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敌大宋朝》 正文 第1章 刚刚穿越就挨刀 同时准备地质,化工和历史三份专业论文的华夏大陆最顶级学府清花学院博士生导师段岩,只不过是觉得自己有点累了于是就趴在桌上小睡了一下。 然后,他便在剧烈恶痛中醒来……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栋木质的不大不小的宅子,然后便有一大段大段的不属于自己的记忆不断的出现在脑海…… 这里是后宋大宝四年的重庆府,当今陛下乃是庆宗帝周贤! 而他,则是现顺庆府知州段元鉴之子,段岩…… 大宝四年,蛮蒙攻宋正如火如荼,而这巴蜀,就更是战争的最前沿! 就这么穿越了? 从最高科技的星球联邦时代,穿越回了一千多年前的后宋时代? 这些念头,如同闪电般在脑海中闪过! 无数电影中,蛮蒙的铁骑纵横天下,大地血流成河之惨烈场面也随之浮现…… 那种恐怖,让熟知时代历史的段岩情不自禁的不寒而栗! 根据时间推算,最多再有大半年,蛮蒙大汗哥蒙就要御驾亲征,全蜀守军尽墨,蜀地之民十不存一! 蜀亡之后十余年,便是史称华夏文明断绝之时的崖海海战! 左相路君实身负幼帝蹈海,从难者数十万,华夏正统,就此断绝…… 只是现在,段岩已经没心情去关注这些了! 因为他发现自己的肚皮上有一道长达七八厘米的刀伤正如婴儿的小嘴般裂开着,那阵阵将自己疼醒的剧烈恶痛便是从这伤口传来…… 而同时,一名老郎中正手拿一大团黏糊糊的糊糊准备往伤口上捂…… 段岩死死的抓住老郎中的手! “阿郎,葛大夫正在为你治伤,你先忍着点……” 旁边有青衣小厮开口,虽然只是听到声音,但对方的模样以及名字便已经在段岩的脑海中浮现,忙到:“来福,伤势的事我自己心里有数,你先带葛大夫去一旁休息……” “段小相公莫不是信不过老朽的医术?” 郎中葛存一面有怒色,心说要不是看在令尊千恩万求的份上,某才不会来救治你个浮浪子——你可倒好,居然胆敢嫌弃起老夫的医术来了? 来福见状吓了一跳,忙表示葛郎中可是重庆府周边有数的名医,也就是看在老爷的份上,一般人怕是想请都请不来,让段岩赶紧放手,安心让葛郎中治伤! 段岩苦笑。 不是他不相信葛郎中的医术,他是对这个时代的医术,都不怎么信任! 哪怕并不太懂医,但作为一个化工博士导师以及远超时代的眼光,所以段岩信自己明显要远远超过信这所谓名满重庆府的葛郎中! 他当然也知道自己的伤口已经恶化,必须及时救治,但问题是不能这么救治——用这不知道成分的糊糊就往伤口上捂? 他是打死也不肯的! “来福,你立即去周边找找,看看有没有什么酿酒作坊,问他们购买一些原浆酒,度数越高越好!” 为了自己的小命,段岩的脑子飞快的转动着——自己这伤势,当务之急,就是要先好好清创…… 现下,明显不可能有什么双氧水碘伏之类,蒸馏酒精明显也来不及了,他只希望能够找到超过七十度的原浆酒! 医用酒精的酒精度有严格的要求,一般都在百分之七十五左右——因为只有在百分之七十五左右的酒精,才能获得最佳的消毒杀菌的效果…… 而很明显的,现阶段无论什么酒都不可能达到这样的浓度,所以只能降低要求! 在嘱咐来福购买原浆酒的同时,段岩也没忘了交代来福,顺道购买一些干牛筋之类的回来…… 当下的重庆府,乃是全蜀之地最重要的军事基地以及商业文化中心,像原浆酒,干牛筋之类的东西,购买不难。 但来福明显不知道段岩现在要这些东西何用,于是便一脸的踌躇,劝道:“少爷,要不还是先治伤要紧?” “快去!” 段岩哪里有功夫跟来福啰嗦,回头才望向葛郎中道:“葛大夫,你能不能帮我写个方子?” “方子?” 本就觉得被小瞧了的葛郎中一肚子的不爽,要不是因为段元鉴乃是一府知州,怕是早就拂袖而去了,此刻再听到段岩居然要自己开方子,那股不忿便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忍不住就阴阳怪气的挖苦道:“段小相公你,难不成还懂医?” 那拉长的音调,让段岩想听不出葛郎中话中的挖苦之意都难! 不过他却无法生气,因为他这身躯的前主人之行事,被人挖苦那绝对是该着! 有宋一朝,重文轻武,即便是前有靖难之耻,现下又在蛮蒙的铁蹄之下丧失了大半江山,但这重文轻武的局面,却没有丝毫改变…… 这身躯主人之父段元鉴乃是隆庆府知州,本声就是文官,自然也希望自己的儿子能走科举之路。 此次他带段岩来重庆府,一方面是向巴蜀宣抚使蒲择之叙职,另外一方面,也是为了携段岩参加恩科之试…… 可谁知道,这家伙进了考场不好好参加科考也就罢了,居然还当着诸多考官和士子们的面口出狂言,表示大宋朝衰落至此,全都是文人误国…… 被暴怒的考官将之从考场内乱棍打将出来事小,更重要的是他这一句话,可是将整个重庆府上上下下的文人,甚至是整个大宋朝的文人都给得罪光了! 要是仅仅如此,也就罢了! 最多也就是被段元鉴暴揍一顿,然后拎着耳朵到处去跟人认错赔罪。 可偏偏这家伙是一点也不省心! 为了证明自己不是那无用的文人,这家伙居然突发奇想,单人匹马偷偷溜出城去,想要去当下被蛮蒙攻占屯田的成都府附近,杀几个蛮蒙鞑子以证明自己之武勇…… 结果当然是惨烈的! 仅和蛮蒙鞑子一个照面,就被对方一刀劈中了肚子,差点没直接给人开了膛,然后被闻讯赶来的段元鉴带人给拼死抢了回来…… 这下,段岩在重庆府这名声,可就真臭大街了! 文人吧,文人得罪光了! 行伍这边吧,这一个蛮蒙鞑子没杀了,反倒差点连自己的小命都给丢了的丑事,让军卒们也不待见他! 总之一句话,现在的段岩现在在这重庆府,那是猪八戒照镜子,里里外外都不是个人! 想着这些,段岩自己都是忍不住苦笑,心说这个跟自己同名同姓的家伙,也真特么是个奇葩啊…… 就算想搞事情,那也不是这么个搞法不是? 不过事情都到了这份上,自己不穿越都已经穿越来了,段岩也不得不承受对方给自己带来的一身骂名的同时,先想办法保住自己的小命再说。 所以,他假装没看到葛存一眼里的奚落,干笑一声道:“不敢说懂,只是以前在古书之上看到的一个残方,配伍方面,还请葛大夫你代为斟酌……” 虽然在心底有些瞧不起段岩这种文不成武不就的浪荡子,但一听段岩说是曾经看到的古方,葛存一倒是来了兴趣,加之段岩此刻的态度也还算恭敬…… 所以最终,葛存一拿出纸笔,请段岩将方子说上一说。 “田七,正淮山,生乌草,冰片,独定子……” 段岩竭力的搜索着记忆,叙述着记忆中的配方,用量以及制备方法。 原本,对于段岩所说的这残方,葛存一还有点不以为然。 毕竟他从医数十载,什么验方残方没见过? 更别说在重庆府这一带,他不敢说自己医术第一,那也算是颇负盛名,他可不信,有什么残方是段岩这个浪荡仔知道而自己却不知道的…… 但随着段岩的叙述,葛大夫的脸色便逐渐的变的肃然起来! 正文 第2章 万金之方 葛存一怎么说,都算是一方名医。 虽然这药方不是他曾经所听说过的验方,也还没看到疗效,但一个方子是不是好方子,在看到了配方,配伍之后,对方子之药性,他又岂会心里完全没谱? 药方还没写完,葛存一就已经确定,这绝对是一副万金之方! 其方不但兼顾了化瘀止血,活血止痛,解毒消肿的药性,最重要的是中正平和,能适用于伤者的任何体质,可谓百利而无一害…… 他甚至觉得,任何一个郎中要掌握了这方子,就凭这一方傍身,都能成为一方名医! 要是自己能拥有这方子…… 光是想想,葛存一情不自禁的激动了起来,看着段岩颤声道:“不知道段小相公到底是从何处得来此方?此等良方,绝不可能无人所知……老朽也算是熟读医书,可为何却从未见过,甚至从未没听说过此方?” 段岩白眼,心说这云南白药的配方都要在千年之后才会出现,你能知道那才是怪事了。 不过此刻,他明显已经没时间找借口跟葛存一解释了,只是让对方赶紧去备药,同时交代,所有之药物除了田七要以浸膏炮制之外,剩下的药物全都要碾磨成细粉,越细越好! “段小相公稍等,老朽会尽快备齐!” 葛存一点头,然后飞奔而去,他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要将这配方给配制出来,然后看看使用效果了…… 葛存一刚走不久,来福便带着段岩交代需要购买之物回来了。 轻抽了一下鼻子,段岩便知道购买的这原浆酒的酒精浓度至少在七十度以上,虽然不够医用酒精的度数,却也勉强能用了! 想到这点,段岩满意点头的同时暗道侥幸,心说幸好现在蒸馏酒的技术已经出现了! 要不然就现在这伤口的情况,还没有一点可靠的清创消毒的手段的话,伤势随时都有可能那可恶化并引发败血症! 到那时候,可就真是完犊子了…… 而现在,有了这高浓度的原浆酒代替酒精消毒,虽然效可能没医用酒精或者是碘伏之类来的好,但也多少能管点用,再加上云南白药…… 段岩觉得,自己熬过去的希望,其实还挺大的。 然后,他便赶紧吩咐! 首先,让丫鬟将牛筋上锅蒸软,然后用木锤砸,抽取长长的牛筋丝搓制成细线以替代手术线。 同时,又让来福找来大稍微粗大些的钢针,烧红以替代缝合针。 缝合针当然不能太粗,但没办法,现在段岩首先需要保证的,是粗粗的牛筋丝替代的手术线能从蒸孔里穿过,并且还具有一定的强度,不至于被伤口崩开…… 足足忙活了一个多时辰,等到已经备齐了所有药材回来炮制的葛郎中都回来了的时候,缝合的一切,才已经准备齐全。 啊啊啊…… 酒精浇上伤口的瞬间,段岩的惨嚎声几如屠猪…… 可这还不算完! 段岩还让来福尽可能的分开伤口,用经过干蒸杀毒的干净棉花蘸着头酒仔细的擦拭伤口的内部——那刺激的滋味,让段岩无比怀念碘伏! 碘伏不但有光谱杀菌的效果,更没有这么强烈的刺激…… 等一切完毕的时候,丫鬟早就在远远的院子里吐的胆汁都出来了,而来福也哆嗦的不成样子了! 至于段岩自己,就更是死去活来活去死来,就差没晕过去了! 有机会,一定要将碘伏给提纯出来! 心有余悸的段岩暗暗发誓,瞅瞅抖如筛糠的来福,然后他便不得不将目光看向了葛存一,让对方帮忙,代为缝合伤口。 要是之前,葛存一是万万不可能答应的! 毕竟这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岂能如同缝衣物一般的缝合在一起? 但有了白药方子的前车之鉴,葛存一可不敢再对段岩的要求等闲视之,依言缝合。 不得不承认,这个葛存一不愧是一方名医,虽然这还是他第一次进行外科缝合手术,但他的手非常稳,让段岩是少吃了不少的苦头。 在段岩的指点之下,缝合进行的非常顺利。 长近二十厘米的刀伤,足足缝合了六七十针。 缝合完毕,看着段岩肚皮上那歪歪扭扭如同蜈蚣般的伤口,葛存一一边在段岩的指点之下再用原浆酒清洗伤口,然后敷上炮制好的云南白药,一边试探着询问,这从一开始拿这头酒清洗伤口,到这用牛筋丝缝合,都有些什么说道? “伤口内,有一些我们眼睛看不到的脏东西,它们正是导致伤口恶化的主要因素,而这原浆酒能有效的清除这些东西,降低伤口重复恶化的几率……” 段岩尽可能的用时下之人能够理解的话解释给葛存一听。 至于不用普通的线而是用牛筋丝做手术线,就更容易理解了——当下的针线之类,要么是麻线,棉线或者是丝线…… 这些线,要么张力不够,要么吸液之后容易腐坏,滋生细菌。 而牛筋在运输之前就已经经过硝制等处理祛除了其内残存的蛋白质等,所以基本不太容易腐坏和滋生细菌,加之在使用之前,先是蒸煮变软,缝合之后冷却,还会收缩,能够确保伤口紧密的贴合在一起,加速伤口的愈合和恢复…… 事实上,之所以缝合等等外科手术,在华夏文明数千年中都没有得到普及,一直等到西医大行其道之后才普及开来,其中固然有身体发肤受之父母这种迂腐思想的缘故,也有认识不够的因素…… 但根本上,无法解决手术缝合线的相关问题,段岩觉得也是限制外科手术发展的一个很大的原因! 毕竟,历史上无数的名中医,他们不可能不知道伤口缝合贴合在一起,更有利于伤口的愈合这个显而易见的事实…… “不知这些,段小相公是如何得知?” 即便段岩已经尽可能的深入浅出,却依旧听的葛存一是一愣一愣的,忍不住的问道。 “无他,只不过是多看,多想而已!” 段岩开口笑问道:“葛大夫你乃此地名医,所治之伤患无数——可觉得某之处理伤口之法,有无道理?” “道理自然是有,只不过管不管用,却要以观后效才知!” 葛存一说的谨慎,但脸上之前对段岩之轻蔑早已消逝无踪,深深鞠躬之后,嘱咐段岩多多休息之后才离去,表示明日再来。 “莫忘了再多准备些白药,记得制作的再精细些!” 段岩嘱咐,这才回头对来福道:“送葛大夫!” “少爷,葛郎中刚刚,居然对你鞠躬了哎!” 送完葛存一回来的来福的嘴巴里都能塞下几个鸡蛋,看着段岩的眼神就跟不认识一样——毕竟他可是记得清清楚楚,当初自己跟老爷去请葛存一之时,那是求爷爷告奶奶…… 现在可好,自家当知州的老爷这郎中不放在眼里,却对自家这名声都臭大街了的少爷又是鞠躬又是下拜的…… 他不知道,要是自家老爷看到这一幕,心里会是个什么滋味。 而此刻,段元鉴正在府衙和宣抚使制置使兼知重庆府尊蒲择之等一干同仁议事。 正文 第3章 风雨飘摇 几十年来,巴蜀之地在前宣抚使余府尊的统御之下,依靠蜀地山川之利,筑多功城,云霄城,大获城等以对抗蛮蒙铁骑,虽无力大败蒙贼,却也能屡屡让来犯之贼无功而返! 但现在,随着蛮蒙改变战略,居然也开始在巴蜀屯田筑城,余玠之策,渐有支拙之危! 更可怕的是,几年前余府尊被奸臣陷害,气急暴毙,余晦接任,却连战连败,甚至连蜀地门户之剑门关都丢了…… 想着这些,蒲择之便忍不住连连叹气,心说余晦你个无能老贼,真是害我大宋不浅! 虽说几个月前,他已经顺利的收复了剑州和苦竹隘,甚至企图乘势收复利州城,发动了巴蜀之地多年未见之反扑攻势,虽然未果却也使龙颜大悦…… 但不可否认的是,巴蜀数十年来抗击蛮蒙所积累下来的那股百战不殆的豪气,已经因为余晦之无能而消耗殆尽了…… 而现在,蛮将纽璘又在利州纠集精兵万余,意图经白龙江过大获城攻击夔门,和当下屯兵于成都府之阿答胡刘黑马连成一线,一举扫清蜀北之大宋守军…… 此战若摆,苦心经营数十载的巴蜀防线,将就此瓦解! 仅仅靠钓鱼城之寥寥数地,根本无法抵挡蛮蒙之铁骑席卷南下,直取朝廷之核心要地如两湖,两广,甚至是江南……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任它蒙贼侵略如火,我军自不动如山……” 张大悦刘整等诸将献计,表示川北各防御要地如云顶,大获诸城,全都筑于咽喉要地,也成功抵挡蛮蒙数十年,此次蒙贼再犯,大家只要按部就班,应该也能和往昔一般,让蒙贼无功而返! 听到这话,蒲择之是一声叹息…… 以往,靠余大人之山城防御战略抗击蒙贼,的确有效,可惜现在之局势,早已今非昔比! 现在,蛮蒙明显也已经看出以巴蜀之地势,他们再想如在别处一般仗着铁骑之利来去如风占领巴蜀,已无可能,所以才开始实施筑城屯兵,攻一城,便据一城…… 若现在,自己依旧抱着各山城之险,想要以不变应万变,最后的结局就只有一个,那就是整个巴蜀之地,都被蛮蒙逐步蚕食! 更别说,现在纽璘大兵欲取之夔门,更是蜀西之咽喉要地,绝不可失! 听到蒲择之心之所忧,原本信誓旦旦的张大悦等诸将也是脸色尴尬,讪道:“那,以府尊之见,我等分兵,驰援夔门?” “若如此简单,我大宋朝廷何须花如此之多米粮养着尔等军将?” 听到这话,蒲择之不禁闷哼,心说这战事千变万化,要都如头疼医头脚疼医脚这么简单,蒙贼岂能猖狂至今? 被蒲择之一番呵斥,张大悦等虽面红耳赤,却又满腹牢骚,心说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该如何是好? “本府若是已有定计,又岂会召集尔等商议?” 蒲择之更是不悦,沉声道:“现在,我大宋朝廷之安危在于我巴蜀,巴蜀之安危,在于吾和诸君,还望诸君能积极进言,出谋划策,阻蒙贼之兵锋,解我巴蜀以及我朝之危……” 众人议论纷纷,却都苦无良策。 看到诸将抓耳挠腮,却无一人能提出什么建设性的意见,蒲择之心头烦躁不已,目光闪动之间,却落在了段元鉴的身上…… 段元鉴先后任职隆庆府和顺庆府知事,不但在两地施政有方,在军伍战阵方面也是颇有建树,算得上是蒲择之手下的得力大将。 但今日,段元鉴却一言不发,甚至有些神情恍惚。 段元鉴为何此般,蒲择之当然知道。 毕竟其子段岩跟随其同来重庆府虽然不过半月,但其考场大贬书生无用在前,又有单骑直闯蒙营垂死而回在后,出格之言行…… 现在的重庆府,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夜幕时分,诸人依旧没有任何对策,蒲择之不得不下令各自回家休息,明日接着再议,却将段元鉴留了下来。 “令郎伤势如何?”蒲择之问。 “已经请了重庆府之名医葛郎中医治,只是伤势太重,葛郎中也只能勉力而为,怕是回天乏术了……” 想到断言的伤势,段元鉴眼圈一红,却又道:“多谢府尊挂记,不过这一切,都怪犬子自己行事莽撞,完全是咎由自取……” “到底还是少年,你也不必太过苛责!” 蒲择之安慰道:“而且令郎之行事,虽有些少年意气,但就凭敢于向蒙贼挥刀这等意气,就不愧为我大宋之血性男儿——相信他一定能好起来的……” “多谢府尊吉言!” 段元鉴谢过,这才告辞…… 看着段元鉴的背影,想着其子段岩之行径,蒲择之长叹一声,心说虎父犬子,真乃人生之大悲也…… 段元鉴回到家中之时,已经是二更之后。 “岩儿情况如何?” 一进门,段元鉴就迫不及待的问。 这次来重庆府参加科举,原本儿子是死活不答应,算是被他给硬绑而来的。 要是儿子有什么事,他都不知道跟夫人怎么交代——毕竟,那等于是自己绑着儿子过来送死啊…… “阿郎的情况好多了!” 听到问话,来福忙开心的表示,自从午间段岩醒来,并自己做主给自己处理伤口,并上了自己开的方子配的伤药睡下之后,已经不再说胡话了,刚刚自己去看的时候,也不怎么发烧了…… “胡说!” 听到这话,段元鉴一脸不悦,心说自己的儿子是个什么货色,自己难道还心里没谱不成? 就他那样,还能自己给自己处理伤口,还给自己开单子配伤药? 段元鉴打死都不信! “是真的啊,老爷!” 来福恼火的跺脚道:“不信等明儿葛郎中过来你自己问他——葛郎中走的时候,还跟少爷鞠躬致谢,说多谢教诲呢……” 噗…… 放下心来的段元鉴正想喝口水润润嗓子,听到这话一口水喷的到处都是…… 想到之前去请葛葛存一,对自己这个外地知事那爱搭不理拽拽的样子,居然会对那害的自己在同仁们面前颜面扫地的不成器的儿子鞠躬致谢说多谢教诲? 怎么可能! 所以段元鉴觉得,这分明是来福想帮段岩在自己面前说好话! “休得再胡言乱语,否则决不轻饶!” 段元鉴冷哼,本想去看看段岩的伤,但想到段岩从受伤以来夜夜哀嚎几乎无法入睡,现在好不容易能够安睡,便没有去吵醒段岩…… 正文 第4章 老子大如天 天刚蒙蒙亮的时候,段岩便醒,并且再也无法睡着。 十几二十年如一日的学霸生涯所养成的习惯,明显没有因为他的穿越以及换了副身体而有任何的改变。 “阿郎,你这伤刚刚好点,还是多在床上躺会儿吧?” 看段岩艰难的起身,来福吓了一跳,生怕因为段岩的起身,造成伤口崩开之类。 “我没事!” 段岩笑笑,毕竟这缝合过的伤口,可不会那么容易崩开并造成二次伤害。 见段岩坚持,来福也没办法,只能在伺候他穿衣的当口,让他小心些…… 随着段岩的起床,段家暂住于重庆府的这座小院,便全都醒了,丫鬟开始生火烧洗脸水做饭之类,而来福则在伺候完段岩之后,忙前忙后的生火盆,打扫院子之类…… 而段岩便站在院子里缓步走动着,活络着身体,同时欣赏着这原汁原味的古时代的生活景象…… 因为有原主人的全部记忆,所以这一切段岩都很熟悉,但因为他那穿越而来的灵魂的缘故,却又多了几分阔别经年又再次重逢的新奇…… 然后他便看到了段元鉴。 段元鉴在历史上,并不出名,只有只言片语的介绍。 段岩知道,不仅仅是因为他还是历史博士导师,更因为在穿越而来之前,他本身就是整个巴蜀抗蛮山城防线之一的苦竹隘周边之人,所以对相关资料便格外留意。 现在的段元鉴,任顺庆府知事,但在担任顺庆府知事之前,他却是隆庆府知事! 剑门关苦竹隘,就是段元鉴主持修建的。 所以,看到段元鉴,段岩便不由自主的想起了大半年之后的事情——几个月之后,哥蒙御驾亲征四川,刚刚被夺回来不久的苦竹隘被再次攻破! 紧接着,蛮蒙大军便势如破竹——鹅顶堡,得汉城,大获城等,破的破,降的降…… 领兵驻防青居城的段元鉴力主死战,被偏将刘渊所杀…… 随着这些久远的记忆潮水般的涌出,段岩便忍不住的咧嘴直笑——当初记得这些,仅仅是家乡所在是抗蛮要地所以随手了解,然后被强大的学霸那过目不忘的基因给储存在了脑海的深处,本以为不会再有任何用处…… 但现在他发现,因为自己穿越回来了,这些记忆似乎带给了自己逆天改命的能力! 在段岩看着段元鉴的时候,段元鉴也在看着段岩,他发现,自己这个儿子居然有点陌生…… 不是说段岩本身,而是他眼神里藏着的那些东西,让段元鉴陌生无比! 不过在段岩咧嘴笑起来的时候,这种疑惑便立即被打散了——段元鉴脸色一沉,开始冷哼! 段元鉴的忽然变脸,让段岩微微一愣的同时立即知道了是怎么回事,忙请安道:“爹,早!” “嗯……” 段元鉴嗯了一声,神色稍缓的道:“伤刚刚好点,不好好在床上躺着,爬起来作甚?” “已经无碍了……” 段岩回答,并告诉段元鉴,若没有什么反复的话,最多十天半个月的,这伤也就好的差不多了…… “回去躺着!” 只是段元鉴根本不给他说下去的机会,语气不由分说并不容置疑。 “……” 段岩无语,却也只能乖乖的往回走——没办法,这时代就是一个老子大如天的时代! 来自于父亲的命令,和皇命一样,不容违抗和质疑。 就在此时,敲门声响起,葛存一被来福迎了进来…… “段小相公,你居然起来了?” 一看到段岩居然在院子里走动,葛存一大惊失色,连跟段元鉴打声招呼都顾不上了,一溜小跑的扶着段岩,生怕有任何闪失。 毕竟他伤口二次崩裂后果有多严重,他这个大夫可比谁都清楚! “真的无碍了……” 段岩无语的回屋坐下,然后解开衣物让葛存一查看伤口…… 虽然仅仅过了一夜,但在彻底消毒,缝合,以及自配的云南白药的强大效果之下,伤口虽然还有些红肿,但和昨日那恐怖的状况相比,现在的伤口情况,简直不值一晒…… “真乃,奇迹也……” 看到伤口的模样,葛存一激动的都快要跳起来了! 这些年兵荒马乱盗匪横行,经他之手医治的刀枪创伤之人,没有一千那也绝对超过八百。 像段岩这么严重的伤势,其治愈者,绝对是百不存一——这也是即便是段元鉴这个知事求上门来,他都不太愿意接手救治段岩的根本所在! 几天下来,他都以为段岩是必死无疑了! 可谁知道,昨日段岩垂死猛醒,一番操作之后,今儿伤口居然已经好转如斯,都能自个儿下地走路了…… 他岂会不知道,段岩的伤势好转的速度如此之快,除了跟这被段岩称之为白药的金疮药的奇效有关之外,更是跟段岩之前用原浆酒清洗伤口,用牛筋丝缝合伤口有关! 而现在,无论是伤口清洗,缝合,甚至是金疮药的配方,自己都心知肚明…… 葛存一的目光,便情不自禁的激动了起来! 一旁的段元鉴也看到了段岩的伤势,一颗悬着的心终于落地,感激的对葛存一抱拳道:“多谢葛大夫妙手回春,救犬子一命,请受段某一拜……” “段府尊,使不得也……” 葛存一忙扶住了段元鉴,激动道:“小相公能好起来,可全是他自己之能——有幸亲眼目睹小相公之岐黄神术,已经是老朽之天大的造化了……” “啊?” 听到这话,段元鉴一脸错愕,都不知道怎么回答。 “老爷,你忘了?” 来福在一旁提醒道:“昨晚我都跟你说,阿郎这伤,可全都是阿郎自己治好的,你还不信——现在总该信了吧?” “的确是小相公自己的手段,老朽……倒是也有从旁协助……” 见段元鉴望来,葛存一点头,并硬着头皮往自己脸上贴了那么点金——即便缝合伤口,会做针线活的丫头都会,照方抓药跑个腿,更是是人都会…… 可为了能跟这创举性的,必将青史留名的创伤治疗方式沾上那么点关系,葛存一厚着老脸拼了…… 而在一旁的段元鉴,则早已急不可耐,让段岩赶紧老实交代,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正文 第5章 大言不惭 “偶然从古书上看到的,本是眼见伤重姑且一试,至于效果,爹你也看到了……” 段岩将伤势的清创,缝合等等,一五一十的说了一遍,至于具体从哪儿看到的,自然是推说忘了——至于段元鉴信不信,那他就管不着了! “如此简单?” 听到这些话,段元鉴吃惊不已。 毕竟在他看来,任何一个好的郎中,都要经过无数年的治病救人的积累,才能做到应症施药,而现在根据段岩所说,似乎任何人稍加训练,就可以为伤员进行救治一般! 天底下,难道真有如此速成之医术? 他当然不会知道,自古中医之弊端,都在于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重经验而轻原理,想要学有所成,当然是没有个数十年的积累,万难成为一代名医。 但西医不同。 想要将西医学精,当然也难,可要论上手的速度,那就真的是太简单了…… 就拿这外伤救护来说,找几个胆大心细的培训几天,再做好消毒防感染措施,经过简单救护之后所带来的治疗效果,往往就不比从医数十载的老郎中来的差多少了! 这些段岩当然知道,不过他绝不敢说出来。 否则,除了之前在考场百无一用是书生诋毁文人的罪名之外,脑袋上恐怕又得扣上一顶诋毁岐黄医者的大帽子了! “若给我些时间,让我将酒精,缝合线处理的更加精细些,再配上白药金疮药一起使用……” 段岩斟词酌句道:“只要负伤士卒们所受之伤全是外伤,没有伤到内府,那么依照此法,至少能多治愈半数的大宋士卒!” 说着这话的时候,段岩一边观察着段元鉴的脸色。 他本以为,段元鉴定然会欣喜若狂。 原因自然是简单的。 军医制度,从齐魏之时便已有之,时下大军出征,也会就地征召郎中随军以充军医之用。 但可惜的是,一般成名之郎中年迈体衰,根本无法跟上行军之节奏,一般的郎中医术不精不说,数量更是少的可怜,往往万人大军,也未必有一名军医! 在这样的情况下,就注定了绝大多数的士卒负伤之后根本不可能得到恰当的救治! 这也是长期以来负伤士卒死亡率居高不下的根本原因! 段岩相信,要是自己这个便宜老爹足够机敏,一定会发现既然随军郎中可以速成,就干脆军中抽取一些人等经过简单的培训,以充军医之用! 说不定,就能让更多的负伤士卒活下来! 但段元鉴的反应明显让段岩失望了…… 段元鉴虽然表现的很激动,但更多的还是出于一个父亲眼瞅着自己那没出息的儿子似乎还有那么一点可取之处…… 然后就没了! “虽然犬子之伤已经大好,但接下来还得葛大夫你多费心!” 高兴过后,段元鉴又嘱咐了葛存一几句,便准备回屋更衣出门去衙门。 “爹你稍等!” 段岩忙道,在暗暗腹诽自己这个老爹的官僚习气,罔顾士卒生死的同时问:“父亲最近早出晚归,可是与蒲府尊等商议应对蒙贼纽璘率部攻击夔门之事?” 纽璘率军万余,出利州经白龙江,兵锋直逼夔门之事,现如今已是人尽皆知,不是什么秘密。 所以,段元鉴对段岩之言也没什么意外,只是叹道:“夔门乃我巴蜀西南之门户,一旦失守,巴蜀危也……” “现如今,可有良策?” 段岩问,见段元鉴摇头叹气表示此次川中将官齐聚重庆府,便是为这一战之应对之策,可惜到现在为止,所有人都一筹莫展之后,才拿出了一副昨日从书房中翻出的地图! 地图上,几处已经被他做好了标记,分别是成都,以及白箭滩! “围魏救赵?” 看到地图上之标记,段元鉴嗤笑一声,一脸你小子还嫩的表情道:“成都府有都元帅阿达胡率军数万亲自坐镇,若能轻取,还用你说?” “蛮蒙骑兵来去如风,攻无不克的确不假,但守城,却非蒙贼所长——现在蒙贼占我成都府时日不久,若能突出奇兵全力攻之,未必就不能重夺成都府!” 被段元鉴挖苦两句之后,段岩却丝毫不气,而是信心十足的笑道:“若能顺利夺回成都府,我巴蜀内之蒙贼便为之肃清,方能全力以赴,以拒蒙贼于蜀地之外!” 这话,当然有几分道理。 但段元鉴等人在商议对策之时,也不是没想过这个问题,因而冷哼道:“若能拒蒙贼于蜀地外当然很好,可一旦被纽璘攻下夔门,西有利州之汪德臣,北有自贵州之兵而来——到时,我巴蜀将腹背受敌,你可知道?” “若无法肃清成都府之阿达胡,我巴蜀照样内外交攻——到时候同样是死!” 段岩毫不畏惧,铿然出声道:“现在,我们只有赌,赌我大宋国运未殇,赌纽璘之区区万人,攻不下夔门,并眼见成都之围,不得不全力来援……” 去衙门的一路上,段元鉴的脑海中全都是段岩说这些话时那自信至极的模样! “真不知道这小子,到底是哪儿来的自信!” 虽然心底觉得段岩的话很有道理,但一想到自己这个当爹的被之驳斥的哑口无言,段元鉴就又是有点不爽,心说这臭小子,都已经这般田地了还如此大言不惭——难道是不知道自己的名声现在已经有多臭了不成? 段岩当然知道自己现在的名声有多臭。 但他更知道,现在若想稳住巴蜀之局势,就必须攻下成都府,拔掉蛮蒙埋在巴蜀之内的这颗钉子! 否则的话,等到年底哥蒙御驾亲征,到时巴蜀内外交困,人心离散,到时候可就真是连一战之力都没有了! 当然了,他的信心,其实主要还是来自于历史上,蒲择之为解此次之围,也是采用了围魏救赵之法,弃夔门而攻成都的…… 只可惜当时,虽然已经差不多将成都夺回,甚至还阵斩阿达胡,却最终功亏一篑! 原因,居然还是出在自己老爹他们拒守之白箭滩这边! 史书记载,刘整,段元鉴率部于白箭滩阻截自夔门而来驰援成都之纽璘所部,因指挥失当,蒙贼过白箭滩,直扑成都,蒲择之不得不率兵退走…… 这些记忆清晰的浮现,让段岩不得不感谢曾经爹娘赐予自己的头脑,过目不忘的本领不但让自己曾经是学霸,哪怕是穿越而来,依旧都受益匪浅! 然后,段岩才将目光看向了葛存一,而葛存一,此刻也在看着段岩。 正文 第6章 为公子扬名 葛存一的看着段岩的眼神,是如此的火热! 人生在世,求名求利,可往往很多人打破头,都难如所愿! 而现在,却有一个名利双收的机会摆在他的面前——只要段岩愿意将这治疗外伤之法以及白药的方子给他,那么他葛存一不但有机会名与仲景一样名垂青史,更有机会赚的盆满钵满! 葛存一的心思,段岩当然清楚。 想到曾经的那些人,什么学术造假论文抄袭,那是信手拈来,即便被人指着鼻子痛骂,都不带脸红的。 可现在,葛存一已经学会了伤口缝合,以及白药的配方,并清楚的明白其价值,却在征得自己的同意之前,根本不敢将之据为己有…… 段岩不得不感慨,这个时代虽然没有什么专利,但老祖宗们心底却自有自己的道德标尺! 否则的话,自己所想之事想要顺利的实施,恐怕就没有现在这么容易了! 而现在嘛…… 看着葛存一火热的眼神,段岩道:“葛大夫,你想要什么我很清楚,但时下兵荒马乱,白药之方和创伤救治之法,不知道能让多少伤者起死回生,所以此治伤之法,段岩万不敢让葛大夫你专美,而是希望能够尽可能的扩散开去,救治更多的大宋儿郎!” 听到这话,葛存一满脸失望,同时又长鞠及地,由衷道:“此等良方,小相公却无意于用之索取私利,而是愿意无偿奉献出来造福于天下人——此等胸襟,小老佩服!” 想到这阵子,重庆府四处传言段岩好大喜功却不学无术,现在再看段岩,葛存一心说,要是那些诋毁段岩的家伙,要是听到他此刻之语,不知道会不会羞愧而死! “葛大夫谬赞了!” 段岩笑笑,心说自己可没你想的那么高尚! 之所以不打算用白药的方子以及外伤消毒缝合之法来牟利,完全是因为没有必要! 以自己的知识储备,段岩相信,只要自己想赚钱,那绝对是想不财源滚滚都难,根本不需要拿这种可以救无数人性命的东西去赚钱! “段小相公你不必过谦!” 葛大夫当然不知道徐晋心中所想,只是拱手道:“小老无能,唯一能做的,可能就是竭尽全力,将小相公之术传扬开去,为公子扬名,让那些胆敢诋毁官人之人知晓,什么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如此,段岩就先谢过葛大夫了!” 段岩点头,并未拒绝葛存一想要为自己扬名的提议。 因为他知道,在这个时代,名望对于一个人来说,会是多大的助力——更别说,要是那些挣扎在死亡边缘的伤兵们知道,他们之所以能最终活下来都是因为自己,那是一个什么结果! 他敢肯定,到了必要的时候,只要自己登高一呼,便有不知道多少士卒愿意为自己舍身忘死! 这种好事,段岩岂会推却? 当然了,想要达到这种效果,那肯定需要漫长的时间去积淀,而现在,段岩缺的就是时间! 即便因为自己穿越回来,即便在自己的帮助下,自己那便宜老爹段元鉴和刘整率军守住了白箭滩,成功让蒲择之彻底夺回成都府,将巴蜀内之蒙贼清扫一空,那也只是替巴蜀之地觅得了喘息之机而已! 等几个月后,哥蒙御驾亲征,蜀内军民,根本无力抵挡蛮蒙之铁蹄! 所以,段岩现在要做的,就是利用一切手段,加速名望积累的进程,争取在哥蒙亲征之时,已经有大量人马对自己忠心耿耿,愿意为自己所用! 但想要做到这点,可不简单! 毕竟他知道,现在自己的名声已经臭大街了,而且手上根本没有可用之人! 所以,段岩不得不将目光看向了葛存一,沉声道:“葛老,你能信任我段岩吗?” 看到段岩那郑重的表情,葛存一微微犹豫,然后满脸肃然的躬身道:“小相公有事,但请吩咐,只要能做到的,我葛存一肝脑涂地,在所不辞!” 看到葛存一的模样,旁边的来福的眼珠子都差点要瞪出了眼眶! 因为他能看出,葛存一此举,简直等于是向段岩效忠了——名满重庆府的名医葛郎中,居然向自家声名狼藉的公子效忠…… “我向你保证,将来你们葛家,一定不会后悔葛老今日信我段岩!” 段岩扶起葛存一,然后才笑道:“不过我想让你做的事,可没有赴汤蹈火那么严重……” 他想让葛存一做的,是三件事。 一是白药成药,现在能配多少,就尽量配多少,二是召集十几个机灵些的年轻人,对之进行简单的救护训练,三是按照自己的要求,做一些脱脂棉。 “钱我暂时没有……” 将制作脱脂棉的工艺详细的给葛存一做了讲解之后,段岩才有点不好意思的道:“不过葛老你尽管准备,到时候我一定会想办法,把银钱凑齐,绝不会让葛老你白忙一场……” “阿郎,老爷一个月就给你五百文的零花钱,到时候你哪儿有钱还葛大夫啊?” 葛存一一走,来福便立即凑上来道。 “山人自有妙计——你就别多问了!” 段岩摆手,转头便问来福:“这么些年,我一共攒了多少私房钱?” 来福举起了两个指头…… “二百两?”段岩眼前一亮。 “……” 来福一脸你真敢想的表情道:“二两!” “……” 段岩顿时无语,心说自己好歹也是一府知事的儿子,放曾经,那可是标准的二代啊! 可十七八年,才攒下了二两银子的私房钱——这二代当的,也实在是太失败了吧? “阿郎,你可就知足吧!” 来福道:“你的私房钱,那可是实打实的银子,不是那什么银钱会子铁钱会子之类的,也能办不少事呢……” 交子会子这些东西,就算没保有记忆,段岩也是清楚这些东西的来历的。 所以,他也懒得去想朝廷为了筹措军费滥发纸钞造成货币大量贬值,不但让天下百姓加倍困苦,更是让华夏历史上第一次最有可能成功的货币改革被扼杀在了摇篮之中有多么可惜这些了,只是让来福跟自己走,去酒坊。 此去,他当然不是为了买酒喝的,而是为了准备些医用酒精。 虽说原浆酒的度数够高,可以勉强替代医用酒精,但其效果肯定比之医用酒精还是很有距离的! 要是没机会也就罢了,现在既然有机会,段岩当然会想尽一切办法,做到最好! 毕竟接下来的一战,可是他洗刷污名,确立名望的唯一机会! 要是在接下来的一战中无法做到声名鹊起,并借机掌握一定的权力…… 那么,等到哥蒙亲征,那可就只有等死的份了! “阿郎你等等,我去拿银子!”来福道。 “别拿了!” 段岩摆手,不是舍不得这身体攒这么十几年才攒下的二两银子,而是因为仅仅二两银子,对他想要办的事来说,根本不顶用! “有总好过没有!” 来福道,心说要是一文钱都没有,想让酒坊办事——那还不得给人轰出来啊? “放心吧!” 段岩老神一笑道:“我自有办法酒坊免费帮咱们办事——运气好的话,说不定还能让酒坊倒掏几两银子给咱……” “啊?” 听到这话,来福直接抱着门框都不愿意跟段岩一起出门了,心说不但想让人免费办事还想让人给自己倒掏银子…… 那到时候,可就不光是被轰出来的事了——十之八九都得挨揍啊! 不过想到何存一帮段岩治伤,忙前忙后七八天,到最后一分钱没收不说,最后还乖乖的按照段岩的要求回家准备白药金疮药,以及什么脱脂棉之类的东西,来福才终于大起了胆子,跟着出了门。 正文 第7章 君子之交不提钱 酒精的蒸馏,和白酒的蒸馏,区别不大——至少在蒸馏工具上是如此。 之所以会出现酒和酒精,之间的区别也仅仅是蒸馏的温度而已。 在蒸酒坊里上下检查了一番之后,段岩非常的满意。 白酒蒸馏技术具体从什么时候开始,说法莫衷一是,不过从相关历史文献上看,宋代开始还是占据了主流。 现在眼前的所见,也让段岩再次确定了这点——一个底部连着铁锅,上部套着一个巨大的木制被称之为甑子的蒸笼,一次能蒸馏数百斤酒糟的蒸酒器,已经和段岩小时后在农村见到过的土酒坊内所见到的设施,相差不大了。 虽然没有温度计是一大缺点,但考虑到酒精蒸发分离的温度和酒的温度之间,相差了接近二十度,加上酒坊的匠作们常年蒸酒积累下来的丰富经验…… 只要自己略加指点,这酒坊蒸馏出自己所想要的医用酒精,应该不难! 想到有了高浓度的酒精,加上葛存一帮着准备的那些东西…… 段岩相信,自己就一定能让更多的伤兵们活下来,顺利的打响自己穿越回来的第一炮…… 想着这些,段岩心里非常满意——毕竟俗话说的好,好的开始,就等于成功了一半嘛! 当然了,非要要说有什么让他不满的地方的话,那也是有的——主要是因为酒坊那管事何欢对于自己的态度。 时下,因为和蛮蒙之间旷日持久的战争,大宋之国力早已消耗一空。 为了抗击蛮蒙,朝廷可谓想尽了办法筹措军需,酿酒官营收取酒税,也是其中的举措之一…… 何欢,就是代表朝廷执掌这小酿酒坊内的主事小吏。 他当这个小吏,虽然能够获得一定的好处,但前提是每旬都能按时足额的缴纳规定的酒税! 否则的话,那可是要吃不了兜着走的! 想到最近因为蒙贼再次大肆出兵,酒坊所酿之酒水销售额大降,此旬之酒税缺口甚大,一旦到时候交不齐,自己被打板子是小,一个不慎,更有充军之危…… 所以何欢再看到上窜下跳的段岩,那脸便黑的跟锅底也似。 “手,手!” 段岩明显没注意这些,此刻正反复将手放在木甑壁上,告诫着酒坊匠作道:“蒸锅绝对不能烧开,快开的时候立即加入冷水降温,保持在要开不开的状态——明白吗?” 酒坊的人点头表示明白的同时,一脸为难的看向了何欢。 “小相公你应该不懂酿酒吧?” 何欢过来,强忍怒气道:“按小相公你之所法酿造之酒,根本无法饮用——你可知?” “知道啊!” 段岩笑道:“我想酿的这酒,根本就不是用来喝的……” 何欢摆手,一脸你酿酒来干什么,我根本没兴趣知道的表情道:“那还请小相公先付了酿造所需之银,到时候你想怎么酿,就怎么酿,何某定不干涉,如何?” “我没钱!” 段岩两手一摊道。 一听这话,别说是何欢,就连一干匠作都是怒发冲冠,厉声道:“没钱?没钱你到我们酒坊指手画脚,是意欲何为——莫不是以为你是段知事之子,就可以肆意消遣我等不成?” 看到一群人怒目圆瞪的模样,来福直吓的脸色煞白,一边埋怨段岩没事找事,却又不得不小心的保护着段岩——毕竟段岩身上的刀伤可才好了一点点,要是再给人揍一顿,那后果绝对是不堪设想。 “诸位,稍安勿躁,某绝对没有消遣诸位的意思!” 段岩示意来福放松,这才对何欢拱手笑道:“一进酒坊,某便看到何主事脸色不好——可是因为最近最近酒类销售大减,为酒税不足而烦心?” “既然段少爷知道,就更不该到我酒坊无理取闹,消遣我等!”何欢闷哼道。 “何主事,且听某言!” 段岩笑道:“酒税不足,那是因为酒买不出去,所以何主事你应该多在酒水销售这方面下功夫,而不是埋怨某消遣于你等——就算没有莫有借用酒甑,你们能多酿造些酒水,可酿酒再多却卖不出去,不也终究于事无补?” 何欢冷哼,心说酿酒再多卖不出去于事无补我当然知道! 可这,难道就是你在我酒坊胡闹的理由? “都说没有胡闹了……” 段岩无语,但也知道无论怎么解释,何欢等人也不可能听进去,所以只是摇了摇头,这才对何欢道:“某有一策,能让贵坊之酒销量大增供不应求,不知道何主事可信?” 听到这话,何主事眼前一亮,但立即又神色黯然道:“本坊之酒,无论名气口味,都只泛泛,想要供不应求,谈何容易?” “这点某知!” 段岩点头,然后才笑眯眯的对何欢道:“若有一法,能让贵坊之酒,和所有酒坊之酒截然不同——何主事你觉得,贵坊之酒会愁销路吗?” “当真?” “当真!” “难否?” “简单至极,可谓举手之劳!” 段岩回答的掷地有声。 何主事的眼睛顿时亮了,长鞠及地道:“还请小相公教某!” “那这酿造酒精之事?” 段岩指了指还半天没动唤的匠作等人。 “按照小相公所言尽快酿造,不得有误——凡有差池,看我不扒了你们的皮!” 何欢冲着匠作等等一阵厉吼,这才低眉顺眼的对段岩道:“请这边……” 进屋落座。 “听闻小相公之前伤于蒙贼之手,伤势可无大恙?” 何欢泡茶,殷勤的伺候,嘘寒问暖,见段岩只是老神在在的喝茶却半点没有开口的意思,不得不道:“若小相公之计的确可行,小相公借用酒甑蒸那酒精之所有费用,一概全免——如何?” 见段岩依旧还没有开口的意思,何欢硬着头皮道:“除此之外,还当有十两纹银奉上!” “何主事,君子之交,提钱可就俗了!” 段岩摆手道:“五两纹银,足矣!” 十两变五两,就是君子之交了?就不俗了? 听到段岩的话,何欢的面皮剧烈的抽搐一阵,让段岩赶紧说,只要法子真的管用,银子不是问题! 段岩招手,让何欢附耳过来,小声道:“摘新鲜竹叶洗净放入酿好之酒水之中,待酒水变为青绿之色捞出竹叶便可……” 正文 第8章 若为银子故,节操算个鸟 “就这么简单?” 见段岩已经说完,何欢不可置信的问。 段岩笑道:“可不就是这么简单?” “仅是如此,怕是不一定能让本坊之酒好卖吧?” 何欢道,有种上当之感。 毕竟在他看来,酒水和饭菜一样,终究还是要靠口味——加了竹叶,虽然让酒色变的青绿,也有了点清香之气。 但终究,没让酒水变的更好喝啊! “加了竹叶的确不能让贵坊之酒变的更加好喝,但一定能让贵坊之酒比以前买的更好,卖的更贵!” 见多了后市销售之道的段岩大笑,自信满满的问何主事:“当下之烈酒,可有青绿酒液之酿?可有除了酒香之外,还自带清香之酿?” “倒是不曾有……” 何欢摇头,心说这蒸酒之法也是近年才有,又哪儿有你所说的这么些门道? “那不就结了?” 段岩笑问道:“天下独一份的东西,别说是酒,就算是一团狗屎,都一定能卖出个好价钱——物依稀为贵的道理,想来何主事应该不会不懂吧?” 物依稀为贵这个道理何欢当然懂,但还是觉得有些心里没底。 “当然了,想要将狗屎都卖出好价钱,咱们还得多包装包装!” 看出何主事的担心,段岩在一边感慨此时代太过缺乏商业手段之外,对何主事熏熏善诱…… 比如首先得给这酒改个好听的名字,取其酿不但有青绿之色,更有竹叶清香之意,叫竹叶青最好,然后就是换包装——以前的陶土酒罐最好都换成白胎细瓷的酒罐,才能映衬出酒色之独特…… 除此之外,要是能请才子赋诗一首,那就更完美了! 一番安排完毕,段岩信誓旦旦道:“只要何主事能按照某的安排去做,某保证这竹叶青能让贵坊之酒销路大开,再无筹不出酒税之虞!” “那某便先取一部分酒,按照小相公所言一试!” 听完徐晋的一番解释,何欢也不禁信心满满,喜出望外,却又话锋一转吞吞吐吐道:“若这竹叶青真能如小相公所言,让我酒坊起死回生,之前允诺之五两纹银,到时候某家定然会分文不少的奉上!” 虽说之前没有言明出完主意只要觉得好就给银子…… 但现在听到何欢的话,段岩依旧有点上当受骗的感觉——谁给介绍媳妇,那也不敢包生儿子的啊! 不过等看到旁边高兴过后的何欢又是一脸愁苦,段岩便乐了! 虽然出主意的银子现在肯定是拿不到了,但好像,他又发现了新财路! “何主事可是忧心何处去找才子赋诗之事?”段岩笑眯眯的问。 “然也!” 何欢苦笑道:“这竹叶青放竹叶倒是的确简单,可这找才子赋诗就难办了啊……” 不说但凡小有才名的才子无不是个个眼高于顶,愿不愿意屈尊降贵的为他这小酒坊所酿之酒赋诗,就说肯赋——自己现在,这哪儿找去啊? “这三条腿的蛤蟆难找,能做几首歪诗的酸腐文人,那还不好找?” 段岩道:“区区也就是看不上那些无用书生,不想作诗罢了,要是想作——几首酸诗那还不是信手拈来?” 何欢的面皮剧烈的抽搐着,岂会看不出段岩就差没直接说只要你给银子,这诗我就帮你作了的意思? 只是想到段岩被考官乱棍打出考场的行径…… 何欢心说,要是相信你会作诗,某那就是脑袋被门夹了! 念及何欢心头所想,段岩也忍不住有点尴尬,不过为了银子,他不得不厚着脸皮继续毛遂自荐道:“诗好不好,那得作出来看了才知道——要不何主事你先听听,要是不满意的话,某分文不取,如何?” “真的?” 听到这话,何欢的眼神顿时亮了。 虽然自己不会吟诗作对,但生在这个文风鼎盛的时代,诗词的好坏,他还是听的出来的! 念及至此,何欢觉得,先听上一听,也是无妨! “容我稍稍思量!” 段岩拿出曹植七步成诗的气派缓缓踱步,然后一脸欣喜的笑道:“有了……此诗配上贵坊此酒,简直浑然天成,堪比才子佳人,金风玉露……” “小相公快讲!” 见段岩吹的神奇,何欢也是不禁被勾起了好奇心。 “诗在某胸之内,飞不了!” 段岩笑笑,然后才道:“不过在赋诗之前,某想先和何主事你确认确认,要是这诗作你还算满意,那这赋诗之银之事……” 何主事当然听出段岩在暗讽自己之前答应的银子要以后再给的事情,不禁老脸微红干笑道:“小相公放心,只要诗作满意,五两纹银,何某定然立刻奉上!” “五两?” 听到这个数字,段岩不满道:“诗书文章,可是大道,非数十载寒窗苦读,呕心沥血绝不可得——某苦读十数年之心血之作,居然只值区区五两银子?” 刚刚是谁特么一口一个酸腐文人无用书生的? 现在一提到银子,就又是呕心又沥血了? 何主事看到段岩那一脸你是在羞辱我么的表情,差点没给气一跟头,磨着后牙槽道:“那小相公你想要多少?” “最少十两!” 段岩斩钉截铁道:“否则,某宁愿将这呕心沥血之华章给烂肚子里!” “若小相公之华文能让何某满意——十两就十两!”何欢咬牙切齿。 “何主事快人快语,某喜欢!” 一听何欢答应,段岩眉开眼笑,让何欢准备笔墨。 “小郎之前,不是一见到学问文章就头大如斗?” 在何欢准备笔墨的当口,早已因为段岩的反常心痒难耐的来福立即凑了过来担心的道:“作诗可是真学问,绝无取巧之机,少爷你还是……” “还是别丢人现眼了是不是?” 被自家仆役小瞧的段岩丝毫没着恼,只是嘿嘿一笑压低声音道:“忘了之前在什么地方看到过恰巧应景之文,此刻正好借来一用!” 看到来福闻言那一脸你居然抄袭,我鄙视你的表情,段岩不禁恼火道:“借来一用,就能得十两银子呢,少爷我十几年才攒下了二两银子,这一下就得十两——运气好还能多点,超过十两的都分你……” 来福脸上的鄙视,立即就变成了激动,就差没对段岩大喊,小郎你抄的对,抄的好了! 正所谓,抄袭很可耻,节操价更高! 若为银子故,节操算个鸟…… 正文 第9章 后顾之忧 重庆府府衙之内,蒲择之等人,再次开始了针对自利州来犯之蒙贼的对策商议。 看着一群人抓耳挠腮,蒲择之也是心急如焚。 其实在他心底,对此事之应对已经暗有计较,只不过此计风险太大,一旦失败,整个巴蜀之地,都将万劫不复! 也是因此,若是此计由他这个巴蜀宣抚使制置使自己提出,到时候所有后果,都得他一人负责! 有宋一朝,刑不上士大夫,所以不至于掉脑袋,但即便是为千夫所指,那也是蒲择之绝不愿意看到的结果! 因此他更希望能由别人之口提出,然后自己再来一个顺水推舟…… 如此一来,将来即便不敌蒙贼,自己还可以说是诸将商议的结果,还可以说自己只不过是在所有有用之策中挑了一条看起来最有用的! 但很可惜,一个上午下来,一干人等各种出谋划策,却没有一人之计于自己心底之计相符! 眼见已到午时,蒲择之总是心头烦闷,也不得不让众人先去午膳,下午接着再议。 官邸饭厅里已经准备好了吃食。 菜肴虽不多,却都是蒲择之平时最喜欢吃的。 可蒲择之此刻却毫无食欲,吃了两口便放下了筷子,唉声叹气。 “爷爷,饮茶!” 青衣少女进门奉茶,身段婀娜眉目如画,却是孙女蒲纤纤。 蒲择之嗯了一声,看到少女之时眼神中便充满了怜爱,柔声道:“昨日不是听闻有不少青年才俊,邀你于西郊赏梅?” “什么么青年才俊,不过是一干附庸风雅之辈而已……” 蒲纤纤瘪嘴道:“这些家伙,不过都是看爷爷你身居宣抚使之高位,想要借纤纤之身攀龙附凤尔,所以全都推却了…… “你爹娘去世的早,爷爷现在又忙着抵抗蒙贼,无瑕顾及于你……” 看着这个聪明伶俐,却从一出生就父母双亡的孙女儿,蒲择之愁叹道:“所以爷爷现在是真的希望你能早些找个好人家,如此的话,即便爷爷这边有个什么三长两短,下去之后也能给你爹娘有个交代,你在这世上也好有个人照应——可你这总是谁都看不上眼,爷爷这边,如何放心得下啊?” “爷爷你就这么想将人家嫁出去么?” 蒲纤纤娇嗔道:“可人家真的还不想嫁,还想多陪你一阵呢……” “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你现在都十六了,再过两年,那可就真成老姑娘了!” 蒲择之白眼,然后才探听道:“前阵子那个黄亮就不错,一表人才不说更是诗画双绝,他那首绝句,爷爷我看了都拍案叫绝……还有那个孙休,乃是盐商之后,本身年纪轻轻却早已有功名,爷爷很看好他将来金榜题名……此二人,都可为佳婿之选!” “爷爷,咱们能不能先不说这些了?” 蒲纤纤没好气的噘嘴道:“现在蒙贼来犯,我巴蜀朝不保夕,爷爷你日夜为此忧心,纤纤又哪儿有心情想些儿女私事?” 说完,也不给蒲择之插嘴的机会便接着说道:“不知道今日上午,爷爷和诸位将军们可以商议好抗击蛮蒙之良策?” 蒲择之顿时脸色默然,摇头叹息。 “前夜纤纤伺候阿爷饮酒,阿爷心中不是已有计较?为何……”蒲纤纤问。 “若只我一人,爷爷自可乾纲独断,一言而决——败了,也不过遗臭万年尔!” 蒲择之道:“可你也知道,爷爷并不是一个人,还有整个蒲家,还有你——要是爷爷一意孤行,但凡兵败,那么我们整个蒲家,还有你,恐再也没有机会抬头做人啊——你明白吗?” “爷爷苦心,纤纤都知道——可蒙贼来势汹汹,我大宋这边却久拖不决,也不是个办法啊……” 蒲纤纤点头,这才低声道:“爷爷,纤纤倒是有一计,或能解今日之局!” “说来听听!” 正一筹莫展的蒲择之闻言,忙让蒲纤纤细细说来。 在蒲择之和孙女蒲纤纤商议着这些的时候,在不远的某处酒楼之上,一众蜀中文官将领,也在边吃边谈。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也不知府尊到底意欲何为!” 杨大渊张大悦等人连连叹气,心说兵贵神速,而现在蛮将纽璘已经过了白水江,自己等人却还在这里商议,坐失战机…… “这些人,只知怪罪府尊无破敌之策,自己却又无良策献上,除了狺狺狂言便一无是处,实在是……” 现隆庆府知州杨礼听着这些议论,满脸愤怒——毕竟,要不是数月前蒲择之奇兵收复剑门关苦竹隘,他这个知事连自己的辖境都无法回去。 所以对蒲择之,杨礼是异常崇敬,听到众人在背后诋毁,极其不满。 “杨兄,慎言!” 段元鉴摆手示意道。 他和杨礼先后都曾为隆庆府知事,现在又辖区相邻,因而颇有私交。 此刻制止杨礼,完全是不想让杨礼因为些许琐事,在这乱世之际于诸将交恶——否则将来蒙贼来袭,一干人等袖手旁观,那就不妙了! 杨礼明显也意识到了自己的意气用事,平静下来才注意到段元鉴的气色比之前好了不少,心头一动道:“看来,令郎之伤势,应有好转?” “大好了——今早还起床入院溜达来着!” 提及段岩之伤势,段元鉴也是心情大好,笑道:“这小子不但伤势大好,居然还为我们今日所议之事献了一策……” 杨礼不但和段元鉴颇有交情,而且也见过段岩,所以也算得上有些情谊。 所以听闻段岩伤势大好都能下地,杨礼也是颇为开心,恭喜一声才担心道:“不过这孩子在蒙贼手里吃了这么大的亏,居然都还不消停,想来是心有不甘啊——段兄你可记得看紧些,别让他给再惹出祸端来……” 他这话说的毫无问题,毕竟根据他对段岩的了解——这小子要真能想出什么破敌良策,他是打死也不会信的! 只是他哪里知道,现在的段岩,早已不是当初的段岩! 他更没想到的是,听到这话段元鉴居然面有愠色! 虽说段岩这阵子臭名远扬,让段元鉴觉得丢尽了脸面——可到底是自家儿子,自己看不上眼没问题,可别人对之瞧不上眼,那就不一样了! 正文 第10章 犬子之计 “段兄,息怒!” 看到段元鉴的脸色,杨礼自觉说错了话,连连抱歉这道:“我也是关心段岩,绝无小瞧之意,还望段兄明察……” “犬子平时无状,被人看低也是咎由自取——所以杨礼兄言重了!” 段元鉴开口,接着才是话锋一转道:“不过此次受伤之后,犬子倒是成熟不少,就拿此次之策来说,就颇有几分道理——所以,我准备下午将此策献上,请府尊定夺!” “当真?” 杨礼吃惊,哪里肯信段岩能想出什么好计划来? 于是连连追问。 只可惜段元鉴坚决不肯透露,只是表示等下午议事之时,一切便知,可是让杨礼好一番是抓耳挠腮…… 短短半个时辰,蒲择之和所有人再次汇聚府衙,继续商讨对策。 蒲纤纤偷偷的躲在了门口,准备要是下午还没结果,就按照中午和蒲择之商议好的行事——故意对某个将领泄露蒲择之心中所想,借对方之口提出! 虽知道刚一落座,段元鉴便已起身道:“府尊,段某倒是有一策,只不过此策太过冒险……” 蒲择之心头一动道:“但讲无妨!” 段元鉴便将早上段岩的计划,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 刚刚听到一半,杨礼就已经急的暗中直跺脚,心说这段兄,还真是护犊子啊——某不过就是一时不查,语气中对你儿子稍有轻视之意么? 你至于为了争口气,就将这等让人贻笑大方之计当众说出来吗? 不但杨礼如此所想,在场一干将领在听完之后,也是纷纷开口! “直攻成都,围魏救赵,要这么简单,我们能想不到吗?” “就是——不说成都能否攻下,就说夔门一失,我巴蜀西南,将再无可阻蛮蒙铁骑直关隘——难道段知事想让我军在平原之上,硬撼蛮蒙骑兵吗?” 杨大渊张大悦刘整等齐齐起身驳斥,表示这绝对是一个荒唐至极的主意! 门后的蒲纤纤虽然激动于终于有人说出了蒲择之心中所想之计,同时也明白了自己爷爷明明早有定计却还得等别人说出口的无奈——杨大渊张大悦刘整等人此时的表情,就足以说明一切! 她甚至都有些担心段元鉴因此而改变主意! 好在,段元鉴绝不是那种没有主见之人,因此即便面对一众将领的驳斥,却依旧不为所动,只是看着蒲择之,等着对方示下! 段元鉴的表现,让蒲择之非常满意。 但表面上,他却不为所动,只是道:“杨将军等人的担忧,很有道理——段知事提出此策,可是想好了应对之策?” “想过!” 段元鉴答道。 “那,如何应对?” “无法应对!” “无法应对?” 听到段元鉴的话,一众人等便齐齐恼道:“此事可干系到我巴蜀之生死,更干系到我大宋之存亡,段知事你居然只想着攻打成都府却完全不考虑后路——一旦兵败,那后果是如何,难道你不知道吗?” “敌人攻下夔门,我巴蜀必亡,可若无法肃清成都府之蒙贼,我巴蜀,照样必亡!” “可若是我等能夺回成都府,肃清蜀内之蒙贼,那么我们就能集全蜀之力,抗击蒙贼于蜀地之外,而不至于内忧外患……所以我们现在根本没有别的办法,只能赌!” 段元鉴锵然大声道:“赌我大宋夔门之猛士,能挡住纽璘所率之蒙贼,赌成都府之阿达胡,挡不住我巴蜀男儿收复山河之铁血之心……” “说的好——段知事所言,深得我意!” 诸将刚想说话,蒲择之却已是一拍桌子大声道:“不赌的话,我们只能守着巴蜀之山城防线苟延残喘,我巴蜀之地,迟早得沦丧在蒙贼之铁蹄之下…… 可一旦我们赌赢了,收回了成都府,整个巴蜀之地再次连成一片,那么我巴蜀之地,就将再次成为我大宋之铜墙铁壁,让蒙贼望我巴蜀兴叹,却无计可施!” 蒲择之最后,简直要是大吼出声一般的道:“所以,我全力赞同段知事之策——诸位以为如何?” 诸将虽然对此计还是颇有微词,但一来他们自己本身没有什么好的计划,二来蒲择之都已经发话了,他们也不好反驳…… “请府尊示下,我等领命!” 诸将起身,躬身请命道。 “杨大渊,张大悦,浦元圭,你们立即调动兵马,七日之后,随我一起,往成都府方向移动!” “杨礼,尔率部死守剑门关,万不可让汪德臣从利州过剑门抄近道攻我等后背!” “段元鉴,你和刘整,率兵一万,于白箭滩设防,万一纽璘弃夔门驰援成都府,你们一定要挡住纽璘所率之蒙贼!” 蒲择之大声下令,最后才看着段元鉴道:“若此次能成功肃清成都府之蒙贼,并粉碎纽璘图谋夔门之阴谋,本宣抚使定然亲自上书吾皇,为段知事你请功!” “谢府尊!” 段元鉴致谢,然后才道:“其实此计,并非下官想出,实乃犬子献计,下官只是代为口述尔……” “犬子?段知事莫说笑!” 不等段元鉴说完,杨大渊张大悦等便怪笑道:“段知事护犊之心,我们能够理解,但令郎段岩之大名,我等可都是听说过的……” 言下之意就是,你儿子是个什么东西大家都清楚,所以你就别一有机会,就往你那儿子脸上贴金了…… “诸位,府尊,真不是某给犬子贴金,实在是此计,真是犬子所出” 段元鉴涨红了脸道:“事实上除了此计是犬子提出之外,犬子还想出了一套快速救治战阵伤员之法,若能推广——犬子有言,定能让超过半数之伤兵最终活下来……” 一群人便又是阵阵怪笑,皆言段元鉴为了给自己的儿子段岩谋取功名,实在是煞费苦心,别出蹊径…… 知道自己的儿子文不成武不就,居然想出了一个以医求取功名之法…… 听到众人的奚落,段元鉴红着脸道:“府尊明鉴,某此举绝无私心,更无以此替犬子求取功名之意,实在是觉得犬子所言救护之策,在我军中,堪可大用……” “就算有用,反正我等军中,是绝对不会用的!” “当兵吃粮,上了战场,那就自有战死沙场的觉悟——再说了,战场上瞬息万变,所有人都要随时准备杀敌,哪里有人手用来救治伤员?” 一群将领齐齐开口,对段元鉴笑道:“或许令郎的确是一片好心,但想法终究还是过于天真……” “是啊!” 蒲择之也笑着拍了拍段元鉴的肩膀,这才让众将各去行事。 正文 无题 “那段岩,可是最近屡屡口出狂言,甚至差点丧命于蒙贼之手的段岩?” 诸将一走,蒲纤纤便从后绕出,恭喜了蒲择之之后才笑道:“真是想不到我巴蜀之地这么多百战之将,居然无一人能猜中爷爷之心思,唯这狂言小子能和爷爷你心意相通……” “我可不认为此计真是那段岩想出!” 蒲择之笑道,明显更认同大家的话,那就是段元鉴故意给自己的儿子脸上贴金。 “我倒是觉得段知事说的是真话!” 蒲纤纤笑道,心说要真是如此,那么这段岩,可能并不像是传言中所说的那么不堪,因而便有些好奇起来…… 这些,段岩自然是不知道的。 此刻,段岩正舒舒服服的躺在家中,摩挲着手中的十二两微微有些发黑的银锭,满脸的满足。 虽然十几两银子并不算太多,但却是他穿越回来之后赚到的第一笔钱! 而在床前的火塘边,来福正在照看火盆,每每回头看到段岩手中的银子,便是一脸的哀怨…… 原因自然是很简单的——之前段岩可是说好,要是自己的诗作被何主事看上,并且能卖出超过十两银子的价钱,那么超过的部分,就归他…… 可现在,虽然是卖出了十二两银子,按说得分给来福二两——可现在,所有的银子依旧全在段岩的手里! 来福要是不哀怨,那才是怪事了。 “你不要用这种眼神看着我行不行?” 被来福用杨白劳看黄世仁般的眼神看的浑身不舒服的段岩没好气的瞪眼,道:“都说了,银子算我是你投资在我这里的,用来银子滚银子——投资你懂不懂?” 来福的表情便愈加哀怨了! 毕竟段岩解释的投资什么的,在他看来,那完全就是段岩用来骗自己银子的把戏! “那算我借你的——总可以了吧?” 段岩投降,不但表示算借的,还给利息,这下来福才算开心起来,马屁如潮的夸赞一番才有点可惜到:“那么好的诗作,说不定就能流芳百世,署名的机会居然才给二两银子——那何主事,也太黑心了!” “你就知足吧!” 段岩心说,对何主事那样的人来说,人家明显更在乎能赚多少银子,才不在乎有没有什么挂着自己名字的诗作流芳百世呢! 也就是自己软磨硬泡加威胁,否则的话,人家怕是宁愿省下这二两银子,都不乐意将诗作挂在自己名下的! 将生完火盆的来福赶将出去,心算了一番当下的物价,自己兜里总共十四两银子能办多少事情…… 段岩就又忍不住的感慨起世道艰难,自己穿成一个小二代都生存不易——十四两实银虽然不是小数,但时下物价高昂,对于自己接下来想做的事,简直就是九牛一毛! 唯一让他欣慰的,可能就是自己的伤势,恢复的相当理想,出去晃荡了大半天,伤口方面都没有太多的反应…… 夜幕时分,段元鉴回来,在查看段岩伤势的同时,也说了些白天府衙之事,最后苦笑道:“可不是为父要贪渎你献策之功,奈何无人肯信啊……” “父亲说笑了!” 段岩笑道,心说莫说你我父子,便说只要利用此策能最终抵挡蒙贼,避免巴蜀之地生灵涂炭…… 区区功劳,和千万人之生死相比,那又算的了什么? 倒是有一点,让段岩有些意外。 在他的记忆中,此次蒲择之率兵攻击成都府之阿达胡,派驻白箭滩阻纽璘所率之蛮蒙来援之兵者,自己这便宜老爹虽然也有参与,但只是副将,主将乃是刘整! 可现在,却变成了段元鉴领兵,而刘整是副将! 段岩相信,出现在这种变化,定然和自己出现,让段元鉴献攻成都围魏救赵之计被采纳,有莫大的关系! 段元鉴明显不知道这些,只是在看着段岩肚子上的伤口。 那缝合的伤口虽然看起来触目心惊,但好处却是显而易见的——段岩昨天还几乎垂死,今天都已经能四处走动,便是最好的证明! “要是府尊能采纳此术并推广军中,不知道将有多少军卒会因此而活命!” 段元鉴在欣慰的同时想到蒲择之与诸将对此事的态度,不禁又是轻叹一声道:“可惜了啊……” “父亲在府尊之前提了此事?”段岩诧异的问。 毕竟早上在他解释了之后段元鉴根本没有表示,他还暗自埋怨时下之将领军阀习气太重,不顾军卒的死活来着,哪儿会想到段元鉴居然就直接向蒲择之进言此事了? “汝乃吾儿!” 看到段岩的表现,段元鉴白了一眼,言简意赅! 意思很直白——你是我儿子,你小子屁股一撅,老子就知道你想拉什么屎! “父亲英明!” 段岩讨好一笑,这才对段元鉴道:“府尊和诸将不允推广军医制度之事,只是因为他们的目光不够长远——要是他们看到了军医之制全面推广的好处,便决计不会反对的!” “你的意思,是让我在我利州西路军中先行推广这军医之制?”段元鉴问。 “正是!” 段岩点头,心说要是你如历史上一样只是利州西路军之副将,推广这军医制度可能还有些阻碍。 但现在你是主将,利州西路军中之事,一言而决——反正傻子都知道,此事只有好处,没有坏处,谁会反对? “虽说府尊只是不允,没说不可……” 段元鉴为难道:“可现在军情紧急,我明日一早,便要回顺庆府调兵遣将,奔赴白箭滩,根本没时间筹备此事啊……再者说来,府尊不允,这军医饷银,安将何出?” “这些,父亲就不必担心了!” 段岩笑笑道:“军医人员,药品方面,葛老那边已经在帮忙准备了,至于饷银——我这边会尽量凑齐,实在不够,父亲这边再帮补一些便可……” 听到在自己面前桀骜不驯的葛大夫居然对段岩言听计从,听到段岩不过为酒坊出了小小主意就赚了十余两银子,段元鉴整个人都是懵的,半夜做梦都笑醒了好几回。 “看谁以后再敢说吾儿是只知口出狂言的浮浪子,哼哼!” 段元鉴哼哼有声,心说自己这儿子,这次的刀没白挨——要不然,他哪儿会这么快的开窍? 至于段岩换了个人这事,段元鉴根本不会去想——时下之人,又哪儿知道穿越这些事? 正文 第12章 我这金大腿,你抱还是不抱 翌日一早,段元鉴在嘱咐来福照顾好段岩之后,便立即率部出城,回顺庆府调兵遣将…… 杨大渊张大悦浦元圭等人,也是各自回去调集人马。 他们这一走,可带走了不少人,但重庆府内却绝没有因此而空旷下来——因为重庆府各部驻军也在加紧调配,训练,或者准备粮草,满大街的都是一路小跑的成队军卒…… 战争的气氛,再次笼罩在了重庆府的上空,坊间百姓,因而人心惶惶。 街头巷尾,都有人在议论着此次出兵,不知道胜败如何。 不过从大家那满脸愁容来看,明显是对战果不太乐观…… 人一担心,就爱借酒浇愁,今朝有酒今朝醉! 于是最近,重庆府内所有的烈酒销量,一夜爆增! 其中一款其色碧绿,自带清香名叫竹叶青的烈酒,也随之而畅销开来…… 对这些,段岩都是不会关注的。 别说他熟知时下的历史走线,就说经过这莫名的穿越,他已经看开了! 所以他更愿意活在当下,做自己所能掌握的事情。 至于未来,便交给那可能存在或者不存在的命运去决定! 此刻,段岩正舒舒服服的躺在房间的躺椅上,不远处的火盆里散发着的温度,正不断驱散巴蜀严冬的阴冷…… 在他的面前,站着的是满脸堆笑的何主事。 “大坛的,是小相公你所要的酒精,小坛内的则是按照小相公你的法子酿造的竹叶青,特意送给小相公,让你也尝尝鲜……” 何欢一边招呼着人将两个坛子抬进屋里,这才又摸出一锭纹银奉上——这银子,当然就是之前没有兑现的那五两银子了! “不是说这银子,要等到确定某给贵坊支的招管用才兑付么?” 段岩开口,同时看着银子笑道:“而且这银子的分量,看着怕是不止五两吧?” “十两……” 挥手让人出去之后,何欢才长鞠及地,赔笑道:“多出来的五两银子,就算是给小相公赔罪了——之前何某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还望小相公大人大量……” “何主事言重了!” 段岩摆手,这才笑道:“这才过了两天而已——难道这竹叶青,当真如此好卖?” “可不呢么?” 何欢闻言,乐的是嘴都咧到了耳根子! 之前,因为酒坊其名不显,所酿之酒不但价格低廉,而且还往往卖不出去! 短短几年,仓库里便已经积压了上万斤酒! 那让他愁的,可叫一个茶饭不思…… 但自从听了段岩的主意之后,自家的劣酒变成了竹叶青…… 短短一天,酒坊多年的库存便已去了三分之一! 更让他开心的是,因为段岩所作之诗,此竹叶青酒格外受到府内士子文人们的青睐,经常是指定要喝他酒坊索所酿之竹叶青——因此,他足足将竹叶青的价格加了三成! 但即便如此,竹叶青也是供不应求! 不但是府内的酒楼,饭店,现在甚至都有府外的客商前来订购! 现在,酒坊内三个酒甑日夜全开,加上那些库存,何欢都依旧在担心,再过个几天,自家酒坊将无酒可卖! 想着前两天现在自己还为酒卖不出去而发愁,可现在自己居然在担心酒不够买而发愁…… 何欢在感慨万千的同时,看着段岩的眼神,那就跟看着神灵一般,充满膜拜…… 毕竟,对方做到这些,靠的也就是一把竹叶,一首歪诗而已! 等闲之人,安能做到? “可笑现在,还有不少无知之人对小相公大肆诽谤,言小相公除了口出狂言之外一无是处……” 何欢一脸只有我知道公子你是深藏不露的不忿对段岩的道:“要是他们知道小相公之才,不知道会不会羞愧而死——当真是,燕雀安知鸿鹄之志啊……” “何主事过誉了!” 段岩笑笑,指指那银子笑道:“主事此来,除了送来酒精和银子之外,想来还别有所求吧?” 何欢便将怕酒不够卖的事情给说了出来,讪笑道:“若小相公能解决此事,某必将还有银钱奉上!” 段岩点头,看着何欢片刻才道:“不知道何主事是想多赚些小钱,还是想长长久久的赚钱?” “此话怎讲?” 何欢闻言肃然问。 “何主主事不会以为仅靠一把竹叶做的竹叶青,就能让你何家永远富贵吧?” “赚小钱,有赚小钱的法子,只要何主事你给银子,主意某随时都有,想要长长久久的赚钱,自然也有长长久久赚钱的法子——不过这主意,可就不是区区银两就能买到的了!” 说着这些的时候,段岩一副我这金大腿可就摆在你的面前,抱还是不抱,那就看你有没有这眼光了的表情,笑眯眯的看着何欢。 要是之前段岩这么说,何欢肯定是觉得段岩不过故弄玄虚。 但现在,从竹叶青一事之上,他已经真正的看到了段岩的本事,因而哪敢怠慢? 在稍稍犹豫之后,何欢再次长鞠及地道:“何欢,请小官人示下……” “何主事,请起!” 段岩终于从躺椅上起身扶住何欢笑道:“承蒙厚望,我段岩,也定然不会让你失望——长久赚钱的法子很多,但都需要时间,现在我先教你靠着这竹叶青多赚些小钱的法子……” 不过是些饥饿营销,将现有的酒分成三六九等,酒本身差别不大,但一分等级,卖出去的价钱立即就天壤之别的常见手段…… 但这些手段在时下,却可谓旷古烁今,听的何欢是一愣一愣的同时,更是对段岩之才,没有了半点疑虑,决定要死死的抱紧这根大腿! 因为他相信,只要抱紧段岩的大腿,那么自己何家将来,就一定有飞黄腾达的机会! “看来这金子,真是到了哪儿都能发光啊!” 看着何欢的背影,再想到之前同样决定对自己效忠的葛存一,段岩忍不住咧嘴直乐——虽然这两个家伙目前,更多的还是因为利益而对自己效忠,并不算太可靠。 但有了他们的帮助,自己行事起来就方便多了这点,却是肯定的! 然后段岩便又开始发愁——手头现在只有二十多两银子,依旧是九牛一毛啊…… 正想着,有人敲门进来,却是一青衣小厮。 “敢问是段岩,段小相公?” 青衣小厮确认之后笑道:“我是蒲府下人,是纤纤小姐派我来的……” 正文 第13章 提纯盐巴 “蒲府?” 听到这两个字,段岩心头一动道:“莫不是……” “在重庆府,难道还有别的蒲府?” 小厮笑笑,然后才带着几分戏谑的问段岩的伤势可好了些。 “之前莽撞,倒是让人笑话了!” 段岩讪笑一下,这才问道:“不知道纤纤小姐派你来找我,可是有何吩咐?” “谈不上吩咐……” 小厮倒也客气,便说了后日一众重庆府之才俊约好赏梅,问段岩可肯赏光一会。 这个邀请,倒是让段岩好生意外,心说自己现在在重庆府可谓声名狼藉,哪儿当得起才俊二字? 但即便是不明所以,可既然是府尊孙女相邀,段岩也绝没拒绝的道理——毕竟他太清楚在这个时代,要是没有贵人提携,想要顺利的出人头地有多难。 “告诉纤纤小姐,到时候段岩定然按时赴约!” 段岩应下,这才问起一同赴约之人有哪些,听到一些无名小卒如黄亮孙休之流,便顿时没了丝毫兴趣…… 倒是从外回来一直在一旁候着的来福听到这两个名字,心头是大感震动,那黄亮乃是名满重庆府的才子,诗画双绝,至于那孙休,不但是盐商之子出身富贵,更是早有功名…… “虽然能得纤纤小姐之邀荣幸之至,可跟这些人在一起赏梅,免不得要咏诗作画……” 来福送走小厮,一遍摆上饭菜一边提醒段岩,其意自然不言自明——要是能不去,最好不去为好,免得倒时出丑…… “大丈夫在世,从来只有迎难而上,哪有畏首畏尾的道理?” 段岩一边吃菜一边大笑,正想说点豪言壮语,嘴里传来的怪味却是早已让他皱起了眉头…… 来到这个时代几天,身上的伤他能忍耐,囊中羞涩他也能想办法赚钱,但唯有这吃喝,对他来说,简直是无法习惯…… 最主要的问题,就是来自调味所用的盐上! 因为处理工艺不到位的缘故,其中的氯化镁氯化钙等等杂质驱除的不够干净,影响身体健康是一回事,最关键的问题那味道,又苦又涩,即便是再好的美味佳肴,都被之给糟蹋了…… “一定要将干净的盐巴给搞出来,不然这日子没法过了……” 作为一个吃货的段岩跟吃药一般的吃着饭菜,心里暗暗发誓,却又忽然眼前一亮道:“来福,你刚刚说参加宴会的那孙休,是出自盐商之家?” “是啊?” 来福点头,心说此事人尽皆知,有什么好奇怪的? “奇怪当然是没什么奇怪——只不过,咱们要发财啦……”段岩哈哈大笑,喜不自胜。 一听要发财,来福比段岩都要激动,脖子伸的老长的追问。 “待会儿你去买上十斤盐巴回来,别的就不要问了——说了你也不懂!” 段岩吩咐,也顾不上来福那一脸觉得自己智商被摩擦了的哀伤,接着问起葛家那边的情况。 “差点忘了这事!” 来福一拍脑袋,一边从怀里摸出早上段岩让他交给葛存一的银子一边道:“小郎你交代葛老之事,无论是那蒸棉花,白药金疮药,还是让帮忙训练的人员,葛老那边都在准备,让小郎身子好些之后,就可以过去查验,只是这银子,葛老却不肯收,说是让小郎你先留着,等将来手头宽裕了,再给不迟……” “葛老倒是个有心之人啊!” 段岩点头,一边感慨时下之人虽然见识不多,但对机会的把握,可一点都不比千年之后的人逊色的同时,也开心于手里多出十两银子,让自己的手头宽裕了不少。 吃完饭,来福从外买回了盐巴,一边抱怨盐价高企,十斤盐巴就足足花了二两银子…… 听到十斤盐巴就二两银子,段岩都忍不住的有点心疼。 时下虽然因为战争连绵的缘故,物价很高。 但即便是在这样的情况下,一家四口一个月有一两银子,那就已经能过的非常舒服了——这还是在相对繁华的重庆府内的消费水平,要是偏僻地方,这个标准还会更低! 也就是说,简单换算的话,一两银子怎么也得合一千大几百块,二两银子就是三千…… 一斤盐巴,居然合到了两三百块…… 要曾经那个时代,一斤盐巴谁敢卖两三百块,那还不得天下大乱? 不过段岩也知道,形成这种局面也是有原因的,首先就是盐巴提纯的工艺不过关,取之不尽的海盐完全无法利用…… 当然了,最重要的原因,还是因为这个时代商业不发达,朝廷没办法更多的从商业行为上征收税收,于是便只能从民生方面着手——老百姓没法离开的盐巴,自然而然的就成了收税的重中之重。 要是不对盐巴课以重税,哪些皇公贵胄,又拿什么去维系他们的奢靡生活? 更别说现在兵荒马乱,盐税还得承担一部分军费的功能了——不收重税,朝廷怕是早就跨掉了! “若是我段岩有机会掌权,定然不会让此等情况发生!” 段岩心说,然后便让丫鬟和来福等人赶紧动起来,烧水的烧水,融化盐巴的融化盐巴…… “小郎,你这是要做什么?” 见段岩让讲好好的盐巴再给溶在水里,来福和丫鬟是大感不解。 “说了你们也不懂!” 段岩在单子上写下生石灰等材料,闻言头也不抬的道。 这话出口,丫鬟的脸上,也出现了和来福一样,智商被摩擦的哀伤…… 段岩要做的,当然就是进一步的对盐巴中的杂质进行提纯。 时下的盐巴,出自井盐,但其成分其实和海盐差别不太大,所以其中的主要杂质,依旧是氯化镁氯化钙氯化钾等等…… 这些杂质,虽然盐商们已近采用了各种方法进行提纯,但在这个人们都还没听过化学一词,更是对化学反应毫无了解的时代,想要彻底提纯,那明显是不可能的! 但这对化学,地质,历史等多博士导师的段岩来说,却完全不是问题。 不过就是一些简单的化学反应以及温差析出反应而已…… 利用石灰乳中和祛除氯化镁,草木灰分解氯化钙,再通过温差析出氯化钾…… 来福和丫鬟不懂没关系,段岩出嘴,她们动手…… 正文 第14章 手段 蒲府。 蒲纤纤正在丫鬟的伺候下准备安歇,小厮康延正在汇报自己去给段岩下帖的结果,表示段岩已经答应了。 “小姐你给下帖子,他能不答应?” 丫鬟小翠笑道:“就算是黄相公,孙官人,小姐给下帖子,他们都会颠颠而来,就更别说这个浮浪子了……”” “话可不能这么说,并不是每个人都因为是我下帖子,都乐于攀附的……” 蒲纤纤笑笑,明显对段岩干脆的答应有那么一丁点的失望——她原本以为,能在考场喊出书生无用,敢单枪匹马独闯蒙贼军营的家伙,要不是不知天高地厚的话,就一定绝非常人…… 现在,她觉得自己想错了。 “看来,这天下终究还是庸碌之辈为多!” 蒲纤纤心说,然后才问康延道:“你观那段岩,为人如何?可真是如传言中那般无知无畏,放浪不堪?” “倒是不像!” 康延道:“小的觉得这段相公倒是颇有些温润如玉的意思,语气温和,不卑不亢,和那传言中的浮浪子相比,简直判若两人……” “康延,我看你怕是收了那浮浪子的好处,刻意在小姐面前帮她说好话吧?” 小翠笑道:“否则要是他真如你所言这般,为何能做出那多声名狼藉之事?” “绝对没有,还望小姐明察!” 康延辩解道:“那段岩给小的的感官,确是如此,相信小姐等见到其人,便知道小的所言非虚!” “知道了,小翠跟你开玩笑呢,你也别往心里去!” 知道康延小翠二人性格的蒲纤纤笑笑,同时在之前的失望之余,再次对段岩有些感兴趣起来,心说明明同一个人,却给外界这么多不同的一面——这家伙,倒是有意思的紧! 想到这点,蒲纤纤倒是真有点想早点见到段岩了! 这些,段岩自然是不会知道的。 指挥着来福和胖花忙活了半个下午,伤势还未全好的他便累的不行,随便吃了点饭便早早睡了。 一夜醒来,段岩神清气爽,甚至觉得肚子上的伤口都因为这一觉又好了不少…… 只是来福和胖花就不行了,两人都顶着一双大大的熊猫眼,眼里布满了血丝,红的跟兔子也似…… 没办法,在段岩呼呼大睡的时候,他们二人还得按照段岩的要求,对盐那些融化了的盐水又是搅拌又是过滤,冷却过滤…… 一晚上都没合眼。 只不过,两人虽然一夜没睡脸色难看,但神情却是极度亢奋! 原因非常简单,因为按照段岩的法子,他们已经将昨天买回来的那些盐巴重新提纯过了! 原本的十斤盐巴,虽然只剩下了八斤,但重新提纯后的盐巴,那纯粹的咸味…… 早饭是皮蛋瘦肉粥。 加了一点提纯后的盐巴,和以往那总充斥着一股怪味的粥相比,今日的皮蛋瘦肉粥,似乎都有了灵魂! 不但是段岩自己多吃了一碗,来福和胖花更是吃的两眼放光,呼噜呼噜的吸溜着稀粥,最后差点连锅底都给舔了一遍,而且还意犹未尽! “吃了这么多年的饭,今天的早饭是我吃过的最好吃的饭!” 胖花揉着肚子扬着胖嘟嘟的脸一脸膜拜的问:“小郎,你简直太厉害了,你是怎么想到这些的?” 段岩咧嘴笑道:“忘了从哪本书上看过……” “你前天给何主事作诗的时候,也是这么说的!” 来福鼓着两只眼不满的嘟囔,但也没在这上头过多的纠缠——因为很明显,相比确定这提纯盐巴的法子是不是段岩从书上看到的,他更关心段岩如何用这法子去赚钱。 毕竟,他还有二两银子放在段岩这里投资,银子滚银子呢! “你之前不是说借给我不投资的?”段岩没好气的白眼。 “昨天有点糊涂,今天才发现,小郎你说的那什么投资银子滚银子的法子,小的虽然不懂,但感觉很厉害的样子……” 来福涎着脸赔笑道:“所以小的决定还是投资的好!” “分明就是昨天怕我亏了你的银子!” 段岩悻悻道:“而今天看到这盐巴的滋味,知道跟着我投资就稳赚不赔——你以为我不知道?” “小郎,我错啦!” 来福忙涎笑赔礼,表示以后一切都听段岩的,让往东绝不往西,让上山,绝不下河! “这还差不多!” 段岩这才算是原谅了来福。 “小郎,那我呢?” 见来福都有额外的银子,胖花哪能不抓紧机会,扬着一张胖脸眼巴巴的看着段岩,一副你要是处事不公,人家就哭给你看的表情。 段岩哪里招架的住,只能答应也算胖花一份。 “稗子谢过小郎!” 胖花立即也欢天喜地,跟着开始追问怎么用这盐巴赚钱。 不是二人这么急着想知道怎么用这盐巴赚钱,实在是这盐巴属于官营——即便他们这盐巴再好,可要是他们自己拿着盐巴出去卖,被官府抓到,那可是要杀头的! 但不拿出去卖,又如何赚钱? 二人打破脑袋,都想不明白。 “等明天见了赴纤纤小姐之约,见了那位孙休孙举人之后,你们就知道了!” 段岩呵呵一笑,但具体的,却不愿多说。 来福和胖花见段岩不说,那叫一个心急难耐,恨不得时间一下就从今天跳到明天…… “别楞着了,光想着赚银子,就不干活啦?” 段岩哼哼,让胖花照顾好家里,该洗的洗该扫的扫,自己则带着来福出了院子…… “小郎,我们今天去哪儿?”来福问。 现在,段岩所做的一切准备,都是为了应对接下来的战争…… 应对战争,光是培训一些军医,准备一些救治物品,当然还远远不够…… 至少对于接下来的白箭滩这一仗来说,如果想要帮助自己那便宜老爹最终守住白箭滩,段岩知道,自己还必须要准备一些杀手锏才行! 炸药,明显就是最好的选择! 时下根本没有什么像样的炸药,只有黑火药! 现在,黑火药已经被逐渐的用于了战争,现在已经有了初级的突火枪之类的东西,甚至有了专门的火器署。 但显然的,时下的火器,更多的还是突出一个烧字,而不是利用其爆炸的威力——蛮蒙攻城所用之利器回回大炮,其实只是投石机而已,根本不是火炮。 所以,段岩想找黑火药,更靠谱的,还是去找做烟花爆竹的匠作! 正文 第15章 别以为我是在招摇撞骗 重庆府做烟花爆竹最出名的人姓毛,最巅峰的时候,重庆内婚丧嫁娶所需的爆竹,几乎全都出自其手。 正因为他做的爆竹太过出名,所以大家甚至都忘了他的本名,直呼其为毛爆竹。 原本段岩以为,既然毛爆竹做烟花爆竹的手艺这么好,那么其家即便不是巨富之家,起码也应该小康才对! 但事实却恰恰相反——反正当段岩看到眼前几间破破烂烂的茅草屋,连样像样的家具都没有的时候,他实在是无法想象这居然是大名鼎鼎的毛爆竹的家。 “不是小老自吹——在这重庆府,小老做的爆竹若认其二,那就绝对没人敢认其一!” 以为是生意上门的毛爆竹将自己的手艺夸了个天花乱坠然后才小心的道:“不知道二位是想要什么样的爆竹?若是红事所用,价格就需高些,若是白事所用,价格方面好商量……” 段岩却没急着先回答这个问题,而是好奇于以毛爆竹的手艺,如何将日子过到了这般田地。 “小先生有所不知……” 不知段岩身份的毛爆竹看他一身书生打扮,倒是恭称了一声先生这才诉苦起来。 烟花爆竹这生意,注定就是为映衬气氛而生的! 无论是婚丧嫁娶或者是年节,都得人们的日子过的富裕才舍得花钱搞的热闹点…… 而现在,兵荒马乱,物价高企,几乎所有人都为着糊口而拼命,又哪里有余钱搞这些虚头巴脑的东西? “也是!” 听着这些话,段岩忍不住叹息一声,看看房屋周边的模样,忽然开口道:“看贵舍的模样,毛老哥应该尚未娶妻?” 毛爆竹今年三十有五,的确尚未娶妻。 一个年纪不小却尚未婚娶的光棍,可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 之前以为是主顾上门,才陪着多说了些的毛爆竹,现在见段岩一直东西打听,却不提买爆竹的事情,闻言便不禁有些着恼,不悦道:“小先生你到底需不需要爆竹?如果需要,尽可说来——如果不买,我可没工夫陪你消遣!” 信息时代而来的灵魂,岂会不知道自己这么追问几如伤口撒盐,极其不妥? 但段岩这么问,却根本就是另有深意。 所以见毛爆竹着恼,段岩一点都不着急,而是看着毛爆竹道:“其实我的意思是,以你之才能,绝不该只是过这种生活……” 听到这话,毛爆竹顿时一愣,心说我一做烟花爆竹的手艺人,跟才能有什么关系? “毛兄谬也!” 段岩笑道:“听闻毛兄所做之爆竹,声翠如俪,半里可闻,最绝的是烟花,能于夜空绽放七种色彩,简直前所未闻,这等本事,可绝非一般手艺人能成——毛兄一身本事,却混到今天这个地步,一是生逢乱世,时不与你,当然更重要的是,没有一个能发现毛兄之才的伯乐!” 这番话,听的毛爆竹似懂非懂,不明所以,只能巴巴的看向了一旁的来福,想让之解释解释段岩这话,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笨!” 来福没好气的白眼才道:“我家小郎的意思是,你这身本事,要是肯跟着他,那么荣华富贵不敢说,但让你衣食无忧,再找个婆姨生几个娃子之类,绝不再话下!” “当真?” 听到这话,毛爆竹盯着段岩,激动的浑身都在哆嗦。 “真自然是真!” 段岩笑笑,这才道:“不过其中定然几多危险,甚至还有可能需要上战场——要是毛兄怕死不敢的话,那就当我刚才的话没说过!” “我倒是想上战场……” 毛爆竹苦笑,露出拢在袖口里一看就是因为爆炸被炸缺了两根手指的手掌道:“上战场虽然危险,但至少能衣食无忧,好过如现在这般孤家寡人,三餐不保,但我这手……” “我说的上战场,不是让你拿着刀冲锋陷阵跟蛮蒙拼命,而是想让你发挥你之所长!”段岩指了指那些爆竹烟花的半成品道。 “这玩意儿,在战场上能有何用?” 听到这话,毛爆竹一脸好奇——他当然知道火药能炸死人,但这玩意儿可是谁都炸,不分敌我的! “这你就别管了!” 段岩笑道:“你只要告诉我,你敢也不敢就成!” “敢,有何不敢!” 毛爆竹大声回答,心说自己现在这日子是早就过腻了,要不是怕疼,估计自杀都自杀多少回了! 豁出一条烂命,去拼一个可能让自己衣食无忧,甚至是成家立业的机会——自己还有什么不敢的? “那就好!” 段岩见状,哈哈大笑道:“既然如此,那么我向你保证,只要你不死,那么别说娶妻生子衣食无忧此等小事,即便是官职加身,都不算什么问题!” 听到官职加身都不是什么问题这话,毛爆竹的心都忍不住突突直跳,噗通一声跪地叩首道:“若真能如此,在下毛成,愿为官人效死!” “言重了!” 段岩将真名毛成的毛爆竹扶起笑道:“咱们拼命,可不是为了去死,是为了过上更好的日子——以后这死字,可得慎提!” “小的记下了!” 毛成点头,这才拱手道:“敢问官人大名,身居何职?” “我叫段岩!” 段岩笑笑进行自我介绍道:“现为利州西路顺庆府军随军医官!” 这个职司,是段岩在段元鉴离开前讨来的,主要是为了方便行事。 因为不占用官职名额,甚至都不用付饷,因此段元鉴甚至不需考虑就答应了下来…… 但也因为如此,这职司几乎没什么用,更别提拥有什么权限了——但用来糊弄毛成,段岩觉得应该足够了! 事实也的确如此,听到段岩报出官名之后,毛成又是连连作揖,最后才皱眉道:“好像在什么地方听说过官人的名号,很是耳熟……” 话音未落,他便猛的抬头,看着段岩的表情一脸古怪! 显然的,毛成已经想起自己在什么地方听过段岩的名号了! 段岩有点尴尬,但神情却是异常自若,笑道:“我知道我在重庆府声名不佳,若是毛兄以为我段岩是那种招摇撞骗之人,尽管反悔——某可以当今天没来过!” 毛成犹豫了那么一刹,最终道:“官人声名不佳,毛成自己,又何尝真有惊天动地之才?官人肯信我毛成,我毛成,便甘愿为官人所驱使,无怨无悔!” “你信我,我便信你——说的好!” 段岩哈哈大笑,狠狠拍了拍毛成的肩膀道。 他相信,将来毛成绝不会为今日所做的决定而后悔。 然后他才开始交代自己需要毛成所做的事。 正文 第16章 导火索 段岩需要毛成所做的事,有好几样。 首先当然是黑火药,越多越好。 鉴于毛成本身做爆竹,黑火药的配置方面,段岩根本不需要多操心,只是跟毛钻确定了一下药性最烈的爆炸配比,便让毛成放手去做。 要仅仅是做黑火药,段岩不至于非得找毛钻这个手艺最好的,还花那么多的口舌去说服他跟着自己。 之所以找毛成,是因为在黑火药之外,还有一件东西需要毛成去做! 火药的发明很早。 但在很长的时间里,火药都是用来做烟花爆竹的,用于战争,或者是用于实用方面的尝试,却少的可怜! 出现这种原因的根本,就是因为人们没有发现一种东西,可以实现对火药的有效控制! 要是有了导火索,可以控制黑火药燃烧和爆炸的时间,那就完全不一样了! 段岩煞费苦心的来找毛成,为的就是让毛成将简易的导火索给搞出来! 从毛成能做出别的烟花爆竹等手艺人做不出来的七彩烟花或者爆竹来看,段岩相信,毛成一定是那种喜欢钻研,创新的人,将这个制作导火索的任务交给他来完成,是最好不过的。 当然了,段岩也不可能让毛成自己一个人埋头摸索,而是告诉了毛成一些自己知道的制作导火索的重点,比如用棉线沾染火药为芯,外层以多层防水的牛皮纸包裹,一是防水,二是控制导火索燃烧的时间。 “这些银子你先拿着,不够再找我要!” 段岩让来福拿了十两银子给毛成,然后才道:“记住了,我们最多还有十天的时间——十天之内,无论是火药,还是导火索,你都必须准备好,明白吗?” “官人放心,毛成一定竭尽全力!” 毛成狠狠点头,让段岩放心。 “小郎,你说那毛成那么穷,他不会拿着咱们给的银子偷偷跑了吧?” 回去的路上,来福是一脸的担心。 段岩笑笑,没有搭理来福的蠢话。 或许一般人,可能真的会拿了银子偷偷跑路,但毛成,段岩知道他不会…… 因为从他的眼神里段岩看出,其实这家伙是非常有野心的。 活成现在这个样子,这家伙的心里极其不甘,却又无法改变。 而现在,自己给了他改变命运的机会! 段岩相信,毛成就算拼了老命都会抓住这个机会——退一万步来说,万一他真的跑了,那么自己也就是丢了十两银子而已! 可他要是不跑,自己就得到了一个绝对值得信赖的部下! 仅仅花十两银子就做到了这点,段岩依旧觉得很值。 因为葛家没要银子的缘故,出去卖盐的十两银子,再加上给了毛成的十两,现在段岩手里还剩下四两银子…… 这些银子最后也没在兜里呆到回家。 在铁匠铺,段岩花了二两银子订了一百斤铁砂,要求铁匠铺将铁砂全部做成黄豆大小的丸状,十天之后来取。 然后又找了木匠,花了一两银子让对方帮忙做十个带夹层的大木桶,依旧是十天来取。 剩下的一两银子,段岩则买了一只烧鸡…… 切成大块的烧鸡,配上纯咸味的盐巴和白米饭,那叫一个香。 来福胖花一边吃的满嘴流油,一边眼神悲苦的看着段岩,心说今儿可倒是吃的好,但现在家里一文钱都没了,明儿要是不能拿回钱来,咱们仨不得喝西北风去啊? “放心吧,明儿我一定会带回银子来的,而且不是一点点的银子!” 啃着鸡腿的段岩老神一笑,见二人依旧一脸如何是好的表情,顿时不满的哼哼道:“要是你们不信,怕明天没饭吃,那就将鸡肉给我放下……” “信,信的——小郎你说的话,我们怎么可能不信?” 来福胖花连忙一脸谁不信了的表情坚决否认,夹着鸡肉猛啃,生怕段岩一怒之下,剥夺了自己吃鸡的机会…… 虽然段家怎么也是一府之尊,不是普通人家,但即便如此,一年到头别说大块吃鸡,就连见油荤的次数都不会太多——就更别说是他们这些下人了! 现在段岩大方让他们一起吃,他们又哪里舍得因为担心明天没饭吃而美餐一顿的机会? 夜里,下起了雪。 看着那纷纷扬扬的雪花,正忙着公务还未休息的蒲择之的嘴角泛起了微笑,心说下吧,最好再下的大些…… 毕竟这雪下的越大,天气便越冷! 占据着成都府的那帮蛮蒙贼子可能露出的破绽也就越多…… 不多时,一道命令便从府衙发出,传递往重庆府内或者周边各处。 七天的准备时间改成了六天,原本就时间紧迫而有些忙不过来的各部驻军便更加觉得应付不来,但即便如此,各部将领却依旧没有任何怨言! 因为他们都看到了这纷纷扬扬的大雪,都看到了这极其难得的战机。 成都府内,阿达胡左拥右抱,大块吃肉大块喝酒,不时伸出油腻腻的大手在旁边虏来的佳丽身上狠捏几把。 听着那些女子吃痛的尖叫,阿达胡不但没有觉得心疼,反而有种额外的快意,得意的哈哈狂笑…… “都元帅!” 一名部将进来,低声汇报道:“根据密报,蒲择之正召集巴蜀各部,异动频频,但看样子,并不像是准备驰援夔门,似乎是有意攻击我等所在之成都府!” “不能!” 虽然酒气熏天,但阿达胡的意识还算清醒,闻言大笑驳斥道:“现西之利州已在我手,若夔门也被我军攻占,那整个巴蜀之宋军便腹背受敌——蒲择之老谋深算,绝不会做出此等蠢事……” “都元帅说的有理!” 部将先是点头,然后才道:“属下以为,为了以防万一,我成都府,不得不防!” “即便真有万一,那又如何?” 对部将所言,阿达胡毫不在乎,狂笑道:“平原野战,我军战宋军如屠鸡宰狗,更别说现在我军有成都府之坚城可守——他蒲择之若不攻我成都府便罢,若他真敢率众而来,我定然让他有来无回……” 阿达胡这话,说的很有道理。 毕竟野战都不怕,有了成都府之坚城可守,就更没有怕的道理! 只是阿达胡忘了,他们蛮蒙之兵,所擅之战便是野战游击之骑兵机动,守城之余他们,从非所长! 正文 第17章 好大的架子 早上起来,天地间早已是茫茫一片。 想到千年以后的巴蜀地区,已经难得见到如此大雪,段岩便不得不承认,这古时代的天气,的确是要比曾经更冷一些的…… “小郎,你们可得早些回来……” 送段岩和来福出门之时,胖花一脸的可怜,生怕二人回来晚了,自己要饿肚子。 给胖花这么一说,段岩倒是真有点担心起晚上拿不回银子来的后果了! 想起昨晚那烧鸡,他便不忍苦笑,心说这穷人家,的确是无法奢侈啊——奢侈一时爽,肚子饿断肠啊! “今儿拼了老命,都得从那孙休身上给多榨出些银子来!” 走在路上,段岩暗暗发誓,毕竟只有这样,自己在这重庆府的日子,才能一直奢侈一直爽,不用担心饿肚子这事。 天气很冷。 但街道上的人流却是不少。 除了讨生活的百姓们之外,更多的还是那些身着铠甲手持刀剑成群而过的军卒…… “气氛有点不对啊!” 看着这些军卒,段岩忍不住的有点诧异,心说蒲择之为了攻打成都府,最近军卒的确调动频繁…… 但现在距离预定的出兵时间也还有三天,按说这么冷的天,军卒们不至于忙碌成这样才对! “预定出兵的时间提前了——好像是明日下午,就要出兵!” 不过半晌,打听消息回来的来福有些担心的对段岩道:“葛老他们那边一直都是按照预定的时间准备的,要是明日下午就出兵,葛老他们那边的安排,怕是忙不过来啊……” “无妨的!” 段岩笑笑,心说出兵的时候自己更多的是想去露个面,就算没准备妥当也没有多大的关系。 毕竟,自己这边只要在纽璘所率领的蛮蒙大军过白箭滩之前和自己那便宜老爹所率领的利州西路军汇合就行,时间还算充裕…… 说着这些,二人便一路前行,去往府外的西郊梅园,与蒲纤纤等一众赏梅之士子汇合。 西郊梅园,寒梅怒放,皑皑白雪中衬托着点点嫣红,简直美不胜收。 “纤纤小姐!” “纤纤小姐国色天香,当真是人比花娇……” 一袭白衣的蒲纤纤刚刚从小轿上下来,一干士子便忙上前问好,夸赞之声,不绝于耳。 “诸位相公过誉了,纤纤蒲柳之姿,哪能当得如此赞美……” 蒲纤纤从善如流,一边随着众士子进入早已生好炭火的凉亭,同时举目四望。 虽说此次赏梅所来,都是重庆府内颇具才名之贵少士子之流,但她认得的,也不过孙休,黄亮等寥寥几位,更多的却是完全不认得的。 “小的看过了,那位段相公人还没到!” 康延见状便知蒲纤纤所寻何人,忙小步上前低语。 “还没到啊?” 听到这话,蒲纤纤略略有点失望。 毕竟此次赏梅,她最主要的目的就是想看看这段岩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而现在,段岩居然还没来! “段相公答应了会来,应该不会失约!” 因为段岩给自己的印象不错,康延帮着说好话道:“约莫是路上耽搁了罢?” “路上耽搁了?” 不等蒲纤纤有何表示,一众贵少士子倒是不干了,纷纷不忿道:“为赴纤纤小姐之约,某等皆是早早到此等候,即便是孙举人,黄亮黄兄二位我重庆府读书人之魁首,也都早已前来——倒是不知这位段兄是何许人也,居然胆敢对纤纤小姐,如此怠慢?真是好大的架子!” 衣着华贵的孙休,以及羽扇纶巾风度翩翩的黄亮,虽然此刻没有什么表示,但也早就竖起了耳朵! 毕竟,蒲纤纤正值妙龄,蒲择之欲为之择一良婿之事,整个重庆府谁人不知? 不说蒲纤纤身为蒲择之之孙女,一旦能得她之芳心,便至少可以少奋斗数十年,就说以蒲纤纤之花容月貌,但凡自认有点才能之人,谁又不想与之出双入对? 只是整个重庆府,论家世论才华,最能配得上蒲纤纤的,也不过就是他们孙休黄亮二人。 在二人的心里,也是早已认定蒲纤纤非自己二人莫属,于是平时明争暗斗,各出奇谋! 谁知道,现在居然又冒出了一个姓段的——他们岂能不关心? 这些,蒲纤纤心知肚明,黄亮孙休的神色,她也都看在眼里! 虽然不喜自己被人视为禁脔,但蒲纤纤明显也不想让人误会,淡然一笑道:“这位段相公姓段名岩,乃父是顺庆府知事段府尊——想来大家也该听说过他的……” “段岩?可是那位于考场大放厥词,被乱棍打出的狂徒?” “原来是他!” “不是听闻其胆大包天,独闯蛮蒙军营,已经重伤垂死了么?怎么还有气力来赴纤纤小姐之约?” 听到是段岩,一众贵少士子怪笑连连,大声说着段岩最近在重庆府闹出之丑事。 原本以为又多了一个强力竞争者的孙休黄亮二人心头也松口气,同时对蒲纤纤道:“此子口出狂言,视我大宋之文人士子如无物,不知道多少才德同仁都誓不于与之为伍——纤纤小姐今日却邀此子前来,不知可有深意?” “二位对这位段相公之见,可是亲眼所见?” “只是听闻!” 孙休黄亮老实回答道。 “二位也是我蜀中高才之辈,当知流言所传,可不一定是事实!” 蒲纤纤不悦道:“以流言定人品性,更绝非君子所为——至少,据纤纤所知,这位段相公就绝非诸君所言的那般不堪!” “纤纤小姐这么说,难道还是我等冤枉了他不成?” 听到蒲纤纤的话,诸多贵少士子纷纷不满,倒是孙休黄亮二人呵呵一笑施礼致歉道:“的确是我等一时被流言所蒙蔽,纤纤小姐教训的是——待会儿等这位段兄前来,其人如何,便有分解!” “然也!” 听二人这么说,一干人等便纷纷附和,请蒲纤纤入凉亭就坐。 凉亭内,早已摆好了了瓜盘果碟。 一群人一边围坐谈笑一边等着段岩,表面上一团和气,但在众人的心底却是纷纷着恼,心说好你个段岩,让我等这么多人等你一个! 你要是不来便罢,要是来了,非得让你好看不可! 正文 第18章 十年陈酿竹叶青,一百两一坛! 因为伤还没好利索,加上下雪路滑,段岩是能走多慢就走多慢,丝毫没想到自己的迟到,早已引发了梅园之中众人之众怒。 “这家伙怎么还没来?” “都听好了啊——不管那段岩是不是真如传言所说的那么不堪,就冲他如此怠慢我等,待会儿就不能让他好过!” “不错,非得让他在纤纤小姐面前,狠狠的丢个脸面不可!” 诸多贵少士子在暗暗发狠的同时,也说起了重庆府最近之事。 调兵遣将准备出征之类,众人仅仅是三言两语的略过,更多说起的还是最近府中趣事,比如什么地方又出了什么好玩的之类…… “诸君可知,最近城中出了一款好酒,名为竹叶青?” 一名贵少晃着折扇对黄亮道:“此酒色泽碧绿,饮之自带草木清香之气,简直让人回味无穷啊……” “此酒让人回味,但更绝的,还是那酿出竹叶青之酒坊坊主专为此竹叶青所赋之诗!” 好几名文人闻言纷纷附和,笑眯眯的对黄亮笑道:“不知道黄兄可曾听说?” “此等好诗,某怎么可能没有听说?” 黄亮点头,摇头晃脑的吟唱感慨道:”……泻我竹叶青,烹我翠云涛,勿与俗人对,且读楚人骚——这简直就是我等清苦文人之写照,更是在告诫我等文人勿忘初心,牢记读书是为了陶冶性情增长学问的根本,而不该将读书视求取功名投机钻营,俗不可耐的手段啊……” “然也!” 几名文人纷纷应和,借题发挥道:“有些人,成天读书,都忘了为何而读,简直可悲可叹……” “我等寒窗苦读求取功名,为报效朝廷,为造福天下苍生,这才是真的志向高远!” 知道黄亮等文人又在借机挖苦自己等人,一群贵少士子哪吭示弱,立即反唇相讥道:“不像某些人,求取功名不得也罢了,却偏生自我标榜自命清高,实在可笑……” “求取功名而不得?简直笑话,我等只是不屑为之尔!” “真是不屑么?口说无凭,尔等倒是考一个给我们看看啊!” “我等的确尚未考取功名不假,但我等胸中之学问,却是尔等无法比肩的——若是不服,今日尔等可敢当着纤纤小姐的面,和我等在诗词之上,一决高下?” “诗词虽是学问,却远不是学问的全部!” “少说些无用废话,尔等只需答敢还是不敢!” 几乎在一瞬间,一群人便吵成了一团,一干贵少士子是死活不远答应比试诗词。 毕竟他们都知道,比科考八股,这帮文人或许不是自己等人的对手,但要论吟诗作对,却是这帮以黄亮为首的文人的拿手好戏! 看着一干吵的面红耳赤的士子文人,听到那些尚未考取功名的文人们率先提出比诗作,孙休岂会不知,这都是黄亮在暗中鼓动的结果! 毕竟,这黄亮身无功名,家世也一般,但声名却能和他这个举人以及身家巨万的盐商之后并驾齐驱,靠的就是那信手拈来,意蕴深远无人能比的吟诗作对的本事! 要是平常,孙休绝不会轻易应战,给对方折辱自己的机会。 但今日,孙休却是欣然应允! “哈哈哈,好!” 见孙休居然答应,黄亮喜出望外道:“那如何比法?” 孙休没有回答,只是看向蒲纤纤笑道:“纤纤小姐,以为如何?” “此次纤纤邀大家出来赏雪,实是为了增进我巴蜀才俊之间的情谊,所以万不可伤了和气!” 蒲纤纤想了想才开口道:“分出高低则可,其他的就不必了吧?” “如此也好!” 孙休黄亮应声,但在心里,又岂会这么想? “黄兄,那帮士子仗着自己侥幸考取了功名,处处看低我等,今日当着纤纤小姐的面,你可要为我等出头,好好煞煞尔等的威风!” 一干文人在抓耳挠腮苦思的同时,纷纷将目光看向了黄亮,岂会不知自己等人要真想赢,恐怕最后还得落在黄亮头上! “诸君放心,包在我黄某的身上!” 黄亮信心满满,瞟了一眼容貌靓丽的蒲纤纤的身影,心说只要今日能让那孙休颜面扫地,那么定然能让纤纤小姐对自己刮目相看! “孙兄,你明明知道那黄亮之诗才冠绝全蜀,怎么能轻易答应跟他们比诗?” 一干贵少士子同时却在暗暗埋怨孙休,心说要是平常,输了也就输了,可今日要是当着纤纤小姐的面输的一败涂地,那自己等人以后见着这帮家伙,岂不是再也抬不起头来? “怕什么?” 孙休冷笑一声道:“我等不以诗词所长,因此即便是真输了,相信纤纤小姐也可以理解,但要是他黄亮输了,而且还是输在一个无名之辈的手上的话……” “无名之辈?” 听到这几个字,一众贵少士子才明白孙休之所以答应和黄亮等人比诗,实乃早有计划! 在欣喜之余,一众人等又不禁纳闷,心说在这巴蜀之地,难道还有谁之诗文,能比的过黄亮? “虽然黄亮以其诗才冠绝蜀内,但你们觉得黄亮之前所做之诗,比日那首酒坊管事为竹叶青自咏之诗如何?“孙休压低声音问。 “远不及也!” 一干贵少士子几乎想都不用想的开口。 “那不就是了?” 孙休嘿嘿笑道:“我早已料到黄亮等人今日肯定要借比诗之名折辱我等,所以早就派人去找那何管事,订了他之酒坊最贵的十年陈酿之竹叶青,并让之亲自送来,为的就是让他在这里赋诗一首……要是他黄亮输了,你们以为,他们一干人等,以后还有脸在我们面前出现吗?” “他们考不中功名,现在引以为傲的诗作却连一个籍籍无名的酒坊管事都比不过……” 一干贵少士子闻言兴奋怪笑,心说若真是如此,那这群家伙,以后还有脸在自己等人面前出现? 何记酒坊的十年陈酿竹叶青,卖的那可不是一般的贵——一百两银子一坛! 这是段岩订下的价格! 当初听到这个价格,何欢都觉得段岩是疯了! 毕竟这所谓十年陈酿之竹叶青,其实也就是库存稍长的一些普通的酒,以往售价不过都几钱银子一坛…… 而现在,多加了竹叶多浸泡了两个晚上,不过就是颜色更绿了些清香之气更浓了些,就敢买一百两银子一坛…… 他的何记酒坊往年一年,都不一定能赚到一百两银子! 何欢觉得,要是有人来买,那才是见鬼了! 但现在却就是偏偏有人来买,而且还一下就要两坛——唯一的要求,是让他亲自送去。 何欢都要高兴疯了,想也不想就立即牵上老马送货! 在兴奋不已的同时,何欢觉得,自己有幸认识段岩这等奇人,那绝对是自家的祖坟上冒了青烟!更 毕竟要不是如此,自己哪里能想到如此轻松赚取银子的法子? 想着这些的时候,何欢觉得自己简直都能飞起来…… 只是不知道要是他知道孙休买他这酒,还包含着要让他作诗这附加条件的时候,他还笑不笑的出来…… 而与此同时,段岩终于在来福的搀扶下,慢悠悠的进了梅园…… 正文 第19章 抄诗无双 “小姐,段相公到了!” 看到段岩,康延忙一边招呼段岩进园,一边向蒲纤纤汇报。 “下雪路滑,走的慢了些,因而来迟,还望纤纤小姐见谅则个!”段岩歉意施礼道。 “段相公身上有伤却还坚持来赴纤纤之约,纤纤已经感激不尽,何来怪罪之有?” 回礼的同时,蒲纤纤暗暗打量着段岩,容貌平常,约莫比自己大个一两岁的年纪,可能因为伤势未愈的缘故,脸色看上去比常人要苍白一些…… 其从进来到现在为止,举止有礼语气温和,虽无什么出彩之处却也没什么失礼的地方,倒是的确比较符合康延对段岩的描述,也算是知书达理…… 只是,段岩呈现在蒲纤纤眼前的,虽然不是那传言中动辄口出狂言,行事鲁莽的少年形象,但也和蒲纤纤所预想之中的,那个能和自家爷爷爷爷一样,想出突出奇兵,放任纽璘所率大军而不顾,径直攻击成都府围魏救赵之计,看似放荡不羁实则胸有韬略的少年,也完全对不上号…… 在蒲纤纤打量段岩之时,段岩也在打量着蒲纤纤。 蒲纤纤不愧是千金小姐。 不但模样极美而且身段婀娜,当然最可贵的是身为蒲府尊最疼爱的孙女,身份尊贵却无丝毫颐指气使之气,殊为难得。 “段相公敢以少年之躯孤身破蒙,虽然事败,但和蛮蒙势不两立之铁血之心却是天地所见!” 蒲纤纤道:“今日赏梅,纤纤所邀无不是我蜀中才俊,无一不想驱逐蛮蒙,复我大宋河山——段相公一定要多呆一会儿,和大家亲近亲近……” “定然!”段岩点头。 蒲纤纤嫣然一笑,客气之后让段岩自便,然后便有一搭无一搭的和稗子小翠以及康延说着闲话,一边看黄亮孙休等人等人抓耳挠腮的想那咏梅之诗。 对诗词歌赋,蒲纤纤其实颇有兴趣。 只是想到诸多人等如此抓耳挠腮,不过是想博自己一笑,她便忍不住的意兴阑珊,心说要早知道这段岩不过一平凡少年,自己才懒得组织这劳子赏梅之会…… 蒲纤纤的失落,段岩都看在眼里。 作为一个曾经饱受那无处不在的男欢女爱的狗血电视剧毒害之人,他岂会不知道蒲纤纤此刻心中所想? 知道自己被一漂亮姑娘看轻的滋味纵然让段岩不舒服,但他却半点也不想在场强出风头,改变蒲纤纤对自己的印象…… 能攀附上蒲择之的孙女,对他以后之行事虽有便利,但骨子里的那股不想靠女人成事的傲气,却不容戏他这么做。 但他也不能就这么离开,否则就有点太不给蒲纤纤面子了! “来福,跟我到那边坐会儿!” 段岩道,然后便走向远离蒲纤纤以及诸多贵少士子文人的一角。 “纤纤小姐真美啊,可惜她好像对小郎你没什么兴趣……”来福扶着段岩过去,不时揶揄的怪笑。 “你这杀才!” 段岩郁闷的直摇头,心说人家对我没什么兴趣不假,但人家也没对你有兴趣啊……你得意个什么劲? “来福只是下人,岂敢对纤纤小姐有非分之想?来福只是替小郎你不平而已——毕竟小郎你一身才学,抄诗无双……” 来福信誓旦旦的发誓,表示自己绝无挖苦之意,然后才指了指诸多人等中衣着最为华贵的一人压低声道:“那位应该就是孙举人——小郎你难道不准备过去打个招呼?” 显然,他这话是在提醒段岩,别忘了今天过来的主要目的。 毕竟家里最后一文钱都在昨晚花光了,心里不慌,那是不可能的。 段岩闻言白眼,心说你这蠢材,难道不知道你家少爷我现在的名声有多臭啊? 以人孙休盐商之后,又是年轻举人的身份,自己主动往上凑就能讨好的了人家? 自己今日所来的目的,是想从孙休身上搞出一大笔银子不假,但那也得讲究方式方法! “咱们先躲会儿清静,等待时机!” 段岩开口,抓了一把果脯给来福,然后主仆二人便优哉游哉的吃了起来…… 康延小翠也看到了这一幕,低声笑着对蒲纤纤道:“这位段相公倒是心善,吃些零嘴都不忘了跟着他的下人!” “说的我对你们不好一样!” 蒲纤纤娇嗔的白眼,心里对段岩的观感更好了些。 不过也就仅此而已了,毕竟仅仅心善,可不算什么本事。 正说着,园中文人们纷纷大声叫起好来,显然的,是黄亮的咏梅诗作已经做好! “梅含今春树,还临先日池。 人怀前岁忆,花发故年枝!” 几名文人大声朗诵着,对着黄亮连连作揖道:“黄兄此作,意蕴高远,想来今日园中,已无人之作能与黄兄比肩了……” 听到这些夸赞,黄亮也是满脸得意,口头却是谦虚道:“此诗某虽特很满意,但要说无人能比……终究还是得等孙举人他们诗作做成之后,比过才知!” “他们考考科文还成,但要说作诗,他们怕是拍马也无法与黄兄你比肩!” 诸多文人故意嚷嚷,看向孙休等人满脸挑衅。 “能否比肩,到时候你们就知道了!” 诸多贵少士子嘴硬的还击,同时偷偷将自己所做之歪诗藏在了袖口之中,生怕被人看到。 明显是在听完黄亮之诗作之后,早已自惭形秽,生怕出丑。 这色厉内荏之态,让一众文人哈哈大笑,更是挖苦声声,催着孙休等人早点将诗作拿出,给蒲纤纤一判高下。 听到这些挖苦,贵少士子们满脸通红,纷纷看着孙休。 孙休心头虽急,面上却是不动声色,直盼何欢早点到来。 正在这时,牵着老马驮着两坛‘十年陈酿’之竹叶青酒的何欢,走进了梅园之内…… “终于来了!” 看到何欢,孙休面露喜色,招呼何欢过来向黄亮一众人等笑着介绍道:“这位,便是何记酒坊之何管事,何管事不但酒酿的好,作诗方面,更是一绝——那首竹叶青之赋便是出自他手,想来诸君也知道了吧?” 这点,众文人当然知道,只是又哼哼道:“那又如何?” “黄兄诗才,孙休自叹弗如!” 孙休先是一个长揖之后,这才高声道:“不过,我觉得何管事之诗才,绝不在黄兄之下——不知道黄兄是否认同这点?” 这话一出,黄亮面色青紫,园中气氛,瞬间古怪无比! 就连段岩,都不得不暗骂孙休阴险! 原因非常简单! 黄亮身无功名却颇受蜀中文人之追捧,靠的就是一身诗才! 如果他承认何欢之诗才不在他之下,那么绝对会在瞬间声名扫地——毕竟,他以诗扬名,现在居然给一籍籍无名之酒坊管事给比了下去…… 可如果不承认,那就又不得不和何欢比试一番! 输了,照样是一个名誉扫地! 而赢了——以蜀中第一诗才之名赢了一个以酿酒为生之酒坊管事,根本不值得宣扬! 也就是说,孙休此刻,早已立于不败之地! 正文 第20章 奸雄 “孙举人,我等与你等比试,于何管事何干?” “就是,你等要是比不过我等,直接认输便是——找来何管事为你等撑腰,知不知羞?” 一众文人大声叫嚷,齐齐鄙视,显然都已经看穿了孙休之险恶用心。 “某已经承认诗才不如黄兄了!” 孙休笑笑,只是盯着黄亮道:“不知道黄兄你以为,自己和何管事相比如何?” 黄亮牙根子都是痒的,心说你诗才不及我黄某,整个重庆府谁人不知? 你认输当然无所谓,可我呢? 我要是承认诗才不如这何欢,那我黄亮以后,还如何在这重庆府立足? 可要是不承认,就难免一比! 可真要比,黄亮还真没信心! 毕竟那首竹叶青之赋,功力之深,意蕴之深远,他只有望之兴叹的份! 黄亮之尴尬处境,一众文人都看在眼里! “这何欢那竹叶青赋虽然的确不凡,但也不知是这何欢花了多少时间才做出,若真如此,现在一时片刻之间,他只所作,绝不可能超越黄兄刚才所作之梅赋……”其中一名文人附耳对黄亮道。 黄亮闻言,眼前一亮,心说的确如此! 毕竟,要是这何欢真的诗才如那竹叶青赋般高绝,绝不可能只是一酒坊管事,籍籍无名! “差点被之吓住!” 想到对方可能不知道花了多少时间打磨才做出了那一首竹叶青赋,黄亮看着孙休大声道:“比就比,不过我们要有言在先!” “讲!” “若何管事能在午时之前作出不下于我只梅赋之咏梅诗作,某便自认不如,可若是不能,孙兄又当如何?”黄亮冷笑道。 “听闻黄兄等早想离开蜀地,去江南之地游学,却苦无盘缠无力成型?” 孙休笑笑,转身对蒲纤纤长揖道:“请纤纤小姐见证,若是何管事之诗作无法与黄兄之梅赋比肩,他等之人游学江南之银两花销,孙某一力承担,绝不反悔!” “这家伙,简直太阴险了!” 远远一角呆着的段岩听到孙休的话,差点都想起身为之鼓掌——这家伙,简直将黄亮一众给算到骨子里了! 原因相当简单! 黄亮要是输了,自然无脸再跟孙休争锋! 要是黄亮赢了,想拿银子,就得离开巴蜀,照样无法再对之形成威胁…… 总之,所有的好处,最后都给这家伙占完了! “人才啊!” 想着这些,段岩大感佩服,心说以这家伙只能,史书上居然没有其的名字,,可能是这家伙后来出现了什么变故。 要不然以这家伙的能力,这家伙怕是不想青史留名都难! 蒲纤纤也在为孙休表现出来的能力而感到惊讶——兰心蕙质如她,段岩能想到的,他当然能想到。 “此人心机深沉虽不讨喜,但在这乱世,此人若是真心,倒也不失为夫婿之选!” 想着这些,蒲纤纤心头意动,但面上却平静如旧,看向黄亮道:“孙官人之提议,黄相公以为如何?” 黄亮当然不愿答应。 但现在,他却已经骑虎难下,要是再不答应,反倒是恶了蒲纤纤! 所以最终,黄亮不得不拱手道:“全凭纤纤小姐做主!” 蒲纤纤点头,目光在看到何欢的时候,眼眸微动——因为她发现,何欢此刻,早已汗出如浆! “何管事,此间情况,我想你应该已经有所了解了罢?”孙休问。 何欢点头,苦着脸找托词,表示自己现在毫无灵感,根本做不了诗! “何管事无需担心!” 孙休笑道:“你只管放胆去做便可,至于输赢,全都无碍……” 说完这话,孙休又压低声音道:“若是赢了,贵坊之竹叶青,我孙家之盐帮定然帮忙贩卖,到时候远销数省都不是问题,还望何管事务必尽力!” 听到这条件,何欢心头那叫一个火热,同时表情更苦! 毕竟他那竹叶青赋,压根就是花了十二两银子,连诗带署名权的从段岩手里买来的! 就他自己,连首打油诗都做不出来,又哪里做的出能赢黄亮诗作之诗? “完了完了!” 就在何欢急的团团转之时,来福也在一角急的团团转对段岩道:“孙举人让何管事作诗——这可如何是好?” “急什么?” 段岩白眼,让来福赶紧找笔墨来! “找笔墨作甚?”来福纳闷。 “还能作甚?” 段岩白眼低声道:“当然是做首诗给何管事应急,同时也是咱们从孙休身上挖出大把银子的绝佳机会!” “你又想抄诗?” 听到段岩的话,来福不但没动,甚至差点叫出声来的急道:“在座皆为饱读诗书之才俊,万一被他们发现少爷所做之诗是抄袭,怕是会适得其反!” “他们发现不了——这诗是之前偶遇之人所赋,只有你家少爷我一人知晓!” 段岩道,说完也不管来福信不信,让他赶紧去取纸笔,并让之小心些,千万别给人看见…… 只是,做贼心虚的来福在取纸笔之时,一个不小心打翻了砚台…… 看到诸多人等的此刻的目光都在何欢身上,来福偷偷松了口气,拿着纸笔一溜小跑的回到了段岩身边,却不知道他的一切行径,早已被康延看在了眼里…… “取纸笔所用而已,如何偷偷摸摸如做贼一般?” 康延心下疑惑,不禁追看过去,却发现段岩在接了纸笔之后,刷刷书写几笔,然后便将写完的小块纸张折起握在手心,向着人群走来…… 因为段岩和来福一直在角落,所以何欢一直没发现他。 此刻,正抓耳挠腮都快要急疯了的何欢一抬头,看到段岩之时欣喜不已道:“段相公居然也在此?” “应纤纤小姐之邀前来赏梅,看到管事,所以过来打个招呼!” 段岩笑笑,在靠近的瞬间,借着身体的遮挡,他扣在手中的纸张,便已经落在了何欢的手中…… 这一切,几乎没有人察觉,除了孙休! 因为他离何欢最近,也因为是段岩故意让他看到! 感觉纸张入手的瞬间,何欢心下大定! 而看到这一幕的孙休,眼神惊愕——虽然还不知道段岩递给了何欢什么,但他几乎可以肯定其中绝对是咏梅之诗! 下一秒,孙休就忙低头掩饰,同时暗自震撼,心说万一自己所猜是真,那么这被整个重庆府之人引为笑柄之段岩,得是多么的深藏不露啊! 正文 第21章 旷古残句 “让开啦,别打扰何主事作诗!” “就是就是,若是扰了何主事之思绪害孙举人输了银子,那银子你出啊?” “除了狺狺狂吠之外,你还会作甚?当真是一点都不识相——难道都看不出某等不想搭理于他么?” 一群贵少士子们对着段岩呵斥声声,那脸色眼神,厌恶几如看到狗屎…… 段岩自己倒是无所谓,甚至还想对诸多士子点头致歉,以示自己胸怀广阔! 只可惜他能忍,何欢却是不干了! “孙举人,这些,都是你的朋友?” 有了段岩所递之小纸条在手,原本无法自处的何欢此刻心下大定,冷哼声中拿出了深藏不露之才子风范,指着一众叫嚣不休的贵少士子们冷笑道:“不过略有薄名,便如此张扬跋扈,实在是我等文人之耻——此等小人,某觉得孙举人你以后,还是少跟他们来往为妙!” 贵少士子们不论平常品性如何,但面上从来都是以君子自居。 而现在,何欢居然当着众人的面,毫不客气的骂他们为小人——一群自视甚高的家伙那还受得了? 要是平常,一群贵少士子们怕是早就要一拥而上,跟何欢好好掰扯掰扯,甚至扭送衙门,问他一个辱骂读书人之罪,也不是没有可能。 但此刻,一群贵少士子们却不得不强行忍住! 没办法,何欢此刻,可是在替孙休作诗! 即便有再大的胆子,在孙休没发话之前,他们又哪敢轻举妄动? 于是只能在怒火中烧的同时望着孙休,希望孙休为他们做主! “都给我闭嘴!” 孙休不但没有为一众人等做主,反倒是怒斥出声道:“何主事说的没错,你等张扬跋扈,心口羞辱他人,简直枉为君子——若是再敢如此,以后别在人前提及孙某,某丢不起那人!” 说罢,也不管诸多贵少士子的脸色,对着段岩长躬及地喏道:“孙某交友不善,便在这里向段小兄赔礼了!” “孙举人言重了!” 段岩略略回礼,便再次到一角坐下,如同刚才发生的一切,都完全和自己无关一般。 那一切淡然处之的神情,直让蒲纤纤眼眸闪动,神情大惑不解…… 康延却早已靠近,压低声音低语不已! 蒲纤纤之脸色,闻言一变再变,但最终还是压了压手,让康延静观其变…… 何欢突如其来的大发脾气,孙休将那帮士子骂的狗血淋头…… 对一切都一无所知的黄亮等人完全不明所以,不过却也心头暗爽! 毕竟,他们两帮人在重庆府明争暗斗多年,可能让孙休以及那帮贵少士子如此出丑的时候,可还从未有过! 也因此,一群文人看向段岩的目光,似乎都和善了不少。 不过也就仅此而已了,毕竟相比这小小插曲,他们更在意的,还是诗作的比较——那才是他们在重庆府之立身之本! “何主事,你的诗作到底完成了没有?” “时已近午,我等总不能一直等将下去……” 一干人等不断的催促着,根本不愿给何欢更多的考虑时间。 孙休也拱手道:“何管事,现在可有所得?” “本来已有雄文在心……可惜被他们这么一搅和,现在已经全无心境!” 何欢一脸恃才傲物的神气,一边喝拿纸笔一边哼哼道:“只剩下两句残句,孙举人你爱要不要!” 说罢,唰唰几笔。 写完之后将笔一丢,根本不给孙休挽留的机会,一脸气冲冲的大步离开…… 背影虽然潇洒,只是何欢那脸上却是一脸的侥幸,心说幸好自己跑的快! 要不然,要是这帮家伙非得让自己将诗作做全,那自己还不得抓瞎? 不过听到身后梅园中传来的阵阵惊呼叫好,何欢在再次震撼于段岩之才华的同时,又忍不住埋怨起来,心说这段相公,要写也不写一首全的来——否则的话,自己现在也可以感受感受被诸多文人士子追捧,被无数姑娘芳心暗许的滋味啊! 至于还没收竹叶青的银子,也还没让孙休兑现之前许下之诺言这些,何欢倒是丝毫不担心。 毕竟人家盐商之后,根本不差钱,更别说人家那举人的身份,就根本不存在赖账的可能! 宝剑锋从磨砺出,梅花香自苦寒来! 看着纸张上的两句,虽然只是残句,却依旧能让人感受到寒梅于冰雪之中绽放的坚韧和生机,那不屈不挠的猎猎风骨! “好哇!” “可惜只是残句,否则此诗,必将流传千古!” “居然能想到将宝剑和梅花结对,此等巧思,可谓前所未有……” 几乎所有人都在大声叫好,不光是贵少士子,就连不少文人都是如此! 当然,也有不少文人替黄亮说话道:“此两句之妙,的确让人惊叹,可终归只是残句,不如黄兄弟之作那般圆满……” “半碗珍馐,其价远胜满桶糟糠!” 不少人闻言反击,冷笑连连道:“若是不服,咱们大可以拿这残句和黄兄之作,让纤纤小姐一断高下啊——相信以纤纤小姐之慧眼,断不会不知孰优孰劣!” 文人们闻言,便齐齐看向了黄亮。 “不用了,黄某认输——是黄某小看了天下英雄啊……” 黄亮凝视着那残句,幽幽长叹,对着孙休长躬一礼,甚至连给蒲纤纤打声招呼的勇气都没有,便神情凄惶的离开了…… 他这一走,不少的文人们便也纷纷告辞,一场赏梅之会,便不得不草草结束。 “黄兄向来恃才傲物,今日之败,怕是打击不轻!” 蒲纤纤上轿之前嘱咐孙休,让之务必要让人多多照顾些黄亮,免得生出什么遗祸——毕竟这赏梅之会是她组织的,黄亮有什么事,她心里也难免愧疚! “纤纤小姐放心,孙休知道该怎么做!”孙休点头。 “那就好!” 蒲纤纤说完,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远远站着的段岩,这才让康延起轿离开。 “黄亮之流,和我等作对今年,今日终于狠狠的出了一口恶气——看他们以后还敢不敢在我等面前,酸言酸语!” 蒲纤纤一走,众人便彻底的放开了,哈哈大笑,邀约吃酒,准备好好的庆贺一番。 “你们自去,我就不去了!” 孙休冷说完,便径直来到了段岩的面前笑道:“段小兄步行而来?某之马车还算宽敞,可否赏光同行?” “恭敬不如从命!” 段岩一笑,便在一众贵少士子诧异的目光中,上了孙休的马车。 正文 第22章 牛皮不是不能吹,但也不能这么吹 万江楼,乃是当下重庆府最好的酒楼。 在雅间落座之后,孙休便张罗着布置菜,自然是各种珍馐佳肴,只选贵的不选对的。 这些东西,段岩是自然不会插手的。 只是等到孙休点菜完毕,让小二快去准备的当口,他才说了声且慢,同时对来福点了点头。 “这些菜,用我们自己的盐,万不可用你们酒楼的盐!” 来福会意,上前和小二招呼一声,并拿出了一点提前用小纸包包好的盐巴递给小二。 小二喏的一声应下而去,也没觉得有什么奇怪。 毕竟开着酒楼,这食客各种性情,甚至要求只能用自家带来的碗筷的都有,让放自家带来的盐巴之客,那就更多了——毕竟时下的盐巴都是手工操作,没有标准,也有不少客人喜欢将买回来的盐巴自己再精炼一遍才食用的…… 孙休也是如此。 在说了一声段小兄弟你可真讲究之后才道:“其实大可不必——我从小在盐坊长大,炼盐之所有工序,都有规制,市面所见之盐,只要不是私盐,便已经精无可精,自己回去再炼,其实毫无必要……” “那可未必!” 段岩笑笑,意味深长。 孙休却明显不觉得如此,但明显也不想在这件事上和段岩纠缠,一笑而过之后才言归正传道:“整个重庆府之人,都言段小兄你冥顽不灵是非不分,今日一见方知人言大缪——段小兄你,为何如此?” “孙兄所言,段岩不懂!”段岩笑笑。 “不懂?” 孙休哑然道:“你之前暗中递给何主事纸条之事,某可亲眼目睹——段小兄你可别告诉我,是我看错了,今日之残句,以及之前之竹叶青赋,都非你所作!” “孙兄你的确看错了,那竹叶青赋,以及今日之残句,也的确非我所作!”段岩笑眯眯的回答。 “……” 孙休真是无语了,半晌才憋出一句道:“世人皆叹怀才不遇,从未见过如段小兄你这般,一腔才华却不欲人知的——难道段小兄你就不觉得浪费么?” “那得看什么才华!” 段岩终于正了神色,盯着孙休问:“难道孙兄你以为,科考八股,吟诗作对——这些就是真正的才华?” “难道不是?” “至少不是最重要的!” 听到段岩的回答,孙休心说,现在我算是明白你明明胸有韬略,却臭名远扬了! 不过却也忍不住的问道:“但段小兄你以为,什么才是真正的才华?” “真正的才华,是让一身所学,造福我大宋子民!” 段岩又笑了起来,悠悠道:“大了说,先助我大宋剿灭蛮蒙,还四海清平,再让我大宋子民,人人食有肉,居有屋,行有衣,进而扬我大宋之威仪于寰宇,上国天朝,万国来贺……” 这些话,听的孙休是面皮直抽抽,加倍确定段岩在考场被乱棍打出,那是活该了! 毕竟段岩所说的这些,别说什么威仪寰宇万国来贺这些,也不说让人人食有肉这些,就说这剿灭蛮蒙…… 蛮蒙与宋之战,距今历近百年。 百年来,大宋朝也出过无数名将,不说远的如岳武穆,韩良辰,就说巴蜀前制置使吴府尊…… 这些人,有哪一个不是文韬武略,怀经天纬地之才? 可现在呢? 我大宋不还是且战且败,偏居一隅? 你可倒好,说的跟灭蛮蒙易如反掌一般,都想着要威仪寰宇了! 牛皮不是不能吹,但也不能这么吹啊! “灭蛮蒙,在我看来,的确易如反掌!” 段岩大笑,长吟道:“秦皇汉武,略输文采,唐宗宋祖,稍逊风骚,一代天骄,成吉思汗,不过弯弓射大雕……” 词句之豪迈,冠绝宇内! 但孙休不但没有感到热血澎湃,反倒是头皮发麻,都有点后悔邀段岩来酒楼了! 这特么,不说史上帝王,就没一个你放在眼里的,就说这宋祖还稍逊风骚——你想咋的,还想反啊? “段小兄,慎言啊!” 孙休几乎在央求段岩道:“某现在已经知你才华横溢,但再才华横溢,也不能口出狂言,更不能不尊不讳——小心祸从口出!” “没有不敬之意!” 段岩笑笑,正色道:“我只是类比而已——蒙贼不过仗着弓强马快而已,文治武功,不说比之秦皇汉武,就算比之我大宋太祖,也不过一介莽夫,灭之何难?” 孙休觉得这没法聊了! “这些缥缈之事,我知道孙兄你定然不信!” 段岩适可而止,指了指来福身上还剩下的那些盐巴道:“那我们从小了说——就说这盐巴,如何?” 孙休松了口气,摆出了一副你尽管问,答不出算我输的表情,心说吹牛比你不过,但要说这盐巴…… 我孙家世代盐商,某自小更是在盐坊长大——别看某现在已是举人,但这盐巴,从取卤到覆浇到熬煮,就没一样能难的住某的! “孙兄可知,这盐卤有哪些成分?”段岩问。 孙休一脸星星,心说这炼盐之法,乃是世代所传总结而来,什么成分? 什么什么成分?成分是什么玩意儿? “盐卤中的主要成分,除了一些杂质之外,最多的就是氯化钠,氯化镁,氯化钾……” 段岩侃侃而谈道:“其中我们所需要的盐,就是氯化钠,剩余的物质都需要祛除,否则炼制出来的盐巴不但有怪味,而且食用之后还有害健康,会造成中毒,牙齿脱落,脾脏肿大……” “段小兄,你等等!” 孙休一脸懵逼的瞪着段岩道:“某从小在盐坊长大,所有工序了如指掌,可你说的这些,为何我闻所未闻——你,莫不是在蒙我?” “你不知道,并不等于不存在!” 段岩看着孙休的眼神,带着点儿怜悯——他很清楚自己所说的这些,对孙休这种自视甚高的家伙有多大的冲击。 那眼神,让孙休颇感羞辱,恼道:“段小兄你尽可以取笑某孤陋寡闻,但你又如何证明你说的是真的,而不是随口胡诌?” “之前某言平蛮蒙不过举手之劳,你不信,我无法说服你,那是因为我还没做到……” 段岩盯着孙休道:“所以我才说到盐——我说的这些,我带来的这袋盐巴就是证据,不信你大可以尝尝,看看和你家所炼之盐,有何区别!” 孙休用手指蘸着一点盐巴往嘴里一放,立即就呆住了…… 而同时,聚集在酒楼后厨的厨子们,酒楼东家们,也都要疯了! 正文 第23章 一袋盐巴二百两 俗话说的好,再好的菜不放盐,味道就肯定出不来。 菜里不放盐,和放那因为各种杂质没祛除干净带着各种怪味的盐,效果其实差球不多…… 所以,任何厨子,对盐巴都极其的敏感。 所以,才尝了第一口小二带回来的那点盐巴炒的菜之后,万江楼里的厨子们都哭了…… 接着,几名厨子便开始据案大嚼,一副不吃光就决不罢休的模样。 害怕被责骂的小二拉都拉不住,只能哭兮兮的去找店东! “你们这班杀才!” 看到那盘子都跟被舔过一般的模样,到了后厨的店东是忍不住破口大骂,心说老子平时也没亏待你们啊,你们特么要不要跟从没吃过好东西一样? “东家!” 一群厨子虽然被骂了个狗血淋头,却丝毫不惧,个个意犹未尽的表示,只有用今天客人带来的盐巴所做的饭菜,那才是给人吃的——之前吃的那些,完全都是猪食! 当然了,他们之所以不怕自己吃光了客人的饭菜被店东扣工钱甚至扫地出门,那也都是有原因的! “东家!” 几名厨子赌咒发誓的表示,以自己几人吃过了那盐巴做出的饭菜的经验,只要店东能搞到同样的盐巴,那么他们能保证,从今以后,重庆府之人但凡想吃酒席,唯一能想到的,就是他们万江楼! “那客人带来的盐巴,真有这么神奇?” 听完这群厨子的表态,店东都顾不上责怪几名厨子了,回身对小二道:“快,去找那两位客人,就说之前给的盐巴,被你不小心撒了,问之再要一些……记住看看那客人,到底带了多少这等好盐!” “喏!” 小二应声,再次去找段岩和孙休。 同时也暗自好奇,心说不知道这盐巴做出的饭菜到底有多美味,才会让店东不责罚一众厨子坏了规矩的罪过? 孙休早已心急火燎,恨不得早点吃到用段岩带来的盐巴做成的饭菜,看看到底有个什么不一样的滋味。 毕竟这盐巴好不好,终究还是要做成饭菜,吃在嘴里才算数,否则的话,那任由段岩他什么元素什么成分的吹过大天去,那都当不得真。 “撒了?” 也因此,听到小二过来说之前带去后厨的盐巴不小心给撒了,要再要些盐巴的时候,孙休心里的那股邪火立即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气急败坏的起身,就想要赏这小二几个大嘴巴。 “孙兄息怒!” 段岩摆手制止了暴躁的孙休,然后让来福用纸包了足够做两桌酒席的盐巴给小二,意味深长的笑道:“这次,可莫再撒了!” “定然定然!” 小二知道段岩肯定是看出了其中的猫腻,心虚的连连点头,同时也暗自庆幸,心说幸好这相公大肚能容,要不人,自己肯定要给骂个狗血淋头不可! 菜是被那帮厨子吃的,自己汤都没沾着却被骂个狗血淋头…… 想想他都觉得冤枉。 “这些杀才!” 看到小二离去的背影,孙休依旧怒骂不已,同时嗔怪的瞪着段岩道:“你可倒是好心,明明知道被人愚弄都不追究!” 他可不是蠢人,既然段岩能看出的猫腻,他又岂会看不出来? “孙兄此言差矣!” 段岩呵呵一笑道:“且不说他等此举算不得愚弄于某,就说某带来之盐巴,能让他等在酒楼作事,见惯了山珍海味之人都忍不住大快朵颐,也算是从侧面证明了某之前更孙兄你之所言非虚——某感谢还来不及,又岂会对他等大加斥责?” “倒也的确如此!” 孙休心说,但嘴上却是万万不会承认的,只是道:“话虽不假,但终究得我孙某尝过之后,才能确定段小兄你所言之真假!” 这一次,饭菜就上的很快。 同时跟着上菜的小二而来的,还有店东和几名厨子。 包括小二在内,几人每个人的嘴唇之上都带着油光,一看就是刚刚吃过什么东西。 “这是我店东家!” 上菜完毕之后,小二躬身引荐。 “小的姓方,二位相公唤我方掌柜便可!”店东道。 “原来是方掌柜!” 段岩回礼,孙休则是急不可耐的拿筷子,同时哼哼道:“现在某要用菜,就不劳方掌柜伺候了,尔自便罢!” 方掌柜直当没听到孙休赶人,眼巴巴的看向了小二偷偷指向的方位——正是来福放在一边的盐袋。 看到那盐袋,方掌柜是满眼火热,只是看到运筷如飞的孙休不得不强行忍住,想等三人吃完之后再说。 好在,段岩终究还是不习惯自己吃饭,旁边一群人看着,回头笑道:“方掌柜可还有事?” “求问相公!” 方掌柜拱手指指袋子道:“不知相公所带之盐,是从何处购来?” “偶然所得!”段岩道。 一听这话,方掌柜便知段岩不肯透露,便也不再追问盐巴的来路,只是低声下气的道:“那,不知道相公此袋盐巴,可否能割爱转让?如若不能,那么即便是能匀本店一些,也是好的——价钱方面,相公尽管开口!” “二百两,要的话,就全部拿走,不要就算!”段岩道。 “要要要!” 原本以为自己还要费一番唇舌,最起码也要花上一大笔银子,没想到段岩居然直接开口二百两,方掌柜闻言简直是喜出望外,像是生怕段岩反悔一般,让小二赶紧拿盐袋,自己则小跑着去取银子。 “这是二百两银子,相公你点点?” 交给段岩之后才松了口气,方掌柜才松了口气,小心的道:“不知道小老可有幸得知相公名讳?” “那袋盐巴,不但是某偶然所得,而且目前也仅此一袋!” 段岩根本不给掌柜继续问下去的机会,便直接回答道。 “小老多嘴,相公勿怪!” 方掌柜忙道:“小老知道,私盐罪重,但还是想相公知道,万一相公有机会再得到如此好盐,定要通知小老——银子方面,好商量!” “好!” 段岩点头。 “如此,小老多谢相公!” 见段岩答应,方掌柜激动的长躬及地,表示为了感谢段岩之慷慨,这顿饭算他请客,这才千恩万谢而去…… 虽然忙着大快朵颐没工夫插嘴,但这一切都发生在眼皮子底下,孙休是想注意不到都难。 正文 第24章 已富,但还想贵 作为盐商之后,孙休自然有的是钱。 但即便如此,见段岩那一小袋盐巴,最多不超过七八斤的盐,居然卖出了二百两银子的高价,孙休依旧是震撼不已! “当着某的面售卖私盐,你就真不怕某去举报于你么?” 吃饱喝足,在感慨自己活了二十来年,就吃了足足二十来年的猪食,唯有今天这顿饭才是人该吃的东西之后,孙休终于正了神色,看着段岩道。 “谁告诉你我这是私盐了?” 段岩嘿嘿一笑道:“这些盐,只不过是某利用在街市上所购之官盐提纯所得,所用之法,正是之前某与尔言之化学反应提纯之法……不信,你可以问某之家仆来福!” “的确如此!” 来福佐证。 但对到底用何法提纯,来福不傻,自然是只字不提。 “若是孙兄你感兴趣,肯出银子,此制盐之法,某愿意低价转让与你!”段岩道。 “段小兄从梅园助某开始,怕是都是为了此刻罢?” 已经搞清了段岩之意的孙休满脸不忿,对段岩低价转让的话更是嗤之以鼻,道:“你那几斤盐巴,就卖出了二百两银子,再如何低价转让与我,能少得了几万两银子?” “可以先给个几千两银子,剩余的,以别的方式进行结算!”段岩笑着回答,这也是他事先都想好的。 他现在的确缺银子,但除了银子之外,他还缺很多的东西。 而且所缺的这些东西里面,很多东西都巴蜀之地还都没有! 在这年头,交通不便,运输全靠骡马人力,想要得到什么本地没有的东西,实在是太难太难了! 所以,段岩拿出这盐巴,除了想要从孙休身上得到银子之外,更想要得到盐帮的运输支持! 毕竟盐帮必须要带着盐巴走南闯北的进行运输,要是能说动他们,让他们帮着带些自己所需的物资回来,那自然是再好不过! 听到这话,孙休的表情稍稍温和,却又道:“现下盐价高企,百姓早就不堪重负,不得让盐价更高?再者说来,我盐商利用之古法所炼之盐,便已经不愁卖——既然如此,我盐商又何必额外花钱,得这好盐之法?” 孙休的意思很明白,那就是他们用老法子炼制出来的盐巴,根本不愁卖,所以根本没必要再改进,搞出什么好盐来…… 这态度,就跟所带的学生回答老师,我考试已经及格了,好努力干卵一样,气的段岩差点想一个大嘴巴给甩过去…… 要是都跟这家伙一个态度,那这世界还能进步? 只不过,段岩那一巴掌终究没能甩出去。 说到底,孙休终究不是他的学生。 再者,他也知道,孙休的思想,根本就是受到了时代的禁锢! 因此,想要说服他掏银子,说服他让他们孙家的盐帮帮着自己从外往内带自己所需的东西,就一定要让他知道,如果买了自己的精盐法子,能给他们孙家带来多少的好处! 说到底,这天下,终究还是利益为先的! “方掌柜刚才花二百两买了我几斤的精制盐巴,你也看到了吧?” 段岩吸了口气笑道:“你有没有想过,市面上的官盐,一斤不过两吧银子,方掌柜肯定不可能不知——但他为何还远远花二百两银子,购买我之数斤精盐?” “自然还是有那有钱之人,为了好东西,不怕多花银子呗!” 孙休理所当然的回答,紧接着便是眼前一亮,激动的道:“段小兄你的意思是?” “然也!” 段岩一脸算你还不笨的表情哈哈大笑道:“虽然现在所有人都在吃同样价格的官盐,但我敢保证,只要市面上有我所制这般的好盐,那么即便价格再贵,也一定是有人舍得花钱吃的…… 孙兄你试想一下! 你们孙家的盐帮,每次向外运盐,可能一百斤盐仅得数两银子之利,但从现在开始,你家盐帮每次向外运盐之时,除去普通官盐,再带上一百斤价格昂贵之精盐,专门售与那些不差钱之达官贵人…… 这精盐虽然可以卖的很贵,但其成本却和普通官盐相差无几! 如此之下,你家盐帮每次向外贩盐,所得之利,岂不成倍成倍的提升?”段岩循循善诱。 成本差不多,重量差不多! 但售卖的价格,却是原本的十倍,甚至二十倍…… 光是想想,孙休的心就突突狂跳了起来,长躬及地道:“这盐巴精制之法,我孙家要了!” 一千两银子,放在一起足足一大堆。 段岩也懒得演示,直接让胖花跟着孙休走,让她去孙家直接指点。 不过在孙休带着胖花离开之前,段岩没来由的说了一句:“其实这法子还有改进之余地,只要再给我一些时间,某定然能想出万全之策,能将你们现在之炼盐法精简十倍,而且所成之盐,全都是这等上好精盐……” 要是之前段岩说这话,孙休定然嗤之以鼻。 但现在,他看向段岩的眼神,却满是哀怨! 很明显,他已经明白了段岩说这话的意思——那就是,你们孙家要是好好的听话合作,那么我就可以将新式盐法传于你家,要不然…… 这巴蜀之地之盐商,的确是你孙家最大,但却不是仅仅只有你孙家! 听懂段岩这话外之意的,可不仅仅是孙休,跟着同来的孙家之人,可全都听懂了! “阿郎,这段相公,当真是我重庆府那臭名远扬之段岩?” 回去的路上,孙家老人孙显咋舌道:“不说得何等天才,才能想出能将盐巴精制如斯之法,就说这拿捏之手段,便已经证明这段相公,绝非寻常之人——真是不知其为何如此作践自己的名声?” 段岩为何要搞的自己臭名远扬,为何要将所有风头都让给别人,而自己只躲在其后这些事,孙休不知道。 他只知道,既然段岩能略施小计,就能将这连传承数千年之盐人都无法解决的精盐之法完美解决,就足以说明,段岩之能,绝不是如此简单! 甚至他所言之灭蛮蒙如覆手,让大宋扬名寰宇,万国来朝之言,都未必不能实现! “显叔,今日所见,除了你我,不可与外人知!” 孙休叮嘱孙显,同时决定要将此事第一时间进言给孙家之主,他的父亲孙仲林,让孙仲林下令,在可能的情况下,最大程度的满足段岩之所求! 孙家从唐起便是盐商,到现在已经二十余代! 富则富也,但贵却无从谈起! 现在,整个孙家都将贵的希望,落在了他孙休身上! 但孙休却觉得,或许将这个贵字,落在段岩身上,可能更容易实现孙家无数代人既富且贵的愿望! 毕竟那家伙,不但有奇人之能,更有能不将秦皇汉武,唐宗宋祖放在眼里的野心! 正文 第25章 葛渐行 胖花不在,段岩来福这主仆二人的生活,顿时就没了人照料。 虽然因为有了银子,主仆二人的吃喝问题都可以用银子来解决,但在吃着酒楼送来的席面之时,来福依旧忍不住的长吁短叹,言语间满满的都是对胖花被派往孙家的羡慕。 明显的,这家伙是在嫉妒胖花到孙家指点精盐的技术,孙家绝对会好吃好喝的伺候着不说,走的时候,孙家说不得定然要打赏些银钱…… 而他在家里陪着段岩,明显就少了这么一些进项。 “你这家伙!” 被来福吵的耳根子不清静的段岩不满的斥道:“堂堂男子汉,为了区区银钱喋喋不休,成何体统?” 来福缩着脖子,心说小郎你一身本事,赚个几千两银子举手之劳,当然不在乎区区银钱——可我能跟你比么? 经来福这么一说,曾经也苦过的段岩便没了继续训斥的兴致,只是道:“好好的帮你少爷我做事,以后别说是区区银钱,就算是泼天的富贵,那也未必就没有可能!” 听到这话,来福心头这才豁然开朗,然后便开始了马屁如潮。 诸如那黄亮,诗才名满全蜀,比如那孙休,盐商之子,而且还是当今举人,它日科考说不定能东华门唱名…… “可那又怎的?” 来福一脸与有荣焉的表情哼哼道:“跟小郎你比,这些家伙那就是个屁啊……” ”少拍马屁,多做事!” 段岩懒得搭理这家伙那低级的马屁手段,吃完饭便让之赶紧伺候自己休息,明儿一早,还得去葛家。 葛家,当然是葛存一葛郎中家。 葛郎中家就在重庆府内,距离段岩现在寄居的小院,大概步行半个时辰的距离。 不过相比段岩居住的小院,葛家的院子可就大的多了。 两进的院子,大大天井,青砖绿瓦,看着别提多气派了。 踏着过了一夜又厚实了不少的积雪走进葛家,段岩第一眼就看到了院子中架着两口铁锅和一口蒸锅。 不少的葛家人正在院子里忙活着,将干净的棉花放进锅内,放入生石灰熬煮,清洗,烘干,然后又放进密闭的蒸锅内干蒸…… 显然,这些工序,都是葛存一按照他的交代在帮着制作脱脂棉。 “来福,来啦?” 看到来福,一名二十余岁,看着干干净净的青年快步过来打招呼,目光这才落在段岩身上,长躬道:“葛渐行,见过段小兄!” 葛渐行是葛存一的小儿子,医术方面,颇得葛存一的真传——这些事,来福自然早就说与段岩听过了。 段岩回礼,这才指着忙碌的一众道:“为了段岩之事,让诸位费心了!” “段小兄哪里话!” 葛渐行打量着段岩笑道:“能为段小兄你这等绝世之才效劳,实乃我葛家之幸!” 客气一番,葛渐行这才将段岩往屋内引,同时差人去找葛存一。 “令郎温文尔雅又一表人才——葛老福气!” 见到葛存一,段岩笑道——这倒不是客气,实在是葛渐行给他的印象,的确极好。 “跟相公相比,却是差的远了!” 听段岩夸奖自己的儿子,葛存一自然开心,自谦一番才歉意的道:“相公可是为所托之事而来?” 原本一切,都进行的很顺利。 谁知道忽然下雪,经过石灰熬煮的棉花在晾晒方面便出现了问题——直到现在,段岩所需的脱脂棉都没能准备好多少…… 至于让帮着培训的医护人员这边,也出了问题。 因为医名在外,听到葛存一招收学徒,一众乡邻颇为踊跃,谁知在听说要随军上阵之后,这些人立即就没了大半! 剩下的七八人,几乎都是因为受过葛存一之恩惠才勉强留下学习。 就连葛存一都不知道,这些人即便肯跟着段岩到了战场,可一旦厮杀开来,这些人会不会直接逃跑…… 说完这些之后,葛存一才脸色一正,指着葛渐行道:“小老唯一敢保证的,便是犬子!” “渐行定然寸步不离,追随小兄左右,听凭差遣!”葛渐行长躬道。 “段岩定会牢记葛老,渐行兄今日倾力之助!” 听到葛存一的话,段岩心头感动,也是长躬回礼,然后才笑道:“其实此去,主要是救护那些伤兵,我等并不会亲临战阵,所以几乎没有什么危险!” 葛存一葛渐行点头,却也苦笑道:“我们父子,自然是信得过相公之言,只是其余人等……” 意思很明显,我们信你没用,关键别人不信啊! “不妨事!” 段岩笑笑,让葛存一葛渐行将那七八名还坚持跟着学习外伤处理缝合之术的年轻人叫过来。 “见过段小官人!” 汪城徐晋等七八人躬身行礼,但神情忐忑。 段岩再次重申了一下此去自己等人的职责只是救护伤员,并不会直接上阵厮杀之后,这才让来福将提着的沉甸甸的袋子交给了葛存一。 “天,好多银子!” 看到葛存一打开袋子,其中满满都是白花花的银锭,其数怕是不下三四百两之多,一个个都忍不住的吞起了口水…… 别看这几天,段岩随便出个主意或者什么法子,就几十两几百两甚至千两银子的进账,但事实上在这年头,想要赚银子,可不是那么简单。 且不说一般人一月的工钱,也不过数钱银子,就说平常,大家所用,几乎都是铜钱,或者是各种交子之类。 一般人等,别说是拥有这么多的银子,怕是连见着银子的机会,都不太多! 而现在,这么多白花花的银子摆在面前,一众人等是想不心跳如鼓,怕是都难。 只不过,大家不明白段岩此时摆出这么多的银子,意欲何为。 葛存一葛渐行明显也不明白段岩这事何意。 “这阵子葛老帮忙大量准备蒙药金疮药以及脱脂棉,又帮忙培训人员,这些银子中的一部分,便是偿还葛老之前代付之资!”段岩道。 “小老早就说过帮相公做这些,不需要相公花钱的……” 葛存一开口,同时也道:“而且就算相公要给,这些也太多了!” 正文 第26章 有钱能使鬼推磨 “见过段小官人!” 汪城徐晋等七八人躬身行礼,但神情忐忑。 段岩再次重申了一下此去自己等人的职责只是救护伤员,并不会直接上阵厮杀之后,这才让来福将提着的沉甸甸的袋子交给了葛存一。 “天,好多银子!” 看到葛存一打开袋子,其中满满都是白花花的银锭,其数怕是不下三四百两之多,一个个都忍不住的吞起了口水…… 别看这几天,段岩随便出个主意或者什么法子,就几十两几百两甚至千两银子的进账,但事实上在这年头,想要赚银子,可不是那么简单。 且不说一般人一月的工钱,也不过数钱银子,就说平常,大家所用,几乎都是铜钱,或者是各种交子之类。 一般人等,别说是拥有这么多的银子,怕是连见着银子的机会,都不太多! 而现在,这么多白花花的银子摆在面前,一众人等是想不心跳如鼓,怕是都难。 只不过,大家不明白段岩此时摆出这么多的银子,意欲何为。 葛存一葛渐行明显也不明白段岩这事何意。 “这阵子葛老帮忙大量准备蒙药金疮药以及脱脂棉,又帮忙培训人员,这些银子中的一部分,便是偿还葛老之前代付之资!”段岩道。 “小老早就说过帮相公做这些,不需要相公花钱的……” 葛存一开口,同时也道:“而且就算相公要给,这些也太多了!” “一马归一马,该给的银子,一定要给——至于多余的银子……” 段岩笑笑,这看向汪城徐晋等人道:“多余的银子,便是诸位跟某出征战场之饷银,现某将之暂存于葛老处,如此,即便我段岩有什么三长两短,只要诸位能顺利归来,依旧可以于葛老处领取饷银——诸位以为如何?” 汪城徐晋一众,本就因为受惠于葛存一才留下,自然对这点不会有任何反对。 在相互交换了一下眼色之后,看着像是领头的徐晋才小心翼翼的问道:“官人可否告之,我等随你出征之饷银几何?万一不测,又该几何?” 听到这话,葛存一葛渐行面色不悦,明显是觉得众人落了他们的面子。 倒是段岩丝毫不以为仵,呵呵一笑中拿出一张早已写好的文书交给葛存一,让之代念,同时笑道:“口说无凭,所以某早已写于纸上,也交于葛老保管,倒是也好作为汝等领取饷银之凭证!” “官人考虑的可真周到!” 听到这话,徐晋汪城一众心悦诚服,然后便巴巴的看着葛存一,想知道万一自己等人真跟着出征,会给多少银子。 “相公!” 葛存一扫了一眼文书上的文字,吃惊的看着段岩道:“其上之数,相公莫是写错了?” “虽说我等并不会上阵厮杀,但既然是战场,便是刀枪无眼!” 段岩摆手道:“因而,他等与我同去,所赚之银,也可谓是买命钱——拼命的钱,价格自然高些!” 听到这话,葛老动容长躬,这才开始念文书。 所有人等之饷,皆从参与培训之日算起,每日半钱! 开拔之后,每日一钱! 战阵之时,其饷每人每日,一两整! 若不幸于战阵之中伤亡,视乎伤重程度,二两至三十两不等! 死者,纹银五十两! “培训之时,每日都有半钱,战阵之时,一天一两银子!” “受伤了也有银子,万一死了,还能给家里留下五十两银子……” 葛老还没念完,徐晋汪城一众就已经兴奋的脸色通红,话音一落更是兴奋欢呼一片,表示都愿意跟着段岩前去。 “相公仁义,尔等到时,也定要以仁相待——所以今日,我和你等,有言在先!” 葛存一冲着众人吼道:“若是让我知道你等在外,贪生怕死不听相公号令,可别怪我不念乡邻亲族之义,不但不会给予尔等允诺之饷钱,以后家中有病痛之患,也莫怪我葛存一,见死不救!” “表叔放心!” “葛大夫你尽可安心!” 众人纷纷大喝道:“我等虽没读过什么书,但也知道拿人钱财,与人消灾的道理——到时我等,定然全凭官人差遣,刀里刀里来,火里火里去!” “诸位言重!” 段岩笑笑,然后才叹道:“可惜人数还是少了些啊,要是能再有多些人手,和我等一起,便是再好不过了……” “官人还想要多少人?我等立即给你去找!” 段岩话音未落,汪城徐晋人等,便已经急急忙忙的询问,确定之后,便立即去找人…… 不一会儿,便已经来了数十! “一群小人!” 看着这些人中,居然有不少之前听到危险而溜走之人,葛存一是气不打一处来,没半点好脸色。 “葛老至于他等恩情虽重,但终究是要命之事,怪不得他们不念情义!” 段岩安慰笑道:“其实这样也好,无论什么都用银子来算,生死无怨!” “相公所言有理!” 葛存一想了想,便也想开了,呵呵一笑应道。 来的数十人加上徐晋汪城等人,一起怕是不下于五六十之数。 之前人不够,但现在却又明显太多了! 好在这人一多,给了段岩去芜存菁的机会。 然后,他便带着葛渐行和来福,对这所有人等进行训练,挑选其中的可用之人。 训练的东西很简单,不过是立正,左右转,齐步走之类。 但即便是这些简单的东西,对来的一众人等,那也不是简单的事情——光是一个左右转,便是小半个时辰,都还有大半的人等学不会…… 这一幕,段岩是无语无比,毕竟在曾经的那个时代,左右都分不清,绝对是一件难以想象的事情! 但在这个时代,却事再正常不过了! 毕竟,一百个人里面,都不一定有一个人有机会读书认字…… 分不清左右,岂不是再正常不过? 段岩不得不采取措施,让所有人在左脚鞋子里放上一颗小石子儿,才再次开始训练…… 有了小石子的帮助,再加上只要跟着出去,每天都有一钱银子,顶的上平时累死累活的五六天,打仗的时候,一天顶的上几个月银子收入的刺激下…… 训练的进展,便顺利的多了! 正文 第27章 震动校场 蛮蒙之兵,残暴嗜杀,动辄屠城灭户…… 不说两国交战之近百年来,蛮蒙于巴蜀境内所犯下的滔天血案,就说那阿达胡于数月之前攻占成都府,便几乎将成都府内之百姓屠戳一空,伏尸数十万…… 因此,即便大宋之兵面对蛮蒙,屡战屡败,但每逢出征,依旧有无数的百姓自发前来,为大军壮行。 希望他们能打上一场胜仗,煞煞蒙贼之威风,为那些惨死的冤魂讨回血债…… 今日,也是如此。 守军四散各处,都要半途汇合,能在这校场接受检阅之兵将,多是重庆府周边之兵,人数不过万人余…… “绞杀蒙贼,为我蜀地之乡亲父老报仇!” “驱逐蒙贼,还我巴蜀大好河山……” 一看到汇聚之兵将列队入场,无数的百姓们便已经疯狂的尖叫了起来,声震云霄! 只可惜,和激动的百姓们相比,汇聚的各路兵将却显得有些死气沉沉,甚至是有点神思恍惚…… 毕竟现在,几乎所有的兵将都已经知道,他们此次出征的目标,可并不是驰援那被纽璘所率之兵所攻击的夔门要塞,而是去往成都平原,攻打成都府! 在平原上对抗蛮蒙之骑兵,甚至是要拿下城墙高企的成都府! 光是想想,都不知道有多少兵将泄气无比,觉得自己等人简直是去送死,而不是去作战…… 在这种情况下,又有谁还能兴奋的起来? 前来的老百姓们明显也注意到了这些兵将的情绪,一个个心都凉了半截,心说这些家伙还没出发就这般死气活样,等真正面对蒙贼之时,那还不被那些如狼似虎之蒙贼给撕碎了不可? 看着那些神思恍惚,队列松散跟没吃饱饭一般入场的各路兵将,蒲择之是脸色铁青! 震怒之下,便是冷哼一声,想要拿几个人头开刀祭旗,以正军纪! “爷爷息怒!” 身后不远的蒲纤纤注意到了蒲择之的怒气勃发,忙低声开口劝道:“大军出征在即,临阵斩将,恐伤士气,还望爷爷三思!” “就这帮杀才这副模样,还有何士气可言?” 蒲择之闷哼,就要招呼刽子手过来拿人开刀! 可就在这时,校场之外的方向,传来阵阵高呼! 虽身未着甲持械,人数也仅有二三十余,却迈着整齐划一的步伐,打鸡血一般的高呼着誓杀蒙贼,为惨死于蒙贼刀下之父老乡亲们报仇等等的口号,进入场中! “誓杀蒙贼,夺回成都府!” “不砍阿达胡之狗头,绝不罢休……” 段岩手举旗帜,扯着嗓子大吼于前,在他的后方,来福葛渐行徐晋汪城等人也跟着大吼而行。 在段岩的带领下,二三十人的队伍路过蒲择之等将领所站之高台都没停下,而是继续绕场而行,继续放声大吼! “取阿达胡之狗头……” “夺回成都府!” 一群人的脚步整齐划一,那因为吼的过于用力而青筋暴突的模样,情不自禁的感染到了那些原本心都凉了半截的老百姓们,忍不住的齐声跟着大吼了起来! “这群王八蛋是谁啊?特么二十多人,居然敢吼出砍阿达胡之头的狂言……简直是不知死活!” “我认得这家伙,这家伙就是那不知道天高地厚的段岩!” “原来是这小子……” 众兵将议论纷纷,在听到段岩的名字之后便一脸恍然,心说这家伙都敢视大宋之所有读书人如无物,那么吼出此等狂言,也就算不得什么稀奇事了! “妈的,我大军接受检阅出征,却是被这小狂徒抢尽了风头!” 张大悦浦元圭等将看着绕场大吼,无数百姓跟之疯狂高呼的段岩一行,气的简直两眼喷火,恨不得差人立即上前将之一行拿下,砍个人头滚滚! 但一旁的蒲择之没有说话,他们又哪敢放肆,只能闷哼着对自己所率而来的兵将打眼色,让这些家伙都打起精神来! 谁要是再敢如之前般死气活样,自己事后,定斩不饶! “夺回成都府……” “蒙贼不灭,我等誓不回师!” 主将严令,加上段岩等一行人的刺激,原本死气沉沉的诸多兵将,终于撤着嗓子厉吼了起来! 一时间,吼声如雷,士气昂扬! 和之前简直云泥之别! 看到这一幕,段岩总算消停,带队停于高台之前,大吼立定,稍息! 那整齐划一的模样,别说是蒲择之,就连张大悦等人都不禁侧目! 他们率军经年,可太知道想要将一群人训练到如此程度有多难了! “难怪这小子之前胆敢狺狺狂言,今日又敢扰我校场……” 一众将领盯着段岩,心说今日看来,这小子倒不是传言中那只会胡吹大气之狂徒,多少还算是有两下子的! “若是能领兵千万,还能做到如此整齐划一,某倒是会高看之一眼!” 杨大渊不屑道:“现在不过二三十人,只要肯花功夫练至这般,能有何难?” 这些议论或者别的,段岩当然听不到。 即便是听到,他也不会在乎! 毕竟他率领众人来这里,为的是打响自己的名号,确切的说,是想引起蒲择之这个蜀地第一人的注意——杨大渊张大悦等将领怎么看他,他根本不在乎! 因此,在稍息一声之后,段岩上前两步,冲着蒲择之一个拱手大喝道:“利州西路军,顺庆府军随军医疗队,请府尊检阅!” 蒲择之面皮直抽抽。 在他的身后不远,蒲纤纤也是憋着笑,毕竟段岩就带了二十余人,但他这副模样气派,却好像率着千军万马也似! 想着这些的同时,蒲纤纤又忍不住看了蒲择之一眼,心说在梅园见过段岩之后,人家可是告诉过你这段岩恐非泛泛之辈…… 爷爷你当时还不信。 不知道现在,你信也不信? 蒲择之也在回想着蒲纤纤的话,在看着段岩,心说这少年,难道自己还真小瞧了他不成? 不过现在,明显不是说这些的时候,正想说声已阅让之归队…… 却不成想,杨大渊排众而出,大声道:“府尊,末将有事上禀!” 正文 第28章 不想让我大宋男儿,流血又流泪! 一时间,吼声如雷,士气昂扬! 和之前简直云泥之别! 看到这一幕,段岩总算消停,带队停于高台之前,大吼立定,稍息! 那整齐划一的模样,别说是蒲择之,就连张大悦等人都不禁侧目! 他们率军经年,可太知道想要将一群人训练到如此程度有多难了! “难怪这小子之前胆敢狺狺狂言,今日又敢扰我校场……” 一众将领盯着段岩,心说今日看来,这小子倒不是传言中那只会胡吹大气之狂徒,多少还算是有两下子的! “若是能领兵千万,还能做到如此整齐划一,某倒是会高看之一眼!” 杨大渊不屑道:“现在不过二三十人,只要肯花功夫练至这般,能有何难?” 这些议论或者别的,段岩当然听不到。 即便是听到,他也不会在乎! 毕竟他率领众人来这里,为的是打响自己的名号,确切的说,是想引起蒲择之这个蜀地第一人的注意——杨大渊张大悦等将领怎么看他,他根本不在乎! 因此,在稍息一声之后,段岩上前两步,冲着蒲择之一个拱手大喝道:“利州西路军,顺庆府军随军医疗队,请府尊检阅!” 蒲择之面皮直抽抽。 在他的身后不远,蒲纤纤也是憋着笑,毕竟段岩就带了二十余人,但他这副模样气派,却好像率着千军万马也似! 想着这些的同时,蒲纤纤又忍不住看了蒲择之一眼,心说在梅园见过段岩之后,人家可是告诉过你这段岩恐非泛泛之辈…… 爷爷你当时还不信。 不知道现在,你信也不信? 蒲择之也在回想着蒲纤纤的话,在看着段岩,心说这少年,难道自己还真小瞧了他不成? 不过现在,明显不是说这些的时候,正想说声已阅让之归队…… 却不成想,杨大渊排众而出! “我军之制,从无什么随军医疗队!” 杨大渊指着段岩大吼道:“校场阅兵,事关此战成败,此子率一众浮浪子搅乱校场,该问之一个搅乱校场之罪!” 听到这话,来福葛渐行等一众脸色煞白。 唯有段岩,神色如常,甚至连看都没看杨大渊一眼,依旧保持着拱手等蒲择之发话的姿势。 蒲择之冷冷的看了杨大渊一眼。 明显,对杨大渊为何如此,他心里门清! 当然了,要是往常,谁和段岩这般,打着一个军制中没有的旗号而来,不用杨大渊提醒,他也会下令,重责不误! 但今天不行! 因为要不是段岩来上这么一出,大军就这么死气沉沉的出征,别说收复成都府或者围魏救赵等等——还没出发,就已经输了一半了! 还打个屁? 而经过段岩这么一通大吼,不但让老百姓们热血沸腾,兵将们的士气也因之一振! 能不能打胜仗不好说,但至少看着,要比之前顺眼多了…… 在这种情况下,蒲择之怎么可能下令对段岩重责? 当然了,心里这般想,事却不能这么处理——毕竟,军制中没有医疗队这点是事实! “段岩,你有何话说?” 蒲择之脸色冰冷的问,身后传来了蒲纤纤低低的叫声。 但蒲择之只是假装没听见,心说自己就不信这段岩有胆带人来大闹校场,居然没想过应对之策! 段岩的确也没让蒲择之失望。 “回禀府尊!” 面对杨大渊出声责难,段岩不慌不忙,大声回道:“我大宋之军,虽的确没有随军医疗之制,但段岩以为,我大宋军中为国死战之伤兵,理应有得到妥善医疗之权,所以才向吾父段知事讨要了此之一职——段岩不才,但真想为我大宋朝做点事,也为为了我大宋百姓喋血厮杀,死战不退而英勇负伤之铁血男儿做点事,段岩真的不希望我英勇的大宋将士,流血又流泪……” 段岩话未说完,无论是兵将,还是那些百姓,早就是轰的一声! “这段岩,真是传言中的那浮浪子段岩?” “朝廷都没考虑到的事情,他却考虑到了,居然还有人说他除了狺狺狂言,就一无是处?” 无数的百姓在议论纷纷,更是有不少人尖叫高呼道:“段相公不过是想救负伤之英勇儿郎,何罪之有?” 在这同时,更有无数兵将看向段岩的目光中,几乎隐有泪花,因为段岩那句不想让我大宋将士流血又流泪,简直说到了他们的心坎里! 当兵吃饷,上阵杀敌,理所应当。 但其实,相比于让他们在战场上和蒙贼拼个你死我活,更让他们害怕的反倒是负伤! 几乎任何一个曾经上过战场的军卒,都曾经看到过那些曾经熟悉的战友在负伤之后,因为得不到恰当的救治,最终只能苦苦哀嚎等死的样子…… 所以,他们宁可死在沙场上,也不想受伤! 而现在,段岩居然冒着被责罚的危险,成立了一个随军医务队,想要救治那些受伤的士卒…… 虽然谁也不知道他是不是能真的救活一些伤员,但仅这份心,就已经实属难得! 想着这些,他们甚至有些羡慕那些顺庆府之兵,因为那些家伙至少不用担心在他们受伤之后,根本没有人去理会他们! 那些百姓的议论尖叫,还有那些军卒的眼神,段岩都注意到了。 但他假装没注意到,端着一副为万千将士请命不惜一切的表情,看着蒲择之和杨大渊慷慨激昂的道:“若府尊,若杨将军认为段岩有错,那么,段岩认罚!” “好一个奸滑的小子!” 看着段岩那表情,蒲择之的面皮就又是忍不住的一阵抽搐,心说有本事你将话一气说完,不用等周围的军卒百姓发声就开始请罪啊! 现在,这么多的百姓为你发声,那么多的军卒视你为救星…… 谁敢在此时说你有错,那简直就是于天下为敌! 这时摆出一副愿为民请命而不惜一死的表情,给谁看呢? 当谁傻子呢? 心头这般想,但面上蒲择之却是不为所动,只是冷哼一声看向了最先责难的杨大渊,哼声道:“杨兼制,你以为这段岩,当如何处置?” 正文 第29章 阉割养殖 “段小官人安好!” “黄豕肉贱,小官人若想吃肉,小的送与些羊肉——不要钱!” 段岩在重庆府,原本就是那过街老鼠人人喊打,可自从校场之后,一夜之间,他便又变成了几乎所有人心目中的大英雄。 走在路上,不时的有人长揖问好,光是回礼都让段岩是腰酸背疼不已。 跟来福去买点猪肉,也有屠户抢着送羊肉,并且表示猪肉太贱,根本配不上他的身份…… 这一切,让段岩又是高兴又是无语,特别是看到那一大块硬塞到来福手中的羊肉,卖肉之屠还一脸相公你要是不收下就是不给我面子的表情…… “也罢,多谢兄台!” 最终,拗不过的段岩只好让来福收下羊肉。 “小官人万莫客气!” 见段岩收了自己送的肉,屠户这才开心起来,抚掌笑道:“只要你们医务队能多救些我大宋儿郎,小官人以后吃肉,某郑强愿意一直送与小官人,多少都成!” “说的我等不愿也似!” 周边屠户大笑道:“小官人以后再想吃肉,尽管来找我等——我等虽不富裕,但供小官人吃些肉食,却断无问题!” “段岩定然全力以赴,不负众父老所盼!” 段岩向一众人等致谢,然后才指着那些猪肉笑道:“其实这猪肉,可是好东西,非如所言一般之贱肉……” “论胆识才学,某等屠户自然无法于小官人相比,但要论辨肉之贵贱,小官人怕是不若某等!” 见言谈平易近人,郑强等屠户玩笑辩驳道:“这猪肉既膻且腥,全然无法与牛羊肉相比,已是公论——除非小官人偏好猪肉,否则定然不会此般言语!” “倒不是某有此异癖,而是这猪肉的确是个好东西!” 段岩笑笑道:“现之猪肉,既膻且腥不假,但之所以如此,却是处理不当所致,绝非猪肉本就此等滋味!” “哦?” 听到这话,郑强等屠户,齐齐好奇道:“还请小官人细说于某等!” 猪牛羊之养殖历史已久,也都早早的被摆上了餐桌。 相比牛羊,猪以容易养殖,成长速度快而闻名,绝对是提供肉食的不二之选。 但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内,猪肉却都被视为贱肉,除了穷苦人家迫不得已之外,根本没多少人愿意去吃。 终其原因,还是因为没有进行阉割的猪肉无论如何烹煮,都在这一股浓烈的腥臊异味——直到阉割养殖之术出现,猪肉中的异味才被极大的祛除,才最终成为华夏之民食用最广泛的肉食。 段岩现在说给郑强等人听的,自然就是将猪仔进行阉割然后养殖的法子。 “一定要取不超过三月的仔猪进行阉割养殖,否则猪肉照样还有异味不说,而且还不易成活……”段岩提醒道。 “这公猪阉割倒还好说,母猪阉割,该当如何?” 郑强一众将信将疑的问。 “母猪仔内有育儿之肠,切之便可!” 段岩说着,又大概比划了一下儿肠在猪仔身上的位置以及形状,相信一众屠户日常庖丁解牛,应该不难分辨清楚。 “只要经过阉割,所产之猪肉绝无腥臊之气,稍加烹饪,便是一道绝佳美味,绝无贱肉之说!” 段岩信心十足的说完,看着众屠依旧一脸将信将疑的模样,嘿嘿一笑道:“如若不信,你等可以放胆去试,因操作不当而伤死之猪仔,可来找我赔付——某绝不赖账!” “小官人说笑了!” 郑强等一众屠户笑道:“回头我等便去找猪仔一试,万一真如公子所言,那可是大好事一桩!” “小郎所言,可是当真?” 回头的路上,来福问段岩。 段岩白眼道:“公子我什么时候打过诳语?” “……” 来福无语暗笑,心说你口出狂言的时候难道还少? 不过就是最近些时日没有而已! 然后他便又忍不住问段岩——阉割之后的猪肉没有异味这种事,连郑强等日日杀牲卖肉之屠都无从得知,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忘了在什么地方听说……” 段岩开口,态度之敷衍,让来福悻悻至极。 段岩可不管来福的想法,只是催促来福走快些,赶紧回家将这羊肉炮制出来,自己好美美的吃上一顿…… 现在,蒲择之已经率大军开拔,最多再过几日,当下进攻夔门的纽璘所率之蛮蒙大军就会得到消息,定然会调转兵锋回头驰援…… 也就是说,最多再过十余天,白箭滩阻敌之战,就要开打! 自己这伤口最近几天虽然已经大好,但因为伤势而虚弱的身体,却还没怎么好完全,他现在准备抓紧时间,多多进补一下,养好身体…… 听到又让自己做饭,来福就忍不住满肚子牢骚,无比的怀念起胖花来…… 院门之前,停着一辆小轿。 虽然看不到小轿中人,但看到站在轿前张望的康延,段岩便是心头一喜,心说这蒲纤纤,果然还是来了…… “小官人你可算是回来了——纤纤小姐都已等候多时了!” 康延笑道,一边请蒲纤纤下轿…… “来的早不如来的巧!” 段岩致礼才笑着对蒲纤纤道:“刚刚有郑屠送了些羊肉,纤纤小姐你可一定要吃过饭再走!” 说的跟人家没吃过羊肉一样! 蒲纤纤心说,不过却也对段岩跟自己说话就跟对知交好友一般说话的态度,感到颇为新鲜。 因为是蒲择之最宠爱的孙女,之前任何人等,包括孙休之流在内,见了她都是客客气气的,甚至多有拘谨…… 如段岩这般,那是一个都没有。 “他去做饭?” 进院之后,看到来福提着羊肉去厨房,蒲纤纤诧道:“你好歹也是段知事之子,难道就没个丫鬟伺候起居?” “胖花被我差去了孙家,教之精盐之法!” 段岩一边请蒲纤纤落座一边笑道,语气平淡如说寻常之事,但眼角的余光,却在注意着蒲纤纤的一举一动。 如他所料那般,在听到他的话的瞬间,蒲纤纤便不禁瞪大了眼睛吃惊道:“孙家可是世代盐商,居然向你求教精盐之法——段相公,你可莫欺我!” “是真是假,待会儿纤纤小姐你尝过某用精炼之盐烹成之羊肉便知!” 段岩呵呵微笑,对蒲纤纤的反应,极其满意。 正文 第30章 只有我能救巴蜀,救大宋 蒲择之虽只是巴蜀制置使,主政一方。 但当下蛮蒙肆掠,朝廷偏居江南,早已无力统御全局。 巴蜀之地虽依旧受命于朝廷,但事实上无论是税收还是军制,早已全部自主,用割据一方来形容,都毫不为过。 可以说,蒲择之之于当下之巴蜀,几乎算得上是巴蜀之无名之王。 蒲纤纤作为他的孙女,自然也是锦衣玉食,什么好东西那都吃过见过。 但吃过来福所烹煮的羊肉之后,蒲纤纤不得不承认,其滋味绝对是自己之前所吃过的美食中最美味的——没有了普通盐巴中的那些苦涩怪味,今日之羊肉甚至羊汤,都带着奇特的鲜香,让她都忍不住多吃了一碗饭。 想到段岩不但能想出攻击成都府围魏救赵之谋,更有昨日校场领数十之部扬军之威风,前有两句残诗让以诗才闻名巴蜀的黄亮自愧弗如,后有精盐之法让世代盐商的孙家都向之求教…… 蒲纤纤情不自禁的看着段岩道:“这世上,到底还有什么是你不会的?” “纤纤小姐所问,是当下还是未来?” 段岩笑道:“未来不敢说,但当下嘛——恐无人能与某并肩!” 虽然对段岩表现出来的东西吃惊无比,但听到段岩的回答,蒲纤纤也忍不住在心里骂上一声狂徒道:“段相公你倒是一点都不谦虚——真当这天下除你之外,便再无英雄?” “不敢!” 段岩开口,但脸上却无半点不敢之意,看着蒲纤纤的眼睛道:“纤纤小姐可知某为何对你说这些?或者说纤纤小姐以为,某之狂言,不过性格使然?” 要是仅仅联系与段岩相关之那些流言,蒲纤纤绝对会觉得段岩这小瞧天下英雄的狂言,绝对是性格使然。 但现在,她却不敢这么回答。 想了想之后,蒲纤纤才道:“那你对我说这些,意欲何为?” 段岩摆手,让伺候一旁的来福和康延出去之后,这才正色说到:“不知道纤纤小姐,对当今之势作何看法?” 蒲纤纤很不想承认大宋朝已经危在旦夕,却又不得不承认这点! 毕竟这一战,蒲择之决定攻击成都府,几乎就是拼死一搏! 如若不然,整个巴蜀之地,都会被蛮蒙大军逐步蚕食! 一旦巴蜀再沦于蛮蒙之手,大宋便再无可以牵制分散蛮蒙大军之兵力——江南之朝廷所在,必将遭到蛮蒙倾力之攻…… 结局如何,不说蒲纤纤兰心蕙质,就说作为蒲择之的孙女耳濡目染,她都不可能想不到! 因此,听出段岩话外之意的蒲纤纤情不自禁的心头一突,颤声道:“段相公难道是想说,我阿爷此次率兵攻击成都府,将大败而归?” “若是攻击成都府会大败而归,那段岩又岂会让乃父代为献这围魏救赵之策?” 段岩笑笑,让蒲纤纤放心,表示此次蒲择之率众攻击程度,绝对会大胜而归! 毕竟,即便自己这边无法帮助自己那便宜老爹守住白箭滩,成功阻击纽璘所率之增援之兵,一切按照历史原来的发展…… 蒲择之攻破成都,阵斩阿达胡,在纽璘领兵驰援之前撤出成都府——依旧算得上是一场大胜! 所以,这次大胜,是毋庸置疑的! 段岩继续道:“但纤纤小姐你应该知道,仅仅是这一场大胜,可救不了我巴蜀,更救不了我大宋……” 听到这话,原本已经松了口气的蒲纤纤的心又悬了起来,紧张道:“那依你之见,该如何做,才能救我巴蜀,救我大宋朝?” “若是纤纤小姐能向府尊进言,让府尊重用我段岩……” 段岩自信一笑道:“剿灭蛮蒙,复我大宋河山,将指日可待!” “……” 蒲纤纤无语,心说你可倒真是说大话一点都不怕闪了舌头! “某知纤纤小姐你现在肯定不信段岩之言!” 段岩笑道:“但某真心希望纤纤小姐能关注这一战中段岩之表现,若纤纤小姐觉得段岩之表现不负段岩今日之狂言,再决定是否向府尊举荐不迟……” “小郎,你刚刚在屋里跟纤纤小姐说了什么?” 送走蒲纤纤一行,来福回来忧心忡忡道:“为何纤纤小姐离开之时,脸色如此难看?” 段岩当然不可能告诉来福,自己牛逼哄哄的告诉蒲纤纤,这天下没有任何人能救巴蜀,救大宋,就连她爷爷蒲择之都不行! 只有自己才行这话…… 蒲纤纤的脸色能好看那就有鬼了! 段岩当然也不想表现的这么狂妄,但他没办法! 即便在接下来的一战,自己表现出色,力挽狂澜…… 可那又如何? 最多不过让蒲择之另眼相看,提拔个小将官之类听从调遣! 这点权力,面对几个月后哥蒙率部御驾亲征,不灭巴蜀誓不罢休的滚滚洪流,照样只有被碾碎的份! 所以,段岩才不得不借蒲纤纤之口,希望能够打动蒲择之,给自己更大的权力! 现在,蒲择之几乎等于巴蜀之主,只要让他绝对相信自己,给予自己足够的权力,再加上半年的时间去准备…… 段岩有绝对的把握,那蛮蒙大汗哥蒙不御驾亲征则罢,要是他敢御驾亲征,自己就敢给他一个当头棒喝! 仅仅是如历史一般要了他哥蒙的小命,那可不够! 与此同时,康延看着脸色阴郁的蒲纤纤忐忑至极,心说段岩这家伙,也不知道到底干了什么,才惹的小姐如此不悦…… 虽出身仆从,但康延却极有野心,他绝不甘一辈子给人做仆从,也想出人头地,也一直在寻找机会! 只可惜以他的身份,谁又会将他的意见放在眼里? 直到被蒲纤纤派去请段岩参加赏梅之会,发现段岩并不像传言那般不堪,而且可能因为遭到重创格外平易近人,康延才觉得自己的机会来了…… 所以,他不时的在蒲纤纤面前帮段岩说好话,期望在机会来临之时,段岩也能够帮他一把! 可谁知道,现在段岩居然不知道干了什么惹的蒲纤纤这么不高兴! 想着之前自己替段岩说了那么多的好话,蒲纤纤震怒之下说不定就会连带着怪罪自己…… 康延便后悔不跌,心说早知道如此,自己就不该如此冒进! 正想着这些的时候,康延忽然听到了蒲纤纤在叫自己,忙回道:“小姐有何吩咐?” “这些日子以来,你常常在我面前夸奖段岩……” 蒲纤纤道:“既然你那么看好他,那你愿不愿意跟他一起,去白箭滩走上一遭?” 正文 第31章 汉贼 风雪,越来越大,天地间早已是茫茫一片。 处于平原中的成都府城伫立在这白茫茫的世界之中,高耸的城墙以及那迎风招展的旗帜,如同一头虎视狼顾之猛兽,在俯瞰着这片平原上的生灵…… “驾,驾……” 跃马扬鞭声中,一骑从远远的平原上呼啸而来,夹杂着大片的风雪冲进过了城门,直奔都元帅府而去…… “报……” 尖叫声里,一名将领闯进府内,急促的吼道:“我军斥候有紧急军报来呈,都元帅何在?” “都元帅昨夜大宴军将,此时还未醒来!” 都元帅府侍卫统领巴图不悦冷哼道:“刘将军有事,可以向某叙说,等都元帅醒来,某自会向都元帅禀报!” 听到这话,知道是对方故意轻慢自己的来将不禁脸色青紫! 但考虑到这巴图乃是阿达胡之贴身亲信,自己刘黑马即便大汗亲命之成都府副帅,阿达胡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但因为自己终究不是蛮人,一旦与巴图起了冲突,倒霉的最终绝对还是自己! 想到此处,刘黑马不得不压下怒气,闷哼道:“各地斥候传来密报,巴蜀内之宋军,重庆府之蒲择之,蓬州之杨大渊,运山之张大悦,大量之浦元圭等所部,全都乘夜离开驻地,不知所踪……” “纽璘将军率部攻击夔门,欲打开我军进攻巴蜀西南之门户,蒲择之调集重兵以援夔门,有何奇怪?”巴图哼哼道。 “怪就怪在,纽璘将军所部周边,全无大宋之军,反倒是白箭滩等渡江要地,近日宋军已经开始严加设防……” 刘黑马闷哼道:“我想这意味着什么,巴统领不会不知道吧?” “莫不是那蒲择之真吃了熊心豹子胆,胆敢来攻我成都府?” 听到这话,巴图终于再也不敢怠慢,让刘黑马稍等,自己进去通知阿达胡。 “该死的杀才,终有一日,某必将你五马分尸!” 看着巴图的背影,想到对方一小小统领,居然胆敢对自己这个副帅巧言令色,让自己不得不对之低声下气,刘黑马就又是忍不住的一阵磨牙…… 帅帐内,阿达胡裸身酣睡。 在床榻不远,几名满身伤痕之女子正在嘤嘤哭泣…… “巴统领!” 见巴图进来,几名侍卫忙小声提醒示意,表示阿达胡还没醒,让之轻些…… “有重要军务,须请都元帅决断!” 巴图闷哼,自己过去叫醒阿达胡。 “又有何事?” 宿醉未醒,加上纵情狂欢,被吵醒的阿达胡揉着太阳穴一脸的不满。 听完巴图的低声禀报,阿达胡才不得不振奋精神,让周围人等替自己更衣,眼角的余光看到那些还在抽泣的女子,心情烦躁道:“聒噪,都拖出去砍了!” 听到此言,几女直吓的魂飞魄散,尖叫乞怜…… 只可惜早已熟知阿达胡处置这些玩过女子手段的一众侍卫哪里肯听,揪着头发便拖了出去…… 远远听到那临死前的哀嚎,正在等候的刘黑马不禁有些物伤其类,但终究还是压下情绪,暗自告诫自己——自己既然投于蛮人帐下,战功赫赫,就该把握机会,成就一番伟业…… 不可为了这等之事犯了蛮人之忌讳! 正想间,见阿达胡前来,刘黑马稳下情绪,再次上禀密报。 “此蒲择之,真是好大的狗胆,居然敢来成都府这平原之地!” 阿达胡怒火冲天的破口大骂一阵,才开始和刘黑马商议对策。 虽然他们蛮蒙骑兵在平原之上,可谓天下无双。 但终究,目前成都府内之骑兵,不过五千余,而蒲择之有备而来,必然是集结重兵…… 若是与之对攻,定然讨不着好! “以某之见,此战我等必不能出城迎战!” 刘黑马道:“以成都府就地拒守,再急令纽璘军弃夔门,抄近路领兵来援——如此,倒是我等与纽璘将军前后夹击,不但可破蒲择之之大军,甚至有可能一战平定整个巴蜀……” “有理!” 听到这话,阿达胡连连点头,下令快马联络纽璘的同时哈哈大笑道:“我等据城而守,以逸待劳,他蒲择之想要攻下我成都府,简直是痴人说梦……” “然也!” 巴图大声附和道:“此次某定要斩下蒲择之之狗头,做成酒杯,与元帅饮酒!” 只是,相比于阿达胡与巴图的乐观,刘黑马却多少还是有些忧心。 毕竟他非常清楚,虽然蛮蒙骑兵的确天下无敌,但守城,却绝非所长! 只不过现在,他也没有什么太好的办法,只能期待能多坚守几日,等到纽璘率部赶到…… 只要纽璘能顺利领兵来援,那么就出不了大茬子! 想到这点,刘黑马总算稍稍心安,退出了元帅府,于城头去布置防务…… 高高的城头上,风烈如刀! 无数守城军卒缩着脖子站在城头,听到下方传来小心戒备的声音,不得不强打精神…… 只是在看到那漫天的冰雪以及十几二十米高的城墙,不知道多少人心头腹诽,心说就这天气,还有如此之高的城墙,那些宋军除非肋生双翅,否则绝对无法攻破城墙…… 自己等人需要打个屁的精神! 一群军卒瑟瑟发抖着,不断的盼着那些拿着鸡毛当令箭的家伙赶紧离开,自己等人好早点找个背风的地方喝酒烤火取暖…… 与此同时,在山林的深处,大量宋军正昼伏夜出,不断集结,向着成都府而来…… “府尊!” 停歇之间,一名年不过三十,但眉目英武的将领进帐而来,低声道:“府尊让末将寻找之善于攀援而行之军卒,已经齐聚,还请府尊查验!” “做得好,张珏!” 蒲择之闻言大喜过望,狠狠的拍拍来将的肩膀道:“带着他们,多加训练,我军能不能胜利的攻下成都府,为年前惨死于蒙贼刀下之百余万成都府之百姓报仇,就全看他们了!” “府尊放心,末将定然不辱使命!”张钰点头,这才退下。 看到蒲择之看着张钰离开的背影满脸欣慰的频频点头,身旁之老者轻笑道:“府尊如此看好此子?” “此子文武皆备,假以时日,定可成为我大宋之栋梁!”蒲择之毫不犹豫的道。 “张钰的确是大将之才不假,但若府尊以为他是栋梁之才,怕是过了!”老者摇头道。 “何解?” 蒲择之问。 “因为他不够奸!” 老者放下手中之物笑道:“若是我大宋兵力鼎盛,张钰主兵,自然可以纵横捭阖,只可惜现在我大宋国力衰微,兵卒战意不高,若用虎狼手段,恐过刚易折!” 蒲择之闻言默然,半晌才道:“那你以为,当今之才,谁才有扶大厦于将倾之能?” 有个影子在老者心头一闪而过…… 但想到对方的年纪,以及之前的那些名声,老者终究还是没说出口,轻叹道:“先拿下成都府之后再说吧——此次我等毕其功于一役,成,就有更多可能,败了,那就一切皆休了……” 正文 第32章 解决导火索的难题 数根长达几十米,比小指稍粗的绳索长长的铺展开去,绳索的一头,正在冒着青烟,而在尾部,则包扎着一小团的黑火药。 毛成忐忑至极的看着那绳索,同时不不住的瞟上身旁的段岩一眼…… 这些天,对这段岩要求的导火索,他已经试验了七八回了,花了三四十两的银子! 现在,眼见距离当初段岩所定的十天之限已经快要到了。 可这导火索的实验,却是实验一回失败一回…… 要是最终无法得到段岩的认可,毛成真的担心,怕是自己这辈子,就真只有做个手艺人的命了! 导火索实验一次失败一次,段岩当然也担心坏了自己的大事。 不过在表面上,他却没有半点表现出来,只是在感受到毛成的担心之时,给了他一个鼓励的眼神,然后才继续默默的在心里计算时间…… 五十米的导火索,按照之前的估算每秒一米,那么不到一分钟也就会烧光,引燃后方包裹的小包黑火药…… 但现在,一分钟多都过去了,后边的黑火药却还未被引燃…… “不等了,拆!” 段岩果断开口,让毛成赶紧将导火索拆开,看看其中的情况,同时让来福也跟着帮忙。 桑皮纸斜线层层包裹的导火索飞快的被拆开,露出了其中细细的沾着黑火药的棉线芯。 大部分棉线芯都已经过火,最后停在了三十余米的位置。 段岩仔细的查看着导火索停止燃烧的部位,嘴角渐渐的露出了笑意。 他最担心的,是因为其中的氧气不足而停止燃烧,但经过观察他发现,这次导火索出现问题,和之前的每一次一样,都是因为棉芯之上的火药分布不均匀所致! “我在棉芯沾火药的时候,已经很小心了……” 毛成苦着脸,一副我实在是没办法了的表情。 “你没办法,我有啊!” 段岩拍拍毛成的肩膀道:“这棉芯是你在府内购买的吧?” “不是……” 毛成心虚的摇头,表示铺子里的那些棉芯太贵,所以自己是买来的棉花,让村里的张娘子纺的棉芯。 “张娘子?就是我们之前过来见过的那位寡妇?” 来福顿时一脸八卦的捶了毛成一拳道:“那张寡妇年纪虽然不小了,但风韵犹存——毛哥,你可真有眼光!” “不要瞎说,我和张娘子,清清白白……” 毛成涨红了脸,接着才心慌的对段岩辩解道:“虽然这棉芯是让张娘子纺的,但我敢保证,张娘子手纺的这些棉芯,质量绝对不比铺子里购买的稍差!” “不用紧张,我又没有怪你!” 段岩笑笑道:“是纺的就好啊,免得我再去找人——走,带我到这位张娘子家看看!” 张家距离毛成家不远,家境比之之前看到的毛成家还有不如——低矮的茅草房,屋内家徒四壁。 此刻,张寡妇正一身满是补丁的粗布衣裳,就着微弱的火光摇晃着纺机在咯吱咯吱的纺线,而在旁边的床铺上,两个几岁的孩子正缩在被子里不住的喊饿。 “早上才吃了窝窝,现在又饿了?” 张寡妇叹气,不过最终还是笑道:“锅里还有剩的窝窝,自己去拿——记住了啊,一人只能吃半个!” 两个孩子便欢呼了起来,取了窝头分食,一脸享受。 看到这一幕,张寡妇的脸上便有了笑意,心说也幸好那毛成给自己这纺线的活计,要不然,自己这一个寡妇带着两个孩子,别说让两个孩子每天都能吃饱…… 这个冬天能不能熬过去,都得两说! 不过想起毛成,张寡妇的心里又不禁惆怅…… 她也不是什么未经人事的黄花闺女,岂会不知毛成这单身汉天天往自己跟前凑是为啥? 在她看来,这毛成人不坏,要是没两个孩子,跟对方一起凑合着过倒也没什么不好,但想到两个孩子…… 就毛成那家徒四壁的,四个人凑一块儿,那还不得饿死人? 正想着,她便听到了门外传来了毛成的声音。 “这位,就是我跟你说的那个段小官人!” 看到张寡妇,毛成忙介绍段岩,同时不断示意。 “毛家大哥给的棉花,奴家都用来做棉线了,绝无半点藏私……” 张寡妇局促的让段岩进屋,一边小心的道:“我这边收了些手工,不过工钱也比一般人家纺线收的低,还望段小官人,莫要责难毛家大哥……” “张大姐言重了!” 看看这家徒四壁的样子,再看看两个啃着玉米窝窝怯生生的孩子,段岩轻叹一声才笑道:“这些钱,给街面上的商家赚和给你赚都是一样,所以张大姐莫要担心——这次过来,我是想跟大姐商量商量,改进一下这棉芯纺织之法……若是能成,这活计,会长做长有!” “当真?” 听到这话,日日都在担心自己和两个孩子没饭吃的张寡妇简直开心的叫出了声来,心说如此的话,自己一家子可算是找到活路了! “自然是真!” 段岩笑笑,然后才细说了自己的想法! 导火索每每不能顺利烧完,完全都是其上沾染的火药不够均匀。 段岩的打算是,既然沾染的火药无法均匀附着于棉线之上,干脆就在棉线纺织之时,一开始就加入火药纺织,最后再在棉线之外沾上火药! 如此一来,棉线内外都有火药,就不怕导火索因为火药附着不到位而无法燃烧了…… “这样啊……” 听到段岩的话,张寡妇想到如此的话,自己就无法在火塘边纺织棉线了…… 自家又没有棉衣,要是再没火,这天寒地冻的…… 但为了拿下这份工,张寡妇最终咬牙道:“奴家一定照办,只求小官人愿意将这活计交于奴家!” “张大姐的难处,段岩知道!” 段岩笑笑,让来福取了一两银子交给张寡妇,让对方先去做几身棉衣,并表示这钱,不在工钱之内,算是给两个孩子的见面礼! “这,如何使得?” 听到这话,张寡妇感激涕零,忙让两个孩子给段岩来福磕头致谢…… “不必如此!” 段岩扶住了两个孩子,正色对张寡妇道:“这纺织火药棉芯之事,还请张大姐对外保密,除了我等几人,一时之间,你谁都不可告知!” “小官人放心,奴家当然保密!”张寡妇连连点头。 “我们最多还有三四天就要出发了!” 离开之前,段岩嘱咐毛成和张寡妇道:“希望在这之前,你们都能辛苦些,将所有的导火索都准备好!” “官人放心!” 毛成张寡妇连连点头,表示即便是不吃不眠,也不敢耽搁了段岩的大事! “希望这次制成的导火索,不会让我失望才好!” 段岩心说,要不然的话,到时候在战场上,就只能将火药桶往蛮蒙军队里——那效果,可就大打折扣了! 正文 第33章 大宋之福 自从府尊蒲择之率领大量军卒离开,都统王坚领余部进驻钓鱼城之后,重庆府内的人便少了大半,立即就冷清了许多…… 但葛存一家,却是个例外。 之前每天对棉花啊牛筋之类又是蒸又是煮,每天叮叮哐哐的也就罢了,现在府内更是经常传出阵阵猪狗惨嚎之声,直让周边的乡邻不胜其烦…… 但是,并没有人因此而抱怨,更没有人因此就以为葛家这好端端的郎中不干,改行杀猪屠狗了之类的臆想! 所有人都知道,这是葛老爷子得了那段小官人的吩咐,召集了人手练习疗伤的手艺,为上阵救治那些伤兵做准备呢…… 猪狗们的惨嘶,就是这段小官人召集的军医在以之代人练手! 没有人知道这样做是不是真的有用,但大家真的希望能有用——毕竟那些出征的士卒,可都是自家大宋的儿郎,谁都不想他们奋勇杀敌,受伤了却没人管…… “按紧点按紧点,不然这一刀下去,不给扎死了啊?” 郑强等几名屠夫正手持着特制的小刀在给猪仔进行阉割,不时的一边嚷嚷…… 虽然手艺瞅着还有些生疏,远没有段岩曾经所见农村的那些劁猪的手艺人那么行云流水,一个人根本不需要人帮忙,就能将猪仔安排的明明白白…… 但是,却已经能够将无论是公猪母猪,该割的地方都割干净,不该割的地方绝对不会多割掉了…… 显然的,几名屠夫是在积极尝试,按照段岩所说,将猪仔阉割后养殖,看看能不能让猪肉真达到段岩所说的那般毫无腥臊之气的效果! 作为屠夫,他们可比谁都明白,这猪肉要真能达到段岩所说的那般效果,能够给他们带来多大的好处了,因此是无比积极。 被劁过的猪仔,立即被送到一帮军医学徒的手里。 止血,消毒,缝合…… 劁猪的伤口不算太大,出血不多,而且猪仔的恢复能力,比人可要强的多了…… 所以,即便是不止血消毒缝合,猪仔一般也不会有太大的问题。 但这却给了军医学徒们宝贵的尽可能仿真的练手机会,可比让他们直接拿绷紧的皮子练习缝合来的有用的多了! 看到徐晋汪城等一众军医学徒有条不紊的进行止血,消毒,缝合,丝毫不为猪仔因为疼痛的剧烈挣扎而有慌乱迟疑,葛存一就忍不住一脸的兴奋,看向段岩道:“他等之技艺日渐成熟,想来到了战场,定能如小官人之所料,治好大量伤兵……” “应该没问题!” 段岩也是满意的点头,心说在当前所拥有的条件下,那些伤兵们只要不太伤及内府,那么活下来的机会,定然是很高的! 毕竟,这外伤有徐晋汪城一众,骨骼等问题,葛渐行又是专家…… 即便是轻微内伤,以蒙药内创止血的效果,也都不是没有机会! 葛存一明显也想到了这些,感慨道:“有小官人在,实乃我大宋儿郎之福!” “若无葛老鼎立相助,某即便是有三头六臂,这军医之制,恐也断然无法落到实处!” 段岩拱手致谢,表示此军医之制若真能顺利推广,那么这军功章除了自己,也还有他的一半! 行医是葛存一谋生之手段,但在心底,他何尝没有和仲景公一般,以医名传青史的野望? 只是这野望终究是野望,曾经他以为自己怕是永远没这个荣幸了! 但现在,因为段岩,他觉得自己曾经的野望,几如就在前方,只要伸伸手都能抓住! 因此,听到段岩的话,葛存一是眉开眼笑,揖谢连连…… “要是我等能让这猪肉腥臊尽去,让猪肉能媲美牛羊之肉……” 忙完的郑强等屠也是起身过来附和,砸吧着嘴表示后世子孙说不定能奉自己等人为屠神…… 听到这话,众皆哄笑,其乐淘淘。 回到小院,又看到有轿子停在了门口。 自从校场之后,几乎每日都有人登门拜访,除了如蒲纤纤这样的熟人之外,更多的还是各等豪富…… 其来的目的也各不相同,既有觉得段岩经过校场一事,已经入了府尊的法眼,想要早早攀附结个交情的,也有商贾人等听说了葛家之白药金疮药,消毒所用的酒精棉等等效果奇佳,想要贩售,却因这一切现在都要充做军需,所以上门说情的…… 当然了,最多的还是忽然发现段岩可能前途无量,托人来说亲的…… “也不知道今儿之来人,是来跟小郎说亲的呢,还是想要贩售酒精蒙药的呢?” 一看到轿子,来福就忍不住的开始嘀咕,同时也开始了例行抱怨,心说前阵子那同福商行为了贩售酒精蒙药,给的条件多好啊…… 就算现在这些东西要作为军用,可也不妨答应下来,等将来交给他们贩售啊——一旦答应,自己那投资的几两银子,说不定就又多了不少…… 而现在,自己只能看着银子化成水! 来福就别提多心疼了! 段岩懒得搭理来福的碎嘴,只是径自进院,看看今天来的又是谁。 然后他便看到了胖花和孙休,以及一位其貌威仪,衣着华贵的老者。 “段小兄!” 看到段岩,孙休拱手笑道:“看你步履轻盈面色红润,伤势应该大好了罢?胖花在我家可是日日念叨,担心的紧呢……” “这丫头倒是有心!” 段岩笑笑,这才问老者是谁。 “此乃家父!” 见是孙休的父亲,段岩自然是立即执晚辈之礼向之问好。 “之前便想,到底是何等奇人,才能想出我盐帮千年来都未能想到之精盐之法……” 孙仲林扶着段岩左右打量,啧啧称奇道:“今日一见,贤侄果然是如我所料般一表人才,玉树临风聪慧过人啊……” 听到这话,一旁的孙休胖花来福等人都是忍不住的窃笑,心说这么夸,也不知道段岩会不会脸红——毕竟,前几天他可都还是整个重庆府公认的浮浪子啊! 但段岩却并未因为几人的窃笑而羞恼,反而心中暗喜! 因为他知道,要仅仅是为了精盐之法…… 以孙仲林的身份,别说让他当着自己的儿子的面对自己这后辈这般没底线的夸赞,怕是想让之登门,都是妄想! 而现在,对方不禁来了,而且还厚着脸皮马屁如潮…… 看来,这是有求于我啊! 段岩一边请孙仲林进屋看茶,一边暗笑着举起了四十米长的大刀…… 正文 第34章 肥皂 上茶之后,来福胖花便退了出去,甚至关上了门。 屋内便只剩下了段岩,孙仲林孙休父子。 一阵寒暄过后,大家都没了话说,而段岩只是喝茶,绝口不问二人的来意…… 那模样,只急的孙休是抓耳挠腮,要不是家教甚严,他爹没说话他就不敢开口的话,估计连发作的心都快有了! 看到这一幕,孙仲林无语的摇头,心说自己这儿子,年纪轻轻便是举人,被誉为整个孙家的希望…… 但相比这段岩,终究还是差了不少! 即便不说那些奇奇怪怪的东西,就说这定力,火候都还差的远啊! 想着这些,孙仲林暗暗叹了口气,这才对段岩道:“某之来意,想来以贤侄之聪慧,应该都猜到了吧?” “孙叔手掌孙家盐运,身份尊贵日理万机!” 段岩笑道:“白药酒精之贩售,虽然其利不薄,但之余孙叔也不过是鸡肋耳,想来孙叔当不该是为此而来!” “既然知道……” 孙仲林哈哈笑道:“那你为何还留着白药酒精棉之贩售之权,难道不是等着我们孙家前来么?” “白药酒精棉,乃是救命之物!” 段岩抬头,正色道:“我留着等孙叔你来,是为了让这些东西帮到更多人,不想用这救命之物去多多逐利!” 听到这话,孙仲林心头触动,但最终还是闷声道:“贤侄胸怀天下,某不及你,某乃盐商,盐商也是商,身为商人,言利而不言义——希望贤侄明白!” “在商言商,孙叔不算有错!” 段岩笑笑道:“所以留着额白药酒精棉之贩售之权给孙叔,只是小侄给予你们孙家的一点彩头——只要孙叔愿意与小侄开诚布公,互惠互利,那么小侄当有的是赚钱的生意能与你孙家!” 这下,该来到孙仲林老神在在吸溜吸溜的喝茶不搭话了…… 老狐狸,不见兔子不撒鹰啊! 看到这一幕,段无语的笑笑,心说好在自己早有准备! 怀中一摸,便有一个盒子被放在了桌上。 孙休忙涎着脸巴巴的过来拿过盒子给孙仲林看…… 要是有外人看到这一幕,定然会惊掉下巴——毕竟,自从黄亮于梅园之后销声匿迹,孙休现在可算是巴蜀之内年轻文人之魁首! 而现在,他却如个下人般在这屋子里伺候人! 但孙休却半点不以为仵! 毕竟一边是他老爹,另外一边的家伙,早已被他在心底定位成了妖孽…… 伺候一个不是人的妖孽和自家老爹,孙休可半点都不会觉得膈应,只是伸长了脖子巴巴的望着盒子,想看看其中有什么东西。 “有香粉的味道!” 孙仲林嗅了嗅盒子,然后才打开。 盒子之中,是一小块半透明,其状如脂的物体,那香粉之味,便是从其上透出。 “这是什么?” 拿着这闻着香香的,看着似乎有点可口的小块,孙仲林和孙休几乎齐齐开口。 “可以用来洗手洗脸,甚至洗衣服的东西,我叫它肥皂!” 段岩拍手,让等在门外的来福胖花打热水一边道:“其效果,可比一般洗澡洗衣所用的胰子,土碱之类,可要强上太多了,不信孙叔孙兄你们可以试试……” 洗完澡,孙仲林孙休脸上手上有种从未有过的清爽之意,就如在之前的岁月中,自己这手啊脸的,就从未洗干净过一般…… 而且肥皂中那淡淡的香粉味道更是附着于脸上手上,直让二人有种忍不住都要自持身份之感…… “好东西啊!” 孙休兴奋的脸都红了,捧着剩下的小块肥皂爱不释手,估计要不是孙仲林在旁边,他都能直接给揣怀里…… 孙仲林的脸也兴奋的通红! 时下洗澡洗衣,一般都用土碱,甚至有人用草木灰,只有极有钱的人家,洗澡的时候才能用得起香胰子,一种用猪内脏等等炮制之物。 可别看这香胰子是内脏炮制,但因为工序繁琐,所以造价极其高昂! 就以自家洗澡所用的香胰子为例,小小一块便要十几两银子! 除非要会见贵客,否则洗澡的时候,就连孙仲林都舍不得用这香胰子,毕竟洗一次澡,就等于洗掉了好几两银子啊…… 最关键的是,这香胰子洗澡的效果,还远不如这肥皂! 如果这肥皂的造价不高,自家能掌握其制法…… 孙仲林敢肯定,贩售这肥皂之利,甚至要远远高于盐巴——想到这点,他忍不住呼吸都开始急促了起来! 孙休孙仲林都激动的满脸通红,一旁的来福和胖花,可就不太高兴了! 来福的不高兴在于他都不知道段岩是什么时候做出这肥皂的! 而胖花的不高兴在于那肥皂你散发的香粉味道,根本就是自己买来都不怎么舍得用的香粉…… “少郎你居然不问自取!”胖花哼哼。 来福则一脸心碎道:“小的从小跟着小郎,小郎你居然防着小的?” “都折成银子,算投资!” 段岩干咳连连,见二人欢喜起来之后,才开始向孙仲林解释这肥皂成本的问题! 烧碱,人工,都算不得什么。 所有原料中最值钱的是就是油,但也不过一斤几钱银子,若是能利用潲水油,成本还能更低…… 而一斤油,少说也能做成十块肥皂…… 默默的在心里计算了一下,段岩指指孙休手中的肥皂道:“像如此大小的肥皂,成本大概十文钱!” 孙仲林和孙休的表情,看上去就像是激动的都要快晕过去了…… 一块肥皂成本十文钱! 一块小的多的香胰子,十几两,效果还不如肥皂…… 这其中,足足数百倍的利润啊…… “还请贤侄授予我孙家这制皂之法!” 孙仲林好不容易稳住了激动的心情,颤巍巍的起身道:“你有什么要求,尽管提,我孙仲林代表孙家,一概应允!” “孙叔客气!” 段岩笑笑,这才道:“肥皂之法,既然拿出来了,那自然就是准备要给予你们孙家的……” 听到这话,孙仲林孙休大喜过望,谁知道段岩此时,却是话锋一转! “只要你们孙家通过考验,某定然将这制皂之法双手奉上!”段岩道。 “还有考验啊?” 孙仲林孙休不甘的道:“不若只要你给予我家制皂之法,我家多让利一些于你,如何?” 段岩只是呵呵…… 毕竟他所要的,可不仅仅光是银子! 想要银子的话,他有无数的办法可以去赚银子! 之所以拿出肥皂给孙家父子看,最终的目的,还是为了让孙家的商路以及相关的力量,可以为自己所用! 一堆纸张,摆在了孙仲林父子的面前。 其中既有如硼砂等常见的物事,也有标识着颜色特性等等的矿石,还有例如寻找会配制磺精的匠作等等…… 看着纸张上的东西,孙仲林孙休面色发苦。 心说有些东西都还好说,但有的如那些不知道要来干啥的石头,即便是其上段岩已经标注了可以试试在什么地方去找,但最终能不能找到,二人是真不敢保证! “孙叔!” 段岩提醒孙仲林道:“这些东西,可不仅仅关系着你们孙家能不能得到这肥皂之法,更因为这些东西,说不定能让小侄找到比这肥皂之法更胜百倍的赚钱生意和你们孙家合作——所以孙叔务必让下人尽力而为!” “比肥皂更胜百倍的生意?” 听到这话,孙仲林的心突突一阵狂跳,咬牙切齿的应道:“贤侄放心,就算让他们拼了老命,某也定要让他们将贤侄所需全部备齐!” 听着这话,看着孙仲林的表情…… 段岩挠头,心说这话是好话,可听着怎么就这么别扭呢? 赌咒发誓的是你自己,我也没逼你啊…… 也幸好这话段岩没说出来,否则孙仲林孙休听到,怕是非得给气一跟头——如果这都不算逼迫,那还要什么才算是逼迫? 正文 第35章 贴身侍卫 蒲择之率部出征之时,重庆府人山人海。 可要是蒲择之杨大渊等将看到段岩等人出发的场面,怕是也得嫉妒死! 不过三十多人,二十多匹拖着各种木桶等等,比之一些商队的规模都略有不如,但前来送行的乡亲百姓,却多达数千,其中有头有脸之人颇多,如盐商家主孙仲林等,如因为一首咏竹叶青赋和一首残诗声名鹊起的何欢,有以医闻名的葛存一…… 甚至,就连蒲纤纤都来了! 所有人,拥塞在重庆府外的雪地里,翘首以盼。 当看到段岩一马当先,率领着葛渐行,毛成,徐晋汪城等一众牵着骡马的队伍鱼贯而来,孙休葛存一何欢等,便齐齐向后打了个眼色…… “愿小官人此行,大败蒙贼,胜利而归!” 无数的吼声,冲天而起,直刺云霄…… 要是不知内情之人看到这一幕,怕是会以为段岩才是率军出征的主帅! “吁……” 来到人前,段岩轻勒马缰,回头冲着黑压压的人群拱手抱拳,大声吼道:“某等定不负乡邻所托,不胜不归!” 有声音再次率先尖叫,紧接着大量的百姓跟着附和,随之便是山呼海啸! 看到高高坐在马背上的段岩,再看看每次山呼,最先开口的都是如盐商孙家的人,又或者日郑强等一众屠夫,甚至是张寡妇等一群妇人,蒲纤纤无语的摇头,心说看来这家伙,不但会如校场上那般紧抓机会,这就算是没有机会,人家也很会为自己创造机会啊…… 利用一些心腹,鼓动一些不明真相之人为自己造势…… 这等手段,蒲纤纤只想骂一声沽名钓誉,简直无耻! 但她又不得不承认,段岩这手段的确有效——至少过了今天,重庆府百姓们心中的那个狂妄无知的段岩绝对会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这个欲以一己之力力挽狂澜的家伙! “小官人出征,某何欢无以为助,只能献上美酒,为小官人壮行!” 等到欢呼声再缓,何欢上前大声喝,然后回身吼道:“酒来!” 自有人报来酒坛子酒碗,给段岩等人倒酒。 “此酒酒浆艳红,可是何主事酒坊自竹叶青之后新酿之美酒?”看着端上来的酒碗,段岩拿腔捏调道。 “此酒,名为破敌酒,其色如血,取岳武穆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之意!” 何欢大声道:“何某酒坊特意为我大宋酿这破敌酒,今日献与小官人,预祝小官人和我大宋,大破蒙贼,得胜而归!” “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好一个岳武穆,好一个破敌酒!” 段岩端着酒碗,一脸心怀激荡的模样大声道:“既然此酒名为破敌——还请何主事将这酒与我等保存,待此次我大宋大破蒙贼,得胜而归之后,与你,与我大宋之乡亲父老,共饮此酒为贺,如何?” “喏!” 何欢大声唱喏道:“倒是我重亲府定然和大军一起,共饮破敌酒,为我大宋贺,为小官人贺!” 听到这些话,人群中又是阵阵高呼,几近沸腾! 也就是孙仲林孙休等知道内情的面皮直抽抽,心说演的跟真的一样…… 但他们不得不承认,这法子使出来,万一这次大军真打了胜仗,怕是这什么破敌酒绝对会大卖特卖…… “也幸好此子之志不在于生意,否则的话,咱们孙家可就有对手了!” 孙仲林唏嘘着,目光看向了身旁的孙休,看到孙休此刻正看着段岩两眼放光…… 以往,每次看到这个儿子,孙仲林就是老怀安慰! 不但模样玉树临风,而且还才思敏捷,二十岁便考中举人,不出意外,三十不到唱名东华门,那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只是现在看到孙休的样子,孙仲林就只想哀叹一声,心说还真是不怕不识货,就怕货比货啊! 和段岩相比,自己这儿子,孙仲林是越看越不顺眼…… 唯一让孙肿林稍微欣慰的,可能就是段岩虽然将自己这儿子衬托的像个废物,但好在自家跟段岩,已经达成了默契…… 他段岩兴,自己孙家就跟着兴! “黄沙百战穿金甲,不破楼兰终不还——诸位父老,且等我们的好消息吧!” 该表演的表演完了,段岩便再次拱手,率众而去! “公子慢行,愿公子早日得胜归来!” 无数乡亲百姓在寒风你大吼,不少人都湿了眼眶——这次,却无需谁鼓动,而是真心实意的。 毕竟上了战场,谁也不知道有没有机会再活着回来。 听着这些声音,蒲纤纤也不禁心下凄然,回头看向了身着甲衣手执朴刀,神情焦急的康延,轻叹一声道:“念及此行凶险,我有些后悔了——不过我知你之志向,也不强留于你,只希望你自己小心,活着回来…… 可以的话,把那狂妄的家伙也尽量带回来,他对我大宋还有用!” “小姐放心,康延定会将段小官人平安带回来的!” 康延叩头致谢,说了声保重之后,便翻身上马,直追段岩一行…… “小郎,康延来了!” 看到康延穿着甲衣拿着刀追来,来福吓了一跳,忙向段岩禀报。 “别慌!” 段岩白了来福一眼,这才看向康延道:“你来做什么?” “奉小姐之命,前来保护段小官人!”康延道。 “回去告诉纤纤小姐,某段岩此去,早已抱着必死之心,不胜不归,不需要人保护!” 段岩回答的慷慨激昂,表情视死如归。 旁边的人看到这一幕便齐齐窃笑,葛渐行毛成更是笑道:“小官人,这里没有外人……” 段岩这才反应过来,挠头看着康延道:“保护我?我看是纤纤小姐派你来监视我的吧?如此,我就算需要人保护,也不要你来保护!” “康延十岁入蒲府,日日跟随府中悍卒操练,距今已经十二载,刀枪剑戟弓马,无一不精!” 康延没有直接回答段岩的话,只是下马持刀,神情冷峻的道:“不敢说能以一敌十,但三五人,康延自信,能一力斩之……段小相公要是不信,可以派人试试康延的身手!” 虽然一行人都带着防身的兵刃,也都大略的练习过段岩教的刺击之术…… 但看到康延那杀气腾腾的模样,所有人都在往后缩,根本不愿跟康延交手。 段岩也没打算让他们去试康延的身手,在听到对方牛哄哄的说三五个人他能一力斩之的话后,便已经立即任命康延为自己的侍卫,贴身保护,即便是吃喝拉撒,都要三米之内…… 虽然是穿越者,但他所强的,终究是知识储备,而不是体力,更不是和蛮蒙子捉对厮杀拼命…… 有康延这样的高手贴身保护,段岩就放心的多了! “你们这些狗蛮子,胆敢屠我汉人如猪狗……” 想到近在咫尺的战争,想到历史记载的这段黑暗的历史,段岩忍不住的嘿嘿狞笑,心说既然我段岩来了,你们特么就全都给老子洗干净脖子等死吧! 正文 无题 啊啊啊…… 凄厉的惨叫声,划破了寒冬山野的寂静! 村庄在燃烧,到处都有扑倒的百姓的尸体,村庄外,到处都是骑着战马挥舞着长刀在纵横追逐,而那些哭喊逃窜的落单百姓,满脸的恐惧和无助,几如无处可逃的野兔…… “纽帅!” 一名粮草官在阵阵惨叫声中清点完从村中抢夺出来的物资,一边汇报一边骂道:“忒些村子也太穷了,根本没抢到多少粮食和牲口……” 纽璘身着皮甲戴着标志性的皮帽,端坐于战马之上,目光看着那田野中逃窜的村民如稻草般被挥断,嘴角满是残酷的笑意,似乎根本没听见粮草官的汇报…… 对于他来说,践踏,征服,就是他以及所有蛮蒙大军存在的意义! 屠灭沿途的村落,对他来说更像是兴趣而非为了粮草! 等到最后一名逃窜的村民被砍翻在地,纽璘才收回了目光问身边的将领:“距离夔门,还有多远?” “八百里!” “宋军之动向呢?” “我军周边,无任何宋军之踪迹!” 听到这回答,纽璘嗤笑一声道:“我等自利州而来,血洗千里,所过之处之宋军要么逃,要么闭城不出,简直是一群废物——这天下,怕是想不归我蛮蒙统治都难!” “然也!” 诸将大笑道:“既然宋军不来,接下来我等便直扑夔门,一旦攻下夔门,我军就能前后夹击,灭蜀地之宋军,定然指日可待!” “不错!” 纽璘大笑,觉得这持续了两个多月的杀戮游戏,也是到了该结束的时候了! 冷哼声中,就要下令各部集结兵马,全速向夔门进发,争取早日拿下夔门,打通巴蜀西南之地的通道! 却在这时,一匹快马却呼啸而来…… “报!” 风雪满身的斥候跳下马来,尖声道:“根据密报,蜀宣抚使蒲择之集重兵数万,欲夺回成都府,一统巴蜀,御我大军于巴蜀之外,现重庆府兵力不足,都元帅急令将军,领兵驰援成都府!” “这该死的蒲老狗,端是好生狡猾!” 听到这情报,不知道多少蛮将怒骂出声,心说难怪我等自利州而来,一路血洗,屠口过万,居然没有任何一个宋将出来拦截…… 原来是他蒲择之有意为之,故意放任自己等人不管,图谋成都府! “纽帅,咱们现在该当如何?” 觉得自己上了恶当的一众将领气急败坏的问。 “慌什么?” 纽璘虽然也感上当,却依旧自信满满道:“蒲择之图谋成都府,的确大出我等之意料,不过那又如何?只要都元帅能坚持半月,我等便定能顺利赶到成都府——只要我等到了成都府,他蒲老狗无论如何谋划,终究还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说罢,便立即让人拿来地图,寻找大军能以最快速度抵达成都府的路线。 地图之上,蜀地之山川,如刀砍斧凿,更有金沙江,嘉陵江如长龙一般蜿蜒其间,洪流涛涛,飞鸟难渡! 唯一能让大军渡江之处,便是地势宽阔,水流稍缓的白箭滩一带! 这样的险要地形,所有将领都相信,既然蒲择之密谋已久,不可能不派兵驻防! 事实也的确如此! “数日前,白箭滩方向还只有少量宋军,但前日夜,便已经有大量宋军进入白箭滩驻防,人数不下万余之众!” 蛮将甲骨龙古禀呈,同时又道:“领兵之人,乃顺庆府知事段元鉴,以及都统刘整!” 听到这话,纽璘脸色一沉,心说好你个蒲择之,还真是算计久也啊,居然已经早早于白箭滩囤积重兵,阻某驰援成都府! 不过,纵使你蒲老狗千算万算,却算漏了一点! 那就是你蒲老狗不该以段元鉴这一书生挂帅,更不该只派驻不过万余兵力! “我蛮蒙之兵,无一不是全天下最勇猛之勇士,他蒲老狗居然想以一万宋军,便挡住我纽璘所率之一万蛮蒙勇士,简直是狗胆包天!” 纽璘狞笑声声,同时大吼道:“所部一切人等,轻装急进,争取于五日之内赶往白箭滩,让那些胆小如鼠的汉人尝尝我蛮蒙勇士长刀利箭的滋味……” “杀!” 听到纽璘的吼声,无数蛮卒扬刀厉吼,狞笑声声,似乎已经看到了无数宋兵之头颅滚落在自己的脚下…… 白箭滩,毗邻灵泉山。 汹涌的金沙江江水涌过灵泉山一带的高山峡谷,忽然进入了江面宽阔的江箭滩一带,水势顿时大缓…… 加上时至隆冬,雨水不足,江箭滩一带平时近百米宽的江面,现在不过三四十米,几可以用涓涓细流来形容…… 看着那狭窄的江面,再看看那因为水流干涸,大片裸露而出的河岸,别说是无数宋军士卒,就连都统刘整都在心里发苦…… 在这样的位置,面对如狼似虎的蛮蒙之兵…… 刘整看向那些军卒,都觉得对方几如待宰的羔羊! “府尊现在正率领重兵攻击成都府,府尊之策之成败,全在于你我能否于此挡住纽璘大军!” 段元鉴也是心头发慌,但面上却是丝毫不惧,望向刘整道:“此次你我,还有这万余大宋士卒,定要万众一心,即便是要全都伏尸于此,我等也一定要挡住纽璘——纽璘所率之蒙贼想要过白箭滩,就得从你我之尸体上踏过去……” “喏!” 刘整唱喏,心头却在想,即便你我有死志,可那又如何? 光靠你我,可挡不住蒙贼! 最终还得靠着这些兵! 但你看看,现在全军上下,一个个士气萎靡,像是做好了决死一战之准备的样子么? 对这一切,段元鉴也没有太好的办法。 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尽可能的做好准备,在阵地上多多布置拒马,拦马索,希望能阻敌于江岸! 否则,一旦被纽璘所部突破江岸,那自己所率这些大宋之兵,就真只有任由蒙贼屠戳的份了…… “府尊!” 看到段元鉴回来,偏将刘渊忙上前打听和段元鉴和刘整商量的如何了。 “刘都统那边,也没有太好的办法!” 段元鉴叹气道:“事到如今,我等唯有拼死一战,以报朝廷!” 刘渊唱喏,脸色却晦暗不明…… 段元鉴直当是刘渊害怕,安慰了一番才道:“纽璘之兵,可有消息?” “纽璘所部已经得到了消息,正调转兵锋,向我白箭滩而来!” 刘渊回答,脸色难看的道:“至多五日,便能抵我白箭滩……” “来吧!” 段元鉴咬牙道:“此次,某定要让他纽璘看看我大宋将士之风骨,让之知晓,我大宋之境,绝非他蛮贼想来就来,想去就去的地方!” 听着这些话,刘渊只能暗暗的翻白眼,同时告诉段元鉴:“刚刚收到贤侄之快马传讯,他已经带着军医队紧急赶来,算算时间,应该能在蛮贼抵达之前赶到……” “这小子!” 听到这消息,段元鉴的脸上情不自禁的露出了笑意道:“人家都说他一无是处,之前某也是这么认为,但现在看来,某和天下人,怕是都小瞧了他……” 一直跟着段元鉴,也一直看着段岩长大的刘渊听到这话,那面皮抽的跟抽筋也似,心说你那儿子要,还用得着被小瞧么? 但面上,刘渊却是不动声色,语气关切的道:“此战凶险,府尊又何必让贤侄一起,跟着冒险?” 段元鉴当然也不想让段岩跟着冒险,但想到自己离开之前段岩跟自己说的话,他的脸上便露出了古怪的笑意,心说小子,但愿你之所说,不再只是狂言…… 要不然啊,咱们父子怕是都得埋骨于这白箭滩了! 正文 第37章 白箭滩 从重庆府到白箭滩,直线距离不过百余里,千年后的个人飞行器,不过十几二十分钟的就能到达。 但在当下,那就麻烦了…… 骑着矮马牵着骡子,在几乎没有路的群山中兜兜转转,行程不下三百公里,耗时超过七天…… 几天下来,段岩肚皮上的伤已经彻底好转,却是又添新伤…… 屁股和大腿内侧早已被马鞍磨烂,两腿疼的一着地都直转筋…… 队伍中那些原本准备用来救护伤兵所用的担架,伤兵们还没用上,段岩自己倒是先给用上了,被徐晋汪城一众轮番抬着前进…… 在一群人再次气喘吁吁的爬上一个山巅,白箭滩终于遥遥在望了…… “小岩,你小子可算来了,我都等你一天了!” 刚刚下山,一群甲衣军卒便涌了出来,为首的刘渊看到担架上的段岩,哈哈大笑着过来道:“这一路过来,不好受吧?看你以后还敢不敢不好好读书……” 看着眼前神色亲昵面容慈和几如父兄的刘渊,段岩心头不禁生出了一股暖意…… 但那明显是出于这身体的记忆! 因为在段岩的心里,他清楚的记得历史上是如何记在此人! 蛮蒙军至,顺庆府知事段元鉴力主死战,率部退守青居城,为偏间刘渊所杀,青居城陷! 看着对方关爱的神情,段岩几乎都不敢相信此事,乃是同一人所为…… 好在这事即便发生,也是在大半年后,而不是在当下! 和刘渊虚与委蛇一番,段岩才问:“刘将军,某父何在?” “你这小子,跟我还叫什么将军?” 刘渊白眼捶了段岩一拳笑道:“蒙贼随时都有可能大军压境,情势危急,你爹正日夜坐镇,盯着军卒们加紧固防,所以才让我来接你……” 说完这话,刘渊又看着那长长的骡队道:“你这过来,不过是走个过场,还带着这么多的东西作甚?” “都是些救治伤兵之物!” 段岩笑笑,绝不会告诉刘渊那些木桶之中,除了酒精棉,纱布,药品之外,还有些什么东西,只是让刘渊赶紧带自己去见自己那便宜老爹…… 刘渊应了一声,和熟识的来福点了点头,这才领着众人去往白箭滩阵地。 “此人眼神闪烁心怀叵测,不可不防!” 刘渊刚走,康延便已经凑了过来,压低声音开口。 段岩诧异的看了看康延,摆手让之慎言,随着队伍而行。 白箭滩前,变成了一处巨大的工地,无数士卒脱了甲衣挥舞着工具正在其上忙活。 长达数里的干涸河滩上都密布着拒马,绊马索等等,两侧的河岸更是被硬生生的削去了一层,和河道形成了高达数米的断崖,几如城墙! 边缘地带,此刻已经架设起了不少的铁锅,油桶,石块等等,还有诸如强弩,投石机等简单的战争工具…… 显然的,一旦纽璘所率之蒙贼来攻,双方的主要攻防,都将主要围绕这河道边缘长达数米的河岸展开。 看着这些器械,再看看满白箭滩的军卒…… 虽然相比几千年后的战争,一颗拳头大小的空气弹都能消灭成千上万人,这里的一切在那些高科技的杀人武器之前,简直都像是在过家家…… 但段岩不得不承认,这样的冷兵器对战,或许才更能体现出战争的残酷,以及血腥! “一路过来,都还好吧?” 看到段岩,正在帐中和刘整等将商议军务的段元鉴神色中隐有激动,但语气却甚是清冷,显得相当克制。 “一切都好!”段岩回答。 “那就好!” 段元鉴点头,目光看向了一身甲衣的康延,眉头微皱道:“他是?” “父亲走后,孩儿在重亲府与纤纤小姐发生了些许不快……” 段岩抢在康延开口之前回答道:“这康延,是纤纤小姐派来,等此间事了,带孩儿回重亲府治罪的……” “你这不省事的东西!” 听到这话,段元鉴忍不住的怒骂,但最终也没继续说下去…… 父子情深,到此为止。 段元鉴继续和刘整等将商议军务,直当段岩不存在。 “渐行,你带徐晋汪城他们四处转转,看看什么地方适合设立战地医院——记住了,战地医院的选择,除了要以距离战场不远方便救护之外,还得预防兵败之后,能够迅速转移伤员!” 段岩低声对葛渐行安排,然后又让康延陪着毛成,去寻找适合的位置…… 见识过大量火药加铁砂爆炸威力的毛成不用徐晋再吩咐什么,唱喏一声,便直接离开。 “小岩,我等若是伤了,可就全靠你了!” “你来了,我们可就放心了……” 与会完毕,大小将领和段岩打招呼,听起来貌似对段岩很是重视,但那一个二个笑嘻嘻的神色嘛…… 很明显就是个段元鉴个面子,要不然恐怕会直接说,你小子是真不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还是假不知道? 这战场,可是要命的地儿,不是你小子该来的地方! 段岩从容以对。 只不过在刘整想要离开的时候,他拱手一礼,让之留步。 “贤侄这是有指教?”刘整问。 毕竟是一方领兵都统,他的消息可比之前的那些将领灵通多了,所以自然不会不知道,这过去的短短大半个月,段岩已然从之前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变成了少年才俊! 所以,刘整之神色间岁头玩味,却绝无之前将领们话里话外的奚落。 “刘都统说笑了!” 段岩笑笑,这才道:“此次过来,下官除了救治伤员之外,还带来了一些有意思的小玩意儿,想请刘都统,以及段知事一起去看看——只是此事事关此战之成败,因而暂时不欲于外人知晓!” “哦?” 听到这话,刘整哦了一声,看了看段元鉴,想知此事真假。 “某也不知这小子到底在搞什么花样——不过跟去看看,应当无妨!” 越来越觉得自己这儿子绝非废物,说不定还是个奇才的段元鉴呵呵一笑,让一干侍卫不用跟来,便摆手让段岩领路,离开了白箭滩…… 正文 第38章 土雷之威 小山坳前,康延仗剑而立,颇有点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风采,阻止任何人靠近。 山坳之内,毛成正拿着锄头在挖坑。 在他的身旁,摆着一个比碗口大不多少的木桶和一个密封的竹筒。 “段小官人!” 看到段岩到来,毛成和来福忙停下打招呼,同时就要下拜给段元鉴刘整见礼。 “免了!” 段元鉴刘整摆手,看看那小木桶竹筒,不明所以的看向段岩道:“这就是你带我们而来看的玩意儿?” “知事统领莫急!” 段岩笑笑,然后便撸起袖子招呼来福和自己一起给毛成帮忙,找出专门让铁匠打造的小手钻给木桶钻孔。 须瞬,木桶盖子便被钻开,露出了其中的黑火药。 “火药?” 火药的特征太过明显,木桶钻开气味稍稍散发,段元鉴和刘整便已经知道其中为何物,皱眉道:“火药爆燃,威力的确颇大,但你可知晓,这火药之威,实在太难控制,一个不慎,便是杀敌不成反受其累的下场!” 这话的意思很明显,那就是在告诉段岩,别以为这天下,就你自个儿才是聪明人! 火药的威力谁都知道,可要是那么容易用来杀敌,怕是早就用了,岂会等到你来装那能人? “知事都统,还请稍安勿躁!” 段岩信心满满,打开竹筒拿出了长长导火索,在其中一头裹上一点点黄色粉末,这才将导火索固定在了木桶之上。 适时,毛钻来福那边便也都忙完了。 三人便合力将木桶埋在了土内,又拉着长长的导火索到了二十余米开外的巨石之后。 到了此时,段元鉴和刘整的眼睛都亮起来了,神情中有难掩的激动。 不过二人都没出声,想要先看到最后的结果再说! 吹燃火折子,点燃导火索。 嘶嘶声中,青烟直冒! 但时间过去了不少,可那埋在地底的木桶却还未爆炸! 要不是导火索的一头还在冒着青烟,段元鉴和刘整简直都要怀疑这火是不是熄了! 就在二人忍不住想要开口询问之时,段岩毛成几乎齐齐低吼道:“小心,蹲下……” 在几人蹲下的瞬间,直听一声惊天轰鸣! 大地颤抖,天地变色! 其间,更有如万箭齐发之呼啸之声,暴雨而来! 爆炸过后,硝烟稍散,原本埋着小木桶的位置,此时已经只剩下了一个大坑…… 当然了,让段元鉴刘整脸色煞白的,绝不是这个大坑——毕竟火药爆炸的威力,谁都知道! 真正让他们震惊的,是在那爆炸过后,山坳内早已一片狼藉,不少的草木折倒大片,更有那虽然未能折倒的大树之上,明显留下了深深的孔洞,甚至有稍小些的树木直接有孔洞贯穿! 而这些,在之前是绝对没有的,明显是在刚刚爆炸之中所造成的! “此等威力,几如天威啊……” 段元鉴刘整看着周围的一切,浑身哆嗦的极其厉害,看向段岩的眼神中充满了不可思议,让段岩赶紧细说。 黑火药被发现,距今已有数百年,人们也都知道黑火药一旦爆炸会造成多么可怕的后果。 之所以一直未能应用于战争,最关键的就是人们没有想到办法去控制黑火药的爆炸! 导火索的出现,则完美的解决了这一难题。 至于那些孔洞,当然是由装在木桶外层夹层中的铁砂所造成的——黑火药在中心爆炸,外围的铁砂在爆炸之下如同子弹一般的射出…… “此等威力,别说是蛮蒙之兵身着之皮甲,即便是最好的铁甲,怕是都无法挡住这些铁砂!” 看着这一幕幕,刘整扬起大手,狠狠的拍着段岩的肩膀,兴奋的叫到:“有此神器,此次我军定能挡住纽璘所部,哈哈哈……” “仅仅是挡住纽璘所率之蒙贼,刘都统你就满足了么?” 段岩揉着生疼的肩膀揶揄道:“此次所炸,只是试用之土雷,所以极小,比此次所炸之土雷大上数倍之土雷,我们这次过来可足足带了六十余颗——只要安排得当,要是不能将那些蒙贼炸个血流成河,杀个人头滚滚,我等如何向府尊交代,有何面目面对千千万万之巴蜀父老?” “对对对,是某胸无大志,让贤侄见笑了!” 被段岩这么一番揶揄,刘整不但没有生气,反而一脸汗颜的讪笑,最后又嗔怪的瞪着段岩道:“不说某与乃父乃是之交好友,就说此次某与他一起共御蒙贼——你这一口一个都统,何其生分……叫我刘叔就好啦!” 段岩没说什么,倒是一旁的来福却是直瘪嘴,暗骂虚伪! 心说从小郎见到你刘都统到现在足足一两个时辰,你刘都统可都是端足了都统的架子,现在才想起我家大郎是和你的之交好友,才想起我家小郎是你贤侄? 段元鉴也没关心这些琐事,只是在细细查验遗留之一切,因为他知道,要是这土雷不仅仅是用这一次,而是广泛的运用于和蛮蒙战斗之中…… 那,驱逐蒙贼,匡扶大宋有望! “真想不到,我儿居然能想出如此精巧之物,控制这黑火药!” 拿着剥开露出烧成灰粉棉芯的导火线,段元鉴看着段岩,一脸的老怀甚慰,同时又指着表层的那些油纸道:“此层油纸,作用为何?” “导火索是用棉线夹杂火药粉所造成,无论是棉线还是火药,都具有极强的吸湿性,这层火药的作用,就是阻止导火索受潮,从而避免在需要之时无法被引燃!” 段岩回答,同时捡起几块被炸碎的木桶残片道:“不光是导火索,这木桶之上,也同样刷了油以防桶内之火药受潮失效……” 这,也是火药早就被发现却一直没能合理利用的关键所在! 毕竟,这火药一不小心就会受潮,总不能等要用的时候才现场制作火药…… 这个时代的人对防潮这类的手段,除了密封之类,就没有太好的办法,但段岩就不同了! 某些油脂,能有效的隔绝水分和潮气,而巴蜀之地内擅产的桐子所榨出来的桐子油,就是最好的材料。 当然了,仅仅是用于防潮,对桐子油来说那绝对是大材小用,其最大的作用其实是钢铁防锈之类,是可以用于航母战机枪械的好东西! 当然这些,是当下没人会去关心的东西。 段元鉴刘整凑在段岩跟前低声商议不停——说是商议,但二人那伸长脖子竖起耳朵的模样,则更像是听从教诲…… 这一幕落在康延的眼里,再加上刚刚爆炸给他带来的冲击,他看向段岩的目光中便满是火热…… 正文 第39章 战前斗智 从山坳出来,回到阵地的段元鉴和刘整,其笑盈盈,荣光焕发,和之前几天的愁眉苦脸相比,简直就跟换了个人一样…… “段知事,刘都统!” 一众按照要求指挥布防的将领看到二人的神情,暗自嘀咕问:“可否是敌情有变,那纽璘不再准备强渡我白箭滩,驰援成都府了?” “混账!” 段元鉴刘整怒斥道:“难道在尔等的眼里,我二人就是那毫无气节,贪生怕死之徒吗?” 说完这话,也不理会一干将领连称不敢的抱歉,齐齐扬着下巴哼哼道:“他纽璘不来则罢,只要他敢来,我二人定要杀他个丢盔卸甲,好让他知晓知晓我二人的厉害!” “二位主帅这是咋啦?” “是啊,这前几天,天天都一说起纽璘所率而来之蛮贼,那就跟霜打了的茄子似的,可今天提到那些蛮贼……” 一众将领看着扬着脖子迈着八字步,就跟那骄傲的小公鸡一般而去的二人,心头是百思不得其解…… 另外一边。 在康延来福的陪同下,段岩抓紧时间对周围的地形进行了勘查。 其实地形也没什么好勘查的。 金沙江沿着群山而过,在白箭滩放缓,再次进入群山汹涌远去…… 白箭滩外,又是一大片连绵的群山,根本没有别的出路,只能从灵泉山两山交汇之路而去,其长大约三四里…… 这条路虽然是过了白箭滩的必经之路,地处两山之间,看着也还算险要。 但问题在于两侧山势虽陡峭但植被低矮,根本就无可伏兵之处,而且其间颇为宽阔,有太多的躲避之处…… 总之,这绝不是一个适合重兵埋伏之所。 要不然,段元鉴和刘整也不至于将阵地设在白箭滩江边了…… 只不过,这种不适合埋伏,从来都是相对的。 在当下这冷兵器时代,当然不适合在此设伏,可有了段岩带来的这些木桶夹钢珠的土雷,那就不一样了…… 从山上下来的段岩,直接就进了道路尽头,葛渐行等人正在搭建的伤病营。 不少军士正连续不断的运来各种搭建营房的材料,在听到这营房居然是用来救治伤员之时,不知道多少军卒满脸诧异——毕竟在这之前,他们可还未听说过伤病营这等东西。 但也因为如此,在入夜之后,不少军卒自发过来帮忙搭建营房,一个个不时没话找话的和军医队的人搭讪说笑…… 很明显,谁都想借此机会,给段岩葛渐存等人留下一个好印象,以便在之后万一自己受伤之时,能够得到更好的救治。 有一众军卒的帮助,偌大的伤兵营不到三更便已经搭建完毕,长途跋涉数天,一路都没睡个好觉的段岩一众,终于能舒舒服服的睡上一觉了…… 而与此同时,疾驰了整整一天的纽璘所率之蛮蒙大军,也终于停下安营扎寨,准备休憩一阵,等天亮之后再出发。 无数蛮蒙军卒只来得及给战马上好草料,连马奶都没喝上几口,无数的蛮蒙军卒便已经开始鼾声大作,明显也都累的不轻…… 只不过,普通军卒能够累了倒头就睡,但像是纽璘这等将领可不行。 在普通军卒鼾声如雷之时,他们还得紧急处理从各地汇聚而来的情报,并根据相关情报做出准确的判断。 “宋军已经在白箭滩前构筑起了阵地,咱们除了强攻,别无它法!”将领帕托汇报道。 “我大蛮之猛士勇武无双,攻无不克,战无不胜!” 甲骨龙古冷笑道:“无数宋贼之坚城堡垒,都在倒在了我大蛮猛士之铁蹄之下,依托区区江岸构筑而成的阵地,难道还能挡住我大蛮猛士之兵锋么?” “甲骨将军说的有理!” 一大帮将领哈哈大笑道,嘲讽帕托处处担忧,像那些胆小如鼠瞻前顾后之宋将多过像无所畏惧的大蛮猛士。 “纽帅明鉴,帕托之担忧,绝非空穴来风!” 帕托拱手道:“听闻此次为了顺利夺回成都府,蒲择之给那段元鉴刘整下达了死命令,命他二人务必阻我军于白箭滩外,否则定斩不饶——此段元鉴刘整小命不保,怕是会与我军拼死一战!” “即便那段元鉴刘整为了小命想与我军拼死一战,那也得问问那些宋兵答不答应!” 一众将领不以为然,心说那些宋兵胆小如鼠,到时候大军只要冲上去,砍下个几千人头,不怕怕那些宋兵不被吓的屁滚尿流,望风而逃…… 在这种情况下,他段元鉴刘整,难道能靠他们自己挡住我大蛮大军不成? “诸将说的有理,帕托你就别担心了!” 纽璘摆手,制止了还想据理力争的帕托,这才道:“相对于我军无法攻破段元鉴刘整所布设之江防,本帅倒是更担心这些狡诈的宋军是否还有别的阴招——根据密报,今日下午,宋军在我军之必经之路上大兴土木,不知道是不是另有阴谋!” “该死的宋贼,无力在战场上击败我大蛮之兵,却处处耍花样,实在是可恶!” 在正面战场没吃过亏,但在其余地方吃亏不少的诸多蛮将闻言气不打一处来,纷纷表示这点不得不防,不如派熟悉路径汉奴抄小路偷偷摸过金沙江,暗中打听确定一番,以免中了宋人的诡计…… “准!” 纽璘点头,知道只要不中奸计,此次攻破宋军之白箭滩防线,顺利驰援成都府,应该绝无问题,便也放下心来,询问起了重庆府方面的情况来。 “根据都元帅之密探飞马来报,至少在今日之前,重庆府方面依旧没能发现蒲老狗所率之大军的下落!” 诸多将领汇报,心说也不知道那蒲老狗到底在耍什么花样,难不成钻进了老鼠洞里了不成? 蒲择之当然不可能率领数万大军钻进了老鼠洞。 他只是昼伏夜出,不走大路,专走那些人迹难寻之小路…… 蛮兵虽然攻占了成都府,但因为兵力的缘故,只能局限于府城之地,周边在蜀民恨蛮贼大肆屠杀,也都有意帮大军遮掩…… 在此等情况下,蒲择之所率之大军才得以于无声无息中接近成都府,但成都府内之蛮兵,却连蒲择之所率之大军在哪儿都不知道…… 正文 第40章 衔枚疾攻 皑皑白雪中,一座雄城伫立于平原之上。 曾经,那里雄城是这周边的中心,是所有蜀地之民的骄傲。 可现在,它已经沦丧于蛮蒙之手,其中更有过百万的蜀地城民尸骨未寒…… 每次看到它,无数的蜀地百姓就忍不住的心痛,依旧伫立在原地的雄城已经成为了所有蜀民们心头无法抹却的耻辱…… 多看一眼,便多受一次羞辱。 此刻,张钰和两百余甲衣劲装的军卒们正在接受来自于雄城的羞辱,似乎看到了那过百万惨死的冤魂,正在冲着他们哭泣,诉说着他们曾经所遭受的屈辱。 “等着我们!” 张钰默默的握紧了拳头,在心里告诉那些无法安息的冤魂,告诉他们,自己一定不会让他们白死,不会让他们所流的血白流! “将军,府尊来了!” 侍卫李靖汇报,张钰这才回头,向前来的蒲择之行礼。 “我等大军昼伏夜出,等的就是此刻!” 蒲择之看看所有人,最后目光才落在了张钰身上,道:“现在,看你们的了!” “府尊!” 不等张钰回答,李靖便抢先开口道:“还望府尊下令,阻止张将军以身犯险——末将李靖向府尊发誓,即便没有张将军,我等也定然能拿下城头,打开城门迎接大军! “望府尊下令,阻我张将军以身犯险!” 两百余军甲衣军卒齐齐跪地请命,表示希望张钰能留待有用之身,拼死拿下城头城门之事,交给他们就行! “我意已决,即便是府尊开口,也不能拦我!” 张钰闷哼,冲着蒲择之和众将拱手,然后一马当先,猫腰摸向了城头的方向! “还请府尊和诸多将军,能及时赶到!” 李靖等诸多甲衣将士无奈,只能狠狠的一跺脚之后跟了上去。 “好汉子,都是一群好汉子啊,不愧为我大宋儿郎!” 看着众人的背影,蒲择之和诸多将领忍不住眼圈泛红,然后回头低低下令,让先锋队悄悄摸上,就近接应,而剩余人等,则以鼓为号,听从号令…… 这一切,都在悄无声息中完成…… 同时,成都府内。 阿达胡依旧在都元帅府内夜夜笙歌,身边围绕着从各地掳来的汉女,左拥右抱酩酊大醉…… 夜巡路过都元帅府,听到隐约从府内传来的丝乐尖叫之声,刘黑马不禁暗自叹气,心说这蛮蒙之人虽然的确悍勇无双,但相比汉人,终究缺了些智慧以及自我节制…… 他敢肯定,在此刻外有数万敌军动向不明之时,要是汉人主将,绝不至于在此时还夜夜笙歌不事军务…… 但想到就是这种蛮蒙主将,却率领着蛮蒙大军轻松占领大片汉地,甚至就连自己都投了蛮人,刘黑马就又忍不住的苦笑,心说也不知道这世界到底是怎么了…… 明明该赢的却赢不了,明明该输的,却偏偏能成大赢家…… “呸,什么东西!” 看到夜巡的刘黑马带着巡城队离开,城头上的不少的蛮兵狠狠的啐了一口,然后便立即缩着脖子要去避风之处烤火取暖…… “不好吧?” 有些蛮兵犹豫道:“现在蒲择之所部动向不明,说不定就在我成都府附近,我们这要是不加强戒备,被对方给偷偷摸将上来……” “白痴!” 听到这话,诸多蛮兵不但没有认同,反而嗤笑出声道:“说宋军大部就在我成都府附近,这都说多少天了?可宋军人呢?你们要守在这里吹冷风那是你们的事,我们可要烤火喝酒去了……” 说罢,一群蛮兵便吆五喝六的下了城墙,缩在了火堆前喝酒说笑了起来…… 剩余少量的蛮兵在城头上坚持着,忍受着那刀子一般的寒风,鼻端嗅到了酒香和望到了那橘红色火光中透出的温暖…… 每过多久,便再也忍不住,一个接一个的溜下城头凑到了火堆前…… 城外的积雪中,身上覆盖着厚厚一层积雪的张钰等人早已等待多时! 见到城头上已经是大猫小猫三两只,张钰当先从雪地中站起身来,从怀中摸出一枚铜钱咬在口中的同时低吼道:“衔枚而行,出声者斩!” 李靖等诸将狠狠点头,齐齐咬铜钱于齿间,如同狼群一般无声向着城墙之下扑去! 扑到近途,有将拿出了勾链狠狠挥舞,然后脱手而出! 带着长长绳索的铁钩便破空而去,稳稳的挂在了城头! 张钰再次一马当先,攀援而上…… 一时间,两百余将沿着绳索于城墙攀援,几如猿猴…… “什么声音?” 几名喝酒取暖的蛮兵稍微警觉,觉得似乎听到了什么不同寻常的声音,齐齐起身张望。 “风吹的呗,还能是什么声音?” 诸多酒至半酣之蛮兵不以为然的大笑道:“理会那些作甚,喝酒喝酒!” “不行,你们先喝,我们上去看看再说!” 几名蛮兵推拒,先后持械上了城墙…… 城头上空无一人,城外除了积雪,也没有任何异常…… 几名蛮兵松了口气,正要下城墙之时,其中一名蛮兵却注意到了那城外的积雪中,有不少的脚印! 眉头一皱中,便伸长了脖子于墙外张望,然后便大惊失色! 因为他看到,高高的城墙外壁之上,有数百甲衣持刃之士悬挂于绳索之上,几如成串的葫芦! “敌袭……” 蛮兵扯开嗓子厉吼,但可惜他只来得及喊出了一个敌字,便有一把长刀狠狠的挥断了他的脖子…… “什么情况?” “怎么回事?” 这一声,虽然让其余几名蛮兵不明所以,但也暗觉不妥,纷纷叫着靠近…… 这一幕,直让外墙之士紧张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毕竟一旦几人吼叫出声,城内之蛮兵便会在刹那间全部涌至,他们这些人,怕是连爬上城头的机会都没有! 好在,张钰李靖等数人,此刻已经上了城头,正躲在墙角的阴影处! 眼见几人大呼小叫,随时都有可能暴露,几人再也顾不得其他,纷纷从暗处蹿出,狠狠的捂住了几人名蛮兵的脖子…… 短刀噗噗的捅刺声中几名蛮兵纷纷扑地。 “快快快!” 张钰李靖向城外狠狠招手,让众人抓紧时间上城墙,而在他们的旁边,正传来阵阵低低的呻吟声! 却是两名军卒在刚刚的厮杀中,有人被蛮兵咬断了手指,有人被蛮兵的临死挣扎捅了个对穿…… 但即便如此,他们都没有发出任何一声惨叫,齿间死死的咬着铜钱…… “好汉子!” 攀上城墙的众多军卒狠狠拍了拍那已经身体被捅穿,气息奄奄却依旧紧咬铜钱的军卒,摸了把眼眶之后,纷纷猫腰,向着城门的方向潜行而去! 一路上,同样的无声厮杀,又发生了不少…… 但终于,张钰等人还是被蛮军发现了踪迹! “敌袭,宋贼敌袭,小心戒备……” 刺耳的尖叫声,终于撕开了成都府的宁静…… 正文 第41章 挡我者死 城门方向,拥堵着两三百的蛮兵,冲着张钰李靖等人嘶吼,同时也是在向着周围不远的蛮兵示警。 很显然,蛮蒙虽然除了弓强马快之外脑子并不算太好使,但也清楚光靠这么点宋兵肯定搞不出什么花样,最终的目的肯定还是想开城门通道,引大军进城。 所以,这些蛮兵死死的挡在城门之前,不给张钰等任何接近城门的机会! 随着这些蛮兵的吼叫,四面八方,正有不少蛮兵嗷嗷叫着包抄而来…… “弟兄手足,跟我上,挡住蒙贼!” 李靖放声厉吼,当先持刀率领近百宋兵,向着有驰援蛮兵而来的街口冲去,而在他们的对面,黑压压的蛮兵怕是不下千数! “大胆汉贼,受死吧!” “蒙贼,纳命来!” 双方都在厉吼着,如同汹涌的潮头一般狠狠的撞在了一起! 刀锋的碰撞,让人血脉偾张的嘶吼,也在双方撞在一起的瞬间,轰然爆发…… 虽然前去挡住驰援蛮兵的李靖等不过百人,而他们却必须面对数倍,十倍于他们的敌人…… 但张钰等人却并未回头,因为他们都清楚,除非李靖等人全部战死,否则他们就不会让任何一个蛮兵出现在他们的身后! 他们这边要做的,就是从这眼前这两三百蛮兵中杀出一条血路至城门之前,打开城门! “某乃凤周张钰,挡我者死!” 张钰仗刀前行,疯狂厉吼! “某乃绵州任平安!” “某乃剑州杨全林,不想死的,都给爷爷滚开!” 无数士卒手持刀枪,恶狠狠的瞪着前方的蛮兵,如同饿狼一般的嘶吼着…… “杀!” 惊天的喊杀声,在下一秒猛然爆发! 长枪捅入腰眼,刀锋劈开脖子,各种武器在铁甲之上拉出长串的火星…… 传统的任何杀人技巧,在此刻都失去了它该有的效用,所有人都在方寸间挥刀刺杀,支撑他们的唯有谁更勇于流血的决心和意志! “即刻攻城,快……” 听到城内喊杀声爆发的瞬间,蒲择之厉声大吼,同时亲自敲响了战鼓,为攻城的将士助威,希望他们能最大程度的牵制蛮兵的兵力,为张钰李靖等争取时间! “杀呀……” 在咚咚的战鼓声,无数军卒架起云梯,直向城头而去,闻讯而来的蛮兵也守住城墙,各种滚木擂石雨点般的砸下…… 在战鼓响起的瞬间,埋伏在后方的大军如同潮水般涌至,无数的箭雨瓢泼一般的向着城头射去…… 此寒夜的成都府,喧嚣如同烈火烹油! 无数的血水喷在身上,滚烫如同沸水,但这些,张钰似乎都已经感觉不到,甚至都已经认不出身边的人是蛮兵还是自己人…… 他的眼里,只有城门! 所以他只是挥刀,将任何胆敢挡在自己身前的家伙全部砍翻! 时间不知道过去了多久,或者是一刻,又或者是一瞬…… 总之,当他再一次将眼前一名哇哇乱叫的家伙一刀劈去了半个脑袋之后,他发现那城门就在眼前…… 城门外,无数的宋军已经冒着箭雨,下雹子一般的滚木擂石冲到了城门之下,听到城门之后那惊天的厮杀声,一个急的直蹦…… 然后他们就听到了咯吱咯吱的声音,看到那城门缓缓打开,看到眼前张钰等十几名几成血人的同袍…… 在更远处,还有同样几如血人的二三十人,正背靠背于万军丛中,和无数蛮兵搏命厮杀…… 哇啊啊…… 看到这一幕,无数无意识的如同野兽般的嘶吼从宋军的口中发出,无数人潮水般的涌入了城内…… 白箭滩。 无数的探子正不断回报着纽璘所率蛮军的消息,随着蛮兵迅速的接近白箭滩,白箭滩前的气氛开始变的空前凝重,每一个将领的神色,都是忧心忡忡…… 心情最放松的,或许只有段元鉴和刘整两位主帅了,不管走到哪儿,脸上都带着难掩笑意,如沐春风。 此刻,二人和几名将领正在帅帐中对坐而谈,虽然也偶有提起江防之事,但更多的却是纯粹的闲谈,似乎都没怎么将这一战放在心上…… 二人的反常,直让几名将领完全摸不着头脑,只能在暗中腹诽,心说这秀才领兵,果然是极不靠谱! 大宋有今日之祸,朝廷重文轻武,当居首罪! 正在这时,裨将姚德脸色难看的闯进营帐,气冲冲的拱手对段元鉴道:“知事,你能不能管管令郎?” 正在说笑的段元鉴闻言回头道:“他又如何了?” “令郎在我江防之前搭起了高台唱戏,乱我军心!” 姚德怒不可遏道:“现在纽璘所率之蛮贼近在眼前,要是知事再任由他这般胡闹下去,一旦江防失守,这战败之罪,令郎担当得起吗?” 对领兵主将当面斥责,完全不留情面…… 明显,如果不是段岩太过分将姚德给气疯了了,对方断然不至如此! 也是因此,不说诸多将领,就连一直跟着段元鉴的偏将刘渊都不好呵斥姚德之无礼,只能尴尬相劝道:“姚兄,有话好说……” 只是,不等刘渊的话说完,一旁的刘整早已一拍桌子,对着姚德大声呵斥道:“你一小小裨将,居然胆敢对段帅无礼——姚德你好大的胆子!” 他这一开口,所有人都呆了。 姚德更是吃惊的看着刘整,像是不敢相信刘整骂的是自己! 所有人都知道,论资历论战功,刘整绝对比段元鉴更有资格担任这主帅一职。 刘整自己也是这么认为。 所以他可没少在背地里发牢骚,向自己的一干心腹表达对此任命的不满,甚至还偷偷嘱咐心腹拿捏段元鉴的短处,万一有什么错漏,到时候定要向府尊告上一状…… 而姚德,就是他的心腹爱将之一! 要不是有刘整的授意,即便是因为段岩胡闹,姚德也不至于如此当众完全不给段元鉴留面子! 因此,被刘整破口大骂的姚德一脸懵逼,心说自己原本是想乘着这机会拍个马屁…… 现在,特么咋回事? 马屁拍马蹄上了? 正文 第42章 金玉之华,无法掩盖 “刘都统,都是自己人,有话好说!” 就在一众错愕之时,段元鉴倒是当起了和事佬缓缓开口。 “是某御下不严,才致此獠胆大包天出言无状!” 刘整这才缓了口气,向段元鉴抱拳认错喝道:“姚德,还不快向段帅赔罪!” “免了免了!” 段元鉴忙扶住姚德笑道:“犬子顽劣,让姚裨将劳心了——带某等去看看,看看这小子此次又在搞什么幺蛾子,要是他真的胡来,某定不饶他……” “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姚德尴尬领路,抽机会给刘整打眼色,心说自己这到底做错什么了? “事后再与你知!” 刘整暗中回应,让姚德现在不要多言。 姚德这才松了口气,心说只要这马屁没拍在马蹄上,不至于事后再吃挂落就好。 江防中段的高处,已经出现了一个由竹木搭建而成的高台。 高台之上,有人影晃动,似乎是在做戏…… 此刻,除了少量军卒坚守原地之外,几乎所有的将士都已经围聚于高台之前。 一众将领在姚德的带领下靠近高台,便已经逐渐的看清了高台之上演的到底是什么…… 并非传统的蜀戏或者是比较流行的黄梅戏之类。 军医营的所有人,有人穿上了蜀地汉民百姓的衣裳,而有的,则穿上了蛮蒙军卒的皮甲之类,更有人穿上了汉家女儿的衣裳…… 情节也很简单,大意就是汉民成亲,蛮蒙前来,强抢新娘,美其名曰初夜权…… 汉民不从,被蛮蒙之军就地屠戳…… 看到满地亲朋之尸骸,两名汉女伏地痛哭,其状惨绝人寰…… “狗日的蒙贼,太特么欺负人了!” “一群畜生啊,这特么是人干的事吗还?” 台上演的这些事,都是很现实的东西,也是蛮蒙占领之地真切发生的事情…… 平时听来,已经让人恨的咬牙切齿,此刻台上这么一番真实再现,台下之众军卒们咆哮声声,骂成一片,甚至不少军卒都已经拔出刀剑,吓的台上扮演蛮蒙之毛成等人差点尿裤子,生怕被这些愤怒的军卒冲上台来,真将自己当成蛮贼给剁了…… 好在此时,救世主出场! 身披宋军标志性甲衣,手持战刀的段岩带着康延登场,冲着毛成等人大吼:“该死的蒙贼,欺我大宋无人否?” 看到段岩出现,假扮蛮蒙的毛成等人这才稳住心神,故作狂傲道:“我蛮蒙猛士,兵多将广,尔等乖乖投降,某等饶尔不死!” “某等大宋将士,誓死保护我大宋百姓,汝等蒙贼想伤我大宋百姓,就得从我等的尸体上踏过去……” 段岩康延大吼,然后便冲将过去,和毛成等人战在一处…… 稍顷,毛成等等不少装作倒地枭首,但更多的还是围着段岩康延二人厮杀。 段岩康延一边掩护两名身着女儿之衣的家伙逃走,一边和剩余毛成人等拼死血战,不时作大战重创之悲情状,厉声高呼:“我大宋之兵,宁死不屈……” “大宋威武!” “我大宋将士,宁死不屈……” 看到二人拼死掩护女人逃走,看到二人力战倒地,依旧叫嚣不休的模样,不知道多少将士热泪盈眶,振臂高呼,吼的嗓子都快哑了…… 当戏曲散场,无数将士离开高地回到江防岗位之时,躲在暗处的段元鉴刘整等等,分明感觉到所有人似乎都变了…… 他们的眼中,都有了拼死一战的杀气! 整个江防之上,一扫之前那种凄凄哀哀的气氛,反而涌动着一股莫名的气息,就像是巴不得纽璘所部立即到来,他们好与之酣畅淋漓痛痛快快的血战一番一般…… “真是想不到,区区一出拙劣之戏,其效竟能如斯!” 看到这些将士们的眼神,刘渊等将吃惊不已,心说这台戏的效果,可比阵前激情澎湃的鼓动军心的效果,强的不知道哪儿去了…… 刘整哼哼着看向姚德道:“姚德,这就是你所谓的犬子胡来,扰乱军心?” “末将无能,看不出段小官暗藏深意,还请都统,段帅责罚!” 姚德心服口服,躬身请罪。 “罢了!” 段元鉴大度的一挥手,看向姚德与诸将道:“犬子无能,只能想出这些等无用之策以奋军心,但战场厮杀,终究还得靠某等与诸君——此一战,希望我等能够万众一心,阻纽璘所部于白箭滩外!” “喏!” 众将齐声应喏,其声铁血。 高台之后,段岩等等各自换装。 毛成徐晋汪城等人颇为愤愤,因为刚刚他们的角色都是蛮蒙。 但更愤愤的明显是葛渐行和来福,因为穿女衣扮做女人的就是他们两个…… 然后,所有人便都一脸不满的看着段岩和康延,一脸凭啥你们就演英雄,我们就演坏人或者女人的表情! “你们今天的工钱,按战场的工钱算!” 段岩大手一挥,心说现在我有的是银子,看谁还敢不服,还敢不满! 果然,他这话一出,所有人都眉开眼笑,表示只要加银子,那别说让自己等人扮蒙贼扮女人,即便是扮牛扮马,都绝对莫有问题! 然后他们便看到过来的段元鉴和刘整,忙行礼招呼。 段岩也打招呼,无不得意的笑道:“知事,都统,之前你等还对我这法子不屑一顾,现在怎么说?” “不过雕虫小技,就沾沾自喜!” 段元鉴心头开心,脸上则训斥道:“如此轻浮,能成的了什么大事!” “……” 段岩闻言,无力吐槽,心说是不是这个时代当爹的,都恨不得时时刻刻都端着个当爹的臭架子不放下来? “段兄此言差矣——令郎之策,可不是什么雕虫小技,可是真真的能改变此战战局之神策也……” 好在刘整倒是知情识趣,立场坚定的驳斥一番,这才笑眯眯的看着段岩道:“贤侄神策果然神效非凡,现在我江防三军,斗志昂扬,再加上贤侄土雷之威,想来灭纽璘所率之蛮部不难——若真得胜,贤侄你当居首功!” “这还差不多!” 一通马屁,让段岩是心旷神怡,很是享受这种智商碾压一切的感觉。 “刘都统,你就莫要再夸了,否则再夸下去,这小子怕是都不知道自己姓啥了!” 段元鉴没好气的哼哼,这才问段岩土雷之事,该当如何。 “继续保密!” 段岩压低声音道:“纽璘此贼虽然可恶,但的确也算得上是蛮贼之中难得的将才,以之之老谋深算,定然会各种提防,一旦泄露,怕是难以一战全功……” 说着,这才开始低低吩咐,让二人先组织大军于江防拼力死战,时间一到,自己这边自然会通知他们! “段帅,令郎之心智谋略,简直让人叹为观止!” 看着段岩等人回战地医院的背影,想到段岩从来了的这一两天之连翻安排,刘整心悦诚服,又颇为不解道:“真不敢相信,重庆府那些浮浪之事居然也是他干的——他为何如此作贱自己?” “都怪我,不想让他木秀于林……” 段元鉴一脸惆怅的道:“现在某才明白,犬子自有金玉之华,我这当爹的即便想压制掩盖想让他平凡些,却又哪里压制的住?” 意思很明显,我也想让我儿子低调啊,可我儿子他的实力实在是没法低调啊…… 刘整闻言,面皮抽搐不停,心说你要这么说的话…… 那咱们就真是没法聊了啊! 告辞告辞! 正文 第43章 阵斩阿达胡 翌日一早,在临时搭建的战地医院的营房中睡得正香的段岩被来福叫醒。 “刘将军来了,言大郎又紧急军务相商,让小郎你急急过去!” 来福说着,一边赶紧伺候段岩洗漱更衣。 “快点啊,现在蛮贼之先锋已经抵达我江防对岸,大部很快就到!” 刘渊冲着段岩笑嚷道:“耽搁了军务,你小子即便是亲儿子,怕是知事也不好轻饶——到时候被打板子,可别说我这个当叔的没提醒你!” 听着这些话,段岩笑着回应,再想想历史的记载,他都不敢相信在蛮贼来攻之时,就是此人杀了自己那便宜老爹,降献青居要塞…… “小官人!” 看到段岩出来,葛渐行徐晋汪城一众齐齐行礼,个个的脸色都有些惊惶。 明显,蛮蒙先锋已抵对岸,大战在即的消息,给他们造成了不小的心理压力…… “咱们军医队的主要任务,是救治伤员又不是打仗,你们怕什么?” 段岩白眼,让大家做好自己的本分就行,万一真到了必要的时候,自己会带着他们先走,绝不会让他们拿着刀枪跟蛮蒙拼命…… 说完这些,他才回头对着甲持刀,一身肃杀之气的康延点头示意。 “小官人放心,这边,一切有某!” 康延拱手,表示自己知道该怎么做,同时也让段岩自己小心。 段岩瘪嘴,带着来福葛渐行徐晋等等十几人,跟着刘渊快步向白箭滩江防而去…… “小官人年纪轻轻,却能临危不惧,将来必成大器!” 看着段岩的背影,毛成是大声惊叹,表情夸张如言神邸。 “人都走了,这会儿才想起拍马屁,都不嫌迟了点!” 康延没好气的白眼,让毛成等人赶紧抄家伙,做自己的事。 “我才没拍马屁,我说的是事实嘛!” 毛成脸红的辩解,然后才招呼着汪城一众,拿着锄头,木桶,以及大量之前准备好的中间竹节被透空的长竹,向着山谷间的来路而去…… 隐约听到后方康延毛成等人的对话,葛渐行等人都在偷偷的观察着段岩的脸色,来福更是忍不住的问:“小郎,难道你真的一点都不害怕?” 段岩无语,心说你们要是跟我一样,也见多了漫天的飞机大炮歼星舰…… 估计你们也绝不会觉得这弓箭投石机什么的冷兵器战斗有什么可怕——菜鸡互啄而已! 刚刚到了白箭滩,段岩就看到了三四百米开外对岸,有不少穿着兽皮骑着矮马,挎着弯刀弓箭的蛮兵在河岸边来回游弋,怪叫声声挑衅不断…… 而这边,大宋军卒们也是叫骂阵阵,甚至不时有军卒请命,赶在蛮蒙大军抵达之前,先行过去冲杀一番,煞煞蛮贼的威风! 看到这一幕,段岩心里满意一笑! 因为他觉得,这些大宋军卒们如此战意高昂,明显是昨天自己等人在台上的一出戏,还在持续的发挥着效果! 要不然…… 以他对这段历史的了解,一般的大宋军卒看到蛮兵,能坚持着不望风而逃就已经不错,如这般主动叫骂请战的情况,那可不多! “段医官!” “小医官,昨夜睡的可踏实?” 看到刘渊引着段岩进来,正在议事的姚德等将再也不似之前那般托大,虽然没起身致礼但也纷纷笑着说话,并表示万一今日自己等人受伤,能不能保住小命,可就全指望他们这些军医能否替自己悉心医治了之类。 段岩从善如流,这才看向段元鉴和刘整道:“不知段帅,刘都统召见段岩,所为何事?” “大战在即,各将各领其责!” 段元鉴哼哼道:“尔虽只是负责医事,但事关伤者生死,也绝非小事,因而特召你等过来听命,方好统一行事!” 段岩点头,和诸将一起坐而听令。 虽然是书生挂帅,但段元鉴的一通安排,都还算妥当,不但明确了诸将各自固守的阵地,还安排了几将做为游骑,查漏补缺,在阵地上随时机动驰援。 至于击鼓为号,统一调遣等等,那则早就是平常训练的科目,自然不至于临阵安排。 “此一战,事关我巴蜀之安危,更关系到我大宋之安危!” 安排妥当,段元鉴刘整齐齐起身大喝道:“因而今日,望诸君和某等一起,共同进退,生一起生,死,一起死!” “喏!” 段岩跟着刘渊姚德等等齐声唱喏领命。 “很好……” 看着诸将信心十足的回答,段元鉴刘整满意的点头,这才笑道:“相关军务,从现在开始就拜托诸位了,不过在离开之前,我还有一个好消息要告诉你们!” “什么好消息?” “难道府尊又派了别的将领领兵来援我等了?” 听到段元鉴刘整的话,一众将领大喜过望,急切的开口询问。 听到众人的议论,段元鉴脸色一郁! 毕竟大敌当前,不能上下一心想着决一死战,却想着另有援兵,那可是兵家大忌! 不过想到虽然因为段岩昨日之一出戏,让上下战意高昂,军心可用,但这些兵马在实力上明显相较久经战阵,惯习厮杀之蛮兵多有不如,而且诸将又不知道自己等人利用段岩带来的土雷埋下了后招,担心不敌也属正常…… 因而最终,段元鉴只是闷哼一声,并未开口训斥,只是冲着刘整微微点头。 “虽然没有援军,但我和段帅刚刚得到了比有兵来援更好的消息!” 刘整哈哈一笑,这才大声道:“根据成都府飞马来报,昨夜府尊亲擂战鼓,钓鱼城副都统张钰将军一马当先,我大军气势如虹,已经顺利攻下了成都府之城头,并且阵斩蒙将之都元帅阿达胡,现在,成都府内之蒙贼在刘黑马的带领下苟延残喘——府尊有令,只要某等能于白箭滩坚守五日,府尊所率之大军便定能剿灭成都府内之所有蒙贼!” “如此,那我等便能完成一统蜀地,让我蜀地之军民能上下一心,拒蛮蒙与蜀地之外的战前部署……” “这可真是天大的好消息啊!” “现在因为小段医官他们之戏,我军上下战意高昂,要是再听到这个好消息,我军定然会个个争先,让我江防,变成铁壁!” 刘整话音未落,诸多将领段都开始兴奋尖叫,恨不得立即将这个消息传达于众军,以奋军心! “且慢!” 却在这时,一个清朗之声于众将中发出道:“此消息虽好,但现在却不是让诸军得知的最好时机!” 说话之人,自然是段岩! 正文 第44章 隔江对峙 “我大宋于蛮蒙交战近百年,折损了多少名将人马?” “此次阵斩蒙将阿达胡这等天大的好消息,诸军得知,定然能军心大奋——如何不能让人得知?” 听到段岩的话,诸将一脸不满,刘渊更是笑道:“段岩,虽然你最近颇有功劳,但这军阵之事可不是你之强项,你就别瞎掺和了,免得坏了大事……” “多谢刘将军提醒!” 段岩笑笑,这才大声道:“俗话说的好,好钢要用在刀刃上——现在我军,本就战意高昂,军心可用,再给他们更多的好消息,怕是也于事无补,就如再给那已经吃撑了汉子以美酒佳肴一般!” 听到这话,诸将齐齐咦声,刘整更是眼神大亮,哈哈笑道:“段岩贤侄,你小子就别卖关子了,有什么话速速说来!” “喏!” 段岩喏声笑道:“末将的意思,不是说不能让我军将士知道这好消息,而是说什么时候让他们知道——某以为,待到我军受挫,士气低迷之时,再放出这消息,说不定就能再次振奋军心!” “此言有理!” “这么简单的道理,某怎么就没想到?” 一众将领抚掌扼腕,刘渊更是狠拍着段岩的肩膀大笑道:“你小子可以啊,几月不见,居然已经文韬武略样样精通了……” “段帅有子如此,实在是让某得艳慕啊……” 诸将也齐齐啧声,想到自家的那顽劣的小子,再看看侃侃而谈的段岩,忍不住在心里哀叹,这特么,货比货得扔,人比人,真特么得死啊! “不过雕虫小技尔,诸君可莫过誉,免得这小子又干出什么荒唐事来!” 段元鉴一脸不过如此,傻子都想得到,你们可别这么夸他的不屑,但眼神中那藏不住的嘚瑟直意,却是早已将他出卖。 “报!” 却在这时,有斥候飞马来报,表示对岸再次出现了大量蛮蒙之兵,想来应该是纽璘大军已至! “来的好!” 段元鉴刘整嘿嘿一笑,让诸将各回其位,准备迎战! 大量的蒙骑,如同潮水般出现在了对岸,蔓延了整个白箭滩数里的江岸,黑压压的一大片…… “天,好多敌人!” 看到这一幕,徐晋等救护队的人马忍不住的腿肚子发软,都有点后悔跟着来挣这要命的银子了! “人家冲锋陷阵的军卒都不怕,你们怕什么?” 虽然自己也心里打鼓,但想到临行之前老爹的殷殷嘱咐,想到了这些日子段岩表现出来的非凡才干,葛渐行很清楚,或许如老爹所料,自己要是不想再行医,想要出人头地的希望,就在这段岩身上! 因此,他强忍恐惧,让徐晋等人打起精神来,让他们想想段岩许诺的那些银子的同时,也想想那些拼死血战的将士,想想他们为何而战! 听到这话,徐晋等人终于冷静下来,纷纷按照平时的训练,打开担架,止血用的宽布带等物,随时准备…… 看到这一幕,听到葛渐行之前所说的话,过来的段岩满脸欣慰,拍拍葛渐行的肩膀笑道:“我果然没看错你——将来,若某有所成,定不忘葛兄一家对某之鼎立相助!” “小官人言重,能助力于小官人,乃是我葛家之幸,更是我葛渐行之幸!” 听到段岩话中深意,葛渐行激动的满脸通红,暗中发誓自己一定要好好表现…… 对岸, 蛮蒙大军还在不断的出现,一时间马嘶人叫,喧嚣一片。 但这些蛮兵并没有急着发动进攻,很显然一方面是为了稳住阵脚,另外一方面也是因为在等待命令。 纽璘之军帐,设立在后方的高处,足以俯瞰整个宋军江防。 “纽帅!” 耳听对岸传来的宋军之阵阵叫骂之声,帕托脸色难看的道:“过往指宋军,一见我等之大军,尚且未战士气便往往泄了一半,但白箭滩这些宋军,却战意高昂,末将恐怕今日,将是一场恶战啊!” “那又如何?” 甲骨龙古等将傲然道:“我蛮人崛起于苦寒之地,与天斗与地斗,南征北战,能有今日经历了多少的磨难,区区一场恶战,算的了什么!” 说完也不等帕托反驳,便直接向纽璘请命道:“现在成都府危在旦夕,我们不能再等了还请纽帅下令,我等立即率兵渡江,与那些宋贼决一死战,让他等知道知道我等的厉害!” “情况不明,不急!” 相对于甲骨龙古等人对帕托的意见不屑一顾,纽璘却是非常重视,他也发现对岸之宋军大异于以往,个个跟打了鸡血一样…… 不搞清楚对方为何如斯,他绝不会贸然下令进攻! 至于成都府是不是危在旦夕,那就更不是他首先要考虑的了! 甚至之还不禁在心头嘀咕,蒲择之最好能成功攻陷成都府,那才最好! 毕竟,纽璘自问,自己论战功论谋略,都比阿达胡高的不知道哪儿去了,阿达胡能当这个都元帅,一方面是因为他生的好,另外一方面也得益于阿达胡手下有刘黑马相助…… 要不然,这都元帅根本就轮不到他阿达胡来当! 要是他死了,这都元帅之位,就非我纽璘莫属! 纽璘冷笑心说,面上却是不动声色,让甲骨龙古等人先让大军暂且安营扎寨,等自己之前派出抄小道于对岸之密探得到消息回来之后再说! 山谷后的军医营地内,汪城等人都打开了包裹,准备着一些医疗用品,而毛成则带着十几人在山谷中又是挖又是刨,坑洼之间的距离极远,怕是不下数十米…… 一名老丈背着一捆柴过来,被康延持刀阻住。 “官人,你们这是何意?”老丈一脸惊慌的懦懦道。 “白箭滩大战在即,此路已封!” 康延死死的盯着老丈道:“老丈既然再此打柴,想必家中不远,此等大事,难道不知?” “小老走岔了路才绕到此处,确实不知!” 老丈解释,好奇的指着营房问:“既然战场在白箭滩,官人等将营房设在此地,又在路中刨坑,此又是何意?” “这是战地医院,专门用来救治伤兵所用,至于路中的那些坑……” 康延缓和了语气,笑着解释道:“那是为了以防有变,用来布置拦马索,阻挡蛮贼追击所用——老丈,这边真不能过,还望老丈能另行绕道!” “好好好——辛苦官人了!” 老丈点头,缓步而去,转身的瞬间,脸上又哪有那懦懦的神情? 而同样,在老丈转身的瞬间,康延的脸上也布满了冷笑,心说要是住在周边都能走错路——你当某康延,是三岁小儿么? 正文 第45章 未夺其阵,先弱其志 虽然没有立即展开进攻,但蛮兵方面可也一点都没闲着。 一群群被从沿途掳来的蜀地百姓们,在大量蛮兵的刀枪威慑之下,搬运着各种木石之类,开始在不宽的水面上搭建便于渡江进攻所需的浮桥。 江防的位置距离水面不过百米,早已在宋军将士们的强弩笼罩之下。 眼看着浮桥在水面不断延伸,可因为那些搭建浮桥的是被迫而来的百姓,宋军将士们心急如焚叫骂连天,却一时之间,根本不忍心将之射杀…… “兀等蛮贼,卑鄙无耻!” 不知道多少将士怒火中烧咒骂不绝,迎接他们的,却是蛮兵们得意的狂笑! 那一张张狂妄狰狞的嘴脸,别说是感同身受的宋军将士,就算是段岩这个穿越而来的灵魂,都忍不住恨的牙根子都在痒痒。 “段帅,刘都统!” 眼见再继续下去,江面的浮桥就已经要延伸过了江面,刘渊姚德等将再也按捺不住,心急如焚的请命道:“如此下去,怕也不是办法,还望二位下令,准许下令攻击,决不能任由蛮贼将浮桥搭建完毕!” 此等时候,刘整才不会出声,只是看着段元鉴。 看到那些百姓在蛮兵的威逼之下哀嚎连天的模样,段元鉴心头也是大感不忍,但最终却是狠狠的点了点头! 虽然他也有爱民之名,但和江防相比,数百千余百姓的性命,在他心里,自然还是江防重要! 从头至尾,都没人提出冒险去营救这些百姓的想法。 这绝不是诸将就真的心如铁石,实在是和蛮蒙交战至今近百年,诸将都已经太过了解蛮蒙的手段! 往往在这些百姓之中,蛮蒙会安插大量悍不畏死之蛮兵! 曾经无数次,都有宋军不忍自己的百姓白白死去拼死救援,结果吃了大亏…… 现在,哪里还有军将敢存妇人之仁,冒险救援? “我宋之民们,为了江防之安危,为了大宋之安危,你们今日,先安心的去吧——某等一定会为你们报仇的!” 无数军卒拉开劲弓,冲着那些绝望哭喊的百姓们悲呼。 “放!” 随着一声厉吼,弓弦震动,箭雨破空! 在阵阵噗噗的闷响之中,无数人应声栽倒在江水之中! 侥幸活着的人等,哭喊着后退,却又被后方的蛮兵们手持弯刀弓箭驱赶,再次上前…… 这一幕,惨绝人寰。 那些百姓,就如刀锋间的小兔,任人鱼肉…… “哈哈哈……” 看到浮尸遍地的战场,看着那被鲜血染红的江面,看着那无数边放箭边失声痛哭的宋军将士,无数蛮蒙将领哈哈大笑! 未夺其阵,先弱其志! 这就是他们想要的效果! “估计再来上这么几波,对面那些宋军怕是连再弯弓搭箭的勇气都没有了!” 甲骨龙古满脸兴奋的汇报请战道:“现在宋军战意萎靡,正是大举进攻的好机会,还望纽帅下令,让我大军立即进攻,将宋军之江防阵地,一举攻破!” “不可!” 帕托反对道:“利用宋民为先锋先弱其战意之策,我军已经用过无数,宋军定然早有防备,不可能如此轻易就未战先怯——再者对岸之宋军此战表现诡异,若是未能彻底摸清对方的底细,末将以为,最好不要轻易发动猛攻,以免中计!” “在我蛮蒙猛士之铁骑弯刀面前,任由他等宋军万般诡计,我猛士都当可轻易破之——有何可惧!” 甲骨龙古怒斥,对帕托瞻前顾后危言耸听的态度,大为不满。 “闭嘴!” 纽璘冷哼开口,让甲骨龙古闭嘴道:“为军者,自当勇往直前无所畏惧,为将者就必须要兼顾全局运筹帷幄——龙古,你现在是将,不是兵,若是你想成为一个合格的将领,就要跟帕托多学学,不要一味只知猛冲猛打!” “喏!” 甲骨龙古唱喏一声不在言语,但那看向帕托的眼神中,却明显充满了不服…… 注意到甲骨龙古的表情,纽璘心头怒火中烧,但终究只能是叹息一声! 毕竟他知道,蛮蒙之人生于草原,悍勇无畏却拙于谋略乃是天生,甲骨龙古这样只知道猛却不知谋的将领,于蛮将之中乃是绝大多数,如自己已经帕托这般,才是异类! 因此,即便是呵斥责备,除了让对方反感之外,根本没有任何作用! 如此,不说也罢。 毕竟在他看来,有自己统筹全局,再有帕托从旁提醒,便已经足矣! 甲骨龙古这等将领,既然他们喜欢冲杀,那就让他们专事冲杀便可,各司其职,也未必不好…… “报!” 正想间,有亲卫来报,抄小路秘密渡江打探之探子,已经回来了! “报纽帅!” 一名汉将进来,大声道:“末将陈翔,特来向纽帅复命——此次我等探得之消息,有喜有忧,纽帅……” 纽璘皱眉道:“难不成成都府已经被蒲择之率军攻破不成?” “不仅如此!” 陈翔道:“成都府不但已经被蒲择之率军攻破,就连都元帅,都已经陷阵被杀——现如今,副帅刘黑马正率我大军于成都府内同宋军苦苦纠缠,刘副帅飞马传信,望纽帅能尽快驰援成都府,否则成都府危也!” “阿达胡都元帅被杀?” 听到这话,甲骨龙古等将悲呼出声,破口大骂道:“该死的汉贼——此次我等一定要大开杀戒,血洗蜀地,给都元帅陪葬!” “阿达胡明知宋军异动,却备战不力,死有余辜!” 听完陈翔说完具体经过,纽璘厉声呵斥,然后才话锋一转道:“可无论如何,阿达胡终究是我蛮蒙大将,今却死于宋军之手,这个仇,我纽璘定要替他讨回!” “纽帅言之有理!” 帕托应和,也是话锋一转道:“不过纽帅,当今之急,在于刘副帅正于成都府苦撑待援,因而我等需尽快驰援,等稳住局势之后,再议如何报仇不迟!” “然也!” 纽璘点头,这才问起了那汉将除了这坏消息之外,好消息是什么! “好消息是,对岸之宋军,所有之兵力都部署于江防之上,我军破之不难!”陈翔大声回答道。 正文 第46章 惨烈阵战 “对岸之宋军,看上去对此战信心十足,居然没有埋伏后手?” 听到这陈翔的汇报,帕托皱眉疑惑道:“你等当真已经查探清楚?难道没有什么遗漏之处?” “禀千户,末将以人头担保!” 陈翔道:“对岸方圆二十里之内,我等都已经探的清清楚楚,除了那必经之处后方的一处军医营之外,对岸宋军,便再无任何可疑之处!” “军医营?什么东西?” 听到军医营三个字,不但是一干蛮将,即便是帕托和纽璘,都忍不住疑惑出声。 “好似是救治伤兵所用!” 陈翔道:“其营房不过数十米大小,人员不过三四十余,大部都是素衣平民,着甲看护之军士仅止一人——末将实在看不出,宋军还能在这军医营中玩出什么花样!” “当兵吃饷,上了战场,就该各安天命,生死无怨!” 甲骨龙古一众蒙将终于明白了军医营的用处,齐齐嗤笑讥讽道:“为了区区伤兵,居然专设军医营,对岸之宋将,实乃妇人之仁,定不足为虑!” “话虽如此,但设立军医营,终究可以救护伤兵,对凝聚军心之用,切莫小视!” 帕托明显不同意甲骨龙古等人的看法,但终究也没在此事之上纠缠,只是抱拳道:“纽帅,既然陈千户敢以人头担保,末将以为,此战再无可疑,当可出兵,争取早日攻破白箭滩,驰援成都府!” “准!” 纽璘也觉得时候到了,不过同时却又邪邪一笑,招手让陈翔及至近前,低声耳语…… 白箭滩阵前。 一两千余的百姓,早已在前后交攻之下,所剩无几。 江水早已被染成了血红,无数伏尸在江水中漂浮,或者伏倒在河滩之上,其状惨不忍睹。 但蛮兵们的期望,终究是达成了,不仅仅是让宋军将士们因为汉人杀汉人之事而士气低迷,同时也早已在江水之中搭建起了数座浮桥,全都几近绵延过了对岸,算是勉强打通了过江的通道。 段元鉴刘整等诸将虽然也试图派人冲上河滩,截断浮桥,但在蛮兵们的强弓劲驽之下,每每还没靠近就已经是死伤惨重,不得不无功而返…… 咚咚咚! 半下午时分,蛮兵阵中那巨大的牛皮鼓终于咚咚敲响,无数的牛角号,也呜呜开始吹响! 无数蛮兵嗷呜阵阵,鼓噪喧天! 在隔岸对峙好几个时辰之后,真正的战斗,终于要开始了…… 看到这一幕,段元鉴和刘整也在第一时间敲响了战鼓,让将士们打起精神来,准备迎战! 那些架起的铁锅开始点火,大桶大桶黏糊糊的油类被倒进锅中加热,各种小型的投石机也被拉满,安装好了巨大的石块…… 虽然也不由自主的被这战斗的气氛所感染,但这些传统的战斗手段,并不能引起段岩的多少兴趣。 真正让他感兴趣的,是那些被抬上来的粪桶,几乎所有的箭支都会先放在粪桶中浸泡再取用…… “原来这就是传说中的金汁……” 看着粪桶你臭气熏天的粪水,段岩哑然失笑,心说有些历史专家的考究,可真是一点都不靠谱。 记载中的金汁,那作用可神奇,就差没吹成沾之即死了! 虽然也有人说金汁就是分粪水,但所说的那粪水也是经过了种种处理的! 谁会知道,所谓之金汁就是单纯的粪水,作用不过利用其污物携带之病菌增加伤口的的感染几率罢了! 也就是当下的医疗手段有限,否则段岩相信,这么简单的东西,绝不会被传到千年以后的那么神乎其神…… 轰隆隆…… 对岸之上,有马蹄声雷鸣,却是无数蛮兵纵马狂奔,待到近到水边之时,张弓抛射! 这些弓箭,明显都是强弓,再加上战马奔驰的加速度…… 随着阵阵破空之声,密集的箭雨齐齐破空,达到最高点之后,猛然扎下,居然穿过了近两百米的距离,直落江岸阵地! “盾!” 在诸多将士的厉吼声中,无数将士蹲身举盾相抗! 无数箭雨狠狠射中盾牌,地面等等,虽然因为防御得当,几乎没有什么人受伤,但那密集的咄咄之声,听着依旧让人不禁毛骨悚然! 对面的蛮兵还在如同流水一般驰出,抛射…… 箭雨依旧在如下雨般的倾泻! 同时,在这些箭雨的掩护之下,大量的蛮兵等等,依旧驱赶着所剩不多的蜀民在前,手持弯刀利箭,嗷嗷狂吼着,借着浮桥向着江岸阵地而来…… 段岩等人距离江岸阵地还有些距离,自然不会被箭雨伤到。 但当他看到江岸阵地之上四处树立的箭支,想到蛮兵居然能隔着近两百米将箭射将过来,段岩依旧是忍不住的心悸,心说现在自己算是明白蛮蒙一个区区草原崛起的力量,居然能征服大半个星球了…… 近两百米距离的火力压制啊! 在这冷兵器时代,有几支队伍能扛得住? 也就是像这样的强弩不可能太多,能开这种强弩的蛮兵也不可能多,更不可能持久…… 否则的话,段岩相信,这些蛮兵靠着这手段,别说才征服大半个星球,即便是一统天下…… 在这当下的这个时代,都不是没有可能! 当大量的蛮兵跟在少量蜀民的身后通过浮桥之后,距离江防便已经只剩下百八十米的距离了! 这些蛮兵也没有急于冲上来,而是齐齐拿出软弓开始对着江防阵地继续进行火力压制,接应更多的蛮兵过江…… 当渡江的蛮兵人数足够多的时候,对岸战马强弓的抛射,已经因为开弓蛮兵气力不济而稀稀拉拉了下来…… “杀啊啊……” 无数的蛮兵,在无数过江蛮兵弓箭的掩护之下,手持刀盾嘶吼声声,悍不畏死的向着江防扑来! “击鼓!” 段元鉴刘整看到这一幕,齐齐厉吼:“杀!” “杀啊!” 在一阵紧似一阵的鼓声之中,无数将士推盾而起,有的持箭和过江的蛮兵对射,有的则瞄准了那些嗷嗷狂吼而来的刀盾蛮兵! 啊啊啊…… 凄厉的惨叫声不时响起,不少的蛮兵在冲锋之中被射翻在地,但更多的则持盾顶着箭雨,厉吼着继续往上冲…… 鼓声再变! “放!” 听到鼓声的几十士卒闻声怒吼,狠狠的斩断了投石机上的绳索! 绷紧的杠杆瞬间弹射,在呜呜的破空声中,数十块斗许大小的石块如同炮弹般射出,狠狠的砸向了几十米开外,已经冲近江防的蛮兵…… 啊啊啊…… 几乎瞬间,便有不少的蛮兵被这石块砸成了肉酱! 更因为那石块在惯性之下疯狂翻滚,不少躲闪不及的蛮兵至极而被砸的飞了出去,又或者被砸断了骨头手脚,被之直接在冲锋的阵型中砸开了一条血路,惨叫声一片…… 阵型也随之大乱! “放箭,放箭……” 看到这一幕,早已等待时机的刘渊姚德等将厉吼声声,下令诸多军卒一通攒射,又是射杀了不少的蛮兵! 但终究,更多的蛮兵还是冲到了近前,有的就近用弓箭精准射杀,有的则架起人梯,疯狂的挥舞刀盾,想要爬进江防阵地! “去死啊……” 不少军卒奋不顾身的探出身来,提着刀枪又捅又劈,有的则提着被烧的滚烫的沸油而来,一瓢接一瓢的专朝着蛮兵集中的地方疯狂泼洒…… 正文 无题 一道死光,就能让一座城几千万人灰飞烟灭,一颗沙煲大的压缩弹,便能将方圆十几公里内的一切活物都压缩成齑粉…… 更不要说歼星舰上的那些超维武器,动辄就毁灭一个星球了! 因而,眼前的这场战争,在段岩的眼里,真的和菜鸡互啄没有任何分别。 但同时,这样的战争也让段岩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残酷和血腥! 看到那些被投石机射出的石块砸成肉酱的尸骸,看到那些被滚油泼中,浑身的皮肉大块大块往下掉疼的满地打滚的家伙,看着那些浑身中了好几支箭,依旧悍不畏死往上冲的蛮兵…… 段岩第一次真切的意识到,无论是什么样科技水平的战争,它终究都是战争! 就一定是残酷的,和灭绝人性的! 战争还在继续着! 随着渡江的蛮兵越来越多,随着双方能够在近距离上交手…… 占据着江防阵地,一直牢牢掌控战局的宋军方面,开始不断有伤亡出现,而且越来越多…… 在激烈交锋最前线的后方,开始出现大量的伤员,有中箭的,有被刀斧劈伤的。 在以往的战上,一旦有人受伤,那么军卒们唯一能做的,就只是将他们转移到距离战场稍远的后方…… 接下来,是死是活,那就谁也顾不上了! 但今次却不一样! 在段岩的指挥下,葛渐行徐晋等人,分批穿梭于整个战场,似乎无处不在! “他是中箭,恐怕还伤及到了内府,这里条件有限——给他喂些白药内服止血,然后抬回伤病营再处理!” “伤到了血管,大量出血,赶紧拿布带止血,快!” “现在我用酒精给你消毒,会很疼,忍着点!” 葛渐行们四处飞奔,竭尽所能的照顾到每一个伤员…… 虽然他们只是在抢救伤员,但他们时时大叫联络,相互配合将伤员抬走,或者是为伤员紧急进行治疗的场面,似乎是也在进行着一场战争! 和阎王爷作战,想要将那些受伤的伤员,从死神的手中抢回来! 每一次,但凡有人受伤,刚刚被转移到后方,便看到军医们汗流浃背的飞奔而来,那些围绕着防线跟蛮兵竭力厮杀的军将们,便不由自主的感到心安,似乎有某种力量重新注入了身体,似乎连看到蛮兵满脸狰狞向自己冲来之时,自己都不那么害怕了…… 这一战,便持续了一个多时辰! 随着鼓响,疯狂进攻的蛮兵们乌泱泱的退了回去,留下了满地狼藉的尸体…… “呸!” 诸多军将尾随追杀一阵也退了回来,各自恢复体力休整防线兵刃等等…… 他们的目光看向了后方。 往常,大战之后的后方是哀嚎一片,惨叫声几绝人寰! 但今天,几乎所有伤员都已经该治疗的治疗,该运走的运走了…… 同时,军医队的人还在沿着整条战线巡梭,并不时出声大叫,询问有没有人受伤! “都是些小伤,不碍事的!” 军将们回应,看着一众人等跟他们一样,浑身血迹汗透重衫的模样,不知道多少人眼圈微润,对段岩等人道:“你们也辛苦,都坐着歇歇,休息一下吧!” “我等不过出力,你等却在搏命,在你们面前,我等岂敢言辛苦!” 段岩道,同时让那些只是受了轻伤的人赶紧出来,乘着有时间赶紧进行一下治疗——在当下这个没有任何抗生素的时代,哪怕是所谓轻伤,可一旦感染,那也是随时都会要命的! 轻伤的治疗,就简单的多了。 酒精棉给伤口仔细消毒,该缝合的缝合,敷上制成膏状的外用白药,然后再包扎…… “哎呦呦,这是什么呀,疼死啦,比被蛮子的刀砍都疼!” 在消毒的时候,不知道有多少轻伤兵们惨叫连天,段岩等人便一边解释一边给他们包扎,而旁边的兵卒们便大声怪笑,说着诸如小段医官他们都快累死了还帮忙治疗,你们居然有脸喊疼之类的话…… 巡视战场的段元鉴刘整等人走过,看到了这些。 那满地的尸骸,血迹足以说明战斗的残酷。 如若以往,这样的一场血战之后,阵地上怕是早已人心离散军心浮动了…… 可现在,他们发现,整个防线上的军卒,却依旧士气如虹,没有半点军心动荡的迹象! “如何会这样?” 段元鉴刘整相互对视中充满了疑惑,心说刚刚足足战死五百余,而段岩他等救治的轻重伤员,不过数十,觉不到百数…… 就救治了这么点人,难道就能起到稳定军心的作用? “无论战场上厮杀的有多激烈,无论有多少同仁在身旁战死,可只要听到身后有小段医官他们的声音,我们这心里,就是觉得踏实……” 刘渊姚整等将过来汇报,看向还在忙碌的段岩等人,眼神中满满的都是感激…… “想不到,军中有医务队,作用不仅仅是可以用来救护伤员,还能稳固军心……段岩贤侄之高瞻远瞩,简直让人佩服的五体投地啊!” 听到众将的话,刘整感慨万千,这才看向段元鉴道:“恭喜段兄,有子如此,夫复何求啊!” “犬子虽自小顽劣,但心善倒是真的——估计原本也就是想救几个人而已,却没想到这多,哪里谈得上高瞻远瞩?刘都统你可千万别过誉……” 段元鉴心头欢喜,面上却是云淡风轻,一句带过之后,便再次和诸将商议接下来的应对之策…… 毕竟,蛮兵之前的攻击虽然残暴,但终究只是试探性的攻击,其目的是寻找防线的弱点…… 暂停攻击,是舔舐伤口,更是为了重新部署! 等蛮兵再次发动攻击之时,怕是其攻势绝对要比之前更有甚之而无不及,而且还会有更多的压箱底的攻击手段会用上! 此时若是不能做好应对之策,怕是接下来蛮兵之攻击,就会让整个防线左右支拙,应对不暇,甚之有一举崩溃的可能! 这点,不但段元鉴刘整清楚,诸将也清楚,因为过往的很多次,他们都是守住了蛮兵的第一波攻击,而崩溃于接下来的攻击之上…… 但这一次,诸将的眼神前所未有的坚定,坚定的相信自己等人一定能够守住白箭滩防线! 正文 第48章 不退 蛮兵帅帐。 纽璘,帕托,还有所有的蛮将,都目睹了之前的战况。 “刚刚,我部先后有近百人攻进了宋军的防线之内!” 帕托道:“要是以往,我军纵使无法顺利破开防线,至少也能让宋军防线大乱,给予之以重创,但在刚刚,我军攻进防线之猛士,几同泥牛入海,瞬间就被宋军给吞没了……” 诸将面沉如水,明显都已经注意到了这点,知道眼前的这支宋军,和过往遭遇的所有宋军似乎都不太一样…… 面对杀进阵中的蛮族猛士,他们不再如之前那般躲开,而是会群涌而上! “怎么会这样?”帕托问。 诸将不答,因为没人能够回答。 “那又如何!” 甲骨龙古厉喝道:“宋贼天生怯懦,此不过一时之勇——杀一个不退,杀十个不退,那就杀一千,杀一万,就不信他等宋贼当真不退!” 说完,甲骨龙古转身请命道:“纽帅,末将请命亲自率部攻击,就不信还攻不破宋贼之防线!” “龙古,你疯啦?” 听到这话,诸将忙齐齐劝阻,表示为将这当该统御全局,冲锋陷阵,实在太过危险——之前的阿达胡,可就是最好的例子。 见甲骨龙古不为所动,诸将不得不回头请纽璘下令,阻止甲骨龙古以身犯险。 “不愧我蛮蒙勇士!” 纽璘一反常态,不但没有劝阻甲骨龙古,反倒是连连夸赞,大声道:“与你一百蛮甲士,再配以回回巨炮——望你能一战功成,凿开白箭滩之防线!” “喏!” 甲骨龙古闻言大喜道:“有回回巨炮,还有过百蛮甲士,末将定能不辱使命,凿穿宋阵!” 言罢,自去准备。 “龙古有勇无谋,命他亲率甲士前去凿阵,纽帅意欲何为?”帕托不满道。 “龙古有勇无谋,但你我皆有!” 纽璘淡淡一笑道:“你我都已经看出,此宋军非同以往,想要正面攻破怕是难如登天——既然如此,我等便需另觅它法……” 帕托闻言,想起携五百精锐消失的汉将陈翔,眼前一亮道:“纽帅之意是,让龙古正面强攻,以让宋将以为我等之必然将于正面和他等决一死战,然后让陈翔所率偷渡之将从旁攻之?” “然也!” 纽璘哈哈大笑道。 想到甲骨龙古率部猛攻,已经牵制了所有宋军之兵力,此时侧方再冲出数百精锐…… 怕是宋阵到时,将不攻自破,溃不成军! “纽帅所谋,末将佩服!” 帕托兴奋不已道:“若无意外,明早之时,我军便能收拾残局,进发成都府了……” 在二人说着这些的同时,段元鉴正站在段岩的身前。 看到他满脸的汗水,身上还有抢救伤员之时沾染的点点血迹,满眼心疼的道:“伤才刚好……” “阵地危机,末将不忍坐视!”段岩道。 “没有外人——我是你爹!” 段元鉴不满的瞪眼,然后笑道:“这次,做的不错,若真能守住这江防,为父定然向府尊为你请功!” 段岩便笑,然后提醒道:“虽然现下,军心可用,但我军阵中军卒,终归不如蛮兵那般精熟战阵,若再遭猛攻,怕有崩溃之虞——若不能挡住这波进攻,我等便根本无法诱使纽璘上当,久拖下去,我军必败!” 这,也是段元鉴刘整所担心的问题。 “以你之见,我等该当如何?”刘整问。 “时机!” 段岩道:“父亲和都统可还记得我等压下府尊率军阵斩阿达胡之消息?一定要把握好时机,将此消息放出,再振军心……” 正说着,阵地上传来阵阵惊呼! “回回巨炮,该死的!” “好多的蛮甲士……蛮甲士啊……” 看到对岸竖起的数架被称呼为回回巨炮的投石机,看到那磨盘般大小的巨石被撞上绞索,不知道多少军卒浑身发抖,面如死灰,再看到那一大片手持弯刀,浑身上下,甚至包括脸孔都包裹在厚厚铁甲之中的蛮甲士,不光是军卒,就连将官们都忍不住阵阵的腿软! 毕竟他们都知道,每一个蛮甲士都有万夫不当之勇,一身重甲,更是刀箭难伤! 一旦被之冲进阵中,那简直就是一台活着的重型坦克,简直无人可挡! 而现在,对方居然出动了如此之多的蛮甲士,这还怎么打? 想到此处,阵地之上悲声四起,几有崩溃之兆! “不能等了,立即放出阵斩阿达胡的消息!” 看到这一幕,段岩急切的对段元鉴道。 “诸将听令,大好消息!” 随着段元鉴下令,有快马沿阵疾奔,马背上的骑令手放声大喝道:“飞马传报,府尊前夜已经率部攻破了成都府,杀敌近万,下令屠我成都府百万乡民之蒙将阿达胡,已经阵前枭首! 现,成都府内仅有刘黑马所率之数千蒙贼! 只要某等能于此挡住纽璘数日,府尊便能率部全歼成都府之蒙贼,为惨死于屠刀之下的我蜀地百万乡民报仇……” 骑令话音刚落,早已得令的刘渊姚德等诸将奋身而起,振臂高呼道:“我蜀地之冤魂正在看着某等,等着某等为他们报仇——都给我打起精神来,为了他们,某等当宁死不退!” 听到骑令之消息,听到诸将的话,所有军卒似乎感受到了在那天上,正有无数冤魂在看着自己,等着自己等人为他们报仇,再想到友军连阿达胡都已经杀了,自己等人要是被区区几架回回巨炮,被百数蛮甲士给吓住,岂不招人耻笑? “不退!” “我等宁死不退!” “该死的蛮贼,尽管放马过来,爷爷今朝同你等拼啦……” 无数人等手持刀剑,冲着对岸之蛮兵放声狂吼,声震云霄! “找死!” 看到这一幕,纽璘等诸多蛮将闷哼出声,齐齐下令! “放啊!” 随着蛮将厉吼,无数巨驽猛然扣动了饥簧,回回巨炮上的绞索,也被猛然斩断! 咻咻咻! 数百根长逾近米,儿臂般粗细的弩箭,和数块磨盘大小,重达数百斤的巨石,顿时如同出膛的炮弹一般呼啸声空,狠狠向着江防阵地猛射而来! 正文 第49章 为将者,最忌临阵失惊 在破空而来的弩箭面前,那些盾牌,盔甲,全都如纸糊的一样…… 不知道多说宋兵被之轻易穿透,更有倒霉些的,好几人被同一支弩箭穿透,在长长的箭杆上哀嚎,扭动着,如同被串在竹签上等待烧烤的活虾,其状惨不忍睹…… 被回回大炮射出的巨石,也紧随弩箭之后而来! 巨石砸中的一切,几乎全都在瞬间被摧毁,落地之时的动静如同炮弹爆炸一般,砂石弥烟尘四起大地震颤…… 烟雾稍散之时,便可以看到原本连成一片的江防之上,被生生的撕开了数道长达数米的豁口! 在无数弓箭手的掩护之下,甲骨龙古率领着整整一百的蛮甲士,掩藏于大量嗷嗷狂吼的蛮兵中,如同狼群一般的向着战场狂扑而来…… 虽然伤亡惨重,虽然看到这一幕不知道多少军卒肝胆俱寒! 但因为之前才听到蒲择之率众阵斩阿达胡,只要挡住这帮蛮兵,就有机会全歼成都府之蛮贼,为惨死于蛮子屠刀之下的百万乡民报仇的好消息,更多的军卒们虽然害怕,但依旧热血未冷! 但更多的,却还是因为段岩等数十名军医队员! 此刻,他们正帮助着防线前的军卒们将那些还没来得及转移到后方的伤员们抬回去,对于其中伤势最严重的,甚至不顾危险,当场救治! 更有段岩在狠狠的挥舞着因为救治伤员而染血的双手,极富煽动性的冲着所有人狂吼:“尔等不退,我等便不退,不退……” “不退!” “不退……” 在一片箭雨的嗖嗖声中,在蒙贼的喊杀牲中,段岩和葛渐行徐晋等人的吼声,却依旧无法被掩盖! 于是,疯狂挥舞着刀斧长矛,或者奋力射出箭雨的士卒们也开始疯狂嘶吼,以段岩等人所在之地为中心,飞快的蔓延于整条战线…… 原本因为蛮兵的回回巨炮和蛮甲士出现而有些混乱的江防,也随之再次稳固了下来! 纽璘一直都在帅帐之前密切的观察着战斗。 原本,他的脸上一直带着若有似无的笑意,那种笑意像极了面对一群顽童挑衅的壮汉,就像是觉得好玩,又带着些轻蔑和不屑。 但此刻,看到对岸江防阵地的变化,纽璘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凝重之色,忽然指着不退之声率先爆发之处冲着帕托低吼:“击鼓,传讯!” “杀呀呀!” 江防之上,激烈的厮杀已经展开。 无数的蛮兵挥舞着弯刀向着江防进行扑击,甚至有人顶着捅在身上的长枪或者劈在肩膀上的刀锋都依旧在手脚并用的想要爬上江防,冲进宋军阵中…… 仅仅是那份穷凶极恶般的疯狂,都足以让人肝胆俱寒! 但这一次,宋军却表现的同样疯狂,他们嘶吼着,尖叫着,不惜一切的将蛮兵阻挡于江防之外,甚至有不少人主动跳出防线,来到沙滩上和那些蛮兵进行撕咬肉搏…… 当然了,战斗最激烈的地方,一定是那被回回巨炮射出的巨石撕开了几道裂口的江防处! 无数的宋军军卒和蛮兵拥堵在缺口处,刀枪互相刺进对方的身体,劈开对方的脖子,喷涌的鲜血在两军交锋处如同暴雨般倾泻…… 双方都不断的有人倒下,但随后便有双方的军卒悍不畏死的再次顶上去,踩着同袍或者敌人的尸骨,疯狂的向前挥舞武器,再次劈开对方的脖子,刺穿对方的身体…… 这一幕,让所有进攻的蛮兵多少都有些吃惊,都开始有点担心,自己人等这次,是不是还能顺利的和以往任何一次一样,攻破宋军的防线! 不过当他们看到隐藏于身边,还在等待时机的甲骨龙古和那些蛮甲士之时,所有的蛮兵便再次军心大振! 因为他们相信,无论这些宋军今日如何癫狂,只要蛮甲士出马,定能让对方随之土崩瓦解! 毕竟,那是蛮甲士! 每一个都是蛮族中最强大的猛士,浑身更着刀箭难伤的重甲,足以以一敌百! 他们都相信,只要蛮甲士一加入战场,就一定能瞬间改变战场的局势! 这点,诸多宋军军将们也都清楚,也都在各自关注着蛮甲士的动向,同时暗自祈祷,这些蛮甲士可千万别朝着自己驻防的阵地进攻…… 现在军心可用,普通的蛮兵进攻,他们还能率部挡住。 可要是有过百的蛮甲士加入进来,那可就难说了…… 就在这时,对岸蛮军大帐之中,巨大的牛皮鼓敲响了怪异的鼓点! 早已急不可耐的甲骨龙古一听到这鼓点,立即便伸出脖子查看了一下方位,然后狠狠一挥弯刀,冲着其中一处缺口放声大吼:“我大蛮之猛士们,跟我来……” “该死的蛮子……” 密切关注蛮甲士动向的诸将看到一只潜藏于蛮兵之中的那些甲士忽然狂吼前冲如猛虎出笼,不少将领心里全都松了口气,而刘渊却是情不自禁的尖叫一声…… 因为甲骨龙古率领的蛮甲士,正是冲着他所驻防之阵地而来! “快快快,通知段帅,请求支援……” 刘渊尖叫着,同时冲着那些军卒脸色煞白的大吼:“顶住,一定要顶住……” 段岩一直都站在刘渊阵地之后帮着抢救伤员。 之所以在这里,是因为知道刘渊的未来,他对之根本不放心。 也因此,他清楚的看到了刘渊的表现,心头情不自禁的叹息了一声…… 为将者,最忌讳的就是临阵失惊! 此刻,虽然刘渊还在坚持指挥战斗,但他那因为害怕而都已经变了调的尖叫,却早已出卖了他的恐惧情绪! 而情绪,是会传染的! 此刻,原本一直稳稳压制住蛮兵进攻的军卒们,因为刘渊的情绪变化,军卒们的情绪也产生了变化! 前方的还在死战,而后方的军卒却已经开始怯懦不前! 前方的军卒倒下一个,蛮兵便前进一步,军卒们后退一步,蛮兵们便更进一步…… 段岩知道,是到了自己不得不发声的时候了! 毕竟现在,蛮甲士还没杀到阵地就已经开始崩溃,一旦蛮甲士到来,怕是等不到游骑率军来增员,此处就会被蛮兵攻破! 到时候,整个江防都会随之崩溃! 这一战,是为自己打响名号的一战,段岩不容有失! 正文 第50章 斩此蛮将者,赏银千两 他们都相信,只要蛮甲士一加入战场,就一定能瞬间改变战场的局势! 这点,诸多宋军军将们也都清楚,也都在各自关注着蛮甲士的动向,同时暗自祈祷,这些蛮甲士可千万别朝着自己驻防的阵地进攻…… 现在军心可用,普通的蛮兵进攻,他们还能率部挡住。 可要是有过百的蛮甲士加入进来,那可就难说了…… 就在这时,对岸蛮军大帐之中,巨大的牛皮鼓敲响了怪异的鼓点! 早已急不可耐的甲骨龙古一听到这鼓点,立即便伸出脖子查看了一下方位,然后狠狠一挥弯刀,冲着其中一处缺口放声大吼:“我大蛮之猛士们,跟我来……” “该死的蛮子……” 密切关注蛮甲士动向的诸将看到一只潜藏于蛮兵之中的那些甲士忽然狂吼前冲如猛虎出笼,不少将领心里全都松了口气,而刘渊却是情不自禁的尖叫一声…… 因为甲骨龙古率领的蛮甲士,正是冲着他所驻防之阵地而来! “快快快,通知段帅,请求支援……” 刘渊尖叫着,同时冲着那些军卒脸色煞白的大吼:“顶住,一定要顶住……” 段岩一直都站在刘渊阵地之后帮着抢救伤员。 之所以在这里,是因为知道刘渊的未来,他对之根本不放心。 也因此,他清楚的看到了刘渊的表现,心头情不自禁的叹息了一声…… 为将者,最忌讳的就是临阵失惊! 此刻,虽然刘渊还在坚持指挥战斗,但他那因为害怕而都已经变了调的尖叫,却早已出卖了他的恐惧情绪! 而情绪,是会传染的! 此刻,原本一直稳稳压制住蛮兵进攻的军卒们,因为刘渊的情绪变化,军卒们的情绪也产生了变化! 前方的还在死战,而后方的军卒却已经开始怯懦不前! 前方的军卒倒下一个,蛮兵便前进一步,军卒们后退一步,蛮兵们便更进一步…… 段岩知道,是到了自己不得不发声的时候了! 毕竟现在,蛮甲士还没杀到阵地就已经开始崩溃,一旦蛮甲士到来,怕是等不到游骑率军来增员,此处就会被蛮兵攻破! 到时候,整个江防都会随之崩溃! 这一战,是为自己打响名号的一战,段岩不容有失! “后退一步者,斩!” 狂吼之声,几乎从后方直接灌入了阵地上每一个军卒的耳朵! 想要在这喊杀声震天的阵地上将命令传入每一个人的耳朵,那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但段岩做到了——因为他摸出了一个用薄铁皮打造的大喇叭…… 虽然没有各种电子音效增幅装置,但因为这经过了精心的设计,这铁皮喇叭也极其符合声学的原理,将段岩的声音尽可能的扩展到了最大。 要是以往,除了主将之外谁说这话,军卒们毫不客气的反问你特么是谁都是轻的…… 临阵反噬就地剁成肉酱,那是大概率的事情! 但今天却没有,因为说话的人是段岩! 他不但是主帅段元鉴的儿子,更是军医官,他们都目睹了他带着军医队拼命的救人…… 因此,在听到了段岩的声音之时,正在步步后退几有崩溃之相的阵地,再次稳住了! 但下一秒,无数包裹的跟铁罐头一般的蛮甲士就杀到了! 长枪捅上去,直接在盔甲上滑开,刀劈上去,只蹿出一连串的火星,除了在重甲之上留下几道白印子之外,就再也没有任何作用…… 反而,蛮甲士的攻击,军卒们却完全无法抵挡…… 一刀下去,便有人连人带刀的被劈翻,再也没办法爬起来,一锤过来,或许就有宋军直接被砸的飞了起来,同时连带着撞倒一片的将士…… “挡我者死……” 甲骨龙古一边指挥着蛮甲士疯狂进攻,一边看着不断退却的宋军将士们哈哈大笑,心说本万户亲率蛮甲士出战,岂有还无法攻破这江防之理? 看到军卒们一个接一个的倒下,刘渊尖叫连连的指挥阻击的同时,自己也早已退到了防线的后方,狠狠的拽着段岩的胳膊叫到:“挡不住了,估计等不到游骑过来,我们这阵地就一定会被蛮甲士凿穿,你跟着我,随时准备跑……” 他的声音很低,但依旧有不少的军卒们听到了! 一时间,就要哗然一片! 好在,段岩通过大喇叭发出的声音及时响起! “临阵脱逃者,斩!” “阵斩蛮甲士者,赏实银百两!” 一道命令,绝了诸多军将脱逃活命之侥幸心理。 另外一道命令,则激起了诸多军卒富贵险中求,搏一搏,说不定就单车变摩托的横财渴望! 毕竟,那是百两实银啊! 足够逍遥快活好几年的了! 因此,在听到这话的瞬间,不知道多少自认颇为勇武的军卒忍不住齐齐回头看向了段岩,想要确定他说的是真是假! “某之一言,驷马难追!” 段岩举起了一个沉甸甸的袋子厉吼:“斩蛮甲士者,当场可得!” 啊啊啊…… 听到这话,再看到段岩手中袋子内传来的银锭碰撞之声,几乎所有人都疯了…… 但还不算完! 因为段岩在此时伸手狠狠向前一指,指尖如标枪一般的点向了随着诸多蛮甲士猛冲狂吼的甲骨龙古,狂吼出声道:“谁与我斩此蛮将,赏实银千两!” 实银千两! 千两啊! 听到这个数目,不知道多少军卒都快要气都出不上来了——一千两银子,还是实银,不是什么交子等等! 足够一家大小舒舒服服什么都不干的活一辈子了! 于是,整片阵地都疯了! 于是,原本横行无忌,简直不可阻挡的蛮甲士们就倒霉了! 他们发现,原本自己等等所到之处,根本没有什么宋军敢与自己等人交锋,但现在,他们那些宋军却悍不畏死的扑上来…… 那眼神再也不是之前看到自己等几如蛇蝎的畏惧,而是带着看着一堆白花花的银子一般的狂热! 当然了,感受到压力最大的,却还是甲骨龙古! 甲骨龙古虽说是亲自率队,但终究还是处于诸多蛮甲士的中央,接受者诸多保护…… 正文 第51章 望你言行如一 啊啊啊…… 倒地的蛮甲士在拼命挣扎,却只能如那倒在蚁群中的巨大甲壳虫一般,被无数蜂拥而上的宋军死死压制,在乱刀捅刺中惨叫着死去! 看到这一幕,不知道多少蛮甲士感同身受,肝胆俱裂,而甲骨龙古,更是双目几欲喷血! 毕竟,那可是蛮甲士啊! 不但任何一人都是蛮族万里挑一的猛士,那一身的重甲,更无一不是花费万金才打造而成! 损失任何一人,对蛮族来说,都绝对是不小的打击! 而这次,却一次损失了十几名蛮甲士! 甲骨龙古都不记得,自己蛮族和宋军的交锋之中,有什么时候还有比今次损失过更多的蛮甲士! 也因此,看到那些陷阵的蛮甲士一个接一个的被杀死,甲骨龙古只恨的睚眦欲裂,双目喷火,死死的盯着段岩怒吼:“该死的宋贼,该死的小子,某不杀汝,誓不为人……” “那就来啊……” 段岩举着大喇叭,冲着狂吼的甲骨龙古挑衅般的狂吼,直刺激的甲骨龙古势如疯虎,拼了命的想要冲上去…… 可惜的是,虽然甲骨龙古已经出离了愤怒丧失了理智,但他身边的那些蛮甲士却因为一次死伤过多而冷静异常,注意到了从远远而来驰援的宋军游骑! “万户,快走!” 一群蛮甲士拖着咆哮阵阵的甲骨龙古就不断后撤,心说自己人等仅仅是江防之兵都无法突破,现在更有游骑来援…… 要是再不走,一旦深陷敌阵,怕是到时候想走了都走不了了! 与此同时,注意到攻击不利,就连蛮甲士都死伤无数的大营方向,传来了暂时鸣金收兵的鼓声! “死四百五十余,其中蛮甲士战士十三人!” 清点战损之后,帕托脸色难看的汇报道。 “末将无能,请纽帅治罪!” 甲骨龙古请罪,想到那些战死的蛮甲士,心疼几如刀绞。 “现在不是说这的时候!” 纽璘脸色难看的道:“本见你等明明已经快要冲散敌阵,为何形势却在瞬间逆转?速速细细说来!” “那宋军之中,有一奸诈小子!” 一想起段岩,甲骨龙古就恨的牙根子都在痒痒,用在啃谁的骨头一般的语气道:“那小子居然以百千两之银买吾等之头,那些宋贼全都是因银而狂,从而悍不畏死,争先恐后……” “百千两之银,都足以让人数十年衣食无忧了,难怪那些宋贼今日如此反常……” “战阵之上,居然以银收买人心,简直无耻之尤!” 一众蛮将闻言纷纷怒骂,同时看向纽璘道:“有钱能使鬼推磨,若是宋军准备大量之银采用金银之策,怕是我军今次,恐难以顺利攻破宋军之江防了——毕竟,连蛮甲士都无功而返……” “慌什么?” 帕托呵斥一声冷笑道:“对这一切,纽帅早有预料,也早就有了应对之策!” 听到这话,诸多蛮将齐齐眼前一亮,问纽璘到底还有什么安排。 “纽帅已派汉将陈翔率五百精锐暗中从小路渡江!” 帕托道:“现在,汝等速去准备,等到我等号令——只要陈翔传讯,尔等就给我全力攻击,倒是陈翔率部从宋军江防之后杀出,到时前后夹攻,不怕他宋军不会一溃千里!” “喏!” 诸将闻言领命,甲骨龙古更是兴奋欲狂,心说兀那小子,你可千万别给大爷逮住,否则大爷定要将你抽筋扒皮,生不如死! 此刻,因为在此打退了蛮兵之进攻,甚至斩杀了十几名曾经让人闻名丧胆之蛮甲士,所以虽然刚刚这一波攻击,宋军虽然战死七百余,轻重伤员三百余,加起来损伤过千…… 但整个江防之宋军却依旧气势如虹! 当然,此刻士气最盛的,却依旧是伤亡最惨重的刘渊所部之防线。 因为段岩正遵守承诺,给那些杀死了蛮甲士的将士们现场发银! 十三个蛮甲士,一千三百两白花花的现银…… 虽说几乎每一个蛮甲士,都是集数人或者十数人之力才得以斩杀,总共有斩杀蛮甲士之功之军卒,加起来足足百数十人有余…… 但终究,有功之军卒每个人都差不多能分到十两现银! 十两现银,可顶普通军卒一年之饷,足以让四口之家舒舒服服的过上大半年了! 因此,看到那些拿到赏银欢天喜地的军卒,其余的军卒们满脸艳慕,都巴不得那些蛮甲士立即再来,试试自己有没有机会好运的斩之得银了,又哪有怯战之理? 因此,整个阵地的千几百军卒们正冲着对岸叫嚣不休,战意高昂! 唯独主将刘渊,此刻眼神躲闪,神情惶然,几乎都不敢去看段岩的眼睛! 但段岩却找上了刘渊。 “刚才临阵失惊,要不是你,恐怕这江防就崩了……” 刘渊干着嗓子,哀求一般的看着段岩道:“小岩,此事你可万莫给段帅知道,否则的话,你刘叔我可就人头不保了……” “刘叔你说什么?” 段岩一脸不解的道:“刚刚刘叔你身先士卒,奋勇冲杀,才最终稳住防线,要不是你,哪里有我出银子鼓励大家奋勇杀敌的机会——大家说,是不是?” 最后半句,他几乎是吼出来的,几乎让防区的所有将士都已经听到了。 对于刘渊临阵失惊,不知道多少将士也都颇有微词。 但毕竟刘渊是他们的主将,朝夕相处日久,因而谁也不愿刘渊真被军法从事,因此闻言之后,齐声应和,看向段岩的眼神中充满了感激…… 刘渊也是如此,狠狠的抽了抽鼻子,对段岩抱拳道:“大恩不言谢,多的话我也就不说了——以后,你会看到的!” “嗯!” 段岩笑笑,心说希望你真能言行如一! 毕竟,我是真不想杀一个这身体认识了很多年的人…… 正说话间,一人狂奔而来,却是大半日都不见人的来福! 来福此刻,汗透重衫,衣裳之上更是破损之处不少,像是经过了长途跋涉一般。 “来福,你不是在军医营么?这怎么搞的?” 看到来福这模样,刘渊吃惊的问:“莫不是军医营那边出什么问题了?” “军医营一切都好,刘将军放心!” 来福道,然后才凑到段岩耳边,急切低语。 “果然不出我所料!” 段岩听完冷笑一声,二话不说便立即去找段元鉴和刘整。 正文 第52章 将计就计 最后半句,他几乎是吼出来的,几乎让防区的所有将士都已经听到了。 对于刘渊临阵失惊,不知道多少将士也都颇有微词。 但毕竟刘渊是他们的主将,朝夕相处日久,因而谁也不愿刘渊真被军法从事,因此闻言之后,齐声应和,看向段岩的眼神中充满了感激…… 刘渊也是如此,狠狠的抽了抽鼻子,对段岩抱拳道:“大恩不言谢,多的话我也就不说了——以后,你会看到的!” “嗯!” 段岩笑笑,心说希望你真能言行如一! 毕竟,我是真不想杀一个这身体认识了很多年的人…… 正说话间,一人狂奔而来,却是大半日都不见人的来福! 来福此刻,汗透重衫,衣裳之上更是破损之处不少,像是经过了长途跋涉一般。 “来福,你不是在军医营么?这怎么搞得?” 看到来福这模样,刘渊吃惊的问:“莫不是军医营那边出什么问题了?” “军医营一切都好,刘将军放心!” 来福道,然后才凑到段岩耳边,急切低语。 “果然不出我所料!” 段岩听完冷笑一声,二话不说便立即去找段元鉴和刘整。 “想不到这些蛮子,居然如此狡猾!” 想到万一正面正和蛮兵激战正酣,背后忽然杀出数百敌军会出现什么情况,刘整都吓出了一身冷汗,感激的看着段岩道:“得亏贤侄你在,要不然此次,我等非得吃大亏不可!” “刘叔言重——现在我等可是一条绳上的蚂蚱!” 段岩摇头,这才道:“不知道段帅,刘都统,你们准备如何安排?” “那还用说?” 想到这两天来,几乎所有的策略都是听从段岩的,因而此刻段元鉴不禁有些父不若子的郁闷,闻言没好气的道:“自然是派兵截住这伙想要偷袭我军之蛮贼了,不然难道任由他等杀来?” 看到段元鉴的表情,刘整知道其之所想,不禁好笑! 之前段元鉴每每说起段岩,那表情,可叫一个堵心,成天的将虎父犬子之类的挂在嘴边。 现在,段岩跟换了个人一样,聪明的让人害怕…… 但段元鉴呢,样子比以前更堵心了! 为啥? 还不是因为段岩表现的太聪明,让段元鉴觉得自己很蠢呗? 幸好我刘整没儿子,只有俩丫头! 曾经因为没儿子而糟心不已的刘整,此刻想着这些,居然没来由的有些庆幸,笑着对段岩道:“贤侄,莫不是你另有计划?” “然也!” 段岩点头道:“之前我等的计划是不敌后撤,引蛮贼上当,但现在,我军接连击溃蛮贼,而且依旧气势如虹——以纽璘之狡诈,若我等佯装不敌,恐之不会上当!” “所以?” 段元鉴刘整问。 “不要去半途截杀蛮贼,让他们放马过来!” 段岩道,看到二人一脸你疯了么的表情,才又接着解释道:“此次派遣偷袭之蛮贼,虽都是蛮兵精锐不假,但终究江水难渡,而且长途跋涉,他们肯定全部都只能轻装上阵并既疲且乏——只要我等安排得当,谅之也对我等造不成多大的危害,却反倒给了我等将计就计的机会!” “有理!” 听到这话,段元鉴和刘整两眼一亮,齐声道:“细细说来!” 段岩点头,低声安排。 须瞬,鼓响。 江防诸将闻讯,忙快马奔至帅帐,听从调遣。 “现我军气势如虹,即便有蛮贼意欲偷袭,谴将阻之便是,为何要佯装大乱,率部撤离?” 听到安排,诸多将领纷纷表示不满,在他们看来,现在这江防就是最佳的阻敌之地,放弃江防,无异于引狼入室自断手足! “到时候你们就知道了!” 想到诸将都还不知道的那些黑火药木桶爆炸的威力,段元鉴刘整哈哈大笑,让诸将不必多言,听令行事! 见二人信心十足,诸将心有所感,便不多言。 “来福,你速速去伤病营,让康延汪城他们,将现有之伤兵转移的远些,同时让毛成他们,做好准备!” 回到阵地,段岩吩咐,然后才看向刘渊道:“刘叔,这次可就看你的了!” “虽然你刘叔无能,但也不是一个不知好歹之徒!” 刘整狠狠的捶了捶胸口,心说你花了一千多两银子,却还将斩杀十几名蛮甲士之大功劳送我,我这要是还不能拼死力战,那还是人么? 段岩点头,不过却没有更多言语,只是默默的握了握袖中的短刀。 作为一个熟知历史,知道刘渊将来的灵魂,他更愿意看刘渊怎么做,而不是在怎么说。 如果刘渊接下来的表现,能和他现在说的一样,那么段岩很愿意给他一个机会! 可要是在接下来,他依旧贪生怕死的话…… 那么对不起,今晚,就将之他的死期了! 段岩可不想将一个定时炸弹一直留在身边! 万军混战之中,段岩相信,绝对不可能有人知道是自己动的手,这绝对是一劳永逸的最好时机! 山林之中,有不少明暗的岗哨正在监视周边,以防偷袭。 “听说刚刚我军不但斩杀了五六百蛮兵,还斩杀了十几名蛮甲士!” “看来这次,我军定然能挡住这帮蛮贼,助府尊收复成都府,给惨死在蛮子刀下的父老乡亲们报仇!” 几名哨卫军卒们正在低声兴奋的议论着,却不知道危险,已经在悄悄靠近! 几个黑影偷偷的摸了上来,刀锋闪动血花飞舞之中,几名哨卫军卒甚至连哼都没能哼出一身,便全都倒在了血泊之中…… 随着几名哨卫的倒下,五百余身着轻甲薄靴的蛮兵,在陈翔的率领下摸黑前行而来,看向了灯火通明其声喧嚣的江防。 “全军休息!” 陈翔让全军加紧休息,自己又确认了一番距离江防的距离等等之后,这才拿出了强弓,弯弓搭箭狠狠射出! 咻的锐响之中,利箭破空,狠狠的向着对岸而去! 足足穿越了百数十米之后,箭支上帮着的火箭才轰然炸开,在黑暗中撕开了一道一闪而逝的花火…… 因为距离江防还有一定的位置 正文 第53章 最可怕的,是自以为聪明的人遇到了真聪明的 刀枪在疯狂劈砍捅刺,盾牌在激烈碰撞,利箭不时破空的锐啸…… 还有那不时响起喊杀以及惨嚎之声,让这寒夜的白箭滩,充满了血腥和喧嚣! 虽然蛮兵有数名万户亲率,但宋军的抵抗,却依旧罕见之顽强,始终死死的将蛮兵控制于江防之上,无论蛮兵如何冲杀,都始终无法突破江防半步! “今日之宋军,倒是有几分血勇!” 已经来到江边观战的纽璘看到宋军一反常态的拼死抵抗,看到部属之蛮兵在不断战死,局面正朝着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方向发展…… 但纽璘的脸上,却依旧是一片笑意,似乎毫不担心! 不但是纽璘,就连一旁的帕托,也都是一点都不担心——因为他们都知道,此一战攻破江防关键,从来到此地之时开始,就已经不在于正面突破,而是在于千户陈翔所率的蛮兵! 虽然陈翔所率之蛮兵不过五百,但在这攻防双方都已经竭尽全力的战场上,一旦杀出,不但是突出奇兵,同时更会在瞬间打破均势…… 因而二人都极其肯定,到了那时,眼前这帮宋军,就必败无疑! 当然了,二人能笑的如此开心,自然不可能仅止一点! 在他们看来,宋军于江防之上如此拼命,分明更加佐证了陈翔之前带回来的情报,那就是这帮宋军虽然异乎寻常的顽强,但他们的确没有准备别的后手…… 毕竟,要是留有后手的敌人,绝不可能拼着如此巨大的伤亡,也要在这江防之上,死战到底! “传令下去,一旦宋军崩溃,让龙古等诸位万户,不用等候命令,尽情追击!” 想着这些,纽璘自信满满的下令,同时期待般的道:“不知道陈翔这家伙,还有多久才能杀到?再拖下去,我军之将士,可就损失的越来越多了……” “应该已经快了吧?” 帕托回答,同时笑着安慰道:“纽帅勿扰,虽然此次,我军的确死伤惨重,但只要宋军崩溃,那么我军无论现在战死多少,都能加倍的杀回来!” “那倒是!” 纽璘点头,完全同意帕托的看法。 毕竟追着溃兵的屁股衔尾追杀这种事,就跟宰兔子一般,没有任何难度,是他们蛮兵最擅长的事情。 在纽璘和帕托看着战场讨论战局之时,段岩也在刘渊等人的身后,密切的关注着战场的动静——或者说,关注着刘渊的动静。 这一战的成败,对于他来说,胜利当然是最好的,毕竟只有胜利,才能让他段岩之名在这蜀地内人尽皆知。 但即便是败了,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 毕竟在历史上,此一战并非决定蜀地命运的关键,半年之后的哥蒙亲征,才是蜀地命运的终点! 所以无论如何,他都有半年的时间去准备。 以他掌握的知识,加上之前半月在重庆府之布局,段岩很肯定,给自己半年的时间来准备,然后对付这帮蛮子,足够了! 因此,相比于这一战的成败,段岩更看重的反倒是这些人,是不是信得过,特别是这刘渊! 他可不想和自己那便宜老爹一样,一个不慎被之给割了脑袋。 好在,现在的刘渊似乎真的准备把握段岩给他的这一次活命的机会,自从蛮兵攻来的第一时间开始,他都始终坚持在最前线,指挥军卒们冲杀,甚至经常奋不顾身的挥刀堵向了蛮兵攻击最烈之处,很是亲手砍下了几个蛮子的脑袋! 但即便如此,段岩看向刘渊背影的目光,依旧有些冷…… 因为仅仅是这样,可还不够! 又人默默的站在了段岩的身后。 不用回头,段岩都知道是康延,有些不悦的道:“我给你的命令,是让你守护军医营!” “谁都可以死,但你不能死!” 康延硬邦邦的回答,同时一手紧握着刀柄,半点没有因为段岩的不悦就离开的意思。 段岩笑笑,因为对方这个马屁拍的很高明——至少比来福每每拍马屁拍到他自己都尴尬来的要高明的多。 只不过段岩还是很疑惑。 毕竟以康延的能力,再加上蒲纤纤的人脉…… 他分明可以选择更好的人选来实现他的野心,而自己明显不是最好的选择。 听到这个问题,康延紧绷的脸上有了点笑意,道:“那些好的人选,他们身边已经不缺人了,多我一个不多,少我一个不少——可你不一样,你现在却还是沙中金,身边也正好缺帮手……” 意思很明确,我在你身边,你会倚重我,而别人就不一定。 “聪明人啊!” 段岩感慨,正要说话,便听到了斜刺里的方向,传来了激烈的喊杀之声! 陈翔所率之五百余精锐,终于到了! “猛士们,建功立业的时候到了,跟我杀上去!” 陈翔狂吼着,狠狠挥刀,率领五百余轻甲锐士如同狼群一般,直扑江防之一侧! 原本拼死血战的江防,随之哗然一片…… 看到这一幕,一直等待着这一刻的甲骨龙古和一众蛮将兴奋不已,亲自挥刀猛攻的同时厉声狂吼:“这群胆小鬼要顶不住了,都给我杀……” 所有的蛮兵也注意到了战场的情况,再听到甲骨龙古等人的命令,瞬间士气大振,疯狂冲杀! 一时间,宋军之防御千疮百孔,步步后退,甚至有不少人撒腿就跑! “哈哈哈……” 看到几近崩溃的宋军,江边之上的纽璘和帕托哈哈大笑,命令击鼓鸣号,所有大军全部渡江! 不但准备要将宋军一举击溃,更要将对方屠戳殆尽! 若不能如此,二人觉得今日被阻挡整整十来个时辰,伤亡近两千的怨气,就根本无从发泄! 听到对岸击鼓鸣号,看到蛮蒙之大部全速渡江嗷嗷而来的模样,段岩的脸上满是冷笑…… 世上最可怕的是什么? 最可怕的是自以为聪明,自以为能掌握一切的家伙,遇上了比他们聪明百倍的人! 纽璘是聪明人。 要不然他就不可能成为蛮蒙灭亡大宋之首功之臣之一。 可惜,他遇上的是段岩! 不但比他更聪明,而且还是一个从千年之后穿越而来的灵魂! 正文 第54章 今日,某必斩汝头 “杀,杀啊……” 陈翔指挥着所率的蛮兵疯狂冲杀,看着因为自己的出现,原本还能苦苦支撑的江防,已经随之迅速的土崩瓦解,得意的哈哈狂笑,都要笑的哭出声来! 毕竟,虽然作为宋军降将,他获封千户,也算是职衔不小的官职。 但只可惜,别说任何蛮将,就连一般的蛮兵,都不怎么会将他的命令放在眼里,甚至当面骂他孬货,软骨头的蛮兵都有不少! 每每想到因为自己降蛮,自己不但被汉人骂做汉奸叛徒,现在居然连那些小小的蛮兵都看不起自己,陈翔心里别提是什么滋味了! 也因此,他拼了命的都想要立功,想要证明给这些蛮将蛮兵看,自己之所以投降,绝不是因为自己没本事! 只可惜自从投降以来,他都没得到过多少像样的机会,除了这次! “待到此次破阵之后,某陈翔定然当居首功!” 陈翔心说,到时候自己战功在手,倒要看看,还有哪个王八蛋还敢瞧不起自己! 可能正因为觉得自己终于等到了扬眉吐气的机会,所以他忽略了很多本来不该被忽略的东西! 比如从一进战场开始到现在,虽然已经过了一炷香的时间,自己也率部左冲右突近里的范围,可所部斩杀的人数,却远远要少于突袭得手的人数! 又比如,无论自己所部冲到什么位置,都会有一队兵马及时的出现并挡住自己,并且异常顽强,完全没有即溃之师那各自为战,一心只想着逃命的的迹象…… 这些和他切切相关的,他都没有注意到,就更别说注意到江防看起来虽然像是在进攻之下如同被洪流冲垮的城堡般迅速崩塌,但事实上所有的队伍在溃走之时,却并不是太过慌乱,隐约中还保持着完整的阵型这些了…… 陈翔等这些处于背后的蛮兵都没发现的东西,甲骨龙古等从江防上攻上来的人马,自然就更不可能发现了! 毕竟此时,不但天色已黑,而且还有一队人马,在利用仅存的江防,还在苦苦支撑! 这队人马,当然就是刘渊所率领的顺庆府兵! 一般的战场上,一旦出现溃逃,一个就能带走一百个,然后引发大崩塌…… 但这次的顺庆府兵们却没有! 一方面,自然是因为刘渊这个主将都身先士卒,另外一方面,也还是因为段岩开出的赏格——之前已经有不少人拿到了银子,现在大家都还想抓住机会,富贵险中求一把! 所以,只要段岩还没走,大家都会拼命坚持! “该死的,杀上去啊……” 甲骨龙古看着站在黑暗中从着自己阴恻恻的冷笑的段岩,简直恨的牙根子都在痒痒。 他敢肯定,此次这些宋军如此顽强,让自己大军遭受如此惨重之伤亡,眼前这奸诈小子,绝对是罪魁祸首! 于公余私,他都想活捉段岩,将段岩千刀万剐的泄愤…… 只可惜,在军卒们的顽强阻击之下,甲骨龙古不但没能真冲上去活捉住段岩,反倒是又被军卒们杀死了不少的部下,甚至又有两名冲在最前方的蛮甲士被诸多军卒如蚂蚁啃树般的放倒,再也没能爬起来…… “兀那小子,你别得意的太早!” 甲骨龙古一边指挥战斗一边破口大骂道:“今夜某不杀你,势不为人……” 段岩根本没回答,只是留给了甲骨龙古一个看白痴一样的眼神,然后才再次开始关注战场的情况。 该撤的,都已经撤了,唯有所剩不多担任殿后任务的军卒将领们正在和陈翔所率的队伍缠斗,然后就是眼前阵地上的这帮人了…… “刘将军,人都跑光了,我们也没坚持下去的必要了,快撤吧!”段岩吼道。 “弓箭手,掩护!” “长枪手殿后,撤!” 在刘渊的命令中,数百弓箭手齐齐箭雨覆盖,在蛮兵躲避之时,诸多步卒纷纷后退,过百手持超过五米长之长枪队在盾牌队的掩护下断后,和蜂拥而来的蛮兵有序的向着山谷撤去…… “兀那小子,你别想逃——给我追!” 甲骨龙古狂吼着,率部当先追击! 十几米宽的山谷内,到处都是撤退的乱糟糟的军卒,因之而造成的道路拥塞,直让队伍的后撤慢的如同蚁群。 眼见段岩等退进了山谷,追击而来的甲骨龙古等蛮兵蛮将还稍有迟疑,不过在看到了那漫山遍野夺路狂奔的军卒之后,立即就放心追杀进来…… 早有安排的撤退都能造成道路拥堵,这绝对是段岩没有想到的…… 同时他也暗自庆幸,自己等人在撤退之时,刘渊还保持着镇定,知道弓箭手长枪兵和盾兵交替掩护后撤,能给队伍争取不少的时间…… 不然的话,自己一众在这山谷之中,怕是不知道得死多少人! 甚至最后弄巧成拙,都未必不可能。 这一幕,同样是段元鉴和刘整没有想到的。 不过好在,二人都是最早得知段岩计划的人,而且现在山谷内的刘渊和段岩等人还在且战且退,给了他们二人重整队伍的机会! 狭窄的山谷中一下子涌进来了几乎一万余人,拥堵如同最热闹的集市,各种喊杀声更是响彻云霄。 地底的黑暗中,毛成等人听到了那些惊天的喊杀声,以及从近处狂奔而过的脚步声,握着火折子的手都在不断的发抖,却也一直咬牙坚持着,等待着…… 刘渊依旧指挥着队伍,且战且退,同时不断的让段岩先走…… “某与顺庆府军同仁,同生共死!” 段岩大吼,尽自己所能的鼓舞士气,同时也在暗自苦笑,毕竟现在这情况,就算他有心先跑,怕是都跑不了! 康延一直死死的挡在段岩的身前,忠实的履行着他说过的话,不时挥刀劈向那些在甲骨龙古的命令下发了疯一般想要冲过来的蛮族之类! “你就这么想杀我?” 段岩远远的冲着甲骨龙古冷笑问。 “今日,某必斩汝头!” 甲骨龙古狞笑低吼,心说在这峡谷中,人太多我可能没办法,但出了峡谷,一旦能纵马飞驰,你小子就必死无疑! “那就看看,今天到底谁先死!” 段岩哈哈狂笑,不在掩饰自己的杀意——因为他已经退到了预料之中的位置! 而同时,随队而来,因为山谷之内的人数太多,所以爬上山半腰以便观察战况的纽璘和帕托,已经能看到山谷之外,看到乱糟糟的撤出去的宋军,并没有如受惊的羊群一般满山乱跑,而是被宋军将领整合归队,燃烧的火把如同长龙…… “糟了,有诈!” 在看到这一幕的瞬间,纽璘和帕托的心底齐齐咯噔一声。 而与此同时,沉重的巨鼓,被段元鉴亲自擂响! 地底的黑暗中,毛成等等齐齐吹燃了火折子,猛的点燃了那从埋在地面之下的中空竹筒中引出的导火索…… 正文 第55章 天罚 纽璘,一生经历战阵无数,可谓进攻侵略如火,防守不动如山,绝对是蛮蒙一只手就数的着的名将之一! 绝一个崛起于草原,从娘胎里就带着先天不足的势力,能够强横到如今不但将大宋朝逼的走投无路,甚至还有能力兵分两路,在另外一头将中欧地区的领主啊之类揍的哭爹喊娘…… 功劳簿上,纽璘的功劳绝对同样排的上号! 可就是这么一个狠人,此刻居然在半山腰上差点给吓的尿了裤子! 他从未经历过这样的场面,或者说,他从未见过在两军交战之时,天地之威风猛然爆发,偏帮另外一方的样子…… 惊天动地的爆炸声,接二连三几如雷鸣…… 整个山谷先是被冲天的烈焰席卷,紧接着,那几如万箭攒射之声,带着让人肝胆俱寒的锐响,噼里啪啦的响起! 山谷中,瞬间便沸腾了起来,如同那被大火烧开的油锅。 各种各样凄厉的惨嚎声,惊恐到了极点的尖叫声,都在那烟雾弥漫中刺耳的响起…… 没有人知道其中发生了什么,唯一能够确定的,就是其中一定发生了极其惨烈的状况,让人情不自禁的想起了万鬼夜行…… 冲锋在最前方,拼了命的都想砍下段岩脑袋的甲骨龙古等蛮兵蛮将们也惊呆了,甚至不少人高举的刀锋都忘了要砍下去,两眼发直的扭着脖子看着后方,似乎脑袋都停止了运转…… 不光是他们,宋军军将们此刻也同样如此! 不知道多少人剧烈的哆嗦着,像是害怕,但更多的还是激动! 觉得眼前发生的一切,一定是老天爷都看不过蛮蒙之残暴不仁,降下天罚对之予以严惩! 好在,段元鉴刘整段岩他们,终究都知道是怎么回事,也早就在等待着这一刻! 咚咚咚…… 激烈的军鼓,被段元鉴刘整亲自擂响,段岩更是在撤开嗓子厉吼:“还等什么?儿郎们,杀上去啊……” “杀呀呀!” 在军鼓声中,在段岩的厉吼声中,刘渊姚德等将率先厉吼,高举着刀枪前扑,几乎在瞬间就将好几十名当先的蛮兵给撂翻在地,如同巨像碾碎自以为强大的蚁群一般…… 看到这一幕,段岩哈哈大笑,冲着还想整合队伍挡住宋军进攻的甲骨龙古吼道:“不是想杀小爷么?有种别走……” 段岩不喊这一嗓子,可能甲骨龙古还没反应过来。 可在听到段岩这一嗓子之后,甲骨龙古一个激灵之下,屁股一撅撒腿就跑——毕竟,不说刚刚这一下,整个山谷中的蛮兵哀嚎震天,不知已经死伤了多少,就说那惊雷一般的爆炸,光是吓,都得将不知道多少人给吓破了胆子…… 在这种情况下,还打个毛啊? 再不跑,那可就小命都没了! 因此,甲骨龙古是想也不想,撒丫子便跑,于那浓烈不见五指的烟雾中拼命逃窜…… 接下来的战斗,就是一边倒的碾压了…… 蛮兵们以比冲进山谷更快的速度给逃了出来,那模样几如被狼群追逐的野兔一般,只恨爹妈少生了两条腿,什么都顾不上了…… 而随后追击而出的宋军,则如猛虎下山,不断的将那些蛮兵蛮将劈翻,捅倒…… 纽璘,帕托早已在部将的掩护下退到了对岸,拼命的擂响军鼓想要重整战阵——在度过了最初的慌乱之后,他们勉强已经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了…… 毕竟那爆炸之后浓烈的硝烟气味,瞒不住他们。 只可惜到了此时,即便他们将战鼓捶破,都已经无力再扭转战局了…… 被吓破了胆子的军卒,顾头不顾腚的四散奔逃,拼了命的都想要逃过江面,不知道多少人相互推搡着,甚至刀兵相向只为自己能够逃在前面。 不知道多少人死在了自己人的刀下,不知道多少人被踩踏至死,更不知道有多少人被挤下了冰冷的江水…… 也就是时值深夜,天色昏暗,要不然宋军怕是完全能一波就将纽璘大军杀个片甲不留! 天,逐渐的亮了起来。 展现在宋军将士们面前的,是漫山遍野的尸骸…… 当然,最惨烈的依旧是那山谷之中,无数的蛮兵尸骸层层叠叠,其中不少人筋断骨裂,不知道多少人几成碎片…… 即便都是久经战阵之士,但无数的将士们看到这山谷中的惨状,依旧忍不住头皮发麻背脊骨发凉! 人间地狱啊…… 经过清点,昨夜一战,一举斩杀蛮兵三千四百余! 其中直接被炸死炸伤之蛮兵,不过七八百人,而剩下的两千余人,死于宋军将士追击的也不过一千余众——几乎超过半数,都是死于蛮兵为了逃命自相残杀,踩踏,或者掉进冰冷的江水之中被淹死的…… 听到这汇报,段岩不禁轻叹一声,感慨自己小看了古人。 这冷兵器的战争虽然看着就跟小孩子过家家差不多,但之惨烈程度,却要远超他所知的任何高科技的战争。 但想比于段岩的心惊和不忍,整个阵地上的宋军,却是欢呼连天,兴高采烈…… 昨夜一战,加上白天的江防血战,前后加在一起,斩杀蛮兵共计六千余,缴获战马千余匹,粮草军械无算…… 剩下不足四千蛮兵蛮将,早已在纽璘的率领下连夜逃窜,绝无再战之力! 而自身之伤亡,却不过三千余…… 众人都不知道,自从大宋与蛮蒙开战以来近百年,是不是曾经有过如此疯狂的大胜! “万胜,万胜……” “大宋万胜!” 不知道多少的将士在兴奋的狂吼,尖叫着,每次看到段岩的身影之时,这些尖叫声就更是响彻云霄…… 因为到了此刻,所有人都已经知道了,昨夜山谷中那天雷勾动地火般的爆炸,根本就不是什么天罚,而是来自于段岩带来的那种叫做土雷的武器…… 所有人都很清楚,要不是那土雷,自己这些人别说能得此大胜,就算是拼着血流成河死伤殆尽,能不能挡住纽璘所率之蛮兵,最终成全府尊蒲择之夺回成都府之想,恐怕都是两说! 正文 第56章 纵容他去死 相较于宋军的疯狂庆贺,早已退出百里的纽璘所部,却是一片哀鸿遍野…… 到处都是蛮兵伤兵们发出的惨叫,几乎所有的蛮兵都如当头挨了一记闷棍一般,神情凄惶双眼无神…… 这种情况,可绝不仅仅是吃了败仗那么简单,更像是被一战打破了胆子的表现! 毕竟,这些蛮兵昨夜所遭受的,可是他们从来没经历过的力量! 特别是那些从爆炸中心侥幸活下来的家伙,想到那人力根本无法抗拒的威力,直到现在,依旧都会吓的忍不住浑身直哆嗦…… 帅帐之内,十几名蛮将们倒是要镇定的多。 显然,在经过了纽璘帕托的解释,诸多蛮将此刻也都大概的明白了自己等人这一战是因何而败! 不过,即便是知道了因何而败,这样一场惨败,那也一定是要有人负责的! “冤枉啊,纽帅!” 跪于帐前的陈翔哀嚎声声,叩头如捣蒜道:“末将发誓,末将绝对没有和宋军勾结,末将对可汗,忠心耿耿啊……” “去尼玛的吧!” 浑身浴血,九死一生的甲骨龙古一脚将陈翔踹翻在地,抱歉喝到:“此一战,我军本早已胜券在握,就因为这杀才瞒报敌情,引我大军中伏,我军才惨况如斯——不杀此人,难平民愤!” “然也!” 诸多蛮将也是大喝声声道:“不杀此人,我军惨死的数千将士,就无法瞑目!” “冤枉啊冤枉……” 陈翔哀嚎不停,向平时尚算明理的帕托求饶道:“帕将军,还望你为末将说句公道话啊……” 帕托当然知道陈翔的冤枉,但到了此刻,陈翔是不是冤枉,对他来说,根本就不重要! 重要的,是给惨败而归的军将一个交代,稳定军心! “为了我惨死于此战的数千军卒,今次就委屈陈千户一回了!” 帕托冷哼,躬身请命之后冲着刀斧手大喝一声:“拖出去,斩!” 听到这话,陈翔当即给吓的瘫倒在地…… “该死的杀才,胆敢坑害我蛮人,你死有余辜!” “就这么杀了他,实在是太便宜此贼了!” 随着陈翔人头落地,不知道多少蛮兵怒骂出声,整个溃军队伍,总算恢复了一点生机…… “此一战,汝等也辛苦了!” 听到帐外传回的骂声,纽璘暗暗松了口气,对甲骨龙古等示意道:“先回去稍事休息,然后开拔,争取早些绕道回到利州……” 喏! 甲骨龙古等众将唱喏领命,没人再提驰援成都府之话。 毕竟到了现在伤亡大半,军心尽丧,能够率部避开沿途之宋军打落水狗也似的攻击退回利州休整,就已经是大幸,哪里还有余力去驰援成都府? “所幸那段元鉴所部没有乘胜追击,否则此次,我等非得全军覆没不可!” 帕托心说,虽然不解宋军为何没有追击,但也算是好事一桩,因此也没在此事上过多纠缠,只是看向纽璘闷声道:“我军此败,全在于对宋军之新式武器,估计不足——若是无法得知这新式武器之底细,怕是以后我等对上宋军,将会处处受制!” “然也!” 纽璘点头,轻叹道:“此事,我会派密探暗中调查,想来迟早,应该能搞清此新式武器之下落——但相比这新式武器,某更奇怪一点!” 他奇怪的,自然是这新式武器如此威力,为何之前却从未听说,却好巧不巧,就出现在此处! 当然,更加让他害怕的,是宋军现在有了这种新式武器,会不会出现更多的自己等闻所未闻之新式武器…… “若真如此,我蛮蒙征服天下之霸业,怕是要平添变数了啊……” 想到这些,纽璘不禁长吁短叹,心头几如压了块巨石一般,沉甸甸的! 成都府。 整个成都府,都已经变成了一个巨大的战场。 虽然城墙被攻破,就连都元帅阿达胡都陷阵身亡,但剩余的三四千蛮兵在刘黑马的率领下,依旧顽强的凭借着半座残城在苦苦坚守,等待援兵…… 只是,一眨眼就十天过去了,他们却不但没能等来援军,反倒等来了驰援之纽璘所部,于白箭滩大败,早已率领残部逃回利州的消息…… “该死的纽璘!” 听到这消息,巴图是睚眦欲裂,破口大骂道:“某看他根本不是大败不援,而是压根就不想援,他嫉妒我都元帅战功赫赫,到处压制于他,所以巴不得看到都元帅死不瞑目……” 对于巴图的话,没有人理会,只是纷纷看向刘黑马道:“现在我军所剩之兵力已经不足四千,更是大半个成都府都已经被宋军攻陷,现在援军无望,我等必须尽快想办法,否则怕是要全都死于此处不可……” “不错!” 刘黑马点头道:“现在蒲择之所部兵多将广,我等再做坚守也已无意义,不若先行撤离,再图谋后计!” 众将闻言,纷纷点头,更是有人立即起身,就要回去召集兵马,部署撤离事宜。 “都给我站住!” 巴图却是怒不可遏,指着刘黑马的鼻子破口大骂道:“我都元帅血债未报,人头都还给宋贼挂在城墙上,你这狗贼居然下令撤兵,到底安的是什么心思?你是想我都元帅死不瞑目吗?” 听到这话,刘黑马之不少心腹都是怒不可遏,甚至有不少人都握住了刀柄。 但刘黑马只是摆了摆手,笑眯眯的看着众将道:“巴千户说的也很有道理,都元帅惨死于此,我等却只顾自己逃命,传出去怕是会被我大蛮所有将士取笑——那么现在,我们就听巴千户的,于这成都府内,和那些宋贼,一决雌雄!” “这还差不多!” 巴图闻言冷笑一声,便提着战刀出帐,冲着无数早已人困马乏的兵将狂吼道:“跟我杀上去,为都元帅报仇……” 听着这声音,诸将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刘黑马,心说巴图素来没脑子,难道副帅你就任由他这般胡闹,让我等陪着他去送死不成? “我也不想啊……” 刘黑马摊手苦笑道:“阿达胡都元帅在我蛮之中位高权重,我等若为了自己活命,都不敢给都元帅报仇……到时巴图回去,一状告到可汗面前……我等到时,如何同可汗交代?” 众将心头一动,拱手出账,也率并跟在巴图之后,再次杀了出去…… “副帅,那巴图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居然连半点脸面都不留于你,实在可恨!” 几名心腹咬牙切齿的道:“以前有阿达胡在,副帅你不好与之计较,可现在阿达胡已死,他巴图就是一条再也无法仗人势之野狗——难道副帅你还要纵容于他么?” “纵容他?哈哈哈……” 刘黑马哈哈大笑,心说你们这几个蠢货,到底从哪儿看出本副帅纵容他巴图了? 他巴图这次要是还能活着回来,自己就将名字给倒着写! 正文 第57章 帝王心术 巴图死了…… 看着巴图的尸体,注意到几道致命的伤口都来自于后背…… 想起曾经,眼前的家伙仗着有阿达胡撑腰,便在自己面前耀武扬威的情形,刘黑马的嘴角便泛起了一丝阴冷的笑意,心说你个脑仁只有巴豆大的蛮子,也敢跟本帅斗? 恐怕到死,你个蠢货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罢? 那么显眼的伤口,刘黑马注意的到,其余兵将不可能注意不到。 但此刻,明显没有人会对这伤口提出质疑,毕竟大家现在所关注的只有一点,那就是巴图死了! 再也没有人叫嚣着要给阿达胡报仇,拖住大家逃命的脚步! 不足三千蛮兵,在刘黑马的率领下呼啸着从南城而出,不甘的看了一眼那城墙之上山呼阵阵的宋军兵将们,暗暗发誓,迟早有一天,自己等人一定会杀回来,以报今日之仇! “刘黑马率领残兵逃了,成都府,被我们夺回来了!” 在亲自确认城中再无任何活着的蛮兵之后,几名军将兴奋不已的向蒲择之汇报。 想到那一场接一场的惨败,败足了数十近百年,败光了大宋朝的半壁江山,已经不知道有多少年,大宋之兵面对蛮蒙,都已经未能取得过如此酣畅淋漓之大胜…… 无数军将,甚至连蒲择之都忍不住老泪纵横! 蜀地之兵,先后于白箭滩,成都府大败蛮兵,杀敌数万,甚至阵斩阿达胡之大好消息,不但飞快的传遍了成都府,更是飞快的传到了江南等地。 所有之大宋臣民,都闻之欢欣鼓舞,概叹我之大宋朝,自岳武穆之后,又出了一位能挽狂澜于即倒的名将! “好,好啊……” 看到蒲择之命快马八百里加急传回的战报,早朝之上的周贤狠拍龙椅大声叫好,不等后续详细战报到来,便直接下令对蒲择之大加封赏不说,更是表示,以后巴蜀之军务,蒲择之可不用上奏,一言决之! 如此大胜,按说无论如何封赏,皆不为过。 但诸臣闻言,却齐不做声。 周贤皱眉道:“诸卿难道觉得吾之封赏,有不妥之处?” 殿下臣等皆言不敢,只是将目光偷望向贾师宪——他不开口,众人有岂敢开口? 贾师宪面色阴郁。 前两年,他才好不容易将借着治理蜀地之功坐大的余玠拉下马来,此刻又岂会愿意看着一个蒲择之再次爬起来? 只是,考虑到余玠一死,整个蜀地在过去两年之内,面对蛮蒙几无还手之力,现而今蒲择之又携大胜之威,此刻自己出言反对,不但会招周贤之不满,还会落人口舌…… 因而,贾师宪便也连称不敢,绝不多言。 早朝议毕,诸臣告退。 “师臣留步!” 周贤唤声,步下金銮殿和声道:“之前,看师臣对吾之封赏,欲言又止,想来当着诸班同仁之面,不好开口——此刻你我二人,师臣当可但说无妨!” “官家心细如发,老臣拜服!” 贾师宪拱手难言道:“此次蒲宣抚能于逆境之中亲率大军夺回成都府,按说无论如何封赏,的确都不为过,只是官家所言,整个蜀地之事其皆可一言决之,老臣以为大不妥——余玠倚治蜀之功骄横在前,若官家予蒲宣抚一言决之之权,怕是天长日久,蒲宣抚未必不会变成第二个余玠啊……” 听到这话,想到朝廷现在偏居江南,于蜀地天长地远,王命难至…… 蒲择之得这一言决之之权,膨胀之下拥兵自重,未必没有可能,周贤便暗道失策,为难道:“吾乃天子,金口玉言,总不好自食其言,失信于诸臣和天下……” “自食其言,倒是不必!” 贾师宪想了想道:“现如今,虽蜀地传来捷报,但具体战况却还未呈上——待到具体战报呈上,官家便可多做斟酌,于其中取忠心之臣多多封赏,以做制衡!” “有理!” 周贤点头大笑道:“吾幸有师臣辅佐,否则都不知该当如何!” 回到后殿,刚刚宽衣落座,便见一美貌嫔妃翩然而至,礼做万福,却是当今最受周贤宠爱之阎妃。 “爱妃,无需多礼!” 周贤笑道:“此刻前来,可有何事?” “听闻蒲宣抚于蜀地大败蛮蒙,臣妾特来与三郎同庆!” 阎妃笑着给周贤斟茶,同时问道:“蒲宣抚主政巴蜀不过两年,却屡建奇功,去岁收复剑州,此次又夺回成都府,将蜀内之蛮蒙肃清一空,此等功勋,我大宋朝恐唯有岳武穆能与之媲美——三郎此次让之主政蜀地,可谓独具慧眼,英明无比!” “我也这么觉得!” 周贤大笑道。 “既然如此,为何臣妾听闻师臣对三郎封赏蒲宣抚之事,多有意见?” 阎妃低声道:“之前余宣抚主政蜀地,也颇有功勋,皆是因为师臣所奏至余宣抚郁结而亡,才让蜀地近几年陷入动荡,此次好不容易有蒲宣抚站出来力挽狂澜,若是三郎又因师臣而对蒲宣抚心存疑窦,臣妾恐怕因此而让我大宋之臣寒心啊……” “阎妃!” 等之说完,周贤目光冰冷的看着阎妃道:“后宫议政,乃是诸朝大忌,你可莫要以为朕专宠于你,你便可以肆意妄为——朝中政事,是你可以肆意抨击的么?” “臣妾不敢!” 阎妃忙跪地请罪,哀声道:“臣妾对朝政毫无兴趣,只是心系官家——这一两年来,每每看官家因蜀地之溃局寝食难安,臣妾就心如刀绞…… 现而今,好不容易因为蒲宣抚,才让蜀地之局势稳定下来,官家终于也能睡个安稳觉,吃口安心饭…… 臣妾真的不想这些,因为师臣等之无端猜忌,而毁于一旦——望官家明鉴!”阎妃道。 听到这些话,周贤不禁心软,起身扶起阎妃道:“爱妃之一番情义,吾心甚慰!” “只要三郎知臣妾心意,臣妾就心满意足了!”阎妃抹泪道。 “好啦好啦,别哭了!” 周贤柔声安慰半晌,这才笑道:“你真以为,朕之决断,会因为师臣他等的意见而被左右吗?” “嗯?” 听到这话,阎妃不解。 “朕身为大宋之主,他等为臣!” 周贤冷声道:“朕要做的,就是平衡,不让某家独大,让他等相互制衡,为我大宋效力——师臣的话,我所听的,都是于我大宋江山有益的,无益于我大宋江山之言,即便他等翘舌如簧,朕也只当之是耳旁风!” “三郎的意思是,限制蒲宣抚之意,只是三郎想借师臣之口说出而已?”阎妃问。 “不然呢?” 周贤笑道:“之前余宣抚主政蜀地,就有蜀地军政一言决之之权,此次蒲宣抚如此大功,若朕不赐下此权,蜀地之军将,定言朕厚此薄彼,但余玠倚功骄横不听号令之前车之鉴,朕又不得不防——好在,师臣倒是配合!” 想到贾师宪如自己所想般上奏,周贤便有种将这天下玩弄于股掌之间的快慰,忍不住的哈哈大笑…… 正文 第58章 得胜归来 二月离开重亲府之时,重亲府还是漫天冰雪。 等到回重庆府之时,却已经时过三月,四处皆是一片绿草青青,万物滋生之相。 去时,段岩不过带着康延葛建行毛成等三十余人,不过这回来之时,人就多了…… 大部,自然随着刘渊姚德,各回顺庆府等地驻防,但需要叙职的段元鉴,刘整却跟着回到了重庆府,顺道还带有护卫之将士五百余。 得到消息的孙休,何欢,葛存一等等,早已各自组织起了大量的人马等候在重庆府外,翘首以盼。 当然了,也定然少不了安排完成都府治辖之事,带着伤兵等等已经回到了重庆府好几天了的蒲择之杨大渊张钰等人…… 自然,更少不了但凡外出,便一直跟在蒲择之身边的青衣老者,以及一袭薄裳青丝垂街的蒲纤纤。 看到队伍浩荡而来,孙休何欢葛存一等一声令下,顿时锣鼓喧天,鞭炮齐鸣…… 看到这热闹的场面,蒲择之杨大渊等人的脸色都不那么好看——毕竟,虽说此次能顺利夺回成都府,段元鉴等人于白箭滩大败纽璘所部,当居首功。 但终究,成都府是他们夺回来的,恶贯满盈的蛮都元帅阿达胡,是他们斩杀的! 可他们回来的时候,迎接的人等,也就大猫小猫两三只,哪儿有今日这般热闹? 要是段岩知道他们心头之郁闷,绝对会嘿嘿贱笑一声,不会告诉他们——无论在什么时代,这包装造势,都很重要! 成都府是你们打下的如何?阿达胡是你们阵斩的又如何? 你们回来的时候都没人知道,那有什么办法? 我就不一样了——还隔着重庆府几十里呢,我就已经派人通知孙休何欢他们准备着搞气氛了! 这要是都不热闹,那就真是见了鬼了! “恭喜段帅,段小官人大败蛮蒙,得胜而归!” 鼓乐之声一停,孙休何欢等人便齐齐唱喏上前,口中虽然是恭喜大军,但那目光,可就全集中在了段岩身上…… 不知道的,怕是以为白箭滩一战之主帅,是他段岩而非是段元鉴和刘整了。 若是往日,看段岩一人独享殊荣,别说是那些军卒或者是看段岩不顺眼的杨大渊张大悦等人,怕是就连他那便宜老爹段元鉴,都得将脸黑成锅底,骂一声你好大的狗胆,居然敢贪天之功为己有! 但现在,所有人都只是笑眯眯的看着,因为他们都知道,白箭滩这一仗,要不是段岩的话,根本就赢不下来! 更别说此战之数百伤兵,因为有段岩所率之军医队的妥善救治,最终活下来的人,足足比往日之战多活下来了四成还多…… 因此,在这种情况下,大家又岂会去扫段岩的兴? 好在,段岩虽然有意借此机会,更进一步的扭转自己在大家心中的负面形象,打响自己的知名度…… 但他也绝对不至于忘乎所以到真当白箭滩一战全都是靠自己一人赢下的地步。 因此,在受尽欢呼之后,段岩这才看着拥塞街头之无数之百姓大声道:“诸位父老乡亲,可还记得段岩离开之时,和你们定下的约定吗?” “段小官人所言,某等当然记得!” 所有乡亲哈哈大笑,何欢等人更是大手一挥,喝到:“上酒!” 下一瞬,便有不少人捧上土碗分发于所有将士,更有人抱着酒坛给众人倒酒。 其酒色如血,正是得胜酒! “当初某与众乡亲约定,此战不胜,某等便誓不还朝,若得胜归来,某便于诸君,共饮此得胜酒——现在,我们做到了,我们赢了!” 段岩高举酒碗,放声大喝! “赢了,赢了!” “小官人言出必践,乃我巴蜀之幸,大宋之幸!” 在孙休何欢等人的鼓动下,所有人等也高举酒碗,大声附和! “不过在共饮此得胜酒之前,某想多说几句!” 等到大家鼓噪的差不多了,段岩这才大声道:“此战之胜,虽然某段岩也有小小功劳,但更多的,还是有赖于蒲府尊之运筹帷幄,在于段帅,刘都统之指挥若定,但更重要的,是我千万之大宋男儿,面对蛮蒙之时,奋勇向前,死战不退…… 让我们一起,以此得胜酒,一敬那些为了我大宋战死沙场的英灵们! 二敬那些即便身负重伤,却依旧血战不退的大宋猛士们!” 一边说着,段岩一边哗哗的往地上倒酒…… 看着满满的一碗酒随着段岩这么一倒,不知道多少人心疼的都在抽抽——毕竟这得胜酒可不算便宜,毕竟这倒掉的,可都是白花花的银子啊…… 可没办法,谁让段岩所敬的,都是此战能胜的真正功臣呢? 倒是何欢等酒坊之人看到这一幕,那嘴都快裂到了耳根子! 毕竟这得胜酒可是他们酒坊之独酿! 万一真因为今儿之事,形成了以后但凡打了胜仗,都要喝这得胜酒,而且一泼一大碗——那自己酒坊这得胜酒,还会愁销路么? 当然,这话也引起了不少人的触动。 特别是如带头攻城,部属伤亡惨重的张钰,想起那些战死的部属,想起身受重伤,至今还躺在伤病营中苦苦哀嚎的李靖等人,不禁就红了眼眶,简直都恨不得将所有的酒都倒进那些人的嘴里,告诉他们,这一战之胜,他们才是真正的功臣! “为了大宋,干!” 正想间,段岩总算已经折腾完毕,高举碗里不过剩下半口的酒液冲着所有人大吼,然后以极其豪迈之姿态,将酒碗内之残酒,一饮而尽! “干!” 所有人等齐齐大吼,跟着一饮而尽。 折腾完毕,段岩才跟着段元鉴刘整等人,在诸多百姓的夹道欢迎之中,去向蒲择之复命。 “做的好!” 蒲择之拍拍段元鉴刘整的肩膀,目光也看向了段岩,点了点头,不过却没说话。 以段岩现在这不入流的身份,即便是天大的功劳——在这时候,可都没和蒲择之说话的资格,点点头,已经都算是极大的褒奖了…… 这些细节,段岩自然是不会在意的。 奔波劳累近月,他现在最想的就是洗个热水澡,然后好好的睡上一觉…… 然而,不等他找到人群中的胖花,招呼她赶紧回家烧好水,便已经被一只铁钳般的大手给狠狠的捉住了胳膊,看到了一双几成赤红的双眼…… 正文 第60章 死马当做活马医 李靖的肚皮被经过蒸煮,酒精浸泡过的简易支架彻底撑开,躺在案子上的样子,活脱脱的像是一头被开膛的肥猪,第一次见到这场面的人等,看到这一幕时的心情,就别提多恐怖了…… 反正,那些之前还抱着看稀奇的心情进来看军医队怎么治伤的守卫军卒们,自从看到李靖的样子的模样,连滚带爬的出了营地之后,就再没进来过。 看着都觉得恐怖,就更别说治疗过程了。 葛渐行等人在段岩的指点下,小心翼翼的用酒精棉一点一点的清理干净李靖腹内的污物脓血,同时寻找肠子上的创口。 创口有好几处,不断的丛中涌出污物和脓血。 “不能直接缝合!” 段岩查看了一下肠子上的伤口和感染情况,断然拒绝了葛渐行几人想要直接缝合的想法,下令既然先将完好的两头集束,将带着伤口的肠子部位直接剪下来! “剪掉?这能行吗?” 一直在旁边看着的张钰哆嗦着问,刀砍到脖子上都面不改色的铁汉,此刻的脸色却苍白如纸,显然吓的不轻。 段岩也不知道行不行。 因为虽说他是多学科的博士生导师,但终究不是全才,对医疗方面,也仅限于略知的水平。 再加上当下的医疗水平…… 所以他也只能告诉张钰——现在李靖的情况,就是死马当成活马医,除了试试,根本没别的办法! “听你的!” 张钰最后点头。 不过在看到被剪下来的长达半米的肠子之时,张钰都有点后悔之前没同意段岩的提议,给李靖补上一刀了——这人可不是猪啊羊的,这么长的一截肠子被剪掉了,能活么?以后吃饭什么的怎么办? “人的肠子加起来足足有四米,少上这么一截,不碍事!” 段岩安慰,也不管张钰在听到他的话之时那眼神有多么的不信任,只是指挥葛渐行等人给刚刚剪下来的新鲜创口用酒精仔细清洗,然后缝合…… 毕竟相比于张钰担心的少了半米的肠子能不能活,段岩需要担心的明显更多。 比如现在的条件简陋,无法保证无菌,比如缝合手段简陋,不能确保缝合之后不会漏液…… 等等。 总之,李靖想要最终活下来的难度,堪比死而复活。 当然了,唯一让段岩感到欣慰的,那就是李靖一直处于昏迷之中而不是清醒状态。 否则的话,不用等到现在他们在这边担心来担心去的了。 因为,李靖早就直接给活活疼死了…… 缝合完毕,理顺腹腔内的肠子,将缝合端暂时暴露在外观察,葛渐行等人便开始缝合完全敞开的腹部。 整个过程,足足花了个吧时辰。 等到整个肚皮上的伤口缝合到只剩下寸许之时,肠部的缝合处也已经开始流动,但没有渗漏的迹象…… 段岩这才让几人将暴露的肠部放回腹腔继续缝合肚皮暴露的外伤,并留下了一截引流口,以防腹腔的伤势过大消炎不足产生积液,方便引流。 接下来,就是保证体液和营养的问题了! 像李靖这样的伤势,根本无法进食,想要保证身体的营养和水分所需,最好的方式是静脉滴注营养液。 但现在,明显没有这个条件。 段岩只能想出折中的办法,让张钰去搞些糖和盐巴过来,按照比例调配成糖盐水,每隔个半个时辰,就给李靖喂上一小勺…… 普通的水,身体并不那么容易吸收,喝下去之后很快就会经过肠道排出。 但糖盐水不一样,因为和体液的组成相对接近,会更容易被身体吸收。 只要控制饮用的数量,糖盐水应该就不会经过刚刚缝合的肠道,而直接被身体吸收干净…… 当然了,这也只是段岩根据自己的知识所做的推测,到底行不行,他心里其实也没谱。 但现在的情况,这也是他唯一能够想到的办法。 接下来…… 就只能听天由命,看这李靖的命够不够硬了! 和李靖一样看自己的命够不够硬的,这伤病营里还有很多——或者说每一个都需要看自己的命够不够硬。 相比于那些做完手术,惨叫的跟杀猪一样的伤员相比,段岩反倒更担心那些没声的…… 叫的惨,那是疼。 现在伤口已经都经过了必要的处理,只要不出大问题,保证饮食和营养,那么即便是有小小的炎症感染,其实活下来的机会都不小…… 而那些没声的…… 情况都跟李靖一样,光是解决营养的摄入这点,就是个大麻烦。 但段岩也没什么好办法,只能安排葛渐行等人在照料的时候,也给喂食些糖盐水,鸡汤之类…… “这边,就辛苦你们了!” 眼见该处理的都已经处理完毕,段岩这才跟葛渐行等人招呼一声,自己准备回家,准备明天再来。 “无论李靖他们能不能活过来,张某都欠你一个大人情!” 送段岩出门,张钰又是长躬及地道:“他日小兄若有用的到张某之处,某刀山火海,万死不辞!” “那可请张都统一定要记得今日所言!” 段岩意有所指的一笑,这才跟来福和康延回去。 “那些伤兵,看着好惨!” 来福一边走一边心有余悸的道:“也不知道明天过来,这些人还有多少还活着……” “我们做了我们能做的,至于别的,谁也没办法!” 段岩叹气,目光看向了沉默不语的康延笑道:“现在你该知道,想要在战场建功立业,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了吧?要是怕了,就赶紧回纤纤小姐身边——纤纤小姐品性不错,想来也不至于亏待了你!” “自从来到小官人身边开始,康延就生是小官人的人,死是小官人的死人!” 康延闷声道:“除非小官人赶康延走,否则康延愿意永远追随小官人左右,听从驱使!” 这回答,段岩早就预料到了。 不过在经历伤病营的惨状之后,听康延还能回答的如此坚决,段岩也不禁有些开心——毕竟,身边可以信任的人,越来越多了…… 家中,胖丫早已烧好了洗澡水。 至于段元鉴,现在应该在交接军务,并没有回家。 不过即便在家,估计段岩也没时间与之啰嗦——他实在是累坏了。 胡乱的洗了个澡之后,段岩连晚饭都没吃,就直接瘫在了床上,呼呼大睡起来。 正文 第61章 暴利生意 刚刚清晨,安静了一夜的重庆府便又热闹了起来。 虽说今日的清晨,和往日的清晨似乎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不同,做着各种糊口小生意的人,也几乎都是以往那些熟悉的面孔…… 但可能是因为大宋军队打了大胜仗的缘故,几乎每个人都觉得还是有那么一点的不同,觉得赶牲口的孩子的吆喝声,甚至是小买卖人的叫卖声,似乎都洋溢着一股子的喜庆劲儿,听着格外的舒坦。 和这些人讨生活的人起的同样早的,还有孙休以及何欢。 二人早早的起床赶来段家在门外候着,希望能让段岩一起床就能看到自己,以显自己对之足够重视…… 孙休就不说了,盐商之后,年纪轻轻的举人,就说这何欢,最近这阵子不但靠着竹叶青以及得胜酒在重庆府内出尽风头,更有靠着一首半诗词名震文坛,那也都是一半人等上赶着请都请不到的人物…… 这样的两个人连玦登门,别说是一般人家,怕是就算到了府尊蒲择之的府上,估计都得香茗奉着炭火烤着,生怕被怠慢了…… 但在段岩这小院里,从进门开始,今儿早上二人就没见着个好脸色。 无论是胖花还是来福,都是一脸的起床气,康延虽说没给二人脸色看,但也从头至尾都没搭理过二人,洗漱之后就着甲持刀在门口扮门神,正眼都没瞧过二人一眼。 不过即便这样,孙休何欢依旧是一脸和气,半点没被怠慢了的不爽,反倒看着三人的表情暗自激赏——没有这份生冷不忌,谁都敢甩脸子的脾气,能好意思是段岩门下的人? 要知道,段岩可是胸有沟壑却愣喜欢将自己搞到声名狼藉的怪人啊! 段岩起床,洗漱,看着笼罩手站在屋檐下,别说烤火,连门都没进了的孙休和何欢,忍不住对来福胖花斥道:“哪里有你们这么待客的?” “这么早登门,我们也来不及啊!” 来福胖花振振有词,噎的本就不太适应使唤人的段岩直翻白眼。 孙休何欢忙道不碍事,同时还挤眉弄眼的调笑段岩道:“难怪小官言行无状放荡不羁,从乃仆身上,便可得窥一二啊……他们这性子,像你!” 段岩闻言简直想啐二人一脸,心说某好歹也是多博士导师,出了名的天才——他们两个,有哪点像某了? 不过他也没驳斥二人的意思。 在这个年头,有才不可怕,聪明也不可怕。 可怕的是又有才能又聪明,办事还滴水不漏——这种人,往往会死的很快。 于是,段岩便任由孙休和何欢呆着,任由来福胖花慢悠悠洒扫生火,任由康延站在门口扮冷面门神,自己则慢悠悠的洗漱。 在段岩的支招之后,何欢不但早已卖空了自家酒坊所酿之酒,甚至已经开始偷偷购买其余酒坊之酿暗中加工倒卖…… 因为利润太高,加之才名加持冤大头够多,这一个多月以来,何欢赚到的银子比他之前十余年加起来赚的都多。 “这里八百两银子,是小官上两月该分之银!” 等到段岩落座,何欢将沉甸甸的箱子推到段岩面前打开道。 看着箱子中那满满当当的银锭,就连孙休这个盐商之后都忍不住的吞了吞口水——因为按照约定帮着何欢酒坊贩卖酒水的缘故,他多少知道何欢最近赚了不少,却也没想到居然暴利到了月余就赚了一千数百两的地步。 看着这些银子,想到家中孙家送来的还没花完的几百两银子…… 段岩咧嘴一笑,心说折腾一个多月以后,总算不太愁没钱花了! 在高兴之余,段岩也注意到了何欢欲言又止的表情,呵呵一笑道:“梅园残诗是我给你的这事,孙兄已经知道了——他现在是我们自己人,有话,你但说无妨!” “让孙小举见笑了!” 何欢冲着孙休讪笑拱手,这才对段岩道:“我坊酒贵,除了竹叶青和得胜酒之特色之外,更多的还是因为我这才名,才让那些不差钱的士子愿意大价钱买酒——我是想求小官再赐上几首诗作,以维才名,好方便卖酒!” “诗我给你没问题,但光靠卖酒,可不是长久之计!”段岩道。 何欢面色一凝,忙道:“那以小官之见,某该当如何?” “还用问?” 段岩白眼道:“自然是卖酒为辅,酒精为主了!” 经过白箭滩一战,使用酒精和酒精棉替伤口消毒,再辅以新式疗伤之法救治伤员,效果显著。 如无意外,此医疗之法定会快速推广! 像竹叶青,得胜酒这些,一般的酒坊若是有心模仿,估计不出几月,定然能模仿出来——这注定就是一个赚快钱的路子。 但酒精就不一样了! 酒精的蒸馏之法,以及脱脂棉的制造之法,甚至大批量的制造,为了方便分售的盛器都得特别制造,否则盛器一旦有渗出物污染酒精,后果都不堪设想。 一般之人想要制造出质量合格的酒精,没有自己的刻意指点,段岩相信,绝无可能! 再者说了,这用来治伤救命的东西,只要自己这个首创者不点头说个好字,谁敢胡乱使用? 段岩相信,制造酒精和酒精棉,盛具,绝对能让自己和何欢的酒坊,还有最先帮助自己的葛存一等,都长久受益! “对啊,我怎么没想到呢?” 听完段岩的话,何欢喜不自禁。 他之前也担心过竹叶青和得胜酒被仿冒,自己酒坊到时候又卖不出去酒的问题。 而现在,他是可以完全放心了…… 毕竟制造酒精,在很长的一段时间内不但都是独门生意,而且还是能做大的生意…… 酒到处都有,即便他的竹叶青得胜酒再特殊,所能贩运到的范围都有限! 但治伤所用的酒精和酒精棉就不一样了——毕竟这伤员,全国各地到处都有! 想着这些,何欢笑的是无比开心。 但笑的更开心的,其实还是孙休…… 毕竟,何欢酒坊贩往外地的酒水是通过他们家的盐帮商队贩售的…… 到时候贩售酒精,自然也不可能再找别家! 这家伙现在有种人在家中坐,财从天上来的感觉,笑的嘴都咧到耳根子上了! 段岩也笑的很开心。 毕竟在制造酒精和酒精棉这件事上,盛具这份钱,他肯定是要自己赚的…… 而且在开发盛具的同时,他还能研究下玻璃相关的问题。 搞好了,那可都是钱啊! 当然,玻璃相关的东西能不能搞出来,就得看今儿孙休到底给自己带来了那些东西了! 正文 第62章 都是袍泽 一个沉甸甸大箱子,被孙家的下人抬进了房间。 箱子之中装着各种石块等等的矿物,都是孙家之人按照段岩的要求所收集和购买的。 直接能分辨的,有各种碱,硼砂,藻土等等之物。 “办的不错!” 看着这些东西,段岩将硼砂等一眼就能确定的东西捡出来,让孙家的人帮忙采购。 还有一些能确定的矿物,段岩也分拣出来,让之帮忙收集。 至于一些不确定的,就需要用试剂等进行反应来确定了…… 想到自己现在别说是各种试剂,就连最基本的实验仪器都没有,段岩便是一阵阵的头大,心说自己现在算是明白,什么叫做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了…… 然后,段岩便拿着烧碱带着孙休进了厨房。 油胖花早就准备好了。 段岩要做的就是加热,生火,加入烧碱进行搅拌,凝固,冷却。 “这就是肥皂了!” 段岩将凝固的半透明固体取出,切了一小块让孙休试试。 “真的是肥皂!” 在手上搓了几搓,看到被洗的干干净净的手,孙休一脸服气的看着段岩道:“真想不到制作肥皂居然如此简单,更想不到的是,制造肥皂如此简单,千百年来却没人知道——直到你将之制造出来……” 这话的意思很明显——他就差没直接对段岩说,这制造肥皂虽然简单。 但几千年来都没人能制造出来,凭什么偏偏就是你? “这肥皂可不是我发明的——我也是听人说的!” 段岩笑笑,也不管孙休会不会质疑凭啥什么好事别人谁都不告诉却就偏偏告诉你这事,只是自顾自的交代孙休——制造肥皂虽然简单,但要想将肥皂卖个好价钱,那可不那么简单。 首先是要包装! 不能跟自己一样直接用刀切成大白条子,得先做磨具,在皂液成型却还没冷却之前,倒进磨具中做出各种好看的造型,同时最好能在其中加入香料等等…… 作为盐商之后,孙休耳濡目染,对这种事,他自然是一点就透,点头表示这方面他心里有数,不用段岩操心。 “知道就好!” 段岩点头,在这方面他也知道自己不用多说。 唯一着重提醒孙休的,就是在制作完肥皂之后,剩下的那些液态淡黄色的甘油。 “所有的甘油都妥善保存,我有大用!”段岩交代。 “呸呸呸……” 小指头蘸了点甘油尝了尝的孙休呸呸呸的乱吐,心说还甘油呢,除了一股子的碱味就没有别的味道,怕是连猪都不会吃,倒掉都嫌脏地方…… 这玩意儿,能有什么用? 段岩当然不会告诉孙休,这甘油只要用硝酸给硝化一下…… “按照我说的去做,妥善保存——折算一部分的制皂成本,银子在该分给我的那份里扣就成!”段岩道。 一听这怕是连猪都不会吃的甘油居然能折合一定的银子抵扣成本,孙休自然再也没有半点意见,连连点头,表示绝对照办! “告诉员外,可别光忙着卖肥皂赚钱,别忘上次开的单子上那些没找到的东西,还得继续找,让采购的,也都要尽心采购!” 送孙休出门之时,段岩嘱咐道:“还有我要的那能自己做硫酸的匠作,一定要抓紧找……” 硫酸,被誉为炸药之母。 也就是说,只要有了硫酸,那么各种化合炸药就不难得到。 当然了,现在的条件说制作各种化合炸药,那都还早。 但即便是暂时还用不到硫酸来做化合炸药,但化学中的很多反应,甚至是制备各种试剂,都免不了要用到硫酸…… 段岩自己其实也能植被硫酸。 对于一个多博士导师来说,即便是在当前的条件下,制备硫酸都算不上有多难。 但考虑到将来的硫酸需求量会非常大,而自己又不可能将时间全都花在这上面,所以让孙家帮忙寻找拥有相关手艺的匠作,让他们帮忙制备,自己从旁指点,明显才是最佳选择。 孙休何欢一走,段岩便让胖花看家,而自己则带着康延来福去伤病营。 根据昨天观察到的伤病营内那些伤兵的情况,再加上有限的手术治疗条件…… 即便是竭尽所能的对所有的伤兵们进行了救治,段岩在去往伤兵营的路上,也做好了心理准备。 但当他来到伤病营,看到伤病营里抬出的足足近百具的伤兵们的尸体之时,段岩依旧感到触目心惊! 一夜之间啊,死了近百人! 但即便一夜之间就死了这么多的伤兵,但那些守卫伤兵营的军卒在见到段岩的时候,却半点没有看草菅人命的庸医那般的表情。 几乎每个人看到段岩,都满脸堆笑,讨好问安。 听到段岩来了亲自迎出门来的张钰,也是一脸讨好涎笑,看着都不像是传说中的那个率领两三千的军民死守钓鱼台二十来年的狠人,倒像是那种只知道溜须拍马的小人…… 张钰或许不是君子,但明显也绝不是什么小人。 之所以在段岩面前表现的如此谄媚,自然还是因为那些伤兵。 虽说一夜之间就死了近百个伤兵,而且也很难说这些伤兵之死,就没有昨天军医队在给这些伤兵们刮骨割肉治伤的手段太过粗放的原因。 但相比于那些已经死去的伤员,伤病营中剩下的三百余经过军医队医治手术,目前还有气的伤兵们,绝大多数人的情况,都已经有了大幅度的好转! 杀猪般喊疼的伤兵少了不少,虽然肯定也都疼的厉害,但相比之前,他们都纷纷表示,现在的疼痛还在能忍受的范围之内! 之前段岩担心的那些昏睡不醒的伤兵,情况也如他所料,那些尸体中最多的就是这些人。 但也还是有人活了下来,而且有几个已经不时的能睁开眼睛了…… 看到段岩进来,但凡还清醒着的伤兵们纷纷挣扎着向段岩抱拳致谢,感激之情,溢于言表。 “不必多礼,毕竟我等都同是为我大宋效力的袍泽!” 段岩忙让大家安心养伤,同时跟过去看李靖的情况。 一夜之间,死了一百多人,而伤势看起来最严重的李靖却还没死,实在是让段岩意外至极…… 只不过,李靖虽然还有气,但情况看起来也依旧不容乐观。 整个人都浮肿的厉害不说,还高烧不退! 明显是因为腹部的伤口过大,暴露的又过久…… 即便经过大家竭尽所能清理消毒,但其腹内依旧还是产生了炎症,从而引发高烧。 正文 第63章 谁居首功 对于李靖的伤,段岩这边除了让一众人等用酒精擦拭身体降温之外,便再没有更好的办法。 说到底,医治方面,他终非专业。 除了比时下医者多懂得一些医治方面的相关原理以及常见效用药品的化工合成之外,具体的治疗手段,别说跟葛存一这样的名医相比,怕是跟普通的赤脚郎中相比,他都未必比的过。 因此,在具体的治疗方面,段岩除了嘱咐在喂服汤药方面,因为李靖的肠子在经过缝合之后,还未通气,所以在他放屁通气之前,都只能和喂食糖盐水一样,极少量的灌服汤药之外,剩余的就只能都交给葛存一去做了…… 不过好在,众人按照交代酒精擦拭身体给高烧的李靖降温,倒是没过多久,就让李靖的体温降下来了。 “时刻观察,看看他有没有放屁!” 段岩道,心说一旦放屁通气,就能正常吃东西吸收营养,就能正常服药…… 对李靖伤势的帮助,那可太大了! “我能做的就只有这些了,李将军最终能不能活下来,就只能靠他的意志力了!” 黔驴技穷的段岩无力的看着张钰,让之多陪李靖说话,希望李靖最终能抗过手术后这最最艰难的阶段。 “小兄已经尽力,我知道!” 张钰挤出一丝比哭还难看的笑脸,拍拍段岩的肩膀道:“无论他最终能不能活下来,某张钰都欠你一个人情!” “将军言重了!” 段岩笑笑,嘱咐葛存一葛渐行徐晋汪城等人照顾好伤兵之后,便带着来福康延回到了小院。 段元鉴依旧还没回来,明显应该和众将一样,在府衙和蒲择之等人进行战后的各种工作,比如功劳的上报,伤者亡者的抚恤,等等…… 在这种情况下,即便段岩再心急时间不多,也不敢贸然行事,只能在耐心等待的同时,一边进行自己早已盘算好的种种安排。 比如,交给毛成一张图纸,让之组织村民挖掘松树柏树根,蒸馏松节油,又比如让来福康延胖花帮忙,将此次孙休带来的那些矿石硼砂碱等样品,利用有限的条件进行各种反应提纯…… 在段岩忙着这些的时候,府衙内的气氛热火朝天,众将为了多分到些功劳,有时候甚至为了几个人头都能吵的面红耳赤口水乱喷…… 场面上实在是有辱斯文。 但不管众将怎么吵,有两人的功劳是无法被抹杀的。 一是张钰不惜副都统之身以身犯险,亲率军卒攀上城头,于万军丛中杀出血路,打开城门,为此战收回成都府立下了汗马功劳。 二就是在白箭滩一战,段岩不但设军医队救死扶伤有功,更是利用土雷之威,直接决定了此一战的走向。 可以说,如果没有段岩带来土雷…… 那么即便是张钰以万夫不当之勇打开城门,助大军顺利的拿下重庆府的城头,可只要纽璘所率之兵突破了白箭滩,此一战最终怕是也只能是一个虎头蛇尾的结果。 想要如现在一般不但顺利收回成都府,并杀敌巨万,立大宋与蛮蒙开战一来前所未有之奇功,简直是痴心妄想! “府尊!” 刘整拱手道:“某以为,此一战之顺,段岩当居首功,还望府尊禀报官家,为段岩请功!” “府尊,此事万万不妥!” 不等刘整话音落下,杨大渊张大悦等人便齐齐跳将出来,大声反对! “段岩之功劳,虽不可抹杀,但此一战重庆府为主,白箭滩阻击为辅,却是不争的事实!” “若不是张副都统以过人之勇打开城门,让成都府危在旦夕,以纽璘之老谋深算,恐怕不至于会如此轻兵冒进,从而中了土雷之伏……” “更何况,我等于成都府斩杀之阿达胡,更是我大宋和蛮蒙交手一来斩杀的蛮蒙之最有名之蛮将,若是此等功勋尚不能拿下首功,那我大宋怕是再无愿意以身犯险,便是敌有千万,也敢孤身往之之血性儿郎……” 杨大渊等人说着这些的时候,也都不忘对段元鉴抱拳道:“段知事,某等这么说,可绝无小瞧令郎之意,事实上令郎此次,莫说是拿出那足以让鬼神皆惊之土雷之功,也不说他首创之酒精消毒,伤口缝合之新式疗伤之法,就单说令郎以一己之力组建军医队,救活我大宋之兵成百上千之儿郎这一点,放在任何地方,都足以以首功论之……” 听着这些人一边抢自己儿子的功劳,一边又不得不在自己的面前狂拍自己儿子马屁的样子…… 段元鉴不但没有骂杨大渊等人首鼠两端虚伪至极,反而满心欢喜,简直有点忍不住想拍案而起,来上一句有子如此,夫复何求…… 不怪他有如此得意忘形之想,实在是此刻众人虽然不想让段岩拿下首功,但又万万不敢得罪段岩的样子,对比之前一众人等因为段岩对他明嘲暗讽,几让他羞愧的无地自容的样子…… 段元鉴只觉心头恶气尽出,浑身畅快。 他那似笑非笑的模样,看在杨大渊等人眼里,想想自己等人之前将段岩贬的一无是处,现在自己等人虽然不想让对方当居首功都不得不小心翼翼的拍着对方的马屁,不敢得罪对方太甚之事…… 一众人等的脸,就跟被人甩了几巴掌似的,火辣辣的难受。 感受到这古怪的气氛,蒲择之也暗觉好笑,干咳两声道:“张钰之功,某亲眼目睹,如此好汉子,若不请功于官家对之大加封赏,我蒲择之都觉着愧对于他……” 听到这话,杨大渊张大悦等人吧一脸喜色,却不成想蒲择之却又忽然话锋一转! “可张钰之功,比之段岩,依旧有点小巫见大巫了……” 蒲择之说完,摆手制止众人之争论,大声道:“因为段岩之功,不仅仅在于此一战之胜——诸君试想,如若那土雷之法在我军中推广开去,我大宋之兵,便有了制衡蛮弓强马快之杀手锏……此等功劳,张钰之功,是否当真能比?” 听到这话,众将默然。 他们不是不知道这点,只是想到自己等人率兵多年,现在居然要被段岩这个声名狼藉的毛头小子抢去头功…… 以后若是满朝文武问将起来,自己等这老脸,往哪儿搁啊? 蒲择之自然不会理会众人这小心思,一边自顾自的拟定奏折,一边暗自思忖到底该给段岩安置个什么职司才是…… “虽然官家有令,蜀中之事府尊可一言决之,但某以为府尊当下,实不宜操之过急,以免给人居功自傲之嫌!” 青衣老者看过奏折,眉头微皱进言道:“府尊可切莫忘了余府尊之前车之鉴!” 听到这话,蒲择之心头一凝,长叹一声之后,默默的点了点头。 sript>();/sript> 正文 第64章 御驾亲征 有宋一朝。 前有金辽祸乱靖康之耻,近百年又拿蛮蒙的强弓快马毫无办法…… 蜀地这一仗,终于让大宋之地的汉民们可以扬眉吐气。 无论蜀地本身还是江南之地,无论是贩夫走卒还是朝堂高官,都在为这一大胜而欢欣鼓舞,都似乎看到了汉民再次崛起,重拾面对草原蛮人的强大荣光…… 而同时,蛮蒙草原却是一片悲愤! 近百年来,蛮蒙所向无敌! 不仅仅是对宋地几乎每战必胜,甚至还有余力一路西征,沿途各国在他们的快马强弓之前一一臣服…… 可就在所有蛮人以为自己早已无敌天下,只要马蹄能及之处,所有的一切都可以予取予求之时,居然被根本没放在眼里的宋地之民狠狠的击败…… 折兵过万,战马数千,甚至连都元帅阿达胡的头都被宋军砍了下来…… 这,对于目空一切的蛮蒙之人来说,简直不能忍! “拔都王,旭烈兀王每征必胜,让我大蛮之疆土绵延天际,可笑一个小小宋之蜀地,却让我大蛮损兵折将,甚至连都元帅都给宋贼砍去了人头,当真是天颜无光……” “不提当年成吉思汗让我大蛮崛起于这草原,更别提窝阔台汗之一呼百应天下降服,即便是被认为最无能之贵由汗,亦能让我大蛮荣耀八方,哪像现在……” 如此这般的声音,如同潮水一般的涌向了可汗的金帐。 听到诸多蛮将的禀报,哥蒙面沉如水。 他岂会不知自己坐上这大汗之位,有多少人不满? 岂会不知在这个节骨眼上出现如此之多的声音,绝对是有人暗中煽风点火的结果? 毕竟在当前这大蛮之中,有资格有能力也有野心坐上这可汗之位的人,实在太多了! 无论是功勋无数的拔都王,还是现如今正在西征,战功赫赫的自己的亲弟弟旭烈兀王…… 可偏偏,坐上可汗职之位的却是自己! 平常战事一帆风顺,诸王对自己的不满都会被一波接一波的胜利所掩盖,而现在一旦大败,各种的声音都开始冒出来了…… 暗示自己得位不正,暗示自己才不符位! “阿达胡战死,乃是他狂傲自大不听进谏,纯粹是咎由自取!” “至于成都府失守,更多的还是因为宋人鼓捣出了那前所未有之土雷,让纽璘骤不及防……” “此一败,实乃意外,而且整个宋地之战局,依旧在我大蛮之控制之中,假以时日,整个宋地尽归我大蛮之手,已是定局!” 一群心腹部属愤愤不平的道:“更何况,战场胜败,实乃兵家常事,可这区区一败,却招至流言蜚语一片,甚至有不少部落公开质疑可汗是否德不配位——实在是可恶至极,其心可诛!” “诸臣勿恼!” 哥蒙换了脸色,和气道:“我大蛮之子民习惯了胜利,此次大败招致流言,也属应当!” “若说其中没人暗中挑拨,某等可不信!” 一众心腹依旧愤愤道:“还望大汗予我等彻查之权,待到查清那散布流言之人,定然要他等人头落地,以正视听!” 哥蒙抽了抽嘴角,心说一群愚钝的家伙! 无论拔都或者旭烈兀,几人不但手握重兵而且还都在大蛮之中拥有不下于自己的声望…… 一旦流言彻查的源头开始指向他们之时,怕就是我大蛮分崩离析之日! 这种结果,可绝不是哥蒙想要看到的! “都闭嘴!” 想着这些,哥蒙冷哼道:“压制流言的方法很多,而寻根溯源,却是解决问题最差的方法——我大军西征,每战必捷,倒是这后宋阻我兵锋久亦,若是再不将之彻底解决,迟早必成我大蛮之祸! 即便没这一败,本汗也早已决定尽快解决后宋这块绊脚石,而现在有了这一败,则更让本汗下定了彻底灭之的决心! 传本汗诏令,我哥蒙将御驾亲征于蜀地,不胜不归!” 哥蒙喝到,心说尔等诸王不是仗着攻城略地之功讽我哥蒙德不配位么? 今次本汗就要让尔等瞧瞧,有我大蛮勇士,这胜仗谁都能打! “御驾亲征?” 听到这话,诸多心腹齐齐吓了一跳,反驳道:“若是战事顺利,大汗御驾亲征倒是不无不可,但现在,那群宋贼制造出了堪比天威之土雷,我军尚无应对之策,再次状况之下贸然亲征,若胜则罢,若败……后果怕是不堪设想!” 这些,哥蒙岂会不知? 不过哥蒙却并不是太担心! 因为根据纽璘所报,致此惨败之土雷,他已经在派人进行研究,因为其并未脱离常见的黑火药的范畴,想来破解仿制不难。 再者,这土雷看似威力无穷,其实也有诸多缺点…… 需得在环境相对狭窄且兵马集中之地引爆,方才能取得最大之效果,否则其效便会大打折扣! 因此,即便无法对这土雷破解仿制成功,但只要提前做好防备措施,不再一股脑的踏入陷阱,想来以当今大蛮之力,蜀地宋军,也照样无法抵挡大蛮之兵锋! 想着这些,哥蒙的嘴角露出了微笑,淡然道:“我意已决,诸位不必相劝——自去做好准备,到时陪驾亲征便可!” 诸多心腹无奈,只能点头应下。 天广地阔,哥蒙决定御驾亲征于蜀地的消息,怕是没有几个月,根本传不到蜀地。 因此,蜀地之内现在依旧是一片欢腾。 相比于普通的老百姓单纯的为终于得胜出了一口恶气而高兴,普通的军卒的高兴,则要实在的多。 比如某些军卒因为军功而获得了提拔,或者被赏赐了银钱等等,不一而足…… 当然,军卒们得到的赏赐,相比于将领来说,就不值一提了。 不说封赏,光是从蛮人手中缴获的那几千匹战马,便让他们实力大增,而实力的增加,又让他们将来得到战功的机会大大增加…… 因此,最近这阵子,不知道多少将领走起路来都虎虎生风,颇有几分不可一世的意味。 只是,相比于这些将领和那些获得了封赏的军卒,此一战中功劳最大的二人,段岩和张钰,却多少显得有些落寞。 因为一般将领军卒的封赏,都由蒲择之一言而决,而对于他们二人的封赏,却已经奏报朝廷,等待官家的决断。 正文 第65章 官家的制衡 时间一眨眼就已经到了四月。 蜀地内原本阴冷的天气,因为阳光普照而终于有了温度。 萧瑟的青山早已如盖,田地里的庄稼也在开始疯狂滋长…… 蒲择之上奏于朝廷的封赏奏折也终于传回了消息。 张钰被破格任命为全蜀之制置使,至于被蒲择之竭力推荐的段岩,官家则表示既然自己以允蜀地之事一言决之职权,那么这段岩当如何封赏,他蒲择之自行定夺便可,无需再行上奏。 看完加急密函,蒲择之不禁苦笑,目光看向了青衣老者道“官家之回复,你怎么看?” “张钰破格提拔,却让大郎自行决断竭力推荐之段岩该如何封赏……” 青衣老者捻须摇头道“想来大郎已明官家之意,如何安置段岩,又何须问某?” 蒲择之便也苦笑。 不安置,是不行的。 主政一方,却任由可造之才荒废,一旦追究起来,那也是罪过一桩。 安置紧要职司,那明显也是绝对不行的。 官家都差点没将忌惮自己在蜀地拥兵自重挑明来说了,要是自己再重用心腹…… 蒲择之敢肯定,前任余宣抚的下场,怕是迟早就是自己的下场! 不咸不淡的职司当然也多,但蒲择之又得考虑段岩这边会是个什么看法——逼近在他的眼里,段岩现在就是一个完全无视名节,可以将脑袋挂在裤腰带上耍子,同时脑袋一拍又能拿出如土雷,如前所未有之疗伤之术的怪胎…… 这种人,用好了,那绝对是大宋之福,可用不好,那绝对会遗祸无穷! 万一自己安排的职司不合那小子的心意,对方能搞出什么幺蛾子来…… 蒲择之都不敢想! 可官家的意思,蒲择之同样不敢忤逆。 因此一时之间,蒲择之是左右为难,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看到蒲择之的模样,青衣老者老神一笑提醒道“听闻,纤纤现在经常去看那小子,想必与之交好,不妨交代纤纤,让之旁敲侧击,打探一番,也好对症下药!” “也对!” 蒲择之笑道。 吃饭之时,蒲择之看着打扮一新的蒲纤纤,笑问道“下午又去见那段岩?” “横竖无事,到处走走而已!” 蒲纤纤俏脸羞红道“阿爷你可别瞎想!” 看你这模样,我怕是想不瞎想都不成了! 蒲择之无语心说,口中却装作无意的问道“听段知事所言,这小子现在成日是忙的紧呢——不知道他都在忙些什么?” “除了去伤病营,便是去他那两处窑址,还有就是倒腾一些瓶瓶罐罐……” 蒲纤纤一脸笑意的道“说是什么化学之类,但具体有什么作用,我是真看不出来——不过倒是挺新奇的……” “不务正业的小子!” 听到这话,蒲择之有些无语,心说要是这小子足够上进,就该趁热打铁! 乘着救活了那么多伤员的东风,乘着助力大胜之威名,多笼络一些将领同仁,才是正事! 如现在这般,忙着去窑址赚钱,忙着倒腾那些不知所谓的东西,能有何用? 不过当他想到了那土雷,还有酒精,酒精棉的制作过程。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土雷之威,不是亲眼看到那么多原本被各地郎中判了死刑,却最终活下来的伤员,只是单看土雷以及酒精酒精棉的制作过程,怕是自己也会觉得段岩就是在是瞎折腾之后…… 蒲择之便决定不再这件事上发表什么评论,只是笑道“照你这说法,那就是他此次帮我大宋大破蛮贼,只是顺手为之,而他的根本兴趣,还是在于格物之道了?” 蒲纤纤冰雪聪明,一听这话顿时两眼一亮问道“阿爷,官家对于蜀地封赏之批复,已经传达下来了?官家怎么说?” 听到蒲纤纤的询问,蒲择之都有点觉得,自己这孙女聪明的有点让人讨厌了…… 可到了此时,遮掩不住的蒲择之,不得不点头,实话实说。 “对于在外之将,处处猜忌,于大宋何益?” 不等蒲择之说完,蒲纤纤就已经是一脸无语,心说这当今官家,也不知道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 小院中,已经被单独的隔离出来了一个房间。 此刻,段岩和胖花正蒙着厚厚的口罩,在房间中不断忙碌着。 各种混合的液体在几个细瓷的茶壶中交换,液体中正不断的散发出难闻的气味。 胖花不时的将磨细的粉末交给段岩,段岩则在将粉末加入液体之中的同时,不断用一根烧制的瓷棍进行搅拌…… 蒲纤纤进来看到这一幕,吸了吸鼻子一脸开心的对远远的站在门外,脖子伸的老长张望的孙休道“这么刺鼻?应该是段岩说的那硫酸的味道吧?” “嗯的!” 孙休点头,看到蒲纤纤只是盯着房中张望,连看都没看自己的样子一眼,心头一阵失落。 他知道,自己想跟蒲纤纤结果成秦晋之好,并乘势抱上蒲择之这根大腿的希望,已经彻底的没了! 不过孙休虽然失落,却没有怨怼。 因为随着跟段岩接触的越多,他就越肯定,这世间能抱的大腿很多,但段岩,无疑才是最粗的那根大腿! 因此,为了段岩这根粗大腿,他不得不痛下决心,放弃蒲纤纤! 蒲纤纤明显不知道孙休此刻想的这些,一脸兴奋的望着屋内道“也不知道他今天又能鼓捣出什么新鲜玩意儿来……” “他说他在合成什么化肥……” 孙休竭力的回忆着段岩所说的那被磨碎成粉的矿石叫磷矿,用磷矿跟硫酸反应,会生成什么磷什么酸的…… 最终,孙休不得不放弃那些在段岩说来就轻松至极,但自己说来就拗口至极的词汇,只是兴奋的告诉蒲纤纤,反正段岩最后说,他合成的这化肥,能让粮食增产,效果比普通的农家肥,不知道好了多少倍? “啥?” 听到这话,蒲纤纤的脸色,看起来就如同心口被捶了一拳一般,激动的抓住孙休的衣袖道“你刚才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孙休当然知道蒲纤纤为何这么激动! 别说是蒲纤纤,就连他这个从小衣食无忧,不知人间疾苦的贵公子,在听到段岩说等他合成了这化肥,能让粮食比现在增产不知道多少倍的时候,心头的激动之情,也都比蒲纤纤好不到哪儿去! 。 正文 第66章 化肥实验 有史以来,经历了数十朝代大小千万的帝王。 但无论朝代如何更迭帝王如何变幻江山是谁来坐,但有一点,却是永恒不变的。 那就是,只要粮食充裕老百姓们能吃饱肚子,那么就能天下太平,龙椅上的帝王便能坐的安稳。 可一旦老百姓们吃不饱肚子,那么无论龙椅上坐的是谁,无论风评如何,都必将是烽烟四起天下大乱的局面! 当下的大宋朝,搞到如今偏居一隅苟延残喘的局面,除了蛮蒙强横之外,还有最主要的一点,就是很多人吃不饱肚子,百姓们不得不为了一口饭吃而流离失所落草为寇,让大宋朝内忧外患…… 别说是孙休蒲纤纤这种自幼聪明伶俐家学渊源之人,就算是一般稍明常理的人都知道,蛮蒙强则强也,可只要大宋朝人人都不愁饭吃不愁衣穿,内部四起的贼寇能够平息,大宋朝能够上下一心抗击蛮蒙…… 蛮蒙,将不足为虑! 可问题的关键在于,近些年来不但兵荒马乱,而且还天灾横行,粮食的产量是每况愈下,有时候就连官兵们都吃不饱肚子! 为了解决军饷问题,朝廷,各地大员们不得不运用各种方法筹措军资,甚至不惜与民争利。 虽然明知道这么做,是饮鸩止渴。 但各地大员们也没有办法——毕竟,要是连官兵们都吃不饱肚子,那等蛮蒙来袭,军队又哪里来的力气跟之交手? 因此,他们只顾着当下,只能在背地里对老百姓的惨状唉声叹气! 作为府尊的孙女,蒲纤纤无数次看到蒲择之在听说某地饥寒民遍野的情况心急如焚却束手无策的模样,也无数次的幻想过,要是能有什么方法,能让粮食的产量大增,让人人都能吃上一口饱饭,那该多好。 可终究,她也只能想想。 毕竟连蒲择之都束手无策的问题,她又有什么办法。 可现在,孙休居然说段岩在合成一种肥效比农家肥不知道好多少倍,能让粮食产量大幅度增加的肥料…… 如果此事真能成,那几乎等于从根子上解决了大宋目前所面临的内部问题! 想到这点,蒲纤纤就情不自禁的踮起了脚尖,脖子跟孙休一样,伸长的跟鸡脖子一般…… 看到蒲纤纤的模样,依旧在扮演门神的康延忍不住的想笑,眼中充满了宠溺。 十来岁到蒲府,深受蒲府之恩惠,同时看着蒲纤纤长大。 连爹娘是谁都不知道的他早已将蒲纤纤当成了自己的亲妹妹,无数次的发誓,万一蒲纤纤有什么事,自己即便是豁出命去,也要保护好她…… 而现在,看到蒲纤纤看向段岩的眼神,康延情不自禁的握紧了刀柄,心中默默的告诉蒲纤纤,自己一定会保护好段岩,不会让任何人伤到他一根头发! 屋内的段岩明显没有关注这些。 他只是不断的搅拌,同时对胖花低语,让胖花注意观察溶液的反应…… 虽然胖花不识字,更不知道各种化学反应公式。 但胖花的优点在于记性很好,而且对这些事抱有极大的兴趣,不像来福…… 因此,段岩便不得不多培养胖花一些。 即便胖花即便能学会这些反应,也不过是死记硬背,只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但对于当下来说,那也勉强够用了…… 而且在当下,段岩也压根就没有将这个学科系统的传授出去的想法。 原因很简单,那就是对这个时代来说,没有了利用价值的人,会死的很快…… 在必要的时候,只有他自己掌握的知识,说不定还能起到保命的作用。 “再加一勺磷矿粉!” 段岩说着,再次将磷矿粉加入到了溶液中的同时,让胖花封存其余打开的瓶瓶罐罐,自己则捧着满满的两大罐几成糊状的溶液来到了院子里,蹲在地上继续搅拌。 “这就是你说的化肥?” 孙休和蒲纤纤也毫无形象的蹲在段岩身边瞅着两个罐子,抽着鼻子一脸发现了新大陆一般的兴奋道“虽然还是有些刺鼻,但硫酸的味道,居然完全没有了——好奇怪啊……” 然后,二人齐齐注意到段岩看向自己的眼神像是在看着两个白痴,顿时羞恼的涨红了脸…… 不过下一秒,二人就又抛开了被鄙视的恼愤,开始刨根问底。 “既然是肥料,那就肯定是要用到庄稼上的!” 段岩一边继续搅拌以便充分反应的同时一边解释“硫酸的腐蚀性,你们也都看到了,连铁都能腐蚀,如果这化肥还有硫酸的味道,那不将庄稼都给腐蚀完了?问问题,好学,没错——但问的时候,你们也过过脑子!” 孙休还好,毕竟被段岩打击的多,已经习惯了。 但蒲纤纤就不行了。 堂堂府尊之最疼爱的孙女,在这蜀地,那身份简直堪比公主。 现在,居然被段岩鄙视了一次又一次,甚至劈头盖脸的说自己问问题都不过脑子——那还受得了? 但又不敢直接跟段岩发脾气…… 于是,康延便憋着笑,看着蒲纤纤一脸抓狂的在院子中疯狂疾走泄愤,看着蒲纤纤差点将拿着东西出来的胖花给撞翻…… 最近,胖花跟段岩学了不少的东西,那架子是越来越大了…… 特别是看人的眼神,已经跟段岩学了七成像,动不动就眼角上挑跟看白痴一样…… 好在,对蒲纤纤胖花还是比较恭敬的。 即便差点被撞翻都依旧和气,只是指了指自己手中一小瓶试剂提醒蒲纤纤,这点试剂是自家小郎用孙家千里迢迢带回来的物资花了七八天的时间才提纯出来,就此一瓶…… 万一给撞洒了,想要再测试,那就得孙家的下一波商队回来…… 蒲纤纤忙对胖花抱歉…… 虽然给段岩气的抓狂,但她终究是明事理的,知道胖花的话之重要性! 万一这化肥真如段岩所言那般有用,那么早一天拿出来,那就能早一天的造福大宋万民! 要是因为自己的莽撞而一耽搁就是一两个月,蒲纤纤觉得,自己绝对是万死难辞其咎。 取了一点点罐子中的溶液放进胖花拿来的试剂之中,一边强忍着瓷瓶不透明的不适进行观察试剂的反应,段岩的嘴角便露出了笑意…… 粗制磷肥的实验,应该是成功了! 接下来就是施肥检测,如果再没有问题的话,就可以大规模的试制,应用了! 。 正文 第67章 工坊 在曾经的星际时代,食物的来源早已不再依赖于土地,更多的采用合成为手段。 所以,段岩对化肥的了解,更多的来自于那些久远的历史资料以及影响资料。 那些资料中,化肥有很多很多,合成的手段也都非常简单。 可那些原本简单的合成手段,对于当下的现实来说,却根本难如登天——除非,给他大量的人手再给他个几年的时间,才有可能实现…… 可明显,段岩现在根本不可能有这样的机会。 因此,他只能根据条件,因繁就简。 而这些从罐子中过滤掉无法被溶解的石头等杂质之后剩下的大多都能融于水的糊状物,就是当下能大量制造的化肥——直接用硫酸溶解磷矿,去除掉不溶的杂质,剩下富含大量过磷酸钙的最最简单的肥料。 “现在正值麦苗抽穗的时节,正好追肥!” 段岩分别递给蒲纤纤和孙休一个罐子,大概交代了一下用量道“划分出来的地块,注意观察其产量和周边地块的产量——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增产一成,应该是没什么大问题的!” “增产一成?” 听到这个数字,孙休和蒲纤纤顿时又呼吸急促,一副激动的都要快晕厥过去的样子。 以当下蜀地的小麦水稻等亩产来说,平均下来不过百五六十斤。 增加一成的话,就是十五六斤! 单单这么看,可能还不觉得什么,但要是考虑到蜀地所耕种的田亩达到了数百万亩之多的的话,那增加的这一成产量,那就极其恐怖了! 要是推广到整个大宋呢? 再考虑到大宋的土地,几乎都能一年两熟,甚至江南的某些地方,还能一年三熟呢? 看着蒲纤纤和孙休捧着装着磷肥的罐子,模样几如捧着黄金一般小心翼翼而去的模样,经历过高科技年代的段岩实在无法对他们激动的心情感同身受,反而觉得有些好笑。 心说幸好自己没告诉他们,自己说的增产一成,那还只是保守估计…… 要是能和资料记载中的那样,从粮食一开始种植就使用化肥,底肥,追肥等等都用足,那么就当下这点粮食产量,亩产翻翻,翻几番,都没有任何难度…… 段岩觉得,蒲纤纤和孙休因为太过激动心脏骤停直接死在自己面前,绝不是没有可能…… 想到这点,段岩都感觉自己脖子上凉飕飕的。 “小郎,你说的这化肥能让亩产增加一成,是真的吗?” 身后传来了胖花的声音,那激动的表情,完全不亚于刚刚的蒲纤纤和孙休。 “当然了!” 段岩笑笑,拍拍胖花的脑袋笑道“到时候,你想吃多胖都可以,再也不担心吃不饱了!” “我不胖!” 胖花恼火的打开段岩的手,然后又一脸忧伤。 她可是全程参与了磷肥的制造的,知道虽然用硫酸溶解磷矿的过程虽然耗时费力,但这却完全不是最主要的…… 最主要问题其实是硫酸! 这阵子,孙家帮忙收集了五六个会制作硫酸的匠作,但这些人足足花了十几天的功夫,也就制造了一罐子的硫酸,今天一下子就全都给用完了…… 如果想大量制造磷肥,让粮食增产,得多少硫酸? 胖花键值对呕不敢想。 “现在只是实验,主要的目的是让府尊以及孙家家主看看这化肥的效果——要是他们都不知道化肥的作用,又岂会明白你家小郎我的能力?” 段岩嘿嘿一笑,心说只要蒲择之和孙仲林看到了化肥的效果,想要大量制造化肥…… 如果现在这样就能直接大量造化肥,那自己在他们眼中,还能有多少的价值? “只要他们想大量制造化肥,就必定还得来求我!” 段岩心说,只要他们来求自己,自己就有了讨价还价的余地——只要将话语权掌握在自己手中,那么将自己的名字铭刻在历史之上的伟大理想,就触手可及了! 洗了把脸,让胖花看家,段岩便带着康延出门。 远远看到康延着甲持刀的模样,即便是熟识段岩的乡亲们都不敢太过亲近,就更别说是普通人了…… 虽然对康延这副装扮吓到人这点,段岩也颇为不满,也不是没说过他…… 可康延根本不听,段岩也没办法,只能由着他去。 一路出了重庆府,来到距离重庆府不远不近的江湾山林之处。 因为地形的关系,一直到了近前,才看到这山林中有两座相邻新起的院子,而且正有不少的匠人在其中忙碌。 这片地方,原本都是孙家的土地,现在全都跟了段岩姓段。 “小官人来啦……” 看到段岩过来,匠人们便一边打招呼,一边扯着嗓子大声嚷嚷。 他们的叫声未落,一直在这边监督着进度的来福和毛成,便小跑着出现在了段岩的面前。 “今儿,各军将官,没来找你吧?”段岩问毛成道。 “怎么没有!” 不等毛成开口,来福就一脸羡慕的道“蓬州,绵州的人又来招揽,而且给的银子,可一点都不比小郎你给的少呢……要是给我那多的银子,我都说不定去了!” “你以为人毛哥跟你一样贪钱?” 段岩白眼,狠踹了来福的屁股。 毛成便在一旁笑,同时也不忘表忠心道“要不是小郎点拨,我毛成不过就是个三餐无着的手艺人,哪儿能有今天——反正只要小郎你不赶我走,我愿意以后就一直跟着小郎,哪儿都不去!” “算你有点良心!” 听到这话,来福在旁捶了毛成一拳,一边好奇的问段岩“说起来也奇怪啊,咱们拿出的那土雷,就连地方军将都动了心想要挖毛哥过去,为何府尊这边却一点动静都没有?难道府尊就真的一点都不在乎土雷?” 段岩笑笑,不会告诉来福,蒲择之没让人来找毛成,是因为蒲择之比那些来找毛成的地方守将聪明! 他很清楚,土雷是因为自己而生,而不是因为毛成! 只要自己在,有没有毛成无所谓——自己随时都能教出另外一个,或者另外一群的毛成来…… 而自己,一直都在他蒲择之的手掌心里。 没有他的点头,自己哪儿都去不了! 。 正文 第68章 施恩不求报,但受恩者却一直记得 两处院子中,到处都是挖开的痕迹。 即便段岩是这两栋院子的总设计师,但在目前一切都未完工的情况下,即便是他都无法从这一片杂乱中分清什么…… 唯一能够确定的,就是两座如同炼铁的土高炉一般的炉。 不过这两座炉,明显也是不一样的。 毛成负责的院子里的炉,中空巨大,倒是和蒸酒的甑子有那么一点相似,而来福负责的院子的炉,倒是无限接近炼铁炉,却又有不少的不一样…… 不如炉膛的部分用耐火炉渣之类砌出了一个相对密闭的空室,其中还有诸如压面滚筒一般的物事…… 之所以有这些不同,当然是因为这两座炉的用途完全不一样。 甑子样的炉,是专门用来蒸松节油的,而炼铁状的高炉,却是用来烧沙子等等制造玻璃器皿所用的。 无论是蒸松节油还是烧玻璃或者器皿,段岩都只是在相关资料中看到过——这么低等级的技术手段,在他的时代都已经被淘汰了。 因此,他也不知道这两座炉造出来之后,是不是真的好用。 但现在段岩也没别的办法,只能先搞出来,到时候再根据使用的情况进行相关的调整就是,他也没什么好担心的。 毕竟,技术原理只要不出错,其它方面,微调起来根本不存在什么难度。 “让匠人们都抓紧些,时间紧迫啊!” 在两个院子里转了几圈之后,段岩表达了自己对工程进度的不满。 “回头我们让他们抓紧些,争取十天内完工!” 来福毛成保证,然后才道“咱们这么大的两个工坊,怕是得用到不少的人手吧?已经有很多匠人和乡亲们托我们帮忙,想来咱们工坊里做事,小郎你看……” “帮工要肯定是要,但也仅限于外部的工作!”段岩道。 松节油,那可是要用作军事用途的,玻璃虽然当下在军事上应用不多,但在这连西方传来的琉璃都是个稀罕物事的情况下,只要把关的好,那绝对是一本万利的生意…… 因此,像挖树根刨木片挖沙洗沙这些工作,随便请人都没问题。 但工坊内部的人,一定要最可靠的那种! “这可靠的人…除了我们这样的,怕是不那么好找啊!” 听到段岩的话,毛成来福一脸的犯难。 倒是一旁的康延在听到这话之时,心头一动对段岩道“对小郎中心耿耿之人,除了咱们这些人之外,其实在这重庆府内,还有很多啊……” 听到这话,段岩好笑的看了康延一眼道“虽说我这阵子的确做了不少事,但魅力如斯的话——我怎么自己都不知道?” “那是因为小郎你心胸豁达,从来施恩不求报!” 康延拱手正色道“小郎与恩不求回报,但不代表受恩之人,就没有惦念着小郎!” 伤病营。 相对于一开始满满当当的伤病营,现在的伤病营里,已经空了大半。 四百余的伤兵足足死了一半! 这样恐怖的死亡率,一直让段岩耿耿于怀,所以已经好些天都没再来过伤病营了。 但事实上,要不是因为他和葛渐行等人率领的军医队,这四百余人最终能活下来十分之一,都得烧高香了! 而现在,伤兵营里,却还有二百一十余人活着,虽然伤都还没好彻底,但他们最终肯定能活下来,几乎是没有任何问题的! 也因此,活着的每个人,都对段岩充满了感激…… 只不过,虽然这两百多人感激段岩是一回事,但心情,却未必有多美丽。 原因相当的简单! 这些伤兵中,绝大多数人都因为伤势而造成了不同程度的伤残,有能力再拿刀枪上阵杀敌者,恐怕不到三十个…… 他们是为杀敌而伤残,最后肯定能够得到封赏。 只是封赏的那点好处,又能支撑他们过上多久? 种地,早已习惯了刀枪的他们,又哪里用的惯锄头? 至于做工…… 这年头,正常人尚且找不到事做,又何况是他们这些多有伤残之人? 因此,虽然活下来了,但这些伤兵们的心情未必就有多美丽,甚至觉得与其这样,还不如死了来的干净…… 正因为如此,现在的伤病营中虽然少了惨叫呻吟之声,但也鲜少欢笑,一片的唉声叹气愁云惨雾! 李靖就半躺在这片愁云惨雾之中。 虽然肚子上还插着几截引流的嫩麦秆,其中不时的有脓液流出,绝对是现在剩下的伤员中伤势最重的…… 但他却是所有人中唯一一个经常能笑出声来的! “我这肠子都没了一大截,小葛郎中徐郎中他们都说即便我好了,以后也干不了什么重活——这跟残废有什么去别?” 李靖笑着给大家鼓劲道“可你们看我,该吃吃该喝喝,一点都不担心——你们担心个啥?这世上,它有没有迈不过去的坎!” “我们要是跟你一样,有张都统这样的好友,我们也肯定会这么想!” 众人嘟囔,心说要是没有张钰,就不信你还能笑得出来! 或许是看出了众人的心思,李靖便尴尬一笑,不再多说,转而找葛渐行徐晋等军医们搭话道“段小官现在,可好些日子没见着了,他现在在忙什么呢?” “我家小官现在可忙的紧,不过他倒腾的那些,我们是一样都看不明白……” 每次提到段岩,葛渐行徐晋汪城等人都笑的极为开心,觉得认识段岩,是自己等人这辈子最大的幸运。 在认识段岩之前,除了葛渐行算是小有名气的郎中之外,剩下的人不过都是普通百姓。 但现在…… 像是徐晋,汪城等人,几乎都已经得到了任命,过些日子就要去各军组建军医队,并担任随军医官! 而且他们这医官,还和段岩之前那随军医官有点不同! 段岩的医官,原本是除了段元鉴,那是谁都不认! 可现在,这医官之职,甚至已经得到了朝廷的认可,要求在所有军中,都增设军医队和随军医官之职! 也就是说,他们现在,可都是真正的官了! 虽然小了点! 但官和民这个他们原本永恒都无法跨越的阶层,他们却就这么轻松的跨越了…… 。 正文 第70章 还请小郎赐教! “段小官!” “小官,你可好些日子没来了,最近可好?” 看到段岩,诸多伤兵们不得不收拾心情,强笑着跟段岩打招呼,只空气中那绝望的气息,却根本无法掩盖。 “好,都好!” 段岩回应,跟张钰对礼,这才奇怪的道:“气氛有点怪啊?怎么回事?” 张钰苦笑不答,倒是一旁的葛渐行徐晋汪城等医官纷纷小声说了刚刚发生的事。 “朝廷循例安置,的确是迫不得已,但这么做,的确容易让咱们的勇士们寒了心啊!” 段岩唏嘘长叹,旁边的葛渐行汪城几人便拼命的向段岩打眼色,想要告诉段岩,张钰现在可是制置使,以前能随便说的话,现在可不能张口就来…… 小心因言获罪! 段岩便尴尬的挠头道:“某向来是口无遮拦,还望张制置勿怪!” “你之所言,皆是实情,何怪之有?” 张钰苦笑道:“其实我都有同府尊进言商讨更妥善之安置之法,可惜最终也无甚结果——此事,是我大宋对不住大家啊……” 段岩便在此时干咳起来道:“朝廷的确对不住很多为我大宋拼死搏杀的猛士——但绝不包括此处之人!” “小官此言何意?” 听到这话,不知道多少人眉头一挑,齐齐闷声道:“难道小官以为,我等为我大宋所流的血,还不够多?” “你们呐,能不能听我把话说完?” 段岩白眼道:“最近这阵子,某建了几个工坊,需要大量的人手,都是些虽然繁琐却不一定要出太多力气的活计,本想着与你等相处颇欢,因而优先考虑于你等……不过瞧瞧你们这模样,怕是对某多有不满,只能作罢了……” “某等绝无对小官有不满之意!” “就是就是——谁若是对小官不满,某第一个不饶他!” 不等段岩的话说完,伤病营内立即就沸腾了起来,不管是轻伤的还是重伤的都涌到了段岩身前,涎脸赔笑不已…… “这还差不多!” 看到众人的模样,段岩这才笑了起来,挥手让想去的都去找康延报名,等伤势大好之后,就全都滚到工坊去开工…… “小郎此举,真是帮了我大宋的大忙!” 看到众人开心的模样,张钰内疚的心情也随之变的轻松了起来,狠狠的拍着段岩的肩膀低声道:“凡有我张钰一日,定不会让任何人伤小郎一根头发!” “这誓言,貌似张制置在求某救李将军之时就已经发过了——你这也太敷衍了些!” 段岩揉着生疼的肩膀直翻白眼,然后才问道:“既然你的封赏都下来了,没道理某之封赏还没动静啊——张制置可有听到什么风声?” “什么张制置,端是生分——还和以往一般,唤某一声张兄,某便心满意足!” 张钰又捶了段岩一拳,这才有点不好意思的道:“至于小郎之封赏一事,似乎出了些状况……” 其实,在听到张钰被破格提拔为蜀之制置,隐隐和蒲择之在蜀地形成分庭抗礼之势,再想到史料中对周贤的评价,大概发生了什么,段岩其实就已经心里有数了…… “刚刚,府尊还同我商议,该封赏小郎何职!” 张钰看着段岩道:“其实以某之能,担当这制置之位,实在是受之有愧,若不是官家金口玉言,某真想将这制置之位让于小郎……” “……” 段岩无语的白了张钰一眼,心说估计这家伙还没搞清楚目前的状况…… 周贤亲命,是你想让就能让的? 不过周贤重用张钰以牵制蒲择之,也让段岩明白,自己想要用自己的知识和才华,在短时间内获得蒲择之的重用,已经是没什么可能了! 周贤不点头,蒲择之就绝对不敢动! 好在,段岩所长的其实根本不是掌兵打仗,而是当辅助。 他很清楚,只要给自己一个合适的位置,自己所发挥出来的作用,绝对一点都不比率兵百万来的小! 为了不让蒲择之给自己瞎安排差事,段岩不得不对张钰循循善诱道:“兄长可知,若想百战百胜,最重要的是什么?” “小郎莫不是想要教为兄如何作战?” 听到段岩的话,张钰顿时开始咧嘴…… 对别的,他对段岩是佩服的五体投地,但要说到打仗嘛…… 自己十七岁从军,十八岁便已升为校尉,刚刚二十便已经成为了裨将,二十五岁成为都统…… 相同年纪之下,即便是岳武穆,与某相比也略有不如——你小子居然想教为兄如何作战? 想着这些,张钰侃侃而谈,心说要不拿出点真本事来,你小子还以为我这制置是侥幸得来! “打住,打住!” 不等张钰唾沫横飞,段岩便一脸头疼的让张钰打住道:“兄长所言,无非是洞悉局势,排兵布阵——这些,能赢一城一地之战,却远不能左右决定天下之战!” “……” 张钰无语,两手一摊道:“那以小郎之见,如何才能赢下决定天下之战?” “这还用说?” 段岩嘿嘿一笑道:“古语有云,战争,外行看军,而内行看后勤——以兄长刚刚所言,在战之一事上,兄长现在都还是个外行啊……” “外行……” 听到这两个字,想自己从军以来的辉煌履历,更以自己现在不足三十便已经做到蜀地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地位,却被鄙视为战之外行…… 张钰是憋的一张脸通红,却又不得不承认,段岩的话很有道理! 毕竟,在任何时候,任何朝代,但凡战争,决定战争最终胜负的,无一不是和后勤保障是否给力有关! “为兄受教了!” 张钰吭哧半晌终于开口,然后问:“你这古语云,我怎么没听过?” 额…… 段岩尴尬,然后便开始指责张钰的脑回路有问题:“兄长此时难道不是该关心如何才能保障后勤,以助大军决胜么?难道兄长觉得知道这话是谁说的,比如何助力大军决胜来的都要重要?” 张钰是一头汗啊,抱拳道:“还请小郎赐教!” “简单!” 段岩哈哈大笑道:“若兄长领兵,再由某掌管军中后勤——天下可决!” 正文 第71章 化肥之效 郊外不远,是大片的麦田。 虽然已经到了扬花抽穗的时节,但麦田里的麦苗植株看上去却瘦瘦弱弱的,就跟营养不良的少年人一般…… 这样的庄稼,别说是常年务农的百姓,就算是三岁小儿怕是都能看出,其收成绝对好不到哪儿去。 可别以为这只是个别现象。 事实上在当下,这块麦田中麦苗的长势都已经算是不错的了——其余的田地,百分之十的庄稼长势,比之此田里的麦苗,都要远远不如。 造成这种情况的原因,当然不是百姓们在耕种之时不够尽心尽力。 其根本原因,还是在于缺乏肥料! 当下,庄稼所用的肥料,就只有农家肥这一种。 且不说农家肥的肥效定然比不上化肥,就说相比于数量无尽的田地,靠着人畜吃喝拉撒而出的农家肥,能有多少? 所以,农家肥的数量,远远不足以供给所有的田地! 因而,也就形成了当前田地中的这副情形。 只不过,相比于这一大片一看就肥料不足的田地,蒲择之面前的这一小块田地中麦苗的长势,似乎却略有不同…… 其株苗和周围田地中那泛着青黄,一看就给人病恹恹之感的麦苗截然不同,色泽青绿,就像吃饱了喝足了憋足了劲的在生长一般! “爷爷,你看到了吗?” 蒲纤纤在激动的尖叫“你看到了吗?仅仅是过了一个晚上,这用过化肥的麦田之长势,就已经和周边的田地完全不一样了——这化肥,真的有效!” “看到了,看到了!” 蒲择之回应着,身躯因为太过激动而剧烈的颤抖着…… 不光是他,就连那些相随而来,知道是怎么回事的军卒,看到这一小块麦田一夜之间的变化,也都激动的浑身发抖! 即便是再铁石心肠的人,心底都有一个愿全天下的人都能吃饱饭,都不用饿肚子的梦想…… 只是千万年来,这愿望都只存在于梦里! 但现在,想到这化肥可以靠着从地挖出来的矿石制造,可谓取之不尽,用之不竭…… 一旦推广,到时大宋的土地就将再也不缺肥料…… 那人人都能吃饱饭,穿暖衣的梦想似乎就在他们眼前,似乎只要伸出指尖,就能触碰! 同样激动的,不光是蒲择之一行。 在孙家的田庄某处,孙仲林等一行一边抹着老泪纵横的眼睛,一边蹲在田边,伸着哆嗦的手抚摸着那些正茁壮生长的麦苗,那小心的模样似乎像是害怕自己不小心的举动,就会打断这些麦苗生长的进程…… “天赐段岩此子与我孙家,我孙家,大兴有望了!!” 在确定自己看到的这一切都不是幻想之后,孙显等一干家族老臣长躬道贺,激动不已! 听到孙显一众的话,孙仲林强行平息激动,起身望着孙休笑道“这化肥是你带回来的——说说你的看法!” “孩儿以为,我们更应该说,天赐段岩此子于我大宋,我大宋,大兴有望!”孙休道。 “哈哈哈……” 听到这话,孙仲林哈哈大笑,指指孙休对孙显等人道“不愧是吾儿——你等年纪虽长,但眼界终究还是缺乏,不知这皮之不存,毛将附焉的道理……” 言下之意,自然是说你们这帮老人,还是要多跟我儿学学! “休儿乃我孙家未来的顶梁柱,学识远见,自是我等无法比拟……” 孙显等人汗颜道“还望休儿能于那段岩多多亲近,我孙家之未来,可就全寄托在这段岩身上了!” 听到这话,孙仲林的脸顿时抽搐的厉害…… 孙休倒是坦然应声,丝毫没有给段岩比下去的不甘。 在他看来,自己之才学比之同龄人已然是佼佼者便已足够,至于段岩…… 那家伙根本就是个变态! 比不过这种非人之类,根本没有什么值得可耻的! 哈切…… 段岩大大的打了个喷嚏,使劲的揉着鼻子,心说自己这阵子,明明已经很努力的挽回名声了啊——难不成还有谁在背后说我的坏话不成? “莫不是受了风寒?” 旁边传来了段元鉴关切之声“蜀地湿冷,可得随时提防,莫要伤了身子……” 看到段元鉴那慈和的眼神,和记忆中总是一脸恨铁不成钢的样子相比判若两人…… 段岩知道,自己这些日子所做的努力,应该还是颇有成效的。 “没事就好!” 确认段岩没有身体不舒服之后,段元鉴才开始继续嘱咐待会儿见了府尊之种种规矩“你之才能,为父从未怀疑,但你这性子,为父实在担心至极——待会儿见了府尊,万不可失礼,须知你之前途,全系于府尊之言!” “孩儿记住了!” 段岩点头,心中暗笑,毕竟他可不认为自己这身体的前主人,真有什么才能…… 而这便宜老爹却说从未怀疑之才能…… “虽然占了你之身躯,但我也改观了你爹对你之印象——两不相欠了啊!” 段岩在心里对那个志大才疏的倒霉蛋道…… 进了府衙,种种等候,见人就鞠躬行礼,甚至百般刁难…… 这些,都未发生。 事实上,所遇之人看到段岩,其态度之亲昵堪比子侄,溢美之词,更是听的段元鉴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夸的段岩都忍不住脸红…… “虽说白箭滩一战你功劳颇大,虽说你医治伤兵有功,但他们这态度,也太过了吧?” 段元鉴一脸的纳闷,狐疑的看着段岩,心说难不成这小子最近,又搞出了什么自己不知道的新花样? 段岩当然知道,应该是化肥的效果显现了! “此等大事,你居然瞒着为父?” 听到段岩的猜测,段元鉴开始撸袖子——此等利国利民之器,自己这当爹的居然是最后一个知道的,他岂能不气? 段岩无语,心说你这阵子都在军营,我即便想与你知,那也找不到人啊! 好在最终,段元鉴还是放下了扬起的巴掌…… 毕竟这儿子大了,已经不是那想揍就揍的年纪了。 更何况,这儿子现在是越看越出息,要打的话——真有点舍不得! 。 正文 第72章 夸夸其谈 蒲择之看着段岩,目光中带着审视…… 毕竟,段岩在他心里的形象,实在是反差太大! 先是口出狂言,不知道天高地厚的浮浪子,然后是校场里那个巧舌如簧,鼓动人心的小子…… 然后,又变成了精通格物,造出了前所未有的土雷,拿出了新式医疗手段的奇人…… 现在,都快变成圣人了…… 毕竟,拿出了化肥这等能造福天下之神物之人,在将来怕是想不被称之为圣人都难…… 这么多前后反差如此之大的身份,居然集中于同一个人身上,而且还是一个不过十七,毛都没出齐的小子…… 若不是亲眼所见,蒲择之绝对不会相信。 可现在,段岩就站在他的面前,让他想不信都不行。 “犬子之前那些浮浪之事,全都是孩童心性,绝非他之本性!” 段元鉴侃侃而谈,意思很明确——我这儿子,以前那些荒唐事,就是不懂事…… 这一懂事起来,那可不得了,本事大着呢——府尊你可都看着了! 看到段元鉴说起段岩那眉飞色舞神采飞扬的模样,蒲择之抽着面皮瞅着段元鉴道“段知事之前,可不是这么说的……” 他可是清楚的记得,之前任何人与之提到段岩,段元鉴那一脸以之为嗤的难堪。 段元鉴干咳道“他这行事深藏不露,即便是我这个当爹的,有时候也不能尽解其意啊……” 蒲择之差点将一碗茶全给泼自己腿上,心说段元鉴啊段元鉴,老夫可从未想过你居然也会有如此无耻的时候——为了夸自己的儿子,你可真是什么话都说的出来啊! 你都看不出他想什么——他有这么深藏不露的厉害? 可想到段岩这阵子拿出的那些东西,桩桩件件,当真都是前无古人…… 蒲择之发现,面对段元鉴这么肆无忌惮的吹捧他那儿子,自己居然没法反驳! “行啦!” 眼见段元鉴还有继续为段岩厚着脸皮继续吹下去的意思,蒲择之一摆手道“段医官之能,我都知道了,不用赘述——此次叫你父子过来,乃是为其之封赏一事!” “张将军仅仅破城之功,便被官家授予制置之位!” 段元鉴马上接口道“犬子虽然年幼,但无论是土雷,医药,还是化肥,桩桩件件,拿出来那都是天地奇功,绝非区区破城之功能比……” 不等段元鉴说完,蒲择之就已经忍无可忍的拍了桌子,一指门外道“你给我出去……” “我爹也是为我求功心切,还望府尊勿怪!” 想到自己便宜老爹刚刚将自己照死了夸的场面,段岩也是忍不住的脸红。 蒲择之闷哼一声,一副你小子总算还算懂事的表情,然后便又被段岩接下来的话差点气个跟头。 因为段岩抱歉完之后就立即补充道“不过我爹所言,倒也算是事实,并无浮夸之处……” “那照你的意思,官家既然封赏张钰为制置,你的功劳比他大,怎么也得与某平起平坐,才算公平了?”蒲择之怒道。 “府尊息怒!” 段岩却是嘿嘿一笑道“我这么说,其实是知道府尊之难……” “哦?” 听到这话,蒲择之的脸色倒是稍稍好看一点,闷声道“此言何出?” “听闻官家先是赐府尊蜀内之事一言决之之权,后又破格提拔张都统任制置之位……” 说到此处,段岩顿了一顿才笑道“段岩知道,府尊一定为如何封赏段岩而头疼不已——所以今日,才斗胆口出狂言,其目的,不过是怕府尊忌讳于官家之忌惮,所以漫天要价,等着府尊就地还钱尔……” “漫天要价,等着我就地还钱?” 听到这话,蒲择之简直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心说这可是论功行赏——你以为是做生意,可以讨价还价? “你给我滚出去!” 蒲择之浑身都气的直哆嗦,连滚字都用上了。 “喏……” 段岩躬身,转身离去之前却又道“其实小子要求不高,只想讨个能最大程度发挥所长之差事——具体的,府尊其实可与张制置商议之后再做定论,无需为了如何安置小子而劳心费神……” “此子无状,简直气死我也……” 蒲择之余怒未消的敲着桌子道“你说说你说说,此等大事,此子居然能说出漫天要价,等我就地还钱之言来——这是人话吗这!” 青衣老者不语。 蒲择之不满道“为何不言?” “某在等府尊消气!” 青衣老者一笑道“其实某倒是觉得,此子此举,颇有深意!” “何言?” 蒲择之问。 “官家命张钰为制置,意在牵制于府尊,府尊大力保谏之此子,定会被官家归为府尊心腹一类——若是此子对府尊言听计从,怕是只要府尊在朝堂一日,他便难有出头之时!”青衣老者道。 “此言,倒也合理!” 蒲择之闻言点头,转而却又怒道“那以你之言,此子是为了出头,刻意如此与某划清界线了——他就不怕某一怒之下,照旧让他绝无出头之日么?” “府尊可莫忘了他还说,让他担任何职之事,可与张制置商议!” 青衣老者笑道“若不出意外的话,怕是此子早已与张制置达成了默契,府尊你便是想压着他,怕是张制置也会竭力保举……” “嘶……” 听到这话,蒲择之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心说自己当真是被那小子之无状给气糊涂了,都没想到其一举一动,居然皆有深意! 念及至此,蒲择之有些不敢相信的心惊道“不过十七而已,他居然真有如此心机?” “若只是心机深沉,倒也罢了,想我朝之上,如贾师宪,路君实等,谁不是心机深沉之辈?” 青衣老者笑道“因此,相比心机,某倒是更欣赏此子之无耻,并知道将自己的心机以及无耻掩藏于夸夸其谈之外表之下……” 蒲择之凛然道“你的意思是说,此子之前在考场狺狺狂吠,单枪匹马独闯蛮营,都是此子刻意为之?若真是如此,那此子也太可怕了……” “无论此子如何可怕,但他对府尊,至少是善意的——这点,从他不在府尊面前掩饰就可得知!” 青衣老者笑道“再可怕的家伙,只要他是朋友,那就并不可怕——某以为,此子大妙!” 品味着青衣老者的话,蒲择之的脸上渐渐的露出了笑意道“看来,这小子的确是很有点意思……” 一个两看两相厌的自己人…… 蒲择之觉得,即便官家再怎么多疑,估计也不会想到吧? 。 正文 第73章 蜀地通判 段岩的最终职位,是蜀地暂代通判,主管兵胄盐茶铁等…… 总之一句话,只要除了军政之外,蜀地之内的任何事,段岩都有权管…… 至于为何是暂代,当然是因为要上奏等候周贤定夺的意思了。 看到对于段岩任命之最终奏折,周贤一脸失望的对诸臣道“吾允之蜀地之事一言决之之权,可蒲宣抚却事事请命,明显是担心吾猜忌于他——难道在诸位的眼里,朕真就是那种心胸狭隘,生性多疑之君王么?” “臣等不敢!” 一众臣子忙道“而且臣等以为,蒲宣抚之所以事事上奏,倒也未必是担心官家之猜忌,而是想以此以表之对官家之耿耿忠心……” “虽其行忠心可嘉,但我金陵与蜀地天阔地远,加之其间蛮蒙势大,但凡因此稍有差池,恐酿成天大之祸端……” 周贤一脸理解的表情长叹道“吾与他蜀地之事一言决之之权,便是为了防止如此,谁知居然搞成这样——诸卿以为,此该如何是好?” “官家其实大可不必为此心忧!” 贾师宪出列奏道“想蒲宣抚获旷世之胜,却一反往常之谨小慎微,无非是想以余宣抚为鉴,却不知余宣抚之死乃是其咎由自取,于官家何干……” 念及余玠,周贤心有戚戚,长叹道“此时言斯旧事何益?师宪还是说说,如此才能让蒲宣抚安心办事,为我大宋效力罢!” “只要官家遣一安心入蜀,让之向蒲宣抚表明官家之心迹,想来定可让蒲宣抚安心!”贾师宪奏道。 “有理!” 听到这话,周贤大笑道,着贾师宪去办。 这些事,蜀地之内自然是不知道的。 对于这通判一职,段岩是很满意的,毕竟职司之内,几乎囊括了他所擅长的一切,不太擅长的军政则想沾都沾不上…… 但对于暂代这两个字,段岩也是极其不满的! 暂代二字,代表着随时都有被拿掉的可能,代表着无论他暂时开启了多少伟大的计划,都有被直接终止的可能。 当然了,暂代二字最让段岩不满的一点,是因为这暂代二字,直接让他的月俸从七品的三十两直接掉到了八品的十五两…… 薪俸少了一半不说,服装、禄粟等等增给职钱等等也少了大半…… 将银子换算成曾经的工资的话,等于直接从月入十万一下掉到了三万——亏到吐血。 想到就因为暂代二字就亏了这么多钱,段岩是痛心疾首,旁边的来福胖花也是纷纷替段岩不值…… “小郎你随便出个主意,就能从各处拿回几百几千两银子,区区十数两俸禄而已,短缺些又有何干?”康延在一旁劝道。 段岩来福胖花闻言齐齐是两眼一凸,心说赚多少银子,跟该拿却少拿了多少银子,有关系么? 蚊子腿它再小,那也是肉好不好? 好在,除了职司之外,这次的封赏还包括了纹银百两,以及职田等等一些杂七杂八的东西,加起来值得不少银子,要不然,段岩真的觉得自己要吐血。 倒是看到段岩痛心疾首的样子,段元鉴心头却是暗暗的抹了把冷汗,心说的亏这小子通判之职乃是暂代——毕竟为官数十年,他现在才是个知事,也才是七品,一个月拿三十两俸…… 要是自家儿子这一入官场就跟自己平级,拿一样多的银子,传出去给人说父不如子…… 段元鉴觉得,自己这老脸简直都没地儿搁了! “无论是否暂代,你现在都是替我大宋办差,务必处处尽心尽责,不可有懈怠差池!” 等在重庆府一直没回顺庆,为的就是想等段岩的封赏下来。 既然现在段岩的封赏已经告一段落,职司也安排下来了,段元鉴便和段岩嘱咐几句,动身回重庆府…… 段元鉴刚走,汪城,徐晋等人便也纷纷过来拜别,准备就任各地医尉。 “这阵子教给你们的医学知识,记得要活学活用,嘱咐你们搜集之物,也得尽心搜集,等到盐帮商队到了之时托回!” 段岩交代完毕,这才看向汪城道“其余人等去往之处都是边关,大多于军将相伴,我倒是不太担心,唯独你去往金陵,人多事杂,处处都需得小心!” “小郎放心,某一定谨遵教诲!”汪城点头。 “出门在外,花销不小,我这边也没什么送给你们的,恰逢朝廷赏赐了些银钱,现在便分与你等!” 段岩说完,便让来福拿来那一百两提前换散的银子,像徐晋等人每人十两,唯独汪城是二十两。 “金陵米贵,与汪城多十两,大家没意见吧?”段岩笑问道。 “小郎是办大事之人,使银子的地方多,这些银子还请小郎留着自用!” 汪城徐晋等人连忙婉拒道“我等承蒙小郎关照,得授官身,已蒙小郎天大的恩情无以为报,哪里还敢再受小郎之银钱……” “给你们的,你们就收着罢!” 来福替段岩发话道“你等只需记得,你们所有的一切都因小郎而来,将来万一小郎有所需,还望你等莫要忘了你们所拥有的一切,因何而来便好……” 看着汪城徐晋等人分头而去,段岩满脸的笑意,几如曾经看着那些自己带过的博士生们学成而去,散布天下的模样。 段岩不敢期待他们每个人都知恩图报,但他相信,即便只有十之一二能记得自己的恩情…… 那么将来,都是自己莫大的助力! “一路顺风啊!” 来福葛渐行康延向着离去的众人招手,这才回头看向了段岩,嘿嘿一笑齐齐躬身道“不知通判何时去往衙门上任?小的们也好随时准备伺候……” “今日天色已晚,明日罢!” 段岩大笑,心说穿越来了几个月了,现在总算开始有点权力在手了…… 总算有机会一展拳脚了! 在他这般想的同时,时间便已经进入了五月…… 于此同时,哥蒙于六盘山兵分三路,对大宋大军压境,而哥蒙御驾亲征之兵锋直指蜀地的消息,也开始在大宋的土地上蔓延开来…… 。 正文 第74章 雷霆手段 一大早,通判衙就忙碌了起来。 洒扫的,归置的,各等仆从忙的不亦乐乎,各等官员差役更是衣着一新,翘首以盼,都想给新上任的通判留下一个好印象——哪怕是暂代的。 当然,各色人等的心情也是各异。 比如专管盐运的赵进亭就是其中笑的最欢的。 原因当然相当简单,要想坐稳这眼盐运使的位子,没有几大盐商,特别是孙家的支持,那就绝对干不下去,而段岩和孙家的关系,近来在重庆府,又有谁人不知? 一想到段岩跟孙家的关系,他当这通判,不就等于给自己找了个大腿? 想到这节,赵进亭是乐的嘴巴都裂到了耳根子上,目光情不自禁的看向了几位同僚,如掌管茶酒的林鑫榜,如铁运使王乐天。 想到这铁运使王乐天仗着现下烽烟四起,军中所需之刀兵甲胄等等都离不开钢铁,一有机会就将自己这盐运使当钱庄不说,还动不动就给自己甩脸子之事…… “现在段通判主事,看你王乐天还敢不敢跟我大声说话!”赵进亭心说。 “别以为段通判跟孙家交好,你姓赵的以后就能骑到某姓王的身上!” 一看赵进亭那得意洋洋的眼神,王乐天便知其在想些什么,心头也是冷笑连连,心说段通判再跟孙家交好又如何? 现下刀兵四起,处处都要用到钢铁,他段通判虽说最近是声名鹊起,看起来是个有本事的…… 但要是敢故意给自己下绊子,自己这边一声令下…… 到时候,铁运这边拿不出足够的钢铁支应使用,他段岩通判位子不保是小,脑袋保不保的住,才是事大! 就不信他段岩能为了你赵进亭,会乐意将脑袋捆在裤腰带上,跟某姓王的过不去! 看着赵进亭和王乐天你对我冷笑,我对你竖眼的暗自较劲,主管茶酒的林鑫榜按说完全可以隔岸观火——毕竟茶酒之税都有定数,不像盐铁那般的肥缺。 但此刻他也有些定不下心来…… 毕竟,自己这些人在通判衙里,可都没少往自己的腰包里捞,而那段岩最近又被传的神乎其神…… 万一这家伙过来查账查出了什么,然后再往府尊哪里那么一捅…… 以蒲择之那眼里揉不得沙子的个性,别的人不好说,自己三个是想不脑袋搬家都难! “看林茶酒心神不宁,可是担心日前段通判差人取去相关账目一事而忧?” 旁边的度支蔡明轩开口,揪着胡子老神一笑道“老夫做的这账,即便是府尊那边都查不出什么把柄来,更何况是咱们年纪轻轻的段通判?而且还只有短短一日时间,所以林茶酒尽可将这心放进肚子里——段通判之能,在于格物,和老朽这筹算之术,却完全是两码事……” “如此,那就最好!” 事关大家的福祉,所以听蔡明轩此言,不光是林鑫榜,就连暗自较劲的王乐天赵进亭也都收了神通,向蔡明轩致谢。 却在此时,段岩在康延葛渐行毛成三人的陪伴下,大踏步而来。 “见过段通判!” 蔡明轩王乐天等与所有差役仆从忙都上前问好,然后各自介绍。 “无需多礼,大家该做什么,照旧便是!” 段岩挥手,这才看向赵进亭道“日前和孙家主以及孙举人吃酒,家主和举人可对赵盐运赞赏有加——还望以后在这通判府内,赵盐运要多多支持与某!” “定然,定然!” 听到这话,赵进亭是喜不自禁,连连点头。 而在一旁的王乐天蔡明轩林鑫榜三人就无比尴尬——主官拉拢心腹这种事,任何人都会做。 但像段岩这般毫不避讳当着面拉心腹,如同生怕别人不知道一般的,他们倒还真是第一次见,纷纷暗自腹诽,心说这是个什么路数? 气氛的变化,段岩心知肚明,不会告诉这些家伙,虽然自己曾经只是搞学术,从未为官…… 但这学术场上为了经费,为了人才为了项目,各展神通相互倾轧之事,可不比这官场来的少! 打一派拉一派,借机分化等等手段,自己照样是信手拈来! 更不会告诉几人,现在拉拢赵进亭,将几人这小团伙先行拆分开来,只是自己所进行的第一步…… 后续手段,那可还多着呢! 入衙,落座。 “康都尉,关门——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靠近!” 不等任何一人开口,段岩便让康延关门,然后脸色一冷直接喝道“蔡度支!” “老朽在!” 蔡明轩欠身道“不知通判唤老朽,可有吩咐?” “前岁之铁,重复收支之银,达三千二百两一十二两,去岁更高达四千零五十两——难道蔡度支不想解释解释这些银子的去处?”段岩问。 蔡明轩和王乐天立即就是一脑门子的冷汗! 贪墨了多少,他们二人岂会不知? 而且现在段岩将数目精确到了两,他们又岂会不明段岩绝不是在无的放矢? 看到蔡明轩王乐天哆嗦着说不出话来,段岩便将目光看向了林鑫榜道“茶酒之税两年相加差额七百八十两,但林茶酒交于蔡度支之分配之银,却不过三百二十两——算起来,林茶酒之利虽薄,但拿的,可不比任何人少啊……” “下官一时贪念,还望段通判开恩!” 不等段岩话音落下,林鑫榜就已经噗通一声跪倒在地上了…… 他这一跪,蔡明轩和王乐天便也不得不跪! 至于赵进亭,却是跪也不是,不跪也不是…… 毕竟这些银子,通判衙三司可是人人有份的——不可能段岩其他几家都查出了问题,而自己这边,却没查出问题! 段岩论罪的话,其他三人倒霉,自己也绝对讨不着好! 因此按说,必须得跟大家一起跪地请罪! 但偏偏,段岩从头至尾,压根没提过他的名字,要是自己主动跪下去…… 赵进亭觉得,自己这简直就是在打通判大人的脸啊…… 所以,赵进亭虽然坐着,但坐的那叫一个如坐针毡! 然后,赵进亭便注意到段岩的目光,正看向了自己,顿时吓的一个激灵就要也跪地请罪…… 谁知道,段岩却是笑着开口道“不知赵盐运以为,本官该如何治罪于他等三人?” 。 正文 第75章 掌控通判衙 赵进亭发誓,自己活了半辈子,还从未遇到过比此刻更艰难的局面…… 毕竟,问一个屁股不干净的家伙对另外三个屁股不干净的家伙有什么看法,一个回答不好说不定就得掉脑袋…… 那简直太难了! 不过好在,赵进亭发现了段岩那似笑非笑的眼中隐藏的鼓励之意,心头一动中大着胆子道“他等也是一时糊涂,还望通判法外开恩,给他们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 “这王八蛋,跟姓段的穿同一条裤子,现在却出来扮好人!” 想到四人一起贪墨,跪在这里的却是自己仨,而他赵进亭居然跟没事人般的替自己三人求情,王乐天蔡明轩几人心头的那个不忿憋屈,简直要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但此刻,他们还不得不对赵进亭露出感激的眼神,然后跪求段岩法外开恩,给自己等人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 “也的亏赵盐运帮你等求情,否则就你等之贪墨行径,今日某是定要向府尊递上片子,请求严惩不怠的!” 段岩声色俱厉,同时让几人起身道“不过某现刚刚上任,正是用人之际,也不想对你等之前行径过多追究——至于此事究竟该当如何处置,那就得看你等的表现了!” “某等定然即刻退回截留之银,并加倍补偿!” 蔡明轩王乐天几人冷汗津津的讨饶道“还望通判手下留情,千万莫让府尊知晓此事……” “若某有意上请府尊严办,你等以为某还会在此处关起门来于你等商议?”段岩冷笑。 蔡明轩王乐天几人闻言一愣,心说那我等人,究竟该当如何? “银子,就不用退了——再说了,就算某让你等退回,你们现在能凑的出来吗?” 段岩白眼一笑道“再说了,只要你们不退银子,可就有把柄一直捏在我手里——你们觉得某会蠢到将你们的短处全部还与你等么?” 蔡明轩几人的脸顿时抽搐的厉害,心说这拿人短处还故意让人知道的人,今儿可还是头一次见! 但也因为如此,他们几人也充分的体会到段岩言语中透出的那股狠辣果决之意! 简直就等于是明摆着告诉他们,从今往后在这通判府,谁要是敢跟他作对,那么谁就得有人头落地的觉悟! “知道现在某为何要告诉你等这些么?” 见火候差不多了,段岩这才冷声开口道“我想告诉你们的事,既然能让你等掉脑袋的把柄某都能压下不发,那么你们就再也无需担心你们是否还有别把柄捏在其余人等之手——从此刻开始,忘掉之前和你等有任何勾连之人,以某为主! 某让你等往东,你们就绝不可以往西,让你等站着,你等就万莫要偷懒给我趴着——明白我的意思吗?”段岩大声道。 “明白!” 众人忙不迭的拱手发誓道“从此往后,某等一切,都以通判马首是瞻,万不敢再存异心……” 只是,想到从今以后,自己等人明明守着肥缺却半点油星都捞不着,只能守着那点俸禄常例等等过日子,几人就又忍不住的苦从心来…… 不用看几人的表情,段岩都知道几个家伙心里在想些什么。 毕竟,想让贪惯了的人收手,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看诸位面色发苦,可是难受于守着宴席吃窝窝,心头难平?” 段岩开口,也不等几人辩解说些再也不敢之类的废话,大笑道“不说是你等,即便是某守着肥缺却清苦度日,怕是某也定会义愤难平,所以你等万莫担心某任通判之后,你等就要开始过苦日子!” “啊?” 这话一出,赵进亭王乐天蔡明轩林鑫榜四人齐齐诧异的看着段岩,心说你这一来府衙就搞这么一出,难道不是为了一尽陈腐,也是想着怎么捞钱的么? “一年宋知府,十万雪花银——此等美事,某又如何不想?” 段岩哈哈大笑道“只不过,某和你等,和那些贪官污吏不一样——某不屑于去搜刮那些民脂民膏,更不屑于去克扣战前军卒们之各种例份口粮…… 某要钱,会大大方方的赚! 不但要鼓了我等自己的腰包,还得让跟某等一应相关人等,甚至朝廷,都丛中得到好处!” 段岩志得意满的笑道“某要的,不但是让咱们自己捞的盆满钵满,还要让府尊,让官家,让我蜀地百姓知道之后还得翘起大拇指夸咱们捞的好,捞的妙,捞的呱呱叫!” 自古以来,为官者中饱私囊,都是上下之最诟病之所在! 可段岩,居然说不但要让众人捞的盆满钵满,还要捞的让全天下都翘大拇指…… 换做任何一人来说这话,恐怕一众人等都得觉得他是疯了! 但段岩说这话,一群人却不敢不信,齐齐喏声道“还请通判赐教!” “当然是发展实业,振兴经济!” 段岩说完挥手,自有葛渐行立即拿出几张写满字迹的纸张交于一众人等…… 其上写的,自然是近几日段岩所书写的关于振兴经济的相关章程。 首当其冲的,便是化肥厂! 最近,整个重庆府内都在疯传段岩创出了以山石制肥,不但可以取代农家肥,而且其肥效还远有过之之说…… 这些,赵进亭王乐天等人自然都已经听说过,但却都没有当真。 毕竟这以山石为肥,简直堪比神仙手段。 他们觉得,也就是那些真相信可以点石成金,撒豆成兵之说的愚民才会信以为真,自己等人,那是万万不可信的…… 但现在,看到段岩所书写的计划书之时,众人是想不信都不行了! 毕竟不说段岩之前拿出了前所未有之土雷,神奇的医疗手段以及医药之类,就说此等大事,想来段岩也万万不敢在这上头开玩笑…… “若是这化肥真能有此奇效,某等的确能在利国利民之余,赚它个盆满钵满!” 怀着激动的心情,几人继续看将下去,然后便神色凝重起来道“若化肥如通判所言般奇效,那绝对是国之重器,若无法掌握在朝廷手中,怕是……” 。 正文 第76章 公私合营 在任何一个封建集权的时代,都绝对不会让私人掺和到关乎国计民生的大事中去。 原因无外乎那么几点,一是怕私人因此而权势过大,动摇根基,另外一方面则在于不受掌控。 在段岩的计划书中,化肥厂这种原本该由朝廷独掌的国之重器,则变成了股份制! 磷矿之所在为官地,因而朝廷以地入股,得占股五成。 孙家以银先期入股,解决硫酸之难题,占股两成。 另有蜀地府衙一成半,通判衙掌管化肥厂之相关经营,则预留半成以激励相关人员。 至于剩下的一成,自然是段岩自己的——技术入股。 赵进亭几人的疑问,除了对引入私人资金是否与例不符之外,恐怕未必就没有对段岩上嘴皮一碰下嘴皮技术入股就占一成,而整个蜀地衙门才占一成半,自己等人更是只有半成的疑问。 “不要以为你们得半成很少!” 段岩嗤笑一声道“你们有没有想过,只要我们的化肥厂获得成功,那么生产出来的化肥将会供给整个蜀地千万之民——便按照每亩每包化肥之利仅得一文,整个蜀地下来,半成份子之利几何……蔡度支,你说说!” “即便半成之利,恐也近万之银!”蔡明轩激动的道。 咕咚咕咚吞口水的声音,络绎不绝! 半成之利就近万两银,这还是蜀地一季之利,更不要说蜀地之外大宋的土地! 更不要说,大宋之地的绝大部分土地,都是一年两熟! 万一化肥厂之化肥大获成功,销往大宋各地,那这半成之利当得银几何? 想到这点,再想到自己等人之前挖空心思扛着掉脑袋的风险,每年才分个几百两银,蔡明轩赵进亭王乐天林鑫榜等人简直都激动的心跳如鼓…… 再也没人对万一成功,自己等人居然仅得半成利,而段岩一句技术入股就干得一成有什么不满了,甚至觉得段岩干得一成都拿少了! 有本事的人,那就该拿得多——这道理,天经地义! 当然了,高兴之余,众人也未必没有担心。 “就怕通判你这公私合营之策,官家不允,更怕府尊见这化肥其利太厚,不允通判与我等之份……”几人道。 “现如今,我朝各地银粮短缺,我等引私人之银为朝廷牟利,并且大利民生,想来官家断无不允之理!” 段岩笑道“再者,我这计划书中已经点名,公私合营,以二十年为限,二十年之后,我等之份,无偿献与朝廷——想来朝廷绝不会拒绝这等先借鸡生蛋,然后鸡与蛋,都全归朝廷之大利之举吧?” 众人一想,还的确是这么个理! 虽说与例不合,但朝廷就出一片地,什么都不用做,每年干分五成之利不说,二十年后还还白捡一个化肥厂…… 这种好事,谁不想干? 段岩当然知道朝廷不会仅仅因为一个与例不合就不答应这件事,毕竟历史上几百年之后的那个时代,就是采用这种公私合营之法引进外资,从而一举崛起,赶英超美,最终成就了霸主伟业…… 周贤虽然昏庸多疑,但此事于他之江山有没有利,段岩相信,其还是能够看得出来的。 剩下需要解决的就剩一点了,那就是蒲择之会不会因为其利太厚,给予自己等人想要的份子。 “化肥之由来,全因某苦研所得,其之制法,只有某一人掌握,而今天,你等与某同为通判衙之同仁……” 段岩慷慨程词道“若是府尊不允你等当得之份,某拼着不做这个通判,也绝不会献上制备化肥之法!” “多谢通判为了我等而硬项出头!” 一群人满脸感激,心头却说怕是你不光是为了我等那半成分子,更多的还是你那一成分子吧…… 不过想到只要此事若成,大家光化肥厂每年每人都至少能分得千数百两之银,便也再无二话,齐齐按照段岩的要求起草文书,准备交于蒲择之到时定夺…… 让大家得利的事情先抛了出来,剩下的改革,推行起来就容易的多了。 比如在盐铁茶酒之外增添由毛成负责之火器监专事火器研发改造,再增统筹监和度支并行——统筹采办,度支核算…… 增添这两个部门进来,目的很明显。 一是为了分权,另外一个就是加强对通判衙的掌控…… 蔡明轩王乐天等人心知肚明。 要是往常的主官提出这等要求,他们怕是第一个要跳出来反对。 但现在,因为贪墨之小辫子捏在段岩的手里,同时又有看得见的利益在前,同时得担心赵进亭这个段岩的心腹反水…… 所以蔡明轩王乐天等人却不得不心里流着泪,嘴里说着早该如此之类的话,然后按照要求起草给蒲择之的建言文书…… 府衙。 哥蒙出六盘水,破大散关,一路兵锋,直指蜀地之报,直让蒲择之心头像是压着一块巨石,沉甸甸的…… 古往今来,御驾亲征,那就是必杀之策。 此次哥蒙之兵锋直指蜀地,明显是定了不灭蜀地不还的心思! 想到虽然之前一战阵斩阿达胡,重创纽璘,虽然勉强将蜀地整合成了铁板一块,但蜀地满目疮痍之况,却并没有得到根本的改善! “要是能多给我两年时间……” 想到收回了成都府,又得段岩拿出土雷,化肥之助,蒲择之相信,要是能多给自己两年的时间在蜀地经营…… 在那时,他相信蜀地应该有和哥蒙一决高下之力。 但现在,除了让各地加强军备,积极训练以备迎战之外,蒲择之也根本没什么好法子。 正想间,便有仆从又抱着一大摞的文书入内,其中大部分,居然都是通判衙上报决断的文书。 “我就说这小子虽然有过人之能,但终究年岁尚浅,难以服众吧!” 看到这些文书,蒲择之情不自禁的摇晃着对青衣老者笑道“更别说那蔡明轩王乐天,个个都是奸滑老吏,不给他小子一个下马威,那才是怪事——之前你还不信,现在这多上禀文书,你是信也不信?” “三郎可莫高兴的太早,还是看过文书之后,再做定论不迟!” 青衣老者道“蔡明轩等老吏虽然奸滑,但段岩此子之无耻远甚常人——某可不信他会被这些老吏轻易拿捏!” “你这分明是不见棺材不掉泪!” 蒲择之大笑,心说等自己看过文书,事实摆在面前之后,看你还有何话说! 然而,文书打开,看到蔡明轩王乐天等人上禀决断之言时,原本一脸幸灾乐祸的蒲择之的脸,立即就青一阵白一阵起来…… 。 正文 第77章 许之以利 俗话说,新官上任三把火。 为何? 还不是因为之前的那些老油条们几乎个个都各怀鬼胎,新官上任不知敌友,所以不得不采取高压手段,先让之等强行屈服,然后再谋求分化拉拢为自己所用的措施…… 蒲择之现在是府尊。 但他这府尊可不是一生下来就是府尊的,也是从底层一步一步的爬上来的。 待过衙门大大小小十几个,衙门老油条们对付新上任长官的种种手段他也见了不计其数…… 能从一个小吏逐步成长为府尊,于这蜀地之内万人之上,就凭这点,就足以证明蒲择之的能力以及手腕。 但即便如此,到现在为止,蒲择之还想不起自己曾经新上任什么衙门的第一天,一干老油条们都对自己俯首贴耳,对自己颁布的新令全都双手赞成且没有半点反对意见的! 但段岩上呈的这些公文中,却足以证明他真的做到了这点! “这不可能——别说是他这初次为官,乳臭未乾的黄毛小子,即便是任何官吏刚刚上任,都不可能做到这点!” 看到这些公文的内容,再想想自己曾经就任新衙门被一干老油条折腾的灰头土脸夜不能寐的憋屈状,蒲择之觉得自己的智商都受到了侮辱,桌子一拍喝到“来人啊,给我去叫通判衙的蔡度支,王铁运以及林茶酒过来——如果段岩这小子胆敢以强硬之手段对之等进行威逼……” 说到此处,蒲择之又阵阵的磨着牙根子,心说哪怕现在正是用人之际,自己也非得给这小子些颜色瞧瞧不可——别以为你有些本事,某就不会收拾你! “慢!” 青衣老者却在这时憋着笑意开口道“还是请三郎先看完公文,再做定义——免得再被那小子瞧了笑话!” 这个再字,直堵的蒲择之差点一口气出不上来…… 岂会不知身边这老家伙是在暗示之前给段岩安排职司之时,处处被那小子牵着鼻子走的窝囊事? 不过好在,蒲择之总算还是耐下了性子,决定先看完文书之后再说。 等到文书看完,蒲择之就知道蔡明轩王乐天等人为何对段岩这个新上任的主官如此服帖了! 化肥厂半成的份子尽归通判衙留置…… 蒲择之相信,即便是蔡明轩等人再怎么脑后生反骨,也绝不会跟几千上万两的银子过不去! “还以为他小子真有什么过人之能,原来不过是许之以利……” 蒲择之哼哼,心说难怪——即便是个傻子,抛出这么大的利益出去,恐怕也是想不能服众都难了吧? “许之以利,的确是小道!” 青衣老者幽幽开口道“可能拿出这令人信服,可以堂堂正正的让一众人等分银子的手段,却就绝不能算是什么小道了……” 听到这话,蒲择之不得不无语的服气。 的确,傻子都知道许之以利以收买人心的法子,可除了段岩,又有谁能拿出如化肥厂这种能让朝廷,百姓,上官衙门以及自己衙门都统统得利的法子来? “而且我听说,这小子可不光是许之等人以利这么简单!” 青衣老者接着开口,将昨日段岩到了通判衙之一切都说了一遍…… “恩威并施,不做处置再许之以利……” 听完青衣老者的话,蒲择之吸着凉气道“小子当真是好手段啊——看来蔡明轩王乐天等一众奸滑老吏,算是彻底被这小子攥在手心里了……” “然也!” 青衣老者笑道“要不然,单纯的许之以里,他小子增设火器监,统筹监,安插心腹于通判衙这等明显分权之职,这些奸滑老吏,可不会轻易答应!” “某也以为如此!” 蒲择之点头,然后才瞪着青衣老者道“原来一切你早就知晓,却故意瞒我?” “若非如此,如何能从三郎手中赢得一坛好酒?” 老者大笑,而后正色道“此子有才有识,不但善于收买人心,同时更奸诈卑鄙——三郎若想建逆天之功,定要重用此子,以某之见,此子实比张钰更宜成为臂膀!” “这还用你说?” 蒲择之白眼,心说自己要是不看好他,又岂会向官家竭力推荐? 只是想到段岩现在跟自己貌合神离,反倒跟张钰这个被官家钦点于蜀内牵制自己的家伙称兄道弟眉来眼去,蒲择之心里就一阵阵的不舒服…… 不过虽然心里不舒服,但在当下,蒲择之自然也不可能对段岩如何。 毕竟,哥蒙御驾而来,整个蜀地已经是危在旦夕! 各地各城,都在加紧战备,各种物资奇缺…… 他还盼着段岩真能拿出些手段,以充裕物资,最终助自己于蜀内以御蛮蒙之兵锋呢…… 所以,蒲择之很快便压下了心头的这点小小不快,对段岩公私合营之策,私自增设火器监统筹监之职之事,一概应允,让之尽可能的放开手脚…… 至于公私合营等等不合朝例之事,更是亲上奏折,在官家面前多多美言…… 当然了,给段岩点下马威,那也是一定要的! “来人,将这些各城催讨物资银两之公文,全给我送去通判衙,让咱们段通判,酌情办理——别忘了告诉段通判,事关军务,不可大意!” 看着僚属拿着厚厚的一大摞公文出门的背影,蒲择之一脸得意的笑,心说某倒要看看,你小子这次怎么解决——那些统兵的军将,可就没那些奸滑老吏般好对付了! 嘿嘿嘿…… “大获城兵员不足,械,甲更是奇缺,请求增补兵员一千,甲五百,刀枪两千……” “苦竹寨请援兵一千,刀枪千整!” “蓬州节制军马兼制杨都统请援兵两千,刀枪甲胄各三千套,粮万担……” 看到那一大摞公文上的种种数目,段岩是一阵阵的头大,将公文往旁边一丢,便看向了蔡明轩以及葛渐行道“我蜀地各州府后备厢兵几何,库内所余甲胄刀兵粮银,各有几何?” “兵员增补之事,自有府尊以及张制置调配,无需我通判衙负责!” 才明显先解释了一下,这才脸色难看的道“至于刀枪甲胄银粮,现今青黄未接,各州府库之余存皆为所需之一二……” 。 正文 第78章 恩威并施 “一二?” 听到这话,段岩无语的指指这些请求增补之公文道“库内余存只有所需之一二,那平常你等如何应对?诸城军将,能够答应?” “要一千套甲胄刀枪,便拨付五十或者一百,索之银粮,也以此类推……” 蔡明轩王乐天孙进亭林鑫榜四人鸡贼的嘿嘿一笑道“反正他们向来都多吃多占,也从未想过要全……” 听到这话,段岩又是一阵面皮直抽抽。 心说这简直就是典型的狼来了啊…… 以前拼了命的要,要不到无所谓,要到了就当财喜当占了便宜…… 而眼下,哥蒙御驾而来了! 哥蒙御驾亲征,兵锋直指蜀地的消息,蜀内各地早已疯传。 蔡明轩王乐天等人也有所耳闻。 自然知道此次怕是不能如往常一般,要一千给五十这样的敷衍打发。 但想到各州府内的那点可怜的库存,几人便又一筹莫展,毕竟这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 段岩巧了巧桌子,着葛渐行起草公文回复各城——当下,所有人等所索之刀枪甲胄钱粮,一应不允! “通判,不可!” 不等段岩的话说完,蔡明轩等人便全都跳了起来,心说多少给一点,虽然不足但好歹能安抚一下…… 可要是这一文不给,各地将士一怒之下来个营啸之类…… 官家震怒之下,那掉脑袋的可不只是一个两个! “诸位勿慌,听某说完!” 段岩白眼,继续让葛渐行书写道“各城之难,本通判一切心知,但哥蒙之兵锋刚过大散关,抵我蜀地,至少也有数月之余,定是秋后江水消缓之时——到时,望各城诸将,能如实上奏所缺之军需,我部核实之后,定然如数增补!” 这,当然是缓兵之计,为自己争取时间。 光是缓兵之计,那肯定也是不够的,还得安抚! 段岩让葛渐行继续书写文书。 “想来,各城诸将也已听闻我蜀地正筹备让粮食大幅增产之化肥一事——为表心迹,各城秋粮军田所需之化肥,通判衙将免费拨付…… 若秋收之后各城对化肥之功效不满,通判衙再以实银实粮补之!” 这,是缓兵之计之后的许愿。 然后就是给予希望了! “白箭滩一战,我通判衙之火器监研发之土雷神威,想诸军也早有耳闻! 现,我火器监正加紧研发除土雷之外之新式手抛雷,以手抛之,伤敌于数十步之外,方圆十数步内,片甲不存,实乃近战守城之利器…… 着诸军在保密之余,取长七寸,粗逾寸,重斤半之实物加紧投掷操练! 待到蛮蒙再次来袭,我军有此利器在手,定能让蛮蒙之贼,再尝白箭滩,成都府之惨败!” 所有的都讲过了,自然就该谈条件了! “综上所述,我蜀地虽然当下艰难,但前景光明! 毕竟火器监研发之手抛雷,蛮蒙概莫能挡…… 唯可惜此物刚刚试产,恐产量不足,无法充足供应各城…… 万望诸将能于整个蜀地军民一起,共度时难!” 军文发出,蒲择之,张钰,自然都是要过目的! 张钰的目光,全都被公文中的那手抛雷给吸引了! 伤敌于数十步之外,十几步内,片甲不存…… “若有此等利器,蛮贼若胆敢攻城,某定要他来多少死多少……” 张钰是哈哈大笑,激动的问蒲择之“府尊,段通判所言之手抛雷,可是当真?” “真不真的,那你就得问他了!” 蒲择之幽幽的望着张钰道“说起来,张制置跟段通判,可比老朽要熟悉的多!” “其实也不是熟——战阵厮杀搏命,张钰所长,这处理繁杂公务之事,张钰实在是看着头大,那就劳烦府尊酌情处置,某这边,去问问段通判这手抛雷之事,是否属实!” 张钰大笑,然后小跑而去…… “此子猛将,只可惜遇到了段岩这个奸滑卑鄙的小子!” 看着张钰兴冲冲而去的背影,青衣老者大笑,心说他往段岩那边一跑,简直就等于在替段岩背书啊…… 即便各地诸将不在乎段岩在公文中的那些软磨硬泡,以及赤果果的威胁,就算看在张钰这个制置的面子上…… 恐怕各城之将面对段岩这纸上画饼的回复,也不得不捏着鼻子忍下去了…… 当然了,考虑到土雷的功用在前,再加上这手抛雷的威力,即便是没有张钰,青衣老者相信,段岩此次,也照样能够轻松过关…… 想到这点,青衣老者便笑眯眯的看着蒲择之拱手道“多谢三郎再赐美酒!” 蒲择之只觉得自己心口疼…… 自从校场开始,他和段岩明里暗里的交手好几次,段岩都是轻松化解,让他想找个借口对段岩训斥一顿,然后展示展示自己的御下之道的机会都没有…… 蒲择之第一次有被人智商碾压的憋屈。 要是段岩知道此刻蒲择之心中所想,怕是会嘴巴一瘪,然后告诉蒲择之,若是论智商…… 不光是你,就此时代的天下人,有一个算一个然后全都加在一起,自己都可以轻松碾压! 碾压你一个,算什么英雄? 此刻,张钰正站在段岩身前,一口一个岩弟…… “不是我不想拿出手抛雷给你看,实在是现在拿不出来啊!” 段岩无语的瞅着张钰,都不知道跟张钰怎么解释。 黑火药发现的那么早,但在军事上的利用直到现在都还未正式开始,原因是多方面的。 比如之前解决了的导火索问题,比如因为其组成的木炭,硫磺,硝石都具有极强的吸附性,太容易受潮的问题…… 导火索,只是初步解决了不让黑火药在自己眼前爆炸的问题。 但想要做成类似千百年以后的手雷或者手榴弹类似的单兵武器,就还得解决黑火药受潮的问题! 只有将这个问题解决,才能够让将和火药做成简单的爆炸物,可以长时间的储存,并即取即用…… 而现在,作为稳定剂以及干燥剂的松节油工坊都才刚刚建成,还没开始出油…… 自己从哪儿拿手抛雷给张钰现场演示去? 好在,卑鄙的家伙对付张钰这种单纯且赤城的家伙,那是太简单了! “张兄是不是信不过段岩?” “岩弟大能,为兄岂会不信?” “既然信,那就别问——回去等某的好消息便可!” 然后,张钰就稀里糊涂的从通判衙出来了…… 。 正文 第79章 工厂和工坊的区别 五月中,麦苗已经开始开始泛黄。 为了扩大影响,给将来的化肥厂生产生产的化肥销售打下基础,府衙以及孙家的两块施了化肥的麦田,都已经被打造成了示范田。 时时刻刻,旁边都有家丁把守,以免人畜鸟兽破坏。 当然了,更多的还是防止那些得到消息前来参观的各处的员外或者百姓们一时手痒或者一个不小心踩坏了麦苗。 相比于刚刚施肥之时,此刻试验田中的麦苗情况,和周围田地中的麦苗情况,对比已经愈发的明显了…… 周围田地中的麦苗,那植株个个纤细的就跟豆芽菜也似不说,其上的麦穗往往不过半寸长,籽粒也是干干瘪瘪的。 反观试验田里的麦苗,植株全都壮实的跟小崽子似的不说,麦穗更是长达寸许,籽粒更不用说,颗颗饱满,都压弯了枝头…… “这化肥,可当真不得了!” “是啊,种了一辈子的田,可还从未见过如此扎实的麦田——按照这长势,一亩地怎么都得收二百斤以上的麦子!” “也不知道这化肥什么时候才能供应,我现在可都已经开始为这化肥攒银子了!” 每天,都有大量的员外百姓们说着这些话,在田地边来去着,并不时的打听化肥造的如何了,能不能赶上秋粮的播种…… 这些消息,自然有看守麦田的军卒传到蒲择之的耳朵里,同时麦田的长势,也都看在蒲择之的眼里。 经过一个多月的修建,改造。 位于府外不远,金沙江边江湾中的工坊,终于正式开工了…… 工坊开工,其实没什么稀奇。 毕竟这年头虽然没什么科技工业,但府内什么木工坊铁匠铺之类,倒也还是有的。 但江湾工坊和普通的工坊,区别到还是挺大的。 一是雇佣的人数,两个工坊足足达到了近两百人,这在重庆府,那可是前所未有的。 二是这工坊直到开始建造到现在为止,又是收购松木松树疙瘩又是挖江沙淘洗江沙的,但从头至尾,居然没人能弄清这工坊的用途…… 再加上工坊开工,工坊主事来福居然请动了府尊,张制置等人过来参加剪彩仪式,敲锣打鼓的好不热闹…… 因此,开工之时,工坊处便聚集了不少的百姓过来看热闹。 工坊后,是工坊工人们的宿舍。 此刻,四五十号伤势大好,并且经过挑选的伤兵们,正在宿舍内换衣服。 一水儿淡青色短裳,有别于时下宽大衣袍的窄袖窄库管儿…… “这衣服穿着,可当真精神!” “你们可就真是捡着了,在段小官这工坊里做事,管吃管住,每月净落三钱银子……” 看着姚盖等伤兵们换上统一的工装,再想到他们在这工坊干活的待遇,别说是普通军卒,就连有将职在身的李靖都忍不住的是一脸羡慕…… 虽说银子不算太多,但胜在稳定,绝对是过日子的好营生! “都是多亏段小官关照啊,要不咱们这些残的残废的废的,哪儿能找到这好的活计?” 姚盖等人便也发自内心的笑着,同时也安慰其余等伤兵道“你们也别急,段小官不都说了,咱们这两个工坊,目前那只是小试牛刀,后头还有大量的工坊要开,到时候,别说是你们,甚至各城无法妥善安置的老兵,都可以一并安置——耐心等着罢,我有预感,只要有段小官在咱们这蜀地一日,咱们这些为了朝廷拼过命留过血的人的日子,那就差不了!” “预感个屁——你们现在差事都到手了,当然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罗定玉马见希等人便白眼笑骂,但心底还真一点都不太急——就如姚盖说的那般,感觉只要有段岩在,自己这些人以后的活路,就不会真没人管…… 说话间,工坊广场那边响起了钟声。 已经了解过章程的众人便赶紧过去集合,知道剪彩仪式,就要开始了。 随着罗定玉姚盖等人穿着工衣入场,周边人等便发出了一阵阵的欢喜以及羡慕的叫声。 毕竟大家都已经知道,只有穿上了工衣的,才算是工坊的正式工人,剩下的,如挖沙淘沙,伐松木挖松树疙瘩之类的活儿,虽然也能在工坊挣钱,但那都只是临时工…… 这年头,能捞着个不管闲忙,都有固定工资,忙着还有加班费奖金的活计,那怕是想不招人羡慕都难。 因此,看到那些羡慕的眼神,罗定玉姚盖等人那心里,是别提多自豪了…… 高台上,段岩登台。 来福是主事,但所有人都知道,这工坊的主人是谁。 而且来福虽然也算灵巧,但在这种场合下,他终究有些上不得台面,自然还需要段岩出马。 “大家知道工厂和工坊的区别吗?” 段岩清咳两声才自问自答道“工坊,就是大家以往所见的,忙时种田,闲时赚两个零花的作坊,但工厂不一样——工厂没有土地给种,想要吃饭,就得全心全意的专注于产品,用产品换饭吃,这就是工厂! 而在工厂工作的人,就是工人!!” 简单的开场白之后,段岩才继续说道“说这些,是想让大家明白,现在建设在这里的,不是你们曾经以为的工坊,而是真正意义上的工厂,而你们……” 段岩指着罗定玉等等道“你们就是这个时代的第一批完完全全的工人! 现在,你们明白了工人和工坊的意义,那么你们知道,你们应该怎么做了么?”段岩问。 “全心全意做好产品,建设好工厂,用咱们的产品换饭吃,养活一家老小!” 罗定玉等人的回答整齐划一——那自然也是训练的结果。 “很好!” 段岩一笑,然后请蒲择之,张钰等等上台发表讲话。 对工厂不了解的蒲择之,自然讲不出什么具有建设性的话来,只能是片汤话…… 就更别提张钰了。 但请他们来,却还是很有必要的。 毕竟段岩这个通判,终究还是有压不住场子的时候,现在有蒲择之张钰来站台…… 将来工厂发展好了,万一有眼红的想过来沾沾油水的时候,想到蒲择之,想到张钰,段岩觉得,这帮家伙肯定会掂量掂量自己脖子上的那几斤半…… 。 正文 第80章 准备用玻璃珠行骗 ps 凌晨上架,有兴趣的同学支持一下,拜谢! …… “现在我宣布,重庆府第一轻质油厂,第一玻璃厂,正式开业了!” 随着段岩的一声大吼,两个工厂里的炉和甑子齐齐点火…… 所有人等,也立即进入了工作状态。 “这木片太厚,不合格,回去返工!” “这沙子淘洗的不够干净,里头都还有泥——必须重新淘洗!” 几个培训过的质检立即开始检查,那庄严之色,堪比判官…… “倒是有几分架势!” 看到这一幕,蒲择之好像很懂行的样子连连点着下巴,而身后的张钰等等,自然也都是一脸很懂行的样子…… “那些木片,刚才府尊也看到了!” 段岩引路介绍,指着干蒸的甑子道“将这些松树,松根刨成的木片放入甑子中干蒸,松节油就会从这里滴落而出……” 看着甑子中干燥的木片,蒲择之的表情看起来依旧很懂。 但张钰等就忍不住了道“这么干的木片,能蒸出油来?” “当然!” 段岩呵呵笑着指着甑子上的一些铜管道“这木片中的挥发成分,在高温中会进入这些铜管之中,在冷凝的作用下变成液体,最后进入到收集器皿之中……” 说完,段岩又指了指接在出口之下的特制木桶道“张制置之前不是追问手抛雷之样品何时拿出来么?有了这松节油,就能解决黑火药容易受潮板结失效的问题,到那时候,手抛雷就快了……” “来人啦!” 不等段岩的话说完,张钰就回头大吼“调一营精兵,于工厂周围严防可疑人等,不经允许擅自靠近者,格杀勿论……” 段岩一脸满意的笑,而蒲择之看张钰的眼神,就跟看傻子似的,心说得,原本想着如果段岩要求防护,自己定然要他多少出点血…… 现在好了,有了张钰这话,段岩这小子工厂周边防护的问题,全都自动解决了! 参观完松节油厂,便进入了玻璃厂。 “你老说玻璃玻璃的,这玻璃,它到底是个啥玩意儿啊?” 这下不光是张钰,就连蒲择之都忍不住的询问起来了——毕竟这个词他们都没听过,只听过琉璃。 “玻璃,说起来其实也就是琉璃,只不过比琉璃更漂亮,更透明!” 段岩说完,挥手斥退左右,这才手腕一翻亮出一个东西给张钰和蒲择之看。 那是一个完全透明的小球,在阳光下晶莹剔透,美丽无比! “如此透明,圆润之宝石,简直前所未见……” 张钰激动的呼吸都急促了,心说要是拿此物送与姑娘,怕是天底下的姑娘,就没有人能不为之而疯狂的。 倒是蒲择之在稍微激动之后问段岩“此物,就是你所说之玻璃?” “然也!” 段岩笑答。 “用这些沙子,能烧出如此剔透之宝物?”张钰不信的问。 “当然能!” 段岩笑道“只不过,需要和烧制琉璃之时稍稍不同的工艺,以及添加些和往常稍有不同的催化剂!” 然后也不等张钰这个好奇宝宝追问到底是什么不同的催化剂或者催化剂是什么,直接黑脸道“张制置就别问了——我说了你也不懂!” 张钰闻言,差点一口老血给喷出来…… “此物,美则美矣!” 蒲择之端详玻璃珠一阵才道“可此物,到底有何用处?” “用处,那可就大了!” 段岩笑笑,心说就不说用来做窗户增加采光,用来做镜子,也不说其不易腐蚀不易和诸多元素反应的特性,用来做各种实验器具,最好不过。 就说这军事用途,制作成镜片做成望远镜,于十数里外观察敌情这一点,就值得花费巨大之代价来进行制造。 “此玻璃,当真有如此神奇?” 听到段岩的解释,蒲择之是两眼越睁越大,而张钰却又在朝着身后厉吼,表示一营之卫防护不够,一定要多调一营过来,确保此地不得有任何闲杂人等进出! “玻璃之用很多,下官一时也不能尽数解释!” 段岩开口,然后狡黠一笑道“不过我倒是想到,能用这玻璃珠,好好的坑上蛮蒙一坑!” “哦?” 这下,蒲择之是真被激发出了兴趣,兴奋道“快快讲来!” “蛮蒙仗着兵强马壮,掠劫我大宋多年,才造成如今我大宋贫弱不堪之况!” 段岩嘿嘿一笑道“下官的意思,是多造一些玻璃珠,然后秘密派遣小型商队秘密前往蛮蒙之地,以珍宝之名高价售出!” 这玻璃珠试制之时,很是废了段岩一番功夫,主要的问题自然是在制造玻璃需要纯碱这上面。 利用纯碱做催化剂,沙子烧出来的才是玻璃,否则的话,就只能是颜色杂乱模糊的琉璃…… 而现在,段岩已经经过试验,还原了记忆中历史上曾经使用的制造纯碱的方法,吕布兰法。 这是一种利用盐巴,硫酸,木炭石灰石交互反应制作纯碱的方法。 虽说此法的缺陷颇多,大规模量产不但太耗费本就紧缺的盐巴,而且产量也不会太高,但用来生产纯碱作为玻璃珠子的催化剂,那绝对是绰绰有余了…… 段岩相信,到时候玻璃珠的成本,绝对能够控制在五个铜钱以下! 就张钰之前看到玻璃珠那一脸震惊的模样,段岩相信,将这些玻璃珠在蛮蒙手中卖出同体积黄金的价钱,至少在前期,是绝对没有任何问题的…… “此计,大妙!” 听完段岩的介绍,不光是蒲择之激动的浑身发抖,张钰更是兴奋的差点跳将起来! 再愚钝的人都明白,战争不仅仅是人于人之间的搏杀,更是拼经济的消耗! 大宋与蛮蒙打到如今处处掣肘,最关键的原因之一,不过在于没钱,而蛮蒙有钱! 要是有法子将蛮蒙的钱变成大宋的钱,蒲择之张钰相信,光是用钱砸,都能将蛮蒙砸退…… 而现在,段岩想出的这用沙子烧出的玻璃珠去跟蛮蒙换金银的法子,简直就等于是将蛮蒙的钱变成大宋的钱…… 再考虑到此消彼长的因素…… 一群人便喋喋怪笑着,压低声音筹划了起来…… 那不时从房间中传来的诡异笑声,直让屋外的李靖等等是忍不住多的后脊梁发毛,心说府尊制置通判等人,笑的如斯奸诈,也不知道是谁怕是要倒血霉了…… 。 正文 第81章 塔式硫酸 “松节油一定要抓紧,毕竟手抛雷,可关系到我蜀地之生死存亡!” “化肥之事,也绝不可怠慢,现在全蜀之地,可都在等着这化肥,全蜀之民,也都在等着这化肥了……” 离开之前,蒲择之张钰齐齐交代,同时也不忘交代段岩,这玻璃珠也一定要尽早造出来! 毕竟他们这就回去安排人手运作此事,如果运作的好,说不定能在秋天到来之前,就将用玻璃珠换到的金银从草原上带回来…… 如果能赶在哥蒙御驾之前回来…… 手里拿着手抛雷这等神器,仓库里放着大量的金银对有功之将士进行重赏…… 光是用想的,蒲择之和张钰就忍不住的哈哈大笑,心说若真如此,蛮蒙何惧? 哥蒙御驾亲征,又有何惧! 蒲择之张钰一走,段岩立即带领毛成在距离两个工厂不远替火器监进行选址,立即开始建造。 之前不建,那是因为他段岩还没有官身,如果建造火器工厂,一旦将来出现什么差池,就会授人以话柄——莫须有之罪名,那可不是闹着玩的! 现在,他已经身负通判官身,毛成也有火器监官身在身,再建火器工厂,那就名正言顺了! 一旦建造完毕,不但将在工坊内大量生产黑火药,同时还会将张寡妇负责的导火索生产,全部都纳入火器监工厂之内! 等到所有人都聚集在一起做事,那么无论是工艺改进,还是标准化,就都可以实施了! “这边你好好盯着,按照我交给你的图纸,全力赶工!” 段岩和毛成交代完毕,在康延和挑选的几名身手不错的伤兵等人的护卫之下,带着赵进亭骑马直奔孙家族地。 爬山涉水…… 虽然沿途有孙家开设的酒楼等等歇脚,但两天多的行程,马背上的颠簸,依旧让段岩感觉自己的屁股和大腿都已经快要不属于自己了…… “小郎哎,你怎么才来啊!” 看到段岩一行,孙休小跑出来迎接道“你要的铅板,我们家是拼了老命的给你凑齐了,就等着你来建那塔子了……” “是塔式硫酸法!” 段岩没好气的纠正。 “随便什么吧,反正你说的那些,我也不懂!” 孙休连连摆手讨饶,这才笑道“总之拜托你尽快吧,府尊那边可是催的紧了,而且我家也和好些州府的大户订了化肥合同,连定银都收了,这要是到时候给不出化肥,可是没法跟人交代……” “银子不光你们想赚,某也想赚,但某也得忙的过来啊!” 段岩无语,心说这没官身吧,在这年头是办啥事都不方便,可这一旦有了官身,那什么事都千头万绪,到孙家这边又这么远,来去怎么都得十来天…… 自己也是拼了小命才抽出时间过来。 孙家,早已置办了酒席,孙仲林率领家中一干主要人物直接迎出了府外,礼数周到至极,估计迎接蒲择之上门,也就只能是这份上了…… 时间紧急,段岩也没跟孙仲林等人过多寒暄,随便填饱肚子之后,就立即奔赴招呼孙家秘密搭建而起的专事生产硫酸的院落。 因为有图纸,塔式硫酸法的大体框架已经搭建起来了。 段岩过来,主要就是对相关之事进行微调,还有就是铅板反应室的构架。 塔式硫酸法,也是一种非常原始的生产硫酸的工艺。 对硫酸,段岩这个化工历史地理等多博士导师可比烧玻璃要熟悉的多了。 所以制造硫酸,他还知道很多比塔式法更加先进,效率也更高的生产工艺。 但问题的关键是,更先进的生产工艺,也需要更加先进的配套实施,比如电力,比如相关气压,传送机械…… 而这一切,段岩现在都没有,而且在他可以预见的短时间内,也都无法解决。 因此,在这多重的因素之下,塔式法这种原始的硫酸生产工艺,便被他提了出来…… “铅板与铅板之间,一定要严丝合缝!” “还有这些引流管道,也全都给我换成铅的——决不能将就!” “这里,加设硫磺箱——硫磺多预备啊!” 只是在其中转了一圈,段岩便开始大声指挥,让所有人必须要按照他所要求的来,不能有些微差池。 这等态度,可是让好些被孙家高价请来的会炮制硫酸的匠作人等是颇为不满,但瞅瞅段岩那身官服,再瞅瞅孙仲林在段岩的面前都俯首贴耳小心翼翼的模样…… 一群匠作不得不压下不满,按照要求操作,甚至连原本打算要是段岩干的不行,自己等人就一起向孙仲林进言,将这制作硫酸的工坊交给自己等人负责的盘算,都也不敢再提。 经过一下午一大半夜的忙碌,半晚上的干燥,塔式硫酸法的反应炉,便算是完成了。 “点火!” “通硫磺……” “喷淋喷淋!” “母酸放进去吸收,快……” 在段岩的不断指挥中,所有人手忙脚乱…… 因为玻璃还没生产出来,观察反应的位置全都是用的质量还算不错的琉璃…… 但效果却非常差强人意…… 但好在,段岩对一切的反应过程,都了然于心,因此整个生产过程都还算顺利…… 看到一小罐的母酸进入吸收室,便有硫酸源源不断的经过反应产生,那些匠作们终于对段岩是彻彻底底的服气了…… 塔式法生产出来的硫酸浓度较低,经过反复吸收之后,其浓度总算达到了百分之七十左右。 若是还想要更高的浓度,就得通过蒸发等手段来实现了,而无法直接在反应塔内实现。 看着那一大罐浅褐色的散发着刺鼻气味的硫酸,段岩笑了笑,又忍不住的轻叹了一声…… “通判为何叹气?” 看着如此之高浓度的硫酸不断反应出来,一众匠作惊诧的道“我等之前炮制硫酸多年,每每忙活半月也不过制酸半罐,其浓度还比之通判之塔酸法差之远矣…… 现今,通判之酸浓度如许之高,而且根据估计,仅此一塔怕是就能日产百斤之酸,产量堪称恐怖……” 匠作等人说着,心说这已经算是神乎其技了,也不知道这段通判为何还长吁短叹! 。 正文 第82章 孙家主,你可不要勉强 看着一众匠作那一脸通判你就别故作高深了好不好的幽怨,段岩心里就更幽怨了…… 因为他知道,即便是自己带过的最蠢笨的学生都知道,一个博士生导师做个硫酸居然做成这样,那是要被笑掉大牙的! 为何? 因为硫酸不纯啊! 纯硫酸,那是无色透明的,哪儿像现在这样,居然会是浅褐色的? 这样的硫酸,也就只能用来做做化肥,做别的化学实验的反应剂,很多都会因为杂质太多,根本没法用…… 自然也就没法用来生产炸药了! 问题,当然不在于塔式法上,而是在于母酸上。 这些匠作提供的母酸不纯,生产出来的硫酸,自然也就不够纯了——就跟黑人生出来的儿子,只要它爹没问题的话,那基本还是黑人,是一个道理。 想要生产出来的硫酸是纯硫酸,就必须要纯净的母酸。 这点,段岩用实验室制法制点纯母酸,虽然要点功夫,但也还是没有问题的。 不过现在,没有必要。 即便是生产出了纯硫酸,那又如何呢? 现在这时候,盛放生产出来的硫酸的工具,就只有陶缸之类,硫酸和陶缸一反应,照样会受到污染,而后世那些不受污染的盛具,现在又根本没有…… 所以,想要纯硫酸,至少是想要大批量的纯硫酸,段岩也只有等自己的玻璃厂开始具备一定的产能之后,再说了。 反正现在生产的硫酸,足够用来制造粗制磷肥,也就足够了! 处理好塔酸生产线的问题,段岩便骑着马,照例在康延等人的护卫下,让孙家的人带路,在孙家周边的大山中开始转悠…… 这一转悠就又是两三天,带回了一大批的矿石。 将自己关在房间里,拿着不纯的硫酸在房间里鼓捣了几天之后,出来的时候段岩手里就拿着厚厚的一叠章程,全都是用于制备硫酸之时需要牢记的事项…… 除了硫酸车间的章程之外,还有一部分是给孙仲林的。 “必须再多找些铅板,多建一条硫酸生产线,这样才能在秋粮开种之时,尽可能多的给蜀地百姓提供化肥!”段岩道。 “虽然找铅板很难,但我们这边,一定拼了命的去办!” 孙仲林等孙家之人赌咒发誓——这绝对跟段岩是通判无关,也和对他个人的能力甚至人格魅力的认同也没关系…… 纯粹就是出于生意考虑! 多建设一条硫酸生产线,就能多生产一些化肥。 化肥多了,就能多赚钱! 只不过这一条生产线,就和现有的那急急忙忙建立的生产线不同了! 因为他带回来的那些矿石中,有复合型的锰矿,准确的说应该是含硫锰矿…… 发现锰矿,可不是运气好。 一方面蜀地本就矿藏资源丰富,另外一方面他是多博士导师,地质也是专业之一,一看地形就知道大概的地质构造,知道相关地形下大概会生成什么样的矿藏…… 所以找到这种含硫锰矿,更像是按图索骥。 锰这种元素,对于当下的他来说,那可太重要了…… 可有效提高钢材强度,消除硫、氧对钢材的热脆影响,改善钢材热加工性能,并改善钢材的冷脆倾向,同时不显著降低钢材的塑性、冲击韧性…… 简单的来说就是,能改善钢铁的基础性能,是制造弹簧钢的必备元素! 即便是单纯的锰矿,段岩都一定会让孙家帮忙炼制,更何况其中还含有含量不低的硫! 段岩的想法是,利用炼锰的过程,收集其中的硫,降低制作硫酸的成本,同时还能获得锰! 一举两得嘛! 图纸摆在孙仲林的面前,和塔式法的区别不大,也就是引入了炼锰的烟气而已。 只不过,即便是知道采用这种联合炼制法,能降低制备硫酸的成本,但孙仲林等孙家的人脸上,依旧带有难色。 很简单,开采锰矿,运输,粉碎炼制等等下来的各种成本,可要远远超出提炼烟气中的那点硫的成本! 生意人,什么都能做,就是这明摆着亏本的买卖,人家不愿意做! 看到孙家一众人等为难的脸色,段岩也没有特别的反应,只是看着孙休幽幽的来了一句“听说,科试定在明春?不知道孙兄对此次科考准备的如何了,可有唱名东华门之信心?” “虽某在蜀地也颇有才名,但我大宋什么都不多,就这才子,到处都是,特别是那江南之地……” 孙休苦笑,正想说自己哪里敢有什么信心,却被孙仲林猛的推了一把! “家主,我等还有些事,先出去处理,你等慢聊!” 孙显,赵进亭几人说着,便带着一众先后离开,将空间留给了段岩和孙家父子…… “不知道通判此问,可有深意?” 孙仲林一脸紧张的道。 “相当日,段岩于重庆府声名狼藉,多亏孙兄信任及关照——段岩能有今日,心底一直感激不尽,一直想着有机会,能回馈一二!” 段岩笑笑,这才道“若是孙兄对此次科考无甚信心,或许某能帮到一二!” “此话,当真?” 听到这话,孙仲林的表情,比孙休本人都要激动。 毕竟他孙家经营盐事十数代人,富是尝尽了,但这贵字是什么滋味,却一直没机会尝到! 这么些年,家族也不是没有大力培育家族中之可造之才,但最终能上点台面的,也就孙休一人! 在蜀地,孙休的确算得上少有的才子。 但孙家之人都清楚,孙休之才,相比于整个大宋的才子,那根本排不上号,想要科考及地,东华门唱名,希望廖廖! 这些,段岩也心里清楚。 同时他更知道,孙休的确也没有最终科举及第! 毕竟,历史也是他的专业之一,各朝各代的及第名录,他都清清楚楚! 所以,面对孙仲林的询问,段岩一笑道“自然是真,若是孙家主以及孙兄信某……状元探花不敢说,二榜有名,段岩还是能保证的!” “锰矿的事,我孙家包了!”孙仲林几乎在低吼。 “孙家主,某不是这个意思……” 段岩一脸你误会了的表情。 “无论锰矿之花费几何,我孙家一力承担!” 孙仲林斩钉截铁道“但求通判,真能让我儿金榜题名……” “哎,孙家主你这人,咋这样呢?” 段岩长长叹息,表示自己真的是想帮孙休一把,绝不是交换…… 但既然孙家主你如此坚持,某也不好太过纠缠。 就勉为其难的答应了…… “只要吾儿能金榜题名,我孙家,一点都不勉强!”孙仲林眼光灼灼。 段岩又是淡淡一笑…… 个朝各代的科考题目要是都记不住,自己就那还有脸当博士生导师么? 。 正文 第83章 大结局 大宝四年十月。 哥蒙御驾亲征蜀地,首先要拿下的,就是隆庆府剑门之苦竹隘。 历史上,知州杨礼亲率属军,于苦竹隘拼死抵抗,最终血战成仁…… 苦竹隘失守,整个蜀地之防线,也随之而势如破竹…… 只是这次,哥蒙御驾刚抵利州,却闻剑州杨礼,率兵三千自剑州出,直扑利州! 于剑州屯兵十数万之哥蒙勃然大怒,命纽璘率万军战杨礼于昭化,意一举全歼剑州所部…… 熟料,纽璘所部刚至宝轮,便连遭炮击,死伤无算。 千人轻骑快马急进,至阵前三百米,遭利州军未知名之火器排阵齐射,顿时人仰马翻,大败而回…… 利州军大胜追击,每战必以火炮为先,列阵齐射在后。 蛮蒙之兵,概莫能挡,不得不败退利州,以城拒守! 十万之兵,被利州兵三千人,以及闻讯而来之顺庆军,蓬州军合计不过万人困于利州城,最终破城,并炮毙哥蒙,纽璘于利州。 于此同时,大量以玻璃烧制而成之龙眼大小之宝珠,随商队现身于蛮蒙草原,为蛮蒙贵族所喜,重金求之,初时每珠必以斗金为换…… 两月之内,其珠之价竟廉至不及两银! 大汗哥蒙战场毙命在先,再有玻璃宝珠之乱造成之金融崩溃在后,蛮蒙大乱而三分,财力更是加倍衰弱。 两年之后,大部装备火枪之后宋之兵倾巢而出,蛮蒙之兵概莫能挡,最终不得不再次退回草原,以轻骑快马于后宋之兵周旋…… 已位列朝堂之段岩再出毒计,推出了头皮政策,高额悬赏,每块蛮蒙之头皮,其价高达纹银十两! 无数配长短火枪之猎蛮小队,开始位列蛮蒙头皮,深入草原…… 所过之处,遍皆头皮被剥之蛮蒙尸骸,无论老弱,概莫例外…… 待到头皮政策推出三载,蛮蒙草原上之蛮蒙,珍稀程度几堪比日渐可稀之食铁兽! 后宋之最大隐患,也随之平定。 但随着蛮蒙平定,社稷渐安,周贤之猜忌之心,便也日盛…… 大宝十二年,因贾师宪之谗言,段岩被以莫须有之罪,于实验之新式造船厂内被抓捕下欲,受牵连下狱者,不下千人…… 因重臣文云孙,蒲择之等朝臣力保,被判斩监候之段岩得以当殿面君自辩。 大宝十三年二月二,龙抬头。 当殿面君自辩之段岩,忽得御林军将暗藏之短枪,毙周贤于龙椅之上! 与此同时,城内各处忽然涌出大量人马,持更先进之后膛枪冲进皇城,和御林军中之兵里应外合,彻底控制朝堂,兵以速射机枪封锁全城…… 史称弑君之乱。 是日,幼君周梁以六岁之龄即位,恭阎妃为太后,恭段岩为摄政王,改国号为华兴。 重臣文云孙当殿怒斥段岩此举,乃是为国贼,被判下狱…… 其余诸臣,则纷纷拥护新君以及摄政王。 蜀地之将率先响应,誓拥新君及摄政王。 其余蜀地之将,也随之纷纷响应,局势渐定…… 四月,贾师宪等重臣四十余,因祸乱朝纲之罪,被判腰斩,因其牵连获罪流放者,达万余…… 在摄政王段岩之连颁法令之下,舆论渐平,军纪渐稳…… 弑君之乱,也告一段落。 华兴四年,蒸汽巨舰试航成功。 华兴七年,倭岛使臣当殿不恭,辱及幼君。 幼君大怒,命摄政王下令讨之。 华兴七年秋,百艘蒸汽巨舰载兵两万,兵分两路以讨倭岛…… 华兴八年,倭岛全面降服,恭宋为上国,以臣之礼伺之。 华兴九年,幼帝自感能力不足以治国,仿尧舜之行,欲禅位于摄政王段岩。 摄政王惶恐,坚拒之…… 幼帝再三恳求,并请阎太后轮番相劝,群臣更是纷纷死谏…… 摄政王被迫无奈,不得不勉为其难,继承大统。 华兴十年,段岩登基。 改国为华,号华腾。 段岩治下,华国大举发展科技,各种机械如雨后春笋般出现,各种火炮火器,也是不断出现。 华兴十五年,华国之民徐霞客周游世界,发现了美洲,欧洲大陆…… 华国之王段岩,谴使册封美洲欧洲之王…… 美洲欧洲之王怒之,拒绝受封,更是斩杀华使…… 华国之王龙颜大怒,谴战舰数千艘,兵数万,分别讨之…… 华兴二十年,美洲,欧洲之野民平定,降于华…… 恭华为天朝上国,各自以臣之名伺之。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