窜出,越过洞口的白秀安与林子方,直击后方十一! 白秀安紧眉,即刻出刀将藤蔓斩断,可那藤蔓却并未收势,一节断去另一节又从坑洞里窜出,目标仍是十一! 极阴之血可以使任何嗜血株菌为之疯狂。 “紫雨,你先带十一后退,魔藤的目标好像是针对她而来的。”白秀安冲紫雨吩咐着,与几个阳门弟子边抵御藤蔓边往后退去。 温紫雨不敢耽搁,只留下一句:“你们一定要小心。”便扶着十一往后方退去。 魔藤见十一逃远,攻势更加疯狂,它们如万蛇出洞,数量急剧攀升,猛烈的冲击下,雪粒儿如粉尘般荡漾,清晨未到,便起了一层冰雾。 白秀安以内力号召了一声:“众九州盟门客听令,速来与我一齐对抗魔藤!” 很快,江湖侠客便携各式各样的武器加入战场。江湖人士没有战场将士那般血性,博弈技巧却更上一层楼,斩杀些邪祟精怪自是游刃有余。 数千人加入战斗,很快便结束了战斗,魔藤“寡不敌众”败下阵去,一个劲儿地往回缩去。 林子方追上去,手中还多出五瓶“石鲸油”,准备来个趁热打铁,火上浇油! 白秀安却连忙喊住他:“子方你且慢,现在灼烧起不了作用,下头还有更厉害的东西。” “咯咯咯……”一阵骨骼撕裂之音突然从坑洞下传来! “大家先退!”白秀安招呼道。 众人纷纷退出坑洞五十丈外,目不转睛地望着即将爬出洞口的邪物。 “咯咯咯!”骸骨摩擦的声音距洞口愈来愈近,见一只枯黄的手骨伸出洞口,又随着一阵似笑非笑的哀嚎,一具具骸骨蹦上洞口,动作干净利落,骷髅虽不见神情,但杀戾之气清晰可感骷髅军团,重现天日! “妈的,还真有这些脏玩意儿!”林子方使劲儿地挠着发痒的头皮。 骷髅如同复制,一个接一个地从洞口中钻出来,半刻钟不到,数千具骸骨已在冰原上集结,然而数量仍在增加,大有无穷无尽之意。 骷髅每增加一层,众人便忍不住往后退几步,势力悬殊一目了然。 “白长老,我们现在该怎么办?是战还是退?”有门客问道。 林子方不屑道:“不就是些死过一次的烂骨头架子,它们还能有多大的能耐,干就完了!” “不可!” 温紫雨忽而冲上前来,提醒道:“这些骷髅即便只剩一节手指也带有攻击性,咱们不能与之硬拼。” “那你想作何?与他们谈判和解么?”霍达冷声道。 温紫雨不理旁人,只对白秀安道:“白长老,我提议咱们先撤退,那些骷髅都是没人性的,咱没必要在此损兵折将。” 骷髅的数量在不经意间已反超九州盟的门客,它们在洞口前列队整顿,甚至还有指挥官在前头点兵! 拥有如此高超素养与智慧的不死军队,白秀安这个并不擅长行兵打仗的门派长老实在难以抵抗。 “紫雨说得在理,我们撤退,速撤!” 白秀安招呼众人,一步又一步地往雪山外的冰原退去。 骷髅军队不知为何,见白秀安与众人后撤,并没有发起进攻,又见那数十位骷髅首领登上雪域高原,它们没有脸皮肉,自然瞧不出作何神情,只知晓它们微微低着头,俯瞰整个苍茫的冰雪辽原。 …… “该死,这些骷髅究竟是什么来头,看样子也不像敌人啊。”林子方在一旁抱怨道。 浩浩荡荡近万人,只能立足在冰原之上,再不敢靠近雪山半分。 白秀安在队伍前,与那几十副骷髅相视了好久,才淡淡吐出一句话:“他们……应该是雪山的守护者。” 霍达冷哼道:“何不自信点,称它们一声‘山大王’?普通山匪要财,他们一定也有所需求,”说到这儿,他又回首指着后方脸色苍白的十一,直言道:“我想大家也应该有所察觉,魔藤的目的好像是她。” 经此一言,众人皆有感触,纷纷将目光转移到十一身上。 连白秀安也疑惑道:“霍达说得不错,难道十一身上有什么吸引魔藤的地方?” 十一先是被众人的目光瞧得有些胆怯,她摇了摇头,什么也不愿意说,自然,什么也不能说。 “你瞧,她心虚了,这个人从一开始我就觉得不一样。” 霍达提议道:“要不我们带着她去与那群骷髅交涉一番?我看那群骷髅也不是” “你在说什么呢?王八蛋!” 温紫雨呵断霍达的话,一张脸怒得通红,她是真的生气了,她横在十一身前,怒批道:“还真把十一当筹码了?那骷髅若要她,你们难道还得亲手奉上不成?” 霍达被温紫雨劈头盖脸的一通狠批,老脸瞬时涨得通红。 “事到如今,我也不愿在隐瞒修为,十一,我用御剑术带你从正面上山。” 温紫雨将手中仙剑一抛,剑身横宽数十倍,她领着十一轻轻踏上,心念微微一动,御剑便腾空而起! 在场众人都知修仙的巧妙,但真正见过修士施展法术的却没有 几人,何况还是御剑飞行之术,使得不少人惊叹,甚至还露出一丝羡慕之色。 “紫雨,雪山寒流很重,凭你的修为是抵御不了的,赶紧下来吧。”白秀安轻叹一口气,招呼空中的温紫雨道。 温紫雨态度坚决,正声道:“即便寒流波涛汹涌,也好过有人的流言蜚语,我何惧?” 说完,她厌恶地瞥了一眼林子方与霍达。 “温紫雨,好歹咱们也共患难过,不就开个玩笑么?至于这么当真?”霍达的语气明显谦虚了很多。 林子方也道:“就是就是,在阳门中我可帮了你好几回,难道你就不曾发现,平常欺负你的那些内门弟子都收敛了么?” 温紫雨轻哼一声,撇过头去:“你们少在这里假意惺惺,他们不欺负我,换成你们来效劳了是吧?烦人!” 说完,他又将御剑拔高了几分,看样子去势已定“爷不跟你们玩儿了,再见!” 仙剑轰鸣,锐利的锋芒在空中划出一道清淡的轮廓,剑指北方,呼啸而去! 可就在这时,听空中一声箭鸣! “咻!” 一只带着浓重杀意的飞箭从雪山脚下袭来,直指御剑而行的两个姑娘! “小心!” 白秀安腾空而起,尽管他反应再快,但抽刀的速度仍快不过破空的飞箭! 温紫雨大惊,不论感觉还是神识都无法探测到飞箭的轨迹好强的一箭,好杀人的一箭! 然而就在飞箭将得逞之千钧一发之际,一声震天的啼鸣自天外传来! 滚滚热浪席卷寒流,只见天空闪过一根飞羽,恰好掠过温紫雨和十一耳旁,撩动两三根发 “啪!”飞箭被撞得粉碎! 接着狂风呼啸,一道刺眼的亮光自地平线外袭来,那绝不是初生的朝阳,但一定比朝阳更加热情! 神鸟展翅,腾游万里,凤舞九天,涅而生! 温紫雨御剑失衡,仙剑灵光微闪,变作三尺青锋,两个女人无法在空中立足,各自惊呼从空中跌落,这时,一个庞然大物猛然掠过,恰好将二人接住。 “赶急了,赶急了,你们没事吧?” 两个女人皆被这突如其来的变化整得有些迷糊,匍匐在庞然大物的背上,久久无法适应过来。 “喂,你们听得见我说话么?难道还摔成聋子了……” 一个有着古铜色皮肤、身材丰满,且穿着暴露的女人,在十一与温紫雨身前蹲下,瞪着一双美丽的凤眼,伸出手各戳了戳二人的胸口,惊奇道:“咿?很有弹性么!” 二人像是被人点了“羞穴”,急忙从懵圈中醒来,惊恐地瞪着眼前衣着怪异的女人。 “喂,两位帅小哥儿,你们莫要怕,我是九阳的掌门,方才就是我救了你们哟。” 九阳掌门乌柳,一个狂野却不失温柔的女人,十一甚至还与她有过一面之缘。 “你是……” 十一却是记不得这么个人了,但下一眼她又瞧见屁股下的金乌,记忆恍然如昨,不记得这个女人,但绝对不会忘了这只金乌! “怎么?小公子你认识我呀?”乌柳凑近十一的脸蛋儿,只差半寸便能来个“亲密接触”,她砸了砸嘴,忍不住叹道;“好一个白白净净的人儿,瞧着小脸蛋儿,都能掐出水来了,呵呵呵……” 十一咽了咽口水,庆幸的是乌柳并没有认出女扮男装的她,她陪之一笑,往后撤了一大截,道:“多谢掌门相救,石毅感激不尽。” “温紫雨也感激不尽!” 温紫雨也赶忙开口道谢,但比起感激之情,她心中更多的是兴奋,昨日还在听林子方吹嘘自己乘过神鸟凤凰,想不到今日自己也实打实地坐了上来。 乌柳柔情且风情地笑了笑,微风拂起飘逸的黑发,成熟美丽又可爱迷人。 “谢谢倒不用了,大家都是盟友,该互相帮助才是,我早在万里之外便察觉此处有一股邪恶的力量滋生,赶来了,只能算你们运气不错。” 金乌扶摇而下,在距离地面约三十丈时,虚化拟态变作一只金丝雀儿落在乌柳的肩膀上,前后反差颇为巨大,看呆了温紫雨和十一,也看呆了冰原上的所有门客。 白秀安神情苦涩,快步上前迎接乌柳,道:“辛亏乌掌门及时赶到,不然在下该无颜面见韩长老与许军士了。” 乌柳“呵呵”一笑,凤眼直在十一与温紫雨身上打转,道:“哦?看来这两位小公子还是大家的掌心宝呢。” 白秀安先是摇头笑了笑,后又抬头仰望天外,疑惑道:“听说乌掌门携八万珍兽助战蛮荒,怎么却不见动静呢?” “动静?”乌柳摇了摇头,只道:“我那八万珍兽一齐奔腾,整个北寒都要抖三抖,万一将冰河给震裂了,雪山给震塌了,商将军还要找我麻烦呢。” 说完,她巧手一指东方,再道:“我走快了几分,不过它们也应该来了,你们瞧。” 众人还未抬头仰望,一阵炽热又明亮的金光却耀得人根本无法直视,大家只能半闭眼半遮面才得以瞧见来者初芒在模糊的视线中,东方似出现了九个太阳! 正文 第四百零二章 将军挥毫醉清风 金乌光芒泛滥,足以灼伤人的眼球;金乌收去光芒,庞大的身躯犹如一张遮天之幕,北寒真阳显得苍白无力。 金乌从一尾到五尾巴不等,却不见六尾之上的神鸟,白秀安颇为纳闷,便问道:“乌掌门,闻说六尾及以上的金乌才真正被称之为‘神鸟’,可我却在空中未见着。” 乌柳浅浅一笑,伸出手一根手指头,肩膀上那只金丝雀儿便蹦跳了来,她望着手上嬉戏的金丝雀道:“六尾以上的神鸟我们九阳将之尊为‘长老’一般不清晰露面的,不过你们放心,该帮忙的时候,它们自然会兽态出现。” 空中的金乌虽不足六尾,体态却也庞然,乌柳轻吹一记口哨,金乌振翅,带着一阵飓风悠然降落,它们匍匐并将翅膀贴在地上,作出一个接应的动作。 九阳弟子来了有近千数,平均分散站在每只金乌背上,身着九阳特有的金花布衣,神采奕奕,精神面貌极佳! 每个九阳弟子的怀中,腰间,肩膀上,分别捧着,挂着,站着,好几只拟态小兽。 “莫看它们都是些小猫小狗,一旦兽态化,没点儿本事的人真驯服不了呢。” 乌柳又一指鸟背,道:“诸位盟友人数还不算多,挤一挤也能站下,事不宜迟,大家赶紧动身吧,雪山不好渡,再晚几天,商将军要生气的。” 白秀安便不敢再耽搁,吩咐众人抓紧先上鸟背,自己与一些死脉武力的门客守在冰原前端,以防止那骷髅军团再射暗箭。 乌柳道:“放心吧,我的金乌是一切邪祟的克星,它们若识趣的话就不会来自惹麻烦的。” 十来位骷髅首领仍站在雪山坡上,它们没有前进,更没有退缩。 白秀安叹道:“不论它们好坏,至少它们死而复生都在坚守一些东西,这样的精神是值得敬佩的。” “到了军营后我会和商将军详细禀告此事,现在走吧,不耽搁了。”乌柳催促道。 白秀安最后再瞥了几眼屹立在风雪中的骷髅战士,一种奇怪的感觉爬上心头……它们会不会不是敌人而是朋友呢? 金乌虽不惧怕骷髅军团,但也没必要去冒险,便调转方向往北,从正面翻阅万年雪山。 金乌拔地而起时,视界开阔明朗,这时众人才瞧清楚雪山中骷髅军团的数量密密麻麻,数百万矣! “十一,你羞个啥?” 温紫雨心情轻松愉快,十却红着脸蛋儿,咬着嘴唇,凭添一抹羞涩。 十一摇了摇头,她只是有些兴奋罢了,想不到自己无意中的一滩血竟然复活了一个几百万数量的骷髅军团。 红颜祸水,红颜祸水! “白长老,按照咱们这个速度得几天才能到前线去呢?”十一迫切问道。 白秀安摇了摇头,苦涩道:“以我呃呃身份还无法知晓关于前线的具体事宜,不妨请乌掌门解答一番吧?” 大家伙儿一齐看向站在鸟头掌舵的乌柳。 乌柳没有回头,道:“前线在哪儿我也不清楚,商将军的意思是让九州盟与兵役在蛮族部落汇合,接着与蛮族一齐商讨作战计划,作战区域肯定在洪荒界。” 十一追问:“那现在商囚……商将军又在哪儿?” 乌柳道:“按金乌这个速度,三日后应该就能与商将军率领的主力军集合。” “三天……” 十一口头呢喃,内心激动,还有三天便能见到自己心爱之人了。 “对了十一,军营那么大,你要怎么才找得到你的……情哥哥?”温紫雨低声在十一耳旁问道。 “他?” 十一憧憬地望着远方,寒流虽刺骨,爱意却暖心,她甜甜一笑,说道:“不用我去找他,他自己就会来找我的,嘿嘿……” …… …… 苍凉黑夜,万里无云。 是不是越辽阔的地界,天上的月亮就月圆呢? 登高楼小楼,木质建筑,已是整个蛮族大草原中最精美的建筑,也只有像商囚这类有身份的大将军才配住得起。 蛮族人不喜欢高楼大厦,也不懂得追求金屋壁楼,他们的民族的习性决定了生活方式,畜牧渔猎,一半是自己的文明,一半还操行着原始。 蛮族人也会有建筑,但都是些土楼碉堡,一般用来做防御工事,真正住进人的是一种用特殊兽皮搭建的帐堡,既妨风雪又保暖。 万年雪山前是苍茫惨白的冰原,万年雪山后则是辽阔无垠的草原,山前迎风,山后被风,山前终年严寒,山后四季如春。 一方水土养一方人,难怪蛮 族人都如此洒脱粗狂,生在在这片豪迈地天地中,即便人不驰骋,心也早就已经飞了。 商囚的心也跟着飞了,却不是飞往四季如春的大草原,而是那终年严寒的真武寒洲。 真爱一个女人的感觉实在太好了,以至于上一秒分开,下一秒便会想念,这几日,商囚度日如年,脑海中全是十一俏皮动人的模样。 商囚把酒临风,纵使那夜空明月柔情,他的内心也无比失落,情不难再续,人不难再见,可何时再续?何时才能再见? “战争,为何要来呢?唉……” 他低头恨叹一口气,饮尽杯中愁肠酒,咽下心中愁滋味,转身走进卧房,不知为何草原风暖,他却觉得寒冷务必。 掩上窗,关上门,搬来一张瘸腿的小木桌,点上一盏昏暗的油灯,又从腐朽的柜橱里取出笔墨纸砚。 趁着路线还未封闭,赶紧书信一封送回凉城! 商囚提笔潦草,把心中的每一分情愫都注入在笔墨中。 若不是思念在将军心中泛起涟漪,握刀在战场上拼杀的将军又怎舍得执笔挥毫? “商将军,夜深了,还在抄笔练兵呢?” 一个轻柔的男声忽而在楼下响起,他未等商囚回答,便又问:“我想上来,方便否?” 商囚皱起眉头,此刻他正想专注神情写信,可来人却又不能拒绝,在几番思量下,他还是选择暂将思念搁置,开口道:“刘军师何必如此拘束,直接上来吧。” 刘军师真的直接就从楼顶蹦了上来,从窗户外边翻进屋中,先左右打量一番,后又抽了抽鼻子,挑眉问商囚:“商将军,你喝酒了?” 商囚勉强挤了个微笑,酒味儿很冲,逃不过刘军师的鼻子。 刘军师叹道:“你知不知道在军营里是不允许喝酒的,特别是想你这样的将军,你说如果连将军都违反乱纪,那士兵们又该作何感想?若日后” “行了行了!”商囚轻声打断刘军师,抬手指了指橱柜,道:“在里头,自己拿吧。” 刘军师舔了舔嘴唇,狡诈一笑,道:“反正军师名气臭,号称‘刘酒鬼’,不如就让我来替你接了这个罪名把?哈哈!”说完,便迫不及待地冲向橱柜。 军师姓刘,单名一个向字,乃真武十三军师之首,洒脱俊逸,博学多识,嗜酒如命! 正文 第四百零三章 先天下之忧而忧 “商将军在写信?” 刘向抱着酒坛子,一点儿一点儿挪步至商囚身后,伸长脖子妄想偷瞄信中内容。他的眼睛是尖锐的,即便商囚将信给捂严实了,还是从指缝中瞧见几个字:“爱妻十一……爱妻……” “爱妻!” 刘向吓得差点儿没翻洒酒坛子,他搭着商囚的肩膀,难掩心中惊讶:“商将军,你何时成亲了?” 商囚本不想告诉太多人自己成亲一事,国家未定,战事未休,魏将军的仇恨也还未报,谈婚论嫁未免太不负责! 可若隐瞒十一的身份,十一也会不高兴……他悠悠一叹,折叠好书信道:“我已成亲许久了。” 刘向摇了摇头,倒灌一口酒,深叹一口气,悲伤道:“淡了,果真是淡了,你我出身入死这么久,竟连喜酒都不请我喝一杯,唉……刘酒鬼真可怜!” 商囚忍不住一声笑,道:“我与十一虽已是夫妻名份,但未设酒席,也未曾拜堂,刘军师的喜酒是留着的。” 刘向喜笑颜开:“哦?果真没有拜堂,没有设宴?” 商囚点点头,却挑眉道:“你又想说什么荤话?” 刘向摇头晃脑,打趣道:“自古未拜堂成亲者便不算夫妻,商将军看中的女子应该不差,刘某人想亲自把把关!”他又笑问商囚:“如何?” 商囚摆了摆手,道:“那倒不用你把关,她身上的每一根毛发我都数过,不会有什么问题的。” “哦?” 刘向将酒坛子往商囚那本就瘸了一条腿儿的小桌子上一搁,差点摔了个跟头,但他自有身法在,一个下腰便站稳了倾斜的身子,从而仰着头,用鼻孔瞪着商囚,问道: “你真的数过她身上的每一根‘毛’?” 商囚“呵呵”干笑两声,即刻摆上一张乌鸦脸,他伸出脚在刘向脚踝轻轻一拌,刘向重心不稳,一个扑趴摔在地上。 他抱起酒坛,自吞两口美酒,笑道:“刘军师,你醉了?” 刘向挠了挠头,一个鲤鱼打挺从地上翻起来,只道:“难怪商将军变化如此之大,原来是找到了心中挚爱呀。” 商囚将酒坛封好,捧回橱柜,并问道:“你若找到挚爱,会不会把对酒的爱意转移给她一些?” “喂喂喂!你别忙着收起来啊,让我再吮两口……” 刘向眼珠子直直地盯着商囚将酒坛放进橱柜,咽了咽口水。 商囚摇头道:“看样子女人在你心中的地位还是比不上美酒。” 刘向道:“那可不一定,我心中一直有个目标,便 是那种会酿出美酒的女人,美丑不关系,只要能留住我的胃,嘿嘿,那我就会死心塌地地爱她。” 商囚深吸一口气,没说话,静静地盯着刘向。 刘向挤了挤眉,自遭看周身,疑惑道:“如何?” 商囚又吐出那口气,摇头遗憾道:“你始终还是配不上她,始终是配不上的……” 刘向是聪明的,眼睛一亮,上前讨问道:“什么人我配不上,难道你认识会酿出美酒的女人么?” 商囚傲然道:“那是自然,还是老子爱妻家的姐妹,她酿出的酒,你这种酒鬼只要喝上一口,非得跪在地上给她舔脚趾头!” 刘向道:“我才不会做那种事情,”但下一刻便破功笑道:“嘿嘿,除非她的酒真有你所说的那么神奇!” 他又拽着商囚胳膊不放,献媚撒娇道:“商将军,介绍介绍呗?咱可是做了几千年的兄弟了,恰好那又是弟妹的姐妹,我要是与她成了,那咱不就成亲家了?!” “弟妹?”商囚摇摇头,“怕不是弟妹的吧?” 刘向瞬间又读懂了商囚的意思,笑道:“不是弟妹,是嫂子才对,是嫂子才对……” 商囚瞧刘向这般痴怨模样,忍不住笑,忍不住叹:“你看看你,谁晓得平时义正言辞的军师大人这般妩媚?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快松开,否则没得商量!” 刘向赶忙松开手! 商囚又指点着刘向道:“你瞧瞧你,胡子拉碴,邋里邋遢,人模狗样但没有一点气质,别人看没有半百也有四十好几,我可以很明确地告诉你,青柠姑娘宛若十八,心态如少女,她肯定看不上你。” 刘向老脸微微一红,他是个很好看的人,年轻时一定有着一副俊美的皮囊,只是岁月变迁,年轻了将军,苍老了军师。他叹:“我已有好几百年没活动过筋骨,皮肤松弛,容颜衰老也很正常……” 武人有一个通病,若武力未至天脉,一日不修便会正常衰老,反之若天天锻炼,则会越来越年轻。 刘向是军师,很少上阵杀敌,几百年衰老下来,成这个模样实属正常。 “你看不如这样,来日开战随我一起冲锋如何?”商囚提议道。 刘向道:“这可是你说的,到时候你莫要派人再将我五花大绑绑回去!” 商囚自然是开玩笑的,军师一记上上良策可抵百万雄师,他哪儿舍得将此关键人物送上战场去?他拍了拍刘向的肩膀:“放心吧,你想什么我都会满足你,但前提……前提是大家都应该懂得前提,那便是胜利与活着。” 说到点子上了,那么谁也不会再开玩笑。刘向一改 脸上趣味笑容,露出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 忧,先天下之忧而忧! 刘向道:“蛮族这边的交涉遇到了一些问题。” 商囚倒没有太多的惊讶,也不曾问是何种问题,他走至窗边,一眼辽阔万里疆土,道:“我虽然是个带兵打仗的武将,但我很清楚,在这片辽阔的大草原上有多少个氏族,多少个部落,多少颗野心,多少双虎视眈眈的眼睛,多少人想行那‘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之法。” 刘向劝道:“这些事情你不用太过操心,你是将军,更倾向于战场,我是军师,出谋划策,透析人心,分化利益,消除隐患……” 商囚沉默了很久,才淡淡吐出几个字:“你比我要不容易。” 刘向望着苍凉黑夜,不觉间眼中已充满悲伤,他自嘲一笑:“将军已经走了很多个,军师却一个也没走……” 商囚平静道:“若用生死来论成就,真武这个国家早就已经完蛋。” 刘向一记苦笑:“不错,死了马革裹尸,活着荣归故里,一样伟大。” 商囚问道:“仙界那边有消息么?” 刘向道:“幽魂帝国的术士已顺利到达指定地点,传送阵的建设也已照计划进行。至于仙界传来的消息仍停留在去年,魏夫人已成功拿下灵天府的控制权,至于怎么和真武对接还没有消息。” 商囚又问:“进攻仙界的阵营已经确定下来了么?” 刘向点头道:“大致已经确定下来,李圣玄任命战场统帅,林雍为军相,因是至关重要的战场,百里孤,李太初,胡羽温等大世家山门皆投心于此,” 商囚继续问:“林雍对战场的方向是如何指示的?” 刘向轻叹:“唉,此事颇为无奈……” 他顿了顿,才接着讲道:“林雍的计策是先占据灵天仙域,再以此界为中心,基础巩固、站稳脚跟,待兵甲整顿后,再攻其他仙域,此计尚可,但是以百里孤为首的九州盟却不认同,百里孤的意思是尽可能在仙界反应过时闪电出击,尽量多占仙域,以好拉开战线。” 商囚并未质疑百里孤的做法,而是问刘向道:“百里孤这么做虽然疯狂了些,却并非不可取,你觉得如何?” 刘向摇了摇头:“我觉得不太可取。” 接着,他又分析道:“拉开战线固然对真武有利,但此去仙界的兵力只有三百万,加之九州盟的门客也最多不过五百万。仙界最小的一个仙域便有亿万生灵,修士数不胜数,先不说攻占苦难与否,若将咱五百万兵力分散各大仙域,防线必然薄弱,那时若仙界发起反攻,行各个击破之法,我们连支援调不出来。” 正文 第四百零四章 最后的偷闲时光 “说了这么多,你可有什么办法遏制百里孤这老匹夫?”商囚问道。 刘向无奈地摇了摇头,道:“一开始我本想书信给林雍,但想到百里孤乃九州盟主,位高权重,软硬不吃。再思量了许久,最终我决定与神乐新任掌门胡羽温提出我的建议,唉……魏将军一走,朝廷再也遏制不住江湖了。” 商囚冷声道:“江湖始终是江湖,皇帝陛下翻手一道命令便能让整座山门、整个世家覆灭只是现在大敌当前,真武全国必须一致对外才能取得胜利。” 他又轻“哼”一声,道:“这些江湖门客并不是傻子,若家都没了,还怎么窝里斗?” 刘向长叹一口气:“唉……毕竟仙界距此甚远,我们也无法左右局势,希望林雍与李圣玄能抗住仙界的压力,咱们这边也加快将妖族赶出真武,看有没有办法再增援仙界。” “鬼界呢?”商囚忽而问,“鬼界那边可有什么动静了?” 刘向摇头道:“我本以为鬼界会有不小的动荡,事实上并没有,或许他们是在等待,也或许是在酝酿。不过自从鬼界的轮回崩陨后,六界冤魂倍增,特别是在凡间,一发而不可收拾。” 商囚掐了掐眉头,黯然伤神道:“鬼界也是个不小的毒瘤……” 刘向道:“至少仙武大战你不用担心鬼界会惹出什么麻烦,毕竟幽魂帝国摆在那里,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商囚道:“仙界操心不了,鬼界不用操心,咱们还是看看自己的主战场吧,妖界是除了鬼界第二大界限,万物皆可成妖,妖族若有一半选择加入战场,输赢就很难说了。” 刘向拍了拍商囚的肩膀,保证道:“你放心,这次若不出意外,不出五十年,便叫那群妖怪夹着尾巴滚回妖界去!” 商囚从来不会问刘向为何如此信心,几千年的老搭档,几千年都没让彼此失望。 刘向又道:“对了,夜无双可能晚一些才到,但五彩神殿的其他峰主会提前动身,大致半个月后,九阳三日前便从西南动身出发,算算日子最多明天便会抵达军营,” 他顿了顿,郑重道:“还有一件很重要很重要的事情。” 商囚道:“既然是重要的事情你就不要再卖关子了。” 刘向却笑道:“你这么急着想听,但你听了一定会后悔烨加氏族的公主要来了,就在近两日,你打算怎么对付。” 商囚眉头紧皱! “毕竟咱们与蛮族已达成联盟,大趋向的合作虽已经很稳当,但期间有些微妙的情愫也必须拿捏得好……譬如这个烨加氏族的公主,给她找个伟岸的真男人。” 刘向下意识地捏了捏商囚矫健的胳膊,咂嘴道:“啧啧……莫看块头不大,浑身的肌肉却硬得跟钢板一样,蛮族的女人非常粗狂,又还是个公主,想找出一个能应付得了她,又与之地位相同的人,嘿嘿… …” 他阴笑了两声,拍着自己胸口道:“虽然刘军师很想替你分担此事,但那种女人我实在对付不得,所以还得有请将军亲自出马!” 商囚果断拒绝道:“我答应过十一,绝不会再碰其他女人,她就是脱光衣服在我面前,我也不会动她一根汗毛。” 刘向道:“这句话我觉得还是等你看了那公主容貌与身段儿再说,若她波涛汹涌,性感迷人,莫说她把衣服脱光,就是不脱你也会忍不住帮她脱的。” 商囚轻哼一声,一巴掌拍在窗弦上,立声道:“她若要男人,我真武男儿哪个不是血气方刚?你挑几个给她给送过去,就说看对了眼便是驸马,一定有很多人踊跃报名!” 刘向白了商囚一眼:“可不是你这么说的。” “我不管你怎么说,你也不管我怎么说,反正此事你要想办法给我摆平!” 商囚将窗户敞得更开,并指着窗外道:“好了,夜深了,将军要做个好梦,刘军师也早些歇息吧。” 刘向低头沉思了一会儿,大步走至橱柜前,将半坛子酒捧了出来,问道:“酒给我,事摆平,如何?” 商囚即便再忍也掩盖不住神情中那一丝肉痛之色,他咬牙:“成交!” 刘向春风得意,踏上窗台,扭头又问道:“我最后问你一回,你真的不愿意娶那公主?男人三妻四妾很正常嘛,加上她,也才两个媳妇儿,左拥右抱刚刚好哇。” 商囚冷冷吐出两个字:“不要。” 刘向摇了摇头:“没辙!”抻着窗台跳下小楼。 …… …… 两日后的清晨,九个太阳在大草原上一闪而过,乌柳一行人准时抵达军营。 十一心想,九阳这么大一个山门来造访,商大将军怎么也得亲自来迎接吧?便期待地在军营大门口,捧着脸并一眼不眨望着门口即将遇见的人。 可期望越大,失望就越大,等了好一阵子,来的人却不是商囚。 刘向带着几个将领,身后来跟着韩仁君及几个未着兵服的九州盟弟子,出奇的,他把自己的胡须清理了一番,改去邋遢之色,仪容举止干净利落,仿若年轻了一二十岁。 他颜色庄重,表迎宾之态,一丝不苟! “商将军公务繁忙抽不开身,由刘某接待诸位,久等了,里边请。” 刘向没让大家在军营外站着,他那句“里边请”也让的是乌柳与白秀安等九州盟长老,十一等小兵小将则由一个军士往军营里领。 “唉……”十一轻叹,心里安慰自己莫要失落,军师说“将军公务繁忙”那至少证明商囚就在这军营里头,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 “嘻嘻……”想到这儿,她又捂着嘴,暗自偷笑起来。 “癫子,你这一路来又是叹气,又是傻笑的,是怎么了?”温紫雨用手肘顶了顶十一的腰窝。 “女人的心思你懂什么?” 十一笑着瞪了温紫雨一眼,急忙跑到队伍的前头,拉着领头的军士问道:“大哥,你这是要带我们去哪儿呀,将军何时才会点兵呢?” 军士原本不想搭理十一,可回首一瞧竟是这么个漂亮美丽的小伙子,心生澎湃,且那一口“大哥”叫得多甜?便清了清嗓子,先对众人道:“忘了与大家自我介绍,我叫徐正,是二营的军务长官,现在要带你们去分配营帐。” 对众人说完,他才轻声对身旁的十一讲道:“军营中兵将千万,将军一般不会亲自点兵,都是由校尉代劳。” 十一颇有些失望,又问:“那我们什么时候能见到将军呢?” 徐正摇头道:“将军公务繁忙,一般很少露面,就连我也未见过几次。” 此时后方又传来一声问:“徐军士,我看军营甚大,这里究竟有多少顶帐篷?几个阵营呢,你给咱们讲讲呗?” 徐正道:“好,那我就与你们讲讲……” 可知。 真武在寒洲战场上军营数量有八,后经过一番变动改为十二,但总兵力却未曾发生变动,两千余万人。 近几年备战,军队数量急速扩充,短短不过百年时间,正式编制的兵力硬生生翻过一倍,再加之九州盟门客之数,此刻卧身在寒洲的将士有接近五千万人,军营则从先前的十二个扩充到现在的三十四个。 军营人数百万不等,营帐万数不等,赶车走马都要大半天才能将干道走完。 徐正收尾道:“所以将军少有露面,不然三十个军营光是走下来都要十几天,更莫说慰问咋们……将军的时间可宝贵着呢!” 十一越听越失望,光是路途都要半个月,看上一眼又回去,那不得一个月时间? 倘若真打起仗来,谁还有一个月时间耽搁? “徐军士,听说咱们还和蛮族结盟了,咋没瞧一个蛮子的人影儿啊?”又有人问道。 徐正道:“蛮族与真武本就有家仇国恨,虽一致对外也不敢混编在一起,他们的部队都调遣到蛮荒守边关去了,咱们在这儿等九州盟与最后几批兵役,待所有人集合完毕后,五千万大军,挥洒北上,保家卫国打妖怪!” 徐正话说完,忽而又想起了什么,便又道: “不过你们来的正是时候,烨加氏族的公主即将造访军营,刘军师为了增进双方的感情,特设下‘草原比武大会’,双方各派出二十名同量级的勇士,一对一对抗争霸,获胜者听说还有神秘大礼!” 他又笑着冲身后众人道:“最后的偷闲时光,赢了不但有神秘大礼,还能扬我真武军威,各位所有兴趣,就来我这儿报名吧?” 正文 第四百零五章 这人,比狗好治 “紫雨,咱们也去凑个热闹?”这已是十一今日第十三次与温紫雨提及报名一事。 温紫雨低调内敛,又怎可能去参加如此张扬的赛事?便第十三次拒绝道:“我不去。”并最后一次郑重地按着十一的肩膀道:“十一,我不会去的,况且就按咱们这个重量,也没有蛮族人和我们匹配,据我所知那些蛮族人比真武的男人还要高上许多,各个都有九尺般高!” 十一撇着嘴道:“那你休息这三日准备干嘛?不会就待在军帐里等闲吧?” 徐正说了,大家长途跋涉,翻山越岭实在疲倦,可好好休息三日,三日之后才会来给大家伙儿安排军务。 十一是兵役,温紫雨是九州盟门客,二人本不该分配在一。十一自然不肯,便使出女儿家的撒娇本领,堵得徐正心里发慌。徐正终是抵不住这小兄弟的攻陷,点头把十一的名字编改进了九州盟的营帐。 温紫雨透过窗,望着碧海蓝天,敞然道:“这里白天风和日丽,夜晚明月璀璨,如果可以,我宁愿躺在草原下,睡上三天三夜。” 十一也学着紫雨的情操,痴痴地望着窗外的大草原,她前半生困在飞雪楼里当歌姬,后半生则被束缚在幽魂客栈养尸魂,余生有幸能遇见商囚,又因爱情辗转至今,这美丽又辽阔的大草原,碧海蓝天,将她那颗复杂的心洗涤得一干二净。 “那我们去看总可以吧?”她偏头问紫雨。 温紫雨点点头,她自然也喜欢看热闹了。 “你们两个也没胆子了,打蛮族人应首当其冲!” 许是十一和温紫雨老实,矮小,又好欺负,林子方与霍达这两个字公子哥儿闲着没事儿便会来调侃两句。 三十人一个军帐随机分配,冤家路窄竟然又和这讨嫌之人碰见,十一看见他们心中便有不小怒气,上次在雪山脚下,这二人还想将自己作为筹码拿去献祭,反正这个梁子,哪方不挂点彩,绝对就过不去了! 十一没有武器,四下寻找了一番,操起床上紫雨的仙剑“呛!”一声龙吟剑出鞘,剑锋“嗡嗡嗡”作响,剑指霍达与林子方,呵道:“别来找茬儿,否则对你们不客气!” 林子方眯了眯眼睛,似笑非笑。 霍达则腹黑多些,舔了舔嘴唇,露出一抹嗜血的笑容,他一步一步朝着十一的剑尖走去,边道:“怎么?你敢刺我?” 十一肯定不敢刺,霍达进一步,她则退一步,但口头上却是怒声道:“你敢再进一步,我就捅穿你!” 霍达果真迈出一大步,这一步惊得十一来不及后退,剑抵拢了霍达的胸口,却并没有刺进他的身体,反之被顶弯出一个弧度! “小子,本公子铜墙铁壁,就凭你的这把小剑,连我的衣服都捅不破。” 霍达玩味一笑,胸口用 力一顶,崩直了那柄青锋,十一被这斥力反弹出好几大步。 温紫雨侧身抵住十一,怒瞪霍达一眼,反手握十一手中青锋,冷声道:“我就用这柄剑让你今日挂个彩!” 言毕,仙武之力一同淬入剑身,再听紫雨大喝一声:“去!” 仙剑作青光,直逼 霍达胸膛口! 霍达大惊,他万万想不到温紫雨竟会用出杀招! “霍达小心!” 林子方惊呼,跨步上前欲从中打断仙剑的路数,可他还未临近剑身,一道剑气便往四处散去,剑气如刃,无情且急速,林子方避之不及“噗噗噗”三道剑气分别在她眉心,胸膛,右肩开了三条口子! 皮开肉绽,鲜血横流! 没想到他竟比霍达还要先挂彩! “温紫雨你疯了?”林子方捂着伤口震惊道。 温紫雨横眉冷对,凌剑寒声道:“今天过后,看你们谁还敢嘴欠!” 言毕,剑上仙力再盛,霍达没有武器在手,光凭空手难以抵挡仙剑锋芒,最后仙剑一击刺破他的防御,并在他肩膀上开了条大血口子! 温紫雨将剑召回鞘中,也不管霍达与林子方作何幽怨表情,拉着十一便往营帐外走去! 十一虽然惊讶紫雨的做法,但见着这两个公子哥儿受辱,心头那叫一个舒服,其他铺位的阳门弟子眸中也有难掩的喜悦,他们若不是害怕这两个公子哥儿将矛头指向自己,真说不准要跳起来欢呼。 “紫雨,咱们是不是有点儿过了呀……”十一扯着温紫雨袖口,轻声问道。 温紫雨没有回头,脚下步子更快,她细声道:“当然有点儿过了,咱们先出去避避风头,要不然被师傅知晓我用灵法,非打死我不可……” 二人走至军长大门前,还未亲自动手开门,门竟从外边儿遭人推开来。 “刚刚谁在用灵法?” 一个恰似阴柔的声音传进军帐,但这声音并不温柔,颇显生硬。 一个俊俏的青年男子负手走进军帐,男子不高,生得白白净净,眉宇间傲气十足,身旁随了两个高大威猛的铠甲战士,不怒自威。 十一与温紫雨先是被吓退了好几步,青年男子倒也和善,主要是他身旁的两个铠甲战士,如地狱修罗般,凶神恶煞! “刚刚谁在用灵法?”青年男子沉声又问。 温紫雨紧握着手中的剑,眼下正是仙武矛盾白热化的阶段,用灵力甚至被当做违法乱纪。她心头即使不甘,可一人做事也要一人当。她咬紧牙关,欲上前投名,霍达却跨前一步,冷声道: “是我。” 谁也想不到霍达会挡在温紫雨身前说这么一番话,他的伤口还在流血。 “你?”青年男子斜了霍达半眼,摇头道:“显然不是你,你身上没有灵力波动。” 霍达却从怀中取出一沓灵符,在手上拍了拍,道:“没有灵力就不能用灵符了?怎么着吧,你今天想要如何,直说。” 青年男子没有心思在与霍达多言,他抬起手,指了指霍达身后的温紫雨,从身旁的两个战士道:“把她带走。” “不可能!” 霍达大喝,拦住两个战士不让走,又道:“今日之事因我而起,不管温紫雨的事,你们若要论罪就找我!” 青年男子凝眉,疑惑道:“论 罪?论什么罪?” 霍达道:“紫雨她是有灵力,但更是我们阳门弟子,武力亦有生脉,她是武修,不完全是灵修,你不能带走她!” 青年男子眯了眯眼睛,轻吐:“既是仙武同修唉……那我就更需要你了,”接着,他又笑眯眯地冲温紫雨问道:“小子,你可会医术?” 温紫雨虽不知青年男子问意如何,但还是诚实地摇了摇头,道:“不会。” “呵呵呵……”青年男子竟捂着嘴轻笑起来,一会儿,他又招呼温紫雨道:“不会不要紧,只要有灵力在身,我教你几招你便能配合着治疗伤员,来吧来吧,就是你了。” 青年男子态度从冷漠一改热情,仅在几声笑语之间。这时,众人才发现他腰间的令牌,与普通军士的“将令”不同,他的令牌呈翡翠色,色泽光亮,雕工仔细,一个“医”字居中。 原来是军医大人。 众人肃然起敬! 上了战场,生死掌握在自己手里,在战场上受了伤,生死便掌握在军医手里,有幸活着回来的将士们,若遇上一个好军医,那便能捡回第二条命! 青年男子又高兴道:“现在军队中最缺最缺的便是军医,今个儿出来逛一圈还能捡到个宝,喜庆,真喜庆。” 温紫雨万万想不到,自己竟叫人当成了宝贝,心头那份担忧算是消去了八分,剩下两分担忧则是来自身旁的十一,若能救助战士们,她自当义不容辞,可她要是去了医账,十一咋办? “我也会医术,你收不收?但我没有灵力。”十一突然问道。 “十一,你也会医术?”温紫雨惊呼道。 “这很奇怪么?” 十一不觉惊奇,以往的飞雪楼,琴棋书画,柴米油盐,诗词歌赋,医农占卜……十三大花旦,哪个不把这些东西过一遍?十一自认为诗词歌赋比不过李淑,琴棋书画比不过丁媛,但论医术而言,整个凉城都找不出几个大夫能好过她的。 许是特殊体质的原因,十一的眼泪都是能让人起死回生的灵丹妙药。 她又如实道:“但前提可好说了,我几百年没动手医过人,只近几年王婶家的狗子癫了,我去给她医治过。” 青年男子在一旁,脸都快给笑烂了,他上前亲手拽过十一与温紫雨,道:“你们放心,这人,比狗好治。” “……” “……” 众人多是无语的,包括青年男子身旁的两个铠甲战士。 青年男子无所顾虑,拉过一旁的霍达,掌心升起一道灵光,轻渡入霍达肩上的伤口,没一会儿的功夫,伤口便奇迹般的愈合起来,疤痕都未曾留下。 “你……你也是灵修!”温紫雨惊呼道。 “嘘……此事不可外张,大家心知肚明便好,要治生死大病,还得靠生机与手术。” 青年男子牵着十一与温紫雨,摇摇甩甩地走出军帐,又道:“对了,自我介绍一下,我乃真武首席军医之一,魏夏笙。” …… …… 正文 第四百零六章 微风扬碧草,落日照大旗。 战后补给与战前杀敌一样重要,真武大军虽勇猛能战,但毕竟都是血肉之躯,一个拥有医术高超的后勤团队,不仅能让战场伤亡大大减少,还能鼓舞战士们二次抗战的能力。 真武军医数量不少,能操刀手术者不过半数,那些游刃有余、妙手回春的老医生则更是少之又少。 战事在即,夏笙很急! 三营的医账内有些空荡,几个捣鼓草药的大夫,几个帮忙的药童,还有几只安逸叽喳的小麻雀儿,除此之外,没别的活物了。 虽说医账里头空荡不失为一件好事,但还未开战光景便如此萧条,夏笙这心里别提多不是滋味儿。 “三营怎么说也有一百来万人,咋就这么几个军医?”十一走进医账,瞧见这一目了然的清净,忍不住小声问身旁的紫雨。 温紫雨摇了摇头,她自是不知的,这问题,还得真武大军首席军医之一的魏夏笙来回答。 夏笙耳朵很灵,再小声的抱怨她也能听得一清二楚,她没有回答,而是淡淡吐出几个字:“会多起来的。” “夏笙姐姐,你回来啦?” 几个药童都不大,最大的也才十一二三岁,小的七八岁,各个天真活泼,三个女娃娃,三个男娃娃。 夏笙勉强挤出一个微笑:“嗯呐,回来了,还带来两个军医呢,今天收获很丰富。” 懂事的娃儿端来几杯茶,分别递给夏笙,十一,紫雨,让她们解渴。 “我就说咱们三营一定有会医术的大夫,这不,一下来了俩。” 一个身着青衫的年轻大夫笑着走上前,有礼招呼了十一与紫雨一声,道:“两个朋友生得可真是俊俏,小姓阮,单名一个阳字,二品军医,往后还请诸位多多指教。” 阮阳的微笑的确与天上的暖阳有得一拼,几百年未见,他的模样还是那般朴实憨厚,职位也从三品军士升到了二品。 “我姓刘,名显扬,二品军医,日后请指教。”又迎来一个中年儒士,留几缕青须,态度怡和自然。 “我姓李,单名一个勤劳的勤,初识医礼,还请以后二位前辈多多提拔。” 李勤是一个十六七岁的青少年,为人谦卑好学,腰间挂着三品军医的令牌。 “我黄杏儿,今年十一岁了!” “我是夏笙姐姐的关门弟子,张兰兰,今年十岁。” “那我也是姐姐的关门弟子,我叫胡瓶儿!” “你们若要是夏笙姐姐的关门弟子,那我就是她本家亲弟弟,我也姓夏,我叫夏元宝!” “元宝你骗人,明明捡来你的时候没称姓夏的,现在你又给自己带帽子,羞羞!”这个小女儿冲那个叫元宝的小男孩儿做了个羞羞脸的动作,接着才自我介绍道:“我叫白露,你们可以叫我露露。” 五个孩子都争先恐后地自报家门姓氏,唯独一个莫约七八岁的小男儿躲在夏笙身后,露出个小脑袋,张开一双渴望的大眸子,想上前,又怕生。 “阳阳,快去给新来的小哥哥打声招呼呀?”夏笙抖了抖身后的小男孩儿。 六七岁的孩子本是最阳光最开朗的年纪,若非来时苦多,他又怎可能如此怕生? 阳阳一双小手攥紧了夏笙衣角,摇了摇头,始终没有迈出第一步。 “你这孩子……”夏笙苦涩地摇了摇头,又招呼其他闹腾的药童,吩咐道:“好了,快别吵了,太阳马上就要西斜,再晒个把时辰差不多就该将药材收整入库,赶紧帮忙分拨去,今晚给你们煮好吃的!” 孩子们很懂事,在美食诱惑前更加听话,上一刻蹦蹦跳跳,下一刻便各就己位,倒腾分拨起还未脱水的新鲜药材。 “让二位见笑了,一切都会多起来的……”夏笙冲十一与紫雨笑了笑,又转身招呼道:“我先为二位安排住处,等一切妥当后,再喊人去帮忙将你们职务调度过来。” 十一与紫雨跟上。 十一又瞥了一眼那些天真无暇的孩子,忍不住问道:“魏军医,这些孩子都是从何而来的?” 夏笙先道:“二位不必拘束,以后叫我夏笙即可,”随后才回答道:“我从京都赶往寒洲时,从一伙人贩子手中救下一批孩子,有家可归的送还了人家,无家可 归的便剩他们几个,我本想将他们寄样在一些人家,但时逢仙武变,每个家庭都生活拮据,无奈只有将她们带在身边。孩子们心灵手巧,捣药撵材干得细,呵呵……” 夏笙瞥了一眼辛勤忙活儿的孩子们,一种欣慰浮上脸颊。 没几步路,夏笙便领着十一与紫雨走进一顶中规中矩的营帐,不大不小,干净整洁。帐内有三张床,一张已铺好被褥,剩下两张空着。 “这是我的营帐,以后你们就跟我睡在一起,咱们都是女人,应该不曾有避讳吧?” 夏笙把话敞开了说,温紫雨和十一也不好隐瞒,都是女人,都是女扮男装的女人,再怎么装相也逃不过同类的眼睛。 温紫雨苦笑道:“还请夏笙帮忙保密,我的同门师兄弟,以至于师傅都认为我是个男人。” “我实在见不着哪个男人能有这等杨柳细腰,”夏笙淡淡一抹笑,又保证道:“你们放心好了,军营里头大多都是男人,我也会让你们穿着女装到处走动的。” 说着她又转身在帐内一只矮柜中翻找着什么压箱底的东西。 “有了。” 好一会儿,她才从矮柜里抓出两块古色古香的“医”字令牌,抹了抹汗水,一人一块儿分别递给紫雨和十一,道:“这个是以前的身份令牌,你们先戴着,回头我再找人做两块新的给你们。” 紫雨和十一接过令牌,紫雨先挂上,十一则举着令牌问:“带上这个,我们的身份就不同了么?有何不同?” 夏笙点头道:“不错,你们莫看这是三品军医令牌,但只要戴上它,走到哪儿都会遭将士们尊重;而且,真武有军令,战时戒备必须身穿重铠,但我们军医身份特殊,只要军医令在手随时都可便装;有了此令,即可在真武军营畅通无阻。” 十一眼前一亮:“将军营帐也能去?” 夏笙点了点头:“能去!” 十一心中暗喜,小心翼翼地将军医令在自己腰间挂好,打了三个死结才肯放心。 温紫雨这时问道:“那我们洗澡的地方……” 夏笙亦是个爱干净的女人,她神秘一笑,轻声道:“我知道军营后方有一个水潭,今晚上我就带你们去洗夜澡。” 温紫雨和十一相视一笑,似乎在对说:真可谓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但安逸归于安逸,必要提及的是,军医不多,开战后会忙得不可开交,痛苦哀嚎与鲜血都是出自于此,你们要做好心理准备,譬如有些的肠子都漏了出来,你们则要帮他塞回去……” 夏笙举了好些经典的病例,光是口头转述便叫人恶心反胃,若是临床亲眼见着了“嘿嘿,若是你们亲眼见着了,能保证不晕过去已算是尚佳了。” 十一与紫雨各自咽了咽口水,心情十分复杂。 这时,账外传来一声呼喊:“夏笙,听说蛮族公主来了嘞,要不要咱们也去瞧瞧热闹?” 夏笙矜持了一会儿,先是问紫雨和十一:“你们想不想去看看热闹?” 紫雨耸了耸肩,笑道:“若是没有别的事,去见见那蛮族公主,算长长见识也没什么不好。” 十一心中“咯登”一声,一种担忧冲上眉梢,蛮族公主,难道是大哥与贺宰相口中要与商囚联姻的那个蛮族公主? “你呢,十一?怎么了?”紫雨轻轻推了推发愣的十一。 十一贝齿紧咬柔唇,露出一副如临死敌般的模样,道:“去!” ---------- 军营北门聚集了不少人,三十几营的校尉,大小军士掌管,整齐罗列的将士,唯独不见商大将军在场。 刘向站在主干道上,身旁是几位随行的尉官,表情严肃庄重,静静等待着大道驰骋而来的蛮族车马。 “让让,让让……” “挤什么挤,没见过公主么?” “夏笙姐姐,我也要看公主,我也要看公主……” 夏笙,十一,紫雨,三人的身板儿实在太小,挤不过一排排堆如人墙的将士们。 “嗤!不就是个公主么,有必要围这么多人么?”十一抱着肩,在人群后头抱怨道。 “小兄弟,这你就不懂了吧?咱们不仅是看氏族公主,还看得是未来的将军夫人!” “嘿嘿,将军大人可真是性福,带兵打仗还有能捞个公主做媳妇儿!” “不知道长得好不好看嘞,我看呐,那公主八成和暴恐兽差不多,张牙舞爪还欲求不满!” “你怎么知道?” “蛮族人不都张这样么……” “唉,那你这么说起来,不得苦了咱们将军了啊!” …… 将士们可谓是津津乐道,骚话连篇。 十一捂着耳朵,恨不得冲上去,先拳打脚踢乱来一通,再裸地踩在这帮猪脑壳上宣誓主权将军正牌夫人! “经他们这么一说,我都有些好奇将军未来的夫人长啥样了,唉……只可惜,人山人海,挤不进去呀。”温紫雨可惜叹道。 “夏笙姐姐,我们也想看公主,想看将军夫人……” 孩子们都来了,且各个长着大眼睛,渴望着夏笙能带她们开开眼界。 夏笙咬着嘴唇,思想挣扎了一会儿,招呼道:“你们跟我来!”便带着十一和紫雨,以及六个药童往大门口的方向绕去。 “夏笙,这能行么?门口两侧好像不让站人的。”温紫雨担忧道。 大门口两侧被守卫的士兵完全肃空,果真,还未等一行人走过去,几个兵卒便闪身将他们拦在跟前。 兵卒十分客气道:“诸位军医大人,为影响迎宾布局,此处不予通行也不予滞留,还请后退。” 夏笙抬头瞧了一眼距离不远,干道上站着的刘向,接着抬手指了指,道:“我不站在这里,我正面看可行?” 几个兵卒相视一眼,摇了摇头,不说话,很坚决。 夏笙沉下脸色,刻意将自己腰间的军医令露出来,问道:“难道凭我一品军医的身份也没资格去?” 兵卒仍旧摇头:“刘军师有令,除了尉官与九州盟长老,其余人都不能进,特别是……这些孩子。” 带着孩子去迎接公主,公主瞧了,成何体统? 紫雨轻叹一声,劝道:“算了吧,也莫要为难将士们执勤,咱们挑个人少的地方也一样,反正是图个乐子。” “可不行!” 夏笙露出一副完全没商量的坚决态度,见她扯着嗓子,大喊一声:“刘向!” 刘向是魏将军的旧部,一听到魏小姐的声音,眼前一亮,耳朵一竖,闻声定位挪步而来。 敢在军营中直呼军师的名字,大有来头! 兵卒带着惊讶恭敬让开一条道儿来。 “夏笙!你何时来的,哎呀,怎么不和我说一声,我弄个比这还大的阵仗来接你!”刘向含笑迎上来。 夏笙冷笑一声,暗道:“假意惺惺。” 刘向笑不下脸,又问道:“咋啦,找我有什么事?” 夏笙撇过头,指着一帮孩子道:“她们想看公主,挤不进去人群,你能不能想办法安排个位置?” 夏笙的确成熟了不少,若换做以往的性格,哪儿还舍得与刘向多费口舌开,直接便带人闯进去了。 她怕刘向不同意,又说道:“这些孩子都是要医账里的药童,来日也是要上战场的。” 刘向望着夏笙,望着孩子,望着紫雨和十一,轻轻一声叹,转身招呼道:“你们随我来吧,但必须站在后面,不可嬉戏玩笑,不可打闹喔。” “知道了!” 孩子们异口同声,喜笑颜开! “嘘……”夏笙笑着冲孩子们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与紫雨,十一,各牵上两个孩子,往大门口走去。 微风扬碧草,落日照大旗。 宽敞的大道上终于出现了烨加氏族的兽车。 烨加乃蛮族最强悍的一个部落,烨加王乃蛮族联盟之首。 在真武人的眼中,蛮子的形象被定格为粗狂野蛮,然而那只是战争一面,试问哪个战场上的种族不野蛮? 蛮人中的贵族,是否真的如大家认知的那般不堪呢? 正文 第四百零七章 夜,凉如水寒如冰 驶来的兽车富丽堂皇,引路的蛮族骑士高大威武,大刀巨斧背在身后,脸上涂抹着青釉的图腾迷彩,很狂野,很张扬,很讨打! 护送的婢女身着兽皮羽绒,她们更懂得利用自己的身材,去创造一种属于自己的潮流。真武的女子裙摆盖过膝,衣襟领口往往会提得很高,特别是已婚妇女,胸前风光更要遮得严严实实。蛮族女子不同,她们的兽皮裙子开到了大腿根部,一双不比白皙的大腿裸露在外头,也不纤细,也不算直,甚至还有一点儿成型的肌肉,但毫无疑问,在男人眼中,这样的腿另有一番诱惑。 下半身露腿,中半身露脐,上半身露胸……蛮族女人的长相尽管不如真武女子动人,但身体的魅力已完全掩过相貌的不足。 看热闹的将士们,八成眼光都落在了一行婢女身上。婢女们也懂得利用自己的魅惑,扬起高傲的脑袋,故意扭动骚气的腰腿,从性趣上赢下男人们的心。 “哼,一个个骚狐狸精!”十一低声骂道。 温紫雨抹了抹鼻息,忍不住赞道:“想不到蛮族人也能有如此风情,和书上记载的‘五大三粗’‘野蛮粗鄙’完全不同……” 夏笙在一旁小声道:“因蛮族与真武是老冤家,故书库中便对蛮族刻意丑化了几分。虽蛮族比不上真武,但实际上也有属于自己的文明。” 十一嘟着嘴,不屑道:“她们能有什么文明,一个个不害臊,我看干脆找三片叶子遮住私密部位好了,还省得穿衣服呢!” 夏笙与紫雨皆疑惑地望着十一,她们不晓得为何这个女人会生这么大的气,甚至还有一丝泛酸的醋味? 烨加氏族的兽车很快便驶拢在大门口。 “鄙人刘向携众尉官长老一齐恭迎烨加公主大驾。”刘向与尉官各自上前一步,以自国礼仪,作揖行礼并相迎。 氏族骑士自觉让开一条道,马车不动,却迎面走来一个身围虎皮裙,穿搭径装的蒙面女子,女子腰间配了一把镶嵌有红宝石的短刃,看外观价值不菲,凭感觉戾气逼人! “我乃烨加公主的首席贴身侍卫,公主来问,为何不见将军出来迎接?” 女人有一双琥珀色的蓝眼睛,眼眸深邃且寒冷,问话的语气寒冷声音,很不讨喜。 刘向自然答道:“将军公务繁忙,一时抽不开身,所以只能由刘某接待公主殿下。将军说了,待事情忙完后,会亲自与公主赔不是的。” 女人眼中闪过一丝不悦,道:“既然将军不肯露面,那公主也没有下车之理,刘军师带路回营吧,长途跋涉,公主也已倦了。” 刘向皱了皱眉头,两旁的将士们也纷纷有些唏嘘,他们来不就是为了一睹公主的芳容?此番不见,难有遗憾。 “好,营帐美食都已准备好,诸位远道而来的朋友,里边请。” 刘向没有让客人留在门口,转身与众军官领着烨加氏族的一行人走入军营。 兽车摇摇晃晃从众人面前驶过,车窗关的掩实,难以瞧清楚里头公主模样。 “哼,不就是个败国公主么?有什么了不起的,还见不得光了……”十一冲渐渐远去的兽车,大吐一记舌头,以抒发心中不屑。 众将士也满载失望各自扇去,很快军营大门前便只剩下夏笙等一群人。 “走吧,天色不早了,为庆祝你本军营幸得紫雨和十一两员大将,我亲自下厨以示欢迎!” “喔喔喔……夏笙姐姐又要做好吃的咯!” “嘿嘿,那我去后山凼凼里再摸两条大肥鱼回来,一条清蒸,一条红烧!” “元宝你站住!入夜了,草原上有狼,专吃小孩子,你可不准乱跑!” “不会的,我找李勤和阮阳陪我一起去!” “哎,你注意点儿……唉,这孩子,怎就改不了野性了呢?” 三个姑娘领着几个嬉戏打闹的孩子行走在昏沉的夕阳下,影子拉得好长好长落幕栩栩如生,缠绵依旧,童声欢笑犹如天籁,经久不衰;此情此景此声,怕是整个军营中最生动的一笔了吧? …… …… 夜,凉如水。 明月高挂,青云缥缈。 商囚在刘向的转告中走下小楼。 “你不打算洗个澡、换身便装去见烨加公主么?没准儿今夜,被单落红呢?”刘向追赶商囚,边笑边道。 商囚轻声道:“我是去见夏笙,并不见烨加公主。” 刘向板下脸:“这样好像不符合礼数。” 商囚道:“她是客人,我是主人,客人来见主人,天经地义,难不成我还要去找她?自古以来都是女人洗干净送上男人的床,哪有男人洗干净去伺候女人的?若是我这番做了,真武大军的颜面何在,真武国威何在?!” “行行行……我不劝你了,只是希望你能上上心,莫要关键时刻掉链子。” 刘向苦笑了几声,又道:“你若是去见夏笙,好歹也捎上一分礼物,否则她很难原谅你。” 商囚忍不住怒道:“这事你还好意思说?你早知她来军营许久,为何第一时间不告诉我?那姑娘本就失去了父亲,心思玲珑又单纯,万一出了什么事情,怎对得起在天之灵的魏将军!” 刘向轻叹道:“她写信于我,让调遣一只医疗部队给二 营,但你也知晓,此刻军队里最缺的便是军医,我若将其他军营的大夫调给她,尉官们准儿找我闹腾,我……我夹在中央也很难作态呀!” 商囚顿下脚步,深吸一口气,望着刘向道:“照你这么说,我还真的备点礼物给她带过去才行。” 刘向点头道:“识相。” “你有何高见?”商囚问道。 刘向抿了抿嘴,道:“今日我见她身旁领着几个孩子,我想咱们可以从那几个孩子身上入手。” …… 军队中连大人都找不到什么乐子,何况对于小孩子? 商囚抱着几床厚实的棉被,刘向则提了几笼本是献给烨加公主的糕点,趁着夜还不太深,来到了二营医账面前。 医账静悄悄,只有阮阳一人在小院儿中捣腾白天里晒干的草药。 “阮阳。”商囚在门口轻唤了一声。 阮阳闻声便知是商囚,也没有太多的惊讶,很平常地走了过来,自然行了个上下礼,又见商囚手中的棉被,大致也懂得了其意,他先请道:“商将军,里面请。” 商囚摇头道:“我就不进去了,”又问:“夏笙她……睡了否?” 阮阳如实道:“魏大夫出去了,不在医账。” 刘向问道:“这么晚了,能去哪儿?” 阮阳摇头道:“今日军帐里来了两个新军医,估计是带她们去采药了吧。” “既然夏笙不在,那我们就不打扰了。” 商囚与刘向没有再多问夏笙的去向,将手中的棉被与糕点递交给阮阳,由商囚道:“这是给孩子们的礼物,草原夜凉,恰好用得上。” 阮阳接过棉被与糕点,商囚与刘向不肯多留,即刻转身离去,还不要阮阳相送。 阮阳站在门口,瞧着怀中一大叠厚实的棉被与飘香可口的糕点,莫名其妙道:“将军也真是奇怪,大老远跑来送这些东西……” 商囚与刘向走后不过半刻钟,夏笙便带着紫雨和十一优哉游哉走回医账,她们去洗了个舒舒服服的凉水澡。 夏笙瞧见木架子上搭拉着的几床棉被,眼前一亮,惊讶道:“咦?这是哪个好心人,舍得送新棉被来,还这般厚实。” 阮阳边整理着草药,边道:“是商将军,说起来今儿个也不知吹了什么风,把他给吹来了,还和刘军师一齐来的,不多见。” “嗯?” “嗯!” “嗯什么嗯?”温紫雨诧异地望着身旁各自“嗯”声的两个女人。 夏笙“嗯”声只是惊奇,十一则难掩心头的震惊,她急忙问阮阳:“那将军他们……何时走了?” 阮阳平常道:“和往常一样,送了东西就走了,半刻钟前吧,刚走,”说着他又指了指石桌上叠放的几盒糕点,道:“哦对了,还有这几盒点心,说是送给孩子们的。” “哼,算他们还有点儿良心。” 夏笙欣然取过点心,又嘱咐十一与紫雨一声:“你们帮忙把棉被捧过来,给孩子们掂上,草原上入秋了,怕他们着了凉。” 十一几欲想追上去,哪怕是远远地看上一眼也好,半刻钟的距离也不算长…… “十一,你怎么了?快过来帮忙。”温紫雨催促道。 可小院儿外除了惨淡的月光与几盏路灯,哪儿还能见商囚的影子? “唉……就来了。” 她抱下两床棉被,跟上了紫雨和夏笙。 …… …… 夜,寒如冰。 两更半,三更不到。 “你确定,这么晚了,还要去见烨加公主?”刘向跟在商囚身后,健步穿梭在军营大帐间。 商囚淡然道:“三更不到,并不算晚,有何见不得?” 刘向揉了揉鼻子,准备往岔路方向走:“那你自己去见,我就不打扰你们的好事了,干柴一根,烈火一把,我插不进去。” 商囚却将刘向拽回身边,笑道:“顺便路过,打声招呼就走,也算是尽了待客之道?” 刘向道:“若要让那公主知道你只是‘顺便’路过,她一定不认同你的待客之道。” “可惜她并不知道。” 公主的帐堡一定要搭建气派富贵,这样才能凸显真武大军的待客之道,帐堡外特意用围了一圈儿木栅栏,分别由烨加氏族的勇士看守,真武将士不准靠近,连将军也不准。 商囚与刘向便被拦在了帐堡大门外。 商囚忍不住笑道:“老子还是第一次在军营中被拦。” 帐堡内灯火通明,可见一个婀娜身姿倒映在透光的墙壁上,由此可见,烨加公主并未歇息。 商囚纳闷道:“难道是她知道我要来,刻意醒着等我?” 刘向笑道:“所以我叫你洗个澡换身衣服,否则待会儿她连床都不让你上。” “真武主人家就是这番亵渎来宾的么?”突然,一个生冷的女声从黑夜中传来,蓄力传音,修为也许不赖。 接着,那个傍晚时自称“公主首席贴身侍卫”的径装女人从栅栏后走来,她那两颗琥珀 色的眼睛与腰间那把嵌有蓝宝石的短刀,在狡黠的夜光下格外闪亮。 “这女人,不好惹。”刘向在商囚耳旁细声道。 “我怎就不好惹了?刘军师。”女人先是听见了,等着刘向讨问道。 刘向打了个哈哈,后退两步,将商囚给顶了上去。 商囚暗下眼眸,好男不与女斗,主次也要分清楚。他先是客气道:“今日公务繁忙,傍晚时未亲自迎接公主大驾,当下恰好路过,便过来看看,不知” “恰好路过?”女人声音更寒,眼神也像是要杀人。 商囚先是意识到自己口误,凝眉片刻,颜色不改,平常道:“的确是恰好路过,否则我也不会如此邋遢,近段时间实在太忙,我已有小半月没有洗过澡了,不信你闻闻?” 商囚进两步,女人则退两步,她厌恶地做了个停止的手势,道:“这么晚了,公主已梳洗完毕,正准备入睡,二位还是明日再来吧。”说完,她赶忙又补充了一句:“记得把澡洗干净,公主不喜欢污秽。” 商囚内心暗笑,表面上则执意道:“既然我来都来了,不如让我进去见见她吧,毕竟是我为了将军夫人,怎么也得先看看不是?” “将军夫人?!” 女人眸中厌恶之色更加浓郁,她冷声道:“公主殿下何时答应了与商将军成亲?” “不与我成亲?” 商囚佯装无辜,正声道:“可我国宰相贺知书亲口告诉我,说蛮族与真武合纵连横一起对抗妖族,并让我与烨加公主联姻成婚,此事怕是不假吧?” 女人呵道:“假!怎能不假!”她又道:“你们的宰相难道没告诉你,联不联姻还得烨加氏族同意了才行,公主此次来便是代表烨加族人对真武进行考察,需考察通过才会下嫁给你们真武,而且以前的说法并非指名道姓要嫁给将军,也可能是其他真武将士。” 刘向即刻露出一副淫荡的模样,舔了舔嘴唇道:“也就是说,我也有机会成为驸马咯?” 商囚即刻搭腔道:“刘军师,你当着我的面说这种话,怕是不好吧?你要抢我的女人?” 刘向摇头晃脑:“你没听这位姑娘说么?公主此番就是来军队里挑驸马的,人人都有可能,就是喂马的马夫都有可能!将军家里妻妾十几口,干嘛还何咱们这些下属抢肉吃?” 商囚大怒:“刘军师,你这是什么话,我家里那些女人哪儿比得上公主冰清玉洁?还有你,虽然名义下没有妻室,实则儿女遍全国,别以我不知道你那些龌蹉事。” 刘向脸红脖子粗:“将军这话我可就不爱听了,平常都是你一次,我一次,谁晓得下的崽是谁的?” “刘军师,你莫要在来宾面前诋毁我英勇光辉的形象,在战场上杀敌我是何其勇猛?” “将军御马杀敌之勇我自然是佩服,但御女上床之术和我比起来还是要稍逊一筹啊……” “刘军师你” “够了!” 女人呵断争吵的二人,眉宇间已有隐隐作呕之意。 “将军与军师的光辉事迹就莫要在我面前显摆了,夜深了,公主殿下不会再见你们,请回,不送。” 她说完,也不管商囚作何言论,转身像是逃离一般走进栅栏。 “好,那麻烦你帮忙转告公主一声,明日叫她洗干净了……哦不,明日我一定把自己洗干净来找她!”商囚笑着冲女人招手传喊道。 女人步频更快,甚至用跑步的方式冲进帐堡! 不一会儿,帐堡内的灯火全部熄灭,再也见不到那公主婀娜多姿的身影。 商囚与刘向并肩并排转身离去,待走了好几十步,离得帐堡稍远后,二人才“噗呲”一声,憋不住大笑起来。 “哈哈哈……刘军师,你他娘的真是个天才!” “这也得靠与商将军完美配合才行,那小妞儿估计以后看见咱们都得绕道走,哈哈哈……” 二人不愧为千年出生入死的老战友,一句话开头便能知道接下来的双簧该如何演绎。 商囚道:“烨加公主若听了女人的转述,估计等不到明天我洗干净去找他了吧?” 刘向摇头道:“不会的,明日还有我特地举行的‘草原争霸赛’,蛮族人好斗,在战场上却从未胜出过,这次他们应会当成一次很好的复仇机会。” 商囚疑惑道:“我一直疑惑,你突然宣办这么个比赛又有何用意?” 刘向笑道:“还不是为了你?” 商囚望着刘向,等待解惑。 刘向道:“氏族公主一定是骁勇好斗的,我预料烨加公主也会参加此次比赛。蛮族的女人征服很强,被征服的更强,倘若有将士能胜过她,那十有就能俘虏她的芳心……这不,她要是移情别恋了,便不会逼着你做驸马了。” 商囚苦笑道:“按照现在这个情形,她估计也看不上我了。” 刘向突然伸出手,索要道:“我帮你化解了孽缘,你是不是也要帮我解决一下终身大事?” 商囚一挑眉梢,摇头道:“我现在还无法替你解决终身大事,但我有酒,你觉得” “喝酒喝酒!” 刘向与商囚勾肩搭背,行走在皎洁的月光下。 正文 第四百零八章 草原争霸赛 次日清晨,夏笙带着紫雨和十一,及三个小姑娘一齐出发,说是去拔高的草原上采药。 战事在即,军队中的药材存储并不多,在战前,军医的职责便是采摘草药,用以增加库存。 今日不比往常,秋风渐凉,百草也有了枯黄的痕迹,夏笙说,秋季乃众多稀有药材的成形时节,草原上药产极为丰富,蛮族人的医理尚浅,在辽阔的大草原上只懂得畜牧狩猎,殊不知这里头往往一颗珍贵的“血虫草”便能在真武卖价好几百两银子。 “怪不得一大早就有人被这背篓往外跑,他们全都和咱们一样是军医吧?”温紫雨边在草地上寻匿着药草的踪迹,边问不远处的十一道。 十一坐在山坡上,嘴里叼着一根青草,单手托着腮,几处相思在心间,唉声又叹气。 温紫雨见她这副模样,拾起一块小石头,冲她身旁砸了去,并喊话道:“喂,你都休息半个时辰了,还不快干活儿,夏笙说了,傍晚前每个人必须采满背篓,否则今晚没饭吃。” 十一连石头都砸不醒,痴痴地望着远方的军营,爱人就在里头,见上一面却好难好难。 “十一?” 温紫雨放下背篓用手在十一眼前晃了晃。 十一眼神扑所迷离,心怕是早已飞回军帐里头了。 “十一!” 温紫雨扯着嗓子大喊! “啊?” 十一猛然回魂,慌张地盯着眼前的温紫雨,疑惑道:“怎了?怎么了?” 温紫雨叹气道:“你还问我怎么了?从早上到现在你一直心不在焉,我都已摘大半篓了,你看看你,背篓中还空空如也,不怕夏笙骂你呀?” 十一摇摇头,轻吐一句:“不怕。”便继续托着腮,痴痴地望向军营。 “你莫不是在想你的情哥哥了?”紫雨挨着十一身旁坐下,且问道。 十一点点头,以前她无时不刻都在想念商囚,现在又多了一分担忧,生怕自己的男人被蛮族公主给抢了去。 “唉……” “走吧,咱抓紧时间采药,夏笙说了,只要采满了整篓就自己背回去,无需告诉她的,咱们上半日加把劲儿,下半日就空闲了,我再带你去找你的情哥哥。”温紫雨拉起十一,并鼓舞道。 十一打心底提不起劲儿来,现在是,即便找到商囚也不敢相认,战事未起,商囚若发现了自己跟来,必然会把自己遣送回去,差人严加看管,甚至有可能锁在木王府里。她拉住紫雨,叹了一口气,如实道: “紫雨,有件事我必须告诉你我是偷跑出来找他的,他不知。他若知,不仅会生气,还会把我送回去,到那时我又要等他好几百年,甚至……甚至有可能等不到他!” 十一越说心头越沮丧,觉得自己难,不好!她一个没忍住,眼泪便吧嗒吧嗒地开始往下掉。 “嗯?” 温紫雨不觉为然,反之轻松笑道:“我当是多大的事呢,原来就是怕见人?” 十一哭着问道:“紫雨,你有好办法?” 温紫雨叉着腰,挺起自己的胸膛,稍稍有些傲然,道:“我可是灵修,易容改相隐身,飞天遁地穿墙,那都是拿手好戏!我帮你换个发型,补个妆,量他有火眼金睛也瞧不出一丝破绽!” “紫雨,你最好了!” 十一喜极又泣,相拥上紫雨,泪如雨下。 “好了好了,咱们还是快点采摘草药吧,抓紧时间装满好收工。”温紫雨苦笑着,将十一从自己怀中抽离。 十一道:“紫雨,你要是个男人,我绝对嫁给你!” 温紫雨挑眉:“好像每个女人都想这么干,那你的情哥哥怎么办?” 十一献媚:“我嫁给他,又不妨碍伺候你,谁叫是‘满园春色关不住,才有红杏出墙来’?” “你呀你,采药吧。” 温紫雨笑着在十一眉间轻轻一点,转身便要扛着背篓下坡,谁知十一却拉着她,制止道:“算了,咱不采药了,直接回去易容吧?” 温紫雨皱眉,坚决摇头道:“那怎行?夏笙姑娘对我们这么好,咱不可以耍赖的。” 十一先不说话,只见她从怀中取出一只小药瓶,在自己眼角刮了两滴眼泪,再将瓶塞封盖好,便在温紫雨面前炫耀道:“我们拿这个回去交差,能递过十背篓的草药!” …… …… “看不出来呀,小浪蹄子,你的眼泪能这么值钱?我长这么大,真是闻所未闻。” 温紫雨边走边夸赞道。 十一傲然道:“那可不是,我浑身都是宝贝,特别是……特别是体内的一个东西,拿出来能吓死你。” 十一口中的“那个东西”自然是阴魄,放眼整个六界,除了冥皇拥有一颗纯正的阴魄外,就属她了,那能不厉害嘛。 “十一,经你这么说,我倒真有点怀疑你的身份了,你老实告诉我,你究竟有何背景?”温紫雨 拉着十一,想问个来龙去脉。 “我?”十一摇了摇头,回想自己的一生,从处识这个世界开始她就生长在凉城,八岁被卖到飞雪楼里学艺起家,索性飞雪楼里的姐妹们都不是恶人,她也渡过了一个相当不错的童年,可随着年纪的增长,她的身材容貌越来越标志,那时于姑娘还未迁居飞雪客栈,姐妹们过得苦不堪言,特别是凉城木王府的恶霸世子,惹上了便又无尽的麻烦……后来的事要比童年凄苦太多,可能是老天爷不忍再捉弄她,便派了一个威风凛凛的大将军来解救她,至此,往后余生,不再颠沛流离。 “我嘛,和你一样,也是一只麻雀儿,只是运气好,被人捧在了掌心间。”她话中暖暖,流露着无尽的幸福之意。 温紫雨道:“羡慕!”后又猜测道:“十一的情哥哥,一定是军中了不起的人物吧?至少是个军官。” 十一眼睛一转,如实道:“是啊,他是一个军官,但我不能告诉你名字,生怕吓着你。” 紫雨不屑道:“切,我可不稀罕。” 二人漫步大草原,不知不觉便来到营帐大门口,却见门口不远,两三路处聚集了好大一批人,且敢去的将士们还在增加,火急火燎地样子。 “大兄弟,那边儿在整啥呢?”温紫雨逮住一个将士问道。 将士被逮,表情不爽,可又瞧见温紫雨和十一腰间的军医令牌,态度立马谦和下来,他道:“二位军医,‘草原争霸赛’你们都不知么?也太孤陋寡闻了。” 十一与紫雨相视一眼,忙来忙去竟把这么有趣儿的事情给忘了。 “去看看热闹呗,为咱们真武将士加油助威,听说那烨加公主还要亲自上场呢,一定很精彩!”将士说完便匆匆往擂台处跑了去。 一定很精彩! “我们也去看看吧?”十一听见烨加公主也要上场,瞬间点燃了心中的激情。 “你不易容找你的情哥哥了?明日可不一定能偷闲。”温紫雨笑道。 十一拉着紫雨急忙跟着将士跑去,道:“不怕不怕,我就是想瞧瞧那狐狸精长什么样子!” …… 擂台搭建得有模有样,漆红大鼓相互映照,金色锣儿亮眼,双方参赛选手也都神采奕奕。 烨加族人为了一雪前耻,派出的都是九尺高的彪形大汉,他们裸露着上半身,结实又黝黑的肌肉真像是一块块石头,脸上多添了几道图腾迷彩,张扬傲慢的神情,带着必胜之决心! 真武一方也不示弱,将士们褪去厚厚的铠甲,因是礼仪之邦,衣服还得穿上,但矫健的肌肉亦能将衣服撑足,可谓是“穿衣显瘦脱衣有肉”。 刘向潇洒地出现在擂台上,自穿一件素袍便衣,神情饱满,得体大方,他左手握了一只红花榔头,右手提着一口铜锣儿“当当当!”他猛敲锣儿,制止住看热闹的将士们,随后又清了清嗓子,喊道: “大家安静!” 大家瞬间安静下来。 刘向笑道:“趁着闲情日子,又为了庆祝与草原烨加氏族结盟,我与将军商量,自掏腰包给大家找点儿乐子举行一场烨加与真武的比武友谊赛!” “好!” “啪啪啪!” “咚咚咚!” 掌声雷动,锣鼓喧天,开场气氛不赖! 刘向做了个停止的手势,锣鼓与欢呼声瞬间便停了下来,他又道:“重要提及的是,友谊第一,比赛第二,今天是咱真武的主战场,大家呼声高涨、加持气氛即可,但绝不能对烨加友人唏嘘嘲讽……我们真武的将士都是有素质滴……” “去他妈了个巴子,轰趴这些臭蛮子……” “就是就是,和他们客气个屁,上过战场的老兵都知道,这些蛮子没人性的。” “要不是老子没遭选上,非得让这些蛮子瞧瞧,什么叫做真武军魂!” 将士们不敢高声语,但低声抱怨可还行,蛮族与真武的恩怨,可不是一场争霸赛就能化解的,哪怕一致对外。 “好了好了,大家安静,下面宣布比赛规则!” 刘向叫住众人后,才大声宣读道:“重申一遍,比赛第一……哦不,友谊第一,比赛第二,点到为止,不可多战!比赛规则很简单,以擂台四边为界限,出局则获胜,倒地后数三声不起者告败,” 他又抬起手,指了指右面几位身着银甲的军官道:“大家可以看到,我右手边是今日的裁判,若双方相持不下,或一方痛下杀手,裁判有权制止,并直接取消违规者的参赛资格!” “还有,回合制的比赛规格我要临场更改一番以往本安排的是烨加与真武各派三十名勇士两两对抗,现在改为自由应战,也就是说,哪方能最后屹立在擂台上哪方就能取得胜利!” “哐哐哐!” 刘向又敲了几响锣鼓,冲众人笑道:“当然,还有大家最关心的获胜者奖励,经过我与商将的讨论,考虑到战备本来就紧缺,我俩手头也没闲钱,获胜者便一人奖励,”他故意顿了顿,买了口关子 ,用手比出一个“一”字,道:“一百两银子!” 若这样的比赛开在民间闹市,再给出这样寒酸的奖励,台下看戏的人一定会一片唏嘘,可在真武军营不同,大家似乎都不在意所谓的金钱多少,蛮族人也未曾表露过一丝失望,或许在他们的眼中,赢得比赛的荣誉要远远大于这一百两。 “乌鸦脸可真抠门儿。”温紫雨撇着嘴,抱怨道。 “咿?紫雨你认识商将军?你咋知道他以前的外号叫做……乌鸦脸。”十一惊讶道。 温紫雨点点头:“是呢,算是一个老朋友了吧,几百年前就认识了,那时候他还是一双死鱼目,一张乌鸦脸,可不讨喜了。” “这个世界可真小……”十一喃喃道。 “什么?”温紫雨疑惑,又问:“怎么?十一你也认识商大将军么?” “呃,这……”十一有些慌,撇过头不让温紫雨看出自己的异样,她干笑了两声道:“我是凉城人嘛,自然晓得商将军的威名了,他以前是木王府的世子呢。” “好像是这么个理儿,可是” “哎呀别可是了,快看,比赛开始了,是林子方,首当其冲呢,这富家公子哥儿,他竟然还耍得来长枪。” 十一拉扯着紫雨,手指擂台上,兴奋道。 毕竟出自同一门派,温紫雨见林子方这般勇猛,心中不由升起一丝欣慰与自豪,她夸赞道:“嗯,你莫看这富家公子哥儿平时嘴巴毒,武力修为可一点儿都没落下,期待表演咯。” 林子方仍保持着他那如雄鸡般傲然的姿态,一身绫罗青衫随秋风,手中一柄纹龙长枪,跺枪立马,威风堂堂!他冲对面的烨加氏族吼道: “我要打十个!” 这一吼,不说惊天动地,却将真武军队的士气体现的淋漓尽致! “小子很狂,我今天就先让你十招,是怕别人说我以大欺小!” 一个魁梧如山的中年汉子,声动八方,一句跳上擂台,落地时,整个擂台也为之倾斜发颤! 汉子操着一口不太流利的汉化,生得如真武据传的蛮子形象一模一样,高大,黝黑,粗狂,野蛮……可见真武的书籍并非完全黑化了蛮族人,亦是有历史依据额。 汉子双肩其宽,手臂壮实且长,自然垂放竟能触摸到膝,如此违背人类生长的躯体,怕只有在蛮族中才能见着。 活像一只孔武有力的大猩猩! 汉子指着林子方道:“我乃烨加氏族,炎贞,小个子在动手前不妨抱个名号?也好让我知道,是谁输给我不是?” 林子方踢枪起杆儿,英气逼人,大呵道:“你记住了,小爷乃真武第二有钱人,林子方!” 汉子笑得轻蔑不自然,只问:“哦?那第一有钱人有是谁?” 林子方张口便骂道:“你他娘的可真笨,第一有钱人当然是我老子了,傻不拉几的!” 汉子不忍怒骂,脾气瞬间火爆,他没有武器,亦或者说他那双砂锅般大的拳头就是武器! “看拳!” 他大迈步子,如疾雷奔走,速度之快,激起台下一片惊呼。 林子方万万想不到,那个口中曾说“让你十招”大猩猩竟然主动出击,且速度还如此之快,他来不及做出任何闪躲,只能横枪在身前,硬抗下这一击! “不行,子方若硬抗这怪力汉子的拳头,铁定会被打出擂台的!” 温紫雨不禁未林子方捏了一把冷汗。 “啪!” 重拳砸在林子方长枪之上,果真如温紫雨预料的那般,林子方整个人都被这一拳之威给砸了出去可就在众人都以为林子方将要飞出擂台时,只见他手中长枪猛然伸出十倍,枪头刚好倒插在擂台边界的黄线上! 林子方借着长枪弯曲的韧性,把自己当成一只脱弦而出的箭,一击临空飞踢,钉向擂台中央的黑汉子! “好!” 身形之巧妙,兵器之应用,随机之应变,让将士们拍股叫绝! “那是当然了,光是子方的那柄金枪,没个百万银两能拿得下来?”霍达站在参赛选手一侧,毫不夸张地鼓吹着自己的好兄弟。 白秀安与韩仁君等阳门的弟子也都在站在擂台下为林子方加油打气。 林子方飞踹黑大汉脑门,黑大汉受不住这一力道的冲击,一声闷哼,往后踉跄了几步,脚跟绊脚尖,一屁股震在了擂台上! 黑汉子再黝黑的脸上也多出了一记脚印儿,狮鼻也忍不住流下两道血迹,他受伤了,不论轻重的伤都颇为狼狈。 “蛮子,光靠力气可赢不了咱真武人的智慧,你认不认输?”林子方枪指黑汉子颈口,厉声呵道。 “小子,你莫要太得意,老子要认真了!” 黑大汉震怒,不翻身,也不避闪,竟直直地顶着林子方的钢枪站了起来,他怒喝,狂嚎,如一头刀枪不入的犀牛,顶得金枪弯曲,顶得林子方连连后退! 正文 第四百零九章 分筋错骨手 林子方想抽枪转身,可谁知金枪镶在黑汉子的颈口,不论如何也扯不出,他就这样,一步又一步地看着自己顶往擂台外。 “岂有此理!” 林子方大喝,压抑的死脉武力全部释放,周身烧起一蓝色怒火,体肌扩张,双眼带着无尽杀意! 金枪淬炼武力,锋利倍增,林子方也弓步抵住在擂台边缘线,怒喝一声:“给我起!”双手以枪做杠杆,猛然将大汉从擂台上挑起! 大汉临空失去平衡,颈口亦被枪头刺破了变皮,渗出丝丝血迹! “小子,这是你逼我的!” 黑大汉怒得像是一块烙红的铁,一手抓住林子方的长枪,一手顺着枪身往林子方爬去! 林子方见黑大汉不再发力,赶忙往擂台中央奔跑,又趁着黑大汉攀爬之际,触发枪上的开关枪身伸出十倍,一举将黑大汉顶出了擂台黄线之外! 赢了,的的确确是赢了! “哐哐哐!” 锣儿三声响,刘向跳下擂台,对双方做了个停止的动作,后开口道:“第一回合胜负已经揭晓,但我要再加宣一件事为了比赛的公平,真武方不许使用武力,必须凭技艺与外练功夫参赛,违规者当场取消比赛资格,所以,”他又瞥了一眼林子方: “所以林子方并未取胜,但因是首回合,规则不知,所以我判定这回合比试为平局,不许异议,不容反驳。”说完他便转身跳下擂台。 林子方即便不服也不敢有一丝反驳之意,他瞪了那黑汉子一眼,正欲把枪收回,可见那黑汉子又趁机怒冲而来! “子方小心!”霍达在下头忍不住惊呼! 黑汉子的拳头风风火火,被砸上一拳不死也得半残! “啪!” 一个白色人影闪上擂台,横在林子方身前,出掌轻松接下那黑汉子的黑拳。 拳掌相交所产生的冲击只让白秀安微微动了两下衣摆,他神色自然,面待几分客气的微笑,道:“朋友,背后偷袭在我们真武人的眼中是粗鄙的行为,你若期望胜负不如私下与我约战一回,在台上行此番手段,只会给你们公主蒙羞。” “就是就是!简直是卑鄙小人,还说什么让别人十招,第一招就偷袭,现在还不服输,真是丢人!” “我早就说过这些蛮族人输不起的,瞧瞧,真是如此,呸!” 擂台下的将士皆对黑汉子的行为表示不满,渐渐,声音越做越大,那偷袭的黑汉子再厚的脸皮也挂不住人潮怒吼。 烨加族人自己也看不下去,又见一个赤容大汉跳上擂台,指着黑大汉道:“炎贞,公主叫你下去。” 赤容大汉不论气量与态度,能力与官阶定在那黑大汉之上,黑大汉咬着牙,回瞪白秀安身 后的林子方一眼:“小子,你给我走着瞧!” “走什么走着瞧,你当我是吓大的?呸!”林子方脾气可不输任何人。 白秀安沉下脸色,眉宇间隐含一丝怒气,他冲黑汉子冷声道:“此人是我师弟,你当着我的面恐吓他不好。” “不好”二字才刚一出口,白秀安已抬起一只脚,并对准黑汉子的胸口猛地一踹! 黑汉子的身躯宛如一颗皮球,眨眼之间便消失在天外。 白秀安轻嗤一声,领着林子方走下擂台去。 “且慢!” 赤容大汉突然喊住下擂的白秀安,“这位军士看样子能力很强,竟将我的部下当球来踢,不如留在擂台上与我过几招?” 裸地挑衅! 白秀安却连脚步也未曾顿下,头也未回,道:“我不是参赛选手,我不会和你打。” 赤容大汉明显不悦,冷笑道:“我瞧了一番你们真武的参赛选手,他们一齐上都不可能是我的对手,怎的?你们是故意找虐的么?” 这话哪个真武将士听了不生气? 霍达沉不住气了,一步轻功踏上擂台,他使的武器乃一对鹰爪倒钩,与鬼界勾魂使者的锁魂钩相差无几,钩爪上刻意涂满了朱漆,像鲜血一般骇人心魂! 至少霍达的气势上不输赤容大汉。 霍达取下鹰勾,先是出言挑衅:“红脸莽汉,少在真武的地盘撒野,对付你们那儿用得着派出高手?我一人便可将你们打得满地找牙!” 赤容大汉冷哼一身,负手在擂台中央,用下巴睥睨着上台的霍达,道:“来,动一步,算我输。” “嚣张!” 霍达动如脱兔,狠如老鹰,双爪凌空遮日,劈头盖帘朝赤容大汉砸下! 赤容大汉镇定自若,高手只抓一念之间,只寻一丝破绽,然而在赤容大汉的眼中,临空飞下的霍达破绽不下白处!他摇了摇头,一记上勾拳猛砸在霍达的肘关节上! “咔嚓”骨裂的声音! 霍达甚至还未反应过来,手肘便传来一阵剧烈的疼痛,他自知破绽已出,不敢再继续进攻,便凌空一个后翻拉开与赤容大汉拉开距离他的右手忍不住发颤,骨骼肘关节亦错位之相,这只手,暂时废了。 “想不到这蛮子还会分筋错骨手,实在太强了,霍达根本就不是他的对手。”温紫雨忍不住皱眉担忧道。 “分筋错骨手是什么?”十一不解道。 温紫雨道:“分筋错骨手是来自于人间的一种武林绝学,人身上有四十九处筋骨关节,就如你的手肘,肩肘,手腕,能自由旋转翻折,就必定有骨骼连接,分筋错骨手便是拆卸这些关节,致使关节连接瘫痪……简而言之就是脱臼了! 十一惊讶:“啊?那……那霍达的手岂不是废了?” 温紫雨拉着十一往真武白秀安身旁挤了过去:“那红脸汉子是个精通武学的高手,霍达赢不了他的,我们必须赶紧告诉白长老终止这场比赛,否则再让他错几道关节,霍达就彻底废了!” 霍达的性子比林子方还要高傲一些,就算台下的白秀安喊破了喉咙他也绝不可能认输投降。 “扯呢,老子是那种怕死的人么!” 霍达强行将自己手肘关节掰正,将疼痛化为一腔怒火,速度更快,威力更强,杀气更重,正面刚上那赤容大汉! 面对冲击而来的霍达,赤容大汉仍是那副不屑的表情,他摇了摇头,轻叹一声:“简直是找死。”只见太微微抬起一只脚,等霍达临近,挥爪抓下的那一刻,再抓一道破绽,猛然一击侧踢揣在霍达胸口! “噗!” 霍达仰头喷出一口鲜血,身体倒飞出百丈开外,不知死活了。 “霍达!” 林子方等阳门弟子急忙跟上去查看,擂台下独留白秀安,凝神紧目,冷冷地望着赤容大汉。 赤容大汉“哈哈”大笑,耸了耸肩膀,对白秀安道:“用你们真武人的话来说,这叫做‘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哈哈哈……” “哐哐哐!” 铜锣三声响,刘向跳上擂台,尽管他的脸色也不好看,但站在擂台上的赤容大汉的确未动一步。 输赢一目了然。 “我宣布,第二回合” “刘军师且慢。” 未等刘向把话说完,白秀安轻点大地,飞身攀上擂台,他先冲着刘向略施一礼,随后才道:“很明显此位烨加友人与霍达子方等真武参赛选手不是一个量级,这么打下去谁也无法挨过这位烨加友人的一拳一脚,所以我提议更改比赛规则,若遇到烨加氏族量级不同的对手,我们真武也可派遣同等量级的人参赛。如此,才算公平,才有对抗的意义。” 赤容大汉似乎一直在等白秀安这番话,便开口赞同道:“白长老说得很对,真武若总是出些上不了台面的小鱼小虾,不够我一拳两脚,指不定我还会失手将他们打死,呵呵呵呵……” 刘向瞧着赤容大汉嫉妒嚣张轻蔑的脸,竟是摇头叹气道:“你该庆幸商将军今日不在场,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于是他又冲台下所有人宣告:“好,既然烨加一族也同意更改比赛规定,那么就按白长老所说的新规则执行,若量级相同者你们可自由报名对抗,但最终的名额只能是三十名。” “哐哐哐!” “第三回合开始!” 刘向敲了三声锣儿,转身跳下擂台。 正文 第四百一十章 三个女人一台戏 “白长老,你不用武器?”赤容大汉负手在擂台中央,有意要让白秀安攻擂。 白秀安淡然道:“我不见你的武器,自然我也不会亮出我的武力,比赛要公平,输也让你输得心服口服。” “哈哈哈,若是耍些拳脚就太没意思了,”赤容大汉偏头斜了一眼后方烨加阵营,道:“把我的开天斧取来。” 下一刻,一柄三尺长的金色大斧破空袭来,赤容大汉伸手一抓,握住斧柄如握住杀戮!他轻抚着斧刃,冷笑道:“这柄大斧杀过不少人。” 赤容大汉一见便是身经百战之人,他上战场杀敌无数,便是杀真武将士们无数,此话虽未指名道姓,但内层含义却充满了挑衅。 白秀安低调内敛,并未在意赤容大汉所图的“口舌之快”,实干才是他心中之道!见他指天,大喝一声:“刀来!” 见云雾散开,碧海上,蓝天下,一道天宫重抖擞,金光璀璨显于苍天之巅,风气间,再见天门大开,一柄长刀三尺半,从天而降,顺势落入白秀安手中。 白秀安随手一刀,炸出一道锋戾之气,气势间,刀身“嗡嗡”作响,如饮血饥渴般,迫不及待要开锋! 赤容大汉双手握住开天大夫,呵道:“来战吧,且让我看看,真武的将领究竟本事如何!” “我可算不上将领,你也不配将领出手。” 白秀安持刀跟进,以他天脉的速度,高超的技艺,寻常人根本无法捕捉到他的身影。上一刻他还在十丈之外,下一息他已攻出了三刀! 赤容大汉斧子挡下三刀,并退后一步。 白秀安又攻出十刀,且每一刀都是寻着赤容大汉的破绽。 赤容大汉轻而易举挡下十刀,每个人都不可能做到完美,必然会露出破绽,真正的高手是会在破绽露出时寻找到它,解决它,再抓紧时间反击! 赤容大汉虽抵挡得很轻松,但退后的步数已在不知不觉中增加到十! 白秀安丝毫也未给赤容大汉反击的机会,若全凭技艺,全凭外练的功夫,他可以连续攻出一千刀而不喘一口大气赤容大汉只能被他压制得死死! 赤容大汉渐渐有些防御得不耐烦,可白秀安的压制让他根本就腾不开手还击,如此,一个攻,一个防,一个前进,一个后退,来来去去足有七八十个回合,白秀安在这七八十回合中攻出了三千余刀! “白长老,霍达他浑身经脉都断了,现在已送往医账,你快去看看吧,师傅他也已过去了!”一个韩仁君的弟子匆忙跑来禀告道。 白秀安一听此话,心头勃然大怒,此刻,他极想用武力直接抹杀面前这赤容大汉,可惜军令在山,又听霍达伤情堪危,他无心恋战,只要早早赢得胜利! “如何?白长老,想为你的师弟报仇么?” 赤容大汉眼神犀利,挑衅之声极为嚣张自信,在白秀安得知霍达伤情严重时,挥刀技击的速度明显慢了几分,他便抓住此番破绽,大斧劈天盖地砸向擂台! “刺啦!” 擂台在大斧面前颇显脆弱,一条裂痕不断龟裂蔓延,最终擂台竟被一斧子砍成了两半! “哈哈哈!这该死的规矩害我无法大展拳脚,眼下擂台已崩,你我拿出真本事,决一死战吧!”赤容大汉狂笑,开天大斧引下一道天雷,毫无遮拦,毫无示警,毫无规则,毫无道理,毫无人性! “赤方,你快住手!” 一个黑影从氏族阵营中敏捷窜出,只身拦在赤方跟前,一见竟是那公主的首席贴身侍卫,她喝道:“公主叫你退下,莫在真武军营里耍狠撒泼!” 赤容大汉却张口骂道:“滚开,你算什么东西,哪儿不知来的臭娘们儿,战斗已经打响,岂有休战的旨意?” 黑衣女人惊呼:“你敢违抗公主的命令?” “如此窝囊的命令谁听,快滚开,不然连你一起砍了!”赤容大汉无情,一记大斧,引雷霆万钧之势,朝身前的黑衣女人,身下的白秀安怒劈而去! “唉,我就知道,这种无趣的比试会有人走怒。”一声轻叹从军营深处传来,接着便凭空吹起一道强劲罡风。 罡风吹走雷霆,吹退赤容大汉,商囚从风中踏空而来,带着优雅冷峻的神情,俯瞰着烨加族人,失望地摇了摇头,后又冲刘向道:“五彩神殿来信,与九州盟众门客已抵拢万年雪山脚下,我已遣出九阳使者出去迎接,最迟明夜便能抵拢军营。先前因公务繁忙,未与各九州盟友、烨加氏族行待客之礼,故我决定明夜设宴,接待诸位盟友,并消除以往隔阂,达成共识一齐保家卫国刘军师,宴会酒水事宜由你来全全操办。” 军营里设宴,为将士们出征前践行,这是一个值得普天同庆的好消息,将士们很快便忘记了什么比赛中的无赖或不愉快,欢呼雀跃,只因明夜可以放下一切劳务,喝他个不醉不归! “哐哐哐!” 刘向敲响锣鼓,露出喜庆的神色,大声道:“我宣布,今日‘草原争霸赛’圆满结束!” 草原争霸赛肯定不完美,可作为主人家的真武却没有多作计较,体现的是文明大国风度。倒是烨加氏族一行,各个脸色迥异,尤其是赤容大汉,方才商囚的一个下马威着实在他心中设下了一道难以逾越的坎儿,让他彻底地认清自己,也彻底认清真武。 草原争霸并不圆满,夕阳落幕却一定是完美,光阴似箭呐,不知不觉一天又已过去。 出军务的将士们疲惫收队;夏笙等采药的军医背着背篓满载而归;看热闹的将士纷纷散去,只留下小一部分人拆卸擂台。 军营渐渐灯火伴随青草阵阵芬芳,与秋风一起陷入漫漫的长夜。 …… …… 二营医账,几个阳门弟子皆候在小院儿中,特别是白秀安,来回踱着步,时不时还要踮起脚尖往手术账内瞧几眼。 “唉……” “唉……” “唉……” 一步一个叹,三步一回首,五步一个打望,长兄如父,操碎了心。 “白大哥,你放心好了,好歹霍达也和我一样有死脉修为,本就是一点儿内伤么?死不了的。”林子方端来一杯茶,递给白秀安道。 白秀安接过茶意一饮而尽,下一刻便指点着林子方,批评道:“你们两个的死脉修为是怎么升上去我不清楚?这催熟的冬瓜能有自然长大的茁壮么?我总是教导你们,欲速则不达,欲速则不达,现在倒好?被人一脚便踹个半死,惹够了笑话,还惹够了麻烦!” 林子方捂着耳朵,老老实实地找了处空位坐下,口中抱怨道:“唠叨我做什么呀,又不管我的事……” 韩仁君则在一旁劝慰道:“白长老你莫要担忧,找到霍达时我已用内力护住他的心脉,他暂时不会有生命安危。” “唉……”白秀安重重一叹,像是身体透了支,一手扶着医账大门,一手轻柔着自己的鬓角,懊悔道:“那红脸大汉是个精通武林绝学之人, 懂得如何杀人穴位,唉……我早该在他用出‘分筋错骨手’时就上前阻止,这样霍达也不会遭此磨难了。” “” 医账大门轻轻敞开,抻着门口的白秀安一个没稳住,把跟头栽了进去,但好在开门的是阮阳,并没闹出多大的洋相。 “阮大夫,霍达他……他怎样了?” 白秀安攀着阮阳 的肩膀急切问,院落里的几个阳门弟子也紧忙跑上来探望情况。 阮阳冲众人笑道:“大家不必担忧,几位大夫各显神通,霍公子暂时不会有事了。”说完,他又让开一条道:“你们进去看看吧?” 白秀安首当其冲。 霍达浑身打满了绷带,面色虽有些苍白,但血气犹在,他睁大双目瞪着房顶,手脚脖颈不敢转动。 “喂,嘴巴还能说话不?”林子方抱着肩,在一旁笑问。 霍达张口吐出一句话:“出师未捷身先死啊……” 众人哄堂大笑。 白秀安见霍达血色犹在,先是将心中最大的那块石头放下了,他又问一旁的主治大夫夏笙:“魏大夫,霍达他的身体几时能复原?” 夏笙摇了摇头,指着一旁的温紫雨道:“这个你得问她才行,我还从来没有帮人接过骨头。” 众人又期望着温紫雨。 温紫雨轻声道:“霍达受的伤与人间绝学‘分筋错骨’所致的伤大同小异,好在我早年在人间门派学过几年手艺,接骨疗伤的本事也不曾忘记,霍达身上有七十多处关节错位,我替他接好了六十处,剩下的十几处因位置特殊,需他静养一段时间才能下手,大致是半个月后吧……” 说到这儿,他又深吸了一口气,叹道:“说起来,那红脸大汉真是可恶,暗下脚劲儿踹人穴位,明显就是动了杀机的,若不是师傅他及时为霍达运功疗伤,搞不好还真会闹出人命来。” 林子方怒声道:“哼!若非这些蛮子现在与我们是盟友,我早喊保镖去弄他们了,又岂会让他们打了人还潇洒离去?” “就是就是,也不知道刘军师是怎么想的,专门举办一场比赛来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我听说明日还要设宴款待那些蛮族人呢!” “什么烨加氏族,我看明明就是来搞破坏的,真武和他们联盟,真担心战时会被捅刀子。” “李麟,游凫,你们二人是何等能耐,敢质疑国家给出的策略?”韩仁君寒声冲身旁两个多嘴的弟子询问道。 两个弟子赶忙闭上嘴,不敢闲言。 “好了,病人刚刚手术完,需要静养休息,凭霍达死脉武力,我想不要半个月就能痊愈,大家勿要担心。” 夏笙将众人带出医账,轻轻关上门,又见天色已晚,道:“大家早些回去休息吧,霍达这里有我照看着,不会出什么事。” 白秀安代表众人感激道:“多谢魏大夫,多谢紫雨,今日若不是你们,我真不敢想象后果,你们也知道,这小子的命多金贵呢。” 紫雨摇了摇头,拉过身旁的十一,冲众人道:“其实今日真正救下霍达的不是我,也不是夏笙,而是咱们的十一兄弟!” 十一怪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笑道:“没有没有,只是恰好我身上有两滴能治愈内伤的眼泪罢了,嘻嘻!” 白秀安赶忙上前捧住十一的手,真挚感谢道:“多谢十一小兄弟,多谢!” 十一眼珠子一转,也不客气道:“我那两滴眼泪可是很值钱的,这全用在了霍达身上,这……” 她想要钱。 林子方先拍了拍自己的胸口,又拍了拍十一的肩膀,大方道:“支票我现在没带在身上,稍后我便差人送过来,不限额支票,你随便填个数都行。” 十一“嘿嘿”一笑,感谢道:“谢谢你林子方,我家里最近遇到了经济危机,正差资金周转呢,我绝非贪财,只是各取所需嘛……” 十一考虑的是,大家都打仗去了,凉城的生意肯定得萧条一段时间,那么大家子姑娘花销肯定不小,这张支票可是雪中送炭。 夜已不算太浅,大家伙儿没有多留,几声嘱托后便各自返回了军营。 夏笙撑了个懒腰,提议道:“白天采药,晚上手术,忙活一天了都,要不我们再去洗个澡?” 十一得了支票,心里也快乐得很,便点头同意道:“好啊好啊,趁着天气还不算太冷,咱去多洗几回吧?” “可是霍达还在医账内,我怕万一他有个什么变化呢。”温紫雨回首瞧了一眼医账,露出一抹浅浅的担忧之色。 夏笙却拽过紫雨道:“哎呀,你不用担心了,阮阳的医术高明着呢,有他在不怕出什么变故的。” “就是就是。”十一也架过紫雨的另一个胳膊,与夏笙一起将她往医账外抬去。 “哎呀,你们两个将我放下来,我自己会走。” “那可不行,你只能是我们的小奴,十一,你今晚再想想,咱们待会儿该怎么欺负她?” “你……你们又想逼我干龌蹉事,我……我不去了!” “你想逃?可没门儿!” …… 三个女人一台戏,打闹着刚走出医账,却见路灯下站着一个不速之客。 不速之客更可以说是不讨喜的人,她穿着黑色径衣,戴着面罩,琥珀色的眼睛与腰间宝石刀鞘,只要瞧过一眼便不会忘记她。 “她在这里干嘛?”十一凝眉道。 温紫雨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她……她好像在瞧我们……” 夏笙冷哼:“她是烨加族的,横竖都不是好人,咱别理她,就当没看见。” 三个女人刻意往路旁靠了一段距离,走过黑衣女人身边时又将脚步加快了几分,细微的动作与气氛中充满了嫌弃之意。 女人与女人之间的感觉是非常灵敏的,黑衣女人本以夏笙她们会过来打招呼,哪怕是刁难一番也认了,可她竟被如此嫌弃,心中多多少少不是滋味儿。 她站在路灯下,高贵的琥珀眼眸中充满了忧郁,高挑的身材倒影在昏暗的灯光下,影子被拉得好长好长…… 夜凉如水,人更孤独。 …… “呵呵呵,紫雨,你瞧见方才那女人的神色了没?别提多解气了,咱们路过都不理她,哼!” “对呀,还蒙着面呢,肯定长了一口参差不齐的龅牙,不然怎不敢以真面目示人?还有他们的公主,都来两天了,听说还没出过帐堡呢,一定也长得丑,不敢见人!” “十一,你为何对那公主偏见这么大?一提及她你就会大肆生气,嘴巴也开始变得毒辣起来了。” “毒辣么?我说得可都是事实,那公主肯定是个……丑八怪!” “唉……你是姑娘家,总图口舌之快是会嫁不出去的……” “温紫雨,你胆子可真够大的,衣服都脱光了还敢教训我?夏笙你快将她摁住,我来让她体验一翻什么叫做真正的‘口舌之快’!” …… 清潭倒影秋月,本该静得出奇,但自打来了三个嬉戏的女人,一切都开始害羞并燥热起来。 十一在飞雪楼里学过不少花样,夏笙则什么都愿意尝试,唯独温紫雨在世上不卑不亢,脾气最好,自然就最容易遭欺负。 三个女人一台戏,一人一句一整日;三个女人一张床,一张一合一整夜! “你们……你们饶了我吧,再乱来,我可要生气了!” 温紫雨面红耳赤,奋力地在水中挣扎着,往岸上爬去,瞧模样好像真的有些怒意。 “时辰还早呢,不多泡会 儿了?”十一冲岸上的紫雨道。 紫雨手起一道灵光做灯,在岸上来回寻找着,越久心里就越着急。 “紫雨,你在找什么呢?”夏笙疑惑道。 紫雨焦急道:“我们的衣服不见了,方才还明明堆在一起的,连我的储物袋都不见了,定是有人偷了去!” “什么?!”十一与夏笙一同惊呼道。 十一又赶忙催促道:“紫雨你赶紧下潭水里来,说不定是军队里哪个色狼故意偷走的,你莫要泄露了春光。” 紫雨赶忙游下水潭。 夏笙则冲着漆黑的四周,怒喊道:“龌蹉小人赶紧现身,莫让我用仙法将你逼出来,否则让你生不如死!” 呵声回荡在空旷的黑夜中,许久不消,许久也无人应。 “哼,不出来么?那就莫要怪我不客气了!” 夏笙自有虚实镜修为,她宛如出水芙蓉,正要用灵透析四周,可这时,一阵阴冷的笑声从岸边传来:“都说真武的女人保守温柔,想不到脱了衣服竟各个都这么放荡,呵呵,真是叫人刮目相看了。” 不论来人怎么嘲讽,但听得出她也是个女人,夏笙长吁一口气,刚出水的半截身子又缩回水潭中,真武女人骨子里其实是保守的。 整个军营中除了她们三个女人之外,唯一见着的女人便是那烨加公主的首席贴身侍卫,方才冷落的蓝眼睛、黑衣女人。 黑衣女人站在岸边,若不是她腰间的刀和她蓝色忧郁的眸子,水中的三个女人还真瞧不见她在哪儿。 夏笙用下巴指着黑衣女人,沉声问道:“就是你偷了我们的衣服?” 十一冷声道:“除了是她之外还会有谁?怕是都偷看很久了吧?” 紫雨疑惑道:“我们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何要偷我们的衣服?” 黑衣女人直言道:“这只是对你们不尊我的一个惩罚,我看夜这么深了,你们光着身子跑回去也不会被人发现吧?” 夏笙以仙力抄起几根水柱,如冰箭般修长锋利,怒指着黑衣女人,威胁道:“蛮婆娘,你本就不讨喜,还挑路灯下站,谁晓得你要做什么?我们当然是避开你走了,你反倒怪起我们来了,简直岂有此理!你快快把衣服如数还来,否则别怪老娘对你不客气!” 黑衣女人不动声色,冷冷地瞪着池中的几个女人道:“今日我族人失手打伤了你们的朋友,公主特派我送来治病良药,谁知你们不待见我,又用行动来侮辱我,现在还要用法术来威胁我,呵……想让我归还你们衣服,绝不可能!不但如此,我还要禀明公主,让他告诉将军你们是女子的身份!” 夏笙“哈哈”大笑,只道:“傻婆娘,老娘是女人的事情将军早就知道了,实话告诉你吧,商将军是我大哥,我若将今日之事告诉他哼!你就等着和你那个什么狗屁蛮族公主卷铺盖走人吧!” “放肆!”黑衣女人大怒,“你可知烨加公主来你们真武的真正意义是如何么?” 十一“嗤”声道:“不就是为了招驸马嘛?” 黑衣女人轻蔑道:“真是一群愚蠢的女人,烨加公主是为了真武界的和平何来,你们若赶她走,难道就不要和平了?” “你又不是公主,你在这儿显摆什么?偷衣服的淫贼,你才最蠢的,紫雨,十一,咱们一起上!” 夏笙随手一挥,将冰箭齐齐射向岸边的黑衣女人! 黑衣女人仅侧了几下身子便轻松躲过飞来的冰箭,这时,水潭中的三个女人一齐跳上岸来,从三个方向将黑衣女人团团围住。 “就凭你们三个,也想与我斗?”黑衣女人冷笑道。 温紫雨在岸边抄起一根木棍,指着黑衣女道:“大家都是女人,又何必为难女人呢?你只要把衣服还给我们,今夜我们就放了你,何乐而不为?” 黑衣女人摇头,遗憾叹气道:“实在不好意思,我已经把你们的衣服全都撕碎了。” “啊?我的蚕丝裹胸,几百两银子一件呢,你……你这臭婆娘,你还给我!”夏笙肉痛至极,掌呈虎爪相,先发制人直捣黄龙! 紫雨把树枝当成剑,使出绝学“清风剑法”攻其后腰! 十一没有武功技艺,只好抓起岸边的石块,对准黑衣女人一通乱砸! 黑衣女人镇定自若,躲避招式游刃有余,甚至还出手就已将几人累得气喘吁吁,她负着手,站在岸边,不论来去几步最终都能回到原地,可见技艺高超,绝不是夏笙等人可战胜的。 “以我的能力,就算真武高手来了也拿我没辙,就凭你们三个愚蠢的女人也想制服我?简直异想天开,哈哈哈……” 黑衣女人戏耍成瘾,叉着腰放肆大笑。 “哼!你别得意,我还有杀手锏没使出来呢!”夏笙咬牙怒声道。 黑衣女人冲夏笙做了个“放马过来”的手势,并挑衅道:“有什么本事你就尽管拿出来,反正今夜无事,便陪你们耍个痛快!” “这可是你说的!” 夏笙用灵力抓起几只水箭,覆手朝黑衣女人袭去。 “哼,故技重施,黔驴技穷!”黑衣女人不屑。 “蛮族娘们儿华夏成语倒是学得挺精的么?”夏笙突然又扯下自己一根象牙发簪,混迹在水箭之中一齐射向黑衣女人。 谁知黑衣女人却伸手一夹,象牙白簪便出现在两指之间,她冷笑道:“很聪明,可惜还是被我一眼识破了。” “是么?我就怕你接不住呢!”夏笙邪魅一笑,又轻呵了一声:“碎!” “啪!” 象牙发簪突然炸裂,一道浑浊的青色雾气四处溅射! “十一,紫雨,暂闭呼吸!” 说话间,夏笙左右手各拽紫雨和十一,即刻跃入水潭并下潜躲避雾气,待下潜了几丈深,才用灵光撑起一道结界,用以容身呼吸。 “呼……”十一轻喘一口气,又夸赞道:“夏笙你可真厉害,想不到还留有一击杀手锏,那蛮族婆娘一定来不及闭气,肯定中招儿了。” 温紫雨担忧道:“夏笙,那雾气该不会有毒吧?可不要把事情闹大了,教训一下她就行了,不然会给师傅和白长老惹麻烦的。” 夏笙自信地笑道:“你们放心好了,那发簪里若有毒我也不敢整天戴在头上呀,就是经过改良的软骨散与蒙汗药罢了,不会有事的。” 温紫雨仍担忧:“那黑衣女人修为好像很高,你这些普通的迷药会不会对她没用处?” “不可能!”夏笙一口否定,并排着胸脯发誓道:“我的‘神仙倒’就算是真武境界的高手闻了也得认栽,我不信她还能不倒了,”过了小一会儿,她又道:“雾气差不多已散,药效也应该起作用了,咱们上去看看。”说罢,她便催动结界往潭面游去。 三人破水而出,一眼便能瞧见盘膝坐在岸边的黑衣女人,她眉头紧锁,口中念念有词。 夏笙上了岸,大摇大摆地朝黑衣女人走去,并劝道:“没用的,我的‘神仙倒’连大罗金仙都得倒下,就凭你呀?早着呢!” 紫雨抄起一根木棍,拦住夏笙道:“小心了,她体内仍有气息流动,虽然微弱,但也不能小觑。” 夏笙不屑道:“怕什么?她现在最多就是个武功尽失的普通女人,咱三个,用王八拳都能打赢她!” 正文 第四百一十一章 四个女人仍是一台戏 单论修为,三人中夏笙的虚实镜修为当为翘楚,但若要论赤手空拳的博弈技巧,温紫雨曾在人间门派学过艺,她自然是会招架的了。 黑衣女人察觉到危险靠近,猛地睁开眼“呛!”拔出腰间的宝石短刀,刀刃锋戾,刀光敞亮,好刀,绝世的好刀! “你们别过来,否则别怪我动手杀人!”黑衣女人的气势明显要比方才弱去很多,她反手握着刀,半蹲着身子,以蛮族人特有的搏击姿态,紧张地望着眼前三个的女人。 夏笙不屑道:“嗤,我还以为你的刀是饰品呢,想不到品质还不差。” 温紫雨手持树枝,威风凌人,如剑指黑衣女人道:“你没有修为,光凭技巧肯定不是我的对手,放下刀来,把衣服还给我们,然后在真挚道个歉,今晚之事我们就不在追究。” 黑衣女人哪儿肯服输?她大喝一句:“废话少说!”挥舞着短刀,变换几道路数冲温紫雨砍去。 温紫雨微淬一道内力与木棍,木棍瞬时坚硬如铁,他不动,只等黑衣女人袭来,再寻找破绽一击击破! 黑衣女人必有武艺在身,看似要攻上,但临近紫雨后又飞速转下,攻速变化倒也巧妙,但很可惜,在真正传承过武学的温紫雨眼中,这种技击术实在太过平常,门派弟子最基础的招式便是指上打下,虚晃制敌。 紫雨摇了摇头,看准一记破绽,木棍猛然出击木棍本就比短刀长个三四倍,黑衣女人还未凑近紫雨便被木棍抵住了咽喉。 “我说过,论技术你不是我的对手,若此刻我手中是一柄剑,你喉咙早就多了一个窟窿。”紫雨谦虚却又失傲然地盯着黑衣女人,又劝道:“怎么说?认输吧。” “休想!” 黑衣女人猛然后撤两步,紫雨看准时机跟上,永远让木棍保持在黑衣女人的领口。 没辙儿,黑衣女人只好停下脚步,看样子是不打算挣扎了,她道:“你们的衣服我没撕,藏在草丛里头。” 十一顺着黑衣女人所说的方向去找了一圈儿,欣然道:“她说得没错,咱们的衣服都这儿。” 黑衣女人冷声道:“衣服已经还给你们了,现在可以放我了么?” 紫雨斜了夏笙一眼,征求意见。 夏笙轻哼一声,走至黑衣女人面前,一把夺去手中短刀,掂量着在女人周遭打钻,“蛮族女人么,多讨嫌?人家洗澡你偷衣服,说出来都丢人!” 黑衣女人轻呵道:“你到底想怎样?” 夏笙冷笑道:“我还能拿你如何?你是真武的客人嘛,总不至于杀了你。”说着她将刀在黑衣女人脸上刮了两下,最后稍加力气,将女人的面罩给一把扯下! “哇!” 三个女人相继动容,特别是十一,黑衣女人相貌的反差使她忍不住惊呼出来:“这蛮族婆娘,生得好漂亮啊!” 黑衣女人光凭一双眼睛便能魅惑众生,真容又岂会差呢? “紫雨,她比你还漂亮些呢。”十一感叹道。 温紫雨什么都可以谦让,但美丽乃女人生命中不可或缺的资本,唯有这个她不服气:“哼,我只是没穿上女装,否则岂会输她?” 夏笙舔了舔嘴唇,眼中露出一丝狡黠,她又刀比着黑衣女人的领口一直往下划到胸口,并问十一:“十一,这个女人模样好生高傲,你有没有什么法子能让她服软求饶?” 十一即刻便听懂了夏笙话中含义,她淫笑着回答道:“实不相瞒,在下有一百种方法,能整得她刻骨铭心!” “嘿嘿,那今晚上咱就在她身上找乐子了……” “你……你们要干嘛?!” 黑衣女人大觉不妙,正想要挣扎,温紫雨则即刻出手,没两下点穴的功夫便封住她的穴位! 黑衣女人动弹不得,只有张口大骂:“你们要对我做什么,放开我,我要回去告诉公主,我” “刺啦!” 夏笙一把扯烂女人衣襟,再像拨玉米一般将衣服顺道儿刮得干干净净,她又撕下一块布,搓成团团塞进女人的口中,冷呵道:“想不到你也有今天吧?蛮族婆娘,啥时轮到你来真武军营撒野了?!” “唔……唔……” 黑衣女人眼睛睁得齐大,支支吾吾地好像要坦露什么实话。 “夏笙,我看咱们还是别捉弄她了,万一出什么事情了,我们也不好交代……”温紫雨终究是心最软的哪一个。 夏笙冲紫雨道:“不捉弄她,那捉弄你好了?” 紫雨赶忙摇了摇头,低声道:“那还是捉弄她吧……” 十一自信且高傲地笑了笑,胯身骑在黑衣女人身上,道:“你们放心好了,她现在挣扎,过会儿便会妥协,然后开始享受,再到主动迎合,直直陷入痴迷,最后完全堕落……嘿嘿,那时候叫她往东她绝对不敢往西。” “十一,你的情哥哥知道你会这些么……” …… …… 后半夜,黑衣女人终于不忍折磨完全妥协,她此刻的模样像极了一只听话的小绵羊,尊称夏笙为“大姐”,称十一为“二姐”,称紫雨为“三姐”。 夜已过三更,月皎洁明亮,秋风渐寒入骨。 女人裸着身子,抱着膝盖在岸边冷得瑟瑟发抖,她可怜巴巴地盯着正穿衣的夏笙等人,哀求道:“三位姐姐,我呢,我怎么办?” “你?”十一拾起地上已被扯破的黑衣,摇头叹道:“你的衣服已经烂了,光着身子跑回去吧,反正夜这么深了,不会有人醒来的。” 女人咬着唇,将目光投向温紫雨:“三姐,你……你忍心么?” 温紫雨抿着唇“噗呲”一笑,从储物袋中取出一件男装递给女人,道:“哪儿少的了你的,你与我才不多身材,快穿上吧,今晚可长点教训了,不要再嚣张了,知否?” 女人乖巧地“嗯”了一声,接过衣服试穿了一阵子,脸色微微一红,又问紫雨道:“你们真武的衣服我穿不来……” 紫雨摇头笑了笑,手把手帮女人穿衣,并疑问道:“对了,我先是忘了问,你叫什么名字?” 女人犹豫了一会儿,才叹道:“你们是想听我的真实名字,还是想听我假用名字?” 夏笙狐疑道:“哦?你还有真假名字,那说明你又有真假身份咯?” 十一也冒出头来,厉呵道:“对对对,你这蛮族婆娘,快快如实招来,否则再挠你一千下脚板心!” “我说我说,我没说我不说!”女人许是真的怕了十一的“酷刑”,赶忙道:“我假用名字单一个萤字,真实姓名叫做烨纱,我假身份是公主的贴身侍卫,其实……其实我真实身份就是烨加氏族的公主……” “什么!” 三个姑娘一齐惊呼! 烨纱三根指比天,坚定道:“我对天发誓,绝没有说一句假话。” 十一疑惑道:“那军营里的公主又是……?” 烨纱道:“那是我特意仿造的傀儡,公主之所以足不出户就是害怕被人发现。” 夏笙又问道:“那你为何不敢以真实身份进入军营?” 烨纱长叹一口气:“此事说出来你们未必会相信我是为了逃避杀生之祸。” 几个女人不敢再开玩笑,夏笙用神识先清扫了一番四周,又化出一击密封的结界将几人笼罩,这会儿她放心道:“说吧,说出这其中的阴谋。” 正文 第四百一十二章 不笑寒冬,一笑春风 人们总认为粗俗会使人团结,其实不然,相比真武而言,草原上的氏族与部落有着巨大的冲突,且没有真武那般含蓄,两个不同的部落往往会因为一头牛、一头羊,或是一句话不对就展开斗争。 烨加族的文明相要比其他蛮族高尚得多,这一点从烨纱的气质与谈吐上就能明晓,烨加族启蒙与汉人,诸多处世之道都是由人间传承而来,包括技艺,武艺,都往人间靠拢。故烨加王族有治世之念,想要强大草原氏族就必须统一各个部落。 然而理想并非现实,在人间实现一个民族往往都需要几百年的时间,何况是真武氏族这样一个大染缸? 烨加王执政三千年,拥高尚之文明,超前之思想,治世之方针,步步努力下来,已统治草原势力近半,剩下一半的部落皆为墨守成规、不听道言之辈,不论如何交涉都无法进步,至此,草原上的僵局已有三百年。 近百年,魏将军身陨一事传遍整个真武,仙武矛盾骤起,洪荒妖族入侵,草原各大氏族终于察觉危机,烨加王看准时机,想借“一致对外”促进草原部落大融合。 草原上群雄涿鹿,谁都妄想一统天下坐上最神圣的王座,于是乎,草原看似晴朗的天空又开始了污浊的暗斗。 好在真武皇室明智,毫不犹豫地选择了与烨加氏族谈判,如此,从某种意义上而言,烨加氏族亦被认可为草原唯一王朝。 “我这次来,不论是否嫁给商将军都不可能再回去,哥哥与我说,为了烨加氏族就必须做出自我牺牲。” 烨纱鼻子发酸,一种身不由己的悲态浮上脸颊。 十一的醋坛子也甜不到哪里去,她道:“商将军也不是傻子,她肯定知道你来的目的,所以不会娶你。” 烨纱摇了摇头,直言道:“十一你还是不懂我的意思,我就是一个连接真武与烨加的筹码,只要放在这儿便能确认两国之间的关系。然而其他氏族的人眼红这份关系,就会找办法切断这种关系。” 夏笙深吸一口气,又长叹道:“切断这种关系,就目前而言最直接的办法便是杀了你。” 烨纱点了点头,抹去眼角泪花儿。 温紫雨忍不住同情道:“你不说还真不知道呢,真是个苦命的姑娘,我看你还是莫要回营帐去了,跟咱们回医账住吧。” 十一也不敢再奚落人家,她叹气道:“你也真是笨呐,当什么不好当个保镖,他们要杀公主不也得先杀了你么?” 烨纱摇头否定道:“不是这样的,我之所以伪装成公主的贴身侍卫就是想摸清随行的一群人中究竟有几个是外族的杀手……” 十一撇嘴又叹:“你还是笨呐,你弄清楚他们是谁又有何用,自己命都没了,难不成临死前你还想传情报回去?” “我……”烨纱或许有自己的计划,可被十一这么骂两句,她倒觉得自己真的有些笨了。 “好了十一,换做是你,你早就被人咔嚓了,好还意思说人家笨,” 夏笙白了十一一眼,转而又问烨纱:“那你弄清楚那些人是谁了么?” 烨纱点头道:“弄清楚一些,但不完全确定,而且杀手不止一个,有护卫的将士,也有随行的婢女。” 温紫雨分析道:“我觉得今天在擂台上打伤霍达的红脸莽汉就肯定是其中一个,你瞧他嚣张跋扈的样子,哪儿像是好人?” 烨纱认同道:“不错,赤方与其手下还是哥哥钦点的护送将士,没想到他们也遭人收买,还有几个平常服侍我的侍女,每到半夜三更都会鬼鬼祟祟在帐前观察,” 她忍不住哀叹:“唉……人心难猜,人心难测,所以我现在出除了能相信自己之外,真的就不知道还能相信谁……” 夏笙也为之悲哀道:“你是我见过最落魄的一个公主了。” 温紫雨又担忧道:“今夜没有你守在帐堡前,那些杀手肯定会展开行动,说不定他们此刻已经发现了所谓公主的假象,你回去岂不是非常危险?” 十一抿着嘴唇道:“我觉得她待在那儿都很危险,她自己都说有真武实力在身,若她都抵不过,我们藏着她也没辙,说不定还会惹来杀身之祸。” 烨纱能听懂十一的意思,她咬了咬唇,加快脚步往军营里走去:“我知道诸位怕受牵连,那烨纱便不再相扰。” “哎哎,你别走呀,你现在回去不是送死么?”紫雨上前拽住烨纱道。 烨纱紧咬着嘴唇:“那我现在还能去哪儿?我也想回家,可是回去哥哥的计划就全乱了,我能如何?……” 女人都是水做的,一旦有一个人流泪,那么另外一人便会被感染。 紫雨只能将希望的目光投向夏笙。 夏笙边抚着下巴,边分析道:“其实烨加王将你派来真武是一个非常明智的选择,真武军营中有很多很多很多很多高手,你只要挑中一个那也可保你平安我看不如今夜将你送到商将军卧房,躲进他被窝,谁也伤不了。” “不行!”十一坚决反对道。 “为什么不行?”夏笙疑惑道。 “因为……因为……”十一飞速转动着脑壳,下一刻便有了个绝佳的借口,她道:“因为我在凉城听人说,商将军有个特殊癖好,他不喜欢身怀处子之身的 女人!” 紫雨即刻厌恶道:“咦……真恶心,什么臭男人。” 夏笙出声质疑:“我与商大哥相处这么多年,你说他不近女色我同意,但他有这些特殊癖好我可是闻所未闻……” “哎呀,总之不能将烨纱送给商囚,这样会害了她的,”十一抽了抽鼻子,询问身旁的烨纱:“闻说你们蛮族人对男女之事非常开放,烨纱妹妹,你的身体……” 烨纱脸色微微一红,娇声道:“十一你真实最骚气的一个了,我先前说过,烨加氏族传承的是人间华夏文明,绝不可能像其他氏族那样背德淫乱的。” 十一心中暗笑,口头上劝道:“那你莫要再羊入虎口了,哎,我瞧白秀安,白长老就不错呀,你不如钻他的被窝?” 紫雨赶忙制止道:“那可不行,白长老已经成亲了,且是爱妻如命之人,再说以白长老的武力也无法保护烨纱的。” “那林子方如何?他身后的保镖团可是清一色的真武高手。”十一又提议道。 紫雨瞪着十一,轻责道:“十一,烨纱好歹也是公主,哪儿有你这样随便推荐男人的?” 十一眼前一亮,“嘿嘿”一笑道:“男人不行,那咱们可以找女人呀,九阳掌门乌柳,她是个热心肠的女人,烨纱长得这么漂亮,她一定愿意收容。” 紫雨直言反驳:“不妥,肯定不妥,还乱七八糟!” “怎么就” “好了好了!“夏笙叫停紫雨和十一的争执,简练道:“烨纱这事不难办,最主要是看她个人,你们在这里瞎指挥也没用,我看呐,最直接的办法就是去找刘向,凭他的脑袋瓜子,打个响指就能把此事办妥当。” 她又问烨纱:“你觉得如何?” 烨纱谨慎凝眉,沉默了片刻,才缓缓开口道:“其实一开始我便想直接去找将军和刘军师,可是……他们二人行的是决策天下之道,我若将烨加氏族的劣势说给他们听,他们转念抛弃烨加氏族反之去找其他部落该怎么办?” 十一摆了摆手,胸有成竹道:“这个你完全完全不用担心,商将军他绝对不会倒戈其他氏族的。” 十一作为商囚的枕边人,得到的消息自然确切,况且她还亲耳听见宰相贺知书与商囚的谈话,与烨加氏族联盟,板上钉钉。 “昨日商将军与刘军师曾来帐堡找过公主,二人的性子实在是……实在是……唉,实在是一言难尽……” 烨纱想起昨夜刘向与商囚的淫荡对答心里就泛呕,所以方才十一说“商将军有特殊癖好”她也义不容辞地便相信了。 “昨夜那么晚了,商囚来找你作甚?”十一又机敏道。 烨纱叹道:“商将军想与我谈论成亲一事,却被我婉言拒绝了……” “什么!”十一攥着小拳头,牙缝中挤出一道细声:“商囚你这个王八蛋,负心汉,这才多久便想着另寻新欢了……” “咳咳!” 忽而两声轻咳响起在半人高的草丛后,接着便听一句问候:“夜这么深了,几位还在草原上闲逛,是看月亮还是数星星呢?” 有责备的口吻,也有当官的架子! 一个人影站在距离几人二十丈远,夜太黑,瞧不见他模样,更不知他何时来的。 紫雨和烨纱本能抽出刀剑,生怕是来了坏人。 夏笙却在她们耳旁轻声道:“快点儿把刀放下,是刘向……” “刘军师?” 紫雨和烨纱又将刀剑收回,这时,远方那人影也从渐渐走出黑暗,高颧骨,挺鼻梁,不笑如寒冬,一笑似春风,是刘向,错不了。 刘向没有笑,严肃一张脸,开口便问道:“军营里有规矩,最迟三更便不能擅自跑出军营,即便是有特殊请求也得请示军官,你们……请示了谁?” 夏笙一马当先,将三个女人拦在自己身后,并刻意亮出腰间的军医令牌,道:“我就是他们的长官,是我待她们出来的,若是触犯了军规,有事,我抗。” 刘向沉下脸色,冷声道:“草原入夜后极其危险,不说军规如何,对你们自己也是一种不负责的表现……我看有必要与商将军请示一番,让他派几个将士把你们全部看牢。” 夏笙似乎对刘向的唠叨的见怪不怪,她偏头轻声问紫雨:“紫雨,你储物袋里有酒么?好喝些的。” “有。” 紫雨点点头,以往狄云枫最爱的便是喝酒,自己储物袋装不下就往温紫雨口袋里塞,到现在已陈酿了好几百年,肯定好喝得很。 夏笙道:“军规不允喝酒,刘向又是个老酒鬼,你取个几两出来,今夜的事儿准能解决。” 紫雨取出一坛佳酿递给夏笙。 “酒!” 酒坛才刚出储物袋,刘向便有所察觉,接着他又抽了抽鼻子,惊喜道:“好酒!”随后他又寻着酒香,飘飘如六神无主,步伐似神魂颠倒,幻指着夏笙道:“夏笙,把……把那酒给我尝尝!” “尝尝?”夏笙捧着酒坛背过身去,问道:“尝肯定是要付出代价的,百年佳酿,一口百两,你要不要先给钱?” 刘向连那“草原争霸赛 ”奖金都只舍得出一百两,还是与商囚私凑出来的,两袖清风不爱财,哪儿有这么多钱? “罢了罢了,今日本就没打算惩罚你们的,赶紧会赢就行了。”刘向眼珠子盯着酒坛子,一分一厘都不舍得偏。 夏笙得意地冲身后三个女人眨了眨眼,又道:“可我还有大事要摆脱你呢。” 刘向赶忙道:“你且说,天上的星星我都给你摘!” 夏笙拉过身后的烨纱,冲着刘向介绍道:“说出来你可莫要不信,她,才是烨加氏族的公主,烨纱。” 此言一出,为酒癫狂的刘向瞬时恢复如常,他即刻皱起眉头,眼眸深邃地盯着烨纱,无闲话,不废话,直接吐出四个字:“长话短说。” 夜很深了,必须得长话短说。 夏笙道:“事情是这样的……” …… 事情就是那样的。 刘向听了来龙去脉,皱着的眉头却慢慢地松了下去,他神色淡然,语气平静,问烨纱:“你可知那些杀手的确切信息,幕后主使又是谁?” 烨纱如实回答道:“杀手都是烨加氏族的勇士和王宫里的婢女,可能全都是,也可能有混杂在其中的,这个我无法判断。至于幕后主使,极有可能是唯一能与烨加抗衡的月兴氏族,但也不排除车迟、大宛等相对较强的氏族。” 刘向点点头,只要得知有这份阴谋,杀手仍在军营,通过一些手段,得到一些信息,找出一个答案,实在简单不过。他承诺道: “好,我心中已大致有数,只不过今日得委屈公主与夏笙她们挤一挤,明日太阳升起之时,一切阴谋都会得到解决。” “果……果真?”烨纱惊讶道。 夏笙笑道:“他不为别的,就为我手中的这坛酒都能帮你把事情解决,”说完他便将酒坛子抛给了刘向。 “哎哟,别打碎了我的姑奶奶,这可是百年佳酿!”刘向接过酒,又亲又摸的,比得了个宝贝儿子还开心。 “走吧,刘大军师都发话了,肯定不会再有危险,回医账睡个好觉呗。”夏笙领着一帮姑娘,跟上刘向。 刘向捧着酒,心里正纠结着是否打开畅饮,可嘴里又念叨:“自己一个人喝不仗义啊,可分出去就舍不得,唉……” 夏笙凑近刘向身旁问:“刘军师,你能为战局出谋划策,挥手百万雄师,为何纠结在一口酒上呢?” 刘向赶忙将美酒遮好,微微偏过身子,颇显得有些“小气”,只听他道:“男人的乐趣你们女人怎么会懂?这酒就和名贵胭脂,喝一点少一点,当然要珍惜每一口的喝法了。” 紫雨在一旁好奇道:“喝个酒还有花样的?” 十一抢着道:“当然有花样了,一坛酒大口喝法有,龙吸,鲸吞,虎咽,倒灌,小口喝酒那就更细了,舌裹酒,口齿香,一线喉……” 刘向冲十一竖起一记大拇指,道:“看来这位小兄弟平时没少出入风月场所呢,一些玩酒的技巧都能倒背如流了。” 十一本该傲然的,可转念一想,又觉得这些话说出来不妥,夏笙与紫雨也各自投来异样的眼光。她有些愧,面色微微一红,低头不再多显摆自己那点儿风月知识。 “对了刘军师,你是特地来找我们的?”夏笙想起又问道。 刘向点点头:“不错,今日霍家独子不是被打成重伤了?这可是大事,我代表将军来慰问一番,可到了医账后听阮军医说你们出去洗澡了,我就跟过来看看,主要是怕你们遭遇危险。” 夏笙内咬着嘴唇,低声暗骂道:“阮阳这个笨蛋,什么事都能往外头说……” 刘向突然响起道:“哦对了,顺便通知你与公主一件事,明日军营大帐设宴,凡是尉官与上级军医都有资格入座,公主尊为上宾,你恰好也够资格。” 十一眼前忽而一亮,询问道:“刘军师,军营大帐是不是有商将军亲自主持呢?” 刘向点头道:“不错,军营大帐专为接待贵宾所设,每个军营的校尉官与首席军医都有资格受邀,还有明日造访的众多九州盟长老。” 十一嘟着嘴,奢望道:“那我这样的人能不能进去见见世面?” 刘向直口回绝道:“不能。” 十一垂头丧气,再见情哥哥的机会又开始变得渺茫。 “咦,谁稀罕去什么军营大帐,我不去,让给十一好了。”夏笙刻意将机会让给十一。 “不行!”刘向摇了摇头,又劝诫道:“贵宾坐位必须指定人坐,不许换座,更不容缺席。” 夏笙不屑道:“切,还不是坐在里头听那些所谓的门派之尊,世家之主,互相客套拍马屁……虚情假意,简直令人作呕呕!” 夏笙捂着自己胸口,故意冲刘向做了个干呕的模样,又干瞪了他一眼,招呼身旁的几个女人道:“别理他,我们走,明天你们要是想进大帐里看热闹,我来想办法!” 就此,几个女人与刘向分道扬镳。 “这几个人,还真是军队中一道亮丽的风景呢,呵呵……” 刘向揭开酒坛,与明月畅饮,伴清风独酌,哼着小曲儿,神游繁星夜空下。 正文 第四百一十三章 两件事 次日清晨,天还未亮,元宝的呼喊声便在夏笙的营帐外响起: “夏笙姐姐,你快出来,有客人到了!” 几个女人都睡得清净,被元宝这么一吵也纷纷醒了过来,夏笙头离绣花枕,瞥了一眼窗外灰蒙蒙的天,眼睛再次耷拉下,不耐烦道:“谁啊,官儿有我大么?” 上等军医是除尉官之外军营中最高的职位。 “好像没有军衔。”元宝在外头道。 “嗤!那让他在外面等两个时辰。”夏笙倒头又缩回被窝。 温紫雨轻声道:“夏笙,你这样不好吧……” 夏笙不以为然:“如何不好?草原的清晨能把人冻死,我可没那个勇气起床接待什么客人。”说完,他又紧地往被窝里缩了缩。 温紫雨轻叹,掀被子下床,叹道:“唉……还是我去看看吧。” 夏笙道:“你早该有这样的觉悟。” 紫雨苦笑道:“你们就知道欺负我老实。” “我陪你一起。”烨纱昨日与紫雨同床,此刻也恰好醒了来。 紫雨将烨纱按回被窝,笑道:“我知道你昨夜担忧了一宿,你多休息,我去便是了。” 烨纱担忧道:“可我总感觉外头的人与我有关。” 夏笙道:“这个点儿,这个时候,能找来的人肯定与你有关,不过你不用担忧,刘向承诺过,第二天清晨一切阴谋都会消散。” 夜未央,天未亮,但此刻的的确确已是清晨时分。 紫雨正穿着衣服,营帐外却传来元宝的阻碍声:“大叔,你不能进去,那是夏笙姐姐的” 元宝一个岁的孩子肯定阻止不了那位“大叔”的突袭,他话还未完,大叔已将营帐大门抽开。 一张坚毅冷峻的脸探入营帐,那对寒如锋刃的红瞳,在瞧见四个衣着暴露的绝色美人,却丝毫未掺一丝杂糅,究竟该说是他定力好,还是以对女人失去了兴趣? 江城若不冷漠,怎有资格在青衣楼中坐第一把交椅? 夏笙本欲动怒,可刚睁开眼,一瞧见来者身份,怒气还 未冲上眉头便瞬间嫣儿了下去。她认识江城,也有幸见过一面,她知道就算江城没有军衔,在军队里的分量也要比她重上很多。 然而相比夏笙的惊讶,十一内心才能叫做真正的恐惧,她与江城算不上朋友,但彼此已熟悉得不能在熟悉,飞雪客栈所遇的那些棘手的刺头其中有九成都是青衣楼出面解决……她将头首缩在被窝里,又惊又恐又后悔,就在上一刻,她还与江城硬生生地对峙了两息,勇气不知何来。 “完蛋了,完蛋了……” 江城一眼便将营帐内所有情况都看透,然而事情须得一件一件来办,他毫不顾忌地走进营帐。 紫雨赶忙胡乱将衣服套上,退回床边惊恐地望着这个直至走向自己的男人:“你……你要干什么?” 江城斜了一眼紫雨身后的烨纱,平静道:“刘军师刻意吩咐我来保护烨纱公主的安全,我确认一番。” 烨纱不敢看江城的眼睛,细声嘀咕道:“可我却觉得你比那些杀我的人还要可怕……” 江城不讨喜,这是公认的事实,他一来,整间屋子的气氛便开始紧张。 江城眼中闪过一丝……一丝或许有些多了,用一丁点儿来比较恰当那么一丁点儿羞愧在他的红瞳中一闪而过。 江城的内心虽无比强大,可烨纱那句“我觉得你比那些杀我的人还要可怕”实属有些扎心。 这是一种强者该有的寂寞,是一种强者自己才能体会到的滋味。 江城又平静道:“你的护卫与婢女都已经被清理,现在帐堡很安全,你跟我回去。” 烨纱摇了摇头,又恳求道:“我在这里与几位姑娘相处得很好,不想回帐堡,你在这里一样也可保护我,我” “不行。” 江城冷冷吐出二字,彻底打消了烨纱的念头,这时,烨纱才完全可以确定,自己终于成了一只被囚禁的鸟儿。 这是第一件事。 江城又转了个身,朝角落里的十一走去,他停足在十一床边,静候着不说话。 十一在被窝里哪儿知道外头的情况?他见营帐内没有声音,偷摸着露出脑袋,谁知刚见 光明便瞧见江城那双不寒而栗的红眸 “啊!啊!啊!啊!” 十一在尖叫,江城的内心却像是被火烧,一大清早便被好几个女人冷眼看待,作为一个男人,即便在冷漠也觉得不自在。 江城努力让自己态度缓和些,他轻声道:“夫人,将军他可知道?” 十一即刻从床上蹦起,握住江城的手,哀求道:“江首领,他不能知道!你也不能告诉他!” 江城理智道:“对于我而言,这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但对于你和商将军而言会很困难。” 十一可怜巴巴地瞪着江城,眼泪花儿在眼眶中打转:“只要江首领肯答应帮我保守秘密,我就把紫雨送给你当媳妇儿……” “咳咳!”紫雨刚吸进去一口气便被呛了出来! 江城挤出一个实在生硬的微笑,轻轻吐出一句话:“隐瞒与否,冷暖自知,你们夫妇二人之间的事,并不在我的任务范围内。” 说着他又瞥了一眼不远处的烨纱,嘱咐道:“公主抓紧穿衣,我只在外候你一刻钟。” 言毕,转身走出营房。 “呼……” 十一如释重负,一头栽倒在床上,闭上眼睛大呼大喘,而当她再次睁开眼时,几张放大的面孔骤然出现在她脸前。 “你……你们,在……在看什么?” “啧啧……真是想不到,你这小竟与商大哥有一腿……据我所知,即便是女人脱光衣服站在他面前,他都能视如空气你且如实招来,是怎勾引上他的?我要喊李淑写一本书出来,做个历史见证!” “十一,原来你的情哥哥就是商将军,难怪你一听见他的消息就大呼小叫呢,隐藏得够深的嘛……” “十一,我跟你说,商将军真的有特殊癖好,包括刘军师也是,前天晚上他们亲口对我说,自己有好几个私生子在外头呢……” “哼,你们少来套近乎说胡话,今天晚上我自己就能去一探究竟!” 十一扯裹紧被子,谁不愿再理。 …… …… 正文 第四百一十四章 公主何事发笑? 傍晚黄昏时。 五彩神殿携青洲与涠洲众仙门世家,代表九州盟高调入驻军营。 商囚早已备好晚宴为贵宾接风洗尘,将士们也放下手头的军务,今夜酒水管饱,开怀畅饮! 草原入夜,直至明日黎明,都将是喧嚣的。 烨纱为了满足十一进军营大帐的要求,可以叫紫雨把十一易容成自己的侍女,晚宴时一齐混进去。 十一又怕生,便叫紫雨自己也化作侍女模样。 一个公主,带两个侍女,很合乎常理。 夜,悄然落幕。 军营中燃起了一堆堆篝火,以抵御深夜的寒气,将士们会在火堆上搭起一道简易,将整头猪牛羊串上去烘烤,老兵们都有烘烤牛肉的本事,所以根本不用担心味道不佳,待肉食烤熟后,将士们便会用配发的短刀把肉剔下来,撒上盐与辣椒,享受美味。 将士们来自五湖四海,多人多才多艺,吹笛子弹琵琶拉二胡 沧原一声笑,微风扬碧草,如浪涛涛,今夜有酒今夜醉,明日愁来明日忧,践行一杯浊酒,塑金戈铁马万千忠勇之魂! ------------ 夜,悄然深了。 军营大帐内的宴会结束的很融洽,没有人喝醉,也没有人敢喝醉,正如夏笙先前说得那样,几个有头有脸的人物互相客套吹捧,酒不尽兴,话不尽心,就连结束的时间也都是按着点子上来的。 宴会上说得都是些没有价值的话题,宴会后的私下洽谈才是重点。 “十一,你快把口水收起来先,待会儿可是和商将军面对面,你不怕露馅儿啊?”温紫雨掐了掐十一的胳膊,小声道。 十一“哧溜!”一声,把嘴里的口水咽进肚子,并叹道:“我的夫君实在太威武,特别是穿上将军铠,是宴会主席,是几千万士兵的首领,九州盟的长老们都对他客客气气。” “是是是,你夫君最厉害了,行了吧?”紫雨给了十一一记白眼,语气中多少有些嫉妒。 “怎么?羡慕呀?”十一姿态瞬间又高了几分,她自豪道:“你虽然长得漂亮,可没我命好,嘻嘻……”她又拉着紫雨道:“不过江首领至今还未听说过有女人,你要不要试试?他可是青衣楼的首领呢。” 紫雨推开十一,嫌弃道:“去你的,一天就知道乱点鸳鸯,嘴巴就没闲的了。” 十一不觉为然:“哪能叫乱点鸳鸯谱?我说得是实话!我推荐的男人哪个不比你那个变态师傅强?还搞断袖之癖,咦……恶心死了!” “不许你这么说我师傅!”温紫雨呵声道,可下一会儿心里又没了底气:“师傅他柔情似水,对师兄弟们都很好,他只是爱美,说不定还是喜欢女人的……” “瞧瞧,全都师兄师弟,就没有个师姐师妹的,啧啧啧……唉,紫雨啊紫雨,你喜欢什么人不好,非得喜欢这种有怪癖的男人,你说他哪天扒下你裤子,发现没把子,指不定硬都硬不起来呢……” “羞臊话,真讨厌,不和你说话了!” 紫雨咬唇,脸儿红了一大片,快步追上前头的烨纱。 “哎,你等等我呀,要不以后我让商囚给你找个伟岸的真男人?” 十一招呼着也紧忙随了上去。 …… 商囚在宴会结束后,派人传讯烨纱于二 更时在土楼中相见,烨纱自己一人也害怕,便将十一与紫雨一并带了过去。 土楼下,两个魁梧的将士佩刀守在门口,楼上灯火通明,瞧窗户上投影只有一个人。 “我是应约来找商将军的。”烨纱冲守卫道。 守卫没有说话,直接敞开大门示意烨纱进去。 烨纱领着紫雨和十一刚走几步,两个守卫却伸手分别将紫雨和十一拦下,并道:“将军只找公主一人,其他人不得入内。” 烨纱赶忙解释:“她们是我的婢女,无碍事的。” 守卫生冷道:“不行,将军说只见公主一人那就只能公主进去。” 十一来了脾气,“啪!”一巴掌打在守卫的手背上,轻呵道:“你干什么?不知道我们是女人么?你将手很在胸前,是想吃我豆腐么?” 两个守卫一眼相视,将手从二个女人的胸部抬到领口,一人道:“请二位姑娘莫要让我们难堪。” 十一指着楼上窗影,轻哼道:“你没见么?楼上只有一个人,我们公主乃万金之躯,万一……万一你们将军色心大发,咪西咪西了我们家公主,怎么办?” 守卫忍不住笑道:“你这蛮族婆娘怎么比你家公主还凶?烨加公主本就是我们将军未来的夫人,你一个侍女还管人家夫妻二人的事了?” 另一个守卫也搭腔道:“对了,听说你们氏族的风俗很奇特,主人嫁去做正妻,侍女也要当填房陪嫁,是不是呀?” 烨纱听不下去了,指着两个守卫怒喝:“放肆,你们敢侮辱我烨加氏族!” 守卫完全不理烨纱威严,并伴有不屑之声:“侮辱算不上,我俩是当了一百多年的老兵,前前后后与你们蛮族打了不下百场战役,死在我们手下的蛮族人不计其数,也包括你们的烨加氏族。” 烨纱勃然大怒,抽出腰间短刀,指着两个守卫的鼻子道:“这就是你们真武的待客之道么? ” “那得看待什么客了!” 守卫风度与气势完全不熟烨纱,二人握住刀柄半出鞘,前后夹击烨纱,又听一人忠告道:“二更天已到,公主请一人上楼,商将军不喜欢拖延。” “嗒!” 土楼那扇不结实的小窗遭人推开,不见商囚露头,只听他吩咐一声:“王泰,许世诸,让她们都上来吧。” 将军发话,小兵自然没有驳回的权利,两个守卫收起自己的架势,让出中间一条道儿来。 “你就叫‘你是猪’对吧?我记得你了!”十一狠狠地瞪了一眼先前拦住自己的守卫。 守卫沉声道:“我是王泰。”他又指着一旁另个守卫:“他才是许世诸” 十一嘴角一抽,狠声道:“你就算是王泰,那你也是猪!反正你们两个,我这儿是记下了,咱们以后走着瞧!” “你” “你什么你?老子也不怕告诉你名号,行不更名坐不改姓,石毅,石头的石,毅力的毅,人送外号‘拼命三娘’,你们被我记住,只能算倒霉!” 十一说完,拽着紫雨趾高气扬地走进土楼。 …… “这地方可真够破烂的,就不怕耗子钻进来么?还没有咱们的帐篷好呢。”十一才踏进门便一个劲儿地发泄抱怨道。 紫雨轻叹了一口气,劝道:“好了,你莫要再生气了,三楼上有将军在呢,你不怕,我 们还怕呢,而且你也别忘了,咱现在是烨纱的侍女,不是刁蛮悍妻,话都不能说的。” 十一嘟了嘟嘴,不再说话。 土楼第三层相对来说要别致一些,至少地毯花花绿绿,极具人间西域风格,商囚为了让房间看上去体面一些,特地叫人搬来了几张椅子,几副茶几,不说有模有样,半模半样却是有的。 商囚坐在书桌前,还是那盏油灯,还是那只笔,还是那个姿势,还是那个态度,即便烨纱上楼来,他也不曾有多改变,他抬头不经意地瞥了三个女人一眼,继续低头书写着什么,随口道:“公主莫要介意杂乱,随便坐,桌上有茶,刚沏好。” 烨纱努力让自己大方一些,可显然,书桌前的商将军与前夜遇见的完全不同,他严格,很冷峻,他不怒自威,他瞥一眼便能让人拘束紧张起来。 烨纱找一张距书桌最远的椅子坐下。 十一左右盼顾,最后找了一张距离商囚最近的椅子,刚要坐下,紫雨便将她给拽了回去:“十一,你又忘了,咱们现在是侍女,是下人,怎么能和主人平起平坐呢?”她又将十一拉至烨纱身后,嘱咐道:“和我一样规矩站好,只准偷看不许说话。” 十一撇了撇嘴,不敢再动声色。 “今日的酒菜可和公主殿下的胃口?”商囚突然开口问,不曾抬头。 烨纱如实答道:“真武的菜肴精美可口,但就是酒水颇烈,我小饮几杯便有些不胜酒力,所以……所以还请商将军早些把话说完,我好回营休息。” 商囚突然停住手中的笔锋,抬头瞧了烨纱好一阵子,又低下头并轻声道:“今夜还请公主稍等片刻,一些东西还未及时送来,公主既然有些酒乏,不妨喝倒杯茶,解解酒。” 人一紧张就容易口干舌燥,烨纱舔了舔嘴唇,冲身后的紫雨使了个眼色。紫雨会意,俯身去过桌上茶壶,倒上两盏茶,一盏递给烨纱,另一盏递给十一,并轻声道:“去吧,小,伺候你的夫君去。” 十一喜笑,轻声一句:“谢谢。”便接过茶,往书桌方向送去。 商囚专心书信,并未察觉谁送来了茶,只是这送茶的侍女有些奇怪,放下茶杯后竟不走了,侯在他身旁。 他终于忍不住斜了一眼身旁的侍女,道:“谢谢你的茶,你可以下去了。” 十一笑道:“将军劳累,不如就留我在身旁伺候你吧。” 商囚一挑眉,看十一的眼愈加诧异。 十一赶忙又补充道:“将军莫要误会,我说的伺候只是端茶倒水,不会干其它事情……” 瞧商囚的神情是有些无语,他沉默了一会儿,才道:“我要写信,信中不少机密,不希望你看到。” “我懂了。” 十一往后退了两步,这样即便她脖子伸长两倍也无法看到信上内容。 商囚掐了掐眉头,品了半口热茶,他总是个不拘小节的人,那么对于站在身后的十一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了了之了。 远方的紫雨笑着,暗中冲十一比了个大拇指,十一吐了吐舌头,并在商囚身后做个鬼脸,烨纱见了,本就绷紧的神情猛然放松,竟“噗呲”一声笑出声来。 “公主何事发笑?” 商囚深吸一口气,尽管书信未完,也不得不放下笔。 烨纱正襟危坐,紫雨老实站好,十一紧要这嘴唇,努力把笑憋进肚子。 正文 第四百一十五章 出发 “方才有几封加急的信件要写,才不得不冷落了公主,实在不好意思。”商囚说完,又拾起毛笔,蘸了蘸墨水继续书写。 致歉是态度,致歉完又是一种态度。真武与蛮族的矛盾根深蒂固,若不是妖族侵犯整个真武界,两个国家根本不可能结盟。 烨纱民族气节很重,通过方才她与楼下两个守卫剑拔弩张便可知晓,这会儿她又受到了来自将军的鄙夷,心中怒火再起,她也不客气道:“商将军,趁着东西还未送来,有些事情我务必与你强调一番,可能有些冒犯,希望你也莫要介意。” 商囚淡声道:“公主且说。” 商囚越是平静,烨纱便越气愤,她道:“方才楼下那两个守卫,曾出言侮辱,甚至挑衅烨加氏族,商将军难道就没听见么?” 商囚仍是平淡道:“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写信,听不见杂糅。” 烨纱咬牙切齿:“好!商将军既没听见,那我便转述一番他们的话,你听好了,他们说” “他们说错了,你想让我如何处罚他们?”商囚突然出声打断烨纱的话,并抬头冷眼望着烨纱,目中充满了轻蔑。 这是一种强者睥睨弱者的眼神,强者甚至不用说话,弱者就大气也不敢喘。 烨纱几次都想豁出去痛骂,可话到嗓子眼儿又被理智憋回去弱者没有底气,没有资格,更承担不住惹怒强者的后果,破釜沉舟也没用。 “不是,将军你莫要误会了公主的意思,明明是哪个叫许世诸的,他们以拦我们为借口,趁机吃我们的豆腐,抓我胸呢!为此公主才和他们吵起来的,将军,你可不能放任他们调戏良家妇女呀。” 十一在后头边抹眼泪边哭,又道:“我是个有家室的人,要是让我家男人知道我被占了便宜,他肯定会被气死!” 商囚总感觉哪里不对,可又说不出个所以然,只知身后这侍女一说话,再多的怒气与不悦也都能很快释然。 他端起茶杯,喝了两口茶,才沉声道:“这二人的确有伤真武军威,待下去后我会按军法处置他们,还望公主不要外传。” 烨纱终于找回一些自尊,微微扬起下巴,冲十一眨了眨眼,轻哼道:“自然不会。” “将军,茶喝光了,奴婢去替你再倒一杯。”十一也未经过商囚同意,一把夺去他手中的茶杯,转身就往堂下走去。 商囚瞧着十一的背影,不觉愤怒,心中反而有一丝莫名喜感。 十一为茶杯倒满,紫雨趁机赞扬道:“十一你可真厉害,虎口盘旋,游刃有余呢。” 十一笑道:“他呀,外表看似一头猛虎,内心则是只小猫,睡觉都依偎在我怀里嘞。” 紫雨羡慕道:“真好。” 十一点点头,端起茶杯再用送上,可这时一阵疾风从窗外吹来:“呼……咻!” 风涌入小楼,把窗户重重关上,同时地,房中又多出一个人来江城。 江城手里提着几个渗血的麻布口袋,血已结痂,看样子里头装着的东西并不是刚刚就死的。 见过世面的人都该知道这里头装的是什么,几个女人被吓得不清,十一不敢再奉茶,规规矩矩站在烨纱身后,颔首沉默,生怕被商囚认不出来。 江城无视旁人,冲商囚晃了晃手中的麻布口袋,平静道:“如你吩咐,任务完成得很顺利。” 商囚露出一抹笑,冲十一招了招手,并吩咐:“小侍女,快为江首领到一杯茶。” 江城道:“不饮茶。” 商囚叹道:“今日本来为你设了席位,只可惜你来不了。” “商将军知道我从不赴宴的。” 江城几个麻布口袋往书桌上一搁,转身离开,怎么来便怎么去。 商囚提着麻布口袋走至烨纱跟前,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容,道:“这便是今夜我要送你的东西,它是很贵重的礼物,也表明了真武与烨加结盟的决心。” 说完他便将手中的麻布口袋翻转,“哒哒哒!”三颗人头滚了出来。 紫雨与十一肯定被吓得不清,烨纱尽管害怕,但心头的喜悦却要比恐惧多上一些,她认得出这些人头是谁的,也知道这些人头从肩膀上掉落的意义。 “这里分别是月兴,车迟,大宛三个部落首领的脑袋,真武会作为礼物送给你哥哥烨加王,” 商囚又走回书桌,将先前一直在书写的信纸装进信封存好,又走下来亲手递给烨纱,道:“这是我与烨加王写的书信,你把它和这些礼物带回去,我想即便仙武大战结束后,真武与蛮族的和平也会持续很长一段时了吧?” 烨纱木讷地接过信封,突如其来的一切信息让她脑子有些乱,捋了好久才把事情顺理清楚。她支支吾吾地问道:“你……你是说,我……我可以带着信封回家了?那……那我还要回来么?” 商囚浅声笑道:“你若愿意回来找个如意驸马我也不拦着你,当然你也可以永远不回来。江城会护送你到烨加王面前,他就在外面,今夜就可以出 发,今夜就可以到达。” 烨纱兴奋地脸蛋通红,此刻若以草原人的热情她一定会献上一个拥抱,甚至一个热吻,可惜商囚的夫人在场,她无法做到,只能口头一句感激:“谢谢,可我还是想再考虑考虑。” “考虑什么?”商囚不多见地好奇道。 烨纱各瞥了身后的紫雨和十一,欣然道:“不用考虑了,我暂时不想回去,我想在军营里玩耍几天。” “哦?”商囚倒是惊讶不小,“最多后天,全军便会直接开往洪荒,很快就会迎来战争,你不害怕么?” 烨纱坚决道:“烨加族人从来都不惧怕战争!” “那倒是,你们这些草原部落总以战争为乐趣,”商囚抿了抿嘴唇,最终点点头,道:“行吧,你若愿意留下我也不会敢你,人头与信封谁去送都一样。” 他又感兴趣地盯了十一小会儿,最后冲烨纱笑了笑,道:“你们很可爱,祝你们在军营里玩得愉快。” 商囚背过身去,示意不送客。 烨纱冲着商囚的背影行了个礼,拉着紫雨和十一,几乎欢快地奔下楼去。 “你知道她现在像什么?” 刘向一只脚跨进窗台,另一只脚则耷拉在外边儿,作骑乘的模样。 商囚道:“她像是一只重新获得自由的鸟儿。” 刘向不知哪儿变出一壶酒,喝了两口才笑道:“她不仅获得了自由,还获得归宿,后者才是她如此高兴的原因。” “哦?”商囚颇为疑惑。 刘向随口解释道:“以前她是一只被囚禁的鸟,关在牢笼中虽没有自由,却可以活下来,因为对于笼中鸟而言,林子野了并不适合她生存,她找不到栖息地,只有死路一条。” 商囚伸了个懒腰,随意跳了处椅子坐下,如释重负地叹过一口气,轻笑道:“烨加王终于借真武的手达到了他统一草原的目的,并且妹妹还能快乐的活下去……呵呵,所以那些舆论说蛮子不聪明的,都他娘的是放屁。” 刘向坐在商囚身旁,准备往商囚的茶杯中倒酒,却被商囚出手制止:“莫倒,这杯茶,我还没喝。” 只因这杯茶是他日思夜想的女人所倒,哪怕是易了容的,爱情的感觉便是如此奇妙。 刘向撇了撇嘴,灌下几口酒,又伸出两个手指,比了个“二”字,道:“两个消息,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你要听哪一个?” 商囚将茶杯举于鼻尖轻嗅,茶水更舍不得喝,他道:“若时间紧凑就两个一起说吧,我不喜欢卖关子。” 好的总会好,坏的总会来,先苦后甜没有任何意义。 刘向揉了揉鼻子,道:“其实先后顺序和卖关子真的很重要,因为这两个消息都是坏消息,你若说想听好消息我就把最坏的消息留在最后,你若说想听坏消息,那我就把最坏的消息激讲前面有比较,就一定有好坏,对么?” 商囚冷声道:“你还是把两个坏消息融合在一起说吧。” 刘向不再卖关子,讲述道:“据洪荒派出的先遣部队传来消息,妖族已开始往洪荒中心推进,其中不乏有洪荒巨兽被纳入妖族阵营的例子,你要知道,畜生始终不是人,即便有高级的生命体也不会思考太多,此乃第一个坏消息;第二个坏消息是关于鬼界,却又不发生在鬼界本身,呃……我再买个关子,让你猜猜我这话的意思?” 刘向执意要卖关子,那说明这事的确挺新颖。 商囚的脸色阴沉得难看,他思绪了好久好久,才寒声道:“难道是在人间?” “聪明!” “去他妈的!” 商囚一声怒骂,一口吞下杯中凉茶,低声道:“简直是疯了!” 刘向摊手示意无奈,叹道:“这事的确很让人意外,但更值得我们考虑的是,人间并非真武盟友,我们是否义务保护他们?或者说仙界是否有义务保护他们?还是说……让他们自生自灭?” 商囚眉头紧皱,提及人间,此时此刻他心中浮现的是一个男人的名字狄云枫! 这家伙若在就好了,他一定能给出个完美的答案。 “现在几更天了?”商囚突然问道。 刘向心算了片刻,道:“三更。” “恰好三更?”商囚问。 刘向道:“倒数三声便恰好三更。” 三, 二, 一 刘向与商囚一齐望向窗外,似乎在等待着谁。 “二位,我走楼梯的。”突然一个声音从楼梯口传来。 并不是所有人都喜欢翻窗户,譬如夜无双。 夜无双绰号“无垢神座”,不论举止、谈吐、穿着、容貌……他是个优雅的人,所以不会做那种翻人窗台的事。 夜无双走上楼,又自我坦白道:“好吧,其实我也挺想试一试翻窗户的感觉 ,但窗外站着一个很不讨喜的人,我怕他,便打算走楼梯了。” 江城站在窗外,即便土楼没有飞檐,他也能让皓月做陪衬。 商囚倒上一杯茶,递过夜无双,并笑道:“江首领不喜欢集会,所以很难喊得动他,但他的耳朵很灵,你最好莫要说他的坏话。” 夜无双客气接过茶杯,笑问道:“你们可知,五彩神殿为何只有赤,橙,黄,绿,蓝,五种色彩么?” 这是一个很没有深度的问题,江湖人也没人敢去揣测这个。 刘向与商囚纷纷摇了摇头。 夜无双笑着自答道:“就是因为“青”色被他们这些穿青衣,戴斗笠的‘青衣楼’所劫持了呀,哈哈哈……” 不好笑。但商囚还是很客气地笑了几声,又问:“那紫色呢?为何五彩还缺一彩紫?” 夜无双摇头道:“我也不知,都说紫气东来为祥瑞之气,可五彩神殿上就是分炼不出紫色,我也十分苦恼。” 刘向苦笑:“大家别再打趣了,战事在即,是时候焦头烂额了。” 商囚点了点头,将鬼界入侵人间一事与夜无双叙述了一遍,希望能与九州盟共同商讨,得出一个大家都满意的解决方案。 夜无双乃九州盟中流砥柱,在柳扶苏刚提出九州联盟之理念时曾有不少人举荐夜无双为九州盟主,哪怕最后落选了,他仍可享有盟约决策权,并号召众人自拟作战计划。 商囚很清楚夜无双的说话分量,所以把人间战场的利弊分析的十分透彻。 商囚道:“现在最紧要的一点是,鬼界木王爷究竟是否与仙界有某种交易或者勾结,人间是一处很特别的地方,可谓是修行者的发源地,往常都由仙界主导秩序,不止这回仙界作何表态。” 夜无双道:“你若问百里孤,他一定会毫不犹豫放弃人间,你若问柳扶苏,他一定会毫不犹豫拯救人间,现在你来问我,我暂时是无法给出你答案的,因为我代表不了九州盟,还有便是,幽魂帝国,与九幽帝国是否有自己的行动了呢?若他们都未做表态,我们又何必去操心?” 刘向点头道:“我认同夜掌门的看法,此事不过才刚刚发酵,鬼界那边有九幽与幽魂帝国,他们绝不会允许木王爷的势力在六界任何一处乱来皇帝陛下钦派御史与宰相两位重臣进驻交涉,目的就是为了能把九幽与幽魂串通,使之成为真武界最有力的一条防线,然而这条防线最大的阻碍者便是木王爷的恶灵势力。木王所做的每一件事,完全不用考虑,必然是有大阴谋,如此一来,不论他在何处杀人放火我们都要阻止,不论仙界对待此事态度如何,我们都要保卫人间!” 他深呼吸一口气,又郑重道:“我想你们应该都记得关石老人曾有一句诫言人间若乱,六界大乱,人间若崩,六界具崩!” 夜无双神情凝重道:“关石老人的话从来没有一句不灵验的,人间不能丢。” 商囚移步窗边,窗外是一个喧嚣的夜,篝火明亮映透半边天,有将士们的哭笑呐喊,也有秋风萧瑟的浅唱低鸣。 “于邯还在,柳扶苏的归期也不远了,还有狄云枫,他才是主宰六道沉沦之人,快了,很快了……” “那你想何时出发?”刘向与夜无双一齐走至窗边。 商囚抬手,一指远方未被火光渲染却泛红的苍凉黑夜,道:“我想,应该就在今夜了。” 刘向揉了揉眼睛,紧声道:“可恶,武力低了眼睛都不好使了,我能感觉到,但我看不到!” 夜无双摇头兴叹:“那红色的光芒竟然能渲染黑夜……” 渲染黑夜的红光? “草原氏族的烽火狼烟!”刘向惊呼道。 “咻!” 青衣人影落下,并带来消息:“三万里外是最近的一处风火狼烟口,是烨加氏族放的。” 这时,烨纱急忙从干道处狂奔而来,口中大呼道:“将军,是烨加氏族的烽火狼烟,赤红色代表陷入死战请求支援,一定是哥哥他们遭妖族突袭了,将军你快去救救我的族人吧……” 刘向脸色阴沉得难看:“凭妖族怎可能这么快就从洪荒突袭到北蛮地带,应是有氏族叛变了。” 商囚冷冷地盯着楼下焦急地烨纱,轻吐道:“没想到几颗人头竟会成为导火索……” 刘向却愧疚得不敢看烨纱,叹道:“你送给烨加氏族的这份礼可真是有够大。” 商囚冷漠道:“这样不能换取和平么?” 刘向苦涩道:“这样可以换取真正的和平么?” 毁灭到寸草不生,才能换取到永远的和平。 商囚轻轻关上窗: “出发吧。” …… …… s:关于洪荒这边的战场即将打响,但不会持续太久,《真武大旗永不倒》这一卷最主要描写的仙界战场(拟定是这样)仙界战场狄云枫就会出关。 感谢阅读。 正文 第四百十一六章 黑夜苍凉,真武永恒 欢庆的篝火被土湮熄,全体将士动员,整理军备等待校尉点兵出发,今夜的热情并没有随篝火熄灭,反之随战火烧得更燃! “这真是一群群……一群群可怕的人……”十一倾听着喧嚣的夜,热情到疯狂的动员声,一种莫名的恐惧爬上心头。 马上就要打仗,马上就要送死,这些人为何还如此热情高兴? 夏笙与阮阳,李勤各牵了三辆兽车来,冲门口的十一道:“还愣着干啥?赶紧去帮忙搬药材,咱们只有三辆兽车,得挤一挤,堆一堆。” 药材装在软皮箱中,足足堆满两个帐篷,若全凭力气来搬的话,也要耗费不少时间,好在紫雨和夏笙都有灵力在身,用趋物之术搬移,事倍功半。 “夏笙,你可有灵舟之类的法器?”温紫雨抽空问道。 夏笙遗憾道:“有是有,但驱动的灵石都被我用光了,没有能源的灵舟还不如兽车呢。” 温紫雨试问道:“一块灵石能驱动多久?” 夏笙算计了一会儿,道:“大约两个时辰。” 温紫雨下时惊讶:“消耗量竟这么大的么……” “是呢,灵舟是我娘留下的,有十辆兽车那么大呢,所以能源吃得多,”夏笙又问紫雨,“怎么紫雨?你有灵石么?” 温紫雨拍了拍自己的储物袋,叹道:“几百年了,兜儿里只收集到五十多块,本来想说结婴之时用的……” 夏笙摇了摇头:“你要在真武结婴?这里灵力匮乏,五千块灵石都说不定能成呢,你这五十块拿来作甚?” “啊?不会吧,可我亲眼见过狄兄他不用灵石就结婴了的……” 温紫雨内心恍若晴天霹雳,五千块灵石,她这辈子都不敢奢求那么多,以她凡人的体质生脉二品的武力已是极限,此刻唯有提升修为才能增加寿元,否则最多不过两三百年她便会因寿元殆尽而陨落! 死,是多么恐怖的一个字眼? “狄兄,你在哪儿,你快回来救救我!”她咬着唇,内心祈求道。 夏笙突然“嘿嘿”一笑,拍拍紫雨的肩膀,安慰道:“紫雨你莫要担心,结婴而已啦,我帮你嘛,我就算修为都是走捷径上去的,但好歹也是个虚实境界的修士,这点小事还是有把握的。” “真的?你真有虚实镜?” 紫雨看不透夏笙的修为,心里头最高也只将她定义为化神修士,却没想到她竟有虚实修为。她哪儿一点像虚实修为的人? “真的啊,千真万确!”夏笙冲紫雨眨了眨眼,趁之不注意,一把扯过她腰间的储物袋,不客气道:“所以你这五十块灵石就当做为国家贡献了,嘻嘻……” “你!你拿灵石就拿,快把储物袋还给我!”紫雨赶忙追上去抢。 “怎么?储物袋里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么?”夏笙定不会让紫雨追上,她一边舔着嘴唇,一边边在紫雨储物袋里翻捣着“有了!”她惊呼一声,从储物袋里掏出寸厚信封,“呀呀,不得了不得了,蜡封都还是小桃心儿做的,情信呐,情信,十一,烨纱你们快来瞧,紫雨还会给人写情书呢!” 十一果断拒绝道:“恶心,我才不看呢,定是写给她那个有断袖之癖的师傅的,呕” 烨纱从回到医账后便一直低着头搬箱子,没有间断也没有停歇,她见院儿中几个人打闹得正欢,突然怒喝: “你们还有心思打闹,我的族人正在前线死战呢!” 此声呵,将打闹的几个人拉回现实,全军都在紧张备战,她们又怎好玩闹? “还给我,都怪你,讨厌死了夏笙!” 紫雨抢过自己的储物袋,狠瞪了十一一眼,又掏出五十块闪闪发亮的灵石塞回夏笙手里,催促道:“还不赶紧的?快赶不上先遣部队了。” 夏笙撇了撇嘴,灰溜溜地跑出院子,寻了块空地,拂袖一挥变出一只青褐色的大船,她又跳上大船,在船首处扣开一记凹槽,取一枚灵石放上“轰!”大风起兮,托住船身使离地表。 “真武的机关术,再配上仙界的灵石,唉,简直是天作之合。”夏笙站在船头,临风轻叹了一声,又眺望了一番军营前,紧忙冲下头的紫雨招呼道:“快,将物资搬上仙船,咱们跟上最后一批飞鸟部队应是来得及的。” “夏笙,你也下来帮个忙么?”十一冲船头的夏笙喊道。 夏笙叉着腰,跨步在船头,豪迈道:“我是船长又不是水手,亲自动手装货岂非毁了身价?” 五彩霞光下升起了九个太阳,草原上的夜不再宁静黑暗! “烨纱,你放心好了,五彩神殿与九阳已出发增援了,这些九州盟的人是很厉害的,特别是夜无双和凤凰,一人一兽即可平息战乱。” “咚咚咚!” 大地震颤,几度倾斜! “怎么回事?”地面上的紫雨险些摔上一跤。 夏笙又指着军营前线道:“九阳的珍兽与真武异兽也拉着机关与炮车出发,你们瞧,远方是不是有数不尽的大山在移动?那其实就是咱真武自己饲养的巨兽,我不会告诉你,平时它们体态就和小猫小狗一般大小,哈哈……所以在战场上,发现可爱的小兽千万不要轻易靠近哟。” “夏笙,你再用仙眼帮我看看,烨加族的烽火狼烟还在燃烧没?”烨纱紧张问道。 夏笙仔细瞧了一会儿远方,摇头道:“没了,应是被平息了吧,但远方的战场就不一定了。” 烨纱终于舒坦一口气:“呼……没了就好,没了就好,起码证明哥哥他们还能坚守……” 这时,好久不见的许志骑着快马在各大营帐穿梭,并用武力高声宣告道:“二营所有将士听令,带好军备在右侧练兵场集合,一刻钟后点兵出发,不得延误!” “一刻钟?我们怕是来不及了,医账还有好多器皿与设备没搬呢,夏笙,我们该怎么办?”紫雨问着,手里动作又不禁加快了几分。 夏笙摆摆手,悠然道:“不急不急,许军士方才传令的是骑兵与步兵,乃整个军营中数量最多,战斗力最强的兵种,他们走完了那军营基本上就空了,剩下的都是些拆帐篷的后勤,咱们兵种特殊,可以慢慢来。” 烨纱扛着最后一只皮箱踏上夹板,郑重冲夏笙道:“不能慢慢来!” 夏笙笑着冲烨纱招了招手:“你莫急,且上来看看军营前线便知。” 所谓站得高,看得远,整个军营的壮丽模样尽收眼下五彩神殿与九阳门已将光明带走,黑夜暗月再次将领,暗月映照在将士们的铠甲上,反射出一道道带有锋芒的杀气,数十个军营,数万个营帐,数十万的异兽,数百万的机关车马,数千万的真武将士! 夏笙刮了刮烨纱的小脸蛋儿,轻声道:“美人似玉。” 又指着军营前线气势磅礴、等待受阅的千万将士,轻声道:“气势如虹。” 她又抬头望着天上的明月,轻声叹道:“黑夜苍凉。” “还有我父亲生前与我强调的,”最后她原地转了一个圈儿,换指整个世界,傲然道: “真武永恒。” 正文 第四百一十七章 这是第一件事 “你知道真武永恒的含义么?”夏笙回首深意地望着烨纱道。 烨纱若是不懂便会摇摇头,若是懂得便不会轻易开口,她沉默了一会儿,才轻声开口道:“我想真武永恒的最终含义应该是‘和平’。” 和平?建交联盟可以换来和平,磨灭一切亦可换来和平。 烨纱偷偷流下一滴泪,伤感道:“为什么,为什么你们真武人这么无情?我们已经按照吩咐放下尊严与你们合作,为什么你们还要让我们疼痛流血?” “烨纱,你怎么了?” 十一也跳上仙船,见烨纱轻声抽泣,上前来查看。 烨纱忍不住扑进十一怀中,嚎啕大哭道:“昨夜……昨夜我去见了将军与军师,他们……他们变了,他们的眼神中充满了冷漠,我怕……我怕再也见不到我哥哥了……” 十一一头雾水,轻声如安慰一个孩子,道:“没事,没事,咱们马上就要出发去北蛮,你很快便能见到你哥哥了……真武的兵力这么强,一定能把那些敌人打得屁滚尿流!” “烨纱她……这是这么了?”紫雨也凑过来询问。 夏笙在一旁耸了耸肩,叹道:“鬼知道呢,我不过想跟她显摆一下咱真武的厉害,谁知道她就莫名其妙地哭了起来,还说什么商大哥与刘军师冷漠些话,奇怪得很。” “好了好了,要是你家里突然打起来了,你也担心呢,收拾好了就快开船吧,甭耽搁了。”十一催促着,将烨纱抽离怀抱,又郑重承诺道:“你再等一等,有朝一日我亲自带你去见商囚,他要是有做不对的地方,我喊他和你道歉。” 烨纱却小声嘀咕:“大将军能听你的话?” 十一拍了拍自己的胸口,胸有成竹道:“必然。” 夏笙又下船,把腾空的医账都检查了一番,在确认没有遗漏后,才驾着仙船往军营前线飞去。 此时此刻,真武的飞禽部队也已整装完毕,三个梯队如大雁一般摆出腾飞的阵型,一波接着一波往北边飞行。 地面部队分两批,骑兵先锋占三成,与天上的猛禽部队一齐出发,一个在天上飞,一个在地上追,一个用翅膀,一个用马蹄,让人惊讶的是,二者的速度竟能持平,百万骑兵如黑色的浪潮,呈平推之势将绿海变换颜色。 夜还有一段时间,但老兵们已嗅到了战争的芬芳。 …… 旭日东升,清晨已过。 北蛮地区,沃野无垠,不同于大草原,这里的蛮族人要密集很多,以部落代替村落,以帐堡代替土木,挨家挨户都有自己的庭院,庭院可大可小,里头的牲畜可多可少。 可眼下的情景是,家家户户都在拆卸自己的帐篷,看似要迁徙。 “烨纱,这些人都是你们烨加人?”十一趴在船头,对异域部落很感兴趣。 烨纱摇摇头,又点点头:“不是,但也算是,这里属于烨加国的管辖范围,有权扎根在这片大地上的都是烨加子民,但他们是哪个氏族的便不知晓了。” 十一揉了揉脑壳,叹道:“哎呀,你们这儿的什么氏族,部落,国家都好乱,我都搞不清楚到底哪个大,哪个小了。” 这时,站在船头操控仙船的夏笙开口道:“是你自己笨呐,当然是国家最大,民族第二大,部落最小咯。他们这些草原上的人,对血脉要求很高的,不同的族人长相甚至都不同呢,听说还有姓氏阶级的对么?” 烨纱又摇了摇头,可下一会儿又点了点头,她苦笑道:“草原上对‘国家’一次其实是很陌生的,甚至有些氏族不承认这一种说法,就和他们不认同哥哥建立王朝一样。夏笙姑娘说得对,氏族是由一个个部落构成,按人种,也有按种姓划分的。但我们烨加国却在好几百年前就消除了这一理念,以疆域划分,只要是我们国家的 子民就只分部落不分民族血脉或者种姓啦。” 十一道:“那不就是和咱们华夏民族一样了?” “你这个问题我又不知该点头还是摇头了,”烨纱思考了一会儿,才叹气道:“赶上你们华夏肯定是不行啦,哥哥把民俗文化与制度都在往你们方向靠拢,可草原上的民族与人种实在太多了,一点儿小事就能掀起斗殴,唉……外加官权的不完善,除了都城之外,其他地方根本就管不了呢。” 她又指着下头的几个小部落道:“就好比他们,当地官员若敢约束,第二天就会被砍头。” “咦?这么野蛮?”十一咽了咽口水,下意思地抹了抹脖子。 烨纱叹道:“事实就是如此,草原上的部落,哪怕只有几口子人,惹了他们,他们就会砍你的头,把你的内脏” 十一赶忙冲烨纱做了个停止的手势:“打住打住,我可听不来你们族人的光辉事迹。” 这时,倚靠在船舷另一侧的温紫雨突然招呼:“你们快过来瞧,那些人是不是强盗?” 一船子人都被紫雨的呼声吸引,趴着船舷往下探右侧两里路不到,有几顶白帐篷,相比之部落,这更似一户个体,帐篷外用篱笆围成了一个挺大的院子,院子里头怎得有个一两百头羊。 见十二三个男人手持砍刀冲进帐篷,逮出来五口子人。男人迫使五口人跪倒在地,挥舞着砍刀不知说些什么。 “这还用说么?分明就是趁火打劫嘛。”十一愤怒道。 烨纱轻叹道:“我先前说了,偏远部落是没有法律的,你在这里打家劫舍甚至杀人都没人管。” “光天化日之下,哪儿有如此嚣张跋扈的,瞧见没,明显是要砍脑壳了,和人间刑场一模一样。” 紫雨义愤填膺,背上自己的宝剑,踏上船舷就要跳下去。烨纱突然拉住她,劝道:“这些人就是想趁着战火打家劫舍,大部落吞小部落,小部落吞个体户,沿着这条路下去还会遇见很多这样的情况,我们管不完的。” 夏笙则明确道:“紫雨你不准去,咱们已经落后空中部队一大截,咱耽搁下去会迷路的。” 紫雨咬牙切齿道:“可是他们就要杀人了!” “谁要杀人了?”忽而一个声音从前方传来,瞧不见是谁,却听得出是谁。 商囚的声音! 十一慌了神,扯下船舷上的紫雨道:“快,紫雨,快点,别暴露了我们的身份。” 紫雨不敢耽搁,轻拂衣袖,与十一双双变成烨加侍女的模样,规规矩矩地站在烨纱身后。 夏笙与船上的几位军医、药童也纷纷并排站好,接受将军的检阅。 “怎么突然之间就这么严肃了?是不是咱们惹麻烦了?”十一扯了扯前排的夏笙。 夏笙轻声道:“军中有规定,凡是出营备战都必须穿好战甲,若有军官到来,要整理着装规矩站好……我想,应该没啥问题吧?” 商囚与夜无双踏天而来,出奇地,没见着刘向的身影,瞧二人的神情,不像有坏消息。 “听人说军队后跟着一艘飞船,起先我还不信,”夜无双脚尖轻点船头,又赞美道:“好巧妙的载具,四平八稳,可比鸟背要舒服多了。” 商囚瞥了一眼甲板上的众人,最后把目光落在十一身上,他应该没有忘记这个可爱的小侍女。 他道:“不必拘束,我与夜掌门只想找个能平稳喝茶的地方。” 夏笙偏头冲十一与紫雨吩咐道:“还不快去上茶。” 十一疑惑:“哪儿有茶啊?” 温紫雨急忙拉走十一:“有茶,我们这就去沏!” 商囚发自内心的笑了几声,莫说是隔着一层 伪装的皮囊,即便是万水千山,相恋的人都能无形中互相吸引。他又冲十一道:“若没有茶,倒两杯水来便是。” “啧啧啧……”夏笙砸了砸嘴,冲商囚坏坏一笑,问道:“商大哥,你是不是看上这个小侍女了?” 商囚嘴角微微一翘:“我可没有功夫你与开玩笑,”说罢又伸出三根手指头:“三件事,一件一件来。” 夏笙将药童们都喊散:“去玩儿吧,别靠近船舷,小心掉下去了,特别是元宝这个捣蛋鬼,你们几个做姐姐的要把他盯牢了!” 孩子们应声,欢快跑去。 商囚点点头,瞧着夏笙的模样,一种发自内心的欣慰浮上脸颊,心想:这姑娘,终于长大一些了。 “方才我听人说,有人要杀人?是如何?”他问道。 烨纱手指白帐篷的方向,正要开口叙说,可就短短半刻钟不到的功夫,情景就已发生了巨大的变化一家五口已倒在血泊之中,脑袋被挑起,挂在自家的大门上,几百头羊被杀人者赶出羊圈。 一切都那么快,残忍又平常。 烨纱低声遗憾道:“看来不用了,人已经被杀了……” 商囚神色与眼眸都没有波澜,部落厮杀?这好像是很草原上再平常不过的事情了。 夜无双悲怜道:“活在这样一个无法地带的人都是悲哀的。” 商囚平静道:“这是一个无法地带,只看结果不看过程,部落厮杀,弱肉强食,战争来临前往往是最暴露人性的时刻。” 这时,十一与紫雨各端着一盏茶走出船舱,当紫雨瞧见门口上垂钓的五颗人头时,茶杯不自觉地便从手头脱落下去。 “啪嗒!” 茶杯落地,茶水溅射一地, 升起腾腾热气。 紫雨眼眶泛红,柔唇紧咬:“为什么你们不去阻止这些强盗?” 商囚仍是平静道:“这个地方需要的是一种能建立和平的文明制度,强盗是杀之不尽的。” 紫雨冷冷地盯着几个有能力却不出手之人,不屑道:“这就是你们不救人的借口?” 夏笙凝眉,呵道:“紫雨,你不敢这么和商将军说话!” 紫雨失望道:“你们是已经麻木还是有了病态,强盗在面前杀人都不救了么?” 紫雨忍不住哭泣,撒腿便往船舱里跑去。 “紫雨……”十一咬了咬唇,低头瞧了一眼手中的茶杯,抬头又见无动于衷的商囚,心中发狠,将差别往船上一抛,转身寻着紫雨追上去。 夜无双忍不住笑道:“这,真是两个很有趣的……婢女。” “还请商将军与夜掌门见谅,稍后我再为你们将茶补上。” 夏笙冲商囚与夜无双道了个不太真诚的歉,也寻着紫雨跑下船舱。 至此,甲板上就只剩下烨纱,商囚,夜无双三个人。 商囚还是那副平淡无奇的模样,仿佛世界崩坏都与他毫无关系。他只轻轻吐了出一句话:“这些可爱的姑娘,都不太适合战争。” 夜无双道:“听说这是一艘载着药品的船,方才那几个姑娘都是军医?” “军医……” 商囚轻声喃喃,同时还望着远方大门上悬挂的五颗人头与被偷盗出的几百头牛羊。 夜无双笑道:“军医不用上战场,可能更适合姑娘一些吧……” “或许是呢。” 商囚瞧了一眼地上洒落的茶水,破碎的茶杯,轻出一道内力,抓取十三颗碎片,对准那杀人偷羊的强盗,随手一挥杀人,随手杀人。 他道:“这是第一件事。” 正文 第四百一十八章 蛮族战场 “第二件事,也是烨纱公主你想知道的事,关于你哥哥的事,”商囚负手在船舷,只以烨纱一个坚毅的侧脸,轻声讲道:“烨加昨夜遇到些小状况,不过现在已经解决,你哥哥没事,你的族人也没事。” 烨纱心头的担忧终于放下,一口气叹下,泪水也跟着流下,她冲商囚说了一声:“谢谢。”转身也急忙跑入船舱,迫不及待地要与紫雨她们分享喜悦。 “这几个姑娘好像都不平常。”夜无双突然笑道。 商囚心中浮现出婢女十一的模样,眉眼一笑,道:“对,都不平常,和她……们在一起,虽然有时伤神,有时叛逆,但我感觉到很轻松。所以我才带你来喝茶。” 夜无双点头认同道:“不错,也只有这艘船上,能找到那种生活的感觉。” 商囚手握船舷,许久一声唤:“来人。” 人很快便来了,形如鬼魅,两个身穿轻甲的将士即刻出现在商囚身后。 “将军有何吩咐?” 商囚用眼神指了指下面的羊群,道:“传信给各步兵营校尉,沿途若遇见牛羊,花钱买下充当军用。” 有将士道:“禀告将军,这些蛮人很不待见我们,想要他们卖出牛羊,是有些困难的。” 商囚眉头微紧,拍了拍船舷,冷声道:“那就只留牲口,不留人。” 将士服从命令,应一声:“是”,来无影,去也无踪。 “杀人越货,我们与方才那些强盗又有何区别?”夜无双有些不理解商囚的做法。 商囚摇头道:“夜掌门也未历经过战争,所以不知其性质恶劣,这些蛮族人凡是攻占了一个村庄,男人杀光,东西抢光,只留女人淫乐,欢快后会一把火将所有的罪行烧光——相比之下,我们先提出购买,不妥才会杀戮,”他又轻声笑了笑,“先礼后兵,乃真武的传统美德。” 夜无双轻叹:“不卖就要杀,这算先礼后兵。” 商囚道:“那我换个说法——叫礼尚往来如何?” 夜无双没再说话。 这时,夏笙亲自端出两杯茶走出船舱,分别呈给二人,并道一句:“请慢用。”过后又下了船舱去。 “看吧,他们都怕你了,”夜无双笑着,抽了抽鼻子,嗅茶水清香,忍不住赞美道:“好茶,好茶!” “轰隆,轰隆!” 一阵猛烈的炸响从天外传来,惊得草原上的牛羊四处逃窜! 商囚打开杯盖,茶水荡出阵阵涟漪。 船上的人纷纷跑出船舱。 “发生了什么事?”最着急的莫过于烨纱。 尽管水中涟漪,但商囚的心却平静如常,他道:“不用大惊小怪,以后这样的事情会很平凡,这是火药炸裂的声音,说明异兽部队已到达战争前线,并以开始作战。” 烨纱美眸展望炮火连天的南方,轻声道:“那里是月兴部落的领土,他们真的叛变了?” 商囚问道:“你还记得昨夜我送给你哥哥的那份大礼么?” 烨纱猛然震惊:“你早已预料到割下月兴等首领头颅会引发战争!” 商囚微微摇头:“刘军师曾与我分析过,月兴等南方氏族极有可能叛变于妖族,为此我曾派人多次与之交涉,但他们的脾气又臭又硬,与真武联盟无缘,与和平失之交臂。这时,贺宰相带来好消息,并为真武引荐烨加氏族——显然地,烨加王明智,好于沟通,还愿意将公主嫁入真武,烨加氏族带着赤诚之心,真武又岂能辜负好意?便屠宰月兴等氏族,并交付草原权利,帮忙统帅各大氏族部落,一齐对抗洪荒入侵的妖族。” 他又瞥了一眼烨纱,道:“除了承担一点点小风险之外,这般甚好。” 烨纱嘴唇已紧咬出丝丝血迹,沉声问道:“这一点点小风险便是昨夜那场战争么?” 商囚喝了口茶,点头只回答了一个:“嗯”字。 烨纱浑身发颤,一字一句道:“可烨加氏族已放出红色的求救信号,除非民族为难时刻,又怎么会如此迫睫?商将军管灭族之灾叫做‘一点点小风险’?” 商囚停下手头动作,眼眸寒入利刃,看得出,他有一点点小生气。 气氛突然变得有些诡异。 商囚乃军营最高指挥官,神圣庄严不容侵犯,当前却被曾是敌对国家的公主赤裸裸讽刺问候……触怒一头狮子,会是一件很不好的事情。 “咻!” 一个青衣人影从天而降,江城到。 “烨加王在前线亲自相迎,你要不要去见一见?” 商囚一口饮尽杯中茶水,将茶杯递给十一,瞧了两眼小侍女,心头那一点点愤怒也烟消云散。 “走吧,公主随我们一起。” 商囚未等烨纱拒绝,抓住她的胳膊,随夜无双一起踏天而去。 “既然战争已经打响了,那咱们也赶紧奔赴前线吧,医疗部队都还在后头,前线一定很缺忍受。” 夏笙将仙船调转方向以南,凭自己仙力加持着,破空的速度瞬间提高了三倍不止。 “阮阳,李勤,刘大夫,紫雨,十一,准备好家伙,咱们也要作战了!” …… …… 南方战场不是洪荒,没有枯黄的大地,没有忐忑的山峦,最鲜艳的色彩便是腥红的鲜血,最高的山峦也是由尸体铺垫而成。 真武的步兵未到,唯有用炮火远程支援,蛮族之间的战争没有太多的“花里胡哨”,便是比人数,比凶残!双方各持砍刀武器,冲锋陷阵,凭力气与怒火杀敌……将人类茹毛饮血的原始冲动,发挥到极致。 炮火轰炸了两个时辰,战争最终以月兴氏族撤退而短暂胜利。 日落黄昏,血色残阳,战争恰好在这最寂寞,最凄凉的时候结束了。 痛苦的黑夜即将到来。 蛮族之间的战争虽热血澎湃,但着实是害苦了军医们。 “紫雨,你快去取两包麻沸散来,这人快给疼死了!” “十一,你快去找两块咬布,莫让咬断了舌头。” “大夫救救我,救救我……” 烨加氏族的军营中甚至没有明确地军医,他们每个士兵都精通包扎的医理——用热水清洗伤口,再洒上金疮药,最后用绷带包裹起来,随后便听天由命。 十一在医账内待不到半个时辰便觉得脑壳嗡嗡作响,鲜红的血,断去手脚的伤员,痛苦的哀嚎声,还有一些根本就听不懂的方言倾述。 “呕!” 后半夜,她独自一人跑到军营后方的乱石岗中大口呕吐起来,这里迎风,血腥味儿至少没有那么浓郁。 “我到底来这儿是为了什么?”她无力地,找了块大石头坐下,伴着湿润干净的清风,抬头赏月却发现月亮变成了无数个……“我眼花了?”她揉了揉眼睛,这才再次感受到明月的皎洁。 “十一,你在这儿啊,害得我用神识才找到你。”紫雨边招呼着走来。 十一抱着膝盖,扬了一会儿头,肚子又开始觉得恶心,她只好勾下头,蜷缩肚子,抱紧膝盖,默默压制住胃里的翻滚。 紫雨与十一并排坐下,用手轻顺着她的背,一个劲儿地问道:“好点儿了没?好点儿了么……” “紫雨,你不觉得恶心么?”十一忍不住问道。 紫雨道:“当然恶心了,这些蛮族人实在已不能被称之为人,甚至有个人自己扛着内脏爬回医账的……” “呕……呕!呕……”十一歪倒一旁,干呕了几口苦水,眼泪吧嗒吧嗒地往下掉:“紫雨,救我,我……我快死了,我……我好难受……” 紫雨手中暗起一道灵光,顺着十一的后背轻轻渡入体内,并伴随一声轻叹:“万事开头难,这才刚刚开始呢。” 十一哀声哭泣道:“我想回家,我想回家……” 紫雨笑问道:“那商将军怎么办?你不陪他并肩战斗了?” 十一顿了顿,撅起嘴巴道:“那我要去步兵营,我要上前线打仗。” 紫雨没好气道:“你呀,总是想一出是一出,今天你没看到战场么?指不定一颗炮弹落在身旁,炸得稀巴烂,连扛着肠子爬回来的机会都没——” “紫雨你……呕!呕!呕……” 十一捂着肚子,转了个脑袋,一大口酸水吐在温紫雨的胸口! “十一!你……你故意的!” “你活该!” “喂,你们两个快回来,又来活儿了,这次好一点儿,几个断手杆的而已……”夏笙站在医账顶端,手中提着一盏油灯,边高声冲二人招呼,边摇晃着手里的油灯。 “啊?你说什么?我听不见……”十一也不知哪儿来的力气,对夏笙回应了一句,又拉着紫雨再往后山逃去。 “十一,咱们这么做不好吧?夏笙她会生气的,”紫雨稍有些抵触,随后又担忧道:“咱们对这里人生地不熟的,万一跑偏了怎办,这后头又是一片山林,我看还是莫要进去的好,你忘了上次咱们闯的祸了……” “哎呀,罗里吧嗦的!你要回去自己回去,我宁愿面对骷髅也不面对那些断手断脚的人,帮他们截肢还要脱裤子,呕……我又要吐了!” 后半夜,她独自一人跑到军营后方的乱石岗中大口呕吐起来,这里迎风,血腥味儿至少没有那么浓郁。 “我到底来这儿是为了什么?”她无力地,找了块大石头坐下,伴着湿润干净的清风,抬头赏月却发现月亮变成了无数个……“我眼花了?”她揉了揉眼睛,这才再次感受到明月的皎洁。 “十一,你在这儿啊,害得我用神识才找到你。”紫雨边招呼着走来。 十一抱着膝盖,扬了一会儿头,肚子又开始觉得恶心,她只好勾下头,蜷缩肚子,抱紧膝盖,默默压制住胃里的翻滚。 紫雨与十一并排坐下,用手轻顺着她的背,一个劲儿地问道:“好点儿了没?好点儿了么……” “紫雨,你不觉得恶心么?”十一忍不住问道。 紫雨道:“当然恶心了,这些蛮族人实在已不能被称之为人,甚至有个人自己扛着内脏爬回医账的……” “呕……呕!呕……”十一歪倒一旁,干呕了几口苦水,眼泪吧嗒吧嗒地往下掉:“紫雨,救我,我……我快死了,我……我好难受……” 紫雨手中暗起一道灵光,顺着十一的后背轻轻渡入体内,并伴随一声轻叹:“万事开头难,这才刚刚开始呢。” 十一哀声哭泣道:“我想回家,我想回家……” 紫雨笑问道:“那商将军怎么办?你不陪他并肩战斗了?” 十一顿了顿,撅起嘴巴道:“那我要去步兵营,我要上前线打仗。” 紫雨没好气道:“你呀,总是想一出是一出,今天你没看到战场么?指不定一颗炮弹落在身旁,炸得稀巴烂,连扛着肠子爬回来的机会都没——” “紫雨你……呕!呕!呕……” 十一捂着肚子,转了个脑袋,一大口酸水吐在温紫雨的胸口! “十一!你……你故意的!” “你活该!” “喂,你们两个快回来,又来活儿了,这次好一点儿,几个断手杆的而已……”夏笙站在医账顶端,手中提着一盏油灯,边高声冲二人招呼,边摇晃着手里的油灯。 “啊?你说什么?我听不见……”十一也不知哪儿来的力气,对夏笙回应了一句,又拉着紫雨再往后山逃去。 “十一,咱们这么做不好吧?夏笙她会生气的,”紫雨稍有些抵触,随后又担忧道:“咱们对这里人生地不熟的,万一跑偏了怎办,这后头又是一片山林,我看还是莫要进去的好,你忘了上次咱们闯的祸了……” “哎呀,罗里吧嗦的!你要回去自己回去,我宁愿面对骷髅也不面对那些断手断脚的人,帮他们截肢还要脱裤子,呕……我又要吐了!” 正文 第四百一十九章 血月夜 “十一,我感觉不对头,这四周一切都不对。”紫雨在溪水旁左顾右盼,还是未曾察觉天上的渐红的血月。 十一一股溜儿把带有血渍的衣襟脱光,用脚尖先探了探溪水,凉意透心而来,忍不住低声道:“好沁……” “十一,你到底有没有听我说话,咱还是快走吧,我预感不好。”紫雨上前拉住十一不让她下水。 “那可不行,就算下面是冰河我也要下去把身上的污浊洗去。”十一撇开紫雨的手,深吸一口气,纵身一跃“噗通”钻入小谭,泛起阵阵水花儿。 紫雨急忙踏过水面,用神识监视着四周与水下的动静,不敢有一丝放松。 “唔,水好沁哟,下头比上头要沁好几倍。”十一钻出头来,她脸上的兴奋比痛苦更多,她伸出手,扯了扯紫雨的裤子:“紫雨,下来玩耍呀,别矜持了,你瞧你,浑身脏兮兮的,多臭?” 紫雨冲十一翻了个白眼,忽而又想起什么,赶忙补充道:“还有还有,你不准在溪水里小解喔,你的体液都很怪异。” 十一冲紫雨吐了吐舌头:“刚刚下水时,太沁了,我好像没忍住就尿出来了……” 紫雨蹲身敲了敲紫雨的头,责备道:“姑娘家家尽说这些脏臊之话,没羞没躁的,以后让高堂晓得了,该骂你不守道德了。” 十一撇了撇嘴,承认道:“是是是,我一介风尘女子比不上你这个书香门第的大家闺秀,行了吧?”但转念她又“嘿嘿”一笑,炫耀道:“可我是大将军的正堂夫人唉,比不过你们的出生,比不过你们的容貌,只能比比看谁嫁的男人优秀咯?” 紫雨戳了戳十一的额头,轻责道:“你就炫耀吧你,女人嫁得好,更要守得住,万一哪天商将军遇见个长相比你漂亮,身世比你好,品德也比你高的女人,一封休书,哼哼,看你还嚣张得起来不?” 十一轻哼:“切,你就是嫉妒我才这么说。” 紫雨摇了摇头:“好了好了,赶紧把身子洗干净,咱们该回去了,此地太静了,不宜久留。” “那我再下去摸两条鱼带回去。”十一一头往潭水下潜去。 “下面水寒,抓不到的话就赶紧上来。”紫雨正想再唠叨两句,可下水潭下头哪儿还能见到十一的影子? “唉,这姑娘……定是野惯了……” 紫雨神识一刻都不敢松懈,太静了,四周实在是太静了,已入深秋,连秋风拂落叶的声音都不曾听见。 “唉……”紫雨又是一声叹,天地间唯独她一人,除了叹气之外,怕只剩下思念了吧? “狄云枫你到底在哪儿,温紫雨的确想你得很了……”紫雨抬头望月,几欲寄托相思,可这会儿,她才终于地,后之后觉地发现天上月亮的不寻常。 她听狄云枫讲过故事,但凡有大事发生,天上的月亮便会被渲染成红色此刻的月亮,红如鲜血! “十一,我们该走了!”紫雨倍感惊恐,冲着水下的十一呼喊道。 水下没有动静。 紫雨心里的担忧再次加重,她将神识开到最大,穿透潭水想去水下寻找十一的身影,可结果,仍没有一丝动静! 她这才知道糟了,赶忙撑起一道结界往潭水下钻去 深水寒潭,灵光也照不透,先前下水时哪儿知道这潭水如此深?山间小溪汇集的潭水哪儿能如此深? 深潭除了漆黑与恐惧之外便再也瞧不见任何东西。 “十一,你别吓我,十一!”紫雨大声呼喊着,肠子都要悔青了。 “你怎么下来了,我在这儿呢。” 十一的声音不知从何而来,再见时她已钻入紫雨的结界,手里头还抱着两条肥美的鱼。 “你去哪儿了,吓死我了!”紫雨将十一拥入怀中,热泪滚滚,可下一刻,她又猛然地将十一冲怀中抽离! “怎么了?”十一惊恐地望着紫雨。 “我是谁?”紫雨疑声道。 十一凝眉:“什么你是谁?你怎么了?我是十一啊,我下来抓鱼来的。” 紫雨攀着结界的边缘,紧张与十一对望,厉声道:“十一根本就没有灵法,除非是我放她进来,否则她根本不可能穿透我的姐姐,还有我方才拥抱你的时候,你没有一点儿体温!你根本就不是十一,你到底是谁!” “十一”被揭穿后便不再伪装,她神情邪戾,身形逐渐变幻双脚生外八,脚踝细长,脚板粗短,脚趾似乎黏在了一块儿无法分开,她的皮肤嵌有斑驳鳞片,修为与火候不足,半人半鱼的模样。 她用那双死鱼目瞪着贴紧结界的紫雨,忍不住赞扬道:“真是个聪明的小伙子,竟这么快便是破了我的伪装。” 温紫雨怒喝:“十一呢!你把十一抓到哪儿去了?” 鱼人痴痴地笑了两声,才开口道:“她被我吃掉了,肌肤细滑,粉嫩可口,呵呵呵……” “哼!就凭你?连人形都修不齐的丑八怪!” 紫雨不再与鱼人多言,灵剑出鞘划破结界,一击便将整个潭水切割开来! 人鱼退出结界,那双畸形的脚突然变成鱼尾,丑陋的脸颊上亦生出两片鱼鳃。它畅游在水潭中,轻巧灵活。 紫雨用灵气拍开潭水,剑指脚下的人鱼,呵声道:“你快将十一交出来,否则将你整个水潭都掀翻!” “你将整个水潭掀翻了也找不出你的小娘子,我说过,她已经被我吃进肚子里了小帅哥,我见你生得这般好,肯定也很美味。” 鱼人突然张口喷出一道水柱,直射向凌空的温紫雨! 紫雨一剑劈开水柱,同时手里也多出了一道雷电符咒,这妖怪遇水则强,在水下与之交战只呈弱势,引天雷制服鱼人又相当于发出信号十一下落不明,危险不知,这鱼人也来得诡异,此番大事,绝不能再有一点儿马虎。 紫雨就要掐碎手中的疾雷,忽而背后闪过一道极强的气息“咔!”接着她后颈一阵酥麻,惨叫都来不及,便昏死跌落寒潭。 正文 第四百二十章 狼族之王月北楼 月更红了一分。 水潭岸边,十一与紫雨并排躺着,先前潭水中那个鱼人在她们周身打转,口水吞了又吞,馋样十足。 水潭中央,一个男人立足微波涟漪之上,身材高大,白雪绒袍泛起阵阵银光,月下的他只有一张侧脸,高耸的鼻梁,深邃的眼眸,浑身上下皆透露着一丝来自妖族的高贵气息。 “北楼大人,这两个人好不巧遇见了咱们,不如我替你把她们解决了?保证连骨头渣子都不剩。”鱼人舔了舔嘴唇“哧溜哧溜”涎水流了个三大尺。 那个被称之为“北楼”的男人却未动声色,仍深情地望着天上血月,好一会儿,好一会儿,最终他深吸一口气,嗅尽血月芬芳,随即大袖一挥,卷云遮月,一番洗涤后,月亮又重新染上洁白。 他这才转身,踏着水面走向岸边,潭水起涟漪,清风拂落叶,天地都为之英俊的模样动了情。 “你想吃她们?”他幽幽开口问。 鱼人一个劲儿地点头:“我好想吃她们,好想好想。” “那你可察觉她们有何不同?”月北楼又问。 鱼人匍匐在十一身上,这样一个的尤物躺在它身下,它却只动了口舌之欲,“哧溜哧溜”它缩了两口涎水,贪婪道:“她们不是蛮族人,蛮族人的身体我吃过很多,绝对没有她们这般嫩滑,这般香甜……哧溜哧溜!” 鱼人凑近十一的脖颈,尖牙利齿毕露,可就是不敢咬下去。 月北楼走至十一身旁蹲下,伸手轻抚着十一光滑的肌肤,神色竟也未曾动容。 若说鱼人是个畜生不动也罢,他却是个货真价实的男人,有女一丝不挂躺在身前,如此诱惑还不动容,究竟是魄力强,还是内心无欲呢? 鱼人不敢靠近月北楼,急忙闪开一边,又指着十一道:“北楼大人不妨享用了来,听说人族女子别有一番风味……” 月北楼轻声道:“我对人族的女人没兴趣,何况,她还是真武来的女人。” “真武!”鱼人惊呼,甚有恐惧! “真武军队已经来了,否则我也不会来,”月北楼又瞧着地上躺着的两个女人,淡淡道:“这两个女人很特别,留下她们或许别有用处。” 他轻轻退下自己雪绒袍将额十一裹好并将之捧在怀中,道:“我感觉得出,这个女人的体质很特别,我要将她带走。” 鱼人不免露出一抹遗憾,他只好把希望放在紫雨身上,问道:“那她呢?她是否就留给我了?” “不,”月北楼果断否定,又道:“她留下,当给真武一个警示,”他又冷冷地瞥了鱼人一眼:“你不得动她分毫,否则你很快就会从这个世界上消失。” 鱼人被月北楼的气场给威慑,收回自己的贪婪与口水,低着头不敢吭声。 “这个战场必须拿下,这是我对月兴一族的承诺,就在今夜。” 月北楼再次踏入潭水中央,轻跺了跺脚,涟漪边做沸腾,潭水往外翻滚,接着一个个身强体壮、狼头人身的半妖钻出水面。 数量八百有余。 “白天的战役已叫他们疲乏,短暂的胜利也让他们放松警惕,趁着真武军队还未抵拢,今夜必须替月兴拿下这场胜利。” 月北楼又瞧了一眼天上的明月,明月旁有一团浓厚的乌云。他又道:“子夜,月黑之时,展开突袭。若战争打响,月兴氏族则会前呼后继参战,不出意外,黎明时刻便能拿下战局胜利。” “对了,还有最重要的一点只准杀烨加族人,不准杀真武国人。” 言毕,他又望了一眼怀中眼眸颤动的十一,嘴角微翘,一抹微笑浮上脸颊,他轻声道:“我们走了。” 踏天而去。 …… …… 金陵城,烨加国都。 这是一座相对美丽的城市,有着塞外风情,也有华夏民俗,真武久久无法实现的文化融合却在这里得到了初步的实践。 曾记贺知书在朝堂上曾言:“蛮族新起城邦,墙高百尺,屋楼俨然,结构奇特精美,男女俊美,土地肥沃,政治汇通,百废俱兴,氏族之崛起,不容小觑。” 可听完这一席话,连真武的皇帝都忍不住大笑:“贺宰相在北蛮的酒醉怎带回真武了?” 众人哄堂大笑,都说贺知书在吹捧北蛮氏族。 商囚当时持保留态度,信三分,质疑七分,然而今日立足千尺城墙上,看满城繁华灯火,忍不住感叹当时自己的愚昧、朝廷的愚昧。 蔑视他人的进步,乃狂妄膨胀之表现,尽管北蛮地带与繁华的真武还有很大的差距,但在这片岁月永恒的大地上,即便百年一成不变,千年亦可沧海桑田。 商囚仰头望着前方曙光微起地平线,忍不住轻声道出一句: “烨加,得防了。” “你在这种场合,这个地方,说这种话就不怕被别烨加族人听见?” 刘向蹒跚走上城墙,腰间挂着三个酒葫芦,里头一定装着不同种类的酒。 “你醉了?”商囚斜了一眼刘向,冷声道:“你到这里的第一天就喝得醉醺醺,很丢真武的脸。” 刘向扯了个酒嗝儿,道:“事实上我没醉,我蹒跚是因为那些蛮族婆娘实在太厉害了,昨夜折腾了我一宿……” 商囚的声音压得更低:“你去嫖娼了?” “嘘!”刘向立马有了精神,郑重道:“我这哪儿叫嫖娼,我这叫做促进真武与烨加双方的文化交流,你信不信,等我退休之后,我便会把战场上所有的奇闻异事都写成,包括各族女人。” 商囚不再说话,转头继续等待黎明初生。 “你在这里站了一宿?”刘向扯下腰间的酒葫芦,递给商囚。 商囚点了点头,拒绝了酒。 刘向递酒的姿势仍保持不变,道:“你有心事。” 商囚轻声道:“我天天都有心事。” 这样的一场战争,王也愁,将也愁。 刘向道:“可我知道现在你的心事是不关于战争的。” 商囚道:“何以见得?” 刘向道:“若是关于战争的事你绝不可能把时间浪费在看黎明上,你该召集我和一众军师,尉官一起商讨作战计划和应对方针了,” 说到这儿,他与商囚一同展望远方地平线,醉心道:“黎明还 未升起就已经预感到它的美丽,你知道什么人才会欣赏黎明和夕阳么?” 商囚问道:“什么人?” 刘向笑道:“多愁善感的人。” 商囚没有说话,算是默认了自己已变得多愁善感。 刘向又道:“还是恋人。” 商囚明确的点了点头,他也是恋人。 刘向还道:“单相思的恋人。” 商囚深吸一口气,不再掩饰自己内心的柔弱与担忧,长叹道:“我预感十一出事了,昨夜一场梦惊醒便再也睡不着,再也睡不着……” 刘向惊讶地望着商囚柔弱的模样,难见难见真难见,奇怪奇怪真奇怪!他轻声疑惑道:“这难道就是爱情的魔力……” “我实在想念她,也实在担忧她,凭她的性格绝不可能在飞雪客栈里乖乖待着,她万一跑来找我……” 商囚索性闭上眼,夺过刘向已托举了许久的酒葫芦,仰头倒灌下几大口,消愁。 刘向叹道:“我看你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把她给接过来好了,这样每天晚上还有人陪你睡觉,又解了相思之苦……你要知道,人的心是很小的,女人能占据你内心大半,如此,还怎么打好这场战争?” 商囚望着手里的酒葫芦,道:“我懂得取舍,也懂得合理分配自己的精力,这壶酒过后,一切照旧。” 刘向催促道:“那你赶快喝。” 商囚一口闷下葫芦里的酒,将空酒壶递还给刘向,道:“说罢。” 刘向比出两根手指头,道:“还是两件事,一件好事,一件坏事,你要先听哪一件?” 商囚道:“先苦后甜吧。” 刘向一指渐起的黎明曙光,遗憾道:“昨夜,南方战场遭遇妖修突袭,前线的烨加氏族全军覆没。” 商囚皱眉道:“一个晚上?” 刘向点头道:“一个晚上。” 商囚眉头渐松,轻声道:“据我所知我们只有三两炮车在南方战场,损失不大。” 刘向叹道:“可据我所知夏笙和她那一船子军医也跑过去帮忙了。” “什么!” 商囚惊得脸都变了颜色。 刘向赶忙道:“不过你不用担心,我方才说了,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好消息便是,那群月兴族人与妖修只杀光了烨加族人,没有对咱们真武人动手,炮车与将士建在,连草药都没有搬走。” 商囚放下半颗心,又问道:“夏笙她们还安好么?被俘虏了?还是怎的。” 刘向纳闷道:“夏笙等人并没有被俘虏,企鹅毫发未损地回来了,只是……好像失踪了个小婢女。” “小婢女……” 商囚脑中闪过好几副小婢女画面,前半夜那种担忧忽而爬上心头。 “夏笙她们回来了么?”他问。 刘向道:“半个时辰前接到消息,说已遣返真武军营。” “把烨纱公主也找来。” 商囚留一句话,踏天离去。 正文 第四百二十一章 谈判 蔑视他人的进步,乃狂妄膨胀之表现,尽管北蛮地带与繁华的真武还有很大的差距,但在这片岁月永恒的大地上,即便百年一成不变,千年亦可沧海桑田。 商囚仰头望着前方曙光微起地平线,忍不住轻声道出一句: “烨加,得防了。” “你在这种场合,这个地方,说这种话就不怕被别烨加族人听见?” 刘向蹒跚走上城墙,腰间挂着三个酒葫芦,里头一定装着不同种类的酒。 “你醉了?”商囚斜了一眼刘向,冷声道:“你到这里的第一天就喝得醉醺醺,很丢真武的脸。” 刘向扯了个酒嗝儿,道:“事实上我没醉,我蹒跚是因为那些蛮族婆娘实在太厉害了,昨夜折腾了我一宿……” 商囚的声音压得更低:“你去嫖娼了?” “嘘!”刘向立马有了精神,郑重道:“我这哪儿叫嫖娼,我这叫做促进真武与烨加双方的文化交流,你信不信,等我退休之后,我便会把战场上所有的奇闻异事都写成,包括各族女人。” 商囚不再说话,转头继续等待黎明初生。 “你在这里站了一宿?”刘向扯下腰间的酒葫芦,递给商囚。 商囚点了点头,拒绝了酒。 刘向递酒的姿势仍保持不变,道:“你有心事。” 商囚轻声道:“我天天都有心事。” 这样的一场战争,王也愁,将也愁。 刘向道:“可我知道现在你的心事是不关于战争的。” 商囚道:“何以见得?” 刘向道:“若是关于战争的事你绝不可能把时间浪费在看黎明上,你该召集我和一众军师,尉官一起商讨作战计划和应对方针了,” 说到这儿,他与商囚一同展望远方地平线,醉心道:“黎明还未升起就已经预感到它的美丽,你知道什么人才会欣赏黎明和夕阳么?” 商囚问道:“什么人?” 刘向笑道:“多愁善感的人。” 商囚没有说话,算是默认了自己已变得多愁善感。 刘向又道:“还是恋人。” 商囚明确的点了点头,他也是恋人。 刘向还道:“单相思的恋人。” 商囚深吸一口气,不再掩饰自己内心的柔弱与担忧,长叹道:“我预感十一出事了,昨夜一场梦惊醒便再也睡不着,再也睡不着……” 刘向惊讶地望着商囚柔弱的模样,难见难见真难见,奇怪奇怪真奇怪!他轻声疑惑道:“这难道就是爱情的魔力……” “我实在想念她,也实在担忧她,凭她的性格绝不可能在飞雪客栈里乖乖待着,她万一跑来找我……” 商囚索性闭上眼,夺过刘向已托举了许久的酒葫芦,仰头倒灌下几大口,消愁。 刘向叹道:“我看你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把她给接过来好了,这样每天晚上还有人陪你睡觉,又解了相思之苦……你要知道,人的心是很小的,女人能占据你内心大半,如此,还怎么打好这场战争?” 商囚望着手里的酒葫芦,道:“我懂得取舍,也懂得合理分配自己的精力,这壶酒过后,一切照旧。” 刘向催促道:“那你赶快喝。” 商囚一口闷下葫芦里的酒,将空酒壶递还给刘向,道:“说罢。” 刘向比出两根手指头,道:“还是两件事,一件好事,一件坏事,你要先听哪一件?” 商囚道:“先苦后甜吧。” 刘向一指渐起的黎明曙光,遗憾道:“昨夜,南方战场遭遇妖修突袭,前线的烨加氏族全军覆没。” 商囚皱眉道:“一个晚上?” 刘向点头道:“一个晚上。” 商囚眉头渐松,轻声道:“据我所知我们只有三两炮车在南方战场,损失不大。” 刘向叹道:“可据我所知夏笙和她那一船子军医也跑过去帮忙了。” “什么!” 商囚惊得脸都变了颜色。 刘向赶忙道:“不过你不用担心,我方才说了,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好消息便是,那群月兴族人与妖修只杀光了烨加族人,没有对咱们真武人动手,炮车与将士建在,连草药都没有搬走。” 商囚放下半颗心,又问道:“夏笙她们还安好么?被俘虏了?还是怎的。” 刘向纳闷道:“夏笙等人并没有被俘虏,企鹅毫发未损地回来了,只是……好像失踪了个小婢女。” “小婢女……” 商囚脑中闪过好几副小婢女画面,前半夜那种担忧忽而爬上心头。 “夏笙她们回来了么?”他问。 刘向道:“半个时辰前接到消息,说已遣返真武军营。” “把烨纱公主也找来。” 商囚留一句话,踏天离去。 “放我出去,放我出去!” 十一操起身前最后一件器物,是一种会发出声音的盒子,许是她手上用了些力,将音盒的按钮触发,忽而,一种 安静又清脆的铃儿声从宝盒中传出,十一那颗躁动心在莫名间便已被安抚下来。 “好吧,我瞧你还有点儿作用,便不砸你了。”十一将宝盒音量关停,悄悄塞进自己袖中,好东西自然要据为己有。 营帐中一片狼藉,该打砸的东西都已被十一摔成粉碎,可营帐内设下的结界却铿锵犹在,这才是真正的牢笼。 “放我出去,放我出去!不然让我夫君找来了,把你们这些坏蛋都大卸八块!” 十一见没东西可打砸发泄,便叉着腰开始对准营帐外大骂:“你们这些臭蛮子,傻蛮子,快将姑奶奶放了,不然” 营帐大门突然被掀开。 一个五大三粗,身裹兽皮大衣、满脸须髯的莽大汉冲进营帐,他身后还随着七八个与他一般模样的男人,或许在蛮族女人的眼里这样的男人才能被称之为“真汉子”,但汉族女人见了,十人九个厌。 十一下意思地退却两步,眼中又惊又恐又讨厌! “这就是月北楼抓回来的真武小妞儿?除长得白嫩外,也不见得有多好看。” 须髯大汉虽说如此,可一双淫目从进门便没从十一身上离开过。 他身旁一个黝黑汉子道:“二族长,这小妞儿在真武可算得上极品,难怪月北楼会抓来送给你。” 须髯大汉顺了顺大胡子,大笑道:“哈哈哈,腰细屁股小,在老子这儿可算不上极品,只能算是凑合,哈哈哈……真武的娘们儿,老子也有一百多年没搞过了,今日尝尝鲜!” “二族长,你爽过了可莫要宰了,让咱们几个喝口汤啊!” “耍去,耍去!” 须髯大汉倒也直接,边走边褪去衣服,如一头发了情的大狗熊,贪婪又恶心。 “你……你别过来,我……我可是有绝招的,大不了同归于尽!” 十一惊恐着连连后退,体内阴魄也已提出丹田,随时都可掐碎。 “你们在作何?”忽而间,一个极寒的声音从营帐外传来,再见时,月北楼已出现在营帐大门口。 须髯大汉回首瞧见来人,态度即刻转为热情,大笑道:“哈哈哈,北楼大人来得正好,我正想找你道谢呢,这个小尤物我喜欢得很!” 月北楼瞥了一眼惊颤的十一,目中忽而闪过一丝愧疚,他冷声:“月二族长莫要误会,她是我请来的客人,并未供你玩乐的女人。” 须髯大汉有些不悦,反问:“北楼大人难不成在与我开玩笑?你请一个真武的女人做客人?还是在我月兴的族营中。” “是。” 月北楼轻吐一个字,越过须髯大汉极其随从,直走十一身旁,轻声道了个歉:“不好意思,先前有些事情在忙,现在你随我离开。” 十一若不是个傻子都该随月北楼离开,不论须髯大汉与月北楼哪个好坏,就凭长相她也应该挑长得俊的。 “不准走!” 须髯大汉一声呵,几个随从组成一道墙拦在营帐门口,谁也不让离开。 须髯大汉又指着月北楼身旁的十一,直言道:“这个女人我要了,北楼大人给不给?” 月北楼偏了偏头,眼神寒入极冰,他先问:“你有弟弟么?” 须髯大汉不知此问何意,便不做回答。 这时,一行随从中战出个黝黑大汉,拍着胸脯道:“我便是二哥的弟弟,你要如何?” “很好。” 月北楼点点头,张手变出一击银白长刃,“唰!”一记手起刀落,须髯大汉的脑壳便从脖颈上掉了下来。 “二哥!” “二族长!” 月北楼又用白刃在跟前画出一条线,指着地上那可死不瞑目的须髯大汉头颅,寒声告诫:“谁若敢逾越这条线,下场便与它相似。欢迎试一试。” 随从见须髯大汉被砍了脑袋,即刻拔出腰间弯刀,发狠要冲锋,可下时又听月北楼这番话,没有哪个不敢站在画线后。 黝黑大汉指着月北楼道:“月北楼你好大的胆子,连我们族长你都敢杀,你们妖族还有没有讲我们月兴氏族放在眼里!” 月北楼直言道:“并没有。” 黝黑大汉也只敢怒言:“你如此狂妄,就不怕月兴与妖族的联盟瓦解?” 月北楼已确定这帮人不敢造次,便收起手上的白刃,轻声道:“我一直认为,遇到一个识大体的合作伙伴,那妖族与月兴的联盟便不会瓦解。” 他又望着黝黑大汉道:“你大哥被真武人割了脑袋,你二哥便接替族长;现在你二哥又被我割了脑袋,你觉得谁来接替族长比较合适?” 黝黑大汉哑口无言,明眼人都瞧得出来,大哥死了给二哥,二哥死了自然要给他这个三弟了。 月北楼似笑非笑,望着黝黑大汉道:“你想不想做妖族的合作伙伴?” 黝黑大汉自然想,可当着这么多随从的面,杀哥之仇岂能这么算去?他冷哼道:“二哥死了,族长自然是由我来接任,难道你认为自己还有本事左右我族的首领么?” 月北楼杏花眼笑成桃花眼,他并未说太多空话,只是轻声问道:“你有弟弟么?” 黝黑大汉深吸一口气, 犹豫了几息,干笑了两声,让开一条道:“北楼大人真是开不起玩笑,请吧,有事稍后再谈。” 月北楼轻声道:“知趣。”拉着十一走出营帐。 ----------- “你放开我,我夫君是真武大将军,他一定会带着千军万马来踏平你们!”十一想甩开月北楼的手,可这个男人力道齐大,任凭她使出浑身解数也毫无办法。 “我若放开你,这些虎视眈眈的蛮族人便会争抢你去,剥光你的衣服轮流将你羞辱致死,然后他们会将你分尸烹煮,享受你的内脏与皮肉。” 月北楼拉着十一穿梭在尽是蛮族人的军营中,蛮族男人见她模样,眼睛里尽闪淫光,围拢过来,用那听不懂的土蛮话诱骗挑逗,甚至有人直接上手揩油! 十一曾以为这样野蛮的场景只有在怪异里才能读到,没想到今日竟亲眼瞧见,这会儿,她再也不想甩开月北楼的手,反而依偎得紧,并支吾道:“这这这……这里的蛮族部落怎么也烨加不一样?他……他们连衣服都舍得穿,长得也好……好丑!” 月北楼冷声笑道:“每个氏族都有自己习性,月兴部落的荒唐是出了名的,他们喜欢强奸女人,喜欢吃人肉,喜欢干一些连畜生都不会干的荒唐事。” “那你呢?”十一看向月北楼,道:“你看上去好像不坏,可你与这些禽兽不如的人为伍,你不也是禽兽?” 月北楼并没有生气,因为确切来说,他的确算不上是人,他是狼妖,即便修炼成人形,但骨子里流淌的血是兽血,最终的形态亦是兽态。 “一切都是为了利益,便不存在所谓禽兽如不如的事。” 月北楼将十一丢进一间宽敞的帐篷,摊开手心化出一道赤光结界,留下一声嘱咐:“这里头很安全,等着我。” 言毕,未等十一再问话,转身退出营帐。 …… 北蛮地区亦分南北,北方则由烨加氏族占领,修金陵都城,筑“山海关”抵御其他氏族入侵。南方则以月兴为首的原始部落组成,部落冲突较多,氏族文明落后,乃真正的蛮夷之地。 山海关,只有山,不见海,关口横着平原上唯一一条高耸山脉,名曰“庆连山”。 月兴等野蛮部落怎瞧得起庆连山的战略意义?他们只认为山陡峭,路难行,打不了猎,捕不到鱼,是一处只有麻烦的地方。 烨加氏族践行人间大道,深知“山海玄关,易守难攻”的作用,便早在五百年前就秘密在此山修筑栈道,隧道,玄关,用以抵御整个南方野蛮部落的进攻。 月兴过不了山海关,相反烨加可率兵出征,进可攻,退可守,可保万里疆域。 真武的先遣部队便驻扎于此,骑兵在黎明破晓时便陆续归位,步兵日夜兼行则还剩三日。 此刻,商囚站在山海关口,极目远眺山海关以南的各大部落,为抵抗烨加,南方所有的部落也形成了统一战线,原本他以为斩首行动后月兴等氏族会乱成一盘散沙可后来才知,对于荒唐的野蛮部落来说,死一个族长并算不上什么,再找一个加冕便是。 “哼,多可笑的国度,只可惜很快便会从真武界消失了。”商囚轻哼道。 通往洪荒的路有两条,一是从山海关以北,顺着庆连山脉走到尽头,便可顺利抵达洪荒大地,此行山路崎岖,行军路线诡异,顺着蜿蜒山脉会多走很多冤枉路;第二则是从南方,穿过月兴等部落氏族镇守的南蛮之地,按行军速度,步兵日夜兼行,最多要不了三个月便能抵达洪荒中心。 有捷径不走,莫非是傻子? “商将军,有客人到了。” 刘向扯着嗓子,在山脚下喊道,喊声在山谷间回荡,很快便传到了商囚的耳朵里。 商囚冲刘向做了个手势,示意请客人上来。 见过一面的是熟人,没见过面的才叫做客人。 商囚听夏笙阐述过昨夜的突袭战,打响战斗的是一群半人半狼的妖族士兵暗夜狼族。 暗夜狼族乃妖域五大妖族之一,亦是唯一一个能与真武当面洽谈的种族。 月北楼登上山峦,态度傲慢,即便是作客,也丝毫不客气,他开门见山: “我代表暗夜狼族与商将军会晤,希望真武大军能停止讨伐蛮荒。” 商囚轻轻地吐出两个字:“理由。” 月北楼无情道:“理由便是两国得以和平解决,都免去了不必要的牺牲。” 商囚偏头,仿佛是在瞧一个幼稚的三岁小儿,他问:“你清楚自己在说什么?” 月北楼冷声道:“我没时间与你做问答游戏,你,现在告诉我,你的态度和答案。” 商囚深吸一口气,只道:“要我们停止进攻亦可,前提是你们带着妖族滚出洪荒界。真武国不希望自己的脚边被人钉钉子。” 月北楼沉默了很久,语气也稍有些缓和,道:“我们退守真武界的边缘,你们则止步于此,双方各退一步,共达到双赢如何?” 商囚没有直接作答,而是问道:“在洪荒界制造麻烦是元门给你们妖族下达的任务?” 月北楼道:“是。” 商囚冷笑道:“堂堂妖族,却做了元门的走狗?哈哈哈……真是笑掉大牙!” 正文 第四百二十二章 嗯,真香 “叮铃咚咚,叮铃咚咚……” 十一每天能做的事便是守着眼前这个会发声的音乐盒,盒子里头的音律多种多样,每每听到这些清脆悦耳的声音,她那颗焦躁的心便会平静下来。 “他该不会是故意丢个盒子来迷惑我的吧?” 十一每每想到这儿便会把音乐盒关上,拍拍脑子告诫自己,你现在被坏人囚禁,你一定要有反抗心理,你一定要找机会逃出去! 营帐内有一道赤光结界,没人出的去,也没人进的来。 “吧嗒吧嗒……” 营帐外突然开始嘈杂。 “唰!” 营帐大门遭人掀开,月北楼提着一只雕花食盒儿走了进来。 “外面打仗了对么?放我出去,一定是我夫君来救我了。” 十一言语没了往常的激烈,近一个月来,每到饭点月北楼便会准时来送餐,放下食盒儿便会走,不会多停留一刻。 这次月北楼没有离开,他打开食盒儿,取出三道小碗佳肴搁在桌上,米饭热腾腾,随后搬了张椅子坐下,轻声道:“吃吧,这是你们人族最喜欢吃的米饭。” 今天一切都很意外,以往月北楼送来的食物不是粗制的肉块便是没有一点儿荤腥的水果,倒也符合蛮族人“茹毛饮血”的特性。 十一不会造作自己的身体,闻着饭菜的香味儿,情不自禁地便爬上桌子,拿起碗筷刚朵颐了两口“呸呸呸!”又给全都吐了出来。 月北楼疑惑道:“如何?是饭菜不和你胃口么?” 十一丢掉碗筷,紧着一张惊恐地脸儿,试问道:“你要动手了么?” 月北楼皱了皱眉,疑惑道:“动手是何意?” 十一咬着唇,推开桌上的饭菜,难过道:“这是给我的断头饭,最后一餐,吃完好上路……” 月北楼先是一愣,随即便放声大笑起来,他 的笑容着实好看。 “你笑什么?你杀不得我,小心我玉石俱焚!”十一瞪着月北楼,模样可不像是开玩笑。 月北楼将饭菜又推回十一眼前,道:“你吃了这顿饭我的确会带你上路,但并不会杀了你,而是将你送回你夫君身旁。” 十一惊声:“你要放了我……”下一刻,她又摇头道:“你不必骗我上路,你根本就不知道我夫君是谁……” 月北楼笑道:“我也不信商将军会在意一个小侍女,可事实是,他当着所有人的面指名道姓要回你,你们彼此的身份是否不言而喻了?” 十一面色微微一红,下时又问道:“你确定他要是小侍女,而不是十一么?” “你的名字叫十一?”月北楼有些诧异,“这是一个相当敷衍的名字,比小侍女还不如。” 十一又咬着唇:“商囚这个坏蛋,稍微诱惑两下就喜欢上小侍女了……”可她转念一想,自己便是那个小侍女呢,若自己吃小侍女的醋,岂非是吃自己的醋? “我干嘛要吃自己的醋?”她欣然相通,即刻露出欢喜的模样,胃口也找了回来,捧起碗筷便大块朵颐起来“嗯,真香!” “你是极阴之体对么?”月北楼忽而问道。 十一又警惕起来:“你想干嘛?” 月北楼真诚道:“我想要你的血,去救一个人。” 十一猜测道:“是救女人对么?” 月北楼点头赞扬道:“十一姑娘很聪明。” 十一又问:“是你的爱人?” “是我的妹妹,”月北楼说着,隔空抓过一旁的音乐盒,调试了一番才打开按钮,一道悦耳动听的音律响出,营帐外的嘈杂,营帐内的呼吸,都被这段美妙的音乐所替代。 月北楼闭上眼睛,边聆听着音乐,边道:“我妹妹挑出的音律要比这好听一百倍……” 音乐放完,他才缓缓睁开 眼,深邃的眼眸中有言不尽的忧郁,他又遗憾出声道:“只可惜,我已好久都未曾听到了。” 十一禁不住问道:“你妹妹……她得了什么病?” 月北楼又转了几转轴条,放出一道轻快的音律,淡声道:“一种罕见的体衰罢了。” “治不好?”十一刚问出口,便捂住自己的嘴,改口道:“肯定能治好……” 月北楼摇头微微一笑,却愧疚道:“若不是见你体质特殊,我便不会带你回来,这些日子委屈你了。” 十一吮了吮筷子,道:“你要我的血恐怕得等到下个月了,这个月……没了。” 月北楼似懂非懂,道:“我要的是精血。” 十一冲月北楼眨了眨眼:“不管是经血还是精血都得等到下个月才行,上个月都被我用光了,现在有些血亏,若再给你精血,我连路都走不了。” 月北楼苦涩道:“不打紧,反正她的病也不是一天半天就能好,”他又将菜肴推近十一,问道:“十一姑娘多吃好些,这样才能多生血,呵呵……米饭够不够,不够我再为你去找。” “你真当我是血宝宝了?”十一拍了拍自己圆鼓鼓的肚子,满意地笑了笑道:“想要我生血,起码还要吃撑十回……哦不,一百回才行!嘿嘿……” 月北楼感激一声:“多谢。”又挥挥衣袖将桌上的残渣剩饭收去,起身道:“如商将军之约,我带你回去。” 十一听帐外的嘈杂,担忧道:“外面是不是要打仗了?我们这个时候出去,不会有事吧?” 月北楼轻轻点头道:“月兴氏族即将被夷为平地,我们待在这儿只会被炸成灰。” “是真武的大炮!”十一惊呼,又骄傲道:“你看吧,我都和你说了,我夫君一定会带着千军万马踏平这里的。” “不错,在商将军的眼中,月兴氏族抵不过红颜一人。” 月北楼笑了笑,牵着十一走出营帐。 正文 第四百二十三章 甲光向日金鳞开 山海关纵横南北,原本焦黄的土地此刻已被将士们的铠甲染成青黑色,战意浓浓,吓得太阳藏在云端后不敢露头。 黑云压城城欲摧,甲光向日金鳞开! 商囚身穿赤金战甲立于山海关口上,真武军魂有气吞天下之势,真武将军有蔑视苍茫之威! 他站在那里,就恍若一颗真武的太阳! “魏将军,属下做得还好么?” 商囚仰天长问,热泪滚滚而下。 “商将军,烨加八百万将士已集合在东西方,只要你一声令下,三军即刻同时开战。” 烨纱身着一套紫金战甲,意气风发,巾帼不让须眉,女儿如此多娇,她登上山海关,冲商囚禀告道。 “你哥哥呢?”商囚问道。 烨纱道:“尊您的意思,哥哥亲自领兵在东面对抗车迟,乌达将军则在西面对抗大宛,正面战场则留给真武军。” 商囚沉默了一会儿,轻声问道:“她回来了么?” 烨纱疑惑:“她?” 商囚颇有不悦:“她你都猜不出来?” 烨纱脸色微微一红,道:“这世上有千千万万个她,我实在不知商将军说得是哪一位……” 商囚轻咳了一声,语气压得很低:“就是被掳走的那个小婢女……上次给我端茶倒水的那个。” 烨纱恍然,忍着笑意,道:“将军你放心,小依她已经被北楼大人送回军营,毫发未损。” “小依……”商囚嘴里轻叨,一丝猜测在心头萌生。 烨纱笑道:“小依她的确是个很特别的姑娘,聪明伶俐,说话又甜。商将军若是看上她了,今夜我便叫人将她洗净,送来给商将军享用。” 商囚赶忙正声道:“荒谬!我怎可能喜欢一个小婢女,我不过欣赏她的为人处世。花有重开日,人无再少年,姑娘如花似玉,岂能让野蛮人糟蹋了?” 烨纱后退两步,生怕让商囚瞧见她捂着嘴憋笑的模样。 商囚也受不住周围尴尬的气氛,吩咐道:“好了,琐事不谈,你若无事便退下吧,何时开战我自会发令。” 烨纱犹豫了片刻,指着山海关下整装队列的将士们,疑问道:“恕我冒昧一问,商将军只点兵两百万,可对面的月兴足足有一千万人众,整整五倍的差距,兵力未免太悬殊了一些……” 商囚瞥了一眼远方逐渐压境的月兴部队,冷声一笑,自信道:“兵力悬殊却不代表实力悬殊,真武一个营便能将对面千万蛮人杀个片甲不留。” 烨纱感叹道:“将军真是个卓越之人。” 商囚淡然道:“将军卓越,将士勇猛,装备精良,便可战无不胜。” 烨纱尊敬地仰望着眼前这个魁梧的男人,莫名地,她心中竟有些羡慕起十一来,当初烨加王有意将她许配给真武将军,她誓死不从,到如今才感觉好生后悔。 “我知道战局紧迫,但我还有一个私人问题,不知将军是否能解答?”烨纱突然问道。 商囚点了点头,示意可问。 烨纱问道:“将军那天与刘军师造访时,所说的污言秽语都是假的吧?” 商囚道:“我说的全是假的,刘向则有一半是真,他没有私生子,但他全国各地都有情人。” 烨纱轻咬着唇,忍不住继续问:“将军如此优秀,一定有不少女人青睐吧?” 商囚平静道:“不太清楚,我不关乎这些。” 烨纱又问道:“将军家里可有爱妻宠姬?” “这已是你问的第三个私人问题,”商囚撇过头,一字一句道:“家有爱妻,一生独一。” 家里有一个很疼爱的妻子,一生独一无二的女人。 这句话是商囚的回答,也是他的态度,聪明的女人还能听出里头的拒绝。 “对不起,打扰了。” 烨纱紧咬嘴唇,带着羞辱走下关口。 “多一个女人服侍你不好么?以后生儿子都是蓝眼睛。” 刘向走上关口,一双眼睛直勾勾地望着下山的烨 纱,摇头只叹:“可惜了,可惜了……” 商囚轻声道:“你若喜欢可以尝试提亲,这场战争若取得胜利,莫说是公主,就连烨加王的老婆你也能吃得到。” 刘向叹道:“可我方才明明听到你再她面前诋毁我,说我‘全国各地都有女人’。我想她若没听到这句话还可能会接受我。” 商囚瞥了一眼刘向脖颈间乌红搓印儿,轻哼一声道:“你莫要耍了欢快就忘了正事。” “我这不是来了么?” 刘向下意思地将领口遮了遮,随后从袖中取出一卷宣纸,解开系在上头的红绳,敞开给商囚道:“你要不要过目?” 商囚瞧着上头复杂的图画与文字,未看都觉得伤神:“只有你才会把作战计划写在纸上,与其给我看,你还不如给我讲讲。” 刘向清了清嗓子:“那我给你讲讲?” 商囚赶忙打住道:“小战不用讲,我懒得听,而且我也放心你。” 刘向轻撵宣纸,最后问道:“既然如此,那搞起了?” 商囚点点头:“嗯,搞起!” 刘向撒开手,宣纸随清风轻轻飘往关下整装待发的真武大军。 隔了一会儿,才听下头有了动作: “龙皇炮准备,骠骑军准备,猛禽军准备,异兽军准备,穿甲兵准备……刘军师,这个字写的是个啥啊!” “噗!” 刘向刚入口的美酒被这一言给呛了出来。他破口大骂道:“他娘的是哪个宣旗手在传战?没读过书么?” “报告刘军师,你这里打了个黑点儿,属下实在看不懂” “放屁!瞎搞!丢人!直接开打!” 刘向气得脸色通红,差点儿没一口气顺过来,嗝屁! 商囚捂着肚子,差点儿没给笑死。 刘向使劲儿地揉着鼻子:“你还笑,大军压境了!” 商囚忍住笑,轻咳了两声,以武力传告关口下: “全军听令,开战。” …… …… “夏笙姐姐,给我看看嘛,我也想看打仗!” “我也要,我也要!” “露露你踩到我脚了!” 仙船拔地而起,停靠在云端之下,此刻,夏笙站在船头,举着一只长筒望远镜,欣赏着山海关外的战局。 几个孩子们扯着夏笙的衣襟,都想接过夏笙手里的望远镜看看景。 “哎呀,你们这几个小捣蛋鬼……元宝!你再扯我裤子今晚我非得把你屁股打开花!” 夏笙忍不住怒,将望远镜当棍棒,鼓大眼睛瞪着闹腾的孩子们,厉呵道:“你们在吵,我就把你扔到战场上去!我可告诉你们,那群蛮子最喜欢的便是吃小娃娃的血肉,生吃!” 她又用手揪了揪元宝的小脸蛋儿,吓唬道:“特别是像元宝你这样的捣蛋鬼。” 其他孩子都遭吓住了,唯独元宝打开夏笙的手,叉着腰骄傲道:“我以后是要当将军的人,我才不怕那些蛮子呢!” “哦?是么?”夏笙偷偷捂着嘴,一改嫌弃的语气:“那以后你尿床的被单就自己洗咯?我可不帮你。” “什么?元宝你又尿床了?哈哈哈……” “真羞羞,都八岁了还尿床!” “人家阳阳比你小三岁都没有尿过床,你呀,还当将军呢!” 孩子们的哄笑让元宝无地自容,他捂着发红的脸蛋儿,灰溜溜地往船舱跑去,恰好紫雨走出船舱,元宝收不住脚,一头撞进紫雨怀中。 “哎哟!” 紫雨觉得腹部一疼,忍不住叫了出来。元宝却相安无事。 “臭小子,练了铁头功是怎么的?”紫雨扬起拳头在元宝脑壳上闷敲了一记。 元宝捧着脑袋,小鼻子抽了两下,竟放声大哭起来。 紫雨顿时慌了神,瞧着自己的拳头,不知所措:“这……这我也没用力呀,怎么就打哭了呢?” “紫雨姐姐,你别理他,是他自己尿了床,还不听话,扯夏笙姐姐的裤子。” 紫雨哭笑不得,眉梢微微一挑,轻抚着元宝的小脑袋,安慰道:“好啦,别哭了,孩子嘛,晚上喝多了都要尿床的呀,以后再尿床,姐姐帮你洗了便是……噗呲,哈哈哈……” 紫雨终究没忍住笑出了声。 元宝哭声更大,干脆坐在地上不起来了。 十一这时从舱门探出来头来,“嘿嘿”笑道:“元宝,听说你又尿床了呀?十一姐姐有个法子可以解决,你想不想听?” 元宝即可止住哭声,抽泣道:“你能有什么法子?” 十一憋着笑意道:“我给你找个小箍圈儿,晚上将你的小虫子箍起来,这样就不会尿床啦……” “哇,呜呜呜……你们都欺负我!” 元宝又放声大哭泣,这次他干脆在地上打起滚儿来。 “十一,你欺负人家作甚?哪儿有你这种方法的?”紫雨忍着笑,瞪了十一一眼,一把掂起地上的元宝,又冲孩子们道: “小捣蛋鬼们,里头给你们煮了好吃的,可是从金陵城里买来的哟。” 孩子门一听有吃的,哪儿还在意谁尿了床?元宝一抹眼泪,连滚带爬冲在最前头:“我要做上席,我要做上席!” “元宝你不准,明明上席该我坐了,你不准!” 很快闹腾的甲板上终于恢复了清静。 紫雨与十一相继解下围腰往船头走去。 “炮声停了,蛮子们是退兵了么?”十一问道。 夏笙将望远镜递给十一道:“远方硝烟太浓了,看不清楚地面部队是如何作战的,但以商大哥的作战计划,肯定不会只放一轮炮仗,起码还要让猛禽部队轰炸一番才行。” 十一接过望远镜,边看边问道:“猛禽轰炸是啥意思?我只看到一些飞鸟穿梭在硝烟里头。” 夏笙摇了摇头:“我们哪儿有资格知道具体的作战计划呀,大致就是用飞鸟再携带一批炸药,把前线的蛮子再轰炸一番呗。” 紫雨轻叹道:“炸药可真恐怖,声声堪比雷劫,咱隔这么远,还在飞船上都能感觉到大地的振幅,若是亲临战场,估计站都站不稳了……” 十一收起望远镜并递还给夏笙,问道:“咱们军医部队真的不用上前支援么?” 夏笙摇头道:“此次作战的是一营,一营的军医比咱们多十倍不止呢,他们若还需要支援了,那说明战况惨烈,伤员很多,也不是一件好事呢。” 十一幸叹道:“那就好那就好,实话和你么你说,我现在看见血淋淋的东西就想吐。” 夏笙笑道:“你一说到这个我就想打你,这次多亏是被好人救下了,要不然,哼哼,你要是真出了什么事儿,凭商大哥的性格,会做出很多惨无人道的事情。” 十一挠了挠头,愧疚道:“我也是无心之惧嘛,谁知道那水潭里还藏着妖怪?”她又忍不住叹到:“唉……我怕是全天下最倒霉的女人了,什么事都发生在我身上了,唉……” 紫雨望着前线突然问道:“夏笙,你觉得这场战争会持续多久呢?” 夏笙道:“上回听刘向闲谈,说正面战场不会超过一个月,但南方蛮族部落稀松,分布很广的,想要全部肃清还得花上一段时间,不过那都归于战后清扫战场一类,不会再有厮杀与炮火吵咱们睡觉啦。” 说完,她又用仙力将飞船缓缓沉下,道:“好了,咱们回营吃饭吧,一切照旧,一切如常。” 十一叹道:“唉……每次都要吃这些小捣蛋鬼剩下的,咱们什么时候去金陵城开小灶呀?” “对了,我昨天去城里买菜的时候,发现城里竟然设有天然温泉,咱们去洗个澡吧?”紫雨提议道。 十一惊呼:“有这种事情你怎么不早说,走走走!现在就走。” “夏笙呢?”紫雨又看夏笙。 “嘘!”夏笙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又偷偷地指了指船舱里头,提醒道:“你们小声点儿,莫让这群小捣蛋鬼听到了,否则非得吵着一起去不可咱们先把飞船挺好,让阮阳看着,下午悄悄咪咪去,嘿嘿……” 正文 第四百二十四章 一封家书万金难求 月兴终于抵不住真武大炮的狂轰滥炸与骑兵的骁勇冲击,于交战的第十七日,骠骑先锋许志冲入军营,割下月兴族长头颅,至此,月兴正面战线全面瓦解,以月氏种姓为主导的政治团伙全部俘虏,并在第三十日,用真武的审判方法——砍脑袋,将月兴贵族全部斩立决,首脑人头分发至各大南蛮部落,以儆效尤。 树倒猢狲散,月兴战败后,与其联盟的部落纷纷落荒而逃,真武也由此进入了战后清扫阶段。 烨加王亲自率领的左翼军在第三十日与车迟的交战中告捷,其大将乌达率领的右翼军夜在第四十日与大宛战役中获得胜利。 三战告捷时,蛮夷地带也步入了寒冬。 许是临近洪荒的原因,蛮夷地带的寒冬十分多变,三天大雪,两天大雨,还有一天会下冰雹。 “可真不是人待的地方。” 夏笙不知从哪儿跑来几大捆稻草,招呼医账里头的人道:“喂,你们快出来帮忙把草扑在营帐上,以免再下雹子砸个洞。” “夏笙,好冷唷,你喊李勤和阮阳他们去弄嘛,我们不想出来。”十一待在医账里头,既是烤着火炉,穿着大衣都感到寒冷。 “阮阳和李勤去营口收寄书信去了,医账内就剩咱们几个了,快点儿出来,将就铺一下就完事儿了。”夏笙催促着,抱着稻草往医账里走。 十一这才和紫雨唯唯诺诺地裹着大衣走出军营。 “麻溜儿的,活动一下还热和些呢。”夏笙一人丢去一捆稻草,指着一旁储放药材的医账道:“你们俩去把那几座医账铺厚实些,以免雹子砸进去,融成水湿了药材。” 十一按照吩咐往医账顶部铺撒稻草,可没两三下功夫一捆草便铺完,医账顶却只盖住了一小半,她挠了挠头,冲夏笙道:“夏笙,你咋不多拿点儿来,这一捆根本就不够。” 夏笙瞥了一眼十一干的活儿,摇头道:“不是你这么干的,一捆只能铺撒一个标准营房,你再把它分散一些,铺均了。” “铺均?就这么点儿?能有用嘛?”十一挤眉弄眼道。 夏笙叹道:“反正杨校尉是这么和我说的,他说这是刘军师与其智囊团一起研究出的抵御冰雹的办法,应该是可行的。” 紫雨这时已将稻草铺均了,她解释道:“我以前在人间看过一本书,有关于这方面的记载,稻草的张力可以加强账顶的韧度,能大大抵消冰雹落下的冲击力,从而保护帐篷不遭砸坏。 十一摇头笑了笑:“这真是……一种非常有想法的办法。” 夏笙也将稻草大致铺完,她拍了拍手,叹出 一口白白的雾气,无奈道:“没办法,军队南征北战,最讲究的便是天时,地理,人和,很多战争都是对这些东西不看重,从而导致失败的。” 十一认同道:“是呢,近段时间好多人都感染了风寒,跑来咱们医营抓药……真是搞不清楚,三营,四营都有军医,为啥跑来找咱们?” 紫雨笑道:“还不是想让温大夫和石大夫诊脉,好趁机摸一摸你们二人的小嫩手?” “紫雨,我已经好久都没有摸你的小屁股了,快让我也过过瘾?”十一淫笑着,像是一只饥渴的狼飞扑向紫雨。 紫雨毫不客气,随手抓起一团雪,搓成一颗丸子朝十一身上砸去! 十一急忙躲闪开,惊讶道:“好啊,小**,你还敢还手?” 紫雨又搓起两颗雪丸子,对准十一并威胁道:“你可别过来,我剑法精准,投掷手法也是相当了得的,指哪儿打哪儿!” 十一也不示弱,抓起一团雪便朝紫雨冲去:“看我把这坨雪从你后颈里塞进去……你别跑!” 夏笙在一旁叹道:“唉……你们两个都多大的人了,还和小——” “啪!”一坨软软的雪球砸在她脸庞上。 “谁干的!” “夏笙姐姐是元宝,是元宝扔的。” “臭小子,打人不打脸,你……你太过分了!” “不是我,不是我,是露露让我扔,我……我……好吧,就是我!” “打雪仗咯!打雪仗咯!” “瓶儿,你风寒还没好,快回屋去,你不能玩儿……” “我要耍,我要耍,我要和紫雨姐姐一头,紫雨姐姐最温柔了。” “我也要和紫雨姐姐!” “我也要我也要!” “你们这些小捣蛋鬼,难道忘了给你们洗衣服的夏笙姐姐了?” “我呢,我呢,十一姐姐都不要了?那以后不给你们煮好吃的了,哼!” 三个姑娘加上六个孩子,三三分队,便在这不大的医账小院儿中打起雪仗来。 …… …… 雪日黄昏。 那时热闹,这时冷清。 将军营帐中甚至连炭火都未烧起来。 商囚褪去战甲,穿着一件单薄的衣衫,坐在案桌前,执笔墨舞书信,给谁?当然是给远在天边却不知近在眼前的爱妻。 没一会儿,信写好,装进信封便往营帐外走去。 商囚恰巧刚一出门,便遇见了醉醺醺的刘向,奇特的是他并没有像往常一样打招呼,而是加快步伐往营口走去。 “商 将军,去哪儿这么急呢?我正找你有事呢。”刘向快步跟了上去。 商囚问道:“你的事也是急事?” 刘向摇头道:“那倒不是。” 商囚道:“那你先去营帐里等我,我很快便会来。” 刘向瞥了一眼商囚手里的信封,下一会儿便明白了一切,他劝道:“你放心,营口的差役被当成大爷般供着呢,一时半会儿不会走的,你这封家书,来得及。” 差役千里迢迢,送来的是一封封家书,将士们出征在外,盼星星盼月亮等的便是这一封封家书。 营口专门为差役设了茶摊儿,茶摊上摆满了点心好酒。差役每个团队大约有十个人,每个送往前线的差役团队都配有上品珍兽,且武力要求必须在死脉以上。 差役要先从真武各国收集信封,然后长途跋涉穿越北寒,翻过万年雪山,走过蛮族大草原,最终来到这蛮夷之地,此程千山万水,相当之不容易,为的便是与保家卫国的战士们送上一封家书。 烽火战事不休,家书万金难求! 看着堆积如山的信封家书,才真正能感悟到“若爱隔山海,山海皆可平”此句话的真正含义。 真武国的凝聚力便体现于此,不论儿女情长还是父母之爱、手足之情,都紧密凝聚在一起,有爱的力量在,真武大旗怎会倒塌? “商将军来了,大家让让,快让让!” 将士们见商囚持着信封走来,自觉让出一条路,并伴有调侃儿: “咿?商将军也来找收寄信封哇,是给女人吧?” “小道消息哟,商将军其实早就已经隐秘成亲了,哪像你们呀,当了几十年的兵,抱过不少婆娘,就是没一个能带回家的。” “带回家干啥子?老子万一嗝屁了,那岂不是对不起别个?” …… 商囚笑道:“你们的商将军也是男人,有时也需要女人慰藉一下,取个媳妇儿实属正常,”他走在队伍后却没有再往摊子走,而是道:“不能因为我是将军便不排队,大家赶紧排上,反正时间也不打紧。” 将士们这才重新排好队。他们又难得与将军为伍,各个都有好多问题: “商将军,咱还要在这里呆多久啊?这个鬼天气,一会儿下雪一会儿下冰雹的,可他娘把我冻坏了。” 商囚回答道:“咱们部队负责正面战场,九州盟负责清扫残余部落,回头我问一问夜掌门进度如何再给大家一个确定的时间,不过现在正值寒冬腊月天,往洪荒走天气会更怪,咱们在这里待到来年雪化了,天气暖了,再进军洪荒也是不迟的。” 又有将士问道:“商将军,金陵城那么大,为啥咱不能轻易进去?想去讨点酒喝都不行……” 一个将士搭腔道:“嘿,我看你小子是想去耍蛮族婆娘吧?” “咋啦?我不信你们没跟我一个想法,听说刘军师一晚上找好几个呢……” “放屁!老子什么时候找过蛮族婆娘!”刘向在一旁大骂,老脸通红。 “哈哈哈……” 全军哄笑,连刘向自己也忍不住笑了出来。 商囚压下众声音,解释道:“不是不让你们进,只是金陵并非我真武城池,去多了人怕惹烨加人说闲话——而且还有一点我得强调,违法乱纪之事不可去做,你们莫要看见蛮族女人丰乳肥臀就想上,若是让我发现有人强奸女人,在军法上再加罪一层!” “将军你可别说,咱们帮烨加族打了胜仗,城里的女人们看见咱们真武人都往脸上贴呢,哪儿还需要用强的?再说蛮族女人那叫一个开放呀……” “是啊是啊,这帮骚娘们儿,平时就穿几块兽皮,看得老子火冒三丈!” 刘向这时冲众将士道:“哎,说到这儿,刘军师要开口说一句话了——我鼓励你们与蛮族婆娘三三两两,最好还能留下个爱的结晶,这样咱们真武与烨加就结成了亲家,以后就不用打仗了嘛……” 此话一出,军队里的热情瞬间高涨。 商囚几欲开口反驳这“种族入侵”之荒唐言论,可声音又哪儿打得过这帮饥渴的汉子们?他只有拽过刘向道:“刘军师,这些话说多了,引起的反响不好,你掂量掂量?” 刘向冲商囚笑了笑,并眨了眨眼道:“放心吧商将军,我可没喝醉。” 商囚摇头笑了笑,将手中的信封丢进寄件箱里,又问了几句关于差役停留的时日——差役说看天像今夜有大雪,明早才会离开,且还说了,若有凉城来的信一定会亲自送进将军营帐。 商囚放心了,长吁一口气,剩下要做的事情好像就只有等待了。 刘向和将士们正聊得热血聊天,商囚便没有多去打扰,与将士们一声告别后,踏着松软的雪路朝二营医账走去。 --------- “好了好了,马上就要天黑了,快去营帐里头把火炉围好!” “那紫雨姐姐今天晚上还给咱们讲故事么?” “对,紫雨姐姐昨天讲的那个人间的故事可好听,可吓人了。” “你们这些小捣蛋鬼,一天过得可安逸哟,十一姐姐给你们做好吃的,夏笙姐姐给你们铺床,还要紫雨姐姐给你们讲故事。” …… 天色渐渐暗下,鹅毛大雪如期而至。 原本喧嚣快乐的医账就此安静下来。 商囚来晚了,他若是早两刻钟来,没准儿能误打误撞碰到十一,此刻,他站在距医账不远的一处路灯下,没有选择进去打扰。 医账内灯火通明,商囚看到了六个孩子与三个姑娘的身影,孩子们围着火炉,姑娘们则围着孩子,其中一个姑娘比划指点着像是在讲什么恐怖故事,另一个姑娘则捣弄着手里头像是碗筷,时不时帮孩子们盛饭,孩子们时而惊呼,时而欢声,还有个别捣蛋鬼“张牙舞爪”,最后那个姑娘好像很严厉,在调皮捣蛋的孩子也怕她。 商囚发自肺腑地笑了笑,最后那个姑娘,他不用想便能猜到是夏笙。 其实他也很自豪,自豪自己的军营里头还有这么快乐纯洁的地方。 其实他也很遗憾,遗憾这么一个快乐的地方自己却不敢进去打招呼。 其实他就是孤独罢了。 “唉……” 他扬天长叹,一口雾气白过夜空中飘落的雪花。 他准备转身离开,却不巧遇见了阮阳。 “商将军?”阮阳与商囚也算是老朋友了,他见了商囚的站位,又看了一眼远方灯火通明的医账,笑道:“不论军营搬迁到哪儿,商将军都站在同一个位置观望医账,可又不舍得进去。” 商囚抚了抚自己沧桑的脸颊,苦笑道:“谁叫孩子们都不喜欢我?我也没办法,舍不得破坏那份美好。” 他又瞧见阮阳手中的信封,问道:“怎么?家里来的信?” 阮阳瞧了一眼手头的信,一抹幸福浮上脸颊,点头道:“嗯,父母和爱人的都有,好厚一封呢。” 信还没舍得拆,信被攥得很紧。 今夜这封信,阮阳读上一百遍都不会腻。 “真好。” 商囚点点头,迎着黑暗与风雪走会军营大帐,寒风高歌,落雪低吟,步履无声。 (本章完)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锋戾》,“ ”,聊人生,寻知己~ 正文 第四百二十五章 寒夜里煎雪,春日里远征 回到将军营帐,商囚整身已覆盖了一层积雪,营帐中的余烬还在焚烧,但散发出的热量却不尽人意,有一点点冷。 商囚并没有在意这么多,他抖掉身上的积雪,快步走向案桌,他实在渴望有一封信摆在上头,信的出处来自凉城很可惜,没有,什么也没有。 “还没送过来么?” 他有一点点失落,轻叹一口气,坐回椅子上,椅子是凉的,桌子是凉的,连茶水都沁得像是冰块儿。 九州盟有夜无双指挥,又有青衣楼辅佐,根本用不着军队插手……好像没有什么事情可以忙的了。 可机器总要多运作才不会僵硬;刀剑总得磨一磨,开开锋才不会生锈;人也好忙一些,这样才不会寂寞孤单。 可人不是无止境工作的机器,更不是冰冷无情的刀剑,人需要休息,需要开心和快乐,需要酒,需要钱,需要男人或女人来填补内心空虚。 商囚此刻什么都不奢求,他只希望能收到一封来自十一的亲笔信。 渐渐,他越等越觉得空虚,越想越觉得不妥,正准备开口喊:“来人” 刘向推门走进营帐。 “咋回事儿?灯不点起,火不烧起,享受黑夜带来的寂寞么?” 刘向手里还提了两坛好酒。 商囚无心搭理刘向,闭上眼睛也不愿让刘向看见他眼中的期盼。 “哆。” 刘向把酒放在商囚桌前,轻声道:“喝酒,商将军。” 商囚深吮,了一口酒香,轻吐一句:“抽刀断水水更流,举杯消愁愁更愁。”便取过酒坛子,斟酌酒一杯,又道:“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明日忧。”说完仰头吞下杯中酒,开始了今夜漫长得消愁之旅。 刘向不客气地坐上案桌,便饮酒,边比出两根手指,道:“两个消息,一个坏消息,一个好消息,你要先听哪个?” 商囚又倒一杯酒:“老样子,先苦后甜,坏消息。” 刘向抿了抿嘴,征求道:“那我说出来你可别……别心里头难受。” 明明知道是一件难受的事,即便不说出来也会去猜,猜着猜着岂不是更难受?长痛不如短痛! 商囚一口饮下愁肠酒:“说吧,我不怕难受!” 刘向道:“营前信使收摊儿了,该发的信都发了出去,有好几封是从凉城来的,但就是没有给你的。” 商囚捏着空杯子,心情失落到了极致,可倔强的他不允许坦露任何悲伤,他只淡淡道:“可能是在下一批信使中……” 下一批信使不知何年何月,真武入驻洪荒后全军便会进入警戒状态,莫说是一封家书,就连思念都得禁锢在里头。 “你心里不舒服就说出来,这里又没别人,老憋在心里多不好?”刘向笑着,替商囚斟了一杯酒。 商囚将酒杯端起,放下,端起,放下,来来回回七八次,最终将酒杯重重地跺在桌上,不甘道:“这女人到底在忙什么,竟连一封信都不舍得写给我!” 刘向笑意更浓,道:“女人可没你想得那么忠贞不渝,你要是百八十年没回去,估计人家娃儿都成亲了。” 商囚冷冷地斜了刘向一眼,又问道:“你不是还有一个好消息?” 刘向道:“好消息,容我买个关子,待会儿你便知道了。” 商囚轻哼了一声,现在再好的消息他都听不进去。 刘向这时又道:“对了,月北楼已经回去联络妖族各部,下次交涉时应该就在洪荒战场上。” 商囚道:“你信得过他么?” 刘向淡笑道:“信不信得过还得看他的表现,相信这玩意儿很不靠谱,就好比你觉得你的婆娘能守得住寂寞,其实她早已红杏出墙去偷腥了。嗯?是不是这个道理,呵呵。” 商囚脸色暗沉,低头自顾喝酒。 刘向提起自己的酒坛子,转身走出营帐,并保证道:“你放心吧,妖族这边我吃的死死的,不出意外,三十年不到便能将他们赶出洪荒,所以咱们还是多替仙界战场祈祷祈祷,元门那群龟儿子又卑鄙又强,不知林雍他们招不招架得住唷……” 商囚招呼道:“这么早走作甚?留下来陪我喝两杯。” 刘向摇摇头:“让别人陪,我就不陪了,我今夜已和金陵城里的金钗谈好价格了,今夜是要通宵交流的文化技艺,哈哈哈……” 刘向带走了营帐中唯一一丝还能算上热闹的气氛。 商囚扔去手上的空杯子,酒,已索然无味,他在椅子上沉默了一会儿,终于舍得点燃灯火,随后取过一张皆白的宣纸,磨墨,执笔,画相思。 当然是画十一了。 这时营帐外突然一阵敲门声,又听人问候道:“商将军在吗?” 是女人的声音,且还是个熟悉的女人。 商囚这才想起刘向说的那个好消息,会不会是她? 商囚正襟危坐,露出一副大将军该有的威严,声音也变得低沉,他道:“进来吧。” 十一几乎是撞门而入,嘴里还念叨道:“好冷唷,好冷唷……” 她以为营帐外寒冷,营帐内就会温暖一些,可惜并非如此,事实上的确要温暖一些,但一些,只有那么一些,还是能让她打哆嗦。 “这里头也好冷唷……”十一直顾哆嗦,也能抖掉身上的积雪。 囚是个怜香惜玉的男人,看见十一如此模样,脸上挂不住羞愧,并不是每一个人都能抵挡严寒,于是他掌起一道内力,将炉子中的余烬再次烧旺,并道:“你如果觉得冷的话就再往里头加几块炭木。” 十一小跑至暖炉旁,何止是几块炭木,她将炉子旁堆成小山的炭木全都塞了进去,接着又像是做饭一样,对准炭炉猛吹几口气很快,炉子火力十足,她松懈一口气,拍了拍手满意道:“这他娘的才够暖和嘛。” “小依,你过来。”商囚见十一生活结束,开口呼唤道。 “小依?”十一心里“咯噔”一声,下意识摸了摸自己易容过的脸,生怕暴露了真实样貌。 “怎么?你不叫小依?”商囚抬头问道。 十一赶忙摇头道:“我是小依,只是不知将军怎知得我名字。”她应了一声,走到商囚身旁,问道:“将军找我何事?” “呃……我找你何事?”商囚有些疑惑,他不记得自己宣见过谁。 十一眨了眨眼睛:“刘军师差人来跟我说,说将军你找我,我便过来了,难道将军你忘了?” 商囚挑了挑眉,看来十一真是刘向口中的“那个好消息”,这段时间,这个女人,这种气氛,应该会发生一些很有趣的事。 “先去帮我烧一壶热水吧。”商囚指着一旁早已凉透的茶壶,吩咐道。 “好。” 十一应声,捧过茶壶,垫垫脚想看轻商囚桌上在书写什么,可惜她个子太矮,什么也瞧不见。 商囚翻了个眼神,吓得她赶忙转身离去。 她来到营长门前,打开门将茶壶伸了出去,口中轻念了十个数,待取回来时,茶壶里头已装满来了白雪。 她将茶壶放置暖炉上煎煮,默默等待水开。 “怎么?你们烨加族人也懂得煎雪煮水?”商囚瞧十一的手法如此娴熟,便开口问道。 十一点点头:“是呢,可惜这里没有冬梨儿,不然削两个下去,放点冰糖,煮出来的水又养生又好喝。” 商囚眼前一亮,问道:“你是从哪里学来‘梨儿煎雪’的烹煮方法的?” 十一随口道:“这又多难?我在真武”她赶忙止住声,差点儿是说漏了嘴,她改口道:“我在真武的一个老大夫那里听来的,我经常煮给我们家公主喝。” “呜呜呜!” 茶壶蒸腾热气,水开了。 十一端着茶奉给商囚,这次她刻意绕了一圈儿从旁侧端上茶壶,顺便瞧了一眼桌上那幅画即便商囚的画工拙略,但两情相悦,心有灵犀之人,即便看不出画中人,那也能感受到画里的思念。 十一露出一抹兴奋的红晕,一边往茶杯里倒水,一边偷偷地欣赏真作画的商囚,此刻,她是多么想冲上去,一口咬住眼前这男人的嘴巴。 “水要溢出来了。”商囚轻声提示道。 十一这才缓过神来,水已经溢出来,还溢出来不少,其最终的结果便是将画儿打湿。 商囚不动声色,手中稍加内力,轻轻按在桌子,内力游走上杯口,拖住将要溢出的开水。水静止与杯口之上,冒出小半寸也不曾洒。 “哇,好神奇。”十一忍不住惊呼道。 商囚又轻轻对准茶壶口一指,多出来的水便如一条细条,怎么顺流出来便怎么倒流回去。 “你……你是怎么做到的?”十一欢喜得像是个初见变戏法儿的孩子。 商囚有意显摆道:“我们真武炼体,炼武还能炼气,世间万物皆可用气息操控;你们蛮族因体质与天赋的原因只能炼体与炼武,此来,始终要与真武差上一个境界。” 十一若是蛮族人听了一定会生气,可惜她不是,更没兴趣听商囚的显摆。她指着桌上的画像,明知故问道:“商将军,画上的女人是谁呀?” 商囚毫不避讳道:“她是我的宠妻。” 十一对这个回答非常满意,当然这番满意只能暂时埋在心中。她又试探道:“将军夫人原来这么漂亮,难怪看不上我们烨纱公主。将军你有所不知,公主自从见了你的威风,终日在寝宫以来洗面,后悔没有下嫁于你……” 她试问道:“商将军,我们公主美丽大方,还是烨加王唯一一个亲妹妹,要是娶了她,不仅仕途会步步高升,也能更好促进烨加与真武两国之间的和平呀!” 商囚凝眉沉思,提笔不动了。 十一心里头开始担忧,若商囚听了她的觐见,真考虑把烨纱娶来怎办?这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么? 商囚又下笔勾画起来,并淡然道:“我想了想,关于仕途,我在真武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已无需再往上升;关于和平,你们烨加虽然在飞速崛起,但真武是你们永远无法逾越的高山,只要真武王朝仍然屹立,你们永远只能被压在身下。” 十一娇呵:“将军好过分!难不成只因为我是个婢女。” 商囚深吸一口气,放下手中的笔,拾起画卷仔细观摩了一番,忍不住叹道:“真漂亮。” 十一本尊在此,完全可以确认这张画的丑陋,她不敢恭维商囚的画工,只能谬赞一番:“将军夫人果真是……沉鱼落雁,闭月羞花。” 商囚将画像折叠,压在磨盘下,一口吞下温水,他偏头用裸的目光盯着十一的身子,男人想干什么,莫说是从眼神,从他急促的呼吸中便能警觉。 十一暗觉不妙,后退两步几欲想逃离,商囚大手一揽,拥过她 的腰并将之捧在怀中,毫无征兆,毫无挑起,埋入她的粉颈疯狂吮吸亲吻。 “商将军……你住手……” 十一内心的渴望比商囚还要强烈,若不是她现在的身份只是个小侍女,她真能将商囚按在地上“反客为主”。 若与商囚一夜缠绵,她的身份必将告破,战场未入洪荒,商囚还有理由将自己遣送回去……她绝不能在半途而返! “商将军你住手!” 十一使出全身的力气妄想将商囚从自己胸前抽离,她知道此刻必须采取行动,否则当她羞涩到疲软时,只能任人宰割。 她心中一狠,抱着商囚的耳朵,张口便咬了下去! 商囚闷哼一声,手上也有了松懈,十一趁此机会打了个转儿,逃出商囚的怀抱。 “商将军请赎罪,小依不是你所想的那种女子,还有……还有小依这几日身体不适,恳请将军放过小依……” 她跪倒在地,真挚恳求。 商囚捂着自己的耳朵,血已顺着鬓角流下,他不怒,反而放声大笑:“哈哈哈……蛮族的女人果然脾气,甚好,甚好!” “将军若无事,便放奴婢回去吧……” 十一额头贴地,摆出一副极其谦卑的模样,她心里明白,凭商囚内心的猛兽,若再留下一刻半刻,那时再找什么借口都无所用处。 商囚刮去鬓角的血珠,抓过桌上的酒,边饮边笑道:“今夜至少不是那么有趣了,多谢你的照顾,去吧,回去注意安全。” “小依告退。” 十一裹好衣襟,碎步退出营帐。 小侍女走后,营帐再次陷入沉默,尽管外头风雪依旧,里头暧昧的余温仍有残留。 商囚微醺,满心欢喜,至少夜里的余温与快乐能让他不再孤寂到天明。 …… …… 时光飞逝,冬去春来。 熬过了寒冬,大地终于迎来了风和日丽的季节。 蛮夷地带的暖春要比真武舒适得多,春风化雨,春暖花开,植被冲破冰土,尽情吸收阳光,尽情吐露芬芳,尽情绽放姿态! 大地复苏,出发在即。 三月以来,九州盟与青衣楼致力清扫战场,共歼灭大小部落七百多个,俘虏并收录了七百多万人,给真武讨伐洪荒添加了一道不小的力量。 南蛮旧部通通纳入烨加氏族,分裂的数万年的蛮族竟在一场战役中达到了初步大融合。 如今烨加国有兵力二千九百多万,真武与九州盟有人数四千余万人,浩浩荡荡,一齐征讨洪荒大地,阵仗之大可列为真武开纪元之史诗! 今天是出发的日子,商囚仍是一身便装,站在山海关口,还看由真武与烨加组成的近八千万军队,一种临世之尊的豪迈气概他浮上心头。 年轻一些的男人痴迷女人,历经过艰苦的男人痴迷金钱,经过岁月沉淀的男人才会读懂权利、争取权利。 “魏将军在位时都未曾管过这么多兵,”刘向走上山海关口,与商丘肩并肩,深吮一口山河壮丽之气,伸了个懒腰,笑道:“我呢,就搭着商将军的光,也来体验体验一番‘君临天下’的感觉。” 商囚悠悠一叹,苦笑道:“我可不敢比魏将军比肩,不论是在朝中,江湖中,都认为我商囚只不过是魏将军的替代者,不是传承者。” 刘向直言道:“我觉得你就是传承者,甚至是超越者。” 商囚摇头笑了笑,功成名就自有人知,何必去与谁强调呢?他又问:“烨加军队调解的如何了?” 刘向揉了揉脑壳,苦恼道:“说起这件事我就脑壳疼,南蛮与北蛮不仅性子诧异,连语言都有所不通,那不是一种半种,光是一个南蛮就能扯出上百种语言来,他们普遍不会汉语,蛮语也没有统一,沟通起来就打脑壳得很。” 商囚笑道:“你总想办法把它解决了不是么?否则你也不会来见我。” 刘向长叹道:“我还是将南蛮与北蛮区分开了,并在南蛮寻了个颇为可靠的族长,不过你也知道,关于民族信仰这方面,蛮子是非常极端与狂热的,特别是南蛮,总之咱们以后多留个心眼儿咯。” 商囚点点头,再看整装待发的将士们,道:“那没有什么其他要注意的了?” 刘向摇头道:“暂时没有了。” 商囚又问:“此去进入洪荒并到达洪荒战略地点需要多久?” 刘向道:“按步兵的脚程需要一年,但我们必须提前修筑防御工事,所以工兵再三日前就已与乘九阳珍兽出发,最多三个月他们便能与驻洪荒的先遣部队会和,等咱们大军压境后,我想防御工事也该修得七七八八了吧。” “七七八八?”商囚摇了摇头,“七七八八却是不行的,多增派兵力,防御攻势必须在大军抵拢洪荒时提前完成。” 刘向道:“这都不是事儿。” 商囚轻轻点头:“那就不再耽搁了,公告出发吧。” 刘向从袖中取出一张宣纸,这会儿他未把告示写得多么复杂,也不怕有人念错。他将纸张往空中一扬,随风往关外飘去。 “将军有令,远征!” …… …… s:真武战场就到这儿结束啦,下一章开始便以狄云枫的角度描写,毕竟他是主角,他所历经的事才能合理贯穿整场战争。 正文 第四百二十六章 铸就仙武不灭体 阴阳轮转,岁月流逝,阴阳轮停,岁月永恒。 狄云枫在闭关这些时日里,发现了诸多连商囚也不知道的事情,其中最惊人、最意外的事便是阴阳轮中没有被时间所束缚! 时间静止,除了轮中的阴阳精气逐渐消减之外,狄云枫的修为丝毫也未曾受到影响,反之蒸蒸日上! 阴阳轮每隔六个时辰便会交替吐纳日月精气,狄云枫为了不让自己修炼过头,专门用石块做单位,用以计量修行的时间,每当阴阳交替时他便会放下堆上一块石头,一块石头便是一天。 如今在他跟前已堆积了近两百块石头,不知觉,在阴阳轮中已闭关了大半年。 半年来他无时不刻都在吐纳日月精气、至纯灵气,在加之阴阳轮中没有岁月的束缚、与天地自然的消耗,他的修为突飞猛进,早在第一百日时便已修得合体圆满。 一百日从合体初期修至合体圆满,放眼整个仙界恐怕都无人能及,即便是有人成功,那也是走了捷径。 “欲速则不达”,狄云枫深知其理,故在百日时他并未选择直接冲击大乘,而是再沉稳了一百日,当然还有一个原因,那便是等待段千阳的归来。 可男人是绝对不能盼男人的,男人知晓男人的不容易,特别是那些能挑大梁的男人,一片砖瓦跌落,就有可能带来腥风血雨。 狄云枫知道,段千阳虽平时吊儿郎当,但承诺的事情从来不会食言假设其食言,那说明他真的遇到麻烦了。 “唉……” 他轻叹一口气,缓缓睁开眼,这时,四周灵壁的最后一块灵石也失去了光辉。 “终究还是不够。” 他又在身旁丢下一块儿小石头,恰好是闭关的两百天,阴阳轮转如常,日月精气却越来越薄弱。 他知道,自己的闭关的时日已不多了。 两百天从虚实境界提升至合体圆满,旁人会感叹进步之快,但本人却并不满意。 狄云枫预期的是,在日月精气枯竭之前自己突破合体,达到修士的最后一步路大乘。 事与愿违,再平常不过了。 阴阳轮的两百天,胜过外界两千年,狄云枫的修为不仅得到大幅度的提升,连心态与城府也深邃了许多。 但奇怪的是,他一直担心魔念从进阶合体时就再也未曾造访,这实属让他感到意外,闭关的这些天他无时不刻都在将无尘大师所赠的那本《封魔咒》攥在手中,怕的就是魔念侵袭心内,走火入魔。 既来之则安之,既不来则防之。 狄云枫抖去这两百日以来所堆积在身上的尘垢,伸了个舒适的懒腰,起身走出闭关的小居室,即便外头没有什么景色可看,他也要到处走走,对于一个练武之人来说,一天不动便浑身难受。 狄云枫一直在寻找超脱岁月的存在,显然阴阳轮便是其中之一,它不同于虚空的一无所有,反之无穷无尽。曾记,段千阳在此一拂袖,天地山河惊变,日月星辰抖擞。 试问,那是一种何等的力量?又试问,这是一个何等的地界? 这样的力量或许只有位列仙班才有能有所参悟;这样一个地界也许只有仙尊武帝才有本事创造吧? 狄云枫苦涩一笑,莫看这阴阳轮一片混沌,它就犹如一个画板,只有你想不到的东西,没有它创造不出来的,包括合体飞升大乘的九九八十一道雷劫。 狄云枫在失真界与梦魇的对抗中武骨崩碎,直至现在他的武力也才恢复到死脉,试问武修的死脉武力能否抗下九九八十一道雷劫? 看样子段千阳是不会回来了,自带的灵晶也吐纳光剩,武骨也未完全愈合……在万事都还欠缺的前提下招来雷劫,风险极大! 可与风险相比,他最害怕的更是时间流逝。阴阳轮里的时间可以静止,但外界不行,仙武大战仍会爆发,尸魂恶灵仍会泛滥,朋友需要他,他也承诺过朋友。 “也不知阴阳轮中能否召唤天宫。” 这是狄云枫心中唯一一个大胆的想法,曾记得魏将军说过,在他的天宫中金山银山灵山搬都搬不完,虽然狄云枫觉得魏将军在吹牛,但当下他已没有别的办法能寻找到灵石,修士不同于修武,必须有灵能辅佐才能保证渡劫完成,再退一万步讲,若是渡劫失败了,苟延残喘一口气,若没有灵能补偿,只能等待陨落。 段千阳说过,天地生阴阳,两仪生四象,四象生八卦,八卦则生无穷万物,不论五行四相皆囊火在阴阳轮中;那天宫即便再神秘,也是由石头建筑,也是世间的一部分,能在阴阳轮中召唤出来也合乎常理。 狄云枫无暇再去猜测,取出魏将军的将令,以念力召开天空只见混沌如云开,一道 倔强的金光透了出来,接着是一道鎏金的门脚,随即金红色的天宫大门破开混沌横在他跟前。 “难怪九幽这么令人向往,光是这颗阴阳轮怕是下了不少功夫吧?” 狄云枫感叹之余,持将令如开天门之匙,敞开天门,大摇大摆地走进魏将军的天宫。 天宫中亭台楼阁自不用说,既精美又密集,有花草树木作饰,有小桥流水作陪,走一程是水一程,再走一程是山一呈,山山水水尽诗味,轮转无常不知休。 此天宫,毫无疑问是一个美丽的世界,狄云枫在里头瞎转了两个多时辰也未将尽头看到,青山绿水好几程,也未曾见到那所谓的金山银山与灵山。 狄云枫心中已有八成确认是魏将军在吹牛,若天宫中能装金山银山,那何不将它作为一个载体,将仙界的东西倒卖到鬼界,那每个天脉以上的真武修士都能发家致富了? 他摇头轻叹,不打算再往前走,可就在他转身侧忘之际,一道金光乍现,闪得他双目刺痛,短暂失明。 好一会儿,他才能睁开眼睛,看清那眼前的闪发金光之物那金光来自一座高耸楼阁,楼阁用水晶铸就,晶莹剔透,透明反光却无色泽,楼阁上头有一颗金光闪闪的珠子,珠子再配合水晶墙壁,如万花筒一般往四处耀射金光。 “我去,宝贝啊!” 狄云枫可不是贪婪之人,但他自瞧见阁楼上那颗水晶珠子的第一眼,打心底便想将之据为己有,那定是不俗的宝贝,哪怕不能自用,也能是送给姑娘们当礼物。 他寻着金光走了过去,并且有预感,自己想要的东西就在里头。 金光看似很近,但用走的还得花上个把时辰,狄云枫赶不及便使出轻功,余下的一段路也走了将近一刻钟,最后在青山脚下,绿水对岸,发现了那座头顶金珠儿的水晶楼阁。 狄云枫用“蜻蜓点水”的功夫踏绿水而去,几步脚法变换,荡起几点涟漪,安然落在水晶楼阁前。 远观水晶楼,不觉有多高大,但站近一看,却发现青山伴云雾,阁顶冲云霄,这楼阁起码有山的一半高。 水晶楼阁大门敞开,狄云枫看了第一眼,心里在想:这里头会不会有什么机关?可下一刻他又自嘲愚昧,这里本就是自家天宫,那里还会设机关来害自己? 他摇头笑了笑,迫不及待地走进水晶阁楼中。 阁楼一层有一座纯金打造的水车,水车齿轮带动轴承精准转动,发出“咯哒咯哒”的声响,楼中有三条小水渠为水车供水,至于水渠是从何处挖的、水又是如何从外边儿绿水中抽上来,这个估计得去问魏将军。 “也许魏将军他也不知道呢?” 狄云枫苦涩地笑了笑,这机关水车顶多也就景观作用,真正的宝贝应该还在上头,他又顺着阶梯往楼上走去。 二楼未到,狄云枫已经嗅到了银子的气息,上头银光颤颤,亮得人眼睛迷糊,满满一大层银子,堆积成小山。 有了银山,那金山,灵山,是不是也在上头? 狄云枫迫不及待上了第三层,果真是金碧辉煌,碧玉装饰,金山玉器扎成了一堆堆。 魏将军好像不是个爱财之人,他能收集这么多金银珠宝是为何了什么? “或许是留给夏笙用呢?” 狄云枫摇头笑了笑,直上四楼而去,魏将军所说的金山银山都在,那灵山一定不会食言吧? 四楼,有一层无形的结界,狄云枫指间轻轻一戳,结界如泡泡般破碎,接着一股强大、沁人心脾的灵息扑鼻而来,他如沐春风,若不是时间赶得紧,真想一头扎进灵石堆里洗个“灵石澡”。 四楼的灵晶并不像狄云枫先前在仙界所得的颗粒形状,这里的“灵晶”如山石般巨大,应是从哪条灵脉上直接凿下来,未经过等量切割。 狄云枫将灵晶一并打包,收入袖中乾坤带走。 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按当下的情况来看,用以渡劫的灵晶已完全足够,狄云枫本想就此离去,可心中总有个声音在催促他上第五层楼瞧瞧,甚至说第五层的某些东西正在召唤着他。 难道真正的宝贝在楼上不成? 带着疑惑,狄云枫登上五楼。 五楼之上不再见阶梯,它已是水晶阁楼之顶,顶部那颗闪闪发亮的金珠儿清晰可见,甚至用轻功蹦一下便能将它摘下。 金珠儿下头连着一根金色的栋梁,栋梁上所挂之物恐怕才是水晶阁楼中最珍贵的宝贝 一套金光灿灿的战甲悬挂在栋梁之上,战甲旁还配有一根金色长枪! 不知 为何,狄云枫一眼瞧见战甲便能感觉到它征战沙场时的雄姿,而那根金色长枪,很有幸,在沧海之巅,见魏将军持它,打得仙魔两位大罗金仙措手不及! 只可惜,英雄往矣,战神归位,将军去也!这套战甲已再无人能穿,这根金枪再无人能使…… “唉……” 狄云枫唯有一声轻叹,转身走下楼去,可才要下楼梯,一个呼唤又从他内心响起“穿上它,穿上它!” “我又怎配?”他扪心自问,可又不甘战甲沉寂于此,泱泱真武大国,寻一位配得上它的良将又岂会很难?真武的第一个太阳倒下了,第二个,第三个仍会崛起! 他毅然回头,亲手将战甲取下后,这才在那根金色的梁柱上瞧见它的名字:“苍龙杀生甲” “魏将军,我一定不负所望,找到有资格传下它之人!” 狄云枫将战甲好生放入袖中,转身走下楼去。 远观水晶楼,不觉有多高大,但站近一看,却发现青山伴云雾,阁顶冲云霄,这楼阁起码有山的一半高。 水晶楼阁大门敞开,狄云枫看了第一眼,心里在想:这里头会不会有什么机关?可下一刻他又自嘲愚昧,这里本就是自家天宫,那里还会设机关来害自己? 他摇头笑了笑,迫不及待地走进水晶阁楼中。 阁楼一层有一座纯金打造的水车,水车齿轮带动轴承精准转动,发出“咯哒咯哒”的声响,楼中有三条小水渠为水车供水,至于水渠是从何处挖的、水又是如何从外边儿绿水中抽上来,这个估计得去问魏将军。 “也许魏将军他也不知道呢?” 狄云枫苦涩地笑了笑,这机关水车顶多也就景观作用,真正的宝贝应该还在上头,他又顺着阶梯往楼上走去。 二楼未到,狄云枫已经嗅到了银子的气息,上头银光颤颤,亮得人眼睛迷糊,满满一大层银子,堆积成小山。 有了银山,那金山,灵山,是不是也在上头? 狄云枫迫不及待上了第三层,果真是金碧辉煌,碧玉装饰,金山玉器扎成了一堆堆。 魏将军好像不是个爱财之人,他能收集这么多金银珠宝是为何了什么? “或许是留给夏笙用呢?” 狄云枫摇头笑了笑,直上四楼而去,魏将军所说的金山银山都在,那灵山一定不会食言吧? 四楼,有一层无形的结界,狄云枫指间轻轻一戳,结界如泡泡般破碎,接着一股强大、沁人心脾的灵息扑鼻而来,他如沐春风,若不是时间赶得紧,真想一头扎进灵石堆里洗个“灵石澡”。 四楼的灵晶并不像狄云枫先前在仙界所得的颗粒形状,这里的“灵晶”如山石般巨大,应是从哪条灵脉上直接凿下来,未经过等量切割。 狄云枫将灵晶一并打包,收入袖中乾坤带走。 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按当下的情况来看,用以渡劫的灵晶已完全足够,狄云枫本想就此离去,可心中总有个声音在催促他上第五层楼瞧瞧,甚至说第五层的某些东西正在召唤着他。 难道真正的宝贝在楼上不成? 带着疑惑,狄云枫登上五楼。 五楼之上不再见阶梯,它已是水晶阁楼之顶,顶部那颗闪闪发亮的金珠儿清晰可见,甚至用轻功蹦一下便能将它摘下。 金珠儿下头连着一根金色的栋梁,栋梁上所挂之物恐怕才是水晶阁楼中最珍贵的宝贝 一套金光灿灿的战甲悬挂在栋梁之上,战甲旁还配有一根金色长枪! 不知为何,狄云枫一眼瞧见战甲便能感觉到它征战沙场时的雄姿,而那根金色长枪,很有幸,在沧海之巅,见魏将军持它,打得仙魔两位大罗金仙措手不及! 只可惜,英雄往矣,战神归位,将军去也!这套战甲已再无人能穿,这根金枪再无人能使…… “唉……” 狄云枫唯有一声轻叹,转身走下楼去,可才要下楼梯,一个呼唤又从他内心响起“穿上它,穿上它!” “我又怎配?”他扪心自问,可又不甘战甲沉寂于此,泱泱真武大国,寻一位配得上它的良将又岂会很难?真武的第一个太阳倒下了,第二个,第三个仍会崛起! 他毅然回头,亲手将战甲取下后,这才在那根金色的梁柱上瞧见它的名字:“苍龙杀生甲” “魏将军,我一定不负所望,找到有资格传下它之人!” 狄云枫将战甲好生放入袖中,转身走下楼去。 正文 第四百二十七章 出关 武炼血与骨,修仙灵与气,以狄云枫的身体做熔炉,以九天雷劫做锻造,历经九九八十道打磨,终于达到了完美契合。 在魏将军的传承中有所记载,他与将军夫人一直都在探寻仙武融合的契机,只可惜魏将军无法修仙,将军夫人无法炼体,本身造化为一道坎儿,机缘运气又是一道坎儿,魏将军甚至还未来得及去寻就已身陨世间。 从横古今,有多少人武炼巅峰,又有多少人位列仙班,然仙武同修者更是屈指可数,能将仙武之力完美融合,恐怕唯有狄云枫一人矣。 一人与六界,终是不凡人。 狄云枫此刻觉得自己能是一片大海,无边无垠,波澜壮阔,又能是一粒尘埃,飘飘莎莎,浮浮沉沉,他更可以是风,更可能是雨,是雷,是电,是天意四相,是五行八卦,是时代造物的森罗万象! 狄云枫心中有一抹自信,不说能与大罗金仙媲美,九清仙君定有他的一席之地! “朋友们,我来了。” 狄云枫轻拂衣袖,阴阳混沌中落下一扇大门,他又摇身一变,化作尘埃万千就此消失在原地。 …… 听雨楼又逢一夕烟雨。 冯妍妍小坐在阳台上,一边赏雨一边望着天上的阴阳轮。 两百日的等待对于一个女人来说并不长,没有盼头的等待才最叫人揪心,她即便不曾闭关那也听人说过,厉害的人只要闭关都是百年起步,甚至……上千年! “千年……” 冯妍妍搓了搓自己的脸蛋儿,呢喃道:“一千年后我会不会变成老太婆?” “鬼界人都是永生的,你怎会变成老太婆?” 一个声音从她身后传来,她显然已听出那思念的声音,猛然回首,却不见人影。 “我在你前面呢。” 一滴滴雨珠飘进阳台,聚散间狄云枫的身影已出现在冯妍妍跟前。 冯妍妍睁大眼睛,忍不住惊呼道:“雨……雨怪!” “什么雨怪,我是人!”狄云枫用手狠狠地戳了戳十一的额头。 十一难掩心头的兴奋,飞扑进狄云枫怀中,亲昵道:“你终于回来了,我好想你!” 狄云枫笑道:“不过两百天而已嘛……” 十一撅起嘴道:“两百天是两百天,可我明明知道你在天上,近在咫尺却无法相见,这得多煎熬?” 狄云枫撇了撇嘴:“这两百天九幽可有发生什么大事?” 十一摇头道:“一切照旧,唯一算得上大事的,可能就是从那个什么真武国来了一个大官。” 九幽乃鬼界重要的战略位置,曾与之交涉的商囚与薛瑾见都不是真正的外交官,这次真武一定是拍了个能说会道的文官来。 是谁,不重要,狄云枫也不想知道。 “木心呢?木心情况咋样了。”他又问道。 “哼!”冯妍妍推开狄云枫,莫名其妙撒起气来。 狄云枫挑了挑眉:“咋了?” 冯妍妍生气道:“你一出关不是问政治就是问木心,都没问过我的感受,我最近牙疼得紧,现在心也疼得厉害了。” 狄云枫忍不住“哈哈”大笑,一把捧起身前吃醋的冯妍妍,暧昧问道:“那狂抽猛送三千下如何?” “你两百天没洗澡,臭死了,不让你碰……” 冯妍妍娇羞一抹如鲜花绽放,她挣扎着跳出狄云枫怀抱,急忙跑下楼去道:“这些天你一定饿了,我去给你准备热水和好吃的。” 狄云枫却忍不住轻叹一口气,既然九幽没有发生什么大事,那他也没有多做停留的借口了。 他蓦然回首,愁见雨,好凄凉,便倦了,便挥挥衣袖,带走了整个雨季。 …… “咱们去看看木心吧。”狄云枫侧过身子,征求冯妍妍的一见。 冯妍妍轻声笑了笑:“我又不是小气鬼,连看都不让你看她一眼了?”说罢便起床,伺候起狄云枫穿衣。 “云枫,你这次离开什么时候才会回来?”她忽而问道。 狄云枫很意外冯妍妍会如此淡然看待离别,不过很快便为之释然了,大家都不是小孩子,这次也不是生离死别,除了偶尔依依不舍,也不会有再多挽留。 “应该要过一段时间才会回来,但你放心,我总会回来的,因为这里还有我要办的事、牵挂的人。”狄云枫说完,深情地在冯妍妍嘴唇上轻轻一吻,算是对自己的承诺盖个章。 “对了,赏儿先前来寻过你的,但那个时候你在闭关,”冯妍妍回头又从柜 子里找出一封信,递来给狄云枫:“这是她给你的信,嘱咐我交给你。” 赏儿亦是狄云枫在鬼界所牵挂之人。 狄云枫凝神刻录一道灵符,递给冯妍妍道:“虽然回复得有些粗糙,但也算是我对她的一份思念,帝国与九幽一定会多次交涉,凭她的性子也会再来,到时你帮把我这道音简送转交给她。” 冯妍妍接过音简,“嘿嘿”地笑了笑:“那我要讹她一两件漂亮衣服才行,她可有钱了。” 狄云枫笑着抹了抹冯妍妍的头,转身走上楼去。 …… “。” “木心在么?” “我进来咯。” 狄云枫很有礼貌地敲门,问候,然后才轻轻推门而入。 木心安详地躺在床上,眼眸在转,睫毛在动,证明她已经感受到了狄云枫的到来。 狄云枫用嘴先在木心额头上轻轻地盖了个章,笑道:“这个章,证明你我此生永远有效。” 他又以双手紧握住木心的手,默默传递着内心的爱意,许是他自己用情太深,或是这个女人太不容易,不知不觉,热泪滚滚便而下,女人的眼角也溢出了一滴泪水。 狄云枫又将木心紧紧地搂在怀中,若问对谁的爱多一些,原本他会毫不犹豫吐出慕雪依三个字,可自凉城与七七邂逅,又在鬼界与木心相遇,冥冥中这个女人已占据了大半颗心。 她太难了,她实在是太难了。 “对不起,我没能保护好你……”狄云枫将内心压抑了百年的情绪都化成泪水,一滴一滴从自己的脸颊滑落到木心的脸上。 “不……不哭……不哭……” 木心紧握住狄云枫的手一个劲的呼喊。 “好,我不哭,我不哭!” 狄云枫拭干脸上的泪水,柔情的脸上无比坚毅,他反紧握住木心的手,承诺道:“你放心,我一定会亲自手刃木王爷为你报仇!” “淅淅沥沥……” 屋外又下起了小雨,像极了一个女人的哭泣。 “云枫,九帝与贺大人来找。”冯妍妍的声音从楼下传来。 狄云枫在木心的柔唇上深情一吻,抹干自己的泪痕,转身走下楼去。 正文 第四百二十八章 离开 听雨楼外小亭。 入夜时分,恰逢烟雨朦胧。 今日的雨量很足,小庭院儿里花草被洗得干干净净。花儿余情未了,不知与谁吐露着暧昧芬芳。 谁眷恋了谁?谁又在挽留着谁? 冯妍妍送来香茶便不愿再离去,她撑伞在雨下,一眼不眨地望着小亭中的狄云枫,生怕清风一卷他便化作雨水不辞而别。 “冯姑娘也来坐,并不是什么机密要事。”魏知寒大方地冲冯妍妍招了招手。 冯妍妍等的便是这句话,她入小亭走至狄云枫身后,兴奋道:“谢谢九帝,不过妾身卑微,站着就好啦。” 魏知寒微笑着点了点头,亲自为狄云枫和贺知书倒了一杯茶,开始了今夜的闲谈。 据知,经过贺知书造访交涉,九幽已承诺再鬼界中立,这看似随意的决定,实则却改变了整个鬼界的态度。 真武与幽魂帝国达成联盟,再鬼界便占有了绝对的主导权。鬼界是个特殊的界限,以仙界人的体质,与本就相互排斥的道法,根本无法在鬼界立足。 “尸魂界没敢在鬼界造次,我想最主要的原因有两个,第一是木王的尸魂国度还未建立完善,轮回虽然崩陨,往生路大肆关闭,冤魂恶鬼进不来,同时也出不去;第二则是,迫于幽魂帝国与真武联盟产生的威慑,毫无疑问,若真武将重心放入鬼界,凭木王的傀儡根本无力抵抗,仙武大战正是风口浪尖,聪明人不会来触霉头,反之还是韬光养晦的最佳时机。” 贺知书不亏为真武第一文官,与狄云枫几番简言便把当下的局势分析透彻,一旁的九帝也对冲之连连点头,甚是敬佩。 “关于木王入侵人间一事,上回商易代表帝国曾来探讨交涉甚至说,这根本就不是一个值得交涉的问题,人间乃六界之源,绝不能让它受到半点伤害。” 贺知书每当说起此事,表情都忍不住严肃起来,他拍桌子厉呵道:“我若是难听些,鬼界的疯狗跑出去乱咬人,做主人家的岂能作势不理?” 魏知寒赶忙替贺知书倒上一杯茶,苦笑道:“贺大人消消气,九幽与帝国已采取了应对措施,不会 让那条疯狗乱咬人的。” 魏知寒抿了一口茶,语气稍缓:“人间有昼夜之分,九幽与帝国的行动会颇有些不便,往后再看整治效果,若达不到预期所想,铲除不了恶灵,我再书信于皇帝陛下,反正真武与人间相隔不过一片海。真武人能在阳光下行动,解决起问题来也会方便得多。” 狄云枫这时问道:“那仙界会有何态度?以往人间有事,不都是上报给仙界解决的?” 贺知书摇头道:“这个就不得而知了,目前还无法确认木王到底站在谁那一边,或者说他想独立一股势力,行个‘鹬蚌相争渔翁得利’之策……真武与仙界作为两个最强大的界限,对于木王的小打小闹并不算太在意。” 狄云枫郑重道:“你若了解过这一切,与木王爷交过手,你就知道他绝不是什么小角色。” 贺知书苦涩道:“不管他角色有多大,真武面前最强大的敌人仍是仙界,哪怕木王爷在背后乱搞,只要不把双方弄痛了,我想真武与仙界都不会太去在意。” 狄云枫冷声笑道:“两个巨人在打架,若身上有蚊子在吸血肯定不会在意,可它们也许不知道,这蚊子的口器中藏有剧毒,吸上一口便会一命呜呼。” 贺知书听此言,神情不悦,低头自顾喝茶。 魏知寒这时笑着开口道:“诸位难道把九幽与帝国给忘了?木王爷是从鬼界飞出去的蚊子,注定会被鬼界人给拍死,你们就放心好了。” 茶渐凉。 狄云枫也没心思再多闲谈,他已迫不及待要返回仙界,去找一找李言儿,去看一看慕雪依,还有若兰,韩媛……反正都是女人。 夜渐深。 “我再你们沏一壶热茶来吧?”冯妍妍想取过茶壶,狄云枫却按住她的手,微微摇头:“我要走了。” “我们也该告辞了。” 魏知寒与贺知书也站起身来,二人相视一眼,不敢打扰眼前这对爱人告别,便各自客套两句,冒雨离去。 “唉……再多留一个晚上都不行么?”冯妍妍终究还是不舍了。 狄云枫无奈叹气道:“ 听贺丞相说,鬼界已打通与仙域的通道,仙武之间真的开始兵戎相见了,我在仙界还有好多牵挂之人,她们都有可能身处危险之中,我必须走了,妍妍,鬼界通往仙界的往生井也不会随意开启,我必须走了,妍妍……” 冯妍妍耸了耸肩,摊开双手道:“那没办法,你去吧,记得回来便是,反正我也不会老。” 狄云枫在冯妍妍额头亲亲一吻,盖下一个此生不换的印章,转身走入雨夜,一步,两步,三步,随风潜入夜,离别无声。 …… 闭关的时间有限,狄云枫终究不能潜下心来研究传送阵,离开还得靠别人的引荐,但这个节骨眼儿上,鬼界已完全将通往外界的出口封闭,偶尔几条往生路也是派人严加看管着。 狄云枫的运气不错,九幽中恰好有一处传送站能直接通往灵天界,说是以前仙界商人留下的,已荒废了一百多年。魏知寒与他承诺的是:“我只能保证传送阵在鬼界有用,至于仙界那端是什么情况可不敢断言。” 灵天界算得上承载狄云枫记忆最多的地方,紫云峰里更有他的师傅,他的朋友,他的妹妹,而且他闻说,真武破开的第一个仙域便是灵天仙域。 灵天仙域处于仙界末端,曾记得李言儿吐露过,灵天仙域最高的管理机构被称之为“灵天府”,而灵天府中修为最高者也不过大乘修士,可见仙域势单力薄,真武只出两三个真武高手便能将其拿下。 元门有规定,凡是位列仙班者,无特殊情况都要上元门任职,这一制度,彻彻底底把“仙”与“修”所区分开来。 事实上仙界九大仙域中除挨着元界的九玄仙域稍要强悍些,其他仙域根本就找不出几个得道飞升的仙人,设使真武来个闪电战,几个仙域通通将会不堪一击。 “由百里孤主导的仙界战场,应该会很残忍吧?” 狄云枫悠悠一叹,在仙界他有似如性命之人,绝不能受一点伤害。 “希望我的带来能改变一些东西。” 他踏入传送阵,念力一启,身体伴随一道灵光破空而去! …… …… 正文 第四百二十九章 今夜的月色格外美丽 “咻!” 一道灵光从天而降。 “哗啦啦!” 木屑横飞,四周一片狼藉。 狄云枫走出传送阵,四周漆黑一片,便手起一道火光照明。 一间不大的屋子,地面上散落着被方才灵光冲散的干柴,可见这是一间柴房。 狄云枫踏上传送阵时心里就在担忧,若是仙界这边的接引传送阵出了问题,那自己该流落到哪儿? “有惊无险。” 他笑叹一口气,推门而出。 屋外是深夜,月光惨白,精气浓郁。 鬼界始终不是圣人该呆的地方,回到阳间,不说外界因素如何,就拿自身的精气神都要比在鬼界高出许多。 狄云枫如同满血复活,大张一个懒腰,全身骨骼“咯咯咯”的作响,他又深吮了一口大地精气,嘴角微微一翘:“是仙界了,错不了。” “快快快!把他围起来!” 突然就来了那么一伙人,大约十七八个,手里头各握着一支火把,带着武器来势汹汹。他们很快便将狄云枫给围在了柴房前。 “哟?刚出来就派这么大阵仗来迎接老子?” 狄云枫泰然自若,瞧这一行人绝大多数都是没有修为的家丁,偶尔几个管家打手最多也就筑基期的修为,不够看,实在不够看。 “你是何人?竟敢夜闯孙家宅?” 一个身怀筑基修为的黑衣中年人指着狄云枫问道,看样子,他是保镖头子。 狄云枫还看一眼四周,发现精美建筑几座,院落庭廊不少,看来,自己的确是私闯人家住宅了。他笑道:“这位头头,不瞒你说,今个我造访你们家还是你们家莫大的机缘呢,你还不赶快将我尊为上宾?” 那黑衣人当即厉呵道:“这年头半夜私闯人家宅院之人有岂非有好?小子,你快说,你到底是何人,夜闯孙家宅院又有何目的?” 狄云枫眉头微微皱起,望着一众家丁,寒声道:“若不是我脾气好,你们早就已经是个死人了。” 一句寒声,吓得家丁们连连后退。 “让开让开,孙老爷来了。” 这时,见几个家仆在前头开路,后面则跟着三个衣着华丽之人,一个体态发福的中年人,一个风姿动人的中年美妇,另一个则是十八年华,清秀动人的大小姐。 狄云枫眼前一亮,那中年人眼前也一亮,看来二人相识。 “孙老板。” “白道友!” 不错,这个中年人正是先前在九里山集的珍宝斋中售卖玄品妖丹从而引发海怒的老板,孙玉楼! 狄云枫第一次从魏知寒口中得知传送阵是“以前灵天仙域和鬼界做生意留下的”,心里便大致浮现出了孙玉楼的身影。 孙玉楼亲口与狄云枫坦露过,他们祖上就是所谓的”时空商人“,专门研究出一套阵法,去各大界限倒卖东西,甚至去妖界抓女妖精回来拍卖这种缺德事儿都干过。 传送阵开在孙玉楼家里,想想也就不奇怪了。 “孙老板,许久不见,浪子回头成家立业了?”狄云枫瞥了一眼孙玉楼身旁的妻女道。 孙玉楼热情上前,握住狄云枫的手,感慨道:“唉,说起来多谢当初狄道友一棒将我打醒,好让我回到老家经营起正经生意,现在妻贤儿孝,一家人共享天伦,怕是有……怕是有一百年了吧?” 他又赶忙招呼拉过自己身后的妻女,热情介绍道:“这是我的发妻吕莹与女儿孙小燕,”他又冲妻女道:“这位是狄云枫,可是我的大恩人,当初若不是他手下留情,只怕没有我,也没有咱们这个家了。” “啊?爹,那他不是咱的仇人么……”小女孙小燕惊呼道。 美妇吕莹责备道:“小燕,嘴巴又多了。” 孙玉楼似对这个女儿宠爱有加,拉着狄云枫一个劲儿地陪不是:“狄道友你莫要与这丫头一般见识,我膝下就她这么一个女儿,是给惯坏了!” 狄云枫笑道:“孙老板家庭和睦美满,我也替你感到高兴,只是现在夜深了,狄某无意打搅诸位休息,造成不便还请见谅。” 孙玉楼赶忙道:“狄道友这是哪里话,赶紧随我回府,有好茶可饮。” 狄云枫点了点头,巧遇故人,不喝酒,至少也喝杯茶才符合礼数。 “狄道友请。” 孙玉楼领着狄云枫打道回府。 ---------- 狄云枫来得还真是时候。 孙玉楼说,就在半个月前,灵天府发生巨变,灵天尊者不知被何人囚禁,灵天封界大开,成百上千万真武人涌入灵天界,三日不到便攻占了上灵界的所有仙门 上灵界遭入侵,下灵界也陷入动荡。 据说,真武人随时都可穿越神封海侵占下灵,搞得下灵各大仙门是人心惶惶。 “哎呀,你说咱们是遭了什么罪?怎么真武人突然就打过来了?害得我现在生意都做不下去了!” 孙玉楼整夜哀叹,又抱怨道:“还有,现在稍微有点家业的人都不敢出门,那些散修跟发了疯似的,到处打家劫舍,有本事点儿的拉帮结伙,都敢侵占仙门了!” 战乱,可分为两成含义,“战”指的是战争,沙场拼杀,胜者为王败者为寇;“乱”指的是战争带来影响,国力衰退,征夫战死,百姓苦不堪言,人们不得不自私,为争一口粮,愿杀一口人! 下灵,大致就是这样一个光景。 狄云枫心里不免担忧:李言儿在灵天府中有一定地位,兵败如山倒,灵天府倒台后她又该何去何从?那姑娘性子极其叛逆,若认栽了或许还能苟活,若反抗,那一定会拼命! 再看如此混乱的下灵,散修唯恐天下不乱,连门派都敢侵占,狄云枫离开时,紫云峰几位元婴长掌门相继陨落,韩媛众望所归接任掌门,可她修为始终只有金丹,若以一人之力保护整个仙门,实在太难。 “我必须要走了。”狄云枫喝下杯中热茶,迫不及待道。 孙玉楼没有多做挽留,只轻叹道:“狄道友是个雷厉风行之人,此次从鬼界传送阵归来,一定是有什么要紧的事吧?”他又笑了笑:“我也留不住狄道友,便亲自送送你吧……” 言毕,便起身相送狄云枫,走出孙家大宅。 狄云枫感受到了孙玉楼的真挚,在出门前问道:“今天咱们重逢,说肉麻些是上天注定的,孙老板有什么要求不妨提出来,我都能满足你。” 以孙玉楼此刻的眼界,以狄云枫此刻的能力,没有什么要求不能满足。 孙玉楼摇了摇头,苦笑道:“我已没了当年的那股冲劲儿,现在只想守着一家人过好日子便是。就是小女我都不愿意让她修仙习道,除了活得久一点儿,没啥好处。” “孙老板能看破红尘,已强过了那些还在追求名利大修士。” 既是如此,狄云枫也无话可说,在大门前与孙玉楼行了个君子离别礼,转身就要告辞,就就在这时,一束灵光竟冲着他脑门直袭而来! 他微微偏头,躲过这惊险的一击! 能将灵光发射得如此快,修为起码在金丹以上。 “是散修盟的修士,狄道友快随我进屋!” 孙玉楼拉着狄云枫想要往大门里退,可脚下步子还未跨出一步,两道赤红灵光再度袭来! “过了。” 狄云枫皱眉轻吐,轻抚衣袖将灵光打消,并对孙玉楼道:“进府也无用,这帮人中有元婴修士,孙老板的几个打手对付不了,不如我来帮你做个了断,也算是故人相见有礼了。” “狄道友,你……可有信心?”孙玉楼担忧道。 狄云枫笑着将孙玉楼按进府中,道:“黑暗驱散,黎明破晓,一切如故如常。”说罢,他替孙玉楼关上了大门。 转身,面对敌人。 这些人也许还配不上被称之为“敌人”。 走来三三两两个,听孙玉楼口中惊呼过,他们是号称“散修盟”之人。 仙界的散修不同于真武江湖的浪子。仙界的散修备受仙门的打压,无法占有资源,地位极其卑微;真武浪子隐于世间,其中不少有大侠风范之人,名誉南北。 有压迫便有反抗,有反抗便有阻止,于是下灵界的“散修盟”就此诞生。 真武入侵灵天,恰好乱了下灵,修士们便抓住这个机会,抢资源,抢灵石,抢女人! “这位道友,方才看你拂袖便将我的灵光打散,修为一定不赖吧?你也是散修。”领头人身穿一件大红袍,神情冷漠,态度清高,语气傲然,元婴后期之圆满修为,怪不得如此张扬。 红袍修士身旁站着一位矮小油腻的青衫男子,生得黝黑丑陋,形容举止阴阳怪气,怕是研习了那所谓的双修之道,修为元婴初期。 两个原因修士身后还跟着四位金丹不等的修士,系是散修盟的成员。他们受够了压迫,所以态度变得极其嚣张,不管好的坏的,好像都要与全世界对着干。 “你们……从何而来?”狄云枫淡淡地问,他突然不是很生气了,反之很可怜这些人。 红袍修士很欢喜报出自家名号,道:“本道重庆子,牛栏山下寻仙问道之人,三百年修得元婴成,不借助外力,五百年元婴后期大圆满,不求助于他人,信能与天斗,不信渡不了那元神之劫。” 狄云枫道:“那着实很可惜。” “可惜?为何可惜。”重青子极其不屑于狄云枫这句“可惜”,他觉得自己一点儿也不可惜,他甚至觉得自己算个人物。 狄云枫并未回答重青子的话,而是又问道:“有你这番修为和作为,你该自己去创建一个山门,为何还要做散修?” 重青子冷哼:“你一个外来人怎懂关于下灵的脏脏?稍微好一些的资源都被大仙门所占据,还谈什么开山立派一说?” 这时旁边那矮挫修士催促道:“重道友无需与他多言,此人我看不透修为,应不比我们要差,小心了。” 狄云枫听而不见,又指着矮挫修士道:“你呢?你叫什么名字?” 矮挫修士挺起腰背,身材高了半寸,气场高了半丈,他还清了清嗓子,道:“本大爷叫做晏江,我没有重道友那番有本事,但自认为在散修盟中也排的上号!” “好。” 狄云枫点点头,从袖中掏出一柄刀,这些人也算有点儿自己的本事,杀了,留个姓名,即使死不足惜,也好死而无憾。 “重道友,我一看这小子就不是善茬儿,现在直接兵刃相见了,嗤,弄他!” 个子矮,性子急,死得自然也就越快。 “且慢!” 重青子喊住几欲上前的矮个子,带着颇为欣赏的眼神,挑了挑下巴,冲狄云枫道:“今日一战看来无法避免了,不妨你也留个姓名来?” 狄云枫右手刀换左手,左手握刀柄,横刀于身前,右手抚刀身,寒光历历在目,道:“吾名狄云枫,不曾记何时上道,只知今日要杀六个人,一个叫做重青子,一个叫做晏江,另外四个好像不配我知姓名。” “好狂妄的人!” 重青子大喝,身旁的矮个子却已率先动身。 谁先动,谁死! “唰!” 一记破空! 刀光剑影若能见,岂非杀人就有形了? 矮个子的脑袋掉了下来,丹田的元婴也被一刀震碎,隔了三息鲜血才从他脖颈喷出,他双膝跪地,如 一个木头桩子钉在那里,喷血花儿。 狄云枫姿势变了,左手刀换右手,右手握刀柄,手抚刀身,眼中杀气盛过刃上寒光,他道:“六死其一,还剩五人,一起上?” 五个人没有一起上,五个人却一齐掉头跑了。 狄云枫嘴角微微一翘,刀与眸同向,杀气淬刀身“呛!”一声龙吟,明月倾斜,染上一层红色的污浊。 “今夜的月亮,格外美丽。” “锵!”刀回鞘。 狄云枫深吮了一口夜里的芬芳,步履有三,大袖揽清风,消失在残忍的月光下。 月下有六具断了头的尸体,尽如矮个子那般,双膝跪倒在地上,脖颈喷血花儿……实属壮观,实属残忍。 …… …… 次日清晨,细雨微微。 六界的雨是否都下在同一个时间了? 狄云枫踏步在泥泞的古道上,道旁最矮的杂草也快高过他的腰,甚至走着走着跳出一只冬瓜大的蛤蟆,把他吓得可不轻。 “这些怪物,都是吃猪食料长大的么?” 狄云枫抱怨着,还是从袖子里取出一把伞,下雨不打伞是一种态度,下雨打伞是一种精神。 “阿嚏!” 打喷嚏,才让人精神。 狄云枫揉了揉鼻子,一万个不相信是自己感冒了。他又抽了抽鼻子,在雨色中寻找着一种熟悉且刺鼻的味道雄黄粉。 小狸姑娘给的雄黄粉,闻过一次便会记住一辈子,他绝不会把这种感觉记错。 狄云枫来找小狸了,便是那个他初到仙界时,从蟒蛇口中救下的一只半妖小狐狸。 在与小狸离别时,他清晰记得小狸说:“外面的世界太复杂,我要在山里修行五百年,等攒够了灵石,就去找我的娘亲。” “五百年只过去一百年,也不知小狸姑娘的修为和灵石都攒到何等境界了。” 狄云枫想用神识去寻找小狸,可清晨的雨已将山中的灵气冲混了一滩,若小狸的修为高一点儿的话倒不是问题,可惜她修为不济,甚至连一些灵长的植物都比不上,怎找? “虽不确定雄黄粉是不是小狸留下驱虫的,但找过去试试看吧……” 狄云枫悠悠一叹,只好用嗅觉随着雄黄味儿往林子里去寻。雨气湿润,大地之气浓郁,好在雄黄粉的味道够强烈,断断续续也能嗅出一条路来。 渐渐,雨也停了。 狄云枫寻着雄黄的味道已寻了两个时辰,若不是那雄黄粉的气味越来越强烈,他早已经放弃搜寻。 终于,在一片茂密的枯树林中,他发现了雄黄粉的源头。 枯树落叶三尺厚,装着雄黄粉的布袋便遗落在树叶下,若不仔细去寻还真难找出来。 狄云枫皱眉拾起布袋子,心中暗觉有些不详,装好的雄黄粉怎会遗落在此处?还是连着布袋子一起的,小狸该不会这么丢三落四才对,他越想越不对头,他又在整片树林中寻找起小狸的足迹。 往里走了大约十二三步,一把镰刀差点割破狄云枫的靴子森林中绝不可能再出现其它人,这镰刀也是小狸用来采药所用,错不了。 狄云枫终于开始担忧,事不宜迟,他轻拂衣袖,将林子中所有的树叶都卷了起来,再在树叶中寻找着关于小狸的痕迹。 很快,一只采药的背篓另加几个布袋子从树堆中筛选出来,这些东西都是小狸所遗留下的,小狸视药材如珍宝,那又怎可能连背篓都丢弃? 至此,狄云枫已完全可以确认小狸出了意外,一想起那个长着两只耳朵,可爱动人的半妖小狐狸,他心急如焚。 雄黄被雨水冲刷都不曾挥发,背篓里的草药也还正值新鲜,即便小狸出了意外那也不会距今太久,小狸身上的布袋有明显断裂的痕迹,她一定挣扎过,那说明她并未直接遇害,应是被人绑了去。 狄云枫拔地而起,直上青天云端,轻吹一口气将乌云从天际吹走,霎时间,云开雾散,细雨停歇。接着他沿着距近的山路时刻留意,没过一会儿便在山路上发现几个可疑的脚印。 山里空气湿润,已下了几日的细雨,刚好把足迹留下。脚印很新,步数也不多,十有是修士从空中落下,行几步路后又遁空起飞。 大山有修士造访,目的肯定不单纯,或是踩摘灵花异草,或是捕捉珍贵灵兽。万一是有修士撞见了踩药的小狸,先不说抓不抓她回去,就凭小狸那清秀单纯的模样,男修士见了也得起色心! 狄云枫越想心里越不是滋味儿,将恐怖的神识开拓到最大,方圆十万里的气息流动皆感受与心。 他闭眼视察了一会儿,将十万里缩小到一万里,再将一万里缩小到一千里,以此类推,任凭那些修士教程再快,一两天也快不过百里,而在方圆百里内,他寻找到了三处散发妖气之处。 “小狸,你等着我,我马上就来救你了。” 他心念一动,寻着认好的方向,破空疾遁而去。 …… …… s:狄云枫毕竟是主角,这本书本身就是以他的故事为中心而写,包括现在文中的小狸,以及赠与他阵法的孙玉楼,所有所有只要有对话和场景的人物我都会把他们给串起来,且都是以狄云枫的角度去串,我认为这样才是一个完整的故事。 另外求一波收藏,求一波订阅,(呃,能看到这句话的估计也是一直订阅支持的兄弟们了)谢谢你们的支持,比心! 正文 第四百三十章 景阳镇,景阳城 “景阳镇” 暮色萧条,飞鸟群逐。 乱世之中,也许只有山间小镇才能成为一方净土,景阳镇是个不错的小镇子,青山绿水作伴,灵气精气环绕,为了防止山上的灵物下来作祟,镇口还特地竖了两头瑞兽麒麟。麒麟上泛有隐隐灵力,一看便是身怀修为之人所做。 由于下雨的原因,未入夜,天已有了黄昏的痕迹。 镇子不大,不过百户人家,镇子一条街走到头,除零星几个农作归来的汉子便再也瞧不见其他人。 狄云枫握着刀走进小镇,在神识中百里内这座小镇上偶有妖气散发而出,小狸会不会在这儿? “外乡人,你是从太郎山下来的?”几个农家汉子见是外人,便上前询问道。 狄云枫不论是模样,穿着,乃至气质都与这座朴素的小镇格格不入。他没功夫闲谈,却也不是礼貌地问道:“几位,镇上可有修士存在?” 农家汉子一听是来找修士的,肃然起敬,一个汉子道:“我第一眼看您就知道您和咱们镇长一样是能腾云驾雾的修仙之人。” “镇长么?”狄云枫轻吐着,又问道:“除了你们镇长之外,还有没有其他修仙之人来过?” 汉子如实答道:“如果不算仙长您的话,我们镇子上就再也没有其他人造访了。” 狄云枫点点头,道了一声:“谢谢。”快步朝着那“镇长”所在的方向走去,但他并未走过几步路,一个青袍老人急忙从镇尾飞来,老人还未落地,便恭敬道:“上仙大驾光临,晚辈特来相迎!” 狄云枫轻声笑道:“识趣。” 青袍老人落在狄云枫跟前,恭敬行了个礼,欣喜道:“今早晚辈便感受到一股强大的神识从太郎山散出,没想上仙竟亲临本镇,实乃本镇荣幸,实乃晚辈荣幸!” 一个头发斑白的小老头儿自称“晚辈”,狄云枫听了还真有些不习惯。他直言道:“我在找一个故人,她不见了,是一只半妖小狐狸,住在太郎深山中,以采药为生。” 青袍老者皱起眉头,看样子是不太了解情况,他歉声道:“晚辈这些年都在闭关冲击元婴,两耳不闻外界事,也未去留意过什么半妖小狐狸。” 这时,一旁有个农家汉子道:“山里有个采药的小姑娘我是知道的,也看见过她好机会,生得十分可爱动人,十六七岁的样子,每一个月都会赶车下山来卖药,我想应该就是上仙口中所说之人……可她哪儿点像狐狸精呀?” 另一个汉子道:“你甭管人家是什么,这姑娘心地是不错的,话说在我小时候也见过她,如今三十多年过去了,她还是那副模样,不是妖精又是啥?” 青袍老人这时也道:“太郎山里头不少山精鬼怪,修成人形的妖怪应是不多的,以前有好多灵物下来捣乱,我便用麒麟的模样摆了个阵法,上仙所说的那个小狐狸道行肯定不浅了,”他顿了顿,又道:“早在很久以前,时而有仙门修士去太郎山采摘灵草,但灵兽是绝不会去碰的,只因灵兽多以群居,报复心极强,抓了它们取难免下山报复人世但近段时间下灵陷入混乱,一些散修无视仙门规矩 ,纷纷涌入太郎山抢占资源,若上仙所说的那位小狐狸真有如此本事,散修们一定会想尽办法抓捕她。” 青袍老人的猜想与狄云枫大致相同。 狄云枫皱眉道:“那依你所见,那些散修抓了妖怪会送往那里?那些散修又是何来?” 青袍老者一指西边道:“往西八十里有一座小城,散修们通常都在那里交易买卖,灵兽多半用来拍卖,有了等阶的灵兽则有可能杀之取丹。” 小狸能保持人形,体内一定存有内丹……想到这儿,狄云枫心里越发着急,怕就怕那帮劫匪撕票! “多谢今日解惑。”狄云枫冲青袍老人道了一声谢,随手取出一瓶丹药丢给老人,道:“这瓶丹药服下,炼化几年便能顺利结婴。” 狄云枫看得出,眼前这个老人已修至迟暮,寿元最多不过十年,但念其态度谦卑恭敬,便赐予一番机缘,算是答谢之礼。 “再见。” 狄云枫拂袖,化作一缕清风朝西边飘去。 -------- “景阳城” 此城除比景阳镇要多几栋大楼、房屋密集一些之外,好像地界儿并不比后者大到哪里去。 狄云枫散开神识,欲将妖气捕捉,但惊奇地发现,地底下有好大一道结界,似乎所笼罩着什么。 黑市,已成了仙界的一种标志。 狄云枫强忍着心里的毛躁,往景阳城里走去。 夜幕降临之时,黑市才开始运作。狄云枫随意跟了几个修士便找到了黑市的入口。 入口处有两个金丹修士把手,中央放着一个巨大的缸子用来盛装灵石,每个造访的修士都必须往里头扔两块灵石,当做是门票费。 狄云枫取出二十块灵石,并没有投进缸子,而是给那两个金丹修士一人塞了十块,求人办事或是问个路子,总得给人点好处。 金丹修士见狄云枫穿着得体,气势不凡,出手还如此大方,便笑眯眯地相视一眼,由一人问道:“道友直说,我俩尽力而为之。” 狄云枫道:“第一次来,路生,想问一下在哪里可以买到灵兽?” 问个路就有十块灵石赚,看门的两个修士自然高兴,便回答详细道:“进了市场一直往东走,能感觉到妖气的地方都有灵兽卖。” “多谢。” 狄云枫在众目睽睽下,大摇大摆走入黑市。 “哎哎哎,这位道友,你且慢走呀,方才见你出手好生大方,问个路都给十块灵石,那我亲自带你去逛逛你能给多少?我金不流可是这儿的熟客,哪家价格好,哪家价格贵,哪家心窝黑,哪家有良心……我给你做向导,保准错不了!” 一个满脸胡茬儿的年轻人跟在狄云枫身后,边走边举荐吹嘘自己多大的本事。 狄云枫顿步,多瞧了年轻人两眼,身穿一件破布道袍,脚下草鞋破了两个大洞,好在他身上没有臭气,否则和那乞丐又有何区别? 可莫看年轻人穿破 衣,他丹田里那颗后期圆满的金丹却是货真价实的。 在整个黑市,乃至一整个下灵,金丹圆满的修士并找不出多少。 当然,狄云枫看不上任何人的修为,他看重的是年轻人这份自在逍遥的态度与口才。 他张开手,比出一个五字,道:“我给你五块灵石,你做我的向导。” 年轻人赶忙摇头道:“道友问个话都给十块,我做你向导却给五块,有些说不过去。” 狄云枫淡淡道:“我找人问话是有求于人,你要我找你做向导是你有求于我,我少给一半是不是很合理?” 年轻人想也不想,伸手道:“那便五块,我就做回亏本生意。” 狄云枫转过身去,笑道:“事成之后,我再给你。” 年轻人赶忙跟上,担忧道:“那万一事成之后你说话不算数怎么办?” 狄云枫抬起自己左手握住的刀,道:“那你就杀了我,取走我身上宝贝。” “呃……”年轻人撇了撇嘴,叹道:“道友可真是个特别的人,也成吧,我信你了,”接着他才与狄云枫并肩走,问道:“道友方才说是去买灵兽么?我恰好有朋友也在做这方面的买卖,要不你也照顾一下生意,他们打折,你少花钱,我也能赚点介绍费。” 金不流是个生意人,但狄云枫却不是来做生意的,他直言道:“我问方向,是来找一只小狐狸,她在太郎山里住,昨天被人捕了去,应该在这里头售卖。” 金不流眼前一亮:“哦?是不是一只长着两对耳朵,生得可爱动人,十六七岁的布衣少女,是个半妖。” 狄云枫沉声道:“你知道她的下落?” 金不流笑道:“这黑市里头来了什么好货,第一时间通知的便是方圆千里的修士,不瞒你说,今儿个我正是接到一份请柬,来参加那只半妖小狐狸的拍卖会。” 狄云枫冷冷骂道:“去他妈的。” “嗯?”金不流有些不知狄云枫的意思。 狄云枫又冷声问道:“如何?你也想占有那只小狐狸?” 金不流扯了扯自己的那破烂的衣袖,苦笑道:“你瞧我这样子是像买得起的人么?只不过我修为还算可以,便收到了一封邀请函,更重要的是,我修行几百年来,只听过狐狸精却未曾见过,想来大饱眼福呀!” “算你比较识相,”狄云枫快步往前,并催促道:“带路吧,给你十块灵石,带我找到拍卖会,并把你的位置让给我。” 金不流跟上狄云枫,问道:“道友,看你气势冲冲的样子,是要去搞事啊?” 狄云枫没有说话,算是默认了。 金不流边走边劝道:“道友可莫要乱来,在场的人可都是金丹以上的修士,拍卖方更与散修盟有关系呢,惹不起哟。” 狄云枫沉下脸,反手拽过金不流的衣襟,往前头搡去:“屁话那么多,不想要钱就滚蛋,莫耽搁我的时间。” 金不流也不见生气,只是耸了耸肩,轻叹一口气,带路。 正文 第四百三十一章 拍卖小狐狸 “四月堂” 自从加入“散修盟”后,生意便开始红火起来,十里八乡有好东西都往这里头送,不仅能拉近关系还能拍卖个好价钱。 金不流将自己请柬以五块灵石的价格卖个了狄云枫。 狄云枫早在四月堂外便已嗅到小狸身上的那股特殊的气味,但他并没有直接去救小狸,而是有兴趣地入座,等待拍卖会开始。 “道友,还没开始么?”忽而一个黑影摸索至狄云枫身旁。 即便那黑影将声音压得再低,狄云枫也能听出他是谁——金不流丝毫不避嫌,挤着狄云枫坐下,瞪大眼睛准备欣赏拍卖会。 “你是怎么进来的?”狄云枫忍不住问道。 金不流笑了笑,拍着自己胸膛骄傲道:“自然是靠自己的本事混进来的,还没花一分钱嘞。” “拍卖会开始了。” 一如既往,拍卖会由一人主持,座下感兴趣则竞价拍卖,价高者得,上不封顶。 “灵犀山灵脉一条,仙山旧址几座,起拍价三十万灵石。” “五十万!” “一百万!” “三百万!” 叫价火热朝天。 “啧啧,真看不出来,这帮孙子平时不出面,一开口是几百万几百万的叫,唉……也不知哪儿来这么多钱,” 金不流叹声中满是羡慕之意,他又问道身旁狄云枫:“道友,看你的样子也是个土财主,怎么,对那灵犀山宗门有兴趣吧?” 狄云枫不太懂,便问道:“拍卖宗门又是何意?” 金不流笑道:“道友也不知从哪儿来的,竟连灵犀山都不知道,它是附近的一座小仙门,被散修盟的修士们攻占了,烧杀抢劫一番后,仙址与资源就拿来这里拍卖咯。” 狄云枫先前就听孙玉楼说过,那些散修盟的修士甚至敢打仙门的注意,今夜便瞧见了拍卖仙门这么一出。 “也就是说买这些仙门之人都是散修?”他又问道。 金不流摇了摇头,随即又点了点头,道:“大部分是散修,但我怀疑不是那么多散修,据我所知即便散修再有钱也不可能几百万几百万的喊价啊,”他又压低了声音,道:“极有可能是某些世家在喊价,世家可比仙门有钱多了,但他们没资格申请仙门,只好通过这样的手段买了。” 这就好比在人间买个官儿来当当,求的是过一把当大人的瘾。 狄云枫又问道:“那散修盟又是多大的势力,竟然连仙门都不放在眼里。” 金不流叹道:“唉……我虽然是散修,但我却看不起他们的做法,一个个都像是被洗脑了,到处杀人夺宝,简直泯灭人性!这得是放在下灵界,现在没有人管,要是真武人来了,哼,鬼知道这些散修盟的修士会不会偏叛变。” 狄云枫轻声道:“真武人也许不坏呢。” “不坏?”金不流不屑,“侵占人家的仙域难道就是好的了?真武人多野蛮,他们肯定烧杀抢劫,哎哟,可怜了灵天界那些漂亮的女修士喔,唉……” 狄云枫冷哼道:“咱仙界人也不咋地,漂亮的女修士不都给当炉鼎用了?” 金不流反驳道:“那好歹也是‘肥水不流外人田’。” 狄云枫轻嗤了一声:“衣冠禽兽可不分界限。” 金不流便摆了摆手:“不和你吵,反正真武人要是赶来下灵造次,即便仙界没有组织,我也要与之斗争到底!” 这个邋遢人,不失气节与风骨,狄云枫颇为欣赏。 “对了,紫云峰,你可曾听过消息。”他突然又问。 金不流眼色突变,冲狄云枫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嘘……道友你小声些,这里肯定有散修盟的修士,紫云峰提及不得。” 狄云枫左顾右盼了一番,正发现有几个修士冷冷地盯着他,想必是先前脱口而出“紫云峰”三字酿成。 “为何?”他轻声问道。 金不流小声道:“散修盟近来正在策划最大的动向,就是号召整个下灵的修士围攻紫云峰呢!” 紫云峰便是下灵第一仙门,攻占下它,散修便可彻底咸鱼翻身,此意义非同凡响。 狄云枫眯了眯眼睛,笑问金不流道:“你呢?若是散修盟对你抛出橄榄枝,要你一起对抗紫云峰的人,你该如何抉择?” 金不流舔了舔嘴唇,道:“那紫云峰里头的妞儿各个如花似玉,换成谁,谁不想去分一杯羹?可是这修士呐,不能忘却了道心,道心要好,要纯洁,要善良,不可图眼前之快便肆意妄为,否则到了后边儿提升修时,渡过了雷劫,渡不过报应哟。” 他又遗憾地叹了口气:“唉……所以我还是做我的癞蛤蟆吧,天鹅肉就只好留给别人吃了。” “你倒是挺有觉悟,”狄云枫越来越欣赏这个邋遢的年轻人了,以他金丹圆满的修为,在下灵可谓叱咤风云,寻常人有这个修为难免会培养出一些傲色,然而他却没有,反倒还谦虚地自称自己为“癞蛤蟆”。 他又问:“那你觉得倘若散修盟围攻紫云峰,紫云峰会有多大的胜算?” 金不流敞言道:“这话我就实说了,紫云峰距上次海怒折损了不少长老,要不是仙门根基还在,下灵第一仙门早就轮不到它来当了。散修盟人多,势力又大,光是元婴修士就起码能找出好几十位,紫云峰这百年来也就其掌门韩媛祎进阶了元婴,就算仙门根基再强也抵挡不了散修洪流啊……” “哧溜哧溜!”金不流又收了收嘴里的口水,淫.声道:“据说韩掌门还是个绝色大美人儿,仙门破碎后,也不知便宜了哪个王八蛋了,唉……她那样的女人,与我是这般好配?” 狄云枫冷笑了两声,也不说话。 金不流突然觉得后劲发凉,他见狄云枫的模样,沉思了好久好久,才恍然惊呼道: “道友,你名字、来历都未与我说,难不成你是紫云峰的人?” 狄云枫与韩媛祎俯首敬过拜师茶,自然也算是紫云峰的一员,不过游子在外,没能归家罢了,况且里头还有他心爱的小妹王若兰。 紫云峰,不可能会破灭。 “我叫狄云枫,”狄云枫又在金不流耳旁轻吐道:“顺我者昌逆我者亡。” “不是吧!”金不流赶忙与狄云枫保持了一大段距离,悻悻道:“你这么大口气?” 狄云枫笑道:“你暂时不用告诉我答案,待会儿看完我如何行事,你自然就该懂得如何选择了。” 金不流坐回来,半信半疑地等待着。 二人对话间,拍卖的物件儿已过去好几样,都是些散修盟攻占的仙门遗址,或者是从仙门中搜刮出来的宝贝。 “咳咳,下面便是本场拍卖会的重头戏,且允许我卖个关子,在这里问大家几个问题。” 台上主持人,问道:“不知大家可曾见过女妖精?” 有人答:“若我那几个炉鼎婆娘算是妖精的话,那我就见过女妖精。” 哄堂大笑。 主持人也笑道:“这位道友十分风趣,但我今日所说的女妖精,乃妖族与人族所生,半人半妖,十分动人可爱。试问你们有几个见过真正的妖?能变人形的妖少说也有玄品,所以接下来的拍卖品便是一只可化出人形的狐狸精,拍卖会验证过,此狐狸精仍是处子之身,体内还有一颗玄品妖丹!” 又听堂下人打趣道:“哦?经你这么一说,这狐狸精买来可夺舍元婴,可当炉鼎,若以后厌倦了,还可以宰杀取丹自用。” 主持人道:“我要说的话,竟被这位道友说完了,不错,此妖精正有这么多用处,所以才发帖请大家来共赏竞拍。” 堂下有人催促道:“别墨迹,快将那女妖精放上来,好让我们看看容貌身段儿,丑了可不要!” “女妖精岂会有丑陋一说?”主持人笑着,轻抬左手呼喊道:“把她给我带上来。” 几个大汉,抬着一口铁笼,走上拍卖台。 铁笼中关押的正是那只可爱迷人的小狐狸,小狸一丝不挂地瑟缩在铁笼角落,用双手捂住自己的身子,本心纯洁的她哪儿见过台下这么多男人的淫恶嘴脸,她已惊恐得忘记了哭泣,像是呆傻了一般,瑟瑟颤抖。 主持人指着牢中小狸,冲台下人介绍道:“为了让这小妖精看起来更生动些,本堂故意不将她麻醉,诸位若是有兴趣,可上来瞧一瞧,但是莫要动手喔,免得吓着人家。” 满堂人去了大半,围在铁笼前,摩拳擦掌,淫光目露,咽不尽的口水,赏不尽的春光。 小狸生怕自己遭侵犯,不敢再依偎在角落,她缩至铁笼中央,吓得上气不接下气。 “这莫非是个哑巴?” “分明是道友你把人家吓着了,唉……我修行百年,头一次见到女妖精,稀奇稀奇真稀奇。” “啧啧,此等尤物,老夫志在必得,哈哈哈!” 狄云枫坐在阴暗面下,一双眼眸尽是寒光,台上众修,在其眼中十之八九都已是死人了。 “道友,你看吧,这些人虽然肮脏,可各个都是金丹以上的修士,你虽然看起来挺厉害的样子,可一人抵抗数百金丹、元婴修士,有把握么?” 金不流咽了咽口水,脖颈得老长,若不是身旁有个主顾在,他早就跑上台去一饱眼福了。 狄云枫指着天上的一干人等,冷声问道:“你不是号称方圆千里都知识么?那你帮我把散修盟的人都挑出来,我外在多给你十块灵石。” “二十块如何?”金不流冲狄云枫眨了眨眼,又道:“现在是你有求于我,那我抬高价也不过分吧?” 狄云枫嘴角微微一翘,轻声道:“成交。” 正文 第四百三十二章 蛤蟆竟然开口说话了 “下面开始竞拍,低价十万灵石。” “此等尤物,怎么也得五十起拍才对得起,我出五十万灵石!” “六十万!” “七十万!” “七十五万!” “七十六万!” …… 花几十万灵石去购买一个耍的欢快的女妖精,一般修士都不会去做这个亏本的买卖,小狸没有灵力,也许连聚灵期的女修士都比不了,如此,其元阴便显得没有太多价值。七十万之后,众人的兴趣便开始有所降低,加价也从一开始的十万一喊变成一万一喊。 “一百万。”狄云枫把手举高,轻吐出一个数字,直接秒杀全场哄闹的喊价人。 众人皆忍不住望向角落里的狄云枫,有不甘,有嫉妒,还有不屑。 狄云枫淡声道:“若有人再叫价麻烦以五十万为一个加价,没钱的别做声,有钱的莫口气莫小了。” 堂内鸦雀无声。 主持人脸上笑开了花儿,他指着狄云枫道:“这位坐在角落里的道友请上台来,今天这小妖精是属于你的了。” 狄云枫缓缓起身,在众目睽睽下走上台去。 “狄云枫……”小狸没有呆傻,更没有忘记这个男人的模样。 狄云枫走至铁笼前, 双指在牢笼钢筋上轻轻一加,拇指粗细的钢筋便被一举夹断,他褪去身上的外套,把小狸包裹得严严实实,并温柔嘱咐道:“你先在这里坐一会儿,我还有一些事情要除了。” 说罢,他转身面向堂下众多宾客,露出一副极不讨喜的模样。 主持人见势不对,问狄云枫道:“这位道友,你与这妖精难道是旧相识?” 狄云枫冲主持人做了个禁止的手势,从袖中取出一道玉简,摊开来边看边点名道:“王礼冲,黄均和,原野上人,周家主,李寅……” 在场三百多人,他足足点了一百九十多个名字,全是金不流给他认指的散修盟修士。 完毕后,他先是客客气气的开口道:“凡被点名的道友请站起来,白某要在这里给诸位一个巨大的惊喜。” 众人交头接耳。 “这人是谁啊,看起来好面生,不会也是散修盟的么?” “我看不像,看穿着更像是那个世家或仙门里的长老。” “你们看出他什么修为了么?我看不出,会不会是个前辈?” “管他呢,站起来吧,这人能挥霍百万灵石,绝不是什么坑蒙拐骗之人,万一真有什么惊喜呢。” 被点名的人都占了起来,甚至那些没被点名的人也跟着群众一起站了起来。 “很好。” 狄云枫满意的点点头,客气的姿态瞬间变得邪戾,他大笑冲众人道:“最大的惊喜,便是赠与你们,死亡!” 话音未落,仙武之力骤起,光凭他透体而出的威压便将站起来的二百余人炸成了粉碎! 一股子浓郁到作呕的血腥味儿瞬时洒满整个殿堂! 在座之人得以幸免,浑身被浇灌血秽,也吓得不轻。 对于杀人,狄云枫已经麻木,瞧着眨眼两百人化为血沫。试想,一巴掌拍死两百只蚂蚁,看见蚂蚁的尸体,心里也会发毛。 可他没有,他的眼睛甚至连眨都不眨一下,心境也一如既往地平常。他甚至在心里对自己说:这些人迟早要围攻紫云峰,迟早要杀,不如现在就杀? “呼……”他深呼吸一口血雾芬芳,斜了一眼身旁的主持人,问道:“你也是散修盟的人?” 主持人早已软在地上,爬都爬不走,经狄云枫这么一声问候,他打了激灵,求饶道:“上仙饶命,我不过是主持拍卖会的,跟散修盟完全没有关系……” 狄云枫又问:“那抓走小狸的人又是谁?你可知。” 主持人赶忙道:“他们是散修盟的人,但现在怕是已经走了。散修盟正在与紫云峰展开对抗,需要人手支援,所以他们放下这只妖精便速速赶去支援了……” 狄云枫的问题大致已经问完,以一脚将主持人踹飞,结束了今夜的杀戮。 “狄云枫……你好了没,我快……我快憋死了!” 小狸缩在狄云枫的大衣中,只露出头顶那一对银色的耳朵。 “好了,我们走吧。” 对待自己所关心之人,狄云枫总是那番柔情,他轻轻将小狸捧进怀中,走出拍卖殿堂。 …… 黑市中照样人来人往,无人知晓四月堂里所发生的事,亦或者说,即便知晓他们也无能为力。 狄云枫带着小狸离开了这个罪恶的地方。 景阳城中坚守到最后的永远是一家小面摊儿,面摊都开在街尾,因为赌坊和妓院一般都在街尾,冥冥之中,三者便形成了利益关系,乃至通宵达旦。 狄云枫叫了两碗面,替小狸加了两份牛肉,自己则取出酒葫芦,对月小酌。 “呼呼呼……”小狸吃得津津有味,女人的嘴若不撑一撑,还真不知道能有多大。 “你慢点儿吃,没人和你抢。”狄云枫笑劝道。 小狸抱着满口的面条儿,咕噜咕噜道:“可……可这是我吃过最好吃的东西了!” “哦?你没吃过牛肉面么?”狄云枫诧异道。 小狸摇了摇头:“我在山里只吃果子,实在忍不住了才会去抓鱼,可鱼肉好淡,也好腥,但是……吃起来还是蛮不错的,嘿嘿……” 狄云枫心里感触颇多,可能是小狸太单纯所致,更可能是自己年长易伤,“唉……”他幽幽一叹,问道:“小狐狸,一百年了,攒够多少灵石了?” 小狸想了想,才摇了摇头道:“记不清了,反正有一大箱子了,”她又憧憬道:“我想再存几箱子就动身去找我娘!”下一会儿,她却露出一丝担忧:“可是……可是山里的草药都快被我采光了,太远的山林便不是我所熟悉的,怕有危险,唉……” 她接连轻叹了几口气,低头又开始呼呼起面条来。 狄云枫真的是老了,眼眶在不经意间便有红了起来,他将自己眼前的面条推至小狸跟前,道:“不够这里还有,吃完还能再喊。” 小狸冲“嘿嘿”一笑,抱过瓷碗道:“那我就不客气啦,可真好吃,真有盐味!” 狄云枫托着腮,欣赏姑娘吃面,问道:“小狐狸,你有没有想过,假设存够了钱,你该怎么去找你的母亲?” 小狸答道:“我早就想好了,从附近的村子开始问起,然后一直往前找,我母亲那么美丽,见过她的人一定不会忘记。” “修为呢?你的修为又进展得如何了?”狄云枫又问道。 提及修为,小狸即刻撅起嘴巴,自责道:“我可真不争气,一百年了连飞都飞不平稳,否则也不会被人抓去了……”她说着说着便开始低声抽泣起来。 一个从未涉世的姑娘,却有着一颗坚持的心,几百年如一日采药换钱,为的便是能找到自己的母亲,她所承受的东西,远比那些终日叫唤苦累的人要多得多。 小狸又咬了咬嘴唇,忍住了哭意,坚强道:“反正我好像也不会死,我总有一天能便强大,总有一天能赚很多钱,总有一天能找到我的母亲!” 说完她又低下头,开始吃起面条儿。 狄云枫与明月对饮,凝眉思量了很久,直至小狸拍着肚子呼喊:“唔……我吃饱了!”他才得以醒悟过来。 “小狸。”他轻声呼唤道。 “怎么了?狄云枫。”小狸睁着一双无邪的大眼睛望着狄云枫。 “跟我走吧,我带你去找你的母亲。” 狄云枫想过了,绝不能将这只小狐狸留在深山里,仙界已经开始动荡,弱小的生物根本无法在此界生存,小狸必须离开。 小狸撇着嘴,问道:“你知道我娘在哪儿么?” 狄云枫道:“当然知道了。” 小狸眼睛睁得齐大,鼻子差点儿就要碰到狄云枫:“你是说真的!” 狄云枫点住这只小可爱小狐狸的额头,轻轻推开道:“自然了,我出去游历了一番,在一个地方发现了很多如你这样生着耳朵的人形狐狸,我想,就算那里没有你母亲,她们也能知道你母亲的下落。” 狄云枫并没有撒谎,听贺知书说过,商囚所面临的洪荒战场对抗的便是妖族,妖族类别繁多,狐族还是妖界十大家族之一。小狸说过她的母亲来自妖界,那么族谱上应有她的 名字。 仙界的琐事解决后,真武是必定要回的,觐见还在,夏笙还在,还有最牵挂的紫雨也一定在……都是女人,全都是女人,甚至他还要带一只女狐狸精去找一只女狐狸精。 “那事先说好了,我可没有多的灵石给你,就只有那一箱子。” 小狸又怕狄云枫反悔,赶忙又道:“我那屋子里还有一堆草药,也能换个十七八块灵石,那是最后值钱的东西了,你拿不走别的。” 狄云枫笑着,轻吐一个:“好”字,留下半两碎银子,带着小狸走出面摊儿。 “我们现在要回去取钱了对么?”小狸虽这么问,实则已拉着狄云枫的袖口往太郎山方向走,她又道:“不过现在已过子夜,山里面有好多精怪都出来了,咱们得小心些。” 紫云峰方向恰好在太郎山以东,要去的话必须翻过太郎山,那便随小狸走一遭也无碍。 “道友,道友!” 一个身着破布衣衫的青年人从街头急速跑来。 金不流跑至狄云枫跟前,边喘着粗气,边道:“多……多谢道友提醒,你喊我坐下莫站起来,我他娘……他娘差点儿就要站起来,还以为你真有什么大礼包呢,没想到竟是个局!” 狄云枫眉眼含笑,望着金不流道:“局不局无所谓,重要的是你活下来了对么?”他又问道:“找我何事?” 金不流顺下最后一口气,挺起胸膛,正声道:“道友你说过,顺你者昌逆你者亡么?我现在决定跟着你混了,你叫我往东,我绝对不会往西!” 狄云枫却反问道:“那你可要想清楚,我是要去紫云峰与散修盟作对的,道不同不相为谋,道若同相互为谋,你最后的选择是?” 金不流笑道:“实话讲,我该叫你前辈,你那一声吼便将数百位金丹修士秒杀,修为怎么也得是个元神修士吧?我若不是傻子,都该跟着你混啦!” “识趣。” 狄云枫大袖一挥,变出一只仙舟,招呼一齐上去,并道:“今夜再耽搁一会儿,明日在慢慢往紫云峰走。” 紫云峰有封界在,散修盟想要轻易攻下它须得费些时间,狄云枫一般不急,杀人这种事情也不需要急。 乘奔御风,不要三刻钟,仙舟便停靠在了太郎山上空。 昨夜有雨,浇灌了一番大地,灵植得以滋润,生机愈加勃勃,再加之今夜明月当空,山道上躺满了各式各样吸收精气的灵物。 “我去,赖皮蛇也有,这里的灵物实在太浅,当玩儿还要得,拿来饲养一点用处都没有。”金不流凌空叉腰,对地感叹道。 “太郎山本来就没有灵脉,要不然早就有人在此开山立派了。” 狄云枫将仙舟缓降落地,灵物们见大仙人降临,纷纷识趣地钻入草丛,让出一条道儿来。 “想当年,我初到灵界时,大蟒蛇想吞我,耗子精想吃我,现在本尊亲临,通通俯首称臣,哈哈哈……” “呱呱呱!” 正在狄云枫畅怀大笑之时,一只巨大的蟾蜍突然蹦到他跟前,吓得他没差点把刀! 金不流称奇道:“这只蟾蜍一定特殊,它竟不惧怕你。” 小狸瞧着拦路的蟾蜍,纳闷道:“它应是山间清河里的灵物,怎么跑到陆路上来了?” 问着,她拾起身旁的一根树枝,搓了搓蟾蜍的肚皮,问道:“喂,蛤蟆,你是来做什么的?你这么肥,小心被蟒蛇吃掉。” “呸!傻狐狸,你才是蛤蟆,我乃灵蟾一族的传信使,瓜瓜大人!呱呱……” 蛤蟆,竟然,开口,说话了! 就在众人惊讶时,那个自称“瓜瓜大人”的蛤蟆又冲着狄云枫恭敬道:“武君大人,是鳄龟大人派我来找你的,说等你在下灵忙完了事情便去神封海找他,他有重要的事情要向您汇报。” 鳄龟,昔年蛟族被赶出神封海,鳄龟便带领自己的玄武一族接管了灵天界水系,这只传信的蛤蟆便来自于水族。 原来如此。 (玄武一族也是为后头的剧情做铺垫,出场,经过,结局,每一步我都会交代得很好,唉,只可惜耐住性子往后看的人实在太少,剧情流,比不过套路流,却要比前者难写太多太多。)感谢阅读到这儿的书友, 正文 第四百三十三章 再往紫云峰 “好,你与玄武大人带一句话,狄某忙完琐事便会前去拜访。”狄云枫见蛤蟆是使者,态度也恭敬了不少。 蛤蟆也没有多说,道一声“告辞”便转身跳入草丛中。 “我去,道友……额,应该叫前辈才是,你究竟是什么来头,竟连神封海的水族都认识!”金不流嘴巴大张,无比震惊。 狄云枫摇摇头,不喜欢显摆自己,关于水族并不止认识这么简单,玄武是朋友到罢了,蛟族却是敌人,这次既然回来了,就把该算的账给算一算。 小狸骄傲道:“狄云枫他可是大仙人呢!” “大……大仙人?”金不流不敢置信地望着狄云枫:“前辈你……你已位列仙班?” 狄云枫笑道:“我不喜按阶级排辈,你我年龄相仿,直呼我狄云枫,或者道友也行,莫要称我为前辈,不好听。” 金不流苦笑道:“我若叫你道友,那岂不是和仙人平资论辈了?” “徒有虚名,又有何用?遇到修为比你高的,你照样会败下阵来。” 狄云枫又对前头的小狸道:“小狐狸,今夜就要去你家借宿一宿,明日我们再赶路去紫云峰,可好?” “好啊好啊,我家的床铺都空了好几百年了,不过你不用担心,我每天都有打扫的,嘿嘿……” 小狸很好客,拉过狄云枫,又拉过金不流,欢欢喜喜地往山谷下走去。 …… 后半夜无声,深山里沉寂。 狄云枫枕着脑壳,仰趟在茅草房上,嘴里叼着一根稻草,静静地欣赏月光,默默地等待黎明。 小狸的家是先父留下,一个隐居深山以采药为生得隐士。想必是有一天,他发现了一只受伤的狐狸,带回家包扎饲养,狐狸便是小狸的母亲,为了报恩便以身相许,二人恩爱缠绵结果孕育了小狸这只半妖。 人妖殊途,人鬼殊途,人间不乏这些志异传说,到头来都以悲剧收场。想必,小狸这家人也一样。 假设不论结果,跨越界限的爱是何其美好与伟大? 狄云枫自身便体验过这种爱情,人与仙,隔山海,但最终他还是找到了慕雪依,即使吃过不少苦头。 那些失心爱情的人,通常怪不了别人,只能怪自己不够努力,没有力量去争取。 一想起慕雪依,他又经不住幻想以后的幸福生活:把雪儿带回飞雪客栈,把妍儿也带回飞雪客栈,把木心带回飞雪客栈管账,把赏儿也带回去,把小狸也带回去,把若兰也带回去,把李言儿也带回去……“把他娘所有女人都带回去!” 他激动地从屋顶跳了起来! 并非他爱幻想,只是这样的日子,他能很清晰感觉出,不再会太远。 “狄云枫你在上头蹦什么呢?不怕把我家房子踩塌?” 开门声。 小狸从草屋里走出来,夜未央,黯淡微光,她这般穿着,这般靓丽的模样,使得天上的明月也黯然失色。 果然人靠衣装马靠鞍,总是一身布衣的 小狐狸,换上精美宫装后,稚嫩稍减,雍容多添,一个夜成熟了不少、年长了不少。 狄云枫从屋顶跃下,绕着小狸周遭还转了几圈,赞美道:“此衣材质绝佳,有隐隐妖力加持,看品性就知价值不菲,能力不俗。” 小狸脸上兴奋红晕,点头道:“嗯!这是我母亲留给我的,几百年来我可是第一次穿它。” 这不失为一个好消息。 此件衣服价值不菲,品阶也高,一般人绝对没资格能穿上它,可知小狸的母亲一定在狐族里地位颇高,那么找起来便容易多了。 这时,金不流也打着呵欠从走出屋子,他一瞧见小狸这番靓丽,困意烟消云散,惊叹道:“哇喔,一夜之间长这么大了?是不是催熟了的?” 金不流盯着小狸胸前那对丰满的胸脯直咽口水。 宫装设计大胆,颈部以下胸脯以上是毫无遮掩的,且宫装有裹胸束腰的效果,小狸算不上丰满,但挤一挤,总是有的。 小狸心思单纯,哪儿知金不流在偷窥自己胸脯。又原地打了个转儿,冲金不流显摆道:“你快看,我的衣服漂亮么?我娘留给我的。” 金不流舔了舔嘴唇,淫笑道:“好看是好看,但看过小狐狸没穿衣服的样子,穿再好看的衣服也觉得一般模样了……” “啊!” 小狸俏脸儿通红,又冲金不流狠狠地“哼”了一声,转身拉着狄云枫道:“狄云枫,我们走,这个金下流是个坏男人,别理他。” 金不流赶忙跟上,并赔礼笑道:“小狸姑娘,我不过是开玩笑的,你这衣服可真好看,就好比月中仙子一样美丽。” 小狸仰头望着渐要落幕的明月,惊疑道:“月亮上还住着仙子呀?” 狄云枫拂袖一阵清风,卷起小狸与金不流,指着天上的月亮道:“我可以带你们去看一看月亮,但你们要做好心理准备,可能近看了月亮会大失所望。” 小狸却扯着狄云枫的袖口道:“狄云枫,还是不去了吧,我每次想母亲的时候都会对着月亮许愿,它如果不好的话,母亲岂不就听不见我的倾述了?” 稍微有些常识的人都知道,月亮不过是一块巨大的石头,上头哪儿有什么仙子与广寒宫? 金不流笑以安慰道:“不管月亮美不美,她都会你的思念带给那个遥远的她。” “的确,一些东西,让她留在记忆中也许会更好。” 狄云枫临空变出一只仙舟,领小狸与金不流踏上去,问道:“那么,我们出发去紫云峰了?” 小狸兴奋地露出两只小耳朵,点头道:“嗯嗯,寻常这时我都已经出门采药去了,有些草药是只开在凌晨与清晨之间的。” “那么吧。” 狄云枫大袖一挥,清风送轻舟,眨眼睛便过万重青山。 …… …… 一日后,紫云峰境内,灵气要比其它地界浓郁数倍,紫气萦绕峰顶,伴随日光耀射千里,将祥瑞之气散漫整片大地。 也难怪散修盟会眼红这么块风水宝地。 狄云枫的心情还算可以,故仙舟慢慢悠悠,不急不躁飞渡在碧海蓝天下。在鬼界待了几十年,差点儿连天都给忘了,此番路程正好当做赏景,并好好恢复一下重新做活人的感觉。 临近紫云峰,来往的散修络绎不绝,脸上带着侵略者的兴奋,都希望仙门破碎后能冲进去分一杯美羹。 “唉,这帮傻缺,大难临头了都不知道,还敢往里头挤。”金不流坐在船舷上,瞧着一个个遁空而过的修士,摇头直顾叹气。 狄云枫负手站在船头,倒不急着怎么应对这些散修盟的侵略,而是在思考,自己该给若兰带什么礼物……好不容易回来一趟,不带点东西的话,莫让这个妹子说自家老哥小气。 可要是给若兰带来,那几个师姐怎么也得意思意思才行,他叹道:“打脑壳,实属打脑壳……” “哟,道友仙舟好生漂亮啊!” 听尖锐的声音,是来找麻烦的。 狄云枫的仙舟肯定很漂亮,这是慕雪依临别前送它的小礼物,在人间远赴北疆时乘坐的便是这只仙舟。 仙舟就好比一个姑娘,可不是什么人都能上的。 四个身穿青色道袍的修士毫不客气踏上仙舟,一人筑基,两人金丹,还有一位元婴初期。 金不流横身将几人拦在船尾,并好意相劝道:“几位道友,来这里找麻烦,不妥吧?” 元婴修士见金不流修为也有假婴,便稍微客气了些,道:“大家都是去围攻紫云峰的,同道又同盟,让我们几个也坐坐仙舟,歇歇脚,难道不成?” 金不流冷声道:“道友上错船了,我们与你只同道不同盟,下船去吧,别给彼此找麻烦,否则你会后悔的。” 小狸听见外头动静,将头从船舱窗户支了出去,恰好能瞧见船尾站着的几个散修。许是在拍卖会上受到的刺激太大,她一见这些凶神恶煞的主儿便在忍不住发颤,她浑身打了个哆嗦,急忙将脑袋缩了回去“啪!”将窗户重重掩上。 “哟,道友好惬意,竟然金屋藏娇,何不请出来介绍介绍?” 几个散修打家劫舍惯了,瞧见喜爱的东西便会毫不犹豫夺取,态度嚣张至极! 金不流遗憾叹气道:“唉……现在好了,你们想走都没机会了。” 领头那个元婴修士听此话不悦,呵道:“道友不好客,还威胁生死,那我们强取豪夺便也顺理成章了不是?” 其身后的几个修士纷纷按住自己的储物袋,做出一个准备斗法的姿势,金不流与之拉开距离,冲身后的狄云枫道:“狄道友,要不这些人就交给我来解决?” 狄云枫若要出手,跑上船来的四人早就已变成血沫,他饶有兴趣道:“金道友,你不是想跟着我混么?先让我看看你实力如何。” “好!” 金不流不失血性,以一敌四无所畏惧,“老子修了几百年,可不是吃素的,你们四个与我临空斗法,莫要脏了狄道友的仙船!”说罢,双眼,双手各射出一道灵光,将船尾的四名散修逼出仙舟! 正文 第四百三十四章 我只数三声 “看你修为假婴便称呼你一声‘道友’,想不到你还蹬鼻子上脸了?” 为首的元婴修士又冲身后三人道:“你们莫要出手,让我来教训教训这个狂妄自大的晚辈!” 金不流不敢有一丝松懈,假婴是假音,元婴则是货真价实,二者相差并非一小步,而是整整一个境界,此战必须全力以赴,否则必败无疑。 他一拍储物袋,十二柄金色小剑腾空而出,小剑最长不过一尺,最短刚好一寸,剑身之上金光微微,若论品阶来算,此套飞剑属极品灵器! “哦?小辈穿得破破烂烂,没想到竟用得起极品灵气,哈哈哈……原本说今日只给你个教训,但你这套飞剑我正好欢喜,那就怪不得我杀你了!” 元婴修士目中尽露凶光与贪婪,见他大呵一声,一柄赤红长剑自天灵飞出,剑与本尊灵力大有牵连之息此乃修为元婴后方可根据自身修为炼化的本命法器! 元婴修士一指金不流,呵道:“给我斩断他的脑袋!” 金不流亦召唤出十二柄小剑,就正面与红剑硬碰硬! 两道气息在空中互冲,震发的灵能排斥风云,声势波及方圆百里,路过的修士纷纷上来观看斗法,时不时还有人叫好助威。 狄云枫含笑站在船头,对于金不流这个年轻人,他是越来越欣赏了,先不说此人行为洒脱,就连修仙天赋也是极其高的,凭他金丹修为便能元婴修士对抗而不落下风,试问下灵中有几人能有如此灵力,如此魄力? 金不流才能被真正称之为“散修”,而与之对抗的元婴修士,顶多是被仙门所遗弃的灵界强盗,散修的名称便是被这帮人所搞臭的! 一刻钟! 空中对抗的二人的仙力都已到达顶峰,这时,修为等阶的弊端与优势也能明显体现金不流始终与元婴修士相差一个等阶,即便力度一样强,但他的灵力明显开始衰竭,最多再不过半刻钟,金丹的能力便会消止,而元婴修士丹田中的元婴仍旧精神抖擞! 狄云枫见时机已差不多,正 要出手化解这场争斗时,有人率先快他一步出手 “呼咻!” 一道赤色灵光破空而来,恰巧打在相持不下灵力之间! “啪!” 二人如挣扎的裂帛,各自反震数十丈。金不流回到仙舟上,一忍再忍还是没忍住胸腔里的那道血气,他闷哼一声,鲜血从嘴角溢了出来。 “金不流,你没事吧?”小狸冲出船舱,即刻抓过金不流的手腕,几番号脉后,惊呼道:“你五脏皆有损伤,还很严重。” “不碍事” “不碍事。” 金不流说不碍事可能是逞强,但狄云枫说不碍事却是保障,他将一颗白丸塞进金不流嘴里,并指着船舱里头道:“你先进去休息,剩下的麻烦事就交给我来应付。” 金不流眼下白丸,气色即可恢复了八成,他惊奇地望着狄云枫,脸上大写的服气。 “那我有没有资格跟你混了?”他苦涩道。 狄云枫直言道:“你很够格。” 金不流不再多说,让小狸扶着走下船舱。 空中已聚集很多修士了,十有是看热闹的。 方才与金不流对抗的元婴修士体内也轻微有些受损,他怒喝道:“是何等鼠辈敢阻拦我刘良与人斗法?出来!” 这时听空中一人道:“刘道友何必生如此大的气?本公子不过是为了避免同盟人之间的斗争罢了……有话好好说,和气生财不是?” 见一个紫衣青年踏空而来,仪表堂堂,气质出尘,走路的步态也显得极为高贵,其身后还随着两个女眷,女眷是双胞胎,如花似玉的双胞胎。 那个自称为刘良的元婴修士一见来者,一改先前嚣张的态度,露出一抹如老狗一般奉承的笑,道:“原来是白晨白公子,失敬失敬。” “你的确失敬了,不过本公子今天心情好,就不与你多做计较。” 白晨用着平静的 语气,说出傲然又带有威胁的话,可见地位与魄力相当了得。 刘良脸色发黑,但也只能低头称是,他退居一旁,瞪了一眼居高临下的狄云枫,露出一抹冷笑,仿若在说:你要到大霉了! 莫看白晨年纪轻轻,修为却有元婴后期圆满,看众人恭敬地不敢惹的模样,他在下灵界的地位还要比他修为高上一截。 对于这些高姿态的人,狄云枫心头是不屑的,若一个人连最起码的谦虚都做不到,那还怎去博得别人的尊重?像叶尘、柳扶苏此类大人物都懂得内敛,一些小鱼小虾米却蹦得比天还高,难懂。 “船上那位道友瞧起来很面生,不知从何云游而来?下来认识认识?” 白晨仰头招呼船头的狄云枫,听语气还算客套,可若仔细瞧其眼神,一股轻蔑与傲慢。 像他这样的人,以往都是别人仰望他的光芒,心里当然不高兴。 狄云枫没有将仙舟降下,而是用手指了指那唤作刘良的元婴修士,冷声道:“此人半路想劫我仙舟,在我们认识之前,我觉得有必要把这笔账算一下。” 刘良大喝回应道:“这位道友你莫要血口喷人,你的仙舟好好的,我几时有劫过你?!” 狄云枫冷笑道:“那我骂你是只狗,但你实际上不是狗,你会不会觉得我骂了你?” 刘良怒声:“你简直强词夺理!”又对一旁的白晨道:“白公子,瞧此人多狂妄,他又不是散修盟的人,却将自己地位拔高,很明显是对你的不敬,是对散修盟的不屑!” “不是散修盟的人?” 白晨凝眉,这才冷下声音问狄云枫道:“这位道友不是散修盟的人?” 狄云枫沉下脸色,眼中杀气腾腾,警告道:“问题一个接一个解答,事情一件接一件解决我最后强调一遍,刘良想要劫持我的仙舟,还想对我舟上的乘客不敬,现在我要求他即刻!立马!道歉!” 他伸出手,比出三根手指,冲刘良道:“我只数三声,你好自为之。” 正文 第四百三十五章 再回留仙客栈 “哼,你好生嚣张,我且你能乃我何!” 刘良还故意向前一步,挺起胸膛,冲众人显摆自己的勇气,嚣张挑衅狄云枫。 狄云枫摇头叹道:“给你活路你不懂得珍惜,现在你已没有选择。”说罢,他指间蓄起一道灵光,对准刘良轻轻一弹。 灵光如手指般粗细,看似平常,速度也并没有太快,刘良化出一道结界,自信能当下这软弱无力的一击,白晨也并未出手阻拦。 而就当众人以为刘良可轻而易举挡下狄云枫这一击时,谁知那灵光竟然无视流量的结界,直射丹田元婴! “噗呲!” 如一只箭羽刚好命中要害! 刘良只于世人留下了一个悔恨又不可思议的表情,闭上眼,几百年修为就此毁于一旦。 众人无不大惊,白晨脸色更加难看,他再次抬头仰望船头的狄云枫,如临大敌! 狄云枫轻哼一声道:“这就是亵渎本尊的下场。” 白晨突然道:“道友修为高深,不妨加入散修盟?我定与盟主申请,与道友一个大长老的职位。” 狄云枫心中不由冷笑:真武才侵占仙域不过半个月,散修盟便在下灵成立,甚至连盟主都已经选出,说不是蓄谋已久怕都没人相信吧? 他没有给白晨一个准确的答案,而是似笑非笑地问道:“你先猜一猜本尊是哪儿的人,要去往何处?” 白晨的脸色已难看到了极致,他腾空而起想要与船头的狄云枫持平。 狄云枫起了趣味,白晨往上飞,他便将船往上抬,并冷傲地望着想要追上却怎么也追不上的白晨。 当着这么多散修的面,白晨岂愿受此侮辱?他咬紧牙关,将自己升天的速度提到最高。可纵使如此,他也无法追上狄云枫的仙舟。 很快二人便冲破云端,随着高度的提升,太阳的炽热也越来越强,狄云枫用一道结界护住仙舟,怕的是小狸与金不流受伤。 又过了一会儿,白晨终于抵不住太阳的炽热而停下追逐,额间的汗水刚溢出便会被热浪所蒸发。 狄云枫含笑站在船头,神吮了一口日之精华,摇了摇头,差远了,差太远了,想当初自己刚结金丹便要冲破天追寻真爱,结果撞到封界而跌落大地,哪怕粉身碎骨也不吭一声。 “留点汗就不行了?你可还想继续?”他嘲讽道。 白晨实在忍不住炽热,又下沉了一段距离,待适应了温度才冲狄云枫道:“你到底是何方神圣?” 狄云枫问道:“你真这么想知道?” 白晨冷声道:“你愿意告诉我?” 狄云枫玩味一笑,冲白晨道:“偷偷告诉你,我……来自真武国。” 白晨惊呼:“你是武修!” 狄云枫大笑:“哈哈,本尊骗你的,傻货。” 白晨大怒:“狂妄!你来下灵究竟有何目的?” “目的?”狄云枫冷冷一笑,“你们这些小鱼小虾米,灵天界一乱你们便揭竿而起,你们又有何目的?” “你” “滚吧,我数三声,在不滚,就杀你。” 狄云枫指间已蕴起一道金光,同方才杀死刘良一样的功法。 人这一害怕,什么怒气都忘了,白晨摇了摇头,使出浑身灵力往云端下逃去。 狄云枫转身走下船舱,却不巧碰见刚要揩油的金不流。金不流吓得赶忙了自己差点儿就捧上小狸屁股的手,尴尬地笑了笑,问狄云枫道:“如何,外面找茬儿的都解决了?” 狄云枫站在门口,直言问道:“那个白晨又是何样来历?他口中的散修盟主又是谁?” 金不流走出船舱,道:“白晨是散修盟中的长老,身后有个巨大的世家撑腰,所以在散修盟张比一般的元婴长老地位还要高很多。至于那个盟主,好像听人说散修盟主非常神秘,修为也高过了元婴,但他是从哪儿冒出来的,这就无人知晓了。” 狄云枫又问:“那散修盟呢?是不是很久以前就成立了这么一个组织?” 金不流赞道:“道友不是本地人却能猜出这么多事情来,散修盟都不知成立几百年了,其实在下灵界,散修是非常落魄的,想要生存下去就必须抱团行事,如此便兴起了很多组织团伙,许是散修盟主实力超凡,不断纳入散修,庇护散修,渐渐,组织便壮大起来咯。” 狄云枫点头知是,再问:“那他们通知你围攻紫云峰时,集合地点又在哪儿?” 金不流挠头,想了一阵子才不确定道:“好像是在山脚下的一个什么客栈来者……” 狄云枫试问道:“留仙客栈?” 金不流经这么一点拨,确认道:“对对对,就是留仙客栈,凡是到来的任何修士,都有不同的赠礼,譬如我金丹修士去了,就能领有一瓶培灵丹呢。” “哼,看来散修盟对紫云峰是志在必得。” 狄云枫一声冷哼,拂袖降下仙舟,前往留仙客栈的路他还没有忘记。 …… …… 紫云山的封山大界已被人捅破,但内峰之巅的祥瑞紫气依旧绚烂,就目前而言,紫云峰仍有力在坚守。 山下小镇,来来往往已瞧不见凡人踪迹。 “道友,你可考虑清楚了,莫说这座留仙客栈,这整个镇子的人都是散修盟 的人,咱们进去万一撞见了白晨,那该如何是好?” 金不流又提议道:“哪怕是换一家小客栈也好,咱没必要去冒险。” 狄云枫偏头问道:“你认为我是去冒险?” 凭实力,当然是去砸场子。 金不流撇了撇嘴,道:“可也有麻烦不是么,有麻烦就会有杀戮,我这辈子都没有杀过人。” 狄云枫摇头,带着小狸自顾往前走去,并叹道:“唉……早知你连人都没杀过,我就不该答应让你跟着我混。” “杀人入魔,有稳道心。”金不流急忙跟上狄云枫。 小狸也在一旁惊呼道:“狄云枫,你竟然还杀过人?” 狄云枫笑着回答道:“我没有杀过人,我杀的都是不配做人的畜生。” 再转过一个街头,留仙客栈便到了。 “道友,你就真的不考虑考虑其他地方了?”金不流再次确认道。 狄云枫道:“有我在,你们今夜的觉,会睡得很安稳。” 说罢,便走进留仙客栈。 --------- 仙界百年,客栈的格局不会有太多的变化,狄云枫立足在客栈内,闭眼便能能回想起带几位师姐来吃饭的场景,那同样是一段非常美好的回忆。 留仙客栈一如既往红火,散修们很少辟谷,便不忌口舌。 但客栈内的老板与伙计都换了。 先前的客栈老板是凡人,百年前就已四五十岁,即便是活在灵界他也应该寿终正寝才对。 如今的客栈老板却是个金丹修士,人长一脸横手,面色黝黑,杀字眉毛,瞧起来很不讨喜,很不讨喜。 小二也各个都有修为在身,但恶主恶仆,相由心生,这些仆人的模样甚至比掌柜的还不讨喜。 留仙客栈再也留不住仙人了。 狄云枫走上柜台,先丢了两块灵石在柜台前,问道:“老板,你来了多久了?” 老板再凶也不会和灵石过不去,他收下灵石,如实回答道:“不久,三个月前才买下这个客栈做生意。” 狄云枫又丢两块灵石,继续问道:“我一百年前来过这间客栈,掌柜的是个胖乎乎的中年男人,是个凡人,待人挺好的,你是从他手头买下的客栈?” 老板收过灵石,道:“仙长真会说笑,你见过哪个凡人能活到一百年的?不过我先前接手时正是从一个凡人手中买来的,他当时跟我说,这家客栈是他们祖宗就留下来的,我想你刚才说得那个凡人应是他的爷爷。” 狄云枫叹道:“老板肯定是用了什么不好的手段,否则人家的家业可不会轻易卖给你。” 老板轻蔑笑道:“区区一个凡人又有何说话的权利?他不仅家业在这里,家族祠堂也在这里,甚至连祖坟都按在客栈后面的荒地上,”他又叹气道:“凡人可就是麻烦,死了浪费土地,还要修个最占地方的祠堂,我接手后便将祠堂铲了,他家祖坟掘了,改建了几间客栈。” 客栈老板甚至还很得意,殊不知他已被狄云枫暗中点了名。 点了名的人当然活不成了。 狄云枫又丢下两块灵石,笑问道:“方才我也说了,距上次造访客栈已是一百年前了,我相信这一百年前一定发生了什么惊天动地的变化。我是个外人了,老板给我提个醒,我不喜欢惹麻烦。” 客栈老板的恶相终于因狄云枫的豪气而改变了一些,他摸过灵石,笑容竟也憨态可掬:“仙长若是过客,住宿时间不超过三日,那本客栈定会保你平安;仙长若是九州盟修士,那么本站你想住多久就住多久,并且食宿减半,还能领取一瓶与修为相之对应的灵丹妙药。” “哦?”狄云枫故作惊喜,只问道:“我确实是个过客,本打算今夜住一晚上便走,可老板告知有灵丹妙药得,心里痒痒了。但我不是散修盟的,要怎么样才能加入?” 客栈老板取出一只空白的灵符,搁在柜台上,对狄云枫道:“只需要上仙的一滴精血便能加入散修盟,并享有散修盟中所有的待遇,包括你去镇上的窑子,说是散修盟的人她们也会少你半数钱。” 狄云枫却没有反感,他道:“容我考虑考虑。” 这时,金不流突然靠上柜台,将掌柜的灵符推了回去,并严厉道:“掌柜的,你是欺负外来人么?刚刚的话我可全都听见了,你这样拦私活儿,就不怕盟内长老知晓?” 客栈老板自知理亏,黝黑的脸上不禁一红,收下空白的灵符没有说话。 金不流拉过狄云枫道:“道友,以后这种事情根本就不用考虑!精血可操控并限制你的行动,大能者甚至能操控你的生死!这黑心窝窝的老板,老子真想一道捅死他个狗日的。” 狄云枫岂会不知精血送出去的弊端,只是他自信地,姑且认为这个下灵没人能通过精血控制他,反之他还有办法反噬那个操控之人。 “难道这客栈老板不是散修盟的人?”他问道。 金不流道:“他是的,包括这间客栈里的伙计,以及住在里头的人都是散修盟的高层。” 狄云枫放低了声音:“那散修盟主会不会在这里头?” 金不流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点了点头。 狄云枫也不好明目张胆地用神识窥探这座小镇,怕的是打草惊蛇,便用自己最拿手的伎俩夜探! 今晚他就能在无声无息中将整件事情全 部了解透彻。 “狄云枫,坏人,坏人!” 小狸突然跑来,轻扯了扯狄云枫的袖子,一张小脸儿吓得变了色。 狄云枫顺势望去,见门口走来两个金丹修士,一人玄袍,一人黑袍,态度颇为傲慢。 “坏人是他们么?”他用下巴指了指门口进来的二人。 小狸躲至狄云枫身后,瑟瑟发颤道:“就是……就是抓我的那两个坏人。” 狄云枫一挑眉,心里冷笑:可真是冤家路窄,我没去找你们,你们便主动找上门来了。 小狸靓丽的姿色走到哪儿都有眼光尾随,刚进来的两个金丹修士怎会瞧不见她? “哟呵?可真是巧呀小狐狸!” 玄袍修士目露淫光,隔着老远便冲小狸打起招呼来。 “狄云枫……”小狸双手紧拽着狄云枫的衣襟,轻声呼唤着,害怕得快要没了命。 金不流上前将二人拦下,并冷声道:“如何?你们还要欺负人家么?” 黑袍修士圆滑些,对金不流笑道:“我们可不是来找小狐狸的,而是找他。”他指着狄云枫。 玄袍修士推开金不流,冲狄云枫行了个抱拳利益,笑道:“这位一看就是咱们的买家主顾了,也不知是花了多少钱把这只小狐狸买下的呀?我俩应盟内号召,托管给四月堂后便没再得消息了。” 狄云枫勉强挤出一抹笑意,轻声道:“一百万。” “嘶……” 玄袍修士与黑袍修士各倒吸一口凉气,相视简直欣喜若狂。 “黑老鬼,我说这回咱要发达了,你还不信!” “你还好意思说,要不是老子把你给拦住,你他娘早将这小狐狸破了身,可就买不了这么多钱了。” “得得得,你六我四成了?莫说黑老哥不大方!” 黑袍修士又笑盈盈地冲狄云枫道:“其实咱最该感谢的是这位大主顾呀,肯花一百万灵买下这只狐狸精,嘿嘿,今日我兄弟俩做东,请主顾喝个酒?” 狄云枫笑着婉拒道:“那倒不必了,今日我们赶路已有些疲倦,想早些回去休息。” 玄袍修士淫笑道:“道友哪儿忙着什么休息,我看这小狐狸如此依你,是忙着回房行那颠龙倒凤的双修之道吧,哈哈哈……” 他们都笑得不亦乐乎,殊不知自己已被狄云枫在心中点了名。 点了名,当然就活不成了。 狄云枫又往柜台丢下三块灵石,道:“要两间房,金道友自己一间,我与小狐狸睡一间。再送一桌酒菜到我的房间来。” 说罢,便牵着小狸往楼上走去。 客栈老板丢过两块房牌,金不流一把揽过,伴随轻叹:“唉,惨咯惨咯……”大摇大摆走上楼去。 …… 夜。 深沉。 小狸的惊恐最终在一顿饱饭后全然忘却,狄云枫时长夸赞她是“一只乐天派的小狐狸”。 “愿这个世界上所有单纯善良的人都被善待。” 狄云枫坐在窗台上,一边望着天上的明月,一边饮酒思念,想几个女人,想几件琐事,并静静等待着深夜的到来。 “狄云枫,我们可以去睡觉了,快走。” 小狸将狄云枫拽下窗台,连拖带拽地将狄云枫拉向床铺。 狄云枫心想,估计是这只小狐狸需要人哄哄才能入眠,他便坐在床边,等待小狸先上床。 小狸毫不客气地解开自己腰带,勒紧的宫装很快便松散开来,她再将衣服往后那么一撩,光溜溜的胴体一丝不挂,肌肤如玉般净白无暇,如琉璃般晶莹剔透,峰峦不算汹涌却英姿提拔,前凸后翘,凹凸别致…… 这可看煞了坐在床前的狄云枫! “小狸姑娘,你……你这是作甚么?你……你赶紧把衣服穿起来!” 狄云枫口头上说着非礼勿视,但安静却实诚得很,这只小狐狸可真是个……诱人的小妖精! “要睡觉了,干嘛还穿着衣服呀?” 小狸一举跳上床,像是一条小鱼,从床尾缩进被子里,再从床头露出脑袋来,她那两一对儿银色的小耳朵也兴奋地窜了出来。 “狄云枫,来呀,我们一起睡觉。”她笑得烂漫无比。 瞧着这一张天真无邪的小脸,狄云枫心头燃烧的火焰瞬时便被浇得一干二净。 这样的笑容,应该去守护,而不是去玷污。 他笑道:“好,你先睡,我还有事情要办,办完了便会陪你一起睡。” “不行!”小狸伸手拽住狄云枫的袖口,撅起嘴巴道:“我要你陪着我,哪儿也不许去,否则那些坏人又来抓我走了怎么办?” 无奈。 狄云枫转念一想,笑道:“这样,我给你讲故事怎么样?讲我们人间最经典的爱情故事人狐相恋,如何?” “人狐相恋?那岂不是说得我爹与母亲,好啊好啊,你快讲你快讲!” 狄云枫瞧着小狸兴奋的腮红,心中还真怕这一个故事下去,不但没哄好睡觉,反而越讲越精神。 “唉……” “故事发生在很久很久以前……” …… 正文 第四百三十六章 躲在房梁上 小狸不是个年轻的姑娘了,她甚至可能比狄云枫还要年长一些。 只有孩子才会在故事的陪伴下进入梦乡。 狄云枫刚好把故事讲完,小狸刚好闭上眼睛,带着困意,带着对爱情的美好憧憬缓缓进入梦乡。 狄云枫缓缓掰开小狸握紧自己衣角的小手,轻柔地将之塞回被子里,无法想象,一个的女人就躺在面前自己却无动于衷。 “唉……” 狄云枫深知自己不能再与任何女人产生感情了,爱多了,会苦,会恼,还会疼。 他同样轻轻地在小狸额头上吻了吻,设下一道保护结界,转身走出客房。 ------------ 客栈楼下,生意红火。 酒肉,散修们向来都不忌讳,往往一桌酒菜便能通宵达旦。 狄云枫叫上金不流,下楼寻了一处阴暗的角落入座,喊了几个酒菜,静静等待时机的到来。 金不流在散修中论修为、论人品都算的上的翘楚,许多人都认识,也能浅面上算作朋友。等酒菜上桌,他便从客栈门口第一张桌子上的散修开始与狄云枫介绍,修为,姓氏,做过的好事,干过的坏事,谁与谁关系好,谁和谁有世仇……通通与狄云枫讲的清清楚楚。 狄云枫心中有一只判官笔,只记录那些干了坏事的人,当然,这些不幸被记录的人肯定是活不成了。 故言,善有善报恶有恶报,无时不报时辰未到。惩罚岂能只看天意?老天可管不来这么多破事,执行审判者,多为仗义之人。 狄云枫不会给自己戴上一顶“替天行道”的高帽子,只有江湖大侠士才会乐此不彼地做这种无趣之事,人修到他这种境界,毫无疑问都是自私的。 他只是在清扫垃圾,为紫云峰净化环境。 “快瞧,散修盟的长老来了。”金不流轻声提醒道。 门外走来五个人,三人衣着光鲜的,两人身披黑袍戴着面具,今日偶遇的白晨便是其中一位。 客栈老板见几人来,赶忙舔着笑脸上去迎接,满座的修士们也一同从座位上站起,示意迎接。 站起的人恰好将狄云枫挡住,白晨趾高气扬也没有看谁,一行人急匆匆地便往楼上走,定是去雅间议事。 “除了白晨以外,剩下两个以真面目示人的是谁?”狄云枫问金不流道。 金不流道:“分别是散修盟内的左右护法,杨金道与徐广,剩下两个黑衣人,其中一个应是散修盟主,另一个就不得而知了。” 狄云枫点了点头,对于他而言,今夜时机已到,他起身道:“我去去就回。” “今夜就要动手么?”金不流几欲站起身,但狄云枫却将他按在了位置上,吩咐道:“今夜不动手,动手也需不着你,安心吃喝,安心入眠。” 说罢,从客栈过道往后门走去。 -------------- 从正面上楼未免太引人注意。 狄云枫走后门,绕过景观小院儿,直上三楼雅间。 三楼只亮了一处,那里便是散修盟等人商谈之地,狄云枫以飞檐走壁的本事,悄然无声落在雅间窗外,他本欲用武修感识去听,可谁知这帮人倒也谨慎,竟设下了一道隔音结界。 隔音结界非常脆弱,若侵入神识轻松便可戳破,但那样岂非暴露? 狄云枫思考片刻,拾起一块瓦片往窗门上一丢“啪!”发出一阵轻响,制造一点动静。 “谁!”里头的人反应倒也迅速。 “”窗门被人打开,白晨透出窗外探查,狄云枫借机化成一缕清风,轻轻涌入房中,再以隐身聚散之法,攀上房梁候听 消息。 “白道友,可有人?”一个青衣中年人走近窗边,也伸出头左右探了探。 白晨摇了摇头,关上窗道:“我用神识也探过了,四周没有可疑的人。” 青衣人道:“我想是风吹落瓦,不用大惊小怪,咱们还是谈正事要紧。” 白晨点点头,掩上窗,才与青衣人一齐坐回座位上。 两个黑袍人也各自卸下面具与伪装,一人身穿白衣,脸上留着一小撮胡须,瞧起来二十七八岁,另一人则是个黑发老者,体态颇为发福,面容严肃,颇有不怒自威之相。 二人都只有金丹修为,与白晨与的散修盟左右护法差了整整一个等阶。 青衣人为散修盟左护法杨金道,由天率先开口问:“二位能从紫云峰下来,想必是时机已经成熟了,可有什么消息带来?” 潜伏在房梁上的狄云枫忍不住要好生留一下这两个黑袍人,叛徒,违背仙门的叛徒! 紫云峰弟子少说也有前数,形形色色之人大有,以这二人的金丹修为肯定在门中就任长老一职。 职位越高,看到的利益便越多,二人叛逃紫云峰一定收了不少好处。 狄云枫摇了摇头,心里忍不住感慨,紫云峰内忧外患,若此次自己归来的不是时候,那紫云峰又该何去何从? 紫云峰下来的白衣人道:“不错,我与吕道友下山来就证明攻占紫云峰的时机已到,明日正午会有半刻钟日食,这时紫云峰峰顶的紫气会大量减少,亦是封界最薄弱之时,那时诸位道友在外,我与吕道友在内,一起施法打破紫云峰封界。没了结界保护,凭散修盟的实力攻占紫云峰岂非轻而易举?” 右护法徐广满意大笑道:“哈哈哈……若二位长老明日助散修盟攻占紫云峰,那便大功一件,我定与盟主上报,赐予你们灵丹妙药,二位结成元婴则信手拈来。” 紫云峰两个叛徒都已到达金丹后期圆满,卡在瓶颈无法提升,便干出此等苟且龌蹉之事。他们并不算错,因为这很符合修士的作为。 那吕姓长老道:“哼,紫云峰年前遭遇浩劫,掌门尽损于海怒与变故之中,我与丘长老修为高那韩媛不止一点半点,却轮不到我等来接任掌门!” 另一长老也应呵道:“不错,韩媛那女人当上掌门后便处处打压我等,实在叫人愤怒!落在一个娘们儿手里的紫云峰,不要也罢!” 杨金道这是却笑道:“二位长老莫要激动,待攻陷了紫云峰后,你们的山峰与资源我们一点儿也不会动,并且我也可与盟主申请,给你们某个副掌门的职位当当呀?” 紫云峰二位长老笑得满心欢喜。 一会儿又听那吕姓长老问道:“对了,我一直听闻散修盟主英名盖世,下山来几次都不曾见到过他,不知为何呀?” 徐广解释道:“盟主他一向神秘,就连我等见他只能望其项背。” 吕姓长老又问:“那设使攻陷了紫云峰,盟主会来接替掌门一位否?” 杨金道摇头笑道:“不会不会,盟主修为深不可测,去灵天界都有资格做掌门,何看得上这小小的一个紫云峰?” 说着,他又拍了拍身旁的白晨,庆贺道:“紫云峰掌门的位置自然由白最道友来坐,白道友不仅有显赫家世,还有元婴后期圆满之修为,整个散修盟中找不出比他更合适的人选了。” 白晨举着酒杯,神情严谨,对于几人的吹捧他也只以点头回应。 “白道友今日这是怎了?怎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杨金道问道。 徐广先笑声打趣:“白长老莫不是对那韩媛想入非非了?哈哈……你放心,紫云峰若沦陷,她必是你一人独享之物!” 白晨微微摇头,放下杯,缓缓开口道:“二位护法,今日有事我 未曾与你提及那是正午时分,我在紫云峰外出手解决了一场散修纷争,却遇见一位乘坐仙舟的陌生人,那陌生人修为深不可测,连烈阳的灼烧也能轻易抵抗,我问他从何而来,他不答,还与我开玩笑说真武人!我有心招揽他加入散修盟,他也不屑,此人实在难以琢磨……” 杨金道听了也皱起眉头,疑惑道:“下灵界的修士我们了解得很透彻,除盟主修为超脱元婴之外便再也找不出其他人了,白道友先前说得那人,肯定不是下灵界的人。” 徐广猜测道:“莫非是灵天界下来的人?” 白晨摇头道:“灵天界已被真武人完全把控,逃往下灵有些不现实,而且我瞧那人悠然的模样也没有落魄的逃难样子。” 徐广也皱眉道:“你这么说起来我也感觉有些蹊跷,前几日在北方太郎山、莫山一带,有五个散修盟修士被人砍去头颅,其中还有两个元婴修士。不知他们的死,是否与这人有关呢?” 杨金道猜测道:“砍人头颅这种做法只有武蛮子才会干得出来,那人该不会真如其开玩笑所说,是真武人?” 狄云枫内心毫无波澜,甚至有些想笑,听这帮人猜测吹嘘自己,滋味儿还真是不赖。 几人猜来猜去也没有什么结果。白晨轻叹一声,总结道:“不论他从何而来,在下灵掀起怎样的风雨,我心中只有一个担忧点,那就是他会不会是紫云峰请来的救兵?” 散修盟三人齐刷刷看向紫云峰下山的两位长老,渴求一个答案。 吕姓长老坚决摇头道:“这是绝不可能的事,韩媛若施法求援我们第一时间便能察觉并组织,但她并没有这么做过。灵天界被真武人入侵,自顾不暇,下灵界其他仙门也自身难保,谁又有本事来救援呢?” “那可不一定,”另一个长老出言反驳,又试问:“吕长老,难道你忘了关于韩媛的徒弟了?” 白晨皱眉:“韩媛的徒弟我也曾有耳闻,但那太过虚幻缥缈,凭以往韩媛的金丹修为又怎可能收一个仙人做徒弟?” 杨金道也一口否认道:“简直就是瞎编,简直就是胡扯!” 吕长老语气沉重道:“韩媛有个仙人徒弟,我等是绝对不信的,但百年前下灵海怒的的确确有几位仙人下来协助,那是无可厚非的,怕就怕在白道友今日所说的那人就是先前解救下灵危机的仙人。” “不可能!” 白晨猛拍桌子,坚决否定道:“那人修为虽强,但绝不可能是仙人,充其量只有元神修为罢了!盟主给我的魄力要比他强得多得多!” 杨金道提议道:“此事非同小可,稍后我便与盟主联系,明日请他亲自过来一趟。” 白晨连饮三杯酒下肚,消了些怒气,才道:“这般自然最好……” 狄云枫见屋中几人交谈得差不多,今夜收获的情报已达到预期,便想着用老方法,制造点儿动静趁机离开 可就在他刚要动身之时,屋顶上却传来一阵“咔咔咔”的瓦动声。作为一个经验老道的杀手,他一听此声便能知有人在屋顶踏瓦,显然那人的轻功很不入流,若是高手,飞檐走壁不会发出半点声响? “是谁!” 白晨反应够迅速,抬手一道灵光便将屋顶开了一条大口子! 狄云枫见势,顺道化作一缕清风从屋顶口子飘出可见,屋顶上正有两个黑衣人拼命往外逃去,不过凭他们那不入流的功夫被迟早会被白晨追上。 狄云枫心想:这二人虽然愚蠢了些,但和自己一样也是夜探来了。道若相同便顺手救他们一把,是敌是友以后再问也不迟。 他大袖一挥将那两个黑衣人卷入自己袖中,随风再次消散,一丝气息也未给白晨等人留下。 …… …… 正文 第四百三十七章 她有一个仙人徒弟 许是狄云枫的功法太强,两个黑衣人被他拖回客房时已昏厥了过去。 是两个女人,也只有女人的腰才会那么细,也只有女人的身体才会那么香。 尽管这两个黑衣人穿夜行衣,戴口罩,但出于对女人的敏感记忆,狄云枫还是把她们给认了出来。 “气死我了。” 狄云枫使劲儿地揉着鼻子,手中还多了两只黑色口罩。口罩当然是从眼前这两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姑娘脸上揭下来的。 林音音与王若兰。 一个师姐,一个妹妹,一个修为才刚刚筑基,一个修为连筑基都没有。 不曾想,二人就敢穿上夜行衣,去偷听几个元婴修士的交谈。 谁给的勇气? “啪!” 狄云枫猛拍桌子,吓得两个姑娘即刻从座位上跳了起来。 “谁!”林音音惊呼,下意识按住储物袋,要出招。 “我。”狄云枫冷声道。 “师弟!” “老哥!” “你们还好意思” “老哥,我好想你!” 王若兰不得了,一个飞扑撞把狄云枫撞退两步,满脸献媚撒娇! 这怎叫人能生得起气来? 狄云枫深吸一口气,把怒火全都吞回了肚子里,他轻轻地揪了揪王若兰的小脸蛋儿,叹道:“今夜若不是我,你们……唉,真是两个惹祸精。” 林音音却不服道:“可我们有师傅的破空符,能逃掉的,一切都在我们的计划之中。” 王若兰也兴奋道:“对,一切都在我们的计划之中!” 狄云枫实在提不起气来,苦笑着问道:“那两位女侠可打探到了什么消息?” “这……”林音音没话说了,白晨等人设置了结界,她们又能听到些什么? “所以说你们两个还是莫要在外头添乱了,明日我把你们送回山上去,师傅她估计快给急死了罢?” 狄云枫只觉浑身无力,他对抗死敌都不曾有这番倦意,今儿个却因见了这两个闯祸精而倍增,他摊到在椅子上,黯然伤神。 王若兰见狄云枫这番状态,赶忙跑到其身后,捶背捏肩,撒娇道:“好了老哥,你别生气了,这都是意外嘛,都……都怪林音音!” 林音音瞪大眼睛道:“凭什么又怪我了?明明是你自己贪吃,非叫我带你下山来的!” 王若兰撅起嘴巴,道:“说得好像你不想吃一样,那咱回去,看韩掌门是责备你还责备我!” 林音音跺了跺脚,指着王若兰道:“你太过分了,明知道回去后师傅饶不了我,你还要让我抗责任,王若兰,以后我再也不带你下山吃东西了!” “哎哎哎,音音姐你别呀,我和你拌拌嘴的嘛!”王若兰赶忙上去拉扯说好话。 林音音仍不住留下两行泪水,哭诉道:“又不是我的错,谁知道这些散修盟的人会突然把仙门封死,呜呜呜……还有!” 她泪眼汪汪地瞪着狄云枫,一声嚎啕道:“白师弟你根本就不喜欢师姐了,你只喜欢你妹妹,你宠她不宠我!呜呜呜……” 女人的眼泪止不住,男人的心也硬不了。 狄云枫赶紧地将林音音搂入怀中,好生安慰道:“林师姐何出此言,只是不同若兰兄妹,搂搂抱抱不好罢了……” 林音音得了宠,眼泪瞬时边少了一圈儿,她仰头抽泣着,征求狄云枫道:“那你回去以后一定要帮我们跟师傅她解释,否则她会罚我一辈子不准下仙门的,那我就永远吃不到白斩鸡和葱爆牛肉,油炸酥肉了。” 王若兰也跑过来,摇曳着狄云枫的袖口撒娇道:“还有火爆腰花儿,清蒸鲤鱼,麻辣豆腐脑,燕窝鱼翅,佛跳墙,东坡肉……哧溜哧溜!” 狄云枫内心苦笑:我到底是来干什么的呢…… “好好好,我答应你们便是了,不过你们也要答应我一个条件,此时此刻起你们就待在这间房里,除非我喊你们出去,否则哪儿都不准去,可以?” 狄云枫最终妥协,并开出了一个实在算不上条件的要求。 王若兰与林音音点头如小鸡啄米。 这时一道轻柔的问候从床上传来: “狄……狄云枫,她们是谁呀?” 小狸拉开床帘,探出一只带有毛茸茸耳朵的脑袋,几人的动静,先是把她给吵醒了。 狄云枫本觉得此事无碍,要开口介绍时,林音音与王若兰却大声呼喊道: “师弟!你金屋藏娇啊!” “老哥!她……她怎么有耳朵!不……不会是女妖精吧!” “像极了狐狸!” “难道她就是你说过要去寻找的嫂子?” 林音音与王若兰冲向床边,先摸摸耳朵,又捏一捏脸蛋儿,最后是一把将床帘掀开,才瞧见一丝不挂、体态妖娆的小狸! “咿!” “狐狸精!” “还是个连毛都没长得狐狸精!” “快看看她有没有尾巴!” 小狸被吓得不清,脸红一大片,赶忙缩回被窝里,口头念叨:“狄云枫救命,狄云枫救命……” 狄云枫掐了掐自己的眉头,自叹一口气:“我究竟是招谁惹谁了,大晚上碰到这三个磨人的小妖精……” 他走至床边,双手各提起林音音与王若兰的后领口,正要往后拉扯,可不知是力道用大了些,还是两个姑娘的衣服质量不佳,只听“刺啦!”一声,两件衣服他一把给撕了下来。 林音音与王若兰万万想不到自己在一瞬间便被“剥了皮”,二人大呼遮羞,争先恐后地冲上床,夺被子扯枕头! “老哥,你不许看!” “师弟,你……你不要乱来,我可是你师姐!” 面见三个赤身的姑娘在床上抢被褥、拽枕头,像是嬉戏玩耍一般,如此香艳的场景,狄云枫内心却毫无波澜,他赶忙放下床帘,眼不见为净,心不见不烦。 “你们三个老老实实地给我在房间里待着,等一切解决妥当后,我自会来接你们。” 狄云枫在床外放下两套衣服,便不再等这几个姑娘的闹腾,转身走出客房。 …… 留仙客栈丝毫也不受夜的侵袭,酒肉畅饮依旧火热。 金不流仍坐在角落那张桌子,酒替狄云枫满得好好的。 “方才可有动作?” 狄云枫坐回位置,喝下那杯斟满的美酒。 金不流轻声道:“白晨送走了那两个黑袍人,走得很急,左右护法却未同他们一起下来,不知去了何处。” 狄云枫点头没有做声。 金不流又问:“你此去打探得如何了?” 狄云枫摇了摇头,只轻吐一个字:“等。” 金不流没有多问,替自己倒一杯酒,替狄云枫倒一杯酒,那就等。 似乎不止是他们一桌子人在等,整间客栈的散修都在等待明天的到来。 -------------- 次日上午,距正午还有小半个时辰,天色渐渐阴沉,足不出户便能感觉到紫云峰上的仙气有衰竭的迹象。 客栈里修士们通宵达旦,直直正午还喝得热火朝天。 酒足饭饱之后才能迎接真正的战斗。 白晨出现在客栈门口,用激昂的声音冲众修士吼道:“诸位道友,紫气衰竭之时,便是紫云峰破灭之日,备受气压的散修们,与我一齐杀上紫云峰,仙丹妙药,古卷典籍,貌美女修,闭关宝地……通通都属于你们!” 散修们喝了一夜的酒,稍稍点火便能自燃,他们像是遭人洗了脑一般,举杯欢呼,各个干劲儿十足! 狄云枫本以为聚众传销之事只会出现在江湖之中,竟想不到在仙界也这么受用。 金不流叹气道:“唉,难怪散修们要将客栈全部收购,就是为了将这群蠢驴喂饱了,好替他们卖命,仙丹妙药哪儿轮得到他们?保准儿连影子都见不着。” 狄云枫淡然一笑:“呵呵……总有人要当马前卒对么?” 散修们饮下手里这杯践行酒,在白晨的带领下,个个精神抖擞地走出客栈。 狄云枫道:“跟上。” 便与金不流混入一行散修中朝客栈外走去。 客栈外,大道上,挤满了来自四面八方的散修,细数起来足有数万人。 “下灵的散修能有这么多?”狄云枫忍不住低声道。 金不流道:“这还只是冰山一角呢,散修盟知识一个联盟,联盟下面有许多组织,有的组织打家劫舍,有的组织攻占仙门,反正联盟内部极度膨胀,收人也是来者不拒,乱七八糟扎堆堆了。” 散修人数越来越多,狄云枫与金不流很快便被淹没在人海中,白晨与十来个元婴修士一齐在前头领路,跨越仙门外十二座大山,三横两纵的大裂谷,五条径流不同的大江大河,最终聚集在紫云峰脚下。 紫云峰的弟子早已在峰坡上布好防御阵型,瞧模样,各个气宇轩昂,丝毫也不惧散修盟的围攻之势。 韩媛领衔,玉言与青鸢、白小川,以及三十余位金丹峰主同守在第一道防线上,昨夜见的那吕姓长老与丘姓长老也身在其中。 大战一触即发! “韩掌门,别来无恙。” 白晨大大方方地飞至紫云峰封界前,怀傲慢之色与韩媛招手示好。 韩媛横眉冷对,威呵道:“白晨,紫云峰与你世家一向叫好,为何你还要纠集这帮散修来攻占紫云峰,你难道不怕遭你世家之人耻笑么?” 白晨冷声道:“与紫云峰交好那是父辈之事,很可惜,父亲在百年前的海怒中丧生,现在整个白家由我做主,谁敢耻笑我?” “废话少说!” 韩媛变出一枚印记,对准白晨道:“你莫要以为日食便能趁虚而入,紫云峰几千年的阵法大界根岂是你们这些散修能撞破的?” 白晨深吮了一口山间芬芳,静静地望着天上逐渐暗淡的日光,叹道:“韩掌门,我现在给你个选择,嫁给我,我便保你山门众弟子平安无事。” 韩媛不屑道:“白晨,我与你初见时认你个谦谦君子,心中暗暗颇为欣赏可惜,实在可惜,你竟是个利欲熏心的衣冠禽兽,瞧你今日所作所为,直叫人作呕想吐!” “韩媛!” 白晨神情暴戾,谦谦君子模样扭曲大变,他怒指道:“既然你如此无情,那就休怪我屠戮整座仙门!” 午时三刻,天狗食日! 光明退散,黑暗来袭! “诸位道友,助我一臂之力!” 白晨大声呼唤,掌起一道灵光砸向封界! 数万散修齐听号召,浑身修为散出,聚灵力于一点之上,与白晨灵光汇集,形如一只巨大的灵光箭羽,势要将那青光大界给刺穿! 韩媛执掌手中金印,招呼众弟子:“大家莫要惊慌,紫云印在手,论他们灵力再盛也难破我大阵法!” 说罢,她持印射出一道紫光,加持于大封界之上,封界左右摇摆之势瞬间得到了平复! 韩媛仅凭一人之力便抵过了数万修士大军,此阻截实在鼓舞紫云峰众人士气! 白晨见状,脸色低沉,又冲紫云峰内的吕姓长老与丘姓长老喊道:“二位长老还在等什么?快快打开结界助我!” 吕姓长老与丘姓长老见自己被点名,便也不藏着掖着,二人当即手起一道灵光射向空中的韩媛! 可灵光还未临近韩媛身旁便被另几位金丹长老合力阻下! “吕长老,丘长老,你们二人的野心早在百年之前我就有所防范,与散修盟勾结,这番苟且之事,你们怎对得起坐下那几十位亲传弟子?” 韩媛再对准吕姓长老与丘姓长老一指,两只小鼎从袖中飞出,分别将吕、丘二长老束缚! 余几位金丹长老再各使功法,轻而易举便将吕、丘二人擒获。 “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两头蠢驴!” 白晨破口大骂,见势已无法破除封界,便冲众人挥了挥手,消止了这第一波的攻势。 韩媛收回掌上紫金印的攻势,忍不住嘲讽道:“白晨,你太小瞧我紫云峰了,凭你们这些不入流的法器怎敢与仙门对抗?” 白晨咬牙切齿道:“韩媛,你莫要得意,待盟主亲临紫云峰,一记便能将你这破封界给砸成粉碎!” 说罢,便耻辱下山而去。 “嘿,还真看不出,韩掌门不但人美还足智多谋,原先我还以为她只是个花瓶,今日一见,称之为‘绝代巾帼’也不足为奇……哧溜哧溜!” 金不流叉着腰,从战斗打响开始他的眼睛便未从韩媛身上挪开过。 狄云枫打心底替韩媛感到高兴,历经百年磨练,她的修为不仅得到了大幅度的提升,心智与气魄也接近一带宗师。 他又望了一眼天上即将被吐出的太阳,轻声道:“若日食过去的话,对于紫云峰的坚守就更加容易了吧?” 金不流这时忍不住道:“狄道友,你这么厉害为何不早点出手阻止这场纷争?” 狄云枫轻轻吐出一个字:“等。” 金不流挠了挠头,抱怨道:“道友能不能不卖关子?究竟谁值得你去等呢?” 狄云枫几欲开口,突然天外却驶来一股强大的气息! 金不流也感觉到了,众散修亦感觉到了! “是盟主,是散修盟盟主来了!” 不知何人的一声惊呼,见盟主到来,意志消沉的散修们瞬时又热血喷张起来。 见一赤袍人破空而来,身旁分别跟着左右护法杨金道与徐广,灵力波动之强,足以撼动整个晴空! 金不流大喘一口气,捂住自己心脉道:“我去,好强大的气息,老子差点就要吐血了!” 修为金丹一下的散修们已经被赤袍人的掠过震出一道内伤。 “狄道友,这人什么修为,有你厉害么?”金不流又问狄云枫。 狄云枫摇了摇头,赤袍修士的强悍只能在下灵小修面前装强作势,在他眼中还是不够看的。 “我能一道灵力般将几百金丹修士炸成血沫,他好像不能。” 此人有合体修为,不高,却远远超出了狄云枫的预料。下灵界出一位元神修士便已是至尊的存在,合体修士又何其恐怖? 修仙不过是越爬越高,一般修士达到元神阶后便会选择往更高的仙域飞升,而那些宁愿停留在下灵的修士,少数是念旧,多数是为了寻找优越感。 长安城里的小商人不算富,可回到乡里便是土豪,大致是这么个粗浅的道理。 “恭迎盟主亲临!”白晨赶忙上前迎接道。 赤袍人年纪不小,四五十岁模样,面色黝黑枯瘦,一双褐瞳中蕴藏着千年的狡诈与狠辣! 左护法杨金道开口嘲笑道:“白道友不行呐,我方才还与盟主说,咱们赶来时可上紫云殿里喝茶,谁知道你连它外面的封界都还未破,好生遗憾!” 右护法徐广道:“你可不能这么说白道友,那紫云峰有几千年的仙门根基在,又其实这些几百年散修能随意攻破的,还是得靠咱们盟主亲自出马才行啊!” 白晨脸色微红,冲盟主致歉道:“是晚辈能力不足,让盟主费神了,只……只因那韩媛手上有一枚奇怪的紫金印记,仅她一人之力便可守住大封界,我们数万人一齐发力都无法破之……” 赤袍老者瞥了一眼峰顶的韩媛,缓缓开口道:“这枚紫金印记是紫云峰的镇山之宝,由初代掌门紫云子集天地紫云峰是你们几万人,就是几十万人也奈何不了它这大封界!” 白晨直顾点头,谦卑称“是”,他又指着天上即将被吐露出的太阳道:“盟主,你看日食马上就要过去,紫云峰的仙气就要恢复,我们该抓紧时间破阵才是啊!” 赤袍老者对白晨不屑一顾,而是轻抚衣袖,直上紫云峰顶去。 杨金道上前拍了拍白晨的肩膀,叹道:“白道友还是太年轻了,盟主都来了,任凭它紫云峰仙气再盛,封界亦是吹弹可破。” 白晨赔之一笑,与左右护法一齐随赤袍老者缓缓升往峰顶。 散修们皆抬头望着赤袍老者,静观其如何破界。 狄云枫开始迈步往前走,他生怕一个不留神,出手晚了, 便会酿成惨剧。 金不流要跟上却被狄云枫制止,道:“你就站在这里看戏即可,去了你也帮不上忙。” “那道友可一定不能让韩美人受到伤害啊。”金不流嘱托道。 再看赤袍老者,身居紫云峰前,光凭自身的威压便让身处结界后的韩媛及一众修士感到恐惧。 韩媛攥紧自己的紫金印记,先是冲赤袍老者恭敬道:“这位前辈,紫云峰与您素来没有恩仇,百年前海怒紫云峰也做到了仁至义尽,下灵有紫云峰便是下灵的福气,你为何还要领衔来迫害我等仙门?” 赤袍老者却只抓住一个字眼:“迫害?”他又不屑道:“对于你们这些下灵的蝼蚁实在用不上‘迫害’二字。真武人已将战火烧到了灵天界,只因下灵太脆弱,灵气太稀薄,真武人瞧不上,故成为最后的净土。这片净土哪儿由得着紫云峰来掌权?” 他又冷哼:“只有老夫才有资格主导下灵。” 韩媛忍着怒,退让一步道:“前辈若想主导下灵众修,我紫云峰并不会反对,相反还能与前辈一起建设这灵天仙域最后的一片净土。” 赤袍老者突然放声大笑起来:“哈哈哈!小女娃儿究竟是天真还是愚昧?难道你不知老夫看重紫云峰真正目的是如何?” “师傅!莫要与这老怪废话,大不了今日我们与之战死,我们无所畏惧!”玉言在一旁呵道。 青鸢也应和道:“对!我们无所畏惧,即便死了,师弟回来了也会为我们报仇!” 韩媛紧要柔唇,为了避免杀戮,愿作最后的尝试,她冲赤袍老者道:“前辈,不知你可否听过白莫离的名字?他……他是位列仙班之人,亦……亦是我徒弟!” 韩媛说出此话却是没有一点儿自信的。 “哈哈哈……你这小女娃儿可真有趣,位列仙班之人怎可能会认你一个元婴修士做师傅?你莫要将老夫活活笑死了!” 赤袍老者的确是在捂着肚子放声大笑,可以想象,他一个半百老头笑到脸色扭曲的模样是有多么狰狞。 “好了,话不闲谈,小女娃儿生得天资绝色,老夫破界后必将你擒来做炉鼎!” 赤袍老者肆意翻手,一击赤红色的印记出现在手,听其狂妄道:“我这枚‘封天印’以三味真火炼制一千五百年,至刚至阳,印界即破,至今为止还未曾遇见能在它一印之下幸免的结界!” 说罢,他将手中赤红印记往空中一抛,再淬以仙力炼化,见那印记猛涨十倍不止! 他又一指大封界,呵一声:“去!” 赤红印记劈天盖地印向大封界! “碎。” 一字不知从何而来,一字似能撕裂虚空。 “啪!” 金印碎成粉末! 赤袍老者本命仙器受损,当即一口精血喷出,黝黑的脸色瞬间惨白! “你不知道她有一个仙人徒弟?” 狄云枫踏空而来。 正文 第四百三十八章 该死之人终会死 “徒弟!” “师弟!” “白长老!” “这下咱们紫云峰有救了!” 紫云峰众修一片欢呼,英雄归来,即是凯旋。 赤袍老者捂着胸口,往后退开百丈,他心有恐惧,但狂妄的性格绝不相信狄云枫已位列仙班。 “白长老,你先前所遇见的那个陌生人便是他么?”杨金道紧目望着狄云枫,冲白晨道。 白晨牙齿咬得“咯咯”作响,点点头:“不错,就是他,昨日在紫云峰上空自称‘本尊’的陌生人。” 狄云枫脸上毫无波澜,只对一概散修道:“本尊一百年前便在此界叱咤风云,尔等孤陋寡闻不曾听闻倒罢了,难道平息海怒一事也忘记了?” 他又冷声道:“我力战蛟族,紫云峰平息浩劫,得以求来下灵和平,而今你们却忘恩负义要攻占仙门,岂不脸红?” 散修若会脸红,修士若不自私,那也不会集结如此多人强抢仙门了。 赤袍老者沉下脸色,试问狄云枫:“这位尊者不知在何处修炼,在何处成名?我青鱼子修行三千多年,自知灵天与周遭各仙域大修信息,却不曾见过尊者,听过尊者。” 狄云枫轻嗤,只道:“少废话,不管你如何,今日你都得死。” “尊者如此狂妄!” 赤袍老者岂能在几万散修面前出丑?合体修为骤开,对阵狄云枫道:“我青鱼子何曾怕过谁?来战!” 狄云枫连话也不曾多说,伸手对准赤袍老者,隔空轻轻一捏,赤袍老者便被一道无形的力量束缚在空中! 气流涌动,天空扭曲,一道超越本源的力量侵染整片天地! 青鱼子宛如一条搁浅摆不动的死鱼,合体修为被狄云枫这么一抓,瞬时间便消失得无影无踪,他只能束手就擒。 “想不到紫云峰真有仙人庇佑,哈哈哈……”青鱼子竟疯狂大笑起来! “徒弟,你小心,他……他可能要爆体!”韩媛紧忙在后头出声提醒。 青鱼子拼命挣扎,大喝乱叫的模样真有几分要爆体证道的意思,但在狄云枫眼里,赤袍老者并未将全部能力转移到丹田从而释放,而是想元神出窍逃命去。 “我劝你莫要白费力气,即便你元神出窍,我仅用一根手指头便能将你捏死。” 狄云枫不由轻笑,笑声中还多添了几道玩味之意,他隔空举着青鱼子,转身往紫云峰顶缓缓飞去。 青鱼子已无计可施,只能放下自己的尊严,开口求饶道:“尊者大人你……你大人有大量,绕我一命吧?我已修道三千年,着实不易啊!” 狄云枫将青鱼子拽回身边,执掌一道灵力拍在其天灵盖上,暂封其修为,又拽着他的领口一头钻入紫云峰封界,轻声道:“什么也别说了,先道歉。” “如果道歉磕头尊者能绕我一命么?”青鱼子哀求道。 “啪啪啪!”狄云枫反手便是三个耳刮子,打得青鱼子乌珠迸出,哎哟连天,他又骂道:“叫你什么也别说,再瞎叫,敲碎你的牙!” 青鱼子哪儿知道狄云枫会有这种手段?赶忙闭上嘴不敢说话。 “徒弟……你,你竟然能穿过紫 云峰的封界?” 韩媛携紫云峰众修赶忙上前相迎。 “就你这封界还能拦得住人么?回头我用念气吹个泡泡都要比它强。” 狄云枫一把将青鱼子扔到紫云峰韩媛跟前,冷声道:“老东西,你看好了,她就是我俯首敬茶的师傅。” 青鱼子急忙磕头认错道:“是我有眼不识泰山,冒犯了仙人恩师,还请韩掌门饶命!” 韩媛怒声道:“真武人在灵天界作乱,你便趁机跑到下灵来作祟,仙界人的脸都快被你给丢光了!” 青鱼子俯首贴地而不敢立,哀求道:“我三千年道行实在来之不易,韩掌门大人有大量,若肯饶我一命,我必留在紫云峰下当牛做马,一辈子保卫仙门!” “师傅,你绝不能饶了这老贼,留下他一定是个祸害。” “对!这老贼纠集散修盟,也不知道干了多少伤天害理之事,若还让他活,怎对得起那些遭受迫害之人?” “杀了他,杀了他!” 紫云峰众修士皆出声表态。 青鱼子瑟瑟发颤,双手托举头顶,手中还有三弟隐隐金光的血滴,他大喝道:“青鱼子亲手奉上精血,并立下誓言,将毕生奉献紫云峰……韩掌门绕我一条狗命吧!” “这……” 韩媛有些慌神,举棋不定间她只有用目光求助于狄云枫,试问道:“徒弟,我该不该饶他?” 狄云枫轻声一笑,反问道:“师傅要听我的答案?” 韩媛轻叹:“谁人修道都不容易,何况是几千年,再说他已将精血奉上,生死随时都操控在我手中,紫云峰人才的确不济,若留他在此守护,也许” “如此优柔寡断,还是不留得好。” 狄云枫未等韩媛把话说完,一脚将地上的青鱼子踹下紫云峰,抬手一道灵光将其在空中炸成血沫。 青鱼子三千年道行,连一个“不”字都未喊出,连一个惊恐地表情都未作出,就此死无葬身之地。 即便是将死之人被杀,韩媛也惊得花容失色,先前态度坚决的紫云峰众修也禁不住为狄云枫的当机立断而感到惊讶,甚至……害怕? 狄云枫用手温柔地抚了抚韩媛惊慌失措的小脸儿,轻声安慰道:“师傅这般优柔寡断怎得行?你若养了一只疯狗,它随时都有可能扑上来咬你一口,为确保万无一失,自然斩草除根了。” 说罢,他又瞪出两道灵光,分别射向一旁被禁锢的丘姓长老与吕姓长老,同样地,未听二人一声惨叫,便烂成了一团血雾。 远方的白晨与左右护法见景,号召散修们赶紧往山外逃命,可众人还未遁出第一条山谷,一道金光结界便拦住了他们的去路。 有修士,欲破之,可不知结界生有“倒刺”,一触即发,在强劲的反噬下无人能活。 几万散修又被逼回紫云峰山脚下。原先各个酒酣壮胆、声势夺人,如今尽数面如死灰、哀声求饶。 “上仙,上仙是我们呀,卖你小狐狸的那个!” 原先贩卖小狸的那两个金丹修士,自认为与狄云枫做了笔好买卖,便想着套近乎能求一条生路。 可他们才刚起,离地不 过两三丈,狄云枫便射出两道灵光将他们炸成了血沫。 “狄道友,快看看,我又逮着了谁!” 金不流从散修群内揪出一名黝黑胖汉,连打带骂送到狄云枫跟前,这胖汉便是那留仙的客栈新任老板。 “上仙饶命,上仙饶命,我不过是个小客栈的老板,散修盟内的事都与我无关呐!”客栈老板扑倒在狄云枫脚下,如一头待宰的野猪,连哭带拱! 狄云枫一脚将之踹开,指其鼻子大骂道:“你这猪狗不如的东西,夺人祖业,掘人祖坟,砸人祠堂,你他娘的死一亿次都不够!” “我呸!” 狄云枫一口唾沫吐在客栈老板脸上,接着摇出一根魂幡大旗,“这里头有数百万恶鬼,它们最喜欢的便是吞噬你们这些没良心的狗杂碎,哼,下去陪他们吧!”说罢,拽起客栈老板便塞进魂幡之中。 客栈老板的哀嚎震天巨响,吓得一旁金不流都头皮发麻! “徒弟,你够了,惩治几个恶人便是,其他人都是无辜的,你莫要杀戮了!” 韩媛终是于心不忍,赶忙飞至狄云枫身前,紧紧握住他的手,以一双真挚的眼眸望着他,想要安抚这颗杀戮的心。 “老哥!” “师弟!” “狄云枫!” 这时,王若兰、林音音、小狸的声音突然从山外外传来。 “老哥,你们在里面干嘛呢,让我进去呀!” 三个姑娘已飞至结界外,冲里头的狄云枫摆手呼喊。 狄云枫忽而一笑,拍了拍韩媛的手,轻柔道:“师傅你往哪儿想呢?我不过是杀了几个该死之人罢了,那客栈老板掘人几代祖坟呢,不杀了,留着祸害人世么?” 韩媛始终感觉不对劲,她反握住狄云枫的手,开口欲劝道:“徒弟你究竟” “好了,不许再说了,”狄云枫抽出手,在韩媛唇间轻轻一点,又道:“还有一件事,关于音音与若兰,你不能责怪她们,我承诺过要袒护她们的。” 韩媛瞥了一眼结界外几个大呼小叫的姑娘,心中顿时来了气:“那我也得骂她们几句才行!”说罢便气冲冲地朝结界外飞去。 狄云枫将阻碍结界收回,该进来的三个姑娘扑了进来,不该出去的几万人一个也不敢动。 他清了清嗓子,寒声冲一众散修宣告道:“今日,我饶你们一命,想走,留下一滴精血,以后,若再敢危害下灵,下场,便与客栈老板一样,在我的招魂幡里永世不得超生!” 他又对身旁的金不流道:“金道友,这件事情就交给你来办,你想刮少灵石都随你。” 金不流舔了舔嘴唇,搓了搓手,脸上乐开了花儿,道:“肥差呀!” “那狄道友,你又去哪儿忙呢?”他赶忙问道。 “我?” 狄云枫瞧着低头认错的林音音与王若兰,叉腰呵斥的韩媛,一旁呆愣地小狸,还有许久不见的苏沐芸,大师姐玉言,二师姐青鸢与之道侣白小川,及一众陌生又熟悉的紫云峰修士。 “我当然是回家与亲人们吃个团圆饭了,哈哈哈……” …… …… 正文 第四百三十九章 如这般好姻缘 今夜,狄云枫喝了不少酒。女人们又不喝酒,便以茶代酒,挨个儿来灌他,可以他的酒量又岂会喝不过几个女人? 但他的确有些醉了,想想原因,应是因为心里头高兴。 紫云峰算不上家,但是个承载着美好回忆、住着所关心之人、也必须去守护的地方。 “呵呵……” 今晚的月色格外明亮皓白,就好比……慕雪依一丝不挂的胴体。 狄云枫当然要去寻找他在仙界最初的爱恋,还有哈哈和耳耳,还有自己的蝴蝶刀。 可今夜好生寂寞,该有佳人陪伴才是,哪怕不行之欢,谈谈心也好。 谁会来呢? “” 门外突然想起了三记敲门声。 肯定不能是林音音、小狸、王若兰、玉言、青鸢,以上几人要么是自己师姐,要么是自己妹妹,要么就是有夫之妇。 那就只剩下韩媛和苏沐芸了。 不论如何,大半夜找男人,即便不行之欢,那这个女人也该是寂寞的。 她凭什么白天不来找?非要晚上来?还不是想和男人过二人世界? “进来吧。” 狄云枫都没问是谁,便喊她进来。 她进来了,是个极美又羞涩的女人,但她穿得却很掩饰,不像是把自己送上狄云枫嘴里的小羊羔。 苏沐芸。 “白长老,别来无恙。” 苏沐芸已走进屋子,但她犹豫着是否要把门关上敞开门便说得是亮话,做的是见光之事;若关上门,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即便什么也没做也要遭人误会。 “别来无恙,苏姑娘。” 狄云枫叼着烟杆儿,跳下窗台并走至客桌前,取一只空杯子,又晃了晃手里的酒葫芦,问道:“苏姑娘是喝茶还是喝酒?” 他下意识已为苏沐芸端起茶壶,可随即却听苏沐芸道:“小饮一杯清酒。” 狄云枫颇有诧异,再次举高手中的酒葫芦道:“这可不是清酒,是烈酒喔。” 苏沐芸风 情一笑,几步上前便夺过狄云枫手中的酒葫芦,对口“咕噜咕噜”吞下大半壶。 她抹了抹嘴角的余迹,酒气涨得脸通红,她将酒葫芦递给狄云枫,与此同时人也瞬时倒在了狄云枫怀中。 “白长老……嗝!我……我喜欢你。” 这个女人若不是为了什么重要的事,一定不会大半夜来找男人,她一定考虑很久,心里也没勇气,才接着酒劲儿说出自己的心里话。 这是一句很有价值的话,关于一个温柔女子的表白。 狄云枫的爱已经很泛滥,他也明确告诉过自己此次回来不会再多添情愫。所以他很遗憾,长痛不如短痛,告知道:“苏姑娘,我们无法走到一起。” 苏沐芸道:“我知道。” 她说出此话时,清明的眼神中哪儿有酒醉之意? 狄云枫静静抚苏沐芸坐下,为她倒了一杯醒酒的茶。 “但我要告诉你的事,那一夜我并没有和李圣玄发生什么,我是联合他一起来试探你的。”苏沐芸急忙解释道。 狄云枫已将茶杯递到苏沐芸嘴边,边为她喝下,边笑道:“就凭你们两个那不入流的演技,我岂会猜不到?” “这是困扰我许久的心结,我必须把它说出来心中才能舒坦!” 苏沐芸夺过茶杯一口吞下,瞬间便没了酒意,眼神中的那股子悲伤也烟消云散。 狄云枫轻吁一口气,随椅子坐下,道:“李圣玄就在灵天界。” 苏沐芸眼中闪过一丝期待,随即又轻声谩骂道:“他不仅是个卑鄙无耻下流的混蛋,还是真武国的强盗。” 狄云枫揉了揉鼻子,疑惑道:“你是仙界人,说他是真武国的强盗倒也没什么不对,可在你心中他为什么是个卑鄙无耻下流的混蛋呢?” 说起那个男人的坏,苏沐芸津津乐道:“他口无遮拦,贪财好色,一看见漂亮的女人满脑子就是淫思想,他……他甚至有好几次还想对我施暴,他已不是无耻混蛋,他是衣冠禽兽!” 狄云枫解释道:“可你不知道,他是一个遵纪守法的军人,真武的军规非常严,李圣玄便是魏将军麾下的标杆,他流落仙界,在没得到将军的解放命令,他必须伪装身份,容貌, 乃至名字,更不敢与仙界人交朋友,至于女人……他怕是连手都不曾碰过谁的。” 李圣玄伪装成黑商,林雍则落魄成乞丐,那些散落在仙界的旧部将士们永远都坚守着军令,这便是真武的军规,这便是真武之魂! 苏沐芸轻笑了一声,偏过头去,嘟囔道:“我干嘛要在这里与你一起讨论他……” 狄云枫清笑两声,缓步走至床边,一展望紫云峰下壮阔山河,趣味道:“我在这里和你打个赌,你愿不愿意玩玩儿?” 苏沐芸好奇道:“什么赌?” 狄云枫笑道:“赌一赌李圣玄是否对你有心,汝知,他已摔真武铁骑攻占灵天界,而灵天界距离下灵界又只有一条神封海,他若真的在意你,一定会来找你,”他又回首看苏沐芸:“当然,你肯定觉得他不会来。” 苏沐芸低头,轻声道:“强盗不就是抢钱抢粮抢女人么?” 狄云枫自信道:“但我和你赌的便是,他一人,为了你,不带一兵一卒。你可愿意赌?” 苏沐芸摇头道:“他才不会。” 狄云枫只问道:“你赌,还是不赌?” 苏沐芸大气道:“这有什么不敢赌的?他肯定早就已经把我忘记,灵天界的女修士各个如花似玉,没准他现在已经左拥右抱,暗夜了。” “好!”狄云枫一拍巴掌,笑道:“如果我输了,你随意提要求我都皆义不容辞地满足你,而如果你输了,什么惩罚也不算你的,如何?” 苏沐芸挺起胸膛,大方道:“我苏沐芸又不是输不起的人!假设我输了你也随意提条件,只要我能办得到便绝不推辞!” 狄云枫道:“随意。” “那我离去了。”苏沐芸一声告辞,走出房门。 狄云枫拂袖一阵清风待上房门,转而再次望向窗外,缓缓伸出手,一只金丝雀儿落在他掌心,雀爪上绑着一张字条儿。 先不管这张字条上的内容如何,它的存在如一根红线,由雀儿牵线搭桥。 “如这般好姻缘呢” 狄云枫轻轻一笑,托手将金丝雀儿送回夜空。 …… …… 正文 第三百四十章 威风扬大旗,大旗震乾坤! “修仙习道,最主要的便是一颗平常心,不论前方多么坎坷,都要坚持下去,一定要相信,突破修为,指日可待……” “好!白长老讲得好!” “哎呀,今日听白长老一席讲座说法,受益匪浅呐!” “是呀,白长老都每日三省吾身,我们又何尝做不到呢?” …… 狄云枫口干舌燥。 他深切地体会到,这人要是出名,放个屁都香的! 他滔滔不绝说了一个早上废话,却被人当做圣经典籍铭记,甚至有人亲笔在旁边抄录心得……他想,去人间巷弄里随便拉一个能说会道的说书先生,再把名号打得响亮些,开坛讲座必能载入史册。 颇为讽刺,颇为迂腐。 众修士听完狄云枫的一番教诲后,各自铭记在心中,抓紧时间闭关修炼。 很快。 紫云殿中便只剩下狄云枫与空了的香草蒲团。 他赶忙取出酒葫芦,猛灌下两大口,解了口渴,伸了个懒腰,起身走出紫云殿。 今日风和日丽,仙门重振,封界重启,紫云峰大病初愈了。 这般景象,哪儿像战乱? “还不是老子来平息的?”狄云枫傲然,不禁想,现在该干点儿啥? 修士的日常是烦琐的,除了闭关修炼便是下山历练,众修都抱着狄云枫的心得回去参悟,致使仙门前空荡荡。 忽而,一只青色纸鸢出现在狄云枫视线中,他不曾想便知道是谁在收放。 “小狸,你拉紧点儿,究竟是你放风筝还是风筝放你啊?” 王若兰与小狸在阳光下嬉戏追逐,她们的笑容比暖阳还要灿烂,生而为人,这般无忧无虑,便也知足了。 “若兰,小狸,你们过来。”狄云枫站在殿前,冲两个姑娘招呼道。 听见是狄云枫的呼唤,王若兰与小狸一齐用那歪歪扭扭地遁空术飞上大殿。 “老哥,你下课了?” 王若兰飞扑上前,不论何时何地,见面的第一件事便是撞个满怀撒个娇,这样才能讨着好处。 “狄云枫,你下课了?” 小狸也学着王若兰的模样,冲进狄云枫怀中,索要一个拥抱,王若兰却轻轻搡开她,道:“小狐狸,他是我的哥哥,只有我能和我嫂子能抱,你懂不?” “那我便做你的嫂子。”小狸百无禁忌,抱住狄云枫不撒手。 狄云枫知道,这两个姑娘喝她们嫂子一样,都对自己产生了依赖。他摇了摇头,先抽开怀中的王若兰道:“若兰,今日不论你如何撒娇,哭闹我也不会将就你了?” “那……”王若兰眼珠子打了个转,“那我放风筝去咯!”她转身就要逃跑,狄云枫却一手拽住她后衣领并将之拉回身旁,严肃道:“转过身来,接受批评!” 王若兰只好应了要了,转过身,撅起嘴道:“老哥,你给我的修心口诀是背熟了才和小狸一起出来玩儿的……” 狄云眯了眯眼睛,假笑道“可以,你现在若能把它一字不漏地背下来,往后五日我便不管你如何疯玩,可你要是把它背不下来,嘿嘿,往后半年都别想再出关!” 说罢,他手起一道灵光将风筝拉线切断,风筝乘风而去,很快便消失在晴空之下。 “那是青鸢姐给我做的风筝,你赔给我!” 王若兰气得跺了两下脚,干脆蹲在地上,原地耍起脾气来。 狄云枫轻叹:“看来她们真的是把你宠惯了。” “只因她是你妹妹,所以仙门中没人敢欺负她。” 韩媛从天而降,今日换了一身秀丽白装,与之同行的还有玉言和苏沐芸,她们都换上了一身美装。 “我临走时可是叮嘱你们将她调教好的,谁知回来变本加厉地皮了。” 狄云枫也不再客气,用手狠狠地捏着王若兰的脸蛋儿,将之从地上揪起来。 “疼疼疼……老哥,你……你放手!”王若兰直顾呼喊道。 狄云枫手上的力道却不曾减少,并轻责道:“方才撒泼的时候怎不觉得疼?咱老祖宗有句话叫做‘棍棒底下正品性’,你想不想我拿根棍棒来教训教训你?” “老哥我错了,我错了,以后我再也不偷跑出来往哪儿了,你……你放过我嘛!”王若兰泪眼汪汪,却不是看狄云枫,而是看向玉言,似在求饶。 玉言轻轻拍开狄云枫的手,护住王若兰,又冲狄云枫道:“白师弟,都把人脸蛋儿掐出印记了,你真要将若兰毁容呢?” 狄云枫担忧道:“都一百年了,修为还不见筑基,再这么耽搁下去寿元尽了,会死的。” “会死!” 王若兰惊呼,扯着玉言的胸襟道:“玉言姐姐,我真的会死么?” 玉言摸了摸王若兰的头,安慰道:“不用担心,常年吸收紫云峰祥瑞之气之人,即便没有筑基寿命也能有个两百年,你呀,还有七八十年可活呢。” 狄云枫了眉头,无奈叹道:“下一次我回来指不定是几百年后,我看你这么懒,筑不了基,下次是等不到我回来了。” “啊!我……我……我要筑基,老哥,我……我要筑基,我不想死,我不想死!” 王若兰想在此往狄云枫怀里扑进,狄云枫却伸出一根手指,点住其眉心道:“筑基可并非一朝一夕,连修心咒都不背部下来,唉……”他佯装哀叹,“难咯,难咯,百八十年后就成一堆坟包包咯!” “我我我……我这就去背!” 王若兰急冲冲地、歪歪扭扭地往南星宫飞去。 “这妮子,非得吓她一吓才好让她静下心来修行。”狄云枫笑也伤神。 韩媛望着若兰的背影道:“凭徒弟你的修为,帮她筑个基并不是难事。” “不错,帮她筑基,”狄云枫又看韩媛道:“帮你固本培元,稳定元婴,”接着又看玉言:“帮你提升金丹中期,”然后又看向苏沐芸:“帮你结成金丹。” 最后看向整个紫云峰仙门,感慨道:“总之,在我离开之前,我会尽我最大的能力帮你们提升修为。” “那我呢?狄云枫,我会不会死,我需不需要提升修为?”小狸可是一只拽着狄云枫的胳膊,终于轮到她开口说话。 “你?”狄云枫抿了抿嘴,“妖族的寿命是无限的,可你是半妖,我还真不晓得你能活多久,”他又抚了抚小狸的头,笑道:“不过你不用担心,等我带你找到了你母亲,相信凭她的能力,一定能传授你关于狐族的功法,你也会变得很厉害。” 小狸又兴奋地冒出两只银绒耳朵。 “哇,果真如音音说得那般,小狸姑娘真的是妖精。”玉言少有露出女儿态,见小狸的耳朵,忍不住上去摸两把。 苏沐芸也动了手,叹道:“这么可爱的小狐狸,要是个男孩子该多好?” 韩媛虽也惊讶小狸的变化,但一带宗师岂能和徒弟一般轻浮幼稚?她拉过狄云枫,边上山崖边问道:“徒弟,你叫我们迎接的贵客该不会是那些真武人吧?” 狄云枫笑道:“李圣玄你应该是没忘记的。” 韩媛担忧道:“可昔年的李圣玄是紫云峰的恩人,但现在李圣玄却是真武人,立场不同,他们对待我们会不同,我……我也不想用对待恩人的态度对待他们。” 狄云枫却问道:“你认为自己的态度起得了什么作用?” 韩媛大声道:“他们是侵略者,侵略我们仙域,难道我还要……我还要奉承他们么!” 狄云枫停足在山崖边,扬起头以鼻息感受略过的微风,良久,他才淡淡开口道:“师傅,有件事我说出来你别不高兴我,其实也是侵略者。” 韩媛惊退两步:“徒弟你” “师傅莫怕,侵略者并不全是坏人,”狄云枫伸手拦住韩媛的腰,将之搂回身旁,随即瞥了一眼这个有些惊慌失措的女人,试问:“待会儿你只能对他们奉承,懂否?” 韩媛推开狄云枫的手,低声道:“徒弟你真的变了,变得和以前不一样了……” 狄云枫嘴角一抹邪性:“师傅,连这个世界无时不刻都在改变,更何况是人?” 韩媛咬唇:“你一口一个师傅你” “你还一口一个徒弟!”狄云枫呵断韩媛的话,又紧紧扣住她的手腕,低声相劝:“师傅要听话,不然会让我这个徒弟很难做。” “师傅?”玉言奔上山头。 韩媛急忙挣开狄云枫的手,转而问:“何事如此惊慌?” 玉言指着山下的金不流道:“金长老说,山下来了两个武修,指名道姓要找……狄云枫。” 狄云枫就是白莫离,白莫离就是狄云枫。 狄云枫不紧不慢走下山头,边问金不流:“你可见来者之人的容貌?可有一个袒胸露乳,满头赤发的倔强老头?” 金不流摇头道:“没有的,那两人一个身穿银色战甲,高大威武,一人缥缈白衣,俊美秀逸。” “呼……”狄云枫长吁一口气,不管来者何人,只要不是百里孤,那么一切都好说。 “师傅随我下去迎接。” 狄云枫也未等韩媛反应,拉着她便往紫云山外飞去。 …… 李圣玄变了,脸上一些胡茬儿,原本二十七八的模样晃眼间便来到三十四五,许是南征北 战的缘故,神色中多了几分沧桑,目光中涂添了几分深沉。 其实,狄云枫更愿意相信,李圣玄会变,只因他穿上了这一身鎏金色的武装,他是仙界战场的最高统帅,光荣的使命感不容他有半点亵渎。 苏沐芸可能会高兴,也可能会失望,她再也见不到那个卑鄙无耻下流的李圣玄,她迎来了那个英勇无畏的大将军。 李圣玄今日特地穿上铠甲,就证明此行的目的并不简单。 “好久不见了。” 狄云枫的还未落地便冲李圣玄打起招呼,韩媛却只是微微点了点头。 李圣玄对待朋友,还是那番热情,他是客人,却必主人家还要激动,上前相迎客套:“自鬼界一别,也有个几十年了,别来无恙。” 但在狄云枫眼中,李圣玄还是变得客气了,若换成往常,李圣玄必定是口无遮拦道:“走走走,去窑子里喝酒,我今个儿做东!” “这位便是李将军多次与我提及的狄云枫么?” 李圣玄身旁站着个秀逸俊朗的美男子,二十七八岁,高八尺有余,面若白玉,身似风流,立于原地丰姿威仪,行经之处玉树临风,可谓举世无双。 男人瞧了都嫉妒,更莫说女人,韩媛不是个会犯花痴的女人,可见了眼前此男子,仅听他一句细声问候,便忍不住醉了温柔乡。 狄云枫感觉得出,此人身上有着与柳扶苏一样强悍又阴柔的气息,他是神乐的人没错,但是神乐的谁却忘记了。 狄云枫冲其抱拳,道:“在下正是狄云枫,不知这位又是……” 俊朗男子笑不露出,道:“在下神乐首座,胡羽温。” “胡羽温!”韩媛惊呼,下时又羞愧道:“失礼失礼,失敬失敬……” 胡羽温这个名字狄云枫可没少听飞雪客栈内那些姑娘提起过,特别是李淑,更是将之当做自己的梦中情人。 胡羽温苦笑道:“胡某也不知是从何时开始,走到哪儿便被人说到哪儿,后来一查才知道是有人撰写关于我的世俗,我想遏制也不从下手。但大家都莫要误会了,胡某并非像中那样乱交滥情……” 韩媛还是没忍住问道:“那……那胡掌门生命中可真出现过一个叫做宁薰儿的女子?” “宁薰儿?”胡羽温先是一愣。 韩媛咽了咽口水,也不顾狄云枫与李圣玄的异样目光,坚持问道:“就是《神乐情史》里头的女主角,与胡掌门你爱恨纠葛很长一段时间的那个女人,不知胡掌门是否看过……外都有人传,说宁薰儿是从小的青梅竹马……” “呃……呵,呵呵,呵呵呵……” 胡羽温笑得实在尴尬,摇摇头:“不曾有,那都是市井流言,我从小就与乐理为伴,若要说竹马之交,也只有柳扶苏与一系同窗师兄弟。” 韩媛长吁一口气:“那就好,那就好……” 狄云枫低下头,在韩媛耳旁轻声问道:“怎么?师傅你还吃中人物的醋?” 韩媛瞥了一眼胡羽温,俏脸儿霎时红到了耳根,她坦言道:“也不是不能说,看世俗不过是图个乐子,况且那都是我年轻时所看,”她又冲胡羽温致歉道:“来者是客,我却问这些乱七八糟的事,还请胡掌门与李将军莫要介意……” 胡羽温“哈哈”大笑道:“此事说开了便也没什么,《神乐野史》中甚至还有写我与柳扶苏断袖之恋,荒唐,实在太荒唐了……” 韩媛捂着嘴,细如蚊声地笑道:“我倒觉得你们好生般配。” 狄云枫又冲其道:“师傅,你先前不是不待见真武人么,怎一听胡羽温的名字便痴迷成这样了?” 韩媛用手肘,我不过是欣赏胡掌门的威名,这与仙武纷争毫无关系。” “说起仙武之争。”李圣玄突然开口,语气明显生硬了不少,他又正声道:“战争毕竟是战争,真武此次侵入仙域,不过是想以武证道,打破元门垄断六界的格局,只希望各位仙门掌门能多多理解。” 胡羽温这时亦郑重道:“我一度以为元界与仙界早已是两个不同的界限,仙界只不过是元界的为选拔仙人所划分的圈场,毫无自由主张可言,真武要做的便是还以各大仙域自由,六界实力均匀,才能互相牵制,互相礼让。” 韩媛不过是个下灵仙门的小掌门,她哪儿听得懂胡羽温与李圣玄的远大抱负和目标?她直白地问:“真武已攻占灵天府,来下灵又要如何?” “我不过是来插一只旗!” 李圣玄一指天,天宫骤现云端,见一只飘红色的大旗自天宫中落下,李圣玄接过大旗,一步踏空飞上紫云峰顶,在紫云殿顶重重插上真武大旗! 威风扬大旗,大旗镇乾坤! 正文 第四百四十一章 未雨绸缪 真武与人间的做法便是,赢到哪里就把自己旗帜插到哪里,大旗犹如胜者军威,站在最高处俯瞰一众败者称臣。 紫云峰遭到了裸的羞辱,一众修士却敢怒而不敢言,在这个强者为尊的世界中,弱者得以生存便已是大幸。 李圣玄与胡羽温并没有走进紫云峰仙门,他们是侵略者,但并非掠夺者。 狄云枫只好邀请二人去半山腰凉亭,闲谈一些旧事。旧事,只能是旧事,没有当下要做的事,也没有以后绸缪之事。 狄云枫立场与商囚、李圣玄等人不同,他是个自由人,不存在与谁为伍,只存在于他想帮谁。 “我还以为你来不是找我,而是为了找苏沐芸呢。”狄云枫靠在庭廊上,闭眼吞吐着山里的清新芬芳。 李圣玄站在亭栏前,俯瞰云雾缭绕之壮丽山河,剑眉星目,严谨透亮。他淡淡道:“我来下灵只是为了插一面旗帜,顺便来与你叙叙旧,半个时辰后我便会回去。” 他完全避开了关于苏沐芸的话题,又问狄云枫:“你的态度如何?” 狄云枫耸了耸肩,道:“我不过是个普通人,我的态度又决定不了你们的胜利。” 胡羽温这时望着狄云枫,真挚道:“狄兄绝非一般人,此乃无可厚非之事实,你的态度决定了我们是否成为伙伴,一起分享情报,一起对抗仙界。” 狄云枫不忍辜负朋友的期望,摇头道:“我拿你们交心,你们却还问我这种问题。我们是出生入死的好朋友,我当然选择与真武共同进退,这有什么好问?” 说到最后,他心中多少已有些愤怒。 李圣玄一声轻叹,解释道:“你别误会,我问你的态度并非提防你,只是不喜欢你因仙武纷争而为难。你仙界有朋友,甚至妻子,这是我等好朋友知晓,但百里孤他不知道!”他又问郑重狄云枫: “你知道百里孤也在灵天界?” 狄云枫松下眉头,苦涩道:“说实话我上一刻还在担忧百里孤会亲访下灵。” 胡羽温苦笑道:“百里家主性格极端,杀伐果敢,他若来了下灵,恐怕第一件事便是将紫云峰掌门揪出来,杀一儆百,以杀戮竖立威严……唉,好在他看不上下灵这片土地。” 狄云枫又皱眉:“神乐与军队都怕他?” 胡羽温点点头:“他是九州盟主,权力滔天。你也知道,仙界战场不像真武战场,双方几千万人血战砍杀,仙域中尽是能敌千军的修士,要 真武大军与之对抗的效果不佳,主导战局的只能是九州盟,故李将军的职权没有百里孤大。” 李圣玄满声叹无奈,道:“仙界战场与真武战场恰好相反仙界,以我与林雍率领的军队为辅,以百里孤主导的九州盟为主;真武则是以商囚与刘向率领的军队为主,夜无双主导的九州盟为辅。辅者,权怎大过于主者?” 狄云枫疑惑道:“可九州盟不是尊诺听命于朝廷么?” 李圣玄摇头道:“将在外君令有所不受,何况还是江湖路子?惹不起,实在惹不起。” 狄云枫坐起身来,紧张道:“那你们可莫要与百里孤提及我和仙界的关系。我与他之间本就有些不愉快,他见了我肯定会借机发难。” 李圣玄转身,笑着走至狄云枫身前,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我这次来呢,就是为了给你提个醒儿,百里孤计划在一个月内封锁所有灵天界通往外界的路,一个月后出兵攻占下一个仙域……我知道你琐事多,不妨加快进度,莫等此界封了再寻出路,我们都帮不了你。” 狄云枫倒不在意封界一事,只是那“一个月后再攻下一个仙域”此疯狂之举,着实震惊了他。道:“你们莫不是疯了?就凭真武的千万余人就想再攻下个仙域了?” 李圣玄苦涩道:“我不会告诉你,原本百里孤的计划是起码攻下仙界四个仙域,我与林雍好说再劝才少去两个。” 胡羽温这时道:“百里家主有与我亲自商讨过,九大仙域大能修士空乏,真武随便一个世家便能控制一个仙域,拔得头筹,占据地利的优势,可能会对后头的作战更加有利……” 狄云枫摇头反驳:“光是占据地利,岂能忽略人和?你们未到过仙域,不曾知晓在一个仙域中,包括水族海兽,可有亿万万生灵,它们随便翻个波浪都够你们忙得焦头烂额,到时元门出动,内乱加上外患,后果不堪设想。” 胡羽温与李圣玄神情严肃。 狄云枫又道:“狄某有幸在灵天界中遭遇过海怒,深知各大水族的连通性,若海水漫过陆地,再强大的武力也抵抗不住怒澜惊涛的怪力!” 胡羽温沉声道:“我差点忽略了仙界中还有海族存在……” 狄云枫提议道:“以我个人的建议,先巩固灵天界,再想办法往外扩张,等柳扶苏与叶尘破译仙魔令后,在想办法下一步打算。既是界限战争,绝不可急于求成,狄某还有幸解除过几个元界下凡的仙人,听其叙述元界的力量,要远超真武数倍不止我并非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元界集九大仙 域飞升仙人为一体,若真要集中对抗真武,岂非所向披靡? 他一个劲儿的摇头,担忧道:“仙界若战,妖域又乱,就连鬼界也在酝酿惊天阴谋,真武若光凭血性与信念,怎又机会赢得胜利?太唐突,太唐突了!” 经狄云枫此番分析,李圣玄与胡羽温皆紧锁眉头,担忧之下,更多无奈之色。 胡羽温自责道:“扶苏离位前曾交代与我,在他未归时一定要牵制百里孤莫让他乱来,可我……可我实在太,唉……” 他长叹一口气,又忍不住抱怨:“我本就是个了做不来神乐门主,扶苏他偏偏寄予大任,现在倒好,未能阻止百里孤点燃战火,面对百里孤的一意孤行也无能为力,唉……” 世俗中,胡羽温本就是个优柔寡断之人,看来其作者是写出原形了。 “战斗无可避免,胡掌门也无需自责。”狄云枫劝慰,接着又道:“二位不放听听我的意见 狄某有幸与灵天界神封海的玄武一族交好,海族内乱之事你们暂可不必考虑。当下最要紧的便是巩固灵天界防御,只要能抵住元门反攻,等柳扶苏携仙魔令归来,等商囚平定本土的妖乱,再集合真武的所有兵力,以灵天仙域为营,再与元门一决胜负。” “我真该把林雍也喊来,他在呈给皇帝陛下的出师表中与你方才表达的意愿相同。” 李圣玄掐了掐眉头,深叹一口气,道:“这样吧,我回去把几位世家家主全部叫上,与他们一齐商讨此战弊端……希望能有所成效。” 他猛拍身前亭栏,掌印入木三分,恨道:“若是魏将军还在,又岂会让百里孤在真武大军面前胡乱作态!” 狄云枫走至李圣玄身旁,拍了拍肩膀,浅笑道:“若真武战败,百里孤也会疼,他既然这么牛气,你就让他在前头抗一抗,这种人若不吃点苦头,是不会长记性的。” 李圣玄呵道:“真武岂能败!真武若败了,我等将帅怎有脸面对逝去的魏将军与皇帝陛下?” 狄云枫却云淡风轻道:“战争失败又不是你一个人的原因,真正没有脸的是百里孤那种不听指挥的莽夫。” 李圣玄以嫌弃的眼神瞪着狄云枫,训斥道:“你懂什么?你只会抱婆娘,名誉,武魂,城在将在,城亡将王!” 他又仰头望着紫云殿上飘扬的真武大旗,目光即刻变得神圣起来: “魏将军与吾辈将士用鲜血渲染的真武大旗,岂能在仙界倒戈?” 正文 第四百四十二章 仙武之力,同创辉煌 “白长老,这是韩掌门吩咐我送来的茶点,用以款待来宾。韩掌门还叫我来与二位真武来的大人道声歉,说紫云峰招待不周,连仙门都请二位大人进去。” 苏沐芸用托盘端着一壶香茶与几碟糕点缓缓从峰顶落下,衣带飘飘,仙姿缈缈,还有绝色容颜。 她,应是来看李圣玄的。 李圣玄见美人来,神色却无波澜,仍凝着眉头,心里盘算着接下来该做之事。 “仙界的姑娘各个气质非凡,先前见韩掌门已美艳到我,此刻又见这位美丽仙子,我心却已沉醉。” 胡羽温不仅性子如中那般如实,连爱美之心也这般真实。有他这番俊美容颜,怕是很难做到不风流。 “多谢这位前辈夸奖。” 苏沐芸浅浅一笑,替三人倒好香茶,却只取一杯送给亭栏前凝眉伤神的李圣玄,道:“李圣玄,好久不见。” 李圣玄有些诧异,回首瞧了一眼似笑非笑地狄云枫,自接过这杯香茶,嗅了嗅,赞扬道:“茶很香,人很美,”他品了两口茶,才冲身旁的苏沐芸笑道:“许久不见,别来无恙。” 苏沐芸这才得以看清李圣玄沧桑的脸颊,眼中悲喜各参一半。 李圣玄也瞧着苏沐芸,眼中再也没有了那种痞气,很深邃,很清明,没有回忆,没有暧昧。 二人相视了一会儿,李圣玄率先抽离眼神,转过头去继续望着山外,开口打破沉默:“真武将帅若为人轻浮,则有辱军威,乃触犯军规之表现,先前对苏姑娘有所不敬,在下与你道歉,还望苏姑娘莫要因我折射了对真武将士的眼光。” 若论苏沐芸以往的性格,她一定会柔情婉谢,可谁知她却开口道:“李将军不论是言语上还是肢体上都曾占过我便宜,怎是一句道歉便能解决的?” “这……”李圣玄回首诧异地望着苏沐芸,变了,他变了,她也变了,他变得不再轻浮,她却变得要主动些了。 胡羽温忽而举杯兴叹,道:“唉,我还以为仙子是来找我的,原来早已心有所指,李将军,听这位仙子说你还在肢体上占过人家便宜,如此放肆,岂不是该归位调戏良家妇女之罪?此大罪又怎好一个道歉就了得?” 狄云枫也出言撮合一把,只道:“不错,我觉得李将军要么威名扫地,要么就以身相许得了,苏姑娘大人有大量,为了自己的清白,勉勉强强答应下来,不成问题。” “你们……”李圣玄沧桑的脸上露出一抹少见羞红。 “呵呵,越是不正经的人,脸皮子最薄。”狄云枫轻轻一笑,又冲胡羽温打了个暗示的眼神,起身道:“胡掌门,我还有一事相求,随我往仙门中走一趟?” 胡羽温一口饮尽杯中香茶,道:“自然如此。” 二人也不多待,随青石栈道,一齐走想峰顶。 山花烂 漫盛开,秋风惬意闲渡,小亭独剩二人,本该因世缘蹉跎,谁知二者有心重逢。是阴差阳错,是天作之合?难知晓。 …… …… “都说神乐中每个人都精通一种乐器,不知胡掌门精通的是什么?” 狄云枫领着胡羽温,直走上紫云殿,自他回来后,韩媛便将这代表紫云峰最高地位的宫殿赠给了他。 胡羽温道:“我各种乐器都精通,若硬要分强弱等级,琴箫两件都不错。” 狄云枫又问道:“柳扶苏弹琴我是知道,他一生中从不谈风月供人亵玩,不知胡掌门可也有这般禁忌?” 胡羽温摇头笑道:“恰恰相反,我最喜欢的便是谈弄风月歌舞,哈哈哈……所以才经常被人记载。” 柳扶苏是个严谨的人,胡羽温则是个浪漫的人。若让天下女子二选其一,相信绝大多数女人都会选择后者。 女人都喜欢浪漫, “狄兄问这些作甚?难道你拉我上仙门就是为了听我为你弹曲儿?”胡羽温问道。 狄云枫连忙摆摆手,摇头道:“不是不是,我哪儿有那面子叫神乐掌门与我独奏曲子?” 他又替胡羽温搬来一张小桌子,摆好一只蒲团,才道:“我是想让胡掌门奏意境乐章,辅助我为几人提升修为。” 他又笑叹:“听李将军方才说,封界时间紧迫,我也不敢再耽搁,便想在离开前为他们做点儿什么,还得劳烦胡掌门帮帮忙了。” 胡羽温当即坐下,一指天,凭空取出一把赤木金弦古琴,笑道:“狄兄实在太客气,我们来下灵插旗本就已冒犯仙门,正愁怎么去抵消隔阂,狄兄这个提议甚是不赖,我定会竭尽所能配合你。” 狄云枫欣慰地点了点头,谦谦君子,莫过于此。 “好。”他挥手,散出几道灵光,自坐回蒲团上,静静等待。 每隔一会儿,韩媛便领着三十四位,紫云峰修士赶来紫云殿,王若兰,玉言,青鸢等人皆在其中。 “徒弟,你唤我们过来是为何?”韩媛与众人都有些摸不着头脑。 狄云枫冲众人道:“诸位都是仙门中遭遇瓶颈之修,我与神乐的胡掌门商议,以之琴音为辅,以我仙力为主,共同造出一个利于提高修为的舒适环境,诸位可在此环境中应该很容易便能找到自己瓶颈期的原因,不论当场是否能突破,以后修炼也能事倍功半。” 大家面面相觑了片刻,由王若兰粗浅问道:“老哥,也就是说,你们要帮咱们灌顶啊?” 狄云枫赶忙道:“非也非也,灌顶有损仙途,我绝不可能对诸位这么做的,请大家放心。” “白长老是要替我们提升修为呢,此等好事哪儿还有质疑之理,诸位快快入座吧!” 也不知是哪个长老这般识趣,经他这么一招呼,大家伙儿都抢着往香草蒲团上坐,生怕靠远了狄云枫。 “若兰,你坐我身旁来。”狄云枫笑着冲王若兰招呼道。 王若兰“嘻嘻”一笑,在一众羡慕的眼光下走向狄云枫。 狄云枫则冲大伙儿解释道:“大家莫要觉得我偏心,此坏境任何角落的受益都是相同的,我只是怕这妮子坐不住要跑罢了。” 此番言语,惹得满堂众修大笑。 王若兰再也神气不起来,瞪了狄云枫一眼,灰溜溜儿跑至其身旁,嘟起小嘴抱怨道:“臭老哥,我才不会跑呢!” “不会跑就给我老老实实做好。” 狄云枫说着,从一旁的胡羽温打了个手势。胡羽温会意,轻渡内力于指间,一拨弦,轻音绕梁而起,琴音蚕眠如高山流水,细潮之歌,听着渐入佳境。 狄云枫聚浑身仙力于掌心间,轻渡一道金光映满堂,柔和仙力与悦耳琴音相互交融,渐成四方结界,结界如丝幕,飘摇聚散无影无形。 众修皆闭眼,聆听琴音沉稳气息,吐纳仙力升华气息。观众修神情,贻笑颜和,如临美梦般沉醉。 就此,持续了整整半个时辰,满堂众修该巩固的修为皆已巩固,该提升的修为皆已圆满。 “下面我会与胡掌门一齐发力,困于瓶颈者若感应强烈可就此突破!” 狄云枫仙力再放,堂中金光大振,胡羽温则乱指拨弦,高山流水瞬间变成怒澜惊涛! 强劲的仙力撞击在每位修士体内,刚柔的琴音则保护在修士身体周遭在琴音与仙力的共同作用下,多数修士便带着自身修为冲破玄关,一举提升境界! “老哥,我……我好想筑基了。”王若兰惊呼,“我只觉得听了一首优美的曲子,修为便有了这般变化。” 狄云枫笑道:“这便是仙武之力融合的巧妙之处,仙力阴柔,武力刚阳,阴阳转换之间,莫说你这小小的筑基,就连虚实境界亦能在此坏境下突破合体。” “那……那我要合体,我要合体!”王若兰扯着狄云枫的衣袖道。 “小妮子,走路都没学会还想学飞了?好好巩固你的基础,等时候到了,莫说合体,哪怕是得道飞升老哥也定会助你一臂之力。” 狄云枫说着,又冲满堂欲松懈的众人道:“大家突破瓶颈者莫要松懈,没能突破者也莫要遗憾,请静下心来,再听胡掌门几曲悠然,我也用宝贝再祝你们巩固一番。” 说罢,他张口将金色龙珠吐出,托举于紫云大殿,龙珠犹如室内太阳,再次将大堂映得蓬荜生辉! 众修陶冶! 正文 第四百四十三章 灵天界再遇还魂尸 山气日夕佳,飞鸟相与还。 若问离别意,黄昏日落时。 一日的时光很短暂,该离开的人怎么也留不住。 经过胡羽温与狄云枫的帮忙,仙门中有四人筑基,六人筑基圆满,九人突破金丹其,十一人大道金丹圆满,还有另外两人顺利结婴……此番结果,无异于将紫云峰的发展再提前两百年。 全门上下可喜可贺,便不再追究李圣玄在紫云峰上插旗一事,甚至还有人扬言要拥护真武大旗。 由此可以证明,除了杀戮之外,深得人心更有利于赢得胜利。 紫云峰仙门前,众修都出来送行,恋恋不舍好多人,哭成泪人儿的也有好多。 “哥哥,你别走嘛,兰儿舍不得你!”王若兰紧拽着狄云枫衣角,不肯撒手。 小狸则要更直接些,直接扑进狄云枫怀中,挽留道:“狄云枫你不许走!” 林音音也搂着狄云枫的手臂不放,边泣泪边道:“师弟你莫要走这么快嘛,回来总共才住了七天,后山的兰花儿都还没开呢,你不妨留下来多住一段时间,等到后山满山开花,可漂亮了……那时你就舍不得走了。” 面对几个姑娘的死缠烂打,狄云枫竟无丝毫办法,先前他本想带王若兰去见见她嫂子,可思量了一番后又觉得太危险;至于小狸,她心智太过单纯,带在一起生怕难免要分心照顾…… “唉……我是真的赶急,又不是不回来了,你们这是作甚?” 他残忍地拨开王若兰的手,甩开林音音的胳膊,推开小狸的身子,佯装生怒:“我要不站出去拯救世界,哪儿有你们安逸的生活?” 王若兰却再次拽紧他的衣角,渴求道:“那你带我一起去?” 小狸与林音音分别效仿王若兰的模样,一个入怀,一个挽胳膊,并异口同声道:“那你也带我们一起去?” “若兰,小狸,音音,你们可够了!”韩媛轻呵,挥挥衣袖便将几个姑娘抓到了身旁,“你们若再不听话,罚你们到后山关禁闭!” 三个姑娘皆眼眶红红,就差一个泪点了。狄云枫不忍看见她们哭泣,从怀中掏出三块隐隐发光的石头,一人送了一个道:“收下礼物,可就别哭了。” “这……这是什么?”王若兰惊奇道。 狄云枫笑道:“这是三生石,你们若想我了,就把自己的愿望告诉它,它会在夜里为你实现梦想。” 小狸惊呼道:“哇!狄云枫,那要是我许愿想见到我娘,那它也能实现吗?” 狄云枫笑着点点头,又隐隐退下:“好了,我要走了,差不多一个月后就会回来,不远足。” “啊?才一个月啊,害我担忧的,我还以为你又要走一百年呢。” “就是就是,若是一个月的话,我们还哭啥?” 几个姑娘一把抹去眼角的泪花儿,好奇手里的三生石却比关注狄云枫的离开还要多。 “徒弟,那我们就不远送了。”韩媛欣然笑道。 狄云枫点点头,没有再与众人多作离别,一句:“诸位珍重”转身随胡羽温和李圣玄一起踏天离去。 …… …… 跨过神封海上的雾霾,尽头海角便是元气浓郁的灵天界。 狄云枫本打算下神封海与玄武叙叙旧,可看时间紧迫,便也打消了这个念头,来日可期,来日方长。 此程,他问过李圣玄与胡羽温一些关于灵天府覆灭之事,才知此事绝非朝夕,还得从魏将军的夫人开始说起。 狄云枫见过魏将军与魏将军的女儿夏笙,唯独还未见识过将军夫人是何模样,但忆昔年寒洲战场,将军夫人扛起夫君之大任,与薛瑾见一起率领真武大军对抗蛮族,论气节与态度,可称之为真真正正的女中豪杰。 据夏笙透露,其母亲还是一位大乘的修士,在魏将军的遗作中也曾提及关于将军夫人研究仙武同修的奥秘,也正因如此,狄云枫才恩惠一批灵石,并通过探索她的脚步寻找到通往仙界的传送阵。 将军夫人的传送阵搭建在太郎、莫山一带,由此可知,她十之为灵天仙域之修。 又据李圣玄说,将军夫人原姓李,是灵天府首座的亲妹妹,早年间与魏将军相识并坠入爱河,家里认她与武人结合而蒙羞,将其驱逐出族谱,便从此转入真武定居。 真武能如此迅速占领灵天仙域,便是由将军夫人在灵天界做接应,灵天府会这么快覆灭,也是因将军夫人在暗中操使,说她是真武此役中功劳最大之人亦是当之无愧的。 “唉……想不到将军夫人还有如此一段身世经历……” 狄云枫叹息,其实并非为将军夫人的身世,而是她的做法,再如何说这灵天府也是她的娘家,好说怀说也不该如此绝情才对。 他忍不住又问:“那灵天府现状如何了?” 胡羽温遗憾道:“将军夫人 与我们的意思都是只控制灵天府不杀生,可百里家主踏入仙域的第一件事便是将灵天尊者一拳打死,作杀一儆百之用。” “那其他人呢?”狄云枫又问。 胡羽温叹道:“灵天府的人,凡是长老一席都被关押在重罪牢房内,每隔几天百里家主便会逮出来砍杀两个,说是持续性‘以儆效尤’!” “什么?他还杀!” 狄云枫惊呼道,李言儿修为有虚实镜,她还曾亲自坦露,自己在灵天府中位高权重,那她岂不是也成为百里孤“以儆效尤”之选了? “那你们可曾逮捕过一位身兼长老、年轻貌美的姑娘?身材高挑,皮肤白皙,鹅蛋脸,杏花眼,性格有些乖张叛逆。” 李圣玄道:“你说得是李言儿?” 狄云枫先是忘了,昔年平息海怒时,李圣玄与段千阳都曾与自己下灵天界来,二人有过一面之缘。 “她如何了?”他迫切问道。 “她……”李圣玄好似有难言之隐。 “她有危险?”狄云枫紧皱眉头,下时便催促道:“你婆婆妈妈作甚?你不懂我最在意女人的么?” 李圣玄叹道:“就是因为你在意女人,我才犹豫着该不该告诉你,李言儿因为长得太漂亮,被百里世家一位门客相中,抓到府上去了。” 狄云枫默不作声,将怒气化为动力,把浑身速度提升至最大,一举冲破神封海,掠过之处炸起千尺巨浪! “我去,一阵子不见,修为精进了这么多?”李圣玄暗赞道,武力全开追了上去。 胡羽温武炼巅峰,任凭前面二人角逐,他不过轻跨几步便轻松追上,并提醒道:“九州盟有规定,入了灵天大陆便不能肆意行驶,否则惊动了一方门客,拦下来解释也要好一段时间。” “放他娘的屁!” 狄云枫破口大骂,半刻钟不到的功夫便已遁至灵天大陆上空,然而速度只增不减,将空气撞得“轰轰”作响,如一道闷雷自晴空掠过,惊得灵鸟落羽,迫得云雾分流! ---------- 灵天府位于一座灵华山下,建筑巍峨雄伟,其中最遥远的便是一座橘黄色的灵天巨塔,直穿云霄,欲与山峰比高! 灵天巨塔下建筑只有十七八座,漆料不是橘黄便是殷红,格外鲜艳靓丽,且建筑各项都非常巨大,一人的体魄还不及其屋顶上的一片青瓦,人若进去就好比矮人进了巨人屋,若光靠脚杆子走,也不知要走上几大天。 灵天府外有几座小城,城中房屋大小如常,真武大军便入驻在城中,而九州盟一干修士则侵占着灵天府。 狄云枫来到小城中便不再往灵天府走,他也不笨,深知若在以这种速度冒然闯入,纠缠是小,大打出手更耽搁时间。 李圣玄答应亲自带狄云枫去找人,如他所说:“我若连个女人都帮你要不回来,那我头顶这只红缨便可摘了。” 狄云枫这才沉住气,放下心来。 “其实你不用担心李姑娘的安危,百里孤是个极其好面子之人,他对九州盟弟子,哪怕是自己的亲儿子犯错都是严加惩罚的,若是让他知晓了自己门客强迫仙界女修,轻则是军法处置,重则直接砍去四肢,也是作“以儆效尤”之用。” 李圣玄的话音才刚落,便听小城街头巷弄里传来一阵女人的呼喊: “救命呀,救命呀……” 自真武大军占据了此城后,大街上便少有人出来走动,任凭那女人怎么呼叫也无人敢出来理会。 狄云枫几人闻声赶去,见一处偏僻街巷里,几个高大男子正围着一个女人,脱衣调戏,就要施暴! 李圣玄脸上最不挂彩,上一刻他还在夸赞九州盟的军纪严厉,但下一刻便遇见此景,瞧这些人的身材便能判定是武修,他们没穿军装,那便是九州盟的人。 胡羽温脸上也好看不到那儿去,他先是认出来,这几个人正是他神乐弟子。听他大喝:“你们几个畜生,光天化日之下竟敢调戏良家妇女,是活腻了么!” 几个神乐弟子听此一呵,不敢再做声,身体也没了动作。 “你们几人又是哪个长老门下弟子?竟跑出来奸污女人,还不快转过身来!” 胡羽温怒不可遏,快步就要上前,但狄云枫却一把将其拉住,轻声提醒道:“胡掌门小心,他们有蹊跷。” 狄云枫心中横竖都觉得不妥,看那几个神乐弟子僵硬的背影,他竟隐隐觉得似成相识。 “三……三位好人,救……救救我,他……他们七……七窍流血正在流血,好……好可怕!”女人颤颤巍巍,见几个神乐弟子没了动作,便跪倒在地,顺着几人的缝隙缓缓朝巷口三人爬去。 女人不敢发出半点声响,动作又缓又轻,生怕将几个神乐弟子吵醒,可就在她刚掏出几人包围时,几个神乐弟子竟又动了起来! “嗷呜!” 神乐弟子猛 然转身,眼珠子突兀,七窍淌血,唇生四颗尖锐利齿,双手做鬼爪模样,指甲黝黑齐长! 他们朝女人抓去! “救命!” 胡羽温眼疾手快,身似一阵疾风将女人搂入怀中,接着又一记神龙摆尾,“啪啪啪啪啪!”一连将五个神乐弟子踹到在地。 “姑娘,你没受伤吧?” 胡羽温冲怀中女人问候道,在温柔的声音中,女人很快便平静下来。 “我的……我的手臂好疼。”女人抬起自己的手臂,疼得眼泪花儿在眼眶内打转。 胡羽温取出一颗白丸,要塞入那女人嘴里。那女人却一个劲儿的摇头:“我不吃你们真武人的药,你拿走!” 说罢她便发狂式地要逃开,狄云枫伸手将其拦在巷子口,冷声道:“姑娘,你受伤了,哪儿都不准去。” 女人却冲之咆哮道:“让开,你们这些衣冠禽兽,强盗,土匪,没人性的家伙!” 狄云枫仍是不让,并抬手在女人的后颈轻轻一敲,女人晕厥并被轻轻放躺在地上,狄云枫则蹲在她身旁,抬起手臂仔细研究起来。 伤口呈黑红色,泛白的是烂去坚硬的死皮肉,可这女人才刚受伤,连血都不曾流几滴,何来结痂死皮? 李圣玄蹲下来查看,疑声道:“这样感染的伤口,我好想在哪儿见过。” 狄云枫取出一柄白花花的匕首,轻渡灵力于白刃,对准女人胳膊上的皮肉轻轻一削,剜下一大块死皮肉! “啊!” 女人失声惊呼,在疼痛中醒来,又在疼痛晕去。 见女人手臂上鲜血横流,狄云枫才轻渡一道灵力为之愈合伤口,并叹道:“还好发现得及时,不然这姑娘就与那五个神乐弟子一样变成行尸走肉了。” 李圣玄低声道:“行尸走肉?” 狄云枫道:“你可还记得在九玄仙域,韩州蝴蝶谷外,那些逃亡来的难民,想想是不是与他们一样,七窍流血,口生獠牙,见人就咬就抓,而且被抓伤者的伤口就与这姑娘一样,甚至未流几滴血便硬成死肉了。” 李圣玄恍然:“经你这么一说,还真是!”但下时他又道:“可九玄仙域距离这儿隔了整个虚空,那里被感染的病人又怎会出现在这儿?” 狄云枫心里也阵阵发毛,僵尸,还魂尸,血尸……这些噩梦般的东西在鬼界就已搞得人晕头转向,现在又出现在灵天仙域中,到底寓意何为?又有何阴谋! “嗷呜!” 又听几声嚎叫,先前被胡羽温一脚踹到的五个神乐弟子竟一齐拍地而起! “这些人难道魔怔了么?”胡羽温怒喝道,掌起一道内力,心中已有杀意。 狄云枫轻轻按住胡羽温的手,并摇头道:“此事非同小可,先莫要杀了他们,抓活的。” 胡羽温皱眉问道:“他们还是我神乐的弟子么?” 狄云枫冷冷吐出一句话:“他们现在是嗜血无情的僵尸!” 五个七窍流血,白面獠牙的将士一齐朝巷口三人飞扑而来,即使身体僵硬,但速度却丝毫不减,怕是有个生脉二品的能力! 以狄云枫三人的武力制服小小僵尸定不在话下,狄云枫取出三根拇指粗细的铁链,与胡羽温,李圣玄站成三位,各使出移形换影之功法,没一会儿,五只僵尸便被从头绑到尾,不能动弹分毫。 “接下来该怎么处理?”李圣玄问狄云枫道。 狄云枫笑道:“你是将军,自然是你做决定。” 李圣玄道:“若让我做决定,一定会把这些怪物烧掉,否则流言蜚语传入军中,难免引起恐慌。” 狄云枫抿了抿嘴,先道:“这件事情非同小可,甚至还有可能与鬼界有关,咱们先想办法将僵尸藏起来,待我仔细研究一番再作打算,”接着他又强调道:“还有,今日之事,就只能我们三知,其他人不能再知,特别是百里孤!” 李圣玄又指了指地上昏厥的女人,问道:“除了我们三个人知道,她好像也知晓,怎么?是杀她灭口还是杀她灭口?” 胡羽温则将女人从地上抱起,惋惜道:“自古红颜多薄命,她不过一介弱女子,你们又何必取她姓名?把她交给我吧。” 狄云枫笑成了桃花眼,只道:“那胡掌门可要照顾好她,说不定还能从她空中问出很重要的情报。” 胡羽温点头道:“甚好,那我先行一步。”说罢便抱着女人跳出巷子。 “我们也莫耽搁了,待会儿巡逻队来了可不好遮掩。” 狄云枫轻拂衣袖将五具僵尸收入囊中,转身与李圣玄离开巷口。 正文 第四百四十四章 寻人 狄云枫回到九玄仙域的愿望愈加迫切。 感染还魂尸的病毒已侵入灵天仙域,这玩意儿的厉害只有他知道,完全无可控制,倘若真的大肆传播起来,是病体尸?是还魂尸?是血尸?是各种乱七八糟的尸体,莫说是抓伤了,或许打个喷嚏,放个屁都能把人给传染。 狄云枫宁愿让元门赢也不愿让木王爷坐收渔利。 九玄仙域是迄今为止除鬼界之外唯一发现还魂尸的地方,当时他只顾和慕雪依鸳鸯戏水,哪儿有闲工夫具体去调查韩州的鬼乱这次回去他一定要把所有发生的事情都过一遍,包裹已故已亡的高家。 可当下还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做,关于女人的事便是迫在眉睫的事,世界毁灭了还可以创造,女人死了再也无法复活。 他将袖中的几具感染尸体隐秘安置好,便催促李圣玄带他往灵天府内赶去。 …… 灵天府为天之巨神所栖,最让狄云枫感到惊讶的是,这里竟然还有寺庙,寺庙内还供奉得有神灵! 修仙之人也是人,人又岂能没有信仰呢? 灵天府的神庙中端坐的往往都是神穿战甲,高大威猛、凶神狂煞的金甲战神。去过人间都晓得,这些土埂木偶都是人家道家的产物,什么十二星宿,二十四星君,通天老祖,太上真君…… 纵使修仙几十万年,但最终信仰的对象却是凡人早就剩下过的,由此可已很清晰看出,仙凡之间的岁月与智慧,早已存在差距。 凡人一点也不渺小,凡人可比任何仙人都强大,狄云枫便是个极有说服力的例子。 灵天府可真正算的上是“天上人间”,这里的建筑虽然巨大夸张,但一砖一瓦都透露着人间的风格与气息。 狄云枫按照比例算过,自己还得增高十丈才能面前住进这般雄伟巨大的灵天府中。 灵天府有十七八座宫殿,如百里世家,公孙世家,太白李家,以及一些大仙门都能独立分到一座宫殿,不管世家山门的弟子够不够,只有身份高低的配不配。而其他江湖组织或者自愿征战的侠士,只能安排在宫殿之末,或者灵天府外的小城内。 百里世家自然要住在主殿中了。 “百里家这些门客,一个个高高在上,不过因是百里孤当家的原因,他们杀伐心最重,若规划得好,送上战场都是一匹匹好马。”李圣玄带 着狄云枫穿梭在稀有人往的灵天府主殿中,指点着过路的百里家门客小声讽刺道。 百里世家的人的确生有傲气,但绝非是傲骨,便是那种高高在上,看不起人的傲气。真正有傲骨者,叶尘算得上六界第一人。 狄云枫轻声笑道:“你说他们要是知道自己在你们心目中只是一匹马,会作何态度?” 李圣玄也轻声笑道:“你要知道被别人当马并不是一种羞辱,而是一种赞美,要不然‘拍马屁’一词从何而来?朝廷处处退让为的便是利用这些江湖世家与门派的膨胀心理,从而减少真武将士的伤亡,此番还可巩固朝廷对江湖的控制力,否则你认为老子会带头装孙子?” 狄云枫低声道:“我也没瞧见朝廷有多大能耐,有几个武巅高手?没江湖门派的多吧?” 李圣玄道:“武巅高手是要比江湖门派中少一些,但武极的数量却要比任何一个世家门派都多……可朝廷的威慑力也不是看高手数量,这些世家若敢乱来,推几门轰天大炮来便能将之夷为平地。” 狄云枫已不是一次两次听到这种言论,在朝廷与官家面前,江湖路子无论多么野都只能算是个弟弟。 弟弟的位置,弟弟的姿态,弟弟的行为。 “咿?李将军,是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 见一个黑衫大汉迎面走来,圆脸大眼,狮鼻方口,脸上带着一抹不太真实的奉承笑容。 李圣玄先对狄云枫介绍道:“想不到吧?此人是百里孤的亲儿子,但是哪一个亲儿子便不知晓了,百里崖。” 狄云枫清晰地记得,百里孤为了壮大世家曾与无数过女人交合过,是一只不折不扣的大种马。 “我此来是通知百里家主,三日后与小北城外有一个很重要的会议,”李圣玄又瞥一眼身旁的狄云枫,道:“顺便帮我的小老弟找一个女人。” 百里崖瞧着李圣玄身旁的狄云枫,眯了眯眼睛,似笑非笑,不知眼中何意,只听他笑道:“一个消息何须李将军亲自来传,我看将军此来最主要的目的还是帮你这位小老弟找女人吧?” 狄云枫不想废话太多,直言道:“不错,我有一知己,原是灵天府中长老,唤作李言儿,听说她被你们囚禁了,我是来要人的。” 李圣玄又补充道:“不如百里长老去将她带出来,这样也省得我们进去找了。” 百里崖眼中闪过一丝踌躇之光,即刻赔笑道:“九州盟攻陷灵天府时我还在外围,并不知里头的女人被送往了何处,所以此事我帮不上忙。” 李圣玄眉眼含笑,道:“百里长老若是不知那我也不劳烦长老帮忙了,灵天府人员动向我这里有一份清单,生死拘禁都罗列得很清楚,那位叫李言儿的姑娘应是被令弟百里强相中美色,俘虏房中。” 他说着,招呼了一声身旁的狄云枫:“走,我们亲自去寻。” “且慢!” 百里崖即刻出手拦住二人,面皮不自然地抽了两下,严肃道:“家主曾立下规定,九州盟任何人都不得侵犯的仙界女人,特别是百里本家,更严厉到连根头发都不准碰若有违令者,不论在盟中何等身份地位,直接腰斩示众!家弟百里强绝不可能无视家规俘虏仙界女眷!” 往来之人都是百里家的门客,听百里崖这番激昂说辞,引来不少人围观,有指指点点,还有眼神敌对。 “锵!” 李圣玄拔出腰间佩剑,厉呵众人道:“怎么?百里家众是反了不成!” 狄云枫也从袖中取出一柄刀,怒指百里崖道:“少在这里乱放屁,今天你们不把人交出来,一个个都别想走!” 百里崖岂能在众门客面前妥协?他指着狄云枫,大声怒道:“不知名的狂妄之徒,竟敢来百里家撒野,简直活腻歪了!” 百里崖一言瞬间点燃了百里家众的反抗姿态,他们步步往前逼近,用声势便将狄云枫与李圣玄逼得连连后退。 被几千人用威压驱逐,李圣玄心中也无可奈何,他对狄云枫道:“这帮孙子仗着架势极为固执,这次没带够人手,要不暂时先撤?” 狄云枫却未等李圣玄话音完全落下,挥刀斩出一道气息,狠狠砸在家众脚下,他呵道:“要撤你撤,我要带走的人,谁也留不下!” 李圣玄使劲儿扣着发麻的头皮:“你还真出手啊!” 在自己的地盘上被人挑衅,百里家众哪儿肯服气?一个个抽出武器就要干架,这时一个声音从人群外空鸣传来: “这位老兄,若你要带走的人自己愿意留下,你又该如何?” 声过之间,见一个身材略胖,身穿黄衣的青年男子踏空而来,其身后还跟着一位容貌靓丽的女人,那不是李言儿又是谁呢? 正文 第四百四十五章 活体解剖 狄云枫放下刀与戾气,地望着眼前不远的李言儿,目光平静如水。 李言儿不敢直面狄云枫的眼神,只好微微低下头,数落自己。 众人之中,脸色最难看的怕是要属百里崖了,他沉声问眼前微胖男子:“六弟,你难道忘了父亲大人的规定了?他可不会对自己的亲生儿子手软。” 微胖男子便是百里强,他从容笑道:“四哥你莫要误会,言儿已认了我做干哥哥,他现在是我的义妹妹。” 哥哥妹妹如此亲热,从这胖子口中说出任何话,都叫人作呕想吐! 百里崖皱眉道:“她是仙界的女人,你认她做义妹那岂不是也有百里家的名份,所让父亲知道你这么做,也会打断你的腿。” 百里强“哈哈”大笑,一把拉过躲在身后的李言儿,冲大家介绍道:“言儿虽是灵天府的人,但也有生脉武力,亦算得上是一位武修,她还是将军夫人的亲侄女儿,此次真武攻占灵天府她的功劳也不小,家主若是知我收了这么一位好妹妹,笑都来不及,又岂会责备?” 百里强的话颇为服众,百里崖也没有多说。 狄云枫冷冷一笑:“做任何事情都需要一个恰当的理由,譬如嫖娼被抓的人,永远都不会说自己在嫖,他与她真心相爱,翻云覆雨便也不奇怪,对么?” 这句话是在问百里强,亦是在问李言儿。 这是个不太恰当的比喻,但只要脑子不太笨的人都能听出其中的讽刺意味。 百里强皮笑肉不笑,叹道:“可惜言儿不会跟你走,你今日来注定扑空。” 狄云枫深吸一口气,抵消了心里的仅有的那一点不如意,叹气道:“她跟不跟我走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我已努力争取过。唯一让我心里不舒服的是,我每天都忙得焦头烂额,却还专门抽空来寻她,我担忧她会受人欺凌,从下灵狂奔而来,一口气都还未歇下,唉,唉,唉……” 他连续叹了三声气,失望透顶地瞧着李言儿道:“我知道你有苦衷,但你想的法子一定是不显示的,不仅会丢了自己的尊严,还会丢了自己的命!” 他一把推开身前拦路的百里强,掠过李言儿身旁时再也未正眼瞧过,只轻言了一声:“你实在是一个蠢女人!” “且慢!” 百里强飞身直狄云枫跟前,将其拦下,怒喝道:“你在我百里的地盘,当着这么多门客的面撒野,不道个歉就这么走了,怕是不妥吧!” 百里家众都围了上来,看态度与架势是非刁难狄云枫不可。 可谁知狄云枫却开口道:“对不起诸位,今日是在下莽撞了,在这里给诸位赔不是,百里家的门客都是大人大量,一定不会计较盟友的过时对吧?” 狄云枫真挚地望着身前的百里强。 百里强有些懵,他哪儿敢想这狂妄小子会道歉? “那……那是自然,我百里家岂会因这点小事与盟友计较……” 百里家的人大不大度不知道,但他们一定是好面子的,在面对狄云枫这番真挚的道歉后,再去刁难人家也不好。 由百里强带头,纷纷让开一条路。 狄云枫和李圣玄一齐朝殿外走去。 李言儿忽而伸手将狄云枫拦下,第一次开口道:“你在哪儿,今夜我来找你。” 狄云枫平淡道:“时间紧迫,我也真的很忙,也不想再和谁来回拉扯,待解决当下琐事后我就会去另外一个仙域,忙另一些事……总之我现在已无力再看风景。” 狄云枫拒绝得很果断,与李圣玄走得也很坚决。 李言儿望着狄云枫逐渐远去的背影,禁不住潸然泪下。 …… “据我所知你不是这么无情之人,为何你就不能听她一个解释?别人看不出她有苦衷,你还看不出?” 李圣玄在狄云枫耳边唠叨。 狄云枫默不作声,低头沉思。 “真是送到嘴边的肥肉都不要,你若今晚答应了和她见面,没准儿你又能多一个情人。” 李圣玄替狄云枫感到可惜。 狄云枫终是开口:“情人多了不好,得以善终便是好缘,得以恶终则是孽缘。” 他又捂着自己的心,自我认定道:“若再多一份孽缘,我会疯魔。” 李圣玄纳闷道:“你眼睁睁地看着她与那恶心的胖子交好难道就不会疯魔?” 从狄云枫的表情可以看出,他已经非常痛苦。他低声轻语:“心疼的话,忍忍便过去了……” 李圣玄叹道:“你已无药可救了,身在福中不知福。” “那你呢?为何与苏沐芸忽冷忽热?”狄云枫挑明了反问道。 李圣玄从容道:“我和她从未有过暧昧,即便最后走到一起,可能也就是点点头,三言两语便能定终生。不像你,每一段感情都虐得死去活来。” 狄云枫苦笑道:“痛才能让人刻骨铭心。” 李圣玄道:“可疼痛也不是每个人都能忍受的。” 狄云枫自信道:“我就能。” 李圣玄轻哼道:“那咱们走着瞧。” …… …… 李圣玄千挑万选才在城中找到一处适合关押僵尸的地牢。 五具僵尸被关在钢筋铸造的牢笼中,用碗口般粗细的铁链五花大绑,用骨勾分别掉住其琵琶、肋骨,锁骨,盆骨,踝骨等全身上下二十四处主要关节。 可即是如此严密的限制,僵尸还是把牢笼扯得“吱呀吱呀”作响,哀嚎声还要恼人耳朵一些。 林雍得知此事后急忙从军营里赶来,再见到僵尸发狂的场景,神情凝重。 胡羽温也在李圣玄的传唤下,在夜黑之时赶到了地下牢房。 狄云枫见信得过的人都已到齐,便将自己在凉城所遇木王爷炼制还魂尸,再到九玄仙域遇见的鬼城,直至鬼界尸魂界中遇到的种种死而复生尸体的全部情况都详细地说给了在场几人听。 几人听完后,神情愈加凝重。 “这些怪物的感染一定与鬼界有关,死而复生的尸体都有两个无法改变的通病,第一是畏惧阳光,第二是喜欢黑夜。阳光下它们无法行动、甚至被消灭,黑夜里它们又像精怪一样能够吸收日月精气。” 五具僵尸果真挣扎得愈加猛烈,八根拉扯的锁链被其拉得“哗哗”作响,就连镶嵌在墙壁里帖牢笼也被它们拽得有些形变。 胡羽温于心不忍座下弟子如此,试问道:“狄兄,我的这些弟子还能回来么?” 狄云枫摇头遗憾道:“他们已经尸毒攻心,全身皮肉坏死,血液停止流动,死不了,但也活不成。” 胡羽温一拳砸在牢笼上,瞪着几只哀嚎的僵尸,咬牙愤恨道:“是何等疯狂之人才会想出如此恶毒的炼尸方法!” 林雍从进牢房后便一直坐在椅子上,即使狄云枫叙事他也未曾开口问过一句话。此刻,他心里似乎已经有了方案,开口道:“不论如何,当下最重要的问题便是,这几位弟子的感染,是必然还是偶然?” 他望着狄云枫,渴望从狄云枫的口中寻找一个确切的答案。 狄云枫偏头指了指牢房中的尸体,道:“我得检查一下尸体才能确定。” 几人合力抬出一具僵尸,用铁链拴住四肢与脖颈,衣服扒得精光。 “唉……死后还要受此侮辱,真是造孽。”胡羽温望着尸体,忍不住悲叹道。 狄云枫望着且硬邦邦的尸体,叹息道:“我也不愿这么做,可就当是为国捐躯吧,等我把它们身上的信息解密出来,胡掌门可把它嗯骨灰带回去,远征的将士,怎么也得回归故土的。” 林雍这时问道:“它们的骨灰会不会传染?” 狄云枫摇头道:“按理说不会,火焰乃天地间最刚烈的本源,没有任何病毒的能在它的焚烧下存活。” 说罢,他又招呼其余三人分别按住僵尸的头颈,双手,双脚,自己也寻来一双皮质手头,将准备解剖的各色刀具摆在一旁。 胡羽温是个极爱干净的人,他见到狄云枫这几十把手术刀,脑子里边差不多能想象接下来的场景,咽了咽口水道:“狄兄,待会儿你开膛可要注意些,莫把血溅射在我身上了……” 李圣玄按住尸体双脚, 嘲笑按着尸体头颈的胡羽温道:“胡掌门,你方才还可怜座下弟子命不好,现在又是最嫌弃的一个,你呀你,终究还是比不上柳扶苏。” 胡羽温却一点儿也没生气,反倒苦笑着承认:“在神乐中谁人不知我胡羽温乃千年老二?我这千年老二也做得十分自在,唉……那时我还在花前月下独饮醉生梦死,柳扶苏便跑来与我交代掌门一位……你们要相信,我是会还给他的,他若不要我也会传承给其他人。” 几句玩笑后,气氛瞬间也变得轻松了一些。狄云枫招呼胡羽温道:“胡掌门,你按的是头颈,虽然这怪物塞了咬布,待会儿你要注意莫被他咬伤了。” 胡羽温笑道:“不碍事,他若是醒来,我一拳头便将他砸晕。” 狄云枫摇头道:“不可砸晕它,要活的。” “解剖!”连一向沉着冷静的林雍也忍不住惊呼起来。 狄云枫笑道:“不然我叫你们按住它的手脚作甚?在解剖之前我会将它唤醒,这样说不定能找出一些精致状态看不到的东西。” 胡羽温赶忙松开尸体的喉颈,冲李圣玄道:“那……李将军我们换个位置,我按双脚你按头。” 李圣玄摇头笑了笑,顺应了胡羽温的要求。 “既然如此,那我们就开始了。” 狄云枫见各就各位,抓起一根金针,对准尸体天灵狠狠一戳“嗷呜!”尸体像是吃疼,猛地睁开眼,双目血红暴突,疯狂挣扎! “他眼睛如此骇人,会不会是你在鬼界所遇到的血尸?”李圣玄摁着尸体的头颅问道。 狄云枫摇头道:“不会是血尸,血尸需要术士独家炼制,最低品阶也不会低过天脉武力,在尸体中属顶阶般的存在,” “用排除的方法可以确定,此尸体并非梦尸,血尸,还魂尸,那么就只剩下蛊尸和病体尸这两种情况有必要提醒一下,待会儿揭破时可能会出现突发情况,我想凭诸位的身手不出意外应该能轻易躲闪。” 林雍严肃道:“你好歹给个具体些的情况,否则我们怎么及时防范?” 胡羽温笑道:“林参谋自己不仔 细听狄兄先前将鬼界的故事,这蛊尸极有可能会飞出蛊虫来,病体尸也有可能窜出病菌,或者待会儿这僵尸发狂挣脱了我们的舒服,这也要当成一种突发状况。” “嗷呜!” 僵尸激烈挣扎,比处醒时还要狂暴数倍! “按好,我要动刀子了。” 狄云枫嘱咐着,说时迟那时快,取出一把寸长匕首,对准尸体喉咙,顺胸腔往下切割,一溜儿的功夫尸体便被他来个开膛破肚! “庖丁解牛,神乎其技,狄兄剖尸,深呼呕!” 胡羽温还未把马屁拍完,就看见了尸体体内的场景,三天前的夜宵都给吐了出来,他赶忙撇过头去,痛苦呐喊道:“造孽,造孽呀……” 李圣玄与林雍却是眼睛眨也不眨,战场厮杀,比这血腥的场面多了去,有甚好恐? “如我所想,全身血液已经凝固,器官萎缩衰竭,不是梦尸;没有发现蛊虫的迹象,也不是蛊尸;开膛破肚后尸体力道不减,由此,初步断定为病体尸。” 狄云枫又取了一把较长的匕首,对准尸体的脖颈,对李圣玄提醒道:“你把手拿开,待会儿我要把它脑袋切下来,你小心莫要沾到它的涎水。” 李圣玄与狄云枫眼神读数,一个放开,一个当即下刀,却听“噗呲”一声!尸体的头颅被锐利的小刀割断。 透露掉下桌子,打了几个轱辘后剁在地上,其口中咬布脱落,尖牙利嘴闭合撕咬,血红眼珠瞪得更狠! 狄云枫深呼吸一口气,接下手套,得出结论:“人首分离后,头手脚皆能动作,完全可以判定此位病体尸。” 李圣玄一个劲儿地扣着自己发麻的头皮,又指着地上还在嚎叫撕咬的人头道:“他的人头都掉了,我们该怎么弄死?” 狄云枫转身取下一只油灯,将灯油在整具残忍的尸体上,点燃火光开始焚烧。他急忙加持一道结界将着火的尸体笼罩,不然一丝烟雾溜出。 “对付其他变异的尸体最直接的方法便是用火焚烧。但病体尸不同,焚烧的浊雾中极有可能携带病毒,人若吸食极有可能被传染。” 林雍严肃道:“若让这些东西扩散出去,莫说是真武,就连整个仙界都会遭殃。” 李圣玄道:“待会儿留下这些尸体一块肉,送回真武请大夫们研究研究,既然是病体,那就一定有遏制它的解药才对。” 狄云枫提议道:“尸肉分成三块把,一块送往真武,一块送往鬼界,另一块送往人间。” “人间是何意?” 几人都有所不解。 狄云枫摇头叹道:“我也是在堵一种可能,人间用糯米来克制湿毒,并有自己一套玄学功法,事情都到这个节骨眼儿上了,死马当活马医了。” 李圣玄点点头:“好,待会儿我便书信几封加急信件,让信使将这玩意儿送回去研究。” 林雍这时又问道:“那么回到头一个最关键的问题,这些尸体是故意的还是偶然呢?” 狄云枫指着地上灼烧成灰烬的尸体道:“或许答案就藏在里头,”说罢,他将结界连同里头的毒气压缩成一颗鸡蛋般大小的光球,小心翼翼地递交给李圣玄,并给予一个异样的眼神,道:“这东西虽是个祸害,但用得好、用得脏也是一道杀器,李将军留下做个备用吧。” 李圣玄点点头,深懂其意,便接过光球好生收入囊中。 狄云枫又蹲下在焚尸的骨灰中寻找了一会儿,最终从的骨灰中取出一根细长的银针。他将银针呈给其余几人观看,并道:“看来,此事绝非偶然。” 林雍脸色苍白,闭眼深呼吸一口气,指着铁笼中其余四具尸体道:“再看看它们身上是否也存在银针吧。” 狄云枫叹息道:“毒针安装在暗器之上,恰好又刺进几人的体内,这也绝非偶然。” 他虽说如此,还是按照林雍的要求将其余三具尸体焚烧,最终在三具尸体的骨灰里都找到了相应的毒针。 结果已不容置疑有人在制造麻烦! 林雍又坐回座位,掐着眉头陷入深深的苦恼之中。 沉默。 比夜还深邃的沉默。 “会不会是仙界的人?”李圣玄打破沉默。 林雍或许就在等人的开口询问,他当即反驳道:“不可能是仙界的人,仙域如此之大,病毒一旦扩散,没人能阻止得了这场浩劫。” “那是鬼界?”胡羽温也问。 狄云枫肯定道:“必然是鬼界的!即便不是鬼界的人也与鬼界有着莫大的关联!”他又深沉叹了口气:“所以我现在很担忧很担忧雪儿所在的九玄仙域,那里是唯一一处发生过尸变的地方……太复杂,实在太复杂!” 沉默。 毫无征兆地沉默。 “不如……我们去喝酒吧?”胡羽温举手提议道。 几人各自相视了两眼,关于喝酒与泡妞,男人的想法总能凑到一块儿去。 “走走走。” “走着!” “你们记得把手洗干净。” …… …… 正文 第四百四十六章 南笙,湘琴,下玄月 酒过三巡,众人皆醉,摇摇晃晃间朝阳已从东方升起。李圣玄与林雍是军人,军人喝得烂醉如泥又成何体统?便趁着天色还早准备回去睡个回笼觉,胡羽温三杯便不胜酒力趴了下去,狄云枫只好背着他往灵天府走。 待将胡羽温安置好,朝阳已挂上天边,磅礴的元气伴随着日出一同充盈在整个灵界中。 狄云枫才发现,自己忙活了这么久好像连个落脚的地儿都没来得及寻。他苦涩一笑,也不避讳,就在灵天府中寻了一处殿顶,面对似火朝阳,盘膝而坐,静静吐纳起山川中衍生出的勃勃元气。 半个时辰后,元气满满涣散,狄云枫见吐纳得差不多,便升了个懒腰正准备站起来,这时一个低沉的女声自他耳旁轻轻响起: “这位朋友,仙武同修?” 狄云枫听声音便知晓这是一个很有味道的女人,许是他在紫云峰听了太多小狸与若兰等姑娘清脆的吵闹,这会儿听一个有磁性的女声……不说假话,心旷神怡,但没一会儿他又苦涩地笑了笑,心想:自己怕是又要邂逅女人了? “你笑什么?” 那女人已走至狄云枫身旁,带来一阵诱人的芬芳,男人一嗅便无法自拔。 “没什么,只是有一些心事。” 狄云枫没打算再坐起来了,也没看这个女人到底长什么样,甚至在他心中认为,不论这个女人是何等容貌,拥有这么迷人的嗓音,如此诱人的体香,什么都已经足够。 “我刚刚问你话呢,你是仙武同修?” 女人开口又问一遍,口吻相比第一次要生硬得多,她应是个女尊观念很重之人。 狄云枫不由想起了远在鬼界的花无赏,女尊又如何?还不是嗯嗯啊啊的叫唤? 他又忍不住笑出了声。 “你又在笑什么?那女人已走至他面前,高挑的身躯遮掩住狄云枫对面的太阳,背光的她瞧不清五官,但瞧得清轮廓,包括胸前那两座峰峦的壮丽之廓。 “你难道在装聋作哑?这里可是属于神乐的宫殿,你很面生,不像是神乐弟子,更不是九州盟门客,你又仙武同修,你到底是谁!” 女人已无法矜持自己的态度,她瞪着一双冰冷且美丽的褐瞳,呵道:“你快说!” “我是柳扶苏与胡羽温的好朋友。” 既然是神乐的地盘,狄云枫心想,把前任掌门和现任掌门的名字报出来,此女识趣都该放下姿态。 女人却并不吃狄云枫这一套,她拽起狄云枫的胸襟并一把将之提起,冷声道:“你少拿他们两个混蛋来压我,你即是他们的朋友那你也应该是个混蛋。” 吧唧!” 狄云枫一个没忍住,张口便亲在眼前这个女人地嘴唇上,碰了一下,却连口水都没有沾到。 这个吻,并不暧昧,反之它是一种逃脱女人魔爪的武器,隶属于踢裆,插眼,抠鼻之类的损招儿。 更主要的是,狄云枫想来想去,也只有这一招能让女尊安分下来。 女人果然如泄了气的皮球,整个人都松软下来,她放下狄云枫,背着日光的她眼泪花儿晶莹剔透。 碰一下嘴唇就哭了? “姑娘你……” “你这混蛋!” 女人一甩头,几滴晶莹的泪花儿飘洒在阳光下,她的声音也变得嗲了不少,狄云枫头皮发麻,浑身起鸡皮疙瘩! 女人是美的,又美又高挑,甚至比狄云枫还矮不了多少,可知狄云枫八尺有余呢。 狄云枫后悔自己方才那一下的冲动。也不是每个丰韵成熟的女人都身经百战。 “我是仙武同修,我笑是因为想起了一些关于女人的往事,还有方才的行为是我脚下没忍住,你实在天高了,如果你矮一些我想我一定会扑空,也就不会发生这么多误会了。” 狄云枫的鬼话,十个女人能信上九个,还有一个死心塌地。 女人抹去眼角的泪花儿,朝阳下只给了狄云枫一个美丽的侧脸,她仍带着哭意道:“今日之事你不可以和其他人说,否则我会把你扒皮抽筋,切成块丢到街上喂狗。” 狄云枫嘴角忍不住抽了两下,赔笑道:“一定,那是一定……” 女人又问:“那你又叫什么名字?” 狄云枫如实道:“我叫狄云枫,狄海,青云,红枫。” 女人亦自我介绍道:“我叫南湘月,南笙,湘琴,下弦月。” 狄云枫可不喜欢这空气中所透露的暧昧气息,便试问:“那南姑娘,今日之事就全当没有发生,我走了?” “你走吧!” 南湘月催促,但下一会儿她又喊住狄云枫道:“但有件事情你必须知道……” 狄云枫挑了挑眉,问道:“南姑娘还有何事要与在下说的?” 南湘月低着头,看似在咬唇,她又迟疑了好久,才缓缓开口道:“我活了二十几万年,你……你是第一个亲我的男人……” 狄云枫咽了咽口水,心中犹如一万头猛牛横冲直撞!二……二十万年的女人?他赶忙又舔了舔嘴唇。 一坛女儿红埋在地下二十年便能陈列满堂,一颗古木生长两百年便能齐比参天,一座仙门屹立两千年不倒即可拥有传承,一片 大地若变迁两万年早已沧海桑田,一个女人活了二十万年还没被男人亲过,那该多寂寞? 狄云枫觉得自己已点燃了一颗不知引线有多长的炸弹,他有些意外,也有些害怕,甚至还有一丝莫名的兴奋。 “也不知真武的女人能不能行双修之道……” 他小声呢喃,心里不由会想,慕雪依一千年的元阴便让自己一举飞升金丹,那此女二十万年的元阴,谁夺了,谁岂不得一飞冲天? 究竟是老牛吃了嫩草,还是嫩牛吃了老草? “柳扶苏与胡羽温都是我同门师兄,他们既都是你朋友,那我也该是你朋友。” 南湘月回眸一笑,二十万年风姿已不能用动人而言,狄云枫的心仿佛被闪电击中,倒退两三步才得以止住自己的脚步。 今天,真他娘是捡到个宝了! “那么再见了,既然我们共同来到这个战场,以后就有可能是并肩作战之人,互相帮助吧。” 当南湘月冲狄云枫眨了眨眼的时候,狄云枫才知道,这个女人把二十万年活成了二十年……二十年,恰好是一叹女儿红出土的日子。女儿红出土,岂非暗示着女儿要嫁人了? “呵呵……真是个有趣的女人。” 狄云枫忍不住笑了笑,摇身一缕清风飘向北小城。 …… 狄云枫寻了间客栈,开了间客房,把昨夜该有的瞌睡与酒醉全都补到了今日,等这一觉醒来,也许没有什么事能阻止他奔赴九玄仙域。 …… 一觉醒来,夜色入户。 狄云枫揉了揉自己发胀发昏的脑壳,起床饮一杯清茶漱口,他将漱口水包括在口中,想要打开窗户往外吐,可谁知窗才刚开半扇,一阵狂风猛冲直撞“!”窗户被尽数推开,雨水如潮,一个来回便将他全身打湿。 睡前还是朗朗晴空,一觉醒来便是个狂躁的雨夜。 狄云枫摇了摇头,此番雨夜实在不利于赶路,便要关窗重回被窝,可就在这时,一道电闪划过天际! 闪电映亮了整个小北城,尽管是刹那的时间,也让狄云枫看清楚了窗外大雨中站着的那个人。 “言儿?” 狄云枫急忙跳出窗户,深入了漆黑的夜,淋湿了阴冷的雨,才算把街中站着的人儿瞧清楚。 “狄云枫,狄云枫,狄云枫……” 李言儿跌跌撞撞地走向狄云枫,可她始终没能冲进眼前这个男人的怀抱,一头摔倒在滂沱的大雨中。 …… …… 正文 第四百四十七章 花自凋零,油尽灯枯 房中烛火摇曳,屋外大雨倾盆。 “噼里啪啦!” 狄云枫坐在床边,紧紧地握住李言儿的手,时至今日,他早已明白该用信念唤醒所爱之人。 似乎每一个女人,他都要在床边,以这个姿势,以这种信念去忏悔心中的爱意。 “狄云枫,狄云枫你别走……” 李言儿轻喃,反握住狄云枫的手,像是要抓狂! “我没走,我一直在!” 狄云枫按不住挣扎的李言儿,心中一狠,上床去一把将李言儿搂进在怀中,喊泪歉声道:“言儿,对不起,对不起……” 本不是绝情...... 《锋戾》第四百四十七章 花自凋零,油尽灯枯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正文 第四百四十八章 别离 三日后,秋雨渐停。 雨水为落叶洗净了最后的污浊,就此离别枝头。 狄云枫在李言儿的坟墓前大醉了三天三夜,从狂风到骤雨,从黑夜到黎明。 黎明的晨曦点亮整座灵华山,狄云枫背靠着坟墓,浑浊的目光随着晨曦不断地变化清明。 他告诉自己还有很多事情要做,绝不能就此颓废下去。 目前有一抔清水,水光荡漾晨曦,倒也称得上波光粼粼。狄云枫用它洗了一把脸,忽而间才察觉水中倒影,胡子拉碴,满目沧波,试问他是谁? “我是你。” 那水中倒影...... 《锋戾》第四百四十八章 别离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正文 第四百四十九章 再临九玄仙域 九玄仙域,阴阳轮转。 狄云枫刚走出传送阵,一道灵光便迎面砸来,他自是轻松躲过,并化出一道结界包裹在周身。 毫无征兆的攻击,让他心中多少有些不爽。 眼前是一座顶高的壮丽宫殿,装饰格局非常得体,四周流动着至精至纯的元气——这里绝不是荒郊野岭,而是仙门贵派。 灵天塔上是正统的传送阵,接应点也一定是正规的,狄云枫纵使做好解释由来的准备,但一道灵光不分青红皂白就打过来,未免太过分了些。 “等等,你们瞧,他会凝聚结界,他是个修士。”有人道。 “上去看看,武蛮子可狡猾得很,万一他们伪装成修士如何?”又有人道。 接着便瞧见十几个着装统一的白衣修士,各持着法宝武器,谨慎渐进。 很快,狄云枫便被人围堵在大堂中央。 “喂!你什么来头?是……是真武的人么?”又有人问,显然不是很自信。 这帮弟子,修为最高者也不过金丹期,面对气场如此强大的狄云枫,不自信很合理。 狄云枫不喜欢与小辈多做计较,踏步走出传送阵,并开口道:“我不是真武人,我是仙界人。” 他踏一步,白衣弟子们便后退一步。又听人问:“灵天界不是被真武人攻占了么?你又怎能从那里传送过来?” 狄云枫云淡风轻道:“我修为高,逃出来的。” 白衣弟子面面相觑。 狄云枫将自身修为提升至大乘境界,浩然威压充斥八方,以自身实力证道,无需多言。 “原……原来是大前辈,晚辈们先是冒犯了,你们快将法器收起来!”有着金丹的修士冲身旁其余弟子喊道。 这时,三道灵光又冲宫外疾驰而来,人未落地便听见有人呼喊:“是哪位道友大驾我云溪仙门?” 来者竟是三位大乘修士,一人初期,一人中期,一人后期圆满。三人分着白衫,青袍,玄袍,形象都为半百老者,各自清瘦,寸长胡须,双眼炯炯有神,道骨仙风清气长存! 狄云枫见来者有谦和,自己也还之礼貌,道:“在下白莫离,乃韩州七彩掌门,从灵天界来。” 玄袍老者笑迎,修至大乘者,起码也是活了万年的老怪物,论心智与历程都不是普通修士可比。不论是敌是友,都要谦卑三两句。 “小道中元子,乃云溪仙门之长,我身旁两位分别是门中首座长老,郑元子与徐庸良。” 白衫老者乃郑元子,玄袍老者为徐庸良,二人皆冲狄云枫待礼作了揖。 中元子又问道:“韩州七彩山中有个蝴蝶谷,谷中有个炼器名家,可未曾听说过七彩山又仙门建立呀?” 狄云枫从袖中取出一块七彩仙门令、青月令,一齐递给中元子道:“中元掌门放心,我不会哄骗你,且看仙门令与青月令。实不相瞒,那蝴蝶谷主正是我爱妻,七彩仙门也是我为她亲自建造。” 中元子侵入神识审查。 一旁的郑元子却疑惑道:“可我听闻新任蝴蝶谷主不是嫁与高家做儿媳了么?怎又会是白掌门的发妻?” 这个问题让人心头很不舒服,中元子亦是个大乘修士,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在心里清楚得很。这声问候,这种神态,不仅在质疑狄云枫,还有讽刺意味。 明摆着让人难看。 狄云枫眼中闪过一丝不悦,口头上却如实回答道:“不满你们说,慕雪依在好几百年前便是我的女人,高家家大业大把她抢了去,现在我又给他抢了回来。” 那个唤作徐庸良的大乘长老亦问道:“那这么说百年前的高家覆灭也跟白道友有关了?” 狄云枫也不避讳,点头道:“高家那三公子正是韩州瘟疫的罪魁祸首,我恰巧与元门使者交好,便一手将之端了,让他家破人亡并非我愿,而是元门的规定。” 几位大乘长老一听狄云枫满口“元门”甚至还与之“交好”,瞬时心生敬畏,原先出言冒犯的郑元子亦改口道:“白道友能让高家覆灭便是在为九玄仙域排忧解难,那高家平时嚣张跋扈,其见不得人的勾当九玄仙域哪个门派世家不知?只是高家家大业大,众修敢怒不敢言罢了。” 狄云枫心里冷笑:这老匹夫的马后炮放得倒是不赖。 中元子却斜了一眼郑元子,轻声斥责道:“郑元长老莫要乱言,高家覆灭自有定数。” 狄云枫眯了眯眼睛,深意道:“高家的覆灭并不是他暗地里那些勾当,而是惹了不该惹的人,不听话,不识趣,以为有几个老祖撑腰便能为所欲为,其实人外有人,山外有山。” 中元子眼中闪过一丝惊恐,赶忙将青月令与七彩令奉还给狄云枫,道:“还请白掌门莫要介意我等的盘问,只是现在真武与仙界矛盾太深,我云溪仙门恰巧又与九大仙域传送互通,所以必须严谨些才行。” 说罢,他与两位长老让出一条道,并做了个相请的姿势,邀请道:“既然白道友来了,不放随我回云溪仙门小酌两杯清酒,也好让小道尽一尽待客之道。” 狄云枫笑道:“尚好。”便大袖揽清风,往宫外走去。 中元子紧忙随上,与之狄云枫并肩,恭敬问道:“白掌门从灵天仙界来,不知那里的战乱情况又是如何了?” 狄云枫随口便是一记谎言,道:“那里混乱得很,真武大军席卷天地烟尘,灵天尊者被人一拳打死了,剩下修士想方设法往外仙域逃窜,我也不例外,便来了这儿。” 三个长老的脸色都不好看,跟在后头的一干晚辈弟子更加惊慌,议论着: “啊?灵天尊者怎么也有大乘的通天修为,竟被真武人一拳打死,那……那些真武人岂非比同得道飞升的仙人?” “你也太没眼界了,真武的魏无夜与柳扶苏知道么?那都是,都是能与元尊媲美的人物,他们若是来了,我看咱们这些普通仙域呀,基本是要沦陷的。” “是啊是啊,你们这些晚辈可能不知,好几百年前,有一个真武人来,直接一拳就把咱们头上的阴阳轮打缺了一半!” “天呐!太可怕了,听说那些真武人各个生得黝黑丑陋,青面獠牙的,还喜欢奸 淫男人!” “元门什么时候下来救救咱们呀?” …… 任由身后弟子议论,三个元门的领导人却没有出声制止,弟子们的担忧亦是他们心中的担忧。 郑元子又问狄云枫:“白掌门,真武这次来了多少个高手?领导者又是谁呀?他们下一步打算你可知道?” 狄云枫若说了,岂非成了叛徒又把自己给暴露了?他摇头叹道:“郑元道友呀,我哪儿知道这些?我劝你们呀还是赶快把灵天仙域的传送阵封了,否则随便跑上来一个真武高手就能够咱们喝一壶的!” 中元子当机立断,召来先前看守传送阵的金丹修士道:“苏图,你紧忙去把灵天仙域通往仙域的所有传送阵都关了,还有,其他仙域通往本仙域的传送阵也关去一半,并限制每日传送名额……对了,再发一道命令,所有传送往来的人都必须详细记录自己目的,若是逃难而来的,不论修为如何,直接遣送回去!” 狄云枫眉眼含笑,提醒道:“中元掌门暂时不用担心九玄仙域安慰,不过你最好把距灵天仙域近的几个仙域的传送阵全都关闭,倘若战火烧到了其他仙域,他们想到的第一件事就是往九玄仙域跑。因为这里临近元界嘛,是最后的避风港湾了,呵呵呵……” 中元子听完,连忙感谢狄云枫,并对一旁的弟子道:“你可听见了?全倚白掌门所言,将长留,玉清等几个仙域的传送阵通通关闭!” “人越老胆子越小”此话在中元子等三位长老的身上应证得淋漓尽致。 “谢倒不用了,只是最近我这手头有点紧,想找贵仙门借点钱,这个……呵呵呵……” 狄云枫不怀好意、却装成了不好意思,雁过留声,船过留痕,好不容易走这么一遭,不宰它们一笔又怎好离去? 中元子大方问道:“好说好说,云溪宗不缺财力,白掌门要多少合适?” 狄云枫摆了摆手,轻言道:“多少无所谓,掌门看着借点……一百万灵晶如何?” “一百万灵晶!”一旁的郑元子与徐庸良皆忍不住惊呼。 狄云枫揉了揉鼻子,问:“怎么?贵仙门难道有难处?” 中元子肉痛地挤出一记假笑,大方道:“一百万灵晶罢,不过如此!还请白掌门回仙门畅饮几杯,不醉的话可不会给钱哟。” 狄云枫拍了拍胸脯道:“自然尽心!” “请。” “请!” 几个大乘修士一齐腾云驾雾离开。 ---------- 半个时辰后,狄云枫没趴下,几个老头子却醉得人事不省。 仙界人酒量普遍都差。若与真武人比起来,那便是一个天,一个地。 狄云枫收了一百万灵晶,在桌上留下了一道感激的音符,便迫不及待往韩州方向遁去。 通过与中元子等人的闲谈,了解到云溪仙门在九玄仙域正南方,边缘与秦海相接,距离韩州还有好一段的距离,若以寻常法器的速度起码要走上一个多月,但大乘修士瞬息万里,即便是天南地北的距离也不过个把时辰的功夫。 狄云枫用了半个时辰的功夫来到韩州境内,途径一座大仙市,用手里头的百万灵晶各为仙门中的弟子买了一些礼物。 仙界礼物没有上限,若要找最好的,一百万灵晶恐怕也只是个零头。狄云枫很快便将这一百万灵晶消磨干净,并非他花钱大手大脚,只是人间有习性,远足回归必须给自己的家人带几件礼物才行。 静夜幽幽,月色皎洁,二更天还没到,七彩山下的集镇便进入了梦乡,不同于大城市的彻夜繁华,这里的人们更享受有规律的作息生活。 狄云枫暂时松下一口气,七彩山平凡且安宁,相安无事。他迫不及待地往慕家仙庐飞去,隔着老远他便已闻到了慕雪依身体上的香味儿。 慕家仙庐中果然亮着灯火,且还是亮在客堂中,见大门敞着,门口倚靠着一位变了模样的姑娘,客堂中央则是那个日思夜想的爱人。 门口的姑娘是艾晴,堂中的姑娘是慕雪依,除了她们两个之外,并没有在仙庐中发现芊儿与明尘的影子。 慕雪依叉着腰,手里握着一根藤编的教鞭,白皙的脸蛋儿气得泛起阵阵红晕。 艾晴倚靠在门口,光是从姿势便能瞧出其骨子里的那份叛逆,她仰着脑袋,把鼻孔与下巴留给慕雪依,嘴巴翘上了天。 狄云枫不打算直接进去,便隐居在一旁,默默含笑看着这一场师徒好戏。 “臭丫头,还不快过来跪着,你非要我亲自动手不成?”慕雪依挥着教鞭,使劲儿拍着身后的桌子。 艾晴哪儿肯?还不以为然道:“师傅,你别生气了撒,生气了老的更快,你瞧瞧你,抬头纹都皱出来了。” 慕雪依的确成熟了不少,连体态都变得丰腴了一些,初见她时不过二十三四岁的模样,而此刻看来,二十八九快不离三十了吧? 艾晴的话虽然不中听,但慕雪依的脸上的确出现了几道抬头纹皱。 慕雪依赶忙放下眉头,可眉头不皱哪儿来怒气与威严?她如此纠结,横竖不是,最后只能把气往自己身上撒:“我……我怎么教了你这么个不听话的徒弟?年纪轻轻便不学好,若不是宁玉跑来告诉我,我都不知道你跟别人好上了!” 艾晴轻“嗤”一声,不屑道:“师傅你能管住明尘与芊儿,可管不着我这个从人间来的姑娘,我也不像他们那么老实,你越是压迫我的自由,我越要反抗!与人相爱又怎了?我都一百多岁的人了,在人间女子二十岁还没嫁出去都讨人嫌了呢!” 慕雪依有气无力道:“可这里不是人间,不是人间,不是人间!你才刚刚筑基,怎能……怎能就动了凡心呢?” 艾晴反驳道:“师傅,可我就是凡人呀,一百多年了还不准人情窦初开么?再说了,我与杨公子是真心相爱的,你就成全了我们吧?” “啊!你这个不知羞耻的徒儿!竟敢在我面前说这番……这番大不敬之话!” 慕雪依操起教鞭,走至门口挥手就要打,艾晴却不跑不跳,反之瞪着眼睛与之杠上了,还催促道:“打啊,打啊!你打死我好了,整日闭关修炼吃丹药炼器背口诀……与其被烦死还不如让你打死!” 慕雪依终究于心不忍,教鞭扬在空中怎地也落不下,她拽住艾晴的胳膊,郑重问道:“晴儿,你认真告诉我,你可还是完璧之身?” 艾晴被这么一问,小脸儿顿时红了一片,她支吾道:“师傅你……你想哪儿去了,我……我当然还是处子之身了。” 慕雪依拽着艾晴的手便往屋里拖去:“你可知道元阴对一个女人有多重要?没了它你修为难行,没了它你道心不稳,没了它你甚至还会慢慢变老……不行!我要替你验一验!” “哎呀,师傅!”艾晴甩开慕雪依的手,叛逆的语气终于变得有些娇柔:“徒儿又不是笨蛋,不到浓情时刻是……是不会把身子给杨公子的啦!” “不行!” 慕雪依大喝,看似真的生气了,她一把揪起艾晴的耳朵,怒道:“他若与你一样是个修仙者师傅倒也不是不能为你把关,可他是个凡人,过几十年就是一具白骨,过几百年就是一抔黄土,你们两根本就不可般配,不行!绝对不行!若你还认我这个师傅就赶紧与他了断,否则……否则莫怪为师亲自动手!” “哎哟,疼……疼,师傅你放手!”艾晴疼得龇牙咧嘴。 慕雪依呵道:“你答应我不再与之往来,我就放了你!” “师傅,我与杨公子是——” “你还敢说!” 慕雪依挥起教鞭,重重地落在艾晴的屁股上! “啪!” “你这个逆徒,我供你修炼,呵护你,照顾你,你却这般不听话,看我不打死你!” 慕雪依气到流泪哭泣,挥着鞭子又狠狠地抽了艾晴两三下。 “哎哟!师傅……师傅你别打了,徒儿……徒儿知错了!”艾晴憋着眼泪花儿哀声求饶。 慕雪依耳根软,心更软,听了一句道歉便松开了艾晴的耳朵,可让她想不到的是,艾晴得以解脱后竟撒腿便往屋外跑去,便哭便扬言道:“师傅你好无情,狄云枫他不也是凡人么?为什么只准你能喜欢凡人,我却一定要分离?” 慕雪依想上去追,可一听此话,便泪如雨下,再也无力踏步,她只在门口呼喊道:“晴儿,你要去哪儿,你快回来!” “我要去追寻自己的爱,我要去和杨公子私奔!” 晴儿边抹眼泪,边要往上下跑去,可她才将仙庐院儿门推开,一个高大的身形赫然出现在门口。 “晴儿,你师傅所爱的那个凡间男人,二十岁便能提刀屠邪龙救她……试问,你的那位杨公子又是何等厉害?他可有勇气为你去死?” 狄云枫伸出一根手指,轻轻地戳在艾晴眉宇间,将之推回慕家小院。 “狄……狄云枫!”艾晴吓得连连后退,差点儿就踉跄倒地。 狄云枫眯了眯眼睛,冲之问道:“晴儿,你的卧房在哪儿?” 艾晴浑身一哆嗦,赶忙伸手指了指仙庐左侧第三间房屋,颤声道:“那……哪里……” 狄云枫声音逐渐阴冷:“那夜深了,你是不是该回去睡觉了?” 艾晴一个劲儿嗯点着脑袋。 狄云枫骤然大喝:“那还不赶快去!” 艾晴吓得一个上窜,撒腿便往自己房间跑去,开门、关门、一气呵成! 正文 第四百五十章 来战? “慕姑娘还愣着作甚?” 狄云枫张开双臂,做了一个迎接拥抱的姿势。 “嗷嗷!” 哈哈与耳耳却要抢先慕雪依一步,也不知从哪儿窜出来的,直扑狄云枫的怀抱,用小爪子不挺地抓挠,小舌头不挺地舔息。 “哈哈哈……这两小东西,先前都没发现呢。”狄云枫笑着,将两个小东西各掂在手里,掂量了一番,冲慕雪依抱怨道:“你是给它们吃得多好,竟长得这么肥了。” 慕雪依抹去眼角的泪花儿,先前是被气的,这会儿则是高兴的,她道:“我一天到晚都在地下炼器,可没心思去喂它们,都是宁玉和梦寻在照料。” 狄云枫将两只小兽往地上一丢,呵道:“一边儿玩去。” 哈哈与耳耳善懂人性,边嬉戏着边往仙庐外跑跳离去。 仙庐中便只剩下了这对期盼了彼此百年的爱人。 慕雪依见狄云枫怀抱已空,如少女般冲扑进狄云枫怀中,真挚流泪道:“我好想你,这一百年来的每一天都在想你。” 狄云枫搂着怀中人儿的腰,笑叹道:“你也胖了……” 慕雪依脸色微红,辩解道:“这哪儿能叫胖,这明明叫做丰韵,你……你不是说胖点好些么?” “让我抱抱看。”狄云枫将慕雪依轻捧在怀中,亲昵笑道:“看来我还能抱得动。” “哎呀,你放我下来……”慕雪依轻轻挣扎道。 狄云枫则凑近其脸庞,用一个深吻先将慕雪依焦躁的心灵安抚,待尽了兴,她不再挣扎,才抽离柔唇,鼻尖碰着鼻尖,目露一道淫光,轻声问道:“来战?” 慕雪依舔了舔嘴唇,偏头头去,拒绝道:“今晚不行。” 狄云枫颇有些失望:“不方便么?” 慕雪依摇头道:“不是的,若不是今夜教训艾晴晚上我一般不会上仙庐来,芊儿与明尘还在下偷照看炼炉,我不放心。” 狄云枫撇了撇嘴,只好将慕雪依放下,叹道:“好吧,还是正事重要些,咱们先去下头瞧瞧。” “嗯呢,你随我来,明尘与芊儿也很想念你呢……就是艾晴那丫头,操不完的心,唉……” 慕雪依拉着狄云枫往地宫走去。 …… 蝴蝶谷下的地宫狄云枫只在守候慕雪依冲印时来过一次,也未曾仔细看过,然再下地宫时,见其宏伟的景象,叹为观止。 地宫重启后,地火的热源急剧增加,若无任何措施,站在原地便会汗流浃背。 据慕雪依说,地宫拢共有上下三层,最表面的一层也在地下三千尺左右,这时已能见地心火焰的初芒,但根据地势的不同,上表层只有七八个地火池,又因火力的不足,只能炼制一下粗浅的次仙器。 “次仙器还算是粗浅的了?你们这些炼器大师果真厉害。” 狄云枫站在一尊三足大鼎面前,大鼎高有四丈余,底部挨着地火,顶部冒着青烟。其它几处地火池中架着同样规格大鼎,也正是大鼎冒出的青烟,将整个上表地宫都蒙上了一层烟沙,烟雾缭绕,颇为神秘。 “那是当然了,慕家仙庐若是连次品仙器都拿捏不稳的话,还怎被称之为九玄仙域第一炼器世家?” 慕雪依又回忆起往日的峥嵘岁月,自豪道:“我爷爷在的时候,莫说九玄仙域,就是元界的修士都有亲自下界来,排队让我爷爷为锻造仙器的,甚至本命仙器都肯放心交给我爷爷。” 狄云枫笑着点了点慕雪依的鼻子,问道:“那你咋赶不上你爷爷?” 慕雪依轻哼道:“上次不是在人间与你解释过了嘛,我天生不是火灵根,没办法自由操控地火,所以练不出绝品好仙器,”她又撅起小嘴,难过道:“一说起这个我又来气了,晴儿那丫头,三天两头就往外头跑,野性得很,她若是传承下我慕家的炼器秘诀,哼哼,赶超我爷爷,再创慕家辉煌也不是不可能!” 狄云枫笑道:“晴儿她是人间的孩子,童年吃过不少苦,性子野也很正常。” 慕雪依抱怨道:“性子在野还不是给宁玉他们惯的?我一天忙着炼器都没工夫管她,还有还有,她铁定是过得太安逸了,一百多年也不见心智见长。” 狄云枫握紧慕雪依的手,柔声安慰道:“好啦好啦,这姑娘的确叛逆过头了,不尊师重道就罢了,还敢在外头乱来。带我非得好好教训她不可。” 慕雪依却赶忙出声制止道:“不行不行,她虽怕你,但你也莫要怎的她。其实晴儿还是很尊重我的,就是性子倔了一些,她需要的是教育和成长,可不能用棍棒让她长记性……你打了她,我的心也会疼。” 狄云枫苦笑道:“你以前的心可没这么软。” 慕雪依叹道:“那个时候我一无所有,但现在不同了,”她轻轻地贴近狄云枫的胸膛,满足道:“我现在有一个这么爱我的夫君,还有几个好徒儿,还有七彩仙门,还有哈哈和耳耳,我想这世上最幸福的女人也不过如此了。” “其实我觉得你还差一个儿子或女儿,”狄云枫又提议,“晴儿不听话算了,咱们多生几个孩子,以本夫君的优良体格,外加夫人你的世家血统,总能生一个身怀火灵根的孩子出来,到时候亲传衣钵,也不怕她不学了呀?” 慕雪依惊声道:“身怀火灵根的人,天生孕育几率多渺茫?我怎能生得出来!” 狄云枫盘算道:“你想想,反正咱们寿元无限,两年生一个的话,十年就是五个,一百年就是五十个……总能生出来的嘛。” “你当我——哼!骂都懒得骂你!” 慕雪依推开狄云枫,自顾往下一层走,狄云枫欢笑着迎上去,一把将之抱在怀中,原地转了几个圈儿,才道:“你放心好了,晴儿这姑娘我自有办法把她调教好,当然不是棍棒伺候了,是爱的教育。” “爱的教育?”慕雪依挤眉弄眼,深表不信,她又肯定道:“你若是用爱去教育晴儿这孩子,她能把你气得想跳崖!” 狄云枫自信地挑了挑眉:“你若不信,咱走着瞧?” 慕雪依轻哼:“哼!走着瞧就走着瞧,你若能让那小泵娘浪.女回头,你想怎么着我就让你这么着。” 狄云枫舔了舔嘴唇,笑带三分淫,道:“巧了,我此去正好收集了几本世俗小说,从里头学到了不少本事,就等着你来配合我,颠龙倒凤,大道双修!” 慕雪依白了狄云枫一眼:“讨厌!”又拉着狄云枫加快步伐往中层地宫走去: “快走,我带你去看看,我为你亲自炼造的七百一十八件神兵仙器!” “你……你真在打造呀?” “那不然呢?那么大一坨龙骨头,不用来炼器,难道炖汤喝呀!” …… …… 正文 第四百五十一章 妖剑出炉 想要到达中层地宫,须还得从表层往下乘两百多尺的升降梯,且下降到一百尺时,源自地底的热量便能烧得人心惶惶。 中层地宫下有一千多处赤炎池,池中已非炽热的火焰,而是翻滚冒泡的红色岩浆! 赤炎池上架着的炼鼎要比表层地火池的炼鼎稍矮一些,但从中层炼鼎的材质、四足造型、鼎上刻录的繁杂神兽图,以及散发出来的阵阵仙气,便可知要比表层炼鼎高级许多,且还不是高上一个档次这么多,而是好几个档次。 纵横交错的赤炎池外也都设有一道隔热的结界,可即使如此地宫中层还必须以灵力护体才可随意走动,否则灼伤皮肤是小,地火乃天地之间最为精纯的本源力量之一,若稍有不慎,引火烧身,任其舍弃肉身、元神出窍也逃脱不了被焚烧成灰的结局。 “所以我很担心芊儿与明尘,他们的修为随都已达到元婴期,但遇到突发情况根本无法应对。”慕雪依说了便担忧,脚步也不仅再加快,朝地宫深处走去。 狄云枫跟在一旁问道:“突发情况又是指如何?” 慕雪依凝眉道:“地壳内核是会运动的,时而大时而小,爷爷在世时就遇见过一次巨大的地震,当时将所有的丹炉都掀翻了,若不是爷爷他反应及时跑得快,估计就被烧死在那场灾难中了。” 狄云枫也皱眉道:“这般危险?” 慕雪依叹道:“但关于大地震的这种事情是千万年都难得一遇的,一般情况下是不会发生这种事的,且地火最大威胁的程度只在于合体期,我修为大乘,已有能力抵抗地火并带着芊儿与明尘顺利脱身。” 听完,狄云枫抿嘴沉思了许久,才提议道:“我回头让黄正机想办法挖一条可应对突发情况的隧道出来,这样假设你们被困在地宫下也好脱身。” 慕雪依有些不信:“地宫下热火滔天,寻常人下都下不来,黄正机纵使技术再高超,他又咋能涉及一条逃生隧道?” 狄云枫笑道:“你可永远不要质疑一位机关鬼才的技术,我相信只要我把任务派给他,不出几年你这条逃生隧道定会修得四通八达,面面俱到!” 慕雪依叹道:“希望如此。” 明尘与芊儿正一齐顺着小道,挨个对炼鼎进行盘查,若火势弱了,就用灵力加持一番,我火势强了就用灵力压制一番。 二人即使身处结界中,也被惹得满头大汗了。 忽而,一阵凉爽清风环绕于二人身旁,风如一只温柔的手,轻轻地逝去二人身上的汗水。 “咿?” 芊儿惊疑,扭头四处张望,才发现在自己的小结界外又加持了一道赤金色的大结界! “师丈,是师丈!”明尘眼睛尖锐,一瞧前的人影便认出了狄云枫。 狄云枫亦笑着冲芊儿与明尘招了招手:“好久不见。” “师丈,你什么回来的?就在刚刚么?从哪儿回来呀,有没有给我们带礼物?”芊儿上前缠着狄云枫的手腕,简直不能太亲热。 明尘则要识体得多,他变向夸赞狄云枫道:“咱师丈是什么人?肯定是在外头赚得盆满钵满才会荣归故里,礼物怎少得了咱们的?” 经明尘这么一说,芊儿也不再闹腾,“嘻嘻”一笑道:“对对对,师丈一定给咱们带了礼物的。” 狄云枫还真带了礼物,便只笑了笑,既然是礼物的话,也不好在这种场合拿出来不是? “好了,你们两个,少拍你们师丈的马屁,赶紧带路去看看那几把锻造成功仙剑吧。”慕雪依无奈笑着,催促道。 “好嘞,师尊师丈你们请随我来。”明尘转身招呼道。 芊儿却一马当先抢在明尘前头,冲慕雪依和狄云枫招呼道:“是随我来才是,嘻嘻……我带你们去最好。” 狄云枫随在后头,忍不住笑道:“芊儿与晴儿性子应当最合得来了吧?都这么俏皮灵精。” 慕雪依却一拍脑壳,“哎哟”叫苦连天,“这两对小冤家你就快别说了,一见面不打架就是好事了,还合得来呢,唉……”她忍不住轻叹一口气,又道:“其实我又曾经想过,晴儿不愿意待在仙庐里修炼的原因就是因为明尘与芊儿的缘故。自打我将晴儿带回来,并当着明尘与芊儿的面正式收其为徒时,明尘与芊儿便觉得自己失了宠,三天两头找晴儿的不自在,晴儿则又来膈应我,我……我……我太难了。” 慕雪依俏脸就快凝成一根苦瓜,倒在狄云枫肩膀上,哀声叹气,心力憔悴。 “师尊师丈,你们两个都到地宫了还相亲相爱啊,咱们都到了。” 芊儿先是在前头招呼,紧而又听见明尘欣喜呼喊道:“师尊你快来看,又有三把仙剑在炉里锻造成功了!” 慕雪依赶忙提醒道:“明尘你莫忙,刚出炉的仙剑带有煞气,小心被剑气灼伤。”说罢,便紧忙拉着狄云枫往前头三口相连的大鼎跑去。 大鼎若一口蓄势喷发的火山,顶盖被一股煞气冲的“砰砰”作响! “芊儿明尘你们退至师丈身旁。”慕雪依先吩咐道。 明尘与芊儿应声钻入狄云枫所化的结界内。 “雪儿,要不要我帮忙?”狄云枫紧眉担忧道。 慕雪依道:“不用,你只要将结界支撑好,到时候三把仙剑一同出炉,可能会有短暂的不可控,小心些便是。” 说罢,她腾空而起,手中却多了一根赤红色的玉如意,如意长三尺有余,她用如意小心翼翼在顶盖上瞧了几下,最后找准时机插入顶起的缝隙,再轻渡仙力轻轻一挑,顶盖掀飞。 “咻!” 一道金光从大鼎中窜出,可见是一把淡褐色青锋,三尺余长,还未开锋便煞气十足! 青锋犹如一头脱缰且不可控制的野马,在整个地宫中横冲直撞! 慕雪依眼疾手快,赶忙跑出自己手中的玉如意,要去敲下这匹发狂的“野马”,可野马又岂能轻易让人驯服?它绕梁一圈,便调转剑身,横着锋刃,带着煞气与杀气,一举冲向慕雪依! 慕雪依稍有些惊,连连后退想找回玉如意,可仙剑的速度却要比她想想中快上很多——眼见仙剑就要临近身前,她咬紧牙关欲用仙力抗之,然这时,狄云枫横身而过,仅伸出两根手中便将仙剑牢牢夹住。再轻轻一阵武力,彻底将仙剑上的煞气所清除。 他回首冷冷问慕雪依:“每一把仙剑出炉都这般危险的么?你确定不是炼了一把妖剑?” 慕雪依脸色被吓得有些苍白,凝眉疑惑道:“往回仙剑可没有这么重的煞气……” 狄云枫将仙剑轻轻一丢,倒插在地上听“嗡嗡”作响,冷声又道:“这把剑上不仅有煞气,还有杀人的戾气。铸造此剑的材料为邪龙之骨,那邪龙生前屠戮了几十万生灵,戾气已深入骨髓。” 他又郑重地望着慕雪依道:“大致分析应是没错了,所以你要找一个如何能将龙骨戾气清楚的办法,否则我不会再允许你炼下去。” 慕雪依轻咬着嘴唇:“不碍事的,一点戾气而已,我能应付得来……” 狄云枫坚决道:“这些仙剑的品阶不会比你大乘修为要低,不怕一万只怕万一,你只有一个,你们都只有一个,我绝不能让你们受到一丁点儿威胁。” 明尘上前道:“是呀师尊,这邪龙的骨头虽是极品炼器材料,但它骨子里的邪性生猛,有时候炼制到一半它便在炉鼎里头四处乱撞,发出的声响亦是极大的,我和芊儿都害怕它会将炉鼎给撞破。” 芊儿也疑惑道:“我记得师尊你刚带回龙骨之时便有考虑这些呀,当时你不是说去翻一翻老祖宗留下的典籍么?后结果如何了呀,老祖宗连极品仙器都能炼出来,肯定有清除龙骨邪气的办法吧?” 慕雪依犹豫着,轻叹道:“有是有,但需要一种极为珍贵的材料,黑市里都不曾有的。” 狄云枫道:“说说看。” 慕雪依摇头道:“不行的,取得那种东西实在太危险了,我不能让你去冒险。” 狄云枫深吸一口气,又指着一旁运作的炼器炉鼎,以不容反驳的语气道:“那这些仙器就不许你在炼了。” 慕雪依坚决反对道:“不行!这可是我耗费了一百年的心血……” 狄云枫道:“那就告诉我能消去龙骨戾气的材料是什么。” 慕雪依仍是坚决道:“不行,那太危险了,我才不会让你去冒险!” 狄云枫叹道:“那我待会儿就把这地宫封印起来,你根本就下不来,也什么都炼不了。” “你……你太过分了!” 慕雪依跺了跺脚,挤出几滴眼泪花儿,往地宫外跑去。 “我过分么?”狄云枫扪心自问。 “师丈你一点儿都不过分,是师尊自己脾气倔。”芊儿笑道。 明尘轻责道:“芊儿你不许乱说,师尊不论是坚持炼器,还是不让师丈去冒险,一切的一切都是为了师丈好,”他又冲狄云枫催促道:“师丈你快去哄哄师傅吧,既然剑不出炉了,今夜便不会有什么危险了。” 狄云枫点点头,悠悠叹下一口气,赶忙追了上去。 正文 第四百五十二章 有画面了? 子夜。 日月精气交替,众星捧月,百兽啸月,万灵捧月! 明月如霜,月华似练,洋洋洒洒落在山头那个抱膝哭泣的女人身上。 狄云枫就静静地站在女人身后,负手望月,并静静等待女人哭泣完。 一刻钟后,哭声终于有了衰竭之意。 狄云枫这才开口道:“相比之山头的啸月银狼,你的哭泣声实在太低太低了。” 慕雪依红着眼眶,回头瞪着狄云枫,狠声道:“你这个坏蛋,现在连安慰我都舍不得了,还在身后看着我哭,还奚落我!” 狄云枫却淡然道:“哭是一种发泄的方式,与其哄着你别哭,还不如等你哭完之后我再哄你。” 慕雪依撒气道:“你现在哄我却一点用处也没有了。” 狄云枫眼睛一转,牛头不对马嘴地说道:“不论你怎么说,我都要去把地宫给封起来,让你以后下不去。” 说罢,他当真转身朝回走去。 “哎,你别走!” 慕雪依慌了神,赶忙冲上前将狄云枫拽住,面对这个男人突变的固执,她实在没辙儿,只能道:“依你,依你,都依你,待会儿我便将那材料的信息告诉你,这样总行了吧?” “早知如此,你又为何要大哭一场呢?” 狄云枫满意自己的欲擒故纵,可他又怎忍心看见自己的女人悲伤哭泣?若慕雪依再哭上个小半刻钟,说那句“依你依你都依你”的人便是他了。 他转过身去,用手轻轻地刮了刮你慕雪依的鼻子,才说出那句憋在心头已久的情话:“雪儿,这些年来,辛苦你了。” 慕雪依抽了抽鼻子,强忍住哭意,踮起脚在狄云枫的嘴唇上亲了半响,以炽热的目光,饥渴的语气问:“来战?” 狄云枫笑道:“不倒不休。”一把捧起眼前的女人,大步朝仙庐走去。 …… …… “一,二,三,四……” 狄云枫耳边突然传来一阵轻微的数数声,他缓缓睁开眼,竟发现慕雪依匍匐在自己身上,用手指点着自己的脖颈与胸口。 晨曦透过窗户漫入屋中,鸟儿清唱也为黎明报晓。 已是第二天清晨了。 “雪儿你……你再做什么?”狄云枫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昨夜太激情,此刻太疲乏。 慕雪依强行将狄云枫的脑壳摁在枕头上,讽笑道:“我在数你身上的吻痕数量,一个吻痕我就去找一个男人,两个吻痕我就去找两个男人……十七,十八,十九个!狄云枫,你可真是有够活力的!” 狄云枫先是忘了,前几夜与李言儿缠绵到忘我,以至于“满身伤痕”未消,他心里发虚:这下糟了,该如何与雪儿解释? “这么?心里是不是在想,该怎么撒谎来骗我对么?”慕雪依瞪着他道。 狄云枫苦涩道:“看来你我还真是心有灵犀,连我心里的想法都这么清楚。” 慕雪依冷冷一笑:“一码归一码,十九个吻痕,那我就要去外面偷十九个野汉子,咱两才算扯平!” 狄云枫干脆捧着脑袋,做出一副无所谓的表情,道:“你如果能在六界之中找到比我还优秀的男人,我欢迎你移情别恋。” “切!”慕雪依不屑道:“你莫要太得意,全天下比你专一的男人多得是!” 狄云枫耸了耸肩:“专一的男人早就专一自己的媳妇儿了,即便你自己贴上去人家也会把你推开,并骂你‘不守妇道’。” 慕雪依气不过,一拳砸在狄云枫的胸口,并指着其身上的吻痕道:“那这个女人呢?她可不是个‘不守妇道’狐狸精,勾引我的男人,她怎么不去死!” 狄云枫暗下目光,深沉了很久才淡淡开口道:“她的确已经死了。” “她……”慕雪依言出一半也沉默了,她若是个聪明的女人该能看出狄云枫眼中的悲痛,她叹息:“她是谁呢?” 狄云枫也不遮掩,如实道:“她是在寻找到你之前便喜欢我的女人,你该庆幸我有多么多么地爱你。在没找道你之前,我永远都会将自己的爱克制住,现在我找到了你,便想再自私一些,在拥有你的同时也找回她们。” 他又真挚地望着慕雪依道:“我认为,对于一个深爱的人,与其编制谎言来骗你,不如对你直白一些,在寻到你之前,我还有一个深爱的女人,她若不死的话,也许我真的会为了她来放弃寻你。” 慕雪依翻了个身,平躺在床上,心里怎么也不是滋味儿,轻声问道:“你在我面前表露得如此真实,就不怕我伤心么?” 狄云枫托着腮,侧过身子望着慕雪依道:“我向她提及你的时候,她并没有伤心。” 慕雪依已经伤心:“那是她又不是我,我可没她那么伟大。” 狄云枫真切地问道:“那你要我怎么办?把她们都拒绝,只爱你一个?” “有何不可呢?”慕雪依侧过身子真挚地望着狄云枫,一会儿,她又无奈地笑出了声:“当然不可了,我才没有那么自私,即使我想自私。不过以后你见到她们的时候,亲口告诉她们,有我慕雪依在,她们永永远远只能做小!” 狄云枫忍不住笑道:“事实上她们也只能争夺第二夫人,因为我曾明确地告诉过她们,第一夫人非慕雪依莫属。” 慕雪依舔了舔嘴唇,翻过身子又骑在狄云枫身上,霸气道:“能在你身上留下十九个印记的女人,一定是狼虎之躯,我一定不能输了!” “不了不了,雪儿,我这几天——” “那可没你选择的。” 慕雪依一举拉过被褥,势必要再与狄云枫大战三百回合! -------- 正午,暖阳高照。 当狄云枫睁开眼时慕雪依已换上了一件崭新的衣服,鬓发流苏,银钗金饰,姿态怡和大方。 狄云枫下了床,从身后紧紧搂住梳妆台前慕雪依的腰,吮吸着女子、胭脂、秀发三色香,如痴如醉:“雪儿,你可真美。” 慕雪依用胳膊肘顶开狄云枫,细声劝道:“既然醒了就赶紧去洗漱,洗脸水已为你准备好,待会儿换上一件干净的衣服,咱们一起去邱州城一趟。” 狄云枫不解道:“这邱州城在哪儿?咱去那里作甚?” 慕雪依轻叹道:“与晴儿好上的那个男人便是邱州城人士,今日咱们以长辈的身份特意上门去拜访拜访,若能洽谈解决此事,那自然最好了。” 狄云枫抚了抚下巴,道:“在我们人间,只有在谈婚论嫁时双方父母才会见面,那如果那位‘杨公子’真是个品性不赖之人,咱难道还真要撮合这段姻缘?” 慕雪依轻咬着嘴唇道:“若那杨公子真的对晴儿好,那我……那我也能忍痛割爱将爱徒奉上,毕竟现在的年轻人,唉……现在的年轻人哪儿还讲究什么门当户对?” “尚可。” 狄云枫点头认同,便自行穿衣束发,在一番整理妥当后,与慕雪依结伴走出屋子。 “晴儿这丫头,日赛三竿了还不起来,这般懒惰,嫁到婆家去又怎好意思?” 慕雪依见艾晴房门紧闭,便上前去敲了敲,轻唤道:“晴儿你且出来,师傅昨夜想了想,你已经长大成人,该有自己选择爱情的权利,今天我与你师丈打算带你去邱州城见见男家。” 屋子里静悄悄,无人应。 “晴儿?”慕雪依敲门的力量不禁又加重了几分。 仍旧无人应声。 狄云枫用神识掠扫过房屋,沉声道:“里面没有人。” “什么?”慕雪依皱眉,一把将房门推开,进屋光了一圈儿,果真没发现艾晴的影子,“难道这丫头往七彩仙门里跑了?” “我看倒不是。” 狄云枫后走进门,一眼便瞧见桌上平躺着的那一封信,他取过信,甚至没有看便猜测道:“这姑娘,八成是去找她情哥哥私奔去了。” “什么?!不可能!” 慕雪依一把夺过信封,启了之后念读道:“师傅在上,徒儿不孝,昨夜思绪一夜,终决定还是去追寻自己的心中所爱……” 信还未念完,慕雪依便再也拿不住这一片薄纸,她一头栽倒在狄云枫怀中,低声哭泣,嘴里念叨:“女大不中留,女大不中留……” “我去把她找回来,这孩子,须得教育一下才行了。” 狄云枫替慕雪依摆正脑袋,转身气冲冲地往屋外走,慕雪依却一把拉住他的袖口,轻劝道:“你就算强行把她带回来,她也会想办法再跑的,不如就由她去吧,晴儿是个不拘自由的姑娘,咱留不住她的。” “这可不是她说了算的,哪儿能由着她的性子来?” 狄云枫回首又问慕雪依:“那你到底还去不去?” 慕雪依内心自然是想去瞧瞧地,便点了点头。 狄云枫道:“换男装。” “啊?”慕雪依先是没听清楚。 狄云枫正声道:“我说换男装去,谁愿意跟他们谈婚论嫁?说不到一处就动拳头,横刀夺爱!” 慕雪依听完一拍个巴掌,赞成道:“对,抢我徒儿,谈不拢的话,就干他娘一抛!” 说罢,急匆匆地往屋子里跑去,隔没一会儿,她便换了一身英姿飒爽的男儿装束。 “走之。” 狄云枫拂袖一阵清风,独步间已在万里开外。 “你是猪呐,不是往东方走,往西方,邱州城在西方!” “你又没说……” …… …… 邱州城,繁花似锦,一座凡人居多的城市。 仙凡共生已在仙界达到了一种高度,仙人醉心于修炼便忽略了生意,凡人寿元有限便会思考如何在有限的生命里多赚钱,如此,大多数凡人都开始做起生意,且还是与仙人共同谋生。 凡人一个大富商往往会传承几代,就好比紫云峰山下的留仙客栈一样,爷爷死了传给儿子,儿子死了传给孙子,如此类推,通过血脉也能在某种意义上达到经久不衰。 杨家算的上是邱州城的一家大商会,坐拥了整个邱州城黑白两道的大半生意。 杨家祖祖辈辈都是凡人,不过几辈人脑子都很灵光,知道怎么利用仙人的欲望,如何将仙人玩弄于鼓掌之间,俗话说得好“无奸不商”,此四个字在杨家做生意的手段上可谓是发挥得淋漓尽致。 杨宅前有四个守卫,皆有不俗的金丹修为。 修仙者替凡人守宅子,的确不是很多见。 “听宁玉说,她也是上回偶尔进城采购仙器,在仙市中发现晴儿与杨家公子卿卿我我。” 慕雪依瞧着偌大的杨府,担忧道:“晴儿虽生得清纯可人,但比起那些仙门中的漂亮的女修士还要差上许多,这些有钱人家的公子腰缠万贯,什么样的女人是要不到的?我才不行他会真心实意喜欢我们家晴儿。” 狄云枫笑叹道:“也只有晴儿那傻姑娘才会认为,一个偌大世家的公子会放弃千万家业和她私奔了。” 慕雪依焦急得很,使劲儿掐着狄云枫的胳膊:“狄兄,你这么说起来,我好害怕晴儿会有个什么三长两短的。这杨家连看门的修士都有金丹修为,那出门的保镖又岂会差?晴儿才不过刚刚筑基,那杨公子若要对其施暴怎么办?” “不行!我要去找这杨家家主好生谈谈!” 她越想越害怕,拉着狄云枫就要往杨府里头中——这时,却见一个身穿小蟒袍的玉面郎君从杨府中走出来,身后随行两个黑衣保镖,修为皆在元神之上,那玉面郎君却是个彻彻底底的凡人。 “杨公子,马儿已为你准备好了。” 见一个身材矮小的马夫从街角巷口里牵出来一匹高大威风的白马,那唤作杨公子的玉面郎君上手抚了抚马鬃,瞧模样甚是满意,便从怀中取出半块灵石丢在地上,傲然道:“拿去,回来把马草准备好,记着了,要上好嫩草尖儿,我的马儿吃不得其它粗草。” 说罢便潇洒上马背,拉着缰绳从策马往长街道驶去。 “果真是个纨绔公子,晴儿的眼光真差,怎能看上了它?”慕雪依瞪着渐行渐远的白马,微怒道。 狄云枫却道:“有钱,高大,俊朗,风流,身骑白马,只要谈笑得体,十个小姑娘有九个会往他身上凑,还有一个还愿意给他生孩子。” 慕雪依怒道:“我呸!晴儿要是敢这么想,老娘再不忍也要打断她的腿!” 狄云枫在大街上随意拾起一块石子儿,裹在手中并对准长街已快要看不见身影的杨公子,其胯下的那匹马儿的大白屁股,轻轻一弹! “咻!” 石子力道十足,重砸在马屁股上,马儿一声长嘶,可传遍三条街,失控狂奔起来。 狄云枫轻轻一笑:“这下子,他起码能摔断三根肋骨。” 慕雪依很满意,一拳豪爽砸在狄云枫臂膀上,大赞道:“狄兄不赖嘛,指间功夫竟这么强!” 狄云枫伸出中指,比对在慕雪依面前,炫耀道:“我有一指,可开天门关,亦可开玉门关,可一指平息山海,亦可一指翻江倒海,可一指风平浪静,亦可一指潮气潮落……” 说到最后,他又冲还不知趣味的慕雪依淫笑道:“这些你昨夜不都体验过了么?” 慕雪依原先不懂其意,又听狄云枫最后一句解释,再加之那“进进出出”的动作,俏脸儿立马红到了耳根之间。 狄云枫搂着她的腰,轻声问:“怎么?有画面了?” 她娇嗔:“你……你可真没正经!” 狄云枫却又加之一句问候:“还是说……有反应了?” “你讨厌!” 慕雪依一把搡开狄云枫,自是呼吸急促,娇.喘连连,一张俏脸儿已红成了猴子屁股! 先前那为杨公子牵马的矮瘦马夫见两个年轻公子打闹,直顾摇头叹道:“唉,富贵人家的公子就是不一样,世风日下,世风日下哟……” 慕雪依却忽然想到,便拉住那马夫问:“老伯,你可知方才那杨公子去了哪儿呀?” 马夫颇有些厌恶,撇开慕雪依的手,回答道:“还不是去九香楼去见那些狐朋狗友去了?” 马夫说完还故意瞪了狄云枫与慕雪依一眼,好似再说:就是你们这样的狐朋狗友。 慕雪依嘴角忍不住一抽,还是道了一声:“谢谢。”便拉着狄云枫赶忙长街前头走。 “雪儿,方才我——” “你还说!你再说把你手指头都咬断!” “手……手指头咬断到没多大事,莫把我另一个头——” “我呸!” 慕雪依红着脸儿,撒腿便跑。 …… 正文 第四百五十三章 文人雅士聚会之地 九香楼乃文人雅士聚会之地,邱州城半数富贵名流都在此喝酒消遣。 九香楼富人区多设有雅间,不同于青倌,但又与红馆相似,这里没有明面上的女人卖肉,但暗地里却进出许多貌美女子,她们是专有上门.服务的暗娼,反正雅间门一观,里头何其淫.乱.也无人知晓。 慕雪依与狄云枫走进九香楼时已换了一副容貌,狄云枫变成了一个油腻臃肿的大胖子,慕雪依则伪装成一个态度傲慢且猥琐的小瘦子。 二人虽这般模样,仍大摇大摆走进楼,迎客的小厮也赶忙上前招待,丝毫不敢有嫌弃之意。 只因二人长相奇特,但穿衣富贵,容臭不菲,小厮靠眼力吃饭,一眼便能确定他们为腰缠万贯的大富人家公子,是贵宾! “二位公子,可预订好雅间了?”小厮笑问道。 狄云枫直言道:“我们是来找杨公子的,你不妨带个路。” 小厮犹豫道:“杨公子平常的宾客都是有预约的,我看您们二位面有些生……” 狄云枫笑着解释道:“是这样的,我们是韩州人,与杨公子有些生意来往,所以也是第一次见面玩耍,”他说完便取出一块灵石丢给小二,爽快道:“少不了你的小费,赶紧带路吧。” 小厮见钱再添几分笑,把灵石揣进怀中,转身朝楼上走:“二位公子随我来,杨公子在三楼。” “夫君,你给的小费也太多了吧,带个路就给一块灵石。这里是收银子的,给他几两碎银子他就有乐的了。” 还未上楼,慕雪依的传音便传进狄云枫耳朵里,言语中还有几分轻微的训责。 狄云枫内心苦笑:是不是成了家的女人都会变得精打细算?他回话道:“我这里可没有碎银子了。” 慕雪依道:“我这里多得很,以后要是给小费这种事情就由我来。” 狄云枫问:“你哪儿来那么多碎银子?” 慕雪依道:“还不是晴儿这丫头,三天两头就要零花钱,哼,要知道给她钱,她跑到这些地方来乱花,我……我打断她的腿我!” 她越说越气,并四处张望道:“说起那那丫头,她人呢?咱们去哪儿堵她呀?还有我们装扮成这副模样去见那杨公子又是为何?” 狄云枫先道:“韩州据邱州还是有一段距离,凭晴儿的遁术最起码也要走上大半天,假设她早上就开始出发,那么到达邱州城怎么也得下午今日时分了,咱们就在这里等她便是,” 他又胸有成竹地笑道:“至于为何要装扮成这模样,嘿嘿,待会儿你就知道我的用意了。” 上了二楼,进进出出的女人愈加频繁,高矮胖瘦,浓妆淡抹,各式各样都能瞧见,却有一点十分透明,那就是她们身上的风尘气息,刺鼻更叫人恶心——狄云枫觉得刺鼻,慕雪依觉得恶心! “我必须亲自验一验晴儿的身体,若让我发现她没了贞洁,我……我非打死那死丫头不可!” 慕雪依瞪着身旁来来往往的高姿态的暗娼,狠得牙痒痒! “二位公子,三楼尽头,门口有两个保镖守着的地方便是杨公子的雅间,小的身份卑微,就不将你们送到门口了。” 小厮转身离开。 “门口有保镖,我们杀进去么?”慕雪依问时,手中已暗自蕴起一道灵力,凭她的修为杀了这两个看门的元神修士仅在抬手放下只见。 狄云枫赶忙按住慕雪依的手,轻声道:“非也非也,我的计划是进去与之攀谈。” “攀谈?”慕雪依轻蔑,“就这种货色也配与我攀谈,也配娶我家徒儿?简直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狄云枫摇了摇头,轻倚在慕雪依耳边,低喃了一会儿,说得是慕雪依直顾点头——“嗯嗯,可以,不错,对,就要这么干……若不让那丫头吃点儿苦头、受点儿惊吓,怎会长记性?” 二人会晤之后,便直走向雅间,那守门的两个修士见有人陌生人来,各自上前几步,交叉双手拦住狄云枫与慕雪依,并由一人道: “二位请回,杨公子今日不见客。” 狄云枫与慕雪依没有多与之浪费口舌,各自将大乘修为往外张放一些,恐怖的气息即刻吓得两个元神保镖连连后退,差点就要下跪: “晚辈无礼,还请二位前辈赎罪!” 狄云枫冷声道:“知晓无礼还不让开?” 两个保镖卑躬让开一条道,并将客房轻轻推开,示意请二人进去。 “走。” 狄云枫领衔跨入雅间,慕雪依随后跟上。 才入雅间,一阵淫.声艳语便从屏风后传来,却见雅间中还有几个用屏风隔开的小房间,房间中有酒色酒香,亦有女色女香,一眼望去屏风有四人影子,在里头喝酒吃肉好不自在。 酒池肉林,大致说如此。 “我要出去了,太恶心了,实在太恶心了。” 慕雪依捂着胸口,像是要干呕,狄云枫取一颗白丸塞进她嘴里,笑道:“再忍忍,有钱人的生活就是这么奢靡腐烂,习惯了就好。” 慕雪依又拉着狄云枫问:“你老实告诉我,你以前也是不是这样荒淫过?” 狄云枫赶忙摆手解释道:“我可从没来过这些酒池肉林,你是知道的,走的时候我把所有的灵晶都交给你了,哪儿还有钱去这些地方消遣?” 慕雪依又狐疑:“嗯哼?那如果你有钱了,便要去这些地方淫.乱了?” 狄云枫叹道:“雪儿,你别瞎猜了好么?这些酒肉哪儿有你煮的好吃,这些女人哪个比得上你?我家里有你这么一道美味可口的菜肴,用得着去外头偷腥么?” 慕雪依轻哼道:“反正你最好老实点,男人三妻四妾我可以理解,但妻子必须三从四德应有尽有,你若是敢背着我去找那些不三不四的女人,哼哼,当心以后儿子长得不像你!” 狄云枫撇了撇嘴:“那我得考虑往你身上加一道贞操禁术,其他男人要是敢碰你,就把他炸得稀巴烂,炸成太监。” 慕雪依不服输:“那我也在你身上设一道守宫术,你要是敢碰其他女人,把你也炸得稀巴烂,炸成太监!” 狄云枫邪笑道:“你怕是忘了我是真武高手,炸没了又不是不能长出来,脱胎换骨,威力更强。” “你……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思开玩笑!” “的确该把心思收起来了,待会儿记得纨绔一些,演好点儿今晚有奖励。” 狄云枫在慕雪依的小脸蛋儿上轻轻拗了拗,一把推开屏风后的大门,大步走进房中,臃肿的脸上挂满了奉承又热情地笑意: “哎呀,杨公子,好久不见,好久不见呐!” 正文 第四百五十四章 酒池肉林 “狄兄,你不是和我一起来的么?你见过这杨公子?”慕雪依跟在狄云枫身后,传音问道。 狄云枫道:“我虽不认识杨公子,但我却是个生意人,我会做生意。” “你怎么做生意?” “且看之。” 狄云枫仍旧热情,直走到满脸疑惑的杨公子身旁,勾肩搭背,搭讪道:“杨公子,进来的家里的生意可做得还好呀?” 杨公子是生意人,谈起生意来他怎么也要敷衍一句,道:“近来家里生意还行,只是——” “哎呀,韩州城里头的生意可不景气咯,可都是那真武人害得,灵天仙域盛产宝石、长留仙域盛产绸缎,真武人可就在那一坨,这不前几天云溪宗才把传送阵关闭了?我白家进口生意就这么断去了八成,唉,难做,难做咯……” 狄云枫叫苦连天,也不客气,举过杨公子跟前的酒杯便一饮而尽。 杨公子见狄云枫说得头头是道,浅面上也就认可下狄云枫这个朋友。经商最看重的便是人脉,多一个朋友多一条出路,不论是知心朋友还是酒肉朋友,总有其帮得上忙的地方。 杨公子原本有些生气狄云枫与慕雪依的冒然传入,此刻心情却平静了不少,他和气问道:“不知这位朋友姓名如何?又在韩州城里做什么生意?杨某接触的人实在太多,一时半会儿记不起来了。” 经商之道还有一条乃重中之重,没有永远的朋友,也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永远的利益,但宁愿多一个虚伪的朋友也不愿交一个真实的敌人。 所以杨公子语气谦虚,怕是出言不慎得罪了狄云枫,不好收场。 狄云枫拍了拍脑袋,放下酒杯,先是道了个歉:“哎呀,你看我这事情忘得,连姓名都忘了与杨公子说了,” 他这才自我介绍:“在下白莫离,韩州城‘满圆斋’便是我家的家业,昔年杨公子来韩州办事,我们曾有过一面之缘,当然了,那时候家业小,便也没机会和杨公子说上话——先前不说说了嘛,这生意不太景气,财路也断了,就寻思着进口原材料不行就在自家仙域里找着看,故方才在下头喝酒,见杨公子上了楼,便来问个好,” 他又亲自替杨公子倒了一杯酒,敬道:“我深知杨公子的生意路子广,便来问问有没有机会合作一番,但若是没有也无碍,咱们今日就当交个朋友嘛。” 话都说到这个地步了,杨公子也没有好拒绝的理由,欣然接过敬酒喝下,又指着桌前空位热情道:“我杨自最喜欢的便是结交各路朋友,今日相见即是缘分,二位且坐,美酒自酌!” 这时与之同桌的一位瘦高男子也笑道:“‘满圆斋’我是知晓的,在韩州城里头名气可不能太小,那些仙门世家穿的秀丽衣裳,珠光宝器都是从满圆斋里头出去的,昔年我有幸进去逛了一趟,啧啧,那里头的东西最便宜的也没少过万数灵晶呀。” 狄云枫“哈哈”大笑道:“关于价格与品质这方便我满圆斋可一点儿也不谦虚,我们便是最贵,最好的,诚信经营,千年品质保障!” 慕雪依这时又传音来:“狄兄,满圆斋我是知道的,但你啥时候又和那满圆斋结交的?” 狄云枫传音回复道:“我在里头买了几件东西,和那老板就此结下了关系,成了朋友。” 狄云枫回蝴蝶谷的途中恰巧路过韩州城,当时寻思着要给仙门里的人带几件礼物,便下城里收寻,随后便找到了“满圆斋”,在里头一口气消费了百万灵晶,店铺老板便屁颠屁颠儿跑来搭讪,将狄云枫马屁拍得甚好,狄云枫便粗浅交下了店铺老板这个朋友。 “咿,不知这位朋友又是哪家商铺的公子,我瞧着也很面生呢?”杨自又看向慕雪依。 狄云枫本以为慕雪依嘴笨会出拙,便想开口替她挡一挡,谁知慕雪依却口若悬河道: “在下慕平,与白兄一样同为韩州城人士,只不过嘛,白兄做的是正经生意,我呢便做一下不正经的生意,譬如各大青倌红馆的姑娘都由我过手,我见诸位都是风流快活的性情中人,一定知道不少韩州城里的名角儿吧?” 杨公子大笑道:“哈哈哈,这事你得问张友兄弟,他寻花问柳的本事可是这一代出了名的,只要是名角儿花魁,没有哪一个是他没上过的。” 众人将目光都放在了同桌一位身穿绿袍的青年人身上,青年人黄皮寡瘦,双眼空洞无神,一见力不从心的模样,便是纵欲过度,肾虚! 青年男人说话都不太有力气,但目中淫光却丝毫不减,他舔了舔嘴唇道:“韩州城要说最漂亮的花魁当属白烟楼里西凤儿,技术最好的还得是青花院里的李华月,若要说趣味儿玩得最重口非小四楼里的小红花儿不可……” 绿袍青年一口气列举了将近十来个不同风格与味道的女人,说完时已大口大口喘着粗气。 “我不行了,我得去隔壁找个蒲团发泄一番!” 他掀开屏风,边走边解开衣裤,好一会儿便见那屏风后传来一阵女人的娇.喘,但好一会儿娇.喘声又在完事后得以平息,随即又见他边绑着裤腰带,边走回房间坐下,额头上汗如雨下,直叹道:“哎呀,二位兄弟莫见笑,老哥以前可有一夜战七人的威风,现在有点儿垮了。” “哈哈哈……” 狄云枫放声大笑,故作淫.声道:“我正巧认识一位专治肾病的道长,他有灵丹妙药,吃完一柱擎天,莫说是一夜战七人,一人战七夜也不再话下呀。” “哦?白兄还认识这类仙人?日后一定要与我引见引见呐!”青年立马露出一番渴望的态度。 杨自与其他两个富家公子也纷纷露出的贪.淫的眼神,他道:“有这等好药白兄可莫要忘了我们呀,” 他又指着屏风后,大方道:“慕兄,白兄 ,你们二人莫要客气,屏风后有七八个蒲团,高矮胖瘦,男女老少皆有,一样都不带重复的,敬请享用便是。” 慕雪依这时又传音问道:“狄兄,他们所说的蒲团又是……何意?” 狄云枫叹气道:“蒲团是凡人们对女人的一种贬低的叫法,和仙界中的鼎炉一样,都是供男人发泄的东西,又俗称‘肉蒲团’,便是这个意思。” 慕雪依恨得牙根直痒痒:“这群畜生还把女人当人么!高矮胖瘦,还有男女老少,天杀的荒唐,就不怕遭报应么!” 狄云枫轻按住激动无常的慕雪依,传音劝道:“有钱人的生活便是如此淫.乱,待咱们把事情办完了,再给他们一点儿教训。” 慕雪依已气的有了哭意:“晴儿那傻丫头,怎就这么傻,连好人坏人都分出来了么……云枫,我好害怕她已经被……已经被——” “哎,对了杨兄,说起二位韩州来的朋友,听说你最近还勾搭了一个韩州仙门的小嫩妞儿,可真有此事呀?” 绿袍男子恰好问到了点子上,慕雪依与狄云枫纷纷皱眉聆听。 杨自自斟一杯酒,边品边道:“算不上勾搭,是那小妞儿自己贴上来的,谁叫我风流倜傥,面若冠玉?哈哈……” 绿袍男子又淫.声问道:“哦?那杨自可尝过那嫩妞儿的美味?我听小厮说,可真是嫩出水来了,灵动可爱,仙气十足呢!” 杨自摆手道:“不曾有不曾有,我才与那个妞儿见过两三次面,其仙门家教颇为严厉,我几次都要得手都给她推开了,”他又淫.声笑了笑:“不过嘛,上午我收到她传来的信简,说要摒弃仙门与我私奔,哈哈哈……你说世间怎有如此天真烂漫的女人,竟衣服脱光自己送上来?” “还不是杨兄容貌俊美,气质独特,风靡万千少女呀,我若是女人我也对你倾心咯!” “哈哈哈,长孙兄哪里话,来来来,喝酒,喝酒!” 众人举杯畅饮,唯独慕雪依捏紧酒杯,眉宇间渐起杀气。 狄云枫赶忙按住慕雪依的手,微微摇头,示意忍耐。 这时又听那长孙姓的绿袍青年提议道:“杨公子,咱一介凡人,最多也就玩耍些不要的鼎炉,这次幸有仙子自己送上门,看样子还是个嫩雏儿,你要是吃肉的话,给咱哥儿几个喝口汤行不行?” “这……”杨公子显得有些犹豫,只听他担忧道:“可她毕竟是仙门弟子,据了解也有几分本事,凭咱们几个很难制服她,若是她逼急了,行那个什么自爆之法,就算我的保镖再厉害也救不了咱们呀。” 那瘦高男子看似很胆小,也连连点头称是:“是是是,那些修仙人随便一张灵符就能把咱们打成重伤,咱若不注意还真怕被其反杀。” “怕她娘个屁,这娘们儿一看就是胸大无脑之类型,大不了我去给冲一杯蒙汗药,迷倒了来!” “不行不行,迷倒了可有意思?连叫唤都不行了,我就喜欢瞧见那些民女惊恐,害怕,却又无可奈何的模样。” “这倒是个难题。” “然而这并不是个难题。”狄云枫突然开口道,又从袖中取出一只青花小瓶,往桌子上轻轻一搁,淫笑道:“诸位兄台,我这瓶‘禁仙散’专治修仙之人,元婴以下都有效果。只要让她服下这个,其半日之内灵力尽失,那时她便是个手无缚鸡之力且又不会昏迷的凡人。咱想怎么耍就怎么耍!” 慕雪依在桌下猛踩了一记狄云枫的叫,传音呵道:“云枫!你是怎么想的?原先不是说让晴儿瞧清楚这帮人真实面貌就行了么?你怎还将她往火坑里推去?” 狄云枫却从容道:“若不吓一吓又会怎让她长记性?这就叫做在痛苦中成长。” 慕雪依轻哼道:“那你要把她下傻下痴呆了,你看我饶不饶你!” 狄云枫笑道:“你莫急,这一切都在我的掌握之中。” 杨自与一干狐朋狗友见狄云枫有这玩意儿,不仅大言称赞,还贪婪地索要:“白兄一定有这些好药物的路子,下来了卖咱们几箱,嘿嘿……让那些高高在上的女修士都尝尝咱们凡人的厉害。” 这时,门口的守卫在屏风外道:“杨公子,艾晴姑娘就在外头,是否叫她进来?” 杨自一拍大腿,激动道:“嘿!来得正是时候,正好没什么耍式让两位客人开心,小妞儿送上门来了,快请进来,快请进来。” 守卫应声离去。 “待会儿你们可要装得像样一些,莫要把人家吓着了,还有白兄你快些下药呀,待会儿我亲自喂她喝!” 杨自边搓着手,边使唤众人行动起来。 狄云枫将青花小瓶里的药丸倒进一壶茶中,递给杨自道:“待会儿杨公子就让她‘以茶代酒’喝下这杯茶后,三息之内便能见效!” “哈哈哈,白兄好一个摧花老手,我等佩服佩服!” “岂止是佩服,简直是……甘拜下风呐!” 众淫虫出声吹捧,狄云枫摆手谦虚,慕雪依脸色阴沉,这时屏风外听见几声细步,接着便听一个清脆的女声: “杨公子可在?” ps:这一章,有点黄,大家莫要觉得趣味额度,事实如此,金瓶梅,肉蒲团我都有看,合理看待这个问题。见谅见谅。 正文 第四百五十五章 焚尽污浊 “我在的,我在的。” 杨自立马换了一副温柔的模样,亲自前去将屏风门打开,牵过门口杵着的艾晴便往雅间里走。 “晴儿,你何时到的,怎么提前也不通知我一声,我好派人去接你呀。” 艾晴却刚走进雅间两步,便睁开杨自的手,见坐么多男人都坐在雅间中,却有些脸红与胆怯,她轻声冲身旁的杨自道:“杨公子,以往都只有你一个人的,这次怎么这么多人?” 杨自拉着其坐下,大方解释道:“今日恰好我们几人有些商事要议,便汇聚一堂了,我又寻思晴儿你以后是要嫁入我杨家的媳妇儿,这些都是我的朋友,便事先介绍一番,莫不然以后喝喜酒时都喊不出名字来呀?” 艾晴脸色微微一红,低头轻呢:“讨厌,谁说要嫁给你做媳妇儿的?” 慕雪依脸色逐渐法律,咬着牙,抱怨道:“死丫头,年纪轻轻就这番模样,长大了还得了,我……我……狄云枫!我气得很呐我!” 狄云枫只笑道:“静观其变。” “还静观什么其变,今天要不是我们在这儿,她非得受辱致死不可!”慕雪依安奈住心头的激动,清了清嗓子,试着冲艾晴问道: “听方才几位弟兄说,杨夫人是韩州仙门修士,我与白兄也是韩州城的人,咱也算是老乡了。” 艾晴面色微红,却乐在其中,她道:“我就在七彩山上修行,七彩山离韩州城其实也不远的。” “哦!原来是七彩山呀!”慕雪依刻意提高音量,又道:“七彩山听闻有个蝴蝶谷,里头住着一位隐秘仙子,能炼天下神兵,你可认识?” 艾晴当然知道那位仙子就是自己的师傅,可自己摈弃仙门逃出来,又怎好意思开口提及自己的恩师?她极为心虚道:“我……我不认识她,可能是她太过隐秘了吧……” 慕雪依眼角,嘴角,甚至连体内那颗心都忍不住抽了几抽,她紧拽着一旁狄云枫的手,心里诉苦道:“云枫,我心疼,我快要被气死了,我快要给气死了。” 狄云枫拍了拍慕雪依的手,也没把事情再耽搁,冲杨自使了个眼色,并道:“来来来,大家相聚一场,我们一起敬未来的杨夫人一杯!” 一旁那几个小淫虫从艾晴刚进门便直溜溜儿地盯着人家身子看,心里早已痒痒得不行,便纷纷举起酒杯,要与艾晴庆祝。 杨公子也按计划行事,用茶壶替艾晴倒了一杯下了迷药的茶水,并亲手抵到她手里,柔情道:“晴儿,我知晓你酒量不行,那就以茶代酒表示一下即可。” 艾晴轻“嗯”了一声,对杨自眼中充满了爱意,接过茶杯与众人一口便闷了下去。 茶水才刚一下肚,艾晴便觉得身体有所不适,她捂着自己的丹田坐下,轻声疑惑道:“我的……我的灵力怎么……” 杨自扶住艾晴的腰,轻声问道:“晴儿,你怎么了?” 艾晴倒也算机警,一见桌上几个人那淫.荡的笑容便觉得事情不妙,她抖开杨自的手,惊恐问道:“杨公子,你方才给我喝了什么?!” 狄云枫站起身来,冷冷地盯着艾晴道:“方才给你喝的是‘禁仙散’,无色无味,入腹即发作,现在你的功力尽是,就乖乖地做我们几人的胯.下玩物吧。” 艾晴这才知晓自己着了道儿,最后还望着身旁的杨自,不敢置信道:“杨公子我对你一片真心,你……你怎能如此对我?” 杨自一改温柔模样,露出一抹邪戾的笑容,瞪着艾晴道:“晴儿,我与这几位朋友生意谈崩了,所以要你去慰问他们一番。若你将他们伺候好,他们便会放过我,若你真的爱我的话,那就将他们伺候好,哈哈哈……” “杨自你这个无耻混蛋!” 艾晴终于认清现状,她操起眼前的茶壶便要砸向杨自,可杨自要比她身材高大不少,力气亦要比修为尽是的她足上许多。她怎得逞? 杨自扣住她的手腕,将之紧紧锁在怀中,冷笑道:“要怪就怪你太天真,还自己送上门来,哈哈哈……” “杨兄莫跟她废话了,赶紧开始吧,我……我都快等不及了!” “你急什么?吃肉的活儿肯定是杨兄先来了,咱们跟着喝汤便是。” “那我第二个来。” “我第三!” “你们先,容我吃两颗补药,定叫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 雅间内充斥着暴力与淫.欲,艾晴被吓得泪水泛滥,她挣扎,她惊呼,她甚至哀求,全都无济于事。 “云枫,咱……咱该出手了吧?这孩子肯定长记性了,莫要再吓她了。”慕雪依拉扯着一旁的狄云枫道。 狄云枫语气平静道:“若不刻骨铭心些,她又怎会真正长记性?还有你也是,今日我便让你们都看看什么叫做真正的酒池肉林!” 狄云枫暗蓄一道内力,一掌便将雅间中的屏风撑开——可见屏风后,有冒着袅袅青烟的浴池,浴池中尽是些赤身裸体的男男女女,浴池上有珍馐玉盘,美酒佳酿,若男女肚饿便倒酒来喝,拿肉来吃,若男女性起便随意寻配欢快,所谓人性全都抛之脑后,只在欲望的国度中沉沦不休! 慕雪依哑口无言,闭着眼睛不忍再看眼前的淫.乱景象;艾晴更被吓得没了力气,也不挣扎也不咆哮,软在地上任由几人摸索摆布。 “白兄,慕兄,你们快去耍呀,美酒女人尽情享用!” 世俗淫.乱在眼前的酒池肉林中体现得淋漓尽致,狄云枫却对这些见怪不怪,他冷冷开口,像是对身的慕雪依说,也像是对杨自等淫虫说,甚至还可能是对整片酒池肉林中的欲望男女说。 “淫邪本无罪,欲望起歹心,你们还沉浸于如此狂欢中,是还没有尝到过痛苦,仙武大战并非夺权争霸,更多的意义在于清扫污浊。” 满堂人听后皆疑惑地望着狄云枫,他们已堕落到失去人性,又岂能听懂此话的意思? 杨自也疑惑道:“白兄,你一个人在那里嘀咕什么呢?” 狄云枫冷冷瞥了一眼呆傻的众人,掌间一道仙力骤起,再轻轻一震,瞬时间除艾晴、慕雪依之外,其余人皆倒地昏死过去。 “她怎么办?慕兄?”狄云枫指着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的艾晴,冷声问道。 慕雪依轻叹:“好了,你就别再吓她了,她呀,估计这辈子都不敢再乱交朋友了。”说罢,便与狄云枫变回了原来的模样。 “晴儿别怕,师傅在这儿。” 慕雪依温柔一笑,半蹲在艾晴面前,伸出手要让艾晴自己站起来。 艾晴仍然恐惧地盯着二人,下意识地还摇了摇头,嘴里也不知呢喃着什么。 慕雪依微微皱眉,上前要将艾晴扶起,可爱情却一把将她的手打开,并颤声道:“你走开,你们都是坏人!你们都是坏人!” 慕雪依紧忙出声安慰道:“晴儿,是我呀?师傅,你的师傅。” “不,你不是我的师傅,你是坏人,你们都是坏人!” 艾晴撇开慕雪依的手,也不知哪儿来的力气,如小蛮牛一般往雅间外头冲去。 狄云枫横过身子,恰好将她堵在自己胸口间,手起一道灵力,在她额头上轻点了两三下,并柔声道:“睡吧,睡去后,一切都只是一场梦。” 艾晴如被催眠,双眼一闭倒在狄云枫怀中昏睡了过去。 “你看你,我都叫你莫要吓她了,我见了这些禽兽都感到害怕,何况她还是个孩子!”慕雪依冲狄云枫怀中夺过艾晴,心疼得眼泪花儿都快要溢出来了。 狄云枫挠了挠头,苦笑道:“那还不是为了她好,这会儿她总该老实一段时间了。” 慕雪依瞪了一眼狄云枫,又指着地下扑趴着的众人道:“那他们呢?你又该怎么处理?” 狄云枫挑眉:“不如杀了?” 慕雪依赶忙摇头否定:“不可不可,若杀了他们,我们岂非变得和他们一样惨无人道了?” 狄云枫抿嘴沉思了一会儿,轻挥衣袖将屏风上的壁灯打落,火星伴着灯油很快便将屏风烧燃: “哎呀,一不小心打碎了一盏灯,我们走吧。” “你要做甚?万一将整座九香楼烧起来了怎办?” 慕雪依惊呼,要出手灭火,狄云枫却用两只手,分别捧起她与沉睡的艾晴,道:“若他们运气好,或许能被救下来,若他们运气不好,焚烧精光也好做到毁尸灭迹呀?” “那你和杀了他们有什么区别?”慕雪依还是不忍。 “我的怒火无法平息这时间的污浊,天降大火却可以,我想这场火灾下去,应该很长一段时间都不会有人在这里寻欢作乐了吧?” 狄云枫抱着慕雪依与艾晴越窗而出。 当然了,对于控制不住自己欲望的人,他们只会换一个场所继续寻欢作乐。 …… …… 月朗星耀,风清依旧。 一只仙船漫漫游荡在浩瀚星海下,脚下千山万水,万籁俱寂。 邱州城中烧了一场大火,千里之外都可侵袭瞧见那冲天的火光。 慕雪依站在船尾,神色复杂地望着渐行渐远,却仍历历在目的邱州城,叹了又叹,叹了又叹。 狄云枫稳固了导航,便寻到了船尾的慕雪依,用那惯用的暧昧姿势从身后搂住慕雪依的腰,头埋在玉颈,贪婪地吮吸了一口芬芳,才酥言问道: “怎么了?我的宝贝夫人?” 慕雪依沉默了很久很久,才轻声开口道:“云枫,你……其实,真的不该这么做,那样会死好多人。” 狄云枫淡然道:“死一些该死的人难道不好么?” 慕雪依道:“可她们罪不至死吧,还有那楼中的人小厮,老板,或许还有普通的食客,住客,他们都是无辜的。” 狄云枫道:“他们若是无辜的,总能逃出来。” 慕雪依担忧道:“可我看这火势,若晚了一步他们就再也逃不出来了。” 狄云枫道:“那就死,反正仙界这么多人,死一些也没关系。” 慕雪依转过身来,真挚地望着狄云枫的眼睛,问道:“云枫,你这么平淡地说出这番话,真的好么?” 狄云枫刮了刮慕雪依的鼻子,笑问道:“那你想要我怎么说?” 慕雪依咬着唇:“你即便不觉得愧疚,那也要该感到惋惜,死了这么多人,这么多无辜的人。” 狄云枫埋头深吻了慕雪依片刻,才讲道:“雪儿你不知,在人间,都实行连坐之最,犯了错误的人,怂恿他犯错的人,包庇他犯错误的人,看见他犯错却不出手制止的人……凡是跟他有关系的人全都会被抹灭干净。” 狄云枫的语气还是那么平淡,平淡到让眼前这个女人害怕,慕雪依又背过身去,心儿怦怦直跳,不敢再看狄云枫那双仿佛包含了深渊地狱的眼睛。 “云枫,你……你变了。” 狄云枫却不避讳道:“我自然是变了,世界无时不刻都在改变,何况是人?” “可……可你要往好的地方变,你以前不会这么平淡,不会那么喜欢杀人的,那可是人,那可是一条条鲜活的生命。” 慕雪依说到最后,声音几经发颤! 狄云枫无言片刻,声音开始有些阴冷:“你难道认为我做了错事?” 慕雪依浑身却是一个冷颤:“不是的……” 狄云枫声音更冷:“你在怕我?” 慕雪依又是一个惊颤,赶忙转过身来解释道:“我没有,云枫,我没有怕你的意思,我只是觉得你这么做不好,杀人是有损道心的,而且你也讲过,善有善报恶有恶报,咱做好事,少杀人,这样就会有福报,说不定……说不定以后我们还能生一对双胞胎!” 看着如此慌张解释的慕雪依,狄云枫心中再起的祟念也烟消云散,他大笑道:“哈哈哈,我岂能让我的夫人怕我?” 他又拍着自己的胸口承诺道:“好,那我答应你,多做好事,为积德福报好生双胞胎……哦不,三胞胎!” 慕雪依甜甜一笑,脸上即刻露出一抹兴奋的红晕,她揉捏着自己的肚子,比划道:“若是三胞胎的话,肚子起码得有这么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