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清贵人》 正文 第一章、病弱老贵人(上) 朔日之夜,寒湛湛的夜笼罩整个紫禁城,这个白日里巍峨万千的皇宫,如今也彻底沉寂了下来。 干冷的夜裹挟了初春的寒意,呼啸阵阵,三更鼓声沉闷响起,各宫各院陆续落锁,里外殿门紧闭,连守夜的宫女太监也都静默无声。 咸福宫正殿中,主位懋嫔正坐在秋香色暗花缎条褥上,手执一管羊毫,司空见惯地抄写着佛经。一笔笔写就在染了醇厚迦南香气息的生宣上,沙沙不绝,宛若春蚕食桑。 二等宫女玉髓福了福身子,小心地瞅了一眼懋嫔,想要开口,又不敢打搅懋嫔抄经,只小声地唤了一声:“主子……” 懋嫔手上的笔顿了顿,眉头蹙了蹙。 立时,旁边侍奉磨墨的大宫女砗磲陡然呵斥:“没眼力劲儿的!没瞧见主子正在给大格格、三格格抄经吗?!” 懋嫔在在皇帝潜邸时,曾经诞下过两位小格格,但都是襁褓中便夭了。懋嫔很是悲痛,因此便时常抄写佛经,以此超度,也求得心中慰藉。再后来,懋嫔想开了,便想要再生个一儿半女,可惜那时候他已经失宠,于是这抄经悼念早夭的女儿,便成了一种争宠的手段。 玉髓忙不迭噗通跪下,小脸上露出惶恐之色。 懋嫔却温和地抬了抬手,语气也很温和:“说罢,又怎么了?” 玉髓心底暗暗松了一口气,自家主子常年礼佛,是宫中交口陈赞的和气人儿,因此即使有不高兴了,发作的也只会是狐假虎威的砗磲。玉髓忙磕了头,麻溜说:“回主子的话,东偏殿的姚贵人病得愈发重了,想求您给换个太医。”说罢,玉髓紧张地捏了捏袖子里刚得的银锞子。 懋嫔那张和气的脸上露出三分不愉之色。 砗磲察言观色,立刻高声道:“主子头疼脑热,素来都是周太医诊断开方,主子都未嫌弃,怎的姚贵人倒先抱怨周太医医术不精了?!” 玉髓心道,懋嫔主子好歹是一宫主位,哪怕失了宠,周太医也不敢怠慢,可东偏殿那位……一个无子无宠的病弱老贵人,周太医哪里看在眼里?这周太医半月前给姚贵人开了一副治风寒的药,便不再理会,东偏殿一直照方抓药,却总不见好,随着天气愈冷,这风寒之症倒是愈发重了。姚贵人身边的素雨倒是极忠心,又与她沾亲带故,故而连夜塞了银子,求她在懋嫔跟前说个好话。 玉髓忙赔笑道:“是,主子惯来菩萨心肠,这才遣了周太医去给姚贵人诊治。若换了是在储秀宫那位,哪里会管自己宫里人死活?” 这咸福宫上下都深知懋嫔与储秀宫主位宁嫔不睦,玉髓这般踩宁嫔捧懋嫔,着实大大取悦了这位咸福宫主位娘娘。 懋嫔眼中划过一丝自得,忙掩了嘴唇,低声呵斥道:“住口,宁嫔也是你能非议的?!”然而这训斥,温温吞吞的,根本毫无责怪之意。 玉髓忙道:“主子放心,出了咸福宫的门,奴才断不会乱嚼舌根子。” 懋嫔“嗯”了一声,对跪在地上的玉髓道:“好了,起来吧。” “谢主子。”玉髓忙爬了起来,小声地道:“姚贵人着实是个病秧子,主子为了她可没少操心,如今都腊月了,若是有个万一,着实晦气。” 懋嫔沉吟不语,但显然已经松动。 大宫女砗磲忙提醒道:“主子,若是请别的太医来诊治,只怕会叫周太医心寒,日后恐生出许多不妥当来。” 懋嫔眉头紧皱,这周太医是她好容易收买的,不图能成什么事儿,但求身子骨不爽利的时候,能给好生诊治。若为了那姚佳氏,与周太医生了嫌隙,倒是不值当了。可若姚佳氏身子不中用,真在年节这个喜庆的日子里没了,宁嫔还指不定怎么乌鸦嘴呢。 懋嫔长长叹了口气,“那就还去请周太医过来一趟,就说之前开的药不见好,劳他费心,再换一副药。” 砗磲忙恭维道:“主子英明,奴才省得了。” 懋嫔露出疲乏之色,便洗漱就此安歇了。 砗磲、玉髓二人这才退出了正殿,殿外月高风紧,砗磲狠狠啐了一口:“我看你是又收了东偏殿的好处了!” 被一语戳穿的玉髓一点不慌乱,赔笑着道:“砗磲姐姐哪儿的话,我不过是瞧着姚贵人实在病得可怜,这才帮着递了话。” 砗磲冷眼瞥着玉髓,讥诮道:“敢情你还是菩萨心肠喽?” 玉髓笑着道:“主子才是菩萨心肠。” 半个时辰后,那位周太医才姗姗来迟,老脸上满是不耐之色,东偏殿的宫女素雨连忙又塞了银子、又陪了好话,周太医这才入内给病榻上的姚贵人切了脉,重新开了药。 千恩万谢送走了周太医,太监小柳子却发现素雨的脸色有些不太对劲,“素雨姐姐,这药方有什么不妥吗?” 素雨已经有二十了,生得一张圆润和气的脸庞,此刻那那脸上却有些灰暗,“这药方……和上回开的方子区别不大,只改动了两味药分量,又加了一味黄连。” 小柳子眼珠一瞪:“姐姐的意思是,周太医根本没好好诊治,只是随便敷衍?!”小柳子不禁有些火大,“不是都说医者父母心,这个姓周的老不死,真是杀千刀的!” 素雨叹了口气,生怕小柳子做出过激的举动,连忙道:“咱们毕竟不懂医术,兴许这药的确比从前的好些。你且好生去抓药熬药吧。”有药总比没有好,太医院的这群势利眼,也速来是最谨慎精明的,这药方倒是断然不至于有害,否则日后贵人有个万一,他们也是要吃挂落的。且那黄连,的确是清热的良药。 里头那半旧不新的玉色纱帐中,是一张烧地通红的脸,一双神魂迷离的杏眼。 姚佳欣脑子浑浑噩噩,只听见有人进来过,又很快出去了,她只断断续续听到个老家伙说什么“病如抽丝”,一个声调有些女气的少年骂骂咧咧,哦,还有个“素雨姐姐”,声音太温和,没听清说什么。 啊,头好疼,身上沉甸甸的,像是压了十层棉被,又重又热得慌,额头上似乎被盖上了冰凉的帕子,但完全不足以舒缓燥热。 喉咙干涩而疼痛,鼻子也不怎么通气。 这是……重感冒? 好在她的芥子空间里备着常用药,复方氨酚烷胺胶囊+布洛芬胶囊+阿奇霉素胶囊,就足以搞定。 正文 第二章、病弱老贵人(下) 吃了三种胶囊的姚佳欣再度陷入了沉睡中。 身体处于重感冒状态的姚佳欣脑子正混沌着,丝毫没有注意到自己已经不是原来的自己,眼下身处之地也非昔日之地。 西药最大的好处就是见效快,快速溶解在胃中,被吸收送到身体各处。 姚佳欣就这样又昏昏沉沉睡了一个时辰,突然感觉到自己的肩膀被轻轻推了推,耳畔是个温柔中带着担忧的声音:“小主,醒醒,药已经熬好了。” 嗯?谁啊? 那人叹了口气,似乎是放弃叫醒她,而后,那人吹了吹热腾腾的苦药,舀了一小勺,塞进了姚佳欣的嘴里。 卧槽!口腔味蕾感受到那苦到极致的刺激,姚佳欣登时便噗的一声吐了出来,她瞪大了眼珠子:“这是什么鬼东西?!”原本该是怒骂,但也因为身体太过虚弱、嗓子也干压,因此声音也是低哑无力,毫无威慑力可言。 素雨见自家小主醒来,不禁一喜,连忙拿帕子擦了擦小主的嘴角,低声道:“这药里加了黄连,因此会格外苦些,不过良药苦口,小主快趁热喝了吧。”说着,素雨便温柔小心地叫瘦弱的贵人小主给搀扶了起来,背后塞上三四个软枕。 小主?! 歪歪斜斜倚坐的姚佳欣不有愣住了,此刻西药已经起了一定作用,虽然还是浑身虚软无力,但脑子已经清醒了泰半。她看着床头捧着青花瓷药碗的女子,圆圆的脸蛋,身量却很纤细,瞧着很年轻,但神色有些憔悴,眼睛里满是血丝,一副熬夜数日的模样。——这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眼前这个圆脸女子竟然梳着那种经常在电视剧里看到的小两把头,身上也穿着一件夹棉的绿色旗装!!! 姚佳欣脸色忽然煞白,她想起来了…… 作为一个从事代购行业、钻了关税漏洞而发家致富的剩女,姚佳欣一直以为自己很幸运,幸运地拥有了一个芥子空间,短短几年内,便牟取了别人一辈子都得不到的财富。 然后,房子车子都有了,她本打算就做最后一次代购,然后就金盆洗手,过自己小富婆的日子。 就在这最后一次代购回国的飞机上,发生了空难事故。 这是老天爷再惩罚她偷漏税吗?不只要了她的命,还把她送到了清朝后宫里,成了一个失宠的嫔妃。 至于为什么晓得自己失宠了,且看看这屋子里的装饰摆设便可管中窥豹,半旧不新的被子帐子,屋里也没什么值钱的摆设,顶多就是摆上几个花瓶花樽而已,花樽插着三两支陈旧的梅花宫花。整个屋子跟个“雪窟”似的,冷冰冰的,明显炭火不足。 “素雨?”分析清楚自己的处境,姚佳欣试探性地开了口。 素雨忙催促道:“小主,您快喝药吧。” 果然这位就是“素雨姐姐”。 姚佳欣瞅了一眼那碗味道销魂的中药,据说是加了黄连?这是要苦死老娘吗?虽说黄连能清热,但是中药里能取代黄连的药多了去了! 开药的太医绝壁是故意的! 面对素雨殷切恳请的目光,姚佳欣不忍拒绝,便忽悠道:“素雨,这几日你也辛苦了,你且回去好生睡一觉吧。药搁在那儿,稍微凉一凉,我会喝的。” 接连数日,素雨的确是熬得厉害了,这会子又瞧着自家小主恢复了意识,想来不会有大碍,便遵从了吩咐,将药碗搁在了床头的榉木小几上,“那您可别等药凉透了。” 说着,素雨又给她塞了塞被子,便做了个万福,道:“小柳子在外间守夜,您若是哪里不舒服,立刻唤他。” 眼瞧着素雨走了,姚佳欣二话不说,立刻将那碗黄连汤给倒进了一个塑料空瓶子中,拧紧,像扔垃圾一样给丢进了芥子空间中。 鬼才要喝这玩意儿! 顺手又从芥子空间里拎出一盒润喉含片,丢进嘴里,好缓解喉咙的炎症,就这么含着,沉沉入睡了。 一觉到天明。 醒来烧热已经完全退却,现代的西药对于古代的身体似乎格外有效。 姚佳欣这才有闲情逸致观赏自己现在这个躯壳。 手持着一面从芥子空间里取出来的镜子,一张瘦得跟饿死鬼似的脸就这么突兀地倒影在了镜中。 “我的妈呀!”姚佳欣惊呼一声,险些把镜子给摔了。 “贵人您怎么了?”守夜太监小柳子飞快跑了进来,还好这小子没有冒冒失失上前掀开帐子。 姚佳欣做贼心虚般将镜子塞进了被子里,然后咳嗽了两声,“不碍事。” 小柳子:“小主既醒了,奴才去叫浓云姐姐来给您洗漱。” 不一会儿,一个竖着两把头的小宫女端着一盆温水走了进来,收拢了帐子,飞快问了安,手脚麻利地浸了帕、绞了帕子,为她仔细擦着脸。 这个叫浓云的丫头,瞧着脸蛋十分青涩,也就十五六岁的样子,身量还有些不足,就这样一个小姑娘,却是一副伺候人伺候习惯了的样子。 旁边是那个叫小柳子的小太监,这小太监瞧着年岁似乎更小,不过十三四岁的模样,完全是一副孩子脸庞,正在一旁给小宫女浓云打着下手,也是一副干习惯了的样子。 昨晚素雨说小柳子在外间守夜?额滴妈呀,就是这个十来岁的小男孩在外头上夜班?!姚佳欣心中泛起了浓浓的罪恶感。 姚佳欣她原本还未自己穿越成一个失宠老贵人身上而郁闷,如今再看看这小宫女……跟她一比,自己起码她还是个有名有份有人伺候的贵人小主呢。 贵人的确是比不过贵妃、皇贵妃来得尊贵体面,但好歹也不算最底层,底下还有常在、答应,以及数以万计的宫女、太监呢。 “我自己来吧。”见浓云正要给她擦洗双手,她忙自己伸手上去,将双手浸在了盆中。温热的水包裹着那双瘦得给鸡爪子似的手,姚佳欣不由想起了方才惊鸿一瞥镜中自己拿饿死鬼似的脸。 面无二两肉,说得就是她如今这幅躯壳。 擦净了手,姚佳欣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脸蛋,粗糙、干燥,这手感,说四十岁都有人信!因为过分的瘦削使得鹳骨格外突出,下巴尖得都能犁地了! 想她前世,为了减肥不知废了多少力气、花了多少钞票,只图减到百斤。而这个身子,只怕连八十斤都不到。 姚佳欣突然觉得头皮又腻又痒,忍不住连忙摸了一把,结果摸到了一手油! 丫的是多久没洗头了?而且身上貌似也有一股子馊臭味!! 姚佳欣恶心地不行,前世的她有点小洁癖,最少三天洗一次头,洗澡则是每日必须,哪里受得了自己如今这般邋遢? 可是……受不得了也得受,如今的她重感冒才初愈,喉咙的炎症还未全好,身子又是如此瘦削虚弱,哪里能洗澡洗头?只怕一个不当心,感冒反复,那可真是要了亲命了! 小宫女浓云忙小声道:“小主且先忍忍,待到身子大好,奴才再帮您好好洗个头。” 也只能如此了。 姚佳欣叹了口气,感觉到腹中分外空荡,便道:“我……有点饿了。”啥时候开饭啊? 浓云一喜,小主知道饿,可见是病大好,她忙道:“小主莫急,杨公公已经去后头膳房候着了。” 原主这个病弱老贵人,没想到居然也有四个人伺候着,两个宫女两个太监,虽说年纪都不大,瞧着倒是忠心又伶俐。 姚佳欣转念一想,若是不忠心的,早就攀了高枝了,岂会跟在她身边? 正文 第三章、银子开路(上) 这个提膳太监杨峪,瞧着年岁跟素雨年纪仿佛,长得面白精瘦——嗯,她这屋里,一个个都瘦不拉几的,好像一年到头都吃不饱饭似的。尤其是她这个贵人小主,全屋最瘦,就像是骷髅架子上包了一层皮,瞅瞅都觉得惊悚。这样的身板搁在现代,妥妥被怀疑是厌食症患者。 然而,她一点也不厌食,她这会子很饿、很饿,闻见杨峪手上提着的食盒中散发饭菜香,她都恨不得扑上去。 素雨和浓云已经在床前支了张饭桌,显然是考虑到姚佳欣现在的身子骨还不宜下床。 早膳还算不错。 一碟白面饽饽,四只白白净净、都有拳头大,一碗其貌不扬但还算温热的白粥,配一碟脆腌黄瓜和三盘热菜——清炖豆腐、萝卜炖白菜和酱油蒸肉,有荤有素,只可惜这些个热菜卖相都不咋地,炖豆腐居然连葱和香菜都不放,一片清汤寡水,萝卜炖白菜则炖得有些过了火,让姚佳欣想起来高中时期的食堂饭,堪比猪食,至于那道唯一的荤菜——酱油蒸肉,貌似是酱油放多了,黑乎乎的,像黑暗料理似的。 姚佳欣也晓得这个时候不能挑食,自己又饿了得慌,便端起那晚白粥,就着那唯一卖相还算不错的脆腌黄瓜先用了些,那黑暗料理蒸肉,虽然外挂不佳,闻着倒是肉香诱人,姚佳欣便也夹了一片尝尝,结果味道居然不赖,只可惜火候不怎么够,猪肉不够烂,以她病后那虚弱的脾胃,不宜多吃。 姚佳欣吃得很慢很斯文,饶是如此,也很快就肚子微胀了,白粥喝了一大碗,白面饽饽才只吃了一个。饭量着实…… 姚佳欣叹了口气,搁下了筷子,这个身子还得慢慢来,急不得。她瞅了一眼身边这两个宫女和两个太监,在他吃饭期间,都格外安静,不过太监小柳子年纪太小,眼珠子不住地往那盘黑乎乎的酱油蒸肉上瞟。 姚佳欣心生怜悯,这四人跟着她这个不得宠的病秧子贵人,只怕日子也不好过,瞧一个个瘦得…… 便道:“剩下这些你们拿下去分了吃了吧。” “多谢小主!”一个个满脸欢喜,尤其是年纪小的小柳子和浓云,笑得跟过年似的。 撤了饭菜,素雨上前福了一福,很小声地禀报说:“小主,您这个月的月例银子已经用完了……” 姚佳欣一愣。 素雨忙一一解释了银子的去处,一个五品贵人一年的俸禄银子是一百二十两,也就是说每个月二十两。 之前姚贵人过生辰,便一下子用掉了十两银子,置办了两小桌子席面,请了同品级的郭贵人和几个常在答应,虽说也收了些礼,但显然是不能变卖的。 过了生日之后,姚佳欣贵人就病倒了,主位给请了周太医来看诊,少不得赏了银子,因囊中羞涩,故而只给了二两——只怕正是因为给得太少,所以这姓周的才没给好好治病。 接下来,姚贵人缠绵病榻半月有余,素雨只得又拿了五两银子,找了自己的远房表姐、懋嫔身边的得脸的二等宫女玉髓,在懋嫔娘娘跟前说了好话,才再度把周太医给请了来,换了一副新药。这次请脉,素雨又把手里仅剩三两银子塞给了周太医。 素雨小声地说:“贵人既然病情见好,少不得再给周太医封一份赏银。”——可是她手里已经没银子了。 姚佳欣虽然心里对这个周太医很是不喜,但也晓得,凭她一个无宠的病弱贵人,显然是吃罪不起的。可是……“我”私房钱到底搁在哪儿呢? 姚佳欣眼观鼻鼻观心,瞧见素雨往床榻里的那只小箱子上瞄,而那箱子又上着锁,便心中了然,于是吩咐道:“钥匙我记得是搁在……” 素雨忙道:“奴才这就去拿。”她快步走到梳妆台前,拉开第二个抽屉,取出里头的那只红木盒子,盒子里头有一把钥匙,她取了飞快交到姚佳欣手上,又把里头那只私房箱子抱起来,轻轻搁在姚佳欣手边,便低头立在一旁,一眼不多瞧。 姚佳欣深吸了一口气,打开了这只不起眼的小箱子。 果然——里头的东西也是不怎么起眼的。 箱子的第一层是些锞子,有七八个还算精致的笔锭如意银锞子,都是五两重的,还有两枚十两重的银元宝、几块碎银角、十几粒金瓜子,第二层则放了银票,一张一百两面额的,还有几张小额银票,并一双成色还算不错的翡翠镯子。 这一小箱子财产,也就是那对镯子还算值钱,而金银加起来,总共不超过三百两。 这身家……实在是寒酸得可怜。 然而,姚佳欣不知道,原主姚贵人能有这么多私房钱,着实是省吃俭用才存住的,如今不是在王府的时候,到了宫里,各处花销都极大,这二年,姚贵人的私房已经缩水不少了。 姚佳欣深知,想要养好这个身子,最不能吝啬的就是银子,于是一股脑讲第一层的所有银锞子、银元宝和碎银角还有那十来颗金瓜子都给素雨管着,并道:“周太医那里封十两银子做谢礼,还有膳房那边也好好打点一下,我想吃着点温补的,让他们炖个老母**。” 素雨微笑着说:“是,奴才这就去张罗。” 其实以贵人的用度,也还算丰盛,光食材上,每日猪肉六斤、粳米一升四合、白面两斤、白糖两斤、豆腐一斤、鲜菜六斤,每月还有十五盘羊肉、鸡鸭八只——不是分别八只,而是鸡和鸭加起来总共八只,要吃那种自选。 因此姚佳欣要求炖个老母鸡,属于合理要求。 但是——看之前的早饭,便晓得,若是不给膳房封银子,伙食会是什么模样。 以“她”如今的家私,只怕是抗不了太久。 不过姚佳欣一点都不忧虑,因为她的芥子空间里,储藏量实在是惊人——不过绝大多数都是些化妆品、包包、衣服之类东西,显然不能拿出来。但是也有一些是可以拿出来用的,譬如一些金银首饰……方才欣赏过前主儿那寒酸的私房,姚佳欣发现,银子跟925银的成色差不离,而那金瓜子,金灿灿的,与千足金竟是差不离的模样,真是不能小看古人的提炼水平啊。 只不过千足银是没法拿出来用了,这个时代的银子,可没有那么银白灿灿。 除了金银之外,能拿出来用的东西,姚佳欣还需要好好梳理斟酌一下,毕竟她的芥子空间实在是太大太大了,她本人又是只囤囤鼠,因此囤积了大量有用的没用的乱七八糟的东西。 打发了素雨,姚佳欣落下了帐子,从芥子空间里顺出来大牌面膜来,先给自己那干渴的老脸敷了一张,然后选了一套效用极好、价格也十分任性的化妆品,配上一瓶抗衰老精华,脸、脖子和手都统统擦了。 最后才美美地补了个回笼觉。 正文 第四章、银子开路(下) 钱,在任何的时代都是最顶用的东西。 姚佳欣点名要的鸡汤,午膳的时候就出现在了她的饭桌上,一只大概一升容量的紫砂盅,冒着白丝丝热气的白浓浓鸡汤,点缀着嫣红的枸杞、翠绿的葱花,里头还加了五六片党参、少许老姜片。 枸杞的功效不必多说,养肝明目、补血安神,最是温补,而党参能健脾益肺、养血生津,治虚症极佳,甚至可以代替人参。姚佳欣心道,虽说没有用太名贵的东西,但身子太虚,若是用人参片,反而会虚不受补。 素雨为她盛了一碗鸡汤,笑着说:“奴才跟掌勺汤公公说,您喉咙尚未痊愈,汤公公便着意添上了几枚白果仁,说是化痰止咳。” 姚佳欣喝了一口鸡汤,果然里头有一股淡淡的白果苦味,不过并不影响鸡汤的口感,“这位汤公公是个做汤的好手。” 素雨低声禀道:“若小主想时常吃到这样好的汤,怕是每月都得封上十两银子给汤公公。” 一个月十两,那还不算太贵。 不过换了前主,如何舍得花一半的月俸禄打点咸福宫小厨房呢? 姚佳欣喝着香浓可口的鸡汤,悠悠道:“俗话说药补不如食补。” 今日的桌上,可不只有这一盅鸡汤做得好,菜色也足足比早膳翻了一倍,无论是荤菜素菜,都烹调得极好。姚佳欣胃口大开,光鸡汤就喝了两碗,但还是剩下了一大半。 吃不完自然不能浪费,照旧赏给素雨、浓云、杨峪、小柳四人。 姚佳欣伙食水平提升,底下人自然也跟着享福不少,一个个都乐呵呵的。 素雨服侍她盥了手,禀报说:“小主,冬日的料子已经送来了,有四匹毛青布、两匹高丽布、两匹素缎、一匹云缎,不过……乌拉貂皮只给了五张。”素雨露出几分苦色,“缎库的人说,今年貂皮进贡得比往年少,所以……” 姚佳欣一听便晓得,这是份例又被克扣了,她一个失宠的病弱老贵人,遇到这种事儿,再寻常不过了。 浓云年纪小,忍不住气呼呼道:“去年还好歹给了八张呢!缎库那些跟红顶白的东西,愈发蹬鼻子上脸了!” 素雨叹了口气,“小主,五张貂皮的确是少了些,顶多只能做件上裳。” 姚佳欣沉瞥了一眼挂在架子上的那件八成新的烟青色云缎面料的对襟掐花外裳,这是长款的,足足可以垂到脚踝,边儿上出风毛还算不错,绒密蓬松。古代的皮草大衣,都是毛做里子,仅在领口、襟边儿上露出些许,一般都是捡着皮草最好的部位露出来——称之为风毛。 “小主今年难道打算穿这件旧衣出席除夕夜宴?”素雨有些不敢置信。 姚佳欣淡淡道:“我没打算出席。”——寒冬夜里,跟着出去折腾做什么?还不如好好窝在自己的偏殿养病。 素雨点了点头:“小主不出门也好,您身子骨还弱,经不得外头的寒风。”顿了顿,她又道:“懋嫔娘娘常年礼佛,想来会通融的。” 浓云忙道:“就算如此,小主也该做件新衣才是,奴才瞧着那匹云缎颜色极好。” 姚佳欣想到自己如今这幅鬼模样,实在没兴趣制什么劳什子新衣,不过转念一想,之前给自己治病那个周太医是懋嫔派遣的,她又想请除夕夜宴的假,懋嫔那里少不得要意思一下。 便道:“素雨,你那些银子去一趟缎库,再弄几张貂皮,起码要凑出一件斗篷来。” 素雨只当是小主被浓云说动了,要做今冬新衣,便忙去办差了。 “等等!”见素雨正要退下,姚佳欣又忙道:“还有炭,我瞧着怕是不够用,你带上杨峪和小柳子,使银子换些好炭来。” 这屋子里只烧了一个炭盆,实在是太冷了。再这么下去,一个不小心,又得冻感冒了。 贵人份例,原本每日有五斤红箩炭和二十五斤的黑炭,其中红箩炭的质量最好也最耐烧,而黑炭难免有烟气,而且还不耐烧。 自己的屋子里冷成这样,肯定是炭例被克扣了不少。 素雨有些肉疼,又不敢直接反驳,斟酌了一下,道:“不如奴才去多弄些黑炭来,也一样能用。” 姚佳欣听懂了素雨的意思,黑炭便宜呗! 素雨低声道:“弄些干爽齐整的黑炭,在外头烧上一盆,等烟小了,再把炭盆端进来,必不会熏着主子您。” 姚佳欣倒是真没想到这点,“不过这活儿又脏又繁琐……”每烧一盆,就得去外头折腾一趟,一不小心还会被烫到…… 素雨心中甚至感动,“奴才知道主子心疼咱们,不过这烧炭的活儿着实算不得什么。” 是了,在宫里,有几个主子会把宫女太监当人看? 姚佳欣感喟不已,便道:“我记得有四匹毛青布,我再给你们每人添二两银子买些棉花,给你们每人做一身新衣吧。”她这几个宫人,穿得都格外单薄,年纪小的小柳子和浓云手上都生了冻疮,看着也是在是叫人不忍。 话刚说完,四人扑通扑通跪了一地,一个个眼圈都红了,素雨眼睛都湿了:“小主……” 姚佳欣最看不得这样的场面,忙摆了摆手:“这些日子为着我的病,你们跟着担惊受怕又吃苦的,如今我身子好转,也是你们忠心服侍的功劳,合该论功行赏。” 然后便不由分说道:“好了,都赶紧去办差吧!我还等着添炭取暖呢!” 素雨急忙擦净了眼泪,连磕了头,“奴才这就去!” 夜幕降临,殿外寒风呼啸,一听便知,必是彻骨的冷。 多亏新取来的黑炭,热烘烘烧上一盆端进来,不消片刻,寝室内便热乎了不少。 晚膳吃得是莲子山药羊肉汤,姚佳欣肚子里正暖洋洋的,素雨又给她泡了一盏枸杞茶,姚佳欣捧在手里慢慢喝着。这枸杞是周太医给开的,因谢银丰厚,周太医也投桃报李,叫抓了二两枸杞送了来,说是平日里当茶饮喝。 素雨见四下没有旁人,便低声道:“小主,照这样下去,银子怕是撑不了几个月。”这还是算上小主的月俸禄在里头。素雨虽不知自家主子还有多少私房钱,但想来不会太多,否则主子从雍王府到宫里这些年,也不至于过得那样节俭。主子这遭大病一会儿,倒是愈发舍得花钱了。 姚佳欣心中发笑,这个素雨倒是替她心疼钱了,于是道:“我这些年就是过得太省俭了,你只管放心,我还有不少体己,不至于坐吃山空。” 听主子这样说,素雨便安心了,“小主心里有数,奴才就安心了。”其实主子舍得花钱,对她们这些奴才是好事儿,别的不说,光三餐吃剩的那些,就够她们受用的了。 正文 第五章、好人懋嫔 昨夜下了半夜的雪,今早起来倒是晴好得紧。 素雨带着浓云将昨日领回来的乌拉貂皮一一摆开,那匹颜色极好的云缎也给取了出来——品红色的料子,鲜艳又明亮,细腻而华美的如意云纹,正合新年气象。 姚佳欣有些狐疑,“你们把这些摆出来做什么?”……昨儿不是都让她过眼了吗?才收入库房不过一宿,怎么又都搬出来了? 素雨笑着回话:“奴才的针线虽比不上针线局的绣娘,但小主要的斗篷做起来不难,叫浓云打个下手,五六日便能做出来了。” 姚佳欣愣了愣,不由笑着摆了摆手,“你误会了,这斗篷我不是要给自己做的。而是打算送给懋嫔娘娘的年礼。” 素雨呆住了。 浓云忍不住道:“可小主您的新衣……” 姚佳欣一脸轻描淡写,“我既然不打算出门,新衣有没有无妨。” 素雨咬了咬嘴唇,道:“可是小主都赏了奴才们一人一套新衣,自己却……” 一时间,素雨、浓云二人都红了眼圈,忍不住替自家小主觉得委屈,寻常人家新年都要置办新衣,小主虽不得宠,可好歹还是正五品的贵人! 姚佳欣连忙道:“好了,赶紧把这些东西送去针线局吧,素雨你看着打点,务必赶在除夕之前制好。”——这样一件里貂云缎斗篷,哪怕懋嫔想必也入得眼。 咸福宫正殿。 懋嫔着一件藏蓝素缎褙子,正跪在蒲团上捡着佛豆,浓浓的迦南香肆意充斥了整个小佛堂。大宫女砗磲打帘子走了进来,默然跪在一旁,附耳禀报了一通。 懋嫔抬了抬眼皮,“先前又是药膳又是补汤,里里外外打点,如今又要做新衣裳,可见是打算在除夕夜宴上好生露个脸了。”说罢,懋嫔鼻孔出气地哼了一声。 砗磲察言观色,立刻露出鄙夷之色:“她那张干瘪老脸,也不怕惊了圣驾!主子,您该不会真的要带姚贵人出席年底大宴吧?” 懋嫔抬头看了一眼佛龛上那不动如山的菩萨金身,“等过了年,除服的日子就近了,这个时候,一些年轻的,难免心思浮动。”——皇上仁孝,执意要为先帝守制二十七个月,如今已经满两年,再过三个月,便出了孝,自然就可以召幸嫔妃了。 砗磲忍不住“噗嗤”笑了,“姚贵人可都二十八了,等过了年便二十九了!都是个老贵人了,还存着那份妄想呢!八成日前发烧烧坏了脑子了吧?!” 懋嫔立刻“咳嗽”了两声,低声斥道:“不许胡说!” 砗磲忙捂嘴,眼里却带着鄙夷的窃笑。 然而懋嫔嘴角分明也带着嗤笑,“若她当真年轻、能生养,本宫也巴不得她能承宠受孕呢。”说着,懋嫔哀哀叹了口气,“这咸福宫门庭冷落,皇上好几个月都不见得能来一回,若是能有个孩子,哪怕是个公主,皇上也总会时常来瞧几眼。若本宫的两个女儿还在……” 懋嫔的脸上满是说不出的落寞。 砗磲忙宽慰道:“娘娘是这宫里最温和的人儿了,又贵为嫔主,以后肯定能抱养一位阿哥的。” 懋嫔看着那笑容敦和的观音,都说观音送子,她虔诚供奉了这么多年,却始终没能生养一位阿哥。她早已过了适合孕育之龄,如今唯一的盼头,便是凭着位份资历,将来能抱养一儿半女。那姚佳氏自是指望不上,能不拖她后腿就是万幸了。 想到姚佳氏最近不安分的举动,懋嫔蹙了蹙眉,“你带两盒银耳去东配殿,支会她一声,就说今年的除夕夜宴,本宫会为她向皇后娘娘禀明,她就不必出席了,只管安心留在咸福宫养病。” “是,娘娘。” 因晌午阳光甚好,姚佳欣便叫小杨子烧了热水,叫素雨伺候着洗了个头,故而砗磲来的时候,姚佳欣的头发还没干透,只得连忙叫素雨和浓云给捯饬了起来,梳了个两把头,才叫砗磲进内室。这样一来,少不得耽搁了些功夫,那砗磲明显一脸的不耐烦。 砗磲的年岁比素雨略大些,皮肤白净,眉毛很是秀美,不过眼角微微上挑,又带着一脸不快,一副不好惹的模样。砗磲微微蹲了个身,一副不怎么恭敬的样子,“给贵人请安。” 素雨连忙陪笑着说:“我们贵人才刚洗了个头,砗磲姐姐便来了,可真是不巧。” 砗磲眼珠子一扫,果然瞧见床榻上那个瘦得一把骨头的姚贵人两把头透着湿润,她撇了撇嘴,“那是奴才来得不巧了,叨扰贵人了。” 砗磲这幅嘴脸,完全可以称得上是“狗仗人势”了,姚佳氏也明白自己的处境,露出一副虚弱而和气的笑容,“你是懋嫔娘娘身边最要紧的大宫女,定是娘娘有什么吩咐吧。” 砗磲拿帕子掩了掩嘴角,满脸骄矜地道:“娘娘知道贵人身子虚弱,特意叫奴才送了些上好的银耳来。” 姚佳欣不由一喜,这个时代的银耳,可都是野生的,着实是滋补的好东西,姚佳欣正要道谢。砗磲又扬眉道:“娘娘还说,贵人需好生养病,今年的除夕宴,您就不必去了。明日景仁宫请安,娘娘会向中宫禀明。” 听了这话,姚佳欣露出惊讶之色,没想到这个主位懋嫔居然如此贴心?大好人呐! 砗磲打量着姚贵人干瘦的瓜子脸上的惊喜之色,不由皱了皱眉,若不是演戏演得太好,便是……罢了,甭管这位老贵人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与她何干? 姚佳欣笑容满面:“懋嫔娘娘如此体恤,我是在不知该如何报答,烦劳你回禀一声,就说过两日等我能下床了,一定去正殿给娘娘谢恩。” “这样自然再好不过。”砗磲屈膝福了一福,仍旧是一副冷淡的模样,“奴才告辞,请贵人好生养病吧。” 送走这位正殿大宫女,姚佳欣立刻叫素雨和浓云把她把湿乎乎的两把头给散开,头发没干就梳起来,实在是难受得紧。 浓云忍不住小小声嘀咕:“这位砗磲姐姐好大的架子,说起话来鼻孔朝天,好似咱们贵人欠了她什么似的……” 素雨低头为姚佳欣梳顺了长发,忍不住无声地叹了口气,然后端了小炭盆上前烘着,旋即她抬起一张微笑的脸,声音温柔熨帖:“那银耳的成色倒是极好,奴才送去小厨房,叫汤公公给您煲个银耳莲子羹吧。” 姚佳欣点头,这个素雨不但忠心伶俐,还通透豁达,有这样的人在身边,是她的福气。 正文 第六章、开橘一只猫 晚膳后,素雨将银耳莲子羹端了上来。 这羹煲得极好,汤汁浓稠,入口顺滑,甜而不腻,天干物燥的冬日里,吃一盏银耳莲子羹是最相宜的。 姚佳欣一口气吃了两盏,吃得肚子都滚圆了,正打算睡下,却听见外头传来两声细微的“喵喵”声。今夜无风,分外静谧,因此哪怕是细微的猫叫声也分外清晰。 素雨道:“怕是不知哪儿来的野猫,奴才这就去赶走。” 姚佳欣连忙道:“外头那么冷,还是放它进来吧。”——若是成年野猫也就罢了,可一只小奶猫,怕是熬不过漫漫寒夜。 素雨晓得自家主子心肠软,连忙道了一声“是”,快步走出偏殿,顺着那喵喵的声音,便从窗外的角落里发现了那个小家伙,快步上去一捞,便给揪了起来。这小小一团倒也乖觉,绒绒的、软软的,微微发抖,孱弱得像个鸡崽子。 素雨拎着这个小玩意儿回到屋里,捧到自家小主面前。 姚佳欣擦着嘴角,看着素雨手上那只瘦巴巴的小东西,约莫两个巴掌大,绒毛凌乱,身上沾了不少枯草碎屑,一副惨兮兮的样子。更惹人瞩目的,是这只小奶猫的脸——一半雪白、一半橘红,对比鲜明、泾渭分明,这样的花色端的是稀奇! 姚佳欣笑了笑,心中嘀咕:合着还是个阴阳脸小奶猫。 “喵~”阴阳脸小奶猫可怜兮兮冲她叫了一声,一双眼睛湿漉漉的,再加上肚子咕噜噜的叫声,和那簌簌的颤抖的小模样,那叫一个惹人怜。 姚佳欣扫了一眼炕几上的那盘红豆糕,便吩咐素雨去倒了半碗热水,把红豆糕丢进去,融化捣烂,然后轻轻搁在地上,对那只瘦巴巴的小东西说:“喏,吃吧。” 这小东西显然是饿坏了,闻见香味立刻就挣扎着扑了上去,浅粉的小舌头飞快舔食着,小小的舌头呲溜呲溜的,一对前爪拔在碗上,整只猫都恨不得钻进碗里。姚佳欣看在眼里,忍不住笑了。 素雨忍不住问:“小主,您该不会是想……养这只猫吧?” 姚佳欣笑着看了她一眼,“怎么?难道宫里还不许养猫?” “那倒不是,只不过……”素雨露出几分犹豫之色,“皇上喜欢狗,所以宫里嫔妃还没人养猫呢。”譬如主位懋嫔娘娘就养了一只京巴犬,还专门安排了个小太监伺候。 “哦?”雍正喜欢狗,这点姚佳欣倒是知道,却没想到宫里的嫔妃驱从到了如此地步。不过如此也可见,这只阴阳脸小奶猫的确是无主的野猫,她可以安心收养。 素雨旋即叹了口气,“小主喜欢就养着吧,只当是解解闷儿了。”小主的年纪早已过了争宠的时候,的确是没必要忙活那些有的没的了。 说话间,这小奶猫就把碗底都给舔了干净,小小肚皮都吃圆了,那一双乌溜溜的猫眼睛却还透着对食物的渴望,“喵~”奶甜的叫声,又软又萌,直叫人心都化了。 素雨却一点不心软,一把将这只瘦巴巴的半大奶猫又给拎了起来,“小主,这小东西看样子是吃饱了,奴才带它下去洗个澡。” 姚佳欣急忙嘱咐:“要用温热的水,洗完之后给它好好擦一擦,可千万别把它给冻着!” 素雨忍不住腹诽,伺候小主的时候,小主都不见得有这么多吩咐……她这是捡了个主子回来啊! “还有擦完了给抱回来,搁在炭盆边儿上啊!”见素雨走得飞快,姚佳欣扯着嗓子叮嘱。 若问姚佳欣是猫党还是狗党……她其实是来者不拒的,只要是毛茸茸的可爱小动物,都能把她给萌倒,神马小兔子、小仓鼠的,博爱的姚佳欣表示,她都想要。只是无奈需要经常出国代购,自然无暇照顾宠物,本打算赚完了最后一笔,养个猫啊狗啊的,结果……她死了。 没想到穿越后没多久,一只奶猫主动上门,姚佳欣那叫一个心痒,只恨不得亲自上手撸一把。 “素雨,洗好了没有啊?”姚佳欣扬声问,“要不干脆抱进来洗吧,外间没有炭盆,怕是会冻着它。” “小主,这就快好了!”素雨无奈之下,只得急忙扬声回话。然后加快手上的动作,这一块,自然难免有些粗暴,揉搓地小奶猫喵嗷嗷痛叫了起来。 听到奶猫的惨叫,姚佳欣有些急了:“素雨,你轻点!它才那么点儿,你就不能温柔点。” 素雨狠狠瞪了盆中那只被揉搓的惨兮兮的小奶猫一眼,满是怨念地低斥道:“都是因为你,小主可从来都没训过我!” 小奶猫缩着脖子,可怜兮兮的。 素雨哼了一声,拿起旁边杌子上的毛巾,小心翼翼将这个“猫主子”包裹其中,仔仔细细擦了一通,这才捧着走进了内室。 刚出浴的猫,形象都不怎么雅观,尤其是这么只瘦不拉几的猫崽子,红白分明的阴阳脸上,白毛红毛都软趴趴乱糟糟倒塌,透着几分滑稽。 姚佳欣忍不住笑了,“瞧这小惨样儿。” 素雨忍不住碎碎念:“这猫崽子哪里惨了?宫里每年不知冻死多少野猫,它多有福气,被主子养在身边,以后不愁吃不吃喝,不知多享福!” 姚佳欣一愣,这话说得,怎么酸溜溜的? “喵~”被毛巾裹成一团的小奶猫发出了奶奶的叫声。 姚佳欣的注意力再次回到这小东西身上,“以后别叫猫崽子,就叫它鸳鸯吧。” 素雨酸溜溜道:“鸳鸯?这名可比奴才的名儿都好听呢!” 姚佳欣笑着打趣:“我就是瞧着它的脸像极了鸳鸯火锅,才给它取这个名儿的。” 听了这话儿,素雨忍不住“噗嗤”笑了,“小主这是想吃锅子了?只不过鸳鸯火锅口味太重,你脾胃正虚弱,不能吃辛辣的东西。” 是啊,她这副身板,实在是比小奶猫都弱渣! 姚佳欣看着自己干瘦的双手,希望身子早点好起来吧,不敢奢望多强健,起码不能风一吹都倒了。 雍正二年已经到了年末,姚佳欣清朝的历史还算是比较了解,对于自己的处境也是有一定认知的。雍正朝吏治整肃,内务府想必也不敢克扣得太过分,她上头主位懋嫔又是个吃斋念佛的“好人”,她安安分分、混吃等死,求个长寿,总还是不难的。 以她如今年方二八……啊不,是二十八岁的“高龄”,在旁人眼中,已经是不可能得宠的老女人了,自然不会被视为竞争对手,也就是说她的生存环境应该比较和平。不过她人缘貌似不怎么样,来了这几日,除了主位懋嫔派人送过两盒银耳,再无旁人探病。 不过想想也是,拥有一个共同男人的女人们,哪怕姐姐妹妹叫得再亲热,也肯定比塑料花还塑料花。何况都年底了,人人都为除夕夜宴做准备,谁乐意来招惹病气? 雍正四爷要为先帝守孝三年,六宫嫔妃也肯定寂寞地狠了,好不容易有机会面圣,肯定是要卯足劲儿,务求鲜艳夺目。 其实,姚佳欣对于雍正四爷的历史印象倒是蛮不错的,勤政律己、整饬吏治、清理财政,改土归流、摊丁入亩、官绅一体纳粮等一列为政之举可说是奠定清朝根基之举,雍正在位期间也是清朝吏治最好的时期,只可惜因为没有选好继承人,很多政策都人亡政息了。 作为斗升小民,姚佳欣不能不佩服这样的人物。同样,她也明白,雍正四爷更是个相当不好惹的人物,他刻薄冷酷,跟他作对的人没一个有好下场,不过当然了,作为雍正四爷后宫嫔妃的一员,她脑子被门挤了,才去给四爷作对——好吧,其实她也没那个本事跟四爷作对。 说实在的,她对如今的四爷其实并不怎么感兴趣,姚佳欣记得四爷貌似是四十五岁登基的,如今都是个快五十岁的糟老头子了。她没兴趣泡一位老大爷! 深夜的养心殿,正在批改奏折的“老大爷”突然鼻子痒得厉害,一个大大喷嚏打了出来。 御前的太监跟着抖了三抖。 正文 第七章、失眠的四爷陛下 烤着火,鸳鸯的毛很快就干了,姚佳欣终于忍不住将鸳鸯抱在怀里,很是开心地撸了起来。 素雨忍不住道:“小主,时辰不早了,您把鸳鸯给奴才,您赶紧睡吧。” 姚佳欣抱着鸳鸯,笑眯眯道:“我要抱着鸳鸯一块睡。” 素雨黑了脸蛋,“小主!” 姚佳欣爱不释手,狠狠亲了鸳鸯两口:“它身上可暖和了。” 素雨一脸的无奈,小主真的愈发任性起来了,她身为奴才,总不能强行去夺吧?只得替小主掖好被子,落下帷帐,听之任之了。 烛火被熄灭,一片静谧。 素雨从柜子里翻出一条半旧的棉被,裹在自己身上,背靠着屏风坐在炭盆旁边的地毯上,很快便觉困意袭来。其实跟着贵人这样一位不得宠的主子,也未必是坏事,小主性子和气,还给守夜的宫人特意准备了棉被,若换了别处,能偷偷靠在墙边儿打个盹儿就不错了,若换了在御前,更是连个哈欠都不能打。 素雨忍不住打了个哈欠,最近守夜的时候,总是困得特别快,睡得也特别熟,总是一觉到天亮,睡得比在下人房里都酣甜……素雨困倦地瞄了一眼那通红的炭盆,里头已经添了足足的红箩炭,燃到天明都有火星儿呢,真是好东西。或许就是因为小主的寝室比从前暖和了,才睡得格外熟…… 不由得,更浓的困意袭来。 姚佳欣抱着鸳鸯,躺在温暖的被窝里,撸着鸳鸯,哈欠连连。鸳鸯在她怀里蹭了两下,红白分明的脸上一双大眼睛囧囧有神。 “好了,乖,睡觉了。”姚佳欣像哄小孩似的,“你瞧,素雨都睡着了。” 姚佳欣先开帷帐的一角,只瞧见素雨抱腿坐在角落里,身上披着条被子,已经入眠了。 果然,再看怀里的鸳鸯,眼皮已经耷拉了下来。 姚佳欣嘿嘿笑了,她一直觉得自己挺会哄孩子睡觉的,再不老实的孩子,被她抱着哄两声,保准眼皮打架。她大大打了个哈欠,也飞快与周公相会了。 这项一主一仆一猫都酣甜熟睡,在遥遥南面的养心殿,某位“老大爷”却又失眠了…… 深夜寂静,养心殿更是安静得可怕。 明黄的云龙锦帐中,传出低沉而幽怖的声音:“刚才——谁打哈欠了?!”这声音在寂静中响起,森森透着喑哑。 总管太监张起麟吓得浑身都僵住了,下一刻便浑身酥软,噗通软跪在地上:“万岁爷,您还没睡着?” 一双阴森森的眼珠子打量着张起麟,咬牙切齿,“朕看你这狗奴才站着都快睡着了!!” 张起麟匍匐在地瑟瑟发抖,“奴才该死!万岁爷饶命!” “呵”地一声冷笑直叫人彻骨生寒,“你又是说该死,又是求饶命,倒是叫朕为难了!” 张起麟好哭着喊着道:“万岁爷就饶了奴才这条狗命吧!” 云龙锦帐中传出了磨牙声,虽恨极了、恼极了、烦躁极了,终究……还是不能因为这点小过失,就真砍了张起麟这个老奴才的命。锦帐中的人深吸了一口气,压下满腹焦躁恼怒,道:“去领二十板子!” 张起麟如蒙大赦,虽也晓得,上夜发出声音,哪怕只是个小太监,也顶多一顿板子再给逐去做苦役而已,必定无性命之忧。可是……若真被万岁爷给撵了,失了这御前大总管的差事,对张起麟而言,还不如死了痛快呢。 板子噼里啪啦的声音在养心殿外响起,伴着这位大总管“啊啊”的惨叫声,那叫凄惨,一干守夜的太监宫女吓得魂不附体,竟连大总管都挨了板子了……唯独他们的皇帝陛下,听着板子声和惨叫声觉得心里舒坦了不少。 这守夜众宫人中,有个三十来岁的太监正偷着乐,他掩藏了笑容,快步走到龙榻,一脸忧心忡忡,“万岁爷,您早点安歇吧,都三更天了!奴才这就再给您多添些安息香点上……”说着,这太监便要去添香。 云龙锦帐中的皇帝陛下疲惫地叹了口气,恨恨道:“太医院配的香料,根本一点都不管用!” “那奴才明日去太医院,再叫他们换更好的香方,或者是给换个安神汤什么的,万岁爷,您日理万机,夜里还总是这般彻夜难眠,龙体怎么熬得住啊!”说着,这太监已经哗哗掉起泪来,哭得好不伤心。 “都是些庸医!”云龙锦帐中发出低低的怒斥。 这时候,外头的板子声停了下来,张起麟的嗷嗷叫声却还在继续。 锦帐中的雍正陛下凉凉问:“这么快就打完了?” 站在帐外的那个三十来岁太监眼珠子咕噜一转,贼兮兮道:“若万岁爷觉得不够,不如……” 冷冷的目光若输就寒冰般瞥了这太监一眼,“苏培盛,你倒是能做朕的主了!” 这太监正是打阿哥所的时候便伺候雍正四爷的苏培盛,也算是潜邸太监中资历最深的了,只因年岁尚轻些,不及张起麟、陈福二人一把年纪,因此如今只是个六品的首领太监。 苏培盛被这冷冷的眼神吓得一个哆嗦,噗通跪在了地上,二话不说便反手给了自己一个重重的耳光,“奴才多嘴!奴才该打!” 帐中的皇帝陛下冷哼一声,“去外头跪着,别在这儿碍朕的眼!” “嗻!”苏培盛磕了个头,战战兢兢退了下去。 最后,皇帝陛下指了个守夜的太监:“去,告诉张起麟,若再嚎下去,就别再朕身边伺候了!” “嗻!”太监打千儿应了声儿,飞快去传信儿了。 这小个子太监叫王朝卿,也是雍王府跟进宫的旧人,三十出头年纪,也混了个八品首领太监,但在御前着实不够看。 王朝卿脚步麻利,飞快出了殿门,将屁股鲜血淋漓的张起麟给馋了起来,附耳说了几句话。 顿时,张起麟大喜:“万岁爷当真这么说?” 王朝卿笑着说:“您老就放心吧,万岁爷用惯了您,哪里舍得撵您走?” 张起麟一颗心算是落回了肚子里,只觉得屁股也不疼了,王朝卿又附耳禀报了几句放在殿中发生的事儿,顿时张起麟一张肥嘟嘟的老脸都狰狞了起来,他牙齿都快咬碎了:“苏培盛这个龟儿子,居然敢——” 张起麟狞笑着走回了殿中,果然瞧见外间的角落里,跪着苏培盛那狗才呢! 被张起麟阴恻恻的眼神瞅着,苏培盛缩了缩脖子,这回还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啊! 张起麟压低嗓子:“你个腌臜东西,跪在这儿是几个意思?!” 苏培盛讪笑:“万岁爷罚跪,不敢不跪。” 张起麟扫了王以诚一眼,“万岁爷是叫你去外头跪,不是外间跪!” 苏培盛刀子眼剜了王以诚一眼,王朝卿这个心黑的狗东西,居然告他的黑状! 王朝卿微微一笑,对苏培盛的刀子眼浑然不放在心上。 张起麟狞笑道:“小卿子,还愣着做什么,扶你苏哥哥出去殿外好生跪着!” “是,大总管。”王朝卿微笑着上前,细声细气对苏培盛道:“苏哥,请吧——” “你——”苏培盛气歪了鼻子。 张起麟掸了掸浮尘,压低声音道:“万岁爷眠浅,若是惊醒了,可没你好果子吃!” 苏培盛咬了咬牙齿,寒冬夜里,若真在殿外跪上一宿,一双腿都要跪烂了!可若不去跪,在这里跟张起麟、王以诚闹起来,再惊醒了万岁爷,更是要吃不了兜着走! 眼下,也只能吃了这个亏了。 正文 第八章、初见懋嫔 转眼两日光景,送去针线局的里貂云缎斗篷已经制好了,姚佳欣瞧着那齐整得宛若浑然一体的风毛,不禁赞叹针线局绣娘的手艺。 “帮我稍微上点妆,咱们去正殿给懋嫔娘娘谢恩吧。”姚佳欣悠悠吩咐道。这么好的斗篷,还真有点不舍得。 这已经是她穿越过来的第十日了,旁人可以暂且不必来往,但这位主位娘娘,却是必须要打交道的。 素雨找了一双暖和厚实的银青素缎花盆底鞋,穿上这样的“高跟鞋”还真有点习惯,鞋跟在鞋底正中,因此平衡性上需要仔细些。这几日来,姚佳欣倒是有在屋里练习过,走得磕磕绊绊,素雨等人也没怀疑什么,只当她是病后身子太虚弱,所以才走路不稳。 ——是啊,谁会怀疑她是根本不会用花盆底鞋走路呢? 还好鞋底不是太高,又有素雨搀扶着,慢慢走已经问题不大。 倒影在铜镜中的是一张瘦削的脸,模模糊糊的,根本看不清。素雨站在后头,给她竖头,她笑着说:“这两日,小主的气色好多了。” 气色嘛,的确是比刚来的时候大不相同了,起码那满脸的蜡黄暗青已经随着风寒的痊愈儿渐渐退却,露出一张白净的脸蛋,是那种没有血色的苍白,透着虚弱。 连续好几天做面膜,又用了不少最顶级的晚霜、精华,肤质倒是改善了不少,摸起来顺滑细腻了不少。也多亏这张脸底子不错,肤色本来就很白,也没有什么疤痕斑印,毛孔也小,就是许久没好好打理,肤质有些粗糙罢了。 其次,这张脸的脸型和五官其实都很不错,标准的瓜子脸,就是太瘦了,眉毛修长、尾稍略淡,大有眉若远山的意味,透着几分隽永,眼睛很大、黑白分明,鼻子小巧儿精致,嘴唇的形状不坏,就是欠缺血色。 若是好好养上点肉,恢复了一下气色,应该是个相当漂亮的美人儿。——起码比她漂亮。 姚佳欣心中暗暗道。 对于古代的这些化妆品,姚佳欣不太懂,便由着素雨给她上妆了。 只见素雨先取了一小坨油乎乎的叫做面膏的东西,以手心热度融化开,然后油乎乎地抹她脸上。 姚佳欣:……幸好她如今这张脸是干性的,否则…… 素雨熟稔地为她仔细按摩了一通,这油乎乎的面膏便渐渐被皮肤吸收了,然后她拿起那个鸭蛋形状的粉饼,那扑子蘸取,把她的全脸都给涂抹了个遍。这粉质倒是还算细腻,只不过……香味太特么浓了!比香奶奶还香! “阿嚏!”姚佳欣忍不住打了个喷嚏,“好了,少涂点吧!” “是。”素雨只得怏怏收手,最后拿起那只不起眼的珐琅彩小圆钵,原来这是胭脂,透着浓浓的玫瑰香,这个气味姚佳欣倒是不讨厌,虽然浓郁,但这是很纯粹的玫瑰香,闻着很自然。 只见素雨那这个青白玉的玉搔头小心地蘸取了一点点的玫瑰胭脂,然后抵在姚佳欣的嘴唇唇心上,轻轻一旋转,在她嘴唇上画了个樱桃。 这唇妆……倒是有在古装剧里看过,如今画在自己嘴巴上,还真有点不习惯。 这胭脂可不只是口红,素雨又取了少许鸭蛋粉,与少许胭脂混合在一起,便往姚佳欣的腮帮子抹。 姚佳欣急忙道:“少涂点!”她可不想被涂成媒婆。 这玫瑰胭脂,其实是口红、腮红加眼影,三合一的化妆品,因此姚佳欣的眼皮上也被涂了一小片红晕。 素雨这化妆技术,其实还算不错,尤其是眉毛画得极好,她选择了最适合她眉毛形状的远山眉,画得雾蒙蒙很有古典味道,就是胭脂抹得有点多,从眼皮到腮帮子,像是被谁甩了一巴掌似的。 姚佳欣叹了口气,忍不住拿起帕子,狠狠蹭掉了大半。 素雨忍不住道:“小主,您气色不好,若是把胭脂都蹭掉了,显得人都病恹恹的了。” 姚佳欣淡淡道:“我本来就病恹恹的,何必掩饰?”说着,她拿起那只鎏金的蝴蝶钗,插在两把头上,“好了,这就去正殿请安吧。” “是。”素雨赶忙将她搀扶了起来,又给拿了个八成新的斗篷披上,主仆这才往正殿去了。 自东配殿去正殿,不过几步路。姚佳欣小心翼翼走着,生怕摔一跤,虽说积雪早已被清扫,但清扫后的路面多少有些滑溜。 素雨只得更加小心地搀扶着。 冬日的清晨,可着实有些冷,冷飕飕的扑在脸上,姚佳欣冻得直缩脖子。 咸福宫的正殿仅有三间,比起其他宫苑,的确是略逼仄了些。前世的时候,姚佳欣也游览过几次故宫,对于紫禁城的基本格局还是清楚的。 东西六宫的十二座宫苑,格局都是差不多,大多数正殿面阔都有五间,唯独东六宫最东北角的景阳宫和西六宫最西北角上的咸福宫正殿仅仅只有三间。因此住在这两个宫的,十有八九是不得宠的嫔妃。 懋嫔,应该是雍正潜邸资历最老的旧人了,膝下无儿无女,如今年岁怕是也不轻了,年老色衰,所以就被分配到了偏僻的咸福宫。 想到此,姚佳欣倒是有些同情这位懋嫔娘娘了。 正在这时候,玉髓微笑着从正殿中走了出来,蹲身行了万福:“给贵人请安,我们娘娘请贵人进殿叙话。” 这个小宫女倒是没有眼睛长在头顶上,模样也很乖巧清秀。 姚佳欣微笑颔首,懋嫔是一宫主位,这正殿自然是比她的偏殿要宽敞得多,尤其是里头的暖阁,更是烧足了炭火,一掀开暖阁的棉帘子,便有一股热气扑面而来,混合着浓浓的迦南香,熏得人有些晕晕乎乎的。 只见暖阁临窗处有一张红木罗汉榻,榻上铺着秋香色的暗花缎条褥,一个约莫三十许,妆容十分精致的妇人端坐在那儿,手上拿着一串上好的沉香木佛珠,面带慈和又投着几分矜贵。 这必定就是懋嫔了,只不过保养得很不错,比姚佳欣想象中瞧着年轻不少。懋嫔的年纪应该跟雍正差不多,至少应该有四十五岁,甚至或许快五十了,竟保养得跟三十来岁似的,看样子她不能小瞧古代的化妆品了。 正文 第九章、被改变的历史!! 微微一笑,姚佳欣几步走上前,缓缓屈膝,“给娘娘请安,娘娘万福。” 懋嫔没有叫起,而是上下打量了她一眼,“瞧着气色好多了。” 懋嫔没有说免礼,姚佳欣也只能维持着屈膝的姿势,这个姿势——对于一个病后虚弱的人来说,实在是坚持不了太久。都说懋嫔常年礼佛,是最和气不过的老好人,如今看来…… 姚佳欣没有露出丝毫不满之色,她虚弱的身子开始微微发颤,语气也极虚弱:“多亏娘娘照拂,这才见好了些。”说着,那羸弱的身子颤得更厉害了,下一秒,她终于无法支撑这个屈膝持礼的姿势,一个趔趄眼见着便要扑倒在地上。 “小主!”素雨惊呼一声,连忙一把将她搀扶了起来。 姚佳欣适时地露出虚弱之色,半个身子歪在素雨身上,拿帕子掩唇咳嗽了两声,“婢妾这身子,原不该来给娘娘添晦气的。只是这段日子,娘娘处处照拂,婢妾既然能下床的,就该来谢恩才是。” 懋嫔露出了怜悯的微笑:“你有这份心就够了,何必亲自来,若是折腾得病情加重,倒是叫本宫不落忍了。” 不落忍?才怪。 姚佳欣谦和地笑着说:“娘娘仁厚,婢妾感激不尽。”说着,她扫了一眼身后浓云手上捧着的那个大锦盒,道:“今冬发的料子,有一匹云缎,婢妾瞧着颜色喜气,故而特意送去针线局,制了一件里貂斗篷,献给娘娘,还望娘娘不嫌弃。” 懋嫔一愣,神色有些诧异,她半晌才回过神儿来,端庄地点了点头:“你有心了。” 亲自将锦盒呈递上去,姚佳欣再度屈膝一礼,“婢妾只是想着,自己的身子也没法出去走动了,这样好的料子自己用实在是浪费了,还不如献给娘娘您。” 玉髓忙上去接了那锦盒,呈递到懋嫔手边的炕几上。 懋嫔看着那锦盒,又打量着姚佳欣那瘦巴巴毫无血色的脸,便道:“你身子既然还虚弱,就回去好生将养着。皇后娘娘已经许了你,今年不必出席除夕宴了。” 姚佳欣大喜,连忙再拜:“多谢娘娘!” 懋嫔掀开了那锦盒的一角,只瞧见那品红的云缎分外鲜明,风毛出得也极好,懋嫔看得欣喜,嘴上却道:“这个颜色有些娇艳了,本宫的年岁……” 姚佳欣忙笑着恭维:“娘娘保养得宜,恕婢妾说句不敬的话,您瞧着比婢妾都要年轻呢。” 哪个女人不喜欢被夸赞年轻?懋嫔也不能免俗,她抚摸着被脂粉精心修饰过的脸颊,笑呵呵打趣:“你倒是学会嘴甜了,本宫可都三十五岁了!” 听了这话,姚佳欣心中大惊,不对吧?!懋嫔不是跟雍正岁数差不多才对嘛?不是起码应该四十五吗?是她耳朵听错了,还是她哪里搞错了?还是……姚佳欣一瞬间心底如坠寒冬! 这时候,懋嫔摆了摆手,“好了,本宫该礼佛了,你退下吧。” “是。”姚佳欣虽然心里有无数想问的话,但也知道不能问懋嫔,于是行了个礼,便退出了正殿。 回到东偏殿,才关上殿门,姚佳欣忍不住想要问素雨,却又咽了回去,好生斟酌了一下,才开口:“我记得,懋嫔娘娘是潜邸里数一数二老资历的了。” 素雨替她脱下了斗篷,挂在旁边的榉木衣架上,“是啊,懋嫔娘娘入潜邸比皇后娘娘都早呢。” 姚佳欣深吸了一口气,“懋嫔都三十五了啊……” 素雨“嗯”了一声,“可不是么,比皇上还大一岁呢。” 姚佳欣呆住了,比皇上大一岁?!也就是说,如今的皇帝陛下、雍正四爷居然才三十四岁?! 不对啊,雍正明明是四十五岁才登基的啊!!如今都是雍正二年的年末了,怎么可能才三十四?! 姚佳欣深吸一口气,继续不动声色套话:“皇上已经很久没来看望懋嫔娘娘了。” 素雨叹息着说:“若是懋嫔娘娘的两位小公主没有夭折……咸福宫也不会这样冷清了。” 姚佳欣深深道:“说来还是齐妃娘娘福泽深厚。”齐妃有三阿哥弘时,若雍正四爷真的才三十四,弘小历应该还没出生呢!所以说,齐妃膝下可是有雍正四爷唯一的儿子! 素雨点了点头:“可不是么,齐妃娘娘有三阿哥、四阿哥和大公主,皇上再忙也总会时常去承乾宫看看。” 姚佳欣眼珠子瞪得滚圆,三阿哥、四阿哥都是齐妃生的?!难不成……这个齐妃是穿的,或者是重生的?居然连弘小历都给抢着生了出来!! 素雨又低声道:“齐妃娘娘统共生了三位阿哥,二阿哥早夭,三阿哥身子骨也不太好,也就四阿哥康健活泼。” 姚佳欣心中一个激灵,是了,齐妃好像的确是生了三子一女的,大阿哥弘晖是皇后所出,但八岁就夭折了,齐妃的三个儿子,应该是只保住了一个,另外两个…… 等等,早夭的孩子,应该是不序齿才对啊!怎么齐妃的二阿哥…… “二阿哥是幼殇,也序了齿?”姚佳欣轻声问。 素雨道:“大概是因为皇上子嗣不丰吧。” 姚佳欣“哦”了一声。 素雨低声道:“当年二阿哥夭折的时候,齐妃娘娘正怀着三阿哥,悲痛过度,险些小产,后来虽然保住了孩子,但三阿哥落地就有些先天不足,这些年一直汤药不断。” 姚佳欣眯了眯眼,那还真有些巧合呢……若齐妃真是穿的或者是重生的,应该趋利避凶,三个孩子都保住……不过也或许只是力有未逮……或许也可能是三阿哥还没到夭折的时候,夭折之后,便有可能重新序齿,若按照这个思路推理,那么如今的四阿哥不是弘历,而是弘时。 “好歹弘时很健康。”姚佳欣不动声色道。 素雨点了点头:“四阿哥活泼健康,不过皇上好像更怜爱三阿哥些。” 姚佳欣松了一口气,果然,四阿哥是弘时,不是弘历。 也就是说,弘小历的确还没出生,也就是说……这个齐妃十有八九是土生土长的原主,没被穿。 但是下一秒,姚佳欣不由浑身一个激灵,若齐妃没问题,那么改变的历史的人—— 毫无疑问,最大的可能便是—— 正文 第十章、重生的雍正四爷! 如今的这位雍正陛下,年仅三十二岁就承继皇位,比原本历史记载整整早了十三年! 试问,这难道是一个后院妻妾能够做到的? 毫无疑问,改变历史的,正是雍正四爷本人!! 那么问题来了,如今的这位“四爷陛下”到底是重生的、还是穿越的? 姚佳欣沉思了片刻后,便得出了结论,四爷陛下是重生者! 原因很简单,若真是个穿越者,穿越了这么多年,怎么可能一点现代人的东西都没整出来?不说别的,水泥这玩意儿,以这个时代的水平完全可以捣鼓出来!一旦“发明”出水泥,少不得便是一项极大的功绩,就算是夺嫡时期为了藏拙,那么他登基后,没有理由再藏着掖着。 但是,这宫中建筑毫无水泥的迹象! 重生者啊…… 姚佳欣深吸了一口气,同样也是对她而言最糟糕的状况。 说实在的,她不怕雍正被穿越,因为穿越者哪怕再了解历史,也不可能了解后宫里一个名不见经传的贵人,因为她这样的人物,只怕都不够格儿在历史资料中被记上一个姓氏! 而重生者…… 若是她没有穿越过来,原主姚佳氏得了重感冒,太医又不好好医治,只怕是活不过这个冬天。 可现在她这个老贵人活了下来…… 若是雍正发现了这点…… 陡然间,她打个哆嗦。 姚佳欣努力平复下自己的心绪,幸好她是个不得宠的老贵人,雍正的小妾虽然不是很多,但潜邸侧福晋、格格怎也得有十几号。雍正日理万机,只怕不会记得一个失宠小妾到底是哪年死的。 想到此,她略松了一口气。 以素雨的年纪,应该是雍王府的出身的宫女。 姚佳欣笑了笑,“从潜邸到宫里,这些年,真是多亏有你。” 素雨鼻子有些发酸,“当年在王府的时候,奴才只不过是个浆洗缝补的粗使宫女,得了重病,也没人理会,是小主拿了私房银子,请了外头的大夫,否则奴才早活不到今日了。” 原来还有这般过往恩遇,怪不得素雨这般忠心。 晌午的时候,姚佳欣借口午睡,躺在温暖柔软的榻上,开始里着自己的思绪。 这时候,忽的听外头浓云的声音响起:“小主今日装扮起来的样子,其实挺美的。想必年轻的时候更美,可是……为什么小主竟从未得宠过?” 姚佳欣一字不落听在耳中,从未得宠过?如此一来,那就更安全了。 素雨叹息不已,“我伺候小主才七年,小主刚入府时候的到底为何没有得宠,我也不是很清楚。只听说,小主进府后因为水土不服,所以病了好几个月,再后来是宁嫔娘娘莫名小产,王府里便有人嘴碎说是小主八字不吉利,克了宁嫔娘娘的小阿哥。所以,小主就被发落到最偏僻的院子,一个人孤零零度日。日久天长的,便再没了得宠的机会。再后来,小主救了重病的我,还使了银子把我从浆洗房调出来,到她身边伺候。” “再后来的事情,你也都知道,前太子被先帝爷废除,王爷被立为太子,过了没多久,先帝驾崩,咱们主子爷继位,小主因是满人,又有些资历,所以皇后娘娘给他定了贵人的位份。”素雨喃喃陈述着过往。 平日里,宫女们闲着没事就爱唠嗑,姚佳欣光偷听就能听到不少有用的消息。 “年底了,各宫娘娘都在为年底的夜宴准备华衣美服,别处的宫女忙得只恨不得多生两双手,偏咱们清闲,还有空给自己缝制冬衣。”浓云正低头穿针引线。 素雨也笑了:“可不是么,皇后娘娘和齐妃娘娘不必多说,启祥宫的钮祜禄贵人和耿贵人往缎库和针线局打赏的银子怕是有上百两,连头面都打了一整套呢。” 姚佳欣心想,这钮祜禄贵人应该是未来的乾隆老妈熹妃凉凉了,至于耿贵人应该是弘昼老妈裕妃凉凉,这二位才是妥妥的雍正朝后宫最终赢家啊。神马齐妃、年妃,都只是盛极一时,顶多算是厉害点的炮灰,结局潦倒得很。 哦,对了,小年糕现在还没上线呢,估摸着还是个小萝莉呢。 只要有心搜集,姚佳欣很快就了解宫里基本状况。 皇后乌拉那拉氏是潜邸的福晋、昔日东宫太子妃,如今居东六宫之首的景仁宫。 其次便是齐妃李氏,在潜邸的时候就先后诞育了大公主怀恪、二阿哥弘昐、三阿哥弘昀、四阿哥弘时,其中二阿哥两岁就殇了,三阿哥也因胎中受惊,因此先天不足,四阿哥虽健康活泛,但是并不得皇上喜爱。——弘时这娃貌似与四爷的死对头八爷来往甚密,所以雍正四爷重生后很不喜欢这娃。姚佳欣得出了如是结论。 虽说齐妃本人坐拥皇帝陛下所有子女,但她本人貌似已经失宠,但看在的孩子的份儿上,雍正倒是一直厚待她。刚登基时候,齐妃据说很想要西六宫之首的永寿宫,可惜雍正四爷宁可让永寿宫空着,也没许给齐妃,而是指了承乾宫给她居住。 齐妃之下,还有两个嫔,便是咸福宫懋嫔和储秀宫宁嫔了。懋嫔的处境不消多说,早在潜邸的时候就失了宠,又无儿无女,只得礼佛度日,至于隔壁储秀宫的宁嫔,貌似跟懋嫔很不对盘。 宁嫔武氏的资历,比前几个略浅些,是与姚佳氏一同入府的,姚佳氏格格因病未能得宠,这武氏格格倒很是得宠了几年,还一举怀了身孕,但很可惜的是五个多月的时候竟小产了,落下一个未成形的男胎,自那之后,宁嫔便再未有过身孕,很有可能是伤了身子。 一妃二嫔之下,还有四个贵人,她这个病弱老贵人,还要启祥宫的钮祜禄贵人、耿贵人,储秀宫的郭贵人,昔日潜邸的时候,“她”和郭贵人就失宠了,倒是钮祜禄氏和耿氏因为年轻,一直薄有几分恩宠。 另外,还有李常在、顾常在、张常在、常常在这四个六品的常在,以及汪氏、苏氏等六个答应。其中绝大部分都是雍王府出身,还有几个是东宫时赐进来的。总之大体都是按照出身、资历册的名分——基本都是皇后拟定的,只有齐妃、宁嫔、懋嫔三人是雍正陛下亲自定的品级。 小二十号的嫔妃,这样一来她的存在感就更低了,自然就更安全了。 姚佳欣终于可以安心了。 正文 第十一章、御前近侍之争 虽然被获准可以安心养病,但是既然能下床走动,姚佳欣还是识趣的隔天就去正殿请个安。 懋嫔嘴上虽嗔怪,但很明显,懋嫔很满意她的“恭谨”。 懋嫔此人,虽一副菩萨样儿,但绝不是什么宽和慈悲之人。 这一日,姚佳欣照旧来请安,懋嫔很是和气地赐座上茶。 不得不说,懋嫔这里茶果然极好,上等的六安瓜片,汤色清澈明亮,清香鲜醇,入口回甘。姚佳欣适时地吹捧上两句,懋嫔很是受用,还笑着叫身边宫女玉髓包了半斤赐给她。 一时间,倒也貌似融洽得紧。 正在这时候,大宫女砗磲快步走了进来,屈膝道:“娘娘,苏公公身边的小凌子求见。” 懋嫔不由露出疑惑之色,“是苏培盛叫他来的?” 砗磲点头称“是”,又瞅了旁边绣墩上的姚贵人一眼,立刻缄默不言。 懋嫔微笑着说:“你只管讲,姚贵人不是外人。” 姚佳欣心中默默道:你不把我当外人才怪……不过苏培盛?这可是历史上都留下名字的大太监啊,姚佳欣很想听一听八卦。 其实日前她就听说了,御前的总管太监张起麟和首领太监苏培盛不知因何缘故遭了责罚,张起麟挨了二十板子,倒是不打紧,这苏培盛则被罚跪了整整一宿,直接就病倒了。 按理说这种御前得脸的太监,只要皇帝没发话发配别处,应该就不打紧,花点钱找个太医好好医治,治好了照样还能回御前伺候。怎的苏培盛的跟班小太监找到懋嫔的门儿上了? 砗磲这才回话:“苏公公的风寒已经大好了,只是太医给开的治疗腿伤的药不知怎的,不但不管用,反而恶化了。所以苏公公才派小凌子来求娘娘您。” 懋嫔沉吟了片刻,这才明白了,“周太医擅治外伤,苏培盛这是想让本宫指派周太医去给他诊治。” 砗磲连忙拍马屁:“娘娘英明。” 姚佳欣腹诽:英明个毛啊,傻子都能猜出意图了。 姚佳欣心想,虽说懋嫔这个顶头上司是个假菩萨,但表面上对自己的还是不错的,而她作为咸福宫的人,若是懋嫔招惹了祸患,自己只怕也要跟着受罪。于是,她露出疑惑之色:“太医院的太医,医术个个了得,怎么会连个腿伤都治不好?”——明明风寒都给治好了。 姚佳欣虽然穿越过来没多久,但也听说了,御前的总管太监张起麟和苏培盛很不对付。苏培盛腿伤恶化,只怕是这位张总管的手笔。御前这些太监们的争斗,简直比后宫争宠都精彩呢。 懋嫔不由蹙了蹙眉头,也想到了缘由。 砗磲小声道:“娘娘,小凌子还跪在殿外呢,您见还是不见?” 姚佳欣心道,这还真不好处置,若是见死不救,有伤懋嫔的好人名声,若是救了,只怕要与御前头号太监交恶。 懋嫔深吸了一口气道:“苏培盛是打小陪着皇上一起长大的,本宫不能坐视不理。” 姚佳欣暗道不妙,苏培盛的确是前途光明,如今的大总管张起麟的确年纪不小,早晚要退休。但是也不能不顾眼前啊! 姚佳欣急忙开口:“婢妾知道娘娘慈悲心肠,不忍袖手旁观。只是年底了,也不好大张旗鼓,不如您让周太医配个好药,再着人悄悄送去便是。” 懋嫔皱着眉头道:“周太医若不亲去,如何能对症下药?本宫既然要出手救人,自然要救到底的。” 姚佳欣恨不得刨开懋嫔的脑子,看看里头装的是什么!苏培盛就算要求救,肯定是去求皇后或齐妃为上,既然求到懋嫔这边,可见是皇后齐妃甚至宁嫔处都袖手旁观,明智地选择不去插手御前太监之间的争斗! 可偏生懋嫔就如此肆无忌惮地插手了!还要大张旗鼓让周太医去!这是生怕张起麟不晓得啊! 我的天爷啊! 姚佳欣不死心地劝着:“娘娘,苏公公是伺候皇上多年的旧人了,皇上总会想起他,派人去给他诊治的,您又何必……” 懋嫔立刻用鄙视地眼神看着姚佳欣,要是等皇上想起来,还有她什么事儿?! 姚佳欣:靠!她居然被鄙视了?到底谁的智商才该被鄙视啊!! 这时候,一直不爽她这个老贵人的大宫女砗磲竟然开口了:“娘娘,姚贵人虽然过于谨慎了些,但也不无道理。贸然插手御前近侍之间的龃龉,奴才担心您会招惹怨恨。” 姚佳欣一愣,吆喝,这个眼睛长到头顶上的大宫女居然还蛮清醒的。 懋嫔露出不悦之色:“本宫可是皇上钦封的嫔位,他一个奴才,难道还敢把本宫如何了?!” 姚佳欣再度腹诽:的确是不至于要了你的命,但是暗搓搓给你点苦头吃,还是不难的,只要不留下把柄,哪怕你是嫔主娘娘照样得吃亏!这咸福宫,分明是失宠嫔妃的养老窝,可谓无权无势,哪里能随便得罪人? 懋嫔一副固执至极的模样:“你们都不必多说了!本宫心意已决,砗磲,你速速去请周太医去为苏培盛诊治!务必要竭尽全力!” 砗磲眼中有些灰败,“是,娘娘。” 姚佳欣:她也得回去准备准备,只当是未雨绸缪了。 “娘娘若没有别的吩咐,婢妾便先告退了。”姚佳欣起身屈膝道。 懋嫔一副不爱搭理人的样子,嫌弃地摆了摆手,“你退下吧。” 东偏殿。 素雨关上殿门,忍不住在内室嘀咕:“懋嫔娘娘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 姚佳欣幽幽道:“张起麟不是都快六十了么。” 素雨道:“可张总管速来身子骨康健,之前挨了一顿板子,没两日就好了。” 是啊,身子骨这么好,只怕他这个总管太监再当个十年二十年都不成问题。就算苏培盛真的有上位的一日,总不能为了日后,这十年二十年的日子都不顾了吧? “唉……”姚佳欣常常叹了口气,“素雨,你多拿些银子,去一趟膳房找汤公公置办些年货吧。” “小主的意思是……”素雨显然是明白了她的意思。 “去吧。” “奴才省得了。” 正文 第十二章、欺人太甚 不出两日,小凌子便跑来咸福宫,据说是苏培盛的腿伤已经大好,所以特意叫小凌子替他来磕头谢恩。 懋嫔果然好人做到底,又叫人拿了一支老参,叫小凌子带回去给他师傅补身子。 小凌子千恩万谢才跪安,正要出咸福宫,却瞧见西角门处站着个宫女,那宫女面带微笑,显然是特意在此等候。 “凌公公好,我是偏殿姚贵人身边宫女素雨。”素雨先自报了身份。 小凌子露出不解之色,“素雨姑娘这是……” 素雨笑容里带着几分深意,她低声问:“听说苏公公的腿伤已经没有大碍了,想必不日就能回御前伺候了.” 小凌子叹了口气,“师傅如今吃罪了大总管,大总管只消说是病笃缠身,又如何能回御前伺候。” 素雨笑着说:“苏公公伺候皇上二十余载,皇上早晚会想起苏公公的。” 小凌子更愁楚了,一张脸跟苦瓜似的:“皇上日理万机,只怕一时半会儿是想不起师傅了。这时日一久,只怕会生出变故来。” 素雨忽的近前一步,压低声音道:“所以,凌公公不能坐以待毙,得皇上早早想起苏公公来才是。” 小凌子一愣,她如何不明白素雨的意思,只不过…… “我只是个茶水间的烧水太监。”小凌子低声说,“没资格奉茶御前。” 素雨低语说:“事到如今,小凌公公若还是不肯冒险,只怕是前途堪虑了,你可是苏公公的徒弟,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若是事成了,苏公公也会念你的好。” 听了这话,小凌子不由咬了牙,茶水房的管事太监,无非是拿不准苏公公是否还能回御前伺候,这才没把他给打发了,张大总管又一时半会儿懒得例会他这个小角色,所以才他能伏低做小在茶水房当差。若是师傅迟迟不能回去,只怕不必张大总管想起他这号小角色,茶水房的首领太监就得先把他给料理了! 瞬间,小凌子觉得脊背发寒,不能再这么坐等下去了!小凌子郑重地拱了拱手:“多谢姑娘提点!”说着,小凌子看了一眼东偏殿的那紧闭的殿门,一幅感恩戴德的样子。 小凌子心想,回去之后,得立刻使银子买通茶水房首领公公,好叫他去御前露个脸、求个情!小凌子不敢多耽搁,连忙辞别了素雨,便匆匆往养心殿方向去了。 至于这御前如何明争暗斗,姚佳欣已经没有心思多加理会了,因为咸福宫的荤菜被断了。倒不是小厨房的问题,而是咸福宫份例的那些鸡鸭肉一应都没有送来,膳房的汤公公虽然厨艺不错,但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凭空也变不出肉来。 “庆丰司的管事太监说,懋嫔娘娘既然发愿要给两位小公主抄经百卷祈福,那自然要茹素斋戒,不可动荤腥。”素雨一大早便来禀报。 姚佳欣耸了耸肩,问素雨:“懋嫔娘娘抄了多少卷了?” 素雨低声道:“娘娘不过是做做抄经的样子,又没人监督,只怕是连一半都没抄完呢。” 姚佳欣叹了口气,她就知道会是这种结果。 素雨低声道:“奴才方才瞧见,正殿的玉髓丢出来不少碎瓷呢。” 姚佳欣忍不住笑了笑,“既然插手了御前近侍之争,就该想到会有这样的结果。” “还是小主未雨绸缪,提前叫汤公公置办了些腊肉、火腿,小主的桌上的荤腥断了不了。”说着,素雨又忍不住叹了口气,“只可惜新鲜的鸡鸭肉是吃不上了,小主才刚病愈,身子正要补身子呢。” 姚佳欣抿了一口枸杞茶,“不是还有火腿么,那也是温补的好东西呢。” 素雨笑逐颜开:“前日奴才去瞧了,有一整根上好的金华火腿呢。奴才这就去通知膳房一声,让汤公公给您做一道蜜汁火方。” 然而,不消两刻钟,素雨就灰头土脸回来了,面色很是憋屈:“小主……” 姚佳欣正撸着鸳鸯,只听着素雨的语气不太对劲,忙抬头看了她一眼:“这是怎么了?” 素雨咬了咬嘴唇,“那跟金华火腿……被姓汤的老东西,偷偷拿去孝敬懋嫔娘娘了!还说什么等回头跟补上!欺人太甚!小主素日里也没少给膳房打点,他竟——”素雨气结得说不出话来。 姚佳欣沉默了三秒钟,“你……在膳房那边,没说什么冲动的话吧?” 素雨眼睛有些泛红,“奴才知道小主的处境,所以自作主张跟汤公公说,那金华火腿您本来就是预备着孝敬给懋嫔娘娘的,所以不用还了。” 姚佳欣叹了口气,“难为你,跟着我一起受委屈了。” 素雨狠狠摇了摇头:“做奴才的,哪有不受委屈的?奴才不打紧,就是替小主觉得委屈,您好歹是个贵人啊!连个太监都敢欺负到您头上了!” 姚佳欣心里当然也是不痛快的,若是那汤太监提前来说一声,让她把火腿让给懋嫔,她自无二话,可偏偏这个汤太监竟自己做主,拿个她的东西去讨好懋嫔!可不就是欺人太甚么! 姚佳欣苦笑了笑:“太监如何?懋嫔娘娘如今不也是被个太监给欺负了吗?”若不是大总管张起麟发话,庆丰司能有那么大的胆子,敢直接断了咸福宫的荤肉份例?!懋嫔一宫主位尚且如此,何况是她了。 素雨低声咕哝:“那是懋嫔招惹在先,小主您可没亏待汤公公!” 姚佳欣眼睛突然有些阴霾,“是啊,我没亏待他,他却欺到我头上来,打着懋嫔娘娘的旗号,我自然不敢不给,但是……却也不能白白给了。” 素雨一愣,“小主,您打算如何?” 姚佳欣淡淡一笑,“帮我梳妆,咱们去正殿请个安。”原想着这两日懋嫔脾气不佳,她想躲几日的,可既然有人连躲清闲的日子都不给,就别怪她不客气了。 老虎不发威,当我是小奶猫啊! 小奶猫鸳鸯抬头“喵”了一声,奶甜奶甜的。 咸福宫后头膳房,肥头大耳的汤太监躺在躺椅上,跟个弥勒佛似的大肚子高挺,旁边一个小太监正给他捶腿,那小太监露出几分不安之色:“汤爷,咱们就这么用了姚贵人的东西,会不会有什么后患?” 汤太监“嗤”地笑了,油腻的大手似蒲扇拍了拍那小太监的肩膀,“一个不得宠的老贵人,若不给足了暖灶钱,往日里可是连顿像样的饭食的都没有,她不也没敢吭一声?!我拿她的东西的孝敬娘娘,那是瞧得起她!” 正文 第十三章、解决肥蛀虫 “婢妾姚佳氏,给娘娘请安。”姚佳欣快步走进懋嫔的书房,规规矩矩屈膝一礼。 徽墨清香弥漫,懋嫔正揉着发酸的手腕,脸色有些沉,在旁边伺候的几个宫女太监明显都紧着弦儿,生怕触了懋嫔的霉头。懋嫔扫了姚佳欣一眼,语气有些不快:“你来做什么?” 姚佳欣忙谦和一笑,道:“婢妾来给娘娘请安,本来就是应该的。再则,婢妾想着自己别无长处,但写字总还是会的,娘娘若不嫌弃婢妾字迹拙劣,婢妾很乐意为早夭的两位小公主尽一份心力。” 姚佳欣看过前主的字迹,很是稚嫩,也就是略规整些。自然了,她的字儿也好不到哪儿去,只学了两年书法,后来忙于代购,甚少练习,因此笔迹跟原主一样都是入门新手。 听了这话,懋嫔沉着的眉头不由舒缓了三分,这宫里识字的宫女都不多见,更别说写一手端正的字迹了。这姚贵人的字儿懋嫔是晓得的,的确算不上多好,但这个时候,能来个人帮她分担些,也是好的。 懋嫔微笑着点了点头,“难为你有这份心了。” 姚佳欣莞尔一笑,“娘娘素日里没少照拂婢妾,婢妾自然要报答娘娘恩典。”说着,她以很日常随意的口吻问:“对了,那金华火腿不知可还对娘娘的口味?” 懋嫔虽有些不解姚贵人为何突然问这个,她随口道:“烹调得还算不错。”——汤太监也算是有心了,她还特意打赏了十两银子,褒奖他的忠心。 姚佳欣仿佛是心落回肚子里似的,大大松了一口气,“娘娘喜欢就好。” 懋嫔再傻也听出不对劲儿来了,她脑子一转,脸色顿时黑了个透彻。不过当着姚佳欣的面儿,懋嫔没有发作什么,她叫玉髓取了上好生宣和笔墨,交与了姚贵人。 姚佳欣前脚一走,懋嫔扫了大宫女砗磲一眼,“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砗磲忙道:“娘娘,奴才日前的确听说,姚贵人托汤公公置办些年货……只怕……” 懋嫔的老脸登时乌云盖顶,一副恨不得吃人的样子。 砗磲也有些看不惯姓汤的那个死肥猪欺上瞒下,便又加了一把火儿,“先前奴才就奇怪,庆丰司明明怎么都不肯给送荤腥来,怎么汤公公就能弄到上好的火腿?” 懋嫔冷哼一声:“那你怎么不早说?!” 砗磲连忙噗通跪了下来,“汤公公是娘娘用惯里的人,无凭无据的,奴才怎敢说他的坏话?”说着,砗磲露出委屈之色。 懋嫔深吸了一口气,其实懋嫔也是晓得汤太监没少昧下油水,只是想着汤太监烹调的菜色一直很对她的胃口,这奴才又还算忠心,才睁一只眼闭只眼。没想到,如今竟敢欺瞒到她头上来了! 砗磲又道:“不过好在姚贵人很识趣,否则若让储秀宫知道您拿了下头贵人的东西,还指不定说出什么难听的话呢。” 听了这话,懋嫔脸色青一阵白一阵的,“这个狗奴才不能留了!”不过就是个厨子,这宫里会掌勺的太监多了去了! 回到偏殿,姚佳欣也不耽搁,直接磨墨铺纸,又想到自己许久不曾动笔了,便有拿出自己往日里的寻常白纸,先练习了一刻钟,找到点感觉,这才开始在洁白如雪的生宣上落笔。 懋嫔给两位早夭的小公主抄经祝祷,因此抄的是地藏菩萨本愿经,总共有十三卷。幸好懋嫔发愿是抄写百卷地藏王经,而不是百遍,否则天晓得要抄到猴年马月。 姚佳欣许久不写字,自然格外慢些,抄到天黑十分,也不过才写了小半卷。照这个速度,要完成任务,怕是要抄到明年春暖花开。 素雨掌了灯,“小主,小杨子已经把晚膳提回来了。” 姚佳欣“嗯”了一声,搁下了狼毫。 今日的晚膳与往常没什么差别,一碟蒸得软烂的腊肉,几个清淡可口的素菜,主食是雪白的粳米饭,还有一碗热腾腾的奶羮。 还不错。 姚佳欣端坐下来,正要开动,却听得外头一阵乱哄哄的。 小柳子机灵地跑出去打听消息,不消片刻功夫便回来了,他眉飞色舞:“小主,是懋嫔娘娘从火腿里吃出沙子来,娘娘发了怒,叫打了二十个耳光,汤公公的脸都给打肿了!” 姚佳欣抬了抬眉毛,这个懋嫔还真是忍不住的性子,一转眼就发作了。 这时候,忽的听外头一阵喊冤的叫声:“那火腿是姚贵人的,肯定是她动了手脚!!” 这声音嚎叫地极大,连她这偏殿都听得一清二楚。 这个糊涂的死肥猪,都这个时候还想着往她身上栽赃呢!懋嫔是不怎么聪明,但也没那么好欺瞒!这可是发生在咸福宫的事儿,也就是懋嫔眼皮子底下,一个下午时间,足够让懋嫔查个清清楚楚了。 然后便听见砗磲怒冲冲的叫声:“还不快给堵上嘴巴!给押去慎行司,这个狗奴才在咸福宫膳房欺上瞒下、贪污不知凡几,叫慎行司看着处置!” 姚佳欣笑了笑,这只肥蛀虫算是解决了。她也算是小小立了一把威,以后在咸福宫的日子也能好过些,起码膳房不敢随便欺侮了。 接下来,懋嫔提拔了膳房一个很会做点心的徐太监做咸福宫总掌勺,这个徐太监据说是个十分和气谦恭的,上任第一天,就叫人送了两盘精致小点心,说是孝敬。 姚佳欣拿了一块雪白的云片糕咬了一口,果然香甜松软,“徐公公有心了,素雨,都年底了,记得封一份年节红包给徐公公。” “是,小主。” 吃足了点心,姚佳欣继续埋头抄写佛经。 寒冬凛冽的雍正二年,姚佳欣从未走出咸福宫一步,除了去给主位娘娘懋嫔请安,便终日待在自己的偏殿抄写佛经,累了就躺一会、撸一撸鸳鸯,日子过得虽然过得枯燥了些,但总算是安稳地走到了雍正三年。 在她潜心抄写努力之下,在二月里,懋嫔总算是完成了去年发下的抄写一百卷佛经祭奠两位小公主的愿,还大张旗鼓送去了宝华殿祝祷。如此一来,庆丰司便没有理由压着不给咸福宫肉吃了。 “茹素斋戒”的日子,终于翻篇了。 看着桌上重新出现的滋补鸡汤,姚佳欣百感交集。 正文 第十四章、安眠药精与失眠帝 虽说姚佳欣以“囤年货”为由,预先置办了些腊肉、腊肠和火腿,但她和懋嫔两张嘴,没出正月就吃完了,足足半月未见荤腥,愣是把她才养的二两膘又差点给减回去。 为什么说“差点”呢? 因为她有芥子空间啊,她可是一只囤囤鼠,芥子空间有着时间停滞般的能力,只要是搁进去的东西,放进去是什么样,拿出来还是什么样儿。 既然不会变质,就囤呗! 除了代购产品之外,她还给自己囤了不少零食,神马肉松、肉干、小鱼干的,保证了她的蛋白质摄入。——哦,对了小鱼干不是她的,是鸳鸯专属。 过了年,鸳鸯体型都膨胀得圆滚滚了。——毕竟是橘猫嘛,虽然鸳鸯只有半边脸是橘色,但长肉的能力依然不可小觑。 姚佳欣捏了捏自己瘦得凹陷的小蛮腰,还真有点羡慕。 想她前世为了减肥,戒肉戒甜戒零食,愣是瘦不下来。 这辈子什么好东西都往嘴里赛,如今的体重也不过才刚够八十斤而已。 只怕是风一吹,就得上演一出敦煌飞天。 姚佳欣唏嘘不已,虽然她也喜欢苗条的身材,但也得是健康型的纤细才行啊,虚瘦虚瘦的,还有什么意义? 周太医给她的身体做出如此评价:气虚、血虚、阴虚、肾虚——我去,肾虚不是男人的专属吗?她一个清心寡欲的老贵人,怎么会肾虚? 姚佳欣强忍着揍人的冲动,这个周太医虽然人品不怎么样,但医术还是合格的。退一万说,就算不合格,她也没法换太医,因为这位周太医是咸福宫的专属太医,懋嫔花了很大劲儿才收买的! “小主是肾阴虚,肾阴虚的女子形体消瘦、腰膝酸软、两腿无力、畏寒怕冷,且经血少、难受孕,需要仔细调理。”周太医因收了姚贵人好几次赏银,故而特意解释了一下。 姚佳欣:别说,还真是这么回事,她手脚发凉、浑身没力气,腿更软得很,走不了几步路就气喘吁吁,经血也的确很少。至于难受孕倒是没什么,她这个年纪了,人家雍正陛下肯定嫌弃老了,不会睡她的。——貌似立了flag?…… 周太医捋了捋胡须,适当加以安慰:“不过小主的脾胃倒是不虚,平日里可以多吃些滋补的东西,慢慢调养。小主的年纪不算太大,好生调养,还是能养回来的。” “那我的身子,就有劳太医费心了。”说着,她瞥了素雨一眼。 素雨忙笑着往周太医袖子里塞了一锭银子。 周太医笑容满面,立刻给开了一幅补养身子的药方,并几个药膳方子,最后还叮嘱:“小主不要整日把自己闷在殿中,要时常出去散散步、透透气,这样对身子有好处。” “知道了。”姚佳欣也知道,自己的身子光靠吃药是不成,还需要配合运动。其实这段日子,她在室内也有锻炼,不过身子太虚弱,俯卧撑撑不起来,仰卧起坐起不来,只能每日睡前稍微练一练瑜伽,她这个身子因为纤瘦之故、柔韧性倒是不错,因此渐渐的倒是能做下一整套来。 不过,瑜伽的运动强度还是太低了点,以后每天都出去溜溜弯吧。 “小主,如今御花园风景正好,小主不如去瞧瞧。”素雨笑着提出建议。 “御花园不行。”姚佳欣立刻否决。 素雨一脸不解。 “我还是去人少的地方遛弯吧。”姚佳欣喃喃道,御花园风景好,所以嫔妃们时常去,她可不想遇见任何人,尤其是这满后宫的塑料花姐妹们。 “咸福宫西面,应该很清静吧?”姚佳欣问道。 素雨一愣,忙道:“西边原先有几个宫苑,如今都破败了,还有荒废的小花园,小主难道要去那里散步?” 姚佳欣笑了笑,破败荒废才好,那样才不会有人打搅。 素雨忙劝道:“小主,那您还不如去宝华殿上香呢!懋嫔娘娘便时常去。” 宝华殿是宫中的佛殿,大体位置是在咸福宫的西北面儿。西六宫的嫔妃也会偶尔去进香礼佛。 “我对礼佛没兴趣。”姚佳欣淡淡道。 素雨心中忍不住咕哝:没兴趣您还帮懋嫔娘娘抄了那么多佛经…… 但素雨心中也明白,小主之前抄经,也是迫于无奈。 虽然是二月里了,姚佳欣的手还总是凉涔涔的,因此她特意把鸳鸯给抱了起来,就跟抱着个火炉似的。 素雨取出那件七成新的玉色杨缎银鼠皮斗篷,为她披上。银鼠皮虽不及貂皮贵重,但保暖性也是极好,出的风毛银白如雪,软绒绒扑在脸颊上,分外衬得这张小脸蛋竟有些楚楚可人。 养了这么久,这张脸上依旧不见什么血色,过分白皙的瓜子脸,娇弱得像个林妹妹。 姚佳欣想着,咸福宫西面那个小花园既然已经荒芜,也没什么人来往,就不必浓妆艳抹了,于是往脸上扑了少许香粉,淡扫蛾眉,便出门了。 这还是她穿越过来,第一次走出咸福宫呢。 自咸福门而出,右转往西,便能看到一射之地外,是一道大门,那是出西六宫的门,到了夜里,这道门是要关上的。宫中的门禁森严,此门日出而开,日落而闭,若是误了时辰,就别想回西六宫了。 姚佳欣费劲地跨过那高高的门槛,瞧着那南北笔直的大道,若是沿着一路往北便可去宝华殿,若是往南,便可抵达乾西五所。若是从那小门儿继续往西,便是几处破败宫苑和荒芜小花园了。 侧前方的小门儿虚掩着,素雨已经先一步上前推开了门,眼带犹豫之色,“小主,这西花园许久无人打理了,您真的要去?” 姚佳欣懒得例会这个啰嗦的素雨丫头,直接迈了进去。 春日里,又能荒芜到哪儿去? 被丛生杂草蔓延的石子路,蜿蜒着通向一座绿琉璃瓦的四方小亭子,亭子四周被野蛮生长的灌木与竹子包围,旁边的假山上则爬满了荆棘与蔷薇。 这小花园虽然不大,又杂草丛生,但仍然能看出曾经精心构筑的格局相当不错。不远处那几个破败的院落,应该是给太妃太嫔的居住的,但后来没人住了,自然也就荒废了,这个小花园也跟着荒废了。 倒是可惜了,荒芜的杂草中,分明还能看出有不少名贵的花木,只可惜养分被抢夺,长得都不怎么样,有的甚至已经枯死了。唯有那假山旁边的蔷薇生命力顽强,只怕用不了多久,就要吐苞了。 姚佳欣在这清静的小花园慢悠悠溜达了一圈,最终走进了那亭子中歇脚。 素雨见状连忙掏出帕子把亭子的美人靠给擦了一遍,又铺上一个软垫,姚佳欣美滋滋做下,依偎着那红漆剥落的柱子,瞧着那渐渐高升的暖洋洋的日头,真想伸个懒腰啊。 姚佳欣突然觉得有点困了,怀里的鸳鸯一动不动,她慢慢撸着,从头撸到尾巴,舒服得鸳鸯都眯上眼睛。 忽的,素雨发出惊呼,“小主,鸳鸯脖子上金铃铛怎么不见了?!” 姚佳欣一愣,急忙摸了摸鸳鸯毛茸茸的脖子,的确是空无一物!先前,她整理芥子空间时候,找出了一只金铃铛,觉得配鸳鸯正合适,所以找了丝带穿起来,系在了鸳鸯的的脖子上。 “怕是不知丢哪儿了。”姚佳欣喃喃。 “小主别急,奴才这就去找!”说吧,素雨便火急火燎四处去寻了。 姚佳欣摸了摸鼻子:她没着急啊…… 素雨很快不见了背影,四下又无旁人,姚佳欣昨晚陪鸳鸯玩球玩到很晚,这会子正困意袭来了。便懒懒依偎在栏杆上,背靠着柱子,斗篷里裹着暖呼呼的鸳鸯,眼皮渐渐垂了下来。 素雨急得恨不得把小花园给掘地三尺,姚佳欣这个丢了东西的正主儿,却睡得酣甜。 这时候,若是姚佳欣没睡着的话,肯定能看到一对明黄色的九龙曲柄华盖从那半开小门外经过…… 翠竹与灌木掩映的亭中,一个身穿玉色斗篷的女子斜依着栏杆与红柱,怀里还抱着个阴阳脸的胖猫,正兀自睡得香甜。 酣甜得令一夜不得安眠的雍正大爷妒忌。 但是,下一秒,雍正大爷就用不着妒忌了,那女子的睡颜竟像是会传染一般,令他脑袋轰得一阵眩晕。 紧接着,不可抑制的困意排山倒海般席卷而来,顷刻间便淹没了他的意识。 此时此刻,雍正大爷可还坐在宽大华丽的泥金蟠龙肩舆上呢! 他这样陡然失去意识,身子直接便栽葱一般倒了下来。 首领太监苏培盛见状,吓得魂不附体,急忙一把扶住了险些从龙舆上栽下来的万岁爷。 “快!快回养心殿!传太医啊!!”苏培盛急吼着,吓得都要哭出来了,万岁爷坐在肩舆上突然昏了过去,这还不够吓人吗?! 毕竟,谁也不会以为万岁爷真的只是睡着了。 夜里的养心殿静得大气都不喘一下,安息香点着、安神汤喝着,万岁爷还整宿整宿睡不着觉呢!怎么可能大白天坐在肩舆上就睡着了? 肯定是累得太久了,身子扛不住了,晕过去了! 苏培盛急得恨不得飞回养心殿,他好不容易才回到御前伺候,若是把万岁爷伺候出什么差池,别说这六品首领的顶戴了,只怕脑袋都要搬家喽!! 正文 第十五章、懋嫔的盘算 姚佳欣是个安眠药精。 且——不自知。 毕竟她前世活了那么多年,初中、大学宿舍里那群小娘西皮一个个都爱美得很,不肯熬夜,根本没给她发挥安眠药精属性的机会啊。 好吧,就算施展过了,人家也顶多以为自己困了累了。没往某个酣睡的室友身上联想。 安眠药精属性,准确说是一种精神上安抚、灵魂层面上的抚慰。对于睡眠不足的十分管用,但若是个睡饱了精神抖擞的人,那是屁用都木有。 而四爷大人,自打重生后,就患上了失眠症,而且越来越严重,严重到已经连续三天都没入眠了。 他极度需要睡眠,却怎么都睡不着。因此每次看到有人打哈欠,四爷陛下就相当不爽。 太医开的安神汤、安息香一律丁点用都没有,但是现在,他躺在养心殿的龙榻,睡得跟死猪一般,雷打不动。 而养心殿上下,乃至整个宫里都炸开了锅。 太后和皇后已经第一时间赶到了养心殿,齐妃、宁嫔和懋嫔也急匆匆赶去侍疾——其实是想趁机露露脸、争个宠什么的,虽然这三位平均年龄三十几,但都不甘心一辈子都只做个妃位嫔位,自然要紧赶着去嘘寒问暖。 至于嫔位以下的,想侍疾都没那个资格呢。 姚佳欣是回到咸福宫才听说雍正四爷病倒了,她的反应很淡定,病倒就病倒呗,人吃五谷杂粮哪有不生病的? 姚佳欣照常撸猫、照常用膳,皇上如何了,她连问都懒得问。 懋嫔宋氏是第二天早上才回到咸福宫的,侍疾一宿,懋嫔虽然疲惫,但似乎很高兴的样子。 一大早来请安的姚佳欣见状,便晓得雍正陛下已经无碍。便笑着说:“娘娘侍疾辛苦了,皇上必定会感念在心的。” 懋嫔一下子被拍中痒痒出,笑容愈发灿烂,嘴上却自谦道:“侍奉圣驾安泰,本就是嫔妃应尽的本分。” 话音刚落,大宫女砗磲便欢天喜地跑进来禀报:“娘娘,皇上派了苏公公来,说是要嘉奖娘娘。” 姚佳欣这是第一次见到这位史上有名的太监,苏培盛瞧着也就三十出头的样子,面白无须,五官端正,面带笑容,一脸的和气,一点不像个奸诈阉人。 “万岁爷口谕:懋嫔侍疾有功,赐妆缎两匹、金簪一对。” 只见太监小凌子手上正捧着那两匹华美的妆缎,一匹是绛红百蝶穿花的、一匹是烟紫色串枝芙蓉织纹的,都是华丽大气的颜色纹样,就是颜色略老气了些,不过想想懋嫔年岁,倒也合适。 还有锦盒中的那一双累丝牡丹金簪,镶嵌了红宝,亦是贵重得紧。 懋嫔喜不自胜,笑容明灿无比,“皇上如此厚赏,实在叫本宫不知说什么好。”这妆缎可谓是寸缎寸金,只有嫔位以上才有,且一年只得一匹,如今懋嫔一下子就得了两匹,自是高兴极了,更何况还有那对金累丝嵌红宝牡丹簪。 懋嫔不住地抚摸着串枝芙蓉织纹妆缎,只恨不得立刻叫人制成春衣穿在身上。 苏培盛瞅见懋嫔的举动,不禁有些瞧不上,妆缎虽稀罕,但懋嫔这般宝贝似的爱抚,着实有些小家子气…… 但是苏培盛脸上仍旧是和气的笑容,“娘娘若没有别的吩咐,奴才还得回去复命呢。” 懋嫔这才回过神儿来,“有劳公公跑这一趟了。”说着,懋嫔以眼神示意大宫女砗磲。 砗磲赶忙上前塞了一锭银子。 苏培盛不动声色收了钱,笑眯眯到:“如今眼看着就就要除服,娘娘的好日子还在后头呢。” 懋嫔的老脸微微一红,“本宫都这把年纪了,还能有什么好日子。” 苏培盛一愣,心中暗啐,他才不是那个意思呢!皇上再念旧情,也不可能宠幸一把年纪的老女人!倒是懋嫔旁边的那位姚贵人,瞧着倒是身姿绰约,是万岁爷喜欢的款儿,只可惜也是个老贵人了……他就算知恩图报,也只能在日常嚼用、琐碎小事儿上略帮咸福宫一把了。这种事情,任谁也左右不了圣意。 心下如此想,苏培盛继续笑呵呵道:“衣不如新人不如故,娘娘是伺候皇上多年的旧人了,皇上总是会念及旧情的。” 好话说罢,苏培盛便告辞了,因为他还要去储秀宫给宁嫔娘娘送赏赐呢。 姚佳欣也赶忙捧了懋嫔几句,便适时告辞抽身。昨晚皇后、齐妃、宁嫔、懋嫔都留在养心殿侍疾了一宿,雍正醒来,要赏赐,自然肯定是人人都有份。懋嫔一时高兴忽略了这点,等回头想起来,只怕就没这么高兴了。 这才走出正殿殿门,却瞧见一个姿容上乘的宫女迎面而来,这宫女约莫十六七岁的年纪,身量纤细——当然没姚佳欣瘦。一张小脸蛋娇艳得若春日桃花,眼波如水,甚是动人。 姚佳欣脚下一顿,她以前怎么没注意,咸福宫还要个这么漂亮的宫女?! “给贵人请安。”那宫女盈盈屈膝问安,声音也是娇滴滴的。 “你是……新来的?”姚佳欣好奇地问。 宫女白嫩生生的小脸透着几分别样的娇气,她不似寻常宫女那般低眉顺眼,抬头笑着,眼珠子滴溜溜打量着眼前这位“老贵人”,笑容娇媚中透着三分自得:“是,奴才玉珠,来咸福宫已有七八日了。” 姚佳欣“哦”了一声,雍正陛下眼看着就要除服了,懋嫔在这个时候弄回来一个容色出挑的小宫女,这是什么打算什么意图,傻子都明白了。 玉珠见姚贵人突然不言语了,便道:“若贵人没有什么吩咐,奴才还要去伺候娘娘呢。” 姚佳欣挑了挑眉,“那你快去,别让娘娘等急了。”这般按捺不住,她倒是要看看,这个玉珠小妮子能爬到什么位置。 懋嫔无非就是想借腹生子,这玉珠就算真的蒙宠,位份也必定会被懋嫔压得死死的。 回到东偏殿,素雨忍不住狠狠呸了一口,“什么玩意儿!真当自己是上了牌面的人物了!” 姚佳欣“噗嗤”笑了,“如今宫里嫔妃,都是潜邸旧人,最年轻的……也有二十了。那玉珠年轻漂亮,又有懋嫔扶持,尾巴自然翘起来了。” 素雨一愣,“懋嫔娘娘这是打算……” 姚佳欣笑眯眯说:“咱们不必掺和,从旁看戏便是。” 素雨忍不住道:“她如今还没……”素雨顿了顿,“便不把贵人您放在眼里,日后还指不定如何嚣张呢。” 姚佳欣笑了:“不打紧。”她若真嘚瑟起来,懋嫔第一个容不下。 正文 第十六章、莫不是女鬼? 那玉珠进了正殿中,却是另外一幅姿态。 “等皇上来了咸福宫,本宫会让你奉茶,到时候就看你自己有没有那个福气了。”懋嫔抿了一口茶水,端然高坐在椅子上,俯视着玉珠。 玉珠心下大喜,忙噗通一声跪在地上,连磕了两个头,“娘娘恩德,奴才誓死不忘!” 站在一旁的大宫女砗磲欲言又止,这玉珠是内务府一个小管领的女儿,使了银子,才进了咸福宫,哪怕再有姿色,毕竟才没几日,娘娘竟也放心用…… 皇上御下严格,内务府油水不比先帝时候,这些个内务府家族便琢磨着把自家漂亮姑娘送进宫,若是能蒙宠,那整个家族都会跟着鸡犬升天。年后这段日子,几个主位娘娘处,都进了漂亮宫女,但二话不说便使唤上的怕是只有自家主子了。 砗磲叹了口气,转念又想,说到底也只是个宫女,还能翻出娘娘的五指山不成? 想到此,砗磲便把话咽了回去,她已经二十四岁了,只想着明年出宫,娘娘要怎样,随她去吧。 那玉珠嘴巴是极伶俐的,又是一幅感激涕零的样子:“奴才指天发誓,此生只对娘娘一人忠心,若有二心,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懋嫔满意地笑了:“你的忠心,本宫自然晓得。”说着,她抬了抬手,“行了,起来吧。” 玉珠心下大安,连忙爬了起来,上前便为懋嫔捶腿,十分殷勤,“奴才粗笨,以后万事都要仰仗娘娘您了。” 懋嫔愉悦地翘起了嘴角。 此时此刻,养心殿中,雍正陛下的心情也是极好的。 久违地睡了一个美美的觉,醒来后,后妃具在,都很担心他,一个个争相关怀。雍正陛下虽晓得她们各有心思,但睡饱了的他,浑身疲乏全消,阴郁、烦闷、暴躁也都一扫而空,自然看谁都格外顺眼。于是大手一挥,给皇后、齐妃、懋嫔、宁嫔四人都降下赏赐,皇后的略厚重些,齐妃略次,懋嫔和宁嫔则都是两匹妆缎一对金簪。 午后的阳光正好,雍正陛下批阅完了最后一本奏折,觉得浑身都舒坦极了。 能够重来一世,胤禛原以为佛祖慈悲,给他一次弥补缺憾的机会。虽然有些事情出乎他的意料,虽然有些已经失去,但能把握他都把握住了,能避免的夜都避免了,唯独一点…… 他发现自己的失眠越来越严重。 起先不过只是睡得不怎么安稳,再后来愈发难以入眠,登基后更是严重到动辄数日无法入睡! 胤禛从不晓得,原来睡不着竟是如此痛苦! 严重的精神疲惫带来不可抑制的烦躁、焦虑和愤怒,让他觉得眼前的一切都不顺眼!他甚至有一种想把要一起都会毁掉的冲动!还好胤禛有着极其强大自制力,才没有失控。 胤禛也大约明白了,这或许就是重来一世需要付出的代价。 他甚至已经认命了。 但是……昨天他竟然一下子就睡着了,而且从下午足足睡到今天早晨,睡得非常安稳,一夜无梦到天明。 醒来后,胤禛觉得整个世界都分外清明,睁眼看到一干并不年轻的后妃也觉得特别顺眼,那些文绉绉一堆废话的请安折子,若以前看了,定会烦躁觉得啰嗦,但现在他觉得勤写请安这字的臣子都很忠心,惦记着朕安好呢。 胤禛拿眼角瞥了张起麟一眼,这个肥头大个的老奴才,如今瞧着也比昨日顺眼不少。 张起麟麻溜上前,谄笑道:“万岁爷有何吩咐?” 胤禛不由想起了乾西花园亭中那个酣睡的女子……昨日正是瞧了她一眼之后,便突然不可抑制地沉入了梦乡,足足睡了七八个时辰,十多年了,他从未睡过这般酣甜的觉。 虽然不敢肯定,是因为她的缘故。 但胤禛还是很想把她找出来,“你去给朕找一个人。” 张起麟忙问:“不知万岁爷要找谁?” 胤禛略一沉吟,回想着那一刻所看到的容颜,“昨儿在西花园亭中,她模样有些憔悴,身量十分纤细,眉若远山,脂粉淡扫,颇有几分绰约可人。”尤其是那消瘦的模样,有些惹人怜。 张起麟心道,这明显是个纤细漂亮的女子,莫不是今年小选刚进的某个宫女? “年纪不大,穿着很是清淡素雅。”胤禛回想着那略陈旧的衣着,心想怕是个过得不怎么体面的,若这女子真能让他自此不受失眠困扰,朕予她一世荣华。 “此事不得张扬,三日之内把她找出来。”胤禛淡淡吩咐道。 张起麟顿时脸若苦瓜,“万岁爷,宫里有那么多宫女,您又不许大张旗鼓,奴才就是累死也不可能在三日内找到啊!” 胤禛蹙眉:“朕何时说是个宫女了?!” 张起麟一愣,“不是宫女?!是后宫小主?”张起麟有些无语,后宫小主都是您的枕边人,你居然不认得?这可真……万岁爷,您可不是先帝,后宫上至皇后、下至答应也不超过二十个,您居然不认得?!张起麟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胤禛哼了一声,“那个宫女敢大白天跑去西花园……”胤禛话说到一半,又咽了回去,嫔妃跑去西花园睡觉的确是相当有失仪态!光天化日,若是被旁人瞧见了……幸好当时只有朕瞧见了。 “那女子虽然穿着不显眼,但绝不是宫女的衣着!”胤禛冷冷道,“朕还不至于连嫔妃还是宫女都分辨不出来!!” 胤禛仿佛一下子恢复了往日里的威严,张起麟一个哆嗦,再不敢废话,“嗻!奴才这就去找!” 年轻、纤细、漂亮,而且是个不得宠的嫔妃——这范围就相当小了!张起麟暗道,如此一来,哪里需要三日,天黑前他就能给找出来! 结果,天黑了,张起麟一一核对宫中有位份的小主,结果发现……没一个符合条件!这宫里年轻的几个嫔妃,不是常在就是答应,其中倒是有几个纤细漂亮的,可暗地里询问之后,没一个去过西花园! 这怎么可能? 张起麟就纳闷了,难道昨儿西花园,皇上看到的莫不是女鬼不成? 此刻夜幕已经降下,一片黑沉沉的,透着阴森,张起麟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正文 第十七章、吃醋了呗 夜色深深。 太监小凌子偷偷来到他师傅苏培盛身边,今儿白天皇上吩咐张大总管的时候,小凌子正好来奉茶,也听了个真真。 “师傅……”小凌子左顾右看,确定没有外人,才低声道:“皇上说的,我怎么听着那么像……” 小凌子把后半句话给咽了回去,又道:“西花园可不就正在咸福宫西面么!” 苏培盛嘴角噙着笑,“这还用你多说!” 小凌子笑了:“原来师傅您早就心里门清儿了。” 苏培盛甩了甩浮尘,今早去咸福宫送赏赐,他正好瞧见了姚贵人一眼,可不正跟皇上说得一模一样吗?唯独年龄上……姚贵人病愈后,倒是瞧着年轻了些样子,观之不过二十出头的模样。 真没想到啊,这么个病弱老贵人竟也有翻身的一日。 小凌子道:“师傅,这可是个立功的好机会,您只要跟万岁爷禀了……” 苏培盛别有深意地笑了:“急什么!皇上不是给了大总管三日时间吗?”——张起麟办不到的事儿,他给办到了,这样皇上才会对他另眼相看。 “师傅英明!”小凌子顿时明白了,立刻拍马屁。 苏培盛压低声音吩咐:“虽说八九不离十,但……你还是私底下查问一下吧。” 夜幕之下的咸福宫一片寂静。 正殿偏殿都灯火通明,姚佳欣坐在偏殿的书案前,脸若苦瓜。 方才懋嫔把她叫去正殿,深刻阐述了一下多年来皇帝陛下对她的恩典与厚赐,表示自己愧不敢当,因此懋嫔表示,要为圣上抄经祈福,祈求圣体安康。 才刚帮懋嫔抄写完了一百卷地藏王经,现在又要抄! 哦,这回抄的是金刚经,懋嫔说,皇上最喜欢金刚经了。 我凸!雍正喜欢金刚经关老娘毛事儿! 他喜欢让他自己抄去呗! “小主,墨已经磨好了。”小宫女浓云轻声道。 姚佳欣叹了口气,执起那支崭新的湖笔,心中默默想:抄就抄呗,只当是练字了。 蘸饱了墨汁,逐字逐句对着抄录。 这才抄了没两行,素雨脚步急促走了进来,屈膝道:“小主……” “怎么现在才回来?”午后,她让素雨去御药房取些药膳中常用的几样滋补药材,并一些成品仁丹丸药备用,没想到这么晚才回来。 素雨道:“小主要的东西都取回来了,奴才花了五两银子打点御药房管事太监。” 在着宫里,看似吃穿嚼用都有份例,可实际上,你真想吃好点喝好点,少不得处处花钱。 “小主,再过两日便是宁嫔娘娘的生辰了,您看……”素雨犹豫着开口了。 宁嫔啊…… 这位宁嫔娘娘,还是与“她”同一年入府的,年纪还比她小三个月,如今人家贵为一宫品主,她却只是个病弱老贵人。 “宁嫔的生辰贺礼,轻了失礼于人,重了懋嫔娘娘不悦,的确是需要好生斟酌一下。”姚佳欣嘴上喃喃道。 素雨道:“要不还跟往年似的,送金器银器,虽说俗气了些,但分量足些,宁嫔娘娘那里也过得去了。” 姚佳欣笑了笑,不错,金银器物俗气,但值钱啊,随时可以熔了打个簪子钗子什么的,实用性也高。 “行,就这么办吧。”吩咐罢,姚佳欣又问:“你手里的银子还剩多少。” 素雨有些不好意思:“小主恕罪,如今只剩下十几两银子了,是万万不够的。” 姚佳欣笑着说:“这些日子,里里外外的确花了不少钱,我也忖着你那儿也应该不剩多少了。”于是起身,拿了钥匙,去里屋打开了那个私房小箱子,实则是从芥子空间里取出了一只小巧玲珑的镀金银壶,并四只银盅,一并交给的素雨。 素雨瞧了,不禁称叹:“这壶上莲花和鲤鱼都是镀金錾成,贵气又好看,更难得是金银成色都极好,瞧着很是崭新,小主是何时打了这么好的银器,奴才竟不晓得。” 姚佳欣心中尴尬,你晓得才奇了个怪呢……这套银器是她旅游的时候顺手买的,花了大几千块,可惜也没怎么用就丢进了芥子空间里,搁置了好几年。空间里东西,自然不会氧化变色,因此如今的成色还是相当好。 “好了,找个锦盒收起来吧。” “是,小主。”素雨不是个好奇心过剩的人,见小主不想说,她也不多嘴追问,连忙翻了个上好锦盒出来,将这套錾金银器仔细装了起来。 “天色不早了,小主早点睡吧。”小宫女浓云忍不住劝慰道。 姚佳欣打了个哈欠,“抄完这页就睡。” 见状,浓云连忙去冲了一盏热乎乎的枸杞茶,小主睡前习惯喝上一大盏。 夜色已经深了,姚佳欣卸了妆、散了头发,喝上一盏热腾腾的枸杞茶,便抱着鸳鸯去榻上了。 今夜守夜的是浓云,她落下了帷帐,便坐在地毯上,背靠着床柱,渐渐入睡了。 而姚佳欣则是在床上做了一遍瑜伽,才躺下的。 躺下之后发现自己有点饿了,便掏出开心果牛肉干,补充自己五脏庙。鸳鸯卧在她这边,一双黑漆漆的大眼睛滴溜溜瞅着,都不眨一下。 姚佳欣嘿嘿一笑,忙又掏出一袋小鱼干。 鸳鸯眼珠子瞬间锃亮,“喵呜”一声便扑了过来。 “你个贪腥的,慢点吃!”姚佳欣嘴里吃着牛肉干,一遍抚摸着鸳鸯那红白分明的小脑袋。 一人一猫吃饱了之后,姚佳欣少不得仔细拾掇干净床铺,免得被宫女察觉猫腻。 抚摸着鸳鸯油光水滑毛,姚佳欣渐渐与周公相会了。 翌日清晨,素雨早早来,预备好了热水毛巾等物,又嘱咐小杨子去提早膳,这才进入内室伺候小主洗漱。 素雨瞅见床上那只胖乎乎的懒猫,便有些气不打一处,“才养了三个月,就胖成这样!” 姚佳欣有些心虚,那是因为她晚上投喂了太多小鱼干…… 浓云笑嘻嘻说:“胖乎乎的不是挺可人的么。” 姚佳欣:赞同。 素雨杵着脸不说话,手上却没停,依旧麻利地为姚佳欣梳就一个两把头。 浓云小脸上满是不解,素雨姐姐怎么偏生就那么讨厌鸳鸯? 姚佳欣:吃醋了呗~ 鸳鸯毛绒绒的小爪爪摁紧了小鱼干:“喵呜~” 正文 第十八章、四爷驾到(上) 用过早膳,姚佳欣继续埋头抄写金刚经。 “小主若没有的吩咐,奴才想再去一趟西花园,再仔细找一找。”素雨如是请示。 姚佳欣很是不以为意:“只是个小铃铛而已,何必费时费力去寻。” 素雨露出几分埋怨之色:“那可是个金铃铛,足有有五钱重呢,怎么能不去寻!小主您也真是的,怎么能把这样贵重的东西系在鸳鸯脖子上?奴才瞧着,肯定是鸳鸯猫爪子不规矩,给扯下来的!” 正在啃着舔着豆浆的鸳鸯抬起了红白分明的脸:“喵呜?” 姚佳欣无奈地摆了摆手:“罢了罢了,你爱找就找吧!” 西花园,这里嫌少有人来往,因此那金铃铛十有八九还不曾被旁人给捡去。小主不得宠,哪怕手里有点私房钱,但也架不住坐吃山空,岂能白白浪费在那只蠢猫身上? 功夫不负有心人,素雨终究还是在亭子的美人靠下,找到了那只金灿灿的小铃铛。 素雨大喜,“没想到竟然在这里。”前日,她只沿着小主走过的地方找了一遍,倒是忽略了小主歇脚过的这个亭子了! “素雨姑娘!”只见小凌子快步走了过来,“你在这里做什么?” 素雨赶忙从地上爬起来,“是小凌公公啊!”她连忙做了个万福,指了指自己手上的金铃铛,“这是前日小主丢的东西,可算是找到了。” 小凌子一愣,他还没问,得到确切答案,小凌子不禁一喜,“姚贵人怎么会跑到这种地方来?”嫔妃们可没谁会往这荒芜的西花园溜达。 素雨道:“小主喜静,不喜欢去人多的地方。” 小凌子:……那也没必要往这种地方钻吧? 不过也是巧,偏偏就被皇上给瞧见了,还给瞧中了,“看样子贵人身子是大好了。”小凌子心想,这老贵人还真是时来运转,真成了贵人了。 小凌子又关切地问:“贵人最近可还好?若有什么缺的,只管跟我说,我虽不敢说都能弄到,但必定竭尽全力。” “多谢小凌公公,贵人一切都还好。”素雨忙道。 小凌子不禁有些遗憾,如今可以打着“报答”的旗号示好,但也不能做得太过,否则便要惹人疑窦了。 “姚贵人宽仁恤下,日后必能否极泰来。”小凌子笑着说着好听的话,“若是以后有什么用得着我的地方,素雨姑娘只管来找我。” “多谢公公好意,我一定转达小主。” 姚佳欣也没想到,那金铃铛还真被素雨给找回来了。不过素雨怎么也不肯让她把金铃铛系回鸳鸯脖子上,而鸳鸯也貌似并不喜欢脖子上多个丁铃当啷的累赘,姚佳欣只得悻悻放弃了。 “对了,小主,奴才今儿还在西花园碰见小凌子公公了。”素雨微笑着说,“这个小凌子倒是个知恩图报的。” 素雨忙将小凌子的原话转达姚佳欣。 姚佳欣不禁有些惊讶,她月前不过是略提醒了几句,说到底那风险还是小凌子去冒,着实算不上什么大恩。 不过姚佳欣也没多想,只当是这个小凌子心眼不错。 三天时间一转眼而过。 大总管张起麟把所有年貌符合的嫔妃都一一查验了好几遍,可就是没有万岁爷说的那位! “废物!!”胤禛冷冷俯视着跪在地上这个瑟瑟发抖的狗奴才,“连这点小事儿都办不好,朕要你何用!!” 昨晚,雍正陛下又失眠了,翻来覆去,后半夜才稍稍睡了一会儿,天不亮便又醒了,睡了才两个时辰! 两个时辰的睡眠,当然远远未够。睡眠不足的雍正陛下,再度如往日那般,如火药桶,一点就炸! “万岁爷!奴才查了好几遍,当真没有您说的这么个人!”张起麟连连磕头。 胤禛笑容冷狞:“没这个人?难道朕三日前看到是个鬼不成?!” 张起麟身子一僵,脸上透着怖:“万岁爷,说不准……” 胤禛没等张起麟把这等浑话说完,直接就是狠狠一脚踹了过去,“黄天化日、朗朗乾坤,哪儿来的鬼!” 张起麟嗷地痛叫一声,在地上翻了好几个滚,疼得老脸惨白。 胤禛咬牙切齿:“就算真是个女鬼,你也得给朕把她找出来!”不管是人是鬼,只要能治朕失眠之症…… 苏培盛在旁边瞅着,觉得火候差不多了,忙躬身上千,跪下磕个头,“万岁爷容禀,这几日奴才也思前想后,倒是觉得有一个人兴许……”苏培盛一幅不太敢肯定的样子。 “谁?!”胤禛直截了当地问。 苏培盛知道万岁爷这会子心情糟得很,不敢多吊胃口,忙道:“咸福宫的姚贵人,因病了一个冬天,因此身量羸弱纤弱,倒是跟万岁爷说的人很是相似。” 胤禛听得一喜。 张起麟发出了土拨鼠般的尖叫:“不可能!姚贵人都快三十岁了!” 胤禛蹙眉,他那天瞧见的,绝非是个三十岁的老女人。 苏培盛忙微笑着说:“皇上日前派奴才去咸福宫给懋嫔娘娘送赏赐,奴才见过姚贵人一眼,贵人虽然年近三十,但观之不过二十许的样子,很是年轻。而且……” 苏培盛顿了顿,“咸福宫紧挨着西花园。” 胤禛凝着眉头。 张起麟一脸的惊疑不定,“这、这怎么可能?” 苏培盛微微一笑,“万岁爷只消驾临咸福宫,一观便知。” 胤禛点了点头,昨夜又是几乎不成眠,他不想再等下去,去咸福宫看个究竟也好。 张起麟见状,急忙道:“万岁爷,不如让奴才去打探一下……” “不必了!”胤禛摆了摆手,一脸的不容置疑,“苏培盛,立刻传口谕去咸福宫,就说朕午后要去小坐片刻,让懋嫔准备准备。” 苏培盛大喜:“嗻!奴才这就去!” 咸福宫。 懋嫔得闻此讯,顿时惊喜过望,“当真?皇上真的要来?” 苏培盛陪着笑:“娘娘还不快准备着,“皇上一会儿就要来了!” 懋嫔笑容满面,“皇上许久没进后宫看望旧人了,这突然就要来咸福宫,必定是多亏公公美言。” 这功劳,苏培盛可不敢胡乱往身上揽,连忙道:“这可跟奴才没关系,皇上圣意岂是奴才能左右的?” 懋嫔只当苏培盛是在谦虚,连忙叫砗磲给封了个大大的红包,苏培盛自然不会拒绝,笑着笑纳了,这才告辞。 正文 第十九章、四爷驾到(下) “万岁爷要来,小主您赶紧拾掇拾掇准备迎驾吧!”急匆匆跑进姚佳欣的书房。 姚佳欣手一抖,直接就坏了一张刚写好的金刚经,“皇、皇上要来咸福宫?”那位重生的四爷、雍正陛下要驾临?姚佳欣小心肝乱颤。 “是啊!”素雨飞快道,“您赶紧换一身体面些衣裳,再好生捯饬一下妆容!” “皇上怎么会来咸福宫?”姚佳欣犹自觉得不可思议,明明都好几个月没来了,怎么突然就要来?该不会是……她掉马了吧? 姚佳欣小心脏都要跳出嗓子眼儿了。 素雨略一思忖,道:“许是懋嫔娘娘抄经祈求圣体安康,打动了皇上?” 姚佳欣一想,也是,懋嫔毕竟打潜邸早起就侍奉的旧人了,之前又是给两个女儿抄经超度,如今又给皇上抄经祈福的,做足了慈悯贤良的姿态,皇上因此可怜懋嫔,来看望一下也不稀奇。 “这样的话,皇上是来看望懋嫔娘娘,我……去了合适吗?”姚佳欣抬眼打量了素雨一眼。 素雨一怔,明白自家小主这是怕懋嫔不喜,“可是,皇上驾临咸福宫,小主也是咸福宫的嫔妃,按照规矩,理当前去正殿接驾。” 面对一位重生大佬,她才不想去会面!万一掉了马甲,那可是要命的事儿!虽说雍正陛下十有八九记不住她这个无宠老贵人,但若是露面露得多了,露了馅儿怎么办? 姚佳欣沉思了片刻,便道:“可是我如今正在养病,若是过了病气给皇上,这个罪责我可担不起。” 素雨道:“小主,您的病早就好了,就是身子虚弱些,不妨事的。” 姚佳欣摇了摇头:“自打年前,我便因染病,懋嫔娘娘叫敬事房把我绿头牌撤了下来,中宫请安也一并免除。如今在外头眼里,我自然是痼疾未愈。贸贸然面圣,怕是不妥当。” 素雨一愣,她倒是忽略了这事儿了,因懋嫔娘娘没发话,敬事房自然不会主动把小主的绿头牌挂回去,中宫那里,懋嫔娘娘也不曾上报说小主身子没有大碍了……所以,小主至今仍然在“养病中”。 素雨忍不住嘟囔:“懋嫔娘娘这个该不会是故意的吧?” 姚佳欣忙嗔怪地瞪了素雨一眼,“不许胡说,我身子到底太虚弱了,能免于奔波景仁宫请安,都是多亏了懋嫔娘娘。” 素雨一时没了主意,“那,小主不打算去迎驾了?皇上好不容易来咸福宫一趟,多难得的机会啊。” 姚佳欣笑了笑:“我都这个年纪,难道还能获宠不成?急慌慌跑去皇上面前露脸,若是因此惹懋嫔娘娘不快,只怕就得不偿失了。” 素雨咬了咬嘴唇:“那个玉珠……懋嫔娘娘只怕十有八九会……” 姚佳欣低声道:“所以我就更不应该去坏了懋嫔娘娘的好事儿了。”说着,她又忙道:“不过我自作主张就不去了,似乎也不太好。你去一趟正殿,请示一下娘娘,就说我旧疾还未痊愈,是否可以免于迎驾。” 素雨叹了口气,这不过就是走个过程罢了,“是,小主,奴才这就去。” 正殿。 懋嫔听到偏殿宫女素雨的请示,不由露出讶异之色,这宫里还没哪个嫔妃不想面见圣上呢!这姚佳氏还算识趣,懋嫔心中暗道,“也好,姚贵人身子虚弱,就呆在偏殿休息吧。待会儿若是皇上问起来,本宫自会为她解释。” 懋嫔心中嘲笑,皇上怎么会问及姚佳氏呢?只怕早忘了宫里有她这个人了。 “多谢娘娘体恤。”素雨忍不住瞄了一眼旁边的宫女玉珠,已然脂粉满面、香馥袭人,一幅轻佻样儿。 素雨蹙了蹙眉,不敢置喙,屈膝蹲了个万福,便退出了正殿。 懋嫔抚了抚满是珠翠的鬓角,那眼角瞥了那玉珠一眼,果然是姿色卓然,想必皇上也能入眼三分,想到此,懋嫔心里有些不舒坦。 被懋嫔凉凉眼光扫过,玉珠露出了怯弱的神色,“娘娘,奴才怕是不行,不如等改日再……” 懋嫔哼了一声,“眼看着就就要除服了,等旁人拔了尖儿,还有你什么事儿?!机不可失时不再来!” 玉珠忙垂下头,嘴角忍不住抿了起来,“奴才都听娘娘的。” 午时二刻,阳光正好。 正殿的殿门中开,懋嫔端然站在正中,身后是一干宫女太监,宫人们俱是垂手肃立,唯独那个眼珠子不住地朝着殿外瞥去,知道看到一抹明黄色的华盖,玉珠怦然心跳加速,脸颊绯红。 懋嫔大喜,连忙快步走出正殿,迎上了御驾,“嫔妾恭迎圣驾,皇上万福金安。”身后的一众宫女太监更是早已跪了一地,个个匍匐着,连头都不敢抬。 玉珠只看到一双藏青色的靴子,上头用金线绣了云龙纹,那龙在太阳底下熠熠生辉,晃得他眼睛都有些睁不开。 胤禛扫了一眼这满地跪着的人,却并没有找到他想找的那个瘦削身影,不由蹙了蹙眉,瞧见懋嫔还未起身,他抬手虚扶了一把,“平身吧。”然后,便兀自大步走进了正殿中。 “是!”懋嫔欢喜地应了一声,连忙跟上皇上的脚步,一边不忘吩咐道:“玉珠上茶!” “是,娘娘!”玉珠面含春色,已经有些按捺不住心头的悸动了,很快,皇上就能瞧见她的脸了,很快皇上就能瞧中她,她马上就能侍寝做小主了…… 懋嫔的殿中,满是醇厚的佛香,只是佛香太浓,胤禛忍不住皱了皱眉。 再度扫了一眼殿中的人,除了懋嫔之外,便都是些宫女太监嬷嬷之流,那姚佳氏没来迎驾?胤禛脸色有些不佳。 懋嫔见惯了皇上如斯脸色,忙微笑着关切道:“嫔妾瞧着皇上眼中有血丝,可是昨夜又没有睡好?” 胤禛眼睛扫过懋嫔那敦厚温柔的笑脸,“你倒是很细心。” 懋嫔笑容愈发柔和,“皇上向来勤于朝政,宵衣旰食,嫔妾本不该多嘴,可是……皇上也是嫔妾的夫君,嫔妾当然要对皇上处处细心,只盼着皇上能保重龙体。” 胤禛心里有些烦躁,你以为朕不想保重、不想好好睡觉吗?可是,人人都觉得他是太过操劳,日夜忙于朝政,才耽误了安睡! 胤禛心里有些气恼,但这种事情,他不愿意与人诉苦,那样显得他太没用,而且过于弱势。他不允许自己在女人面前露出弱态! “朕听说,你最近正在抄写金刚经,是要给朕祈福?”胤禛立刻转移了话题。 正文 第二十章、老贵人面圣(上) “朕听说,你最近正在抄写金刚经,是要给朕祈福?”胤禛立刻转移了话题。 懋嫔柔情一笑,“嫔妾无福为皇上诞育子嗣,如今又上了年纪,一心所盼的,不过是皇上安康而已,何况……嫔妾平日里也没别的事情可做。”说着,懋嫔一连的落寞寂寥,端的是可怜。 胤禛:又是这套说辞,朕听得耳朵都长茧子了。 “抄了多少了?”胤禛打断了懋嫔的话,省得她继续卖可怜。 懋嫔忙回话:“已经抄了十几卷了。” 胤禛微微一怔,懋嫔抄了不过三四日功夫,居然已经有十几卷之多了?看样子这回是真的用心了? 他眼睛扫了一眼西侧的书案,果然上头整整齐齐摞着两沓经文。 苏培盛最会察言观色,连忙上去将着两沓经文呈到了万岁爷面前。 胤禛信手翻看,不由点头,“你的字精进了不少。” 懋嫔老脸微微一红,“皇上过奖了,嫔妾愚笨,不过就是写得多了而已。” 这时候,玉珠端着一盏茶水,嘴角抿着一抹最甜美的微笑,纤纤细步走到了皇上面前,以万分柔美的语气娇滴滴道:“皇上请用茶。” 胤禛正专注地翻看经文,凡是在他专注的时候,从无人敢出声打搅,此刻胤禛自是不快的,当口斥责:“多嘴!” 这声音冷沉如冰,虽不算十分严厉,亦是把玉珠下了一跳,她噗通一声软跪在地上,手上的茶盏一晃,里头滚热的茶荡了出来,洒在了她娇嫩的手背上,玉珠不敢发出痛叫,咬着嘴唇强忍着,“皇上恕罪,奴才不是故意的!” 胤禛眉头登时凝沉了起来,若换了是御前的太监,这会子肯定磕头麻溜退出去,断断不会继续多嘴,可玉珠是咸福宫的宫女,自然不晓得这点,一而再、再而三地触了皇帝陛下的霉头。 苏培盛见状,忙低声呵斥:“还不快退下!” 玉珠咬着嘴唇,眼泪扑簌,皇上还没看她一眼呢,若是就这么退下了……玉珠如何甘心? 懋嫔也看出皇上龙颜不悦了,而玉珠却还巴巴跪在地上,盼着皇上能看她一眼呢。懋嫔不由气得跺脚,咬牙切齿训斥道:“连个茶都奉不好,要你何用!”——这个玉珠,不但不能讨皇上欢心,反而触怒龙颜,当真是个废物! 玉珠瞬时泪落如珍珠,端的是梨花带雨、不胜可怜。 这时候,胤禛那冷漠的目光终于舍得落在玉珠身上,玉珠见状,忙楚楚可人地抬眸怯怯,一幅哀求的样子。只可惜,胤禛这会子心里正不爽呢,想见的人没见到,不想见的人却冒出来多嘴,哪怕是个天仙儿,胤禛也不会怜悯半分,何况这玉珠只是略有些姿色而已。 胤禛冷冷对懋嫔道:“奴才不好,打发了便是。” 玉珠那满含祈盼的小脸瞬间凝固了,她不敢相信皇上如此不怜香惜玉! 接下来,两个御前的太监不由分说,像拖麻袋似的,将玉珠这个楚楚可怜的小美人拖出了正殿,跟丢废弃物一般给扔了出去! 玉珠重重摔在殿外,摔得浑身骨头架子都要散了,她泪水涟涟,眼神惊愕、怔忡、迷茫,嘴上喃喃:“不可能……怎么会这样……不应该是这样的……” 大宫女砗磲看着这个被碾落尘埃的小浪蹄子,忍不住露出了讥笑,她吩咐咸福宫的青状太监:“堵上嘴、关进柴房!省得她再闹幺蛾子!” “是!” 殿中,懋嫔见皇上脸色相当不悦,急忙解释道:“皇上,这个宫女是新来的,不懂规矩,还请皇上息怒。” 胤禛脸色冷得像块冰,原以为这几日懋嫔必定是日夜抄经,没想到……只不过,宫里的嫔妃有这个心思不止懋嫔一个,胤禛便也懒得说什么。只不过…… 胤禛看着那卷字迹迥然不同的经文,“这是谁抄的?!”这断断不是懋嫔的字迹!这个宋氏,竟敢糊弄起朕来了!!胤禛不由火冒三丈! 懋嫔急忙解释道:“皇上,是偏殿的姚贵人非要帮着嫔妾一起抄经,嫔妾拗不过她连番请求,这才答应了。” 胤禛一怔,“姚佳氏?” “是!”懋嫔连忙点头。 胤禛淡淡吩咐道:“叫她来。” 东配殿中,被获准可以不去迎驾的姚佳欣正躺在柔软舒适的榻上,怀里抱着鸳鸯,一下下懒懒撸着。 只见素雨笑容满面走了进来,“小主,您猜奴才瞧见了什么!” 姚佳欣,不猜你也憋不住,肯定会告诉我的。 果然,素雨没能按捺住三秒钟,便笑嘻嘻道:“奴才出去倒水,结果竟瞧见玉珠被太监从正殿给扔了出来!” 姚佳欣一愣,玉珠被扔出来了?想也知道肯定是雍正陛下的命令!啧啧!难不成四爷陛下还是个鉴婊达人? 姚佳欣露出了喜闻乐见的笑容。 但下一刻,她就笑不出来了。 “姚贵人!皇上口谕,请您立刻去正殿觐见!” 只见苏培盛一脸笑容地走了进来,那叫一个春风和煦。 姚佳欣霎时如置凛冽寒冬。 素雨又是惊讶又是欢喜,“小主,您的旗髻有些松了,奴才帮您重新梳妆一下吧!” 素雨不由分说,便推着姚佳欣坐在了梳妆台前,这丫头发挥出了前所未有的手速,双手上下翻飞,姚佳欣只觉得脑袋上一松,三千青丝便柔软地垂落下来,片刻后又一紧,一个精致得体的架子头就梳好了。 “奴才再给您找身鲜亮些衣裳换上吧。”素雨看着自家小主身上的这件宝蓝色旗服,不禁皱了皱眉眉头,这件倒也不是不好看,八成新的宝蓝色潞绸料子,纯蓝的蓝色格外衬人贵气,可这件旗服没有繁复华丽的绣纹,只在领口和袖口处用月白丝线绣了清雅的白玉兰缠枝。 苏培盛却已经急了,“皇上还在正殿等着呢,小主您就别耽搁了!” 姚佳欣心里忍不住吐槽,这是我要耽搁的吗? 虽然她却是不想去,但事到如今,躲是没有用的。 她也只能盼着千万别掉马甲了。 阿弥陀佛,三清在上,哈利路亚……姚佳欣心中默默把所有能拜的神都给拜了一遍,这才鼓足勇气站起身来,“这就走吧。” 姚佳欣硬撑着走进了懋嫔的正殿,顿时便感觉到殿中安静得有些过分,一个个宫女太监都垂头缄默倒不稀奇,稀奇的是竟连里头也一点声音都没有! 联想到玉珠被丢出正殿——这氛围,有点不妙啊。 姚佳欣不敢东张西望,连忙低下头,低眉瞬间走进了东侧暖阁中。姚佳欣只瞧见临床的榻上垂下一双黑底金龙绣的靴子,不消说,便是那位重生大佬,四爷陛下了! 姚佳欣浑身一紧,距离一丈远便止住了脚步,规规矩矩蹲身跪了下来,她强忍着颤音,声音弱里弱气请安:“婢妾姚佳氏觐见来迟,还请皇上恕罪。” 正文 第二十一章、老贵人面圣(下) 胤禛高坐在罗汉榻上,瞧着底下这个过分纤瘦的身段,瞧着八九不离十了,“抬起头来!” 这个声音虽然有些低沉,但的确不是老大爷的嗓音,是正当盛年的男子的音调,颇具磁性,且语气还算温和。 姚佳欣仍然不敢松懈,她小心翼翼抬起了脸,便瞧见四爷陛下端坐在上头,穿着一件藏蓝色团龙海水纹常服,的确是三十许的模样,五官都十分英朗,尤其是那双眼睛,甚有威势,总体来说,是个相当有气势的年轻大叔。 姚佳欣没敢多瞧,又连忙飞快低下了头。 只这匆匆一瞥,胤禛也足以看得分明,的确是那日在西花园小亭中春困酣睡的女子。 只不过……胤禛蹙了蹙眉,这一次,他并没有困倦至极、倒头便睡的感觉。转念一想,那日姚佳氏是睡着的,这会子姚佳氏清醒得很,而且很是紧张和局促。 胤禛犯了为难,朕总不能命令她睡个觉给朕试试感觉吧? 姚佳欣跪在地毯上,虽然一时半不觉得累,但尼玛心理压力太大啊!大佬,您到底要干啥,别拖着行吗?给个准话行吗? “罢了,你先起来吧。” 皇帝陛下发话,让姚佳欣略松了一口气,不是发作就好。 “谢皇上。”姚佳欣麻溜站了起来,瞅见侍立在皇帝陛下身旁的懋嫔,连忙屈膝做了个万福,“娘娘金安。” 懋嫔瞧着姚佳氏那副瑟缩的样子,有些瞧不上,她板着脸训斥道:“皇上召见,怎么这般姗姗来迟?太没有规矩了!” 姚佳欣:她就梳了个头,连衣服都没换,就麻溜来了好伐? 但此时此刻,姚佳欣也没那个底气跟懋嫔辩驳,连忙垂首道:“娘娘教训得是,是婢妾怠惰了。”然后,不动声色转移话题,“不知皇上和娘娘召见婢妾,有何吩咐?” 懋嫔连忙看向皇帝陛下。 胤禛打量着这个怯懦瘦弱的姚佳氏,淡淡道:“你的字,写得真难看。” 姚佳欣额头滑下三条黑线,丫的居然就是为了这点小事儿召见她?!有木有搞错?她还以为自己是掉马了呢! 姚佳欣暗暗松了一口气,连忙道:“婢妾字迹拙劣,的确远不及懋嫔娘娘的字好看。”自我贬低之余,不忘适时拍一下顶头上司的马屁。 果然,懋嫔的嘴角忍不住微微一翘。 懋嫔正要谦虚两句,雍正陛下凉凉瞥了老贵人姚佳欣一眼,“你怎么好像很怕懋嫔?难道平日里,懋嫔待你很是刻薄吗?” 此话一出,懋嫔的老脸又青又白。 姚佳欣的小脸更是煞白如纸,大佬、大爷!我没得罪您老人家吧?您干嘛这么给我拉仇恨值?! “不不不!怎么会呢?”姚佳欣急忙反驳,“懋嫔娘娘是信佛之人,最是温善宽仁了。” 懋嫔脸色这才稍微好看了点。 胤禛差点没冷笑出来,信佛的人就良善了?但瞧见姚佳氏又怕又急的样子,便没有继续为难她,而是淡淡对懋嫔道:“你这般潜心礼佛,也有十几年了。” 懋嫔立刻露出了悲悯自怜神色,“嫔妾福薄,连两位小格格都没能保住,实在是愧对圣恩,平日里唯有诚心礼佛,心里才能稍微好受些。” 胤禛满是血丝的眼底露出几分不耐烦之色,这样的话说一次两次,的确是很惹人怜,但若是说了几十次几百次,便叫人觉得烦,而且特别蠢! 胤禛着实懒得理会懋嫔,心里琢磨着,眼下当务之急是得验证一下这姚佳氏是否真的能治他失眠之症——简单来说,得让他在朕面前睡一觉才行。 最简单的方法就是翻牌子。 可是他登基的时候,便金口玉言,要为先帝守孝三年,斋戒茹素、不近女色。眼下自是不能反悔的。 难道只能再忍上半个月? 想到这里,胤禛心里更加烦躁了,忽的,她发现姚佳氏的耳环竟然只戴了一只,他从未见嫔妃如此姿态。 感受到皇帝陛下那异样的目光,姚佳欣顺着那目光聚焦之所在,忙摸了摸自己的右耳朵,坏了!居然没发现,右耳上的耳环掉了下来,肯定是刚才躺在床上撸猫的时候掉的! 胤禛淡淡问:“怎么少了一只?” 姚佳欣讪讪道:“应该是方才在偏殿小憩的时候……”不小心落在榻上了。 胤禛不由心下一喜,脸却还是那张严肃的冰山脸:“你晌午有小憩的习惯?” “是。”姚佳欣低头应了一声。 胤禛心道,如此便好办了,趁着姚佳氏小憩的时候,朕不叫人通传,直接进她内室即可。 只不过……胤禛瞧了懋嫔一眼,懋嫔有些碍事……得找个理由,把他们俩分开才行。 胤禛扫了一眼这逼仄的咸福宫正殿,道:“这咸福宫有些窄小,住着怕是拘谨。” 听得这话,懋嫔激动了,皇上的意思,莫不是要给他令赐新的宫苑?!这东西六宫,的确是没有比咸福宫和景仁宫更窄小的宫苑了。懋嫔却不敢直言嫌弃皇后娘娘分配的宫苑,忙道:“多谢皇上关怀,咸福宫虽然不大,但只住着嫔妾和姚妹妹,也还好。” 姚妹妹?!姚佳氏被这个亲切的称呼雷得浑身起了鸡皮疙瘩。不过雍正大爷貌似是要给懋嫔挪宫吗?依着懋嫔的心意,只怕不会带上自己这个累赘老贵人,这样一来的话……咸福宫只剩下她自己,没有主位……虽说没有主位庇护,会生出许多不方便来,但是少了这么个蠢钝伪善的上司,貌似感觉也挺不错的。 然而,她们俩都猜错了。 雍正大爷幽幽开口:“永寿宫年前刚刚修整好,朕瞧着还不错。” 听了这话,懋嫔激动了,激动得浑身颤抖了起来,她眼里满是感动:“皇上……嫔妾实在是……”那可是永寿宫,西六宫之首!皇上登基的时候,齐妃想住,皇上都没给!而且永寿宫离着皇上的养心殿最近! 懋嫔实在没想到,这么大的好处居然要落在自己头上!懋嫔都要喜极而泣了! 下一秒,雍正大爷淡淡说:“姚佳氏,你明日就搬过去吧。” 正文 第二十二章、迁居永寿宫(上) “姚佳氏,你明日就搬过去吧。”雍正陛下的男低音还回荡在姚佳欣耳中。 纳尼?! 姚佳欣当场就傻愣住了,什么?我出现幻听了吧? “搬、搬去哪儿?”姚佳欣忍不住傻傻问了一句。 胤禛倒是很乐意欣赏姚佳氏这幅惊喜过头的样子,这姚佳氏明显在咸福宫过得不怎么样,因为胤禛深知懋嫔秉性,绝非宽厚仁善之辈。 这姚佳氏虽然字写得丑了些,但毕竟是一笔一划写就,瞧着还算用心,才几日功夫,便抄写了七八卷金刚经,也是花了不少功夫。就凭她这份心意,就算姚佳氏对他的失眠症无用,赐她一份恩典,也未为不可。 “永寿宫。”胤禛再度重复了一遍,“你明日就迁宫,不得贻误!” 瞧着雍正陛下一幅很严肃认真的样子,姚佳欣虽然满脑袋问号,但也不敢问四爷陛下您老人家脑子到底是什么清奇的回路。 不管怎么说,离开咸福宫,应该不是坏事吧? 心里正这么自我安慰,却迎面撞上了懋嫔那冒火的眼睛…… 姚佳欣:……不是我要搬的,是雍正陛下命令迁宫,你瞪我个毛啊,有种瞪你旁边那位大爷。 不过姚佳欣还不敢回瞪懋嫔,腹诽着底下了头。心里是怎么都搞不明白,四爷陛下这是搞个毛线球? 看不成……是看上她了? 呵呵,怎么可能! 虽然她这张脸颇有几分姿色,但人家四爷是皇帝诶,什么天仙儿没见过!会突然稀罕她这块老腊肉? 圣心难测啊…… 姚佳欣的小心脏有点坠坠,实在是想不明白自己有哪里只得四爷陛下如此“青睐”,想不通便忍不住怀疑自己是不是马甲被拔掉了?若真掉马,四爷陛下就算不灭了她,也不应该给她这份恩典吧? “那个……皇上,婢妾在咸福宫住得好好的,您为何……”姚佳欣颤颤巍巍开口询问,弱气得像只看猫崽子。 胤禛锋芒凛凛的眉毛一挑,“怎么,你不愿意?!”——好歹是个贵人,居然如此胆小,区区一个懋嫔,就把她给吓成这模样?胤禛眼里透着不爽,平日里懋嫔逮着这么个孱弱瘦削的偏位欺负,也真下得去手! 四爷陛下的眼神冷飕飕的,姚佳欣有理由相信,她若是嘴里蹦出半“不”字,估摸着自己就该搬去冷宫住了。罢了罢了,在得罪四爷和得罪懋嫔之间,姚佳欣当然毫不犹豫选择后者。 “没有!婢妾遵旨!”姚佳欣二话不说,立马应下,又连忙蹲了蹲身子,“谢皇上恩典。” 这一谢恩,胤禛的脸色这才稍微好看了点。 然后,四爷陛下就拍拍屁股走了,临走前还顺走了姚佳欣手抄的那几卷金刚经,明明之前还diss她字丑的…… 难不成四爷陛下这是透过这些丑字,看到她的一番“真心实意”了? 感觉浑身都麻酥酥的,鸡皮疙瘩都要掉一地了。 然后,姚佳欣发现懋嫔眼神更加不善了,完全是毫不掩饰的妒忌、厌恶,一幅恨不得撕了她的样子。 姚佳欣:就知道会这样…… 不过这会子姚佳欣还真不怵懋嫔了,因为她马上就要挪宫,这样一来懋嫔就不是她顶头上司,只是个位份比她高一级的嫔妃而已,是无权把她怎么滴了的。 只不过官大一级,仍然有极大的优势。 如无必要,姚佳欣还是不愿意得罪的懋嫔的。 “娘娘若没有别的吩咐,婢妾就先行告退了。”姚佳欣依旧是一幅毕恭毕敬的样子,蹲了蹲身子,便要趁机遁逃。 懋嫔却由不得她就这么轻易溜了,懋嫔冷哼了一声,“往日里,是本宫小觑你了。” 姚佳欣抬头看了懋嫔一眼,“娘娘,婢妾可有半分逾规之处?” 懋嫔被这话给噎住了,懋嫔不得不承认,姚佳氏这段日子,的确是规规矩矩,今日迎驾,更是主动自求留在偏殿!方才来觐见,也无不妥的言语…… 懋嫔眉头紧皱,她怎么都不想不明白,皇上为何突然给姚佳氏这份恩典?!若说是看上了姚佳氏的容貌,的确是有些姿色的,可再有姿色,姚佳氏已经是老贵人了! 姚佳欣道:“这件事,婢妾心里也纳闷着呢。皇上的恩典,未免来得也太……”姚佳欣脑子急速运转,“婢妾怎么瞧着,皇上是对娘娘您有所不满的样子?” 其实懋嫔这演技、这德性,会被四爷陛下不爽,貌似也在情理之中。所以,姚佳欣毫不犹豫把自己迁宫的原因,推卸到了懋嫔身上。 懋嫔脸色一白,“不可能,本宫并无过错!” 看懋嫔的脸色,便晓得懋嫔对她的已经先信了三分,姚佳欣试探性地给出猜测:“会不会是有什么人在皇上面前,说了您的坏话?” 懋嫔脸色更白了,白里还透着青意,“难道是——” 姚佳欣立刻低头闭嘴,不管懋嫔怀疑到谁头上,都跟她没关系,她只管甩锅,至于被扣了黑锅的那位,抱歉了…… 死道友莫死贫道嘛! “娘娘,皇上让婢妾明日就搬去永寿宫,婢妾虽然东西不多,但是这里里外外的,还有拾掇永寿宫那边,婢妾身边人手少,也不晓得能不能忙活完,若是贻误了迁宫,皇上只怕会怪罪。”姚佳欣连忙卖惨,只有自己惨了,懋嫔才会心安。 懋嫔不耐烦地摆了摆手,“那你就赶紧回去,先拾掇好行李,省得明日一天功夫忙活不过来。” 姚佳欣心中大喜,脸上却是一副又焦急又无奈的样子,“那、那婢妾先告退了。” 然后风风火火回到偏殿,大手一挥:“先把能收拾的东西收拾一下!” 浓云、小杨子、小柳子三人一脸懵逼。 一路扶着姚佳欣回来的素雨满脸的雀跃都要飞出来了,“皇上下旨,赐咱们小主去永寿宫了!明日就要搬过去!” 一时间,众人俱是不可思议的神色。 浓云最先回过神来儿来,“小主这是时来运转,要得宠了!” 姚佳欣立刻狠狠瞪了浓云一眼:“都给我收敛着些,懋嫔娘娘正不高兴呢!” 浓云立刻低下头,是啊,想也知道,皇上突然恩宠小主,懋嫔娘娘肯定是嫉妒了,“奴才失言了。” 素雨连忙先扶着自家小主去榻上坐,有连忙吩咐三人:“赶紧着,先把小主的衣裳、首饰、器物都整理一下。” 瞬间,偏殿便忙活了起来,唯独姚佳欣一人闲得蛋疼,啊不,她没有蛋,只能乳酸。 正文 第二十三章、迁居永寿宫(下) 宫里人,有的是耳目伶俐之人,第一时间便得了准信儿。皇上钦赐贵人姚佳氏迁居永寿宫,这本就不曾藏着掖着,虽无明文圣旨,但也是正式下了口谕的。 永寿宫一直无人居住,除了有几个洒扫宫人负责日常维护,可谓是冷冷清清。因年前才刚够修缮完工之故,倒也华丽崭新,基本的家具摆设都是有的,搬过来就能住,倒也不需要费时费力捯饬。 御前的首领太监苏培盛忙活活跑去内务府,挑选了灯火上人、锅灶上人、针线上人各八人和二十来个粗使的太监宫女——这基本就是一宫必备的配置人员了,素来都是听命于主位娘娘。若无主位的情况下,则听命于这一宫位份最高之人,也就是即将搬迁过来的贵人姚佳氏了。 这么大的动作,想不知道都难。 六宫众人纷纷开始琢磨这位平日里连面都不露的老贵人是怎么冷不丁得了圣心,日后又该如何应对…… 这一夜,怕是许多人都翻来覆去睡不好了。包括咱们的四爷陛下,灌了两碗安神汤都睡不着,睡不着便索性回想一下这个姚佳氏…… 自诩记忆力过人的四爷陛下,也着实回想不出太多有用的信息。 他只记得姚佳氏是与宁嫔同一年入府,然后……好像染了恶疾,便渐渐将这个侍妾格格遗忘在角落里了…… 朕……好像一次都没召幸过她? 胤禛叹了口气,好歹是正经选秀的出身,毫无过错却被他一直冷落…… 胤禛想,不管这姚佳氏是否能治他的失眠,朕都会给她些许宠爱,只当是补偿这十多年的冷落。 “姚佳氏……”胤禛脑子里忽然想起了什么,下一秒,他霍然从龙榻上爬了起来,他双眸几欲迸出,眼中透着见了鬼似的神情。 姚佳氏不是应该已经——病殁了吗? 康熙四十九年的冬天,病逝于王府!因为种种意外,他在康熙四十七年即位,曾经的康熙四十九年,就等同雍正二年! 可如今已经是雍正三年的二月!! 尤记得当初,乌拉那拉氏突然来禀报,说姚格格病殁了,因是他后院里唯二的满人,所以丧礼办得还算隆重体面! 胤禛眼里满是不可思议,他应该没有记错年份! 可如今,本该在去年冬天病殁的姚佳氏,如今却还活的好好的! “见鬼!”胤禛低骂了一声。 到底是见过无数风浪、又两世为人,胤禛很快就回复了平静,自他重活一世,的确有很多人的命数被改变,连皇考都病逝在了废储后的冬天,早夭的弘昀也因他格外上心而免于幼殇,因为他提前登基又坚持守制三年,这个时候本该怀有弘历的钮祜禄氏也至今不曾…… 想到弘历,胤禛压下心底那抹暴戾,心想,姚佳氏没有病逝,或许只是因缘际会。毕竟如今他是天子,天子嫔妃终究比王府后宅一个侍妾要贵重许多,或许正是因此,姚佳氏的命运才被改变了。 这不是没有可能。 但是——懋嫔秉性如何,他一清二楚,有这么个主位,只怕不会对姚佳氏的病太过上心,太医院那群狗奴才也是拜高踩低的…… 姚佳氏的境遇,应该与王府之时,没有太大区别才是。 风寒,本不是什么绝症,真正要了姚佳氏性命的,应该是多年冷寂后萌生的绝望,在病中心如死灰,所以才未满三十遍病殁了。 可如今,姚佳氏熬过了这场病。 他是否可以怀疑,这个姚佳氏不是原来的姚佳氏呢? “她……也跟朕一样吗?”胤禛口中喃喃。 忽的,胤禛想起今日姚佳氏那副战战兢兢的模样,他顿时明白了,姚佳氏并不是畏惧懋嫔,他畏惧的是…… “是朕。” 胤禛眼底一片清明。 “原来如此。”胤禛嘴角勾起一抹笑容,原来如此,原来是与朕有着相同的际遇。 这个秘密,胤禛原本是打算带进坟墓的,如今有一个知他之人,感觉似乎也还不错。 姚佳氏那般惶恐不安,是怕朕杀了她吗? 胤禛忍不住发笑,朕还不至于赐死无罪无过的嫔妃,即使她知道了朕不能对人言说的秘密,终究只是个弱女子而已,知道再多,对朕也丝毫构不成威胁。 “朕有那么可怕吗?”胤禛嘴里嘀咕着,转念一想,朕这两世,都不曾心慈手软过,旁人会畏惧也不稀奇。只是朕,何曾为难过无辜妇人? 此时此刻,姚佳欣倒是好睡,浑然不知自己的马甲已经被四爷拔掉了半边儿。 翌日,姚佳欣起了个大清早,搬家的事儿用不着她出力,只是照规矩,她理应去正殿向懋嫔辞别。 于是照旧梳洗打扮,穿这件七成新的天水碧云缎旗服,便径直去了正殿。 迎上来的是懋嫔的大宫女砗磲,这砗磲一脸的笑容:“贵人来了,娘娘正和宁嫔娘娘说话呢。” 姚佳欣一愣,隔壁储秀宫的宁嫔来了?这倒不奇怪,宁嫔时常来串门,可说是咸福宫的常客了,但懋嫔宁嫔多年不对盘,想也知道里头正打嘴仗呢。 姚佳欣有些想缩,但转念一想,宁嫔此来,肯定是听说了她要迁居永寿宫,所以特意来看懋嫔笑话的。所以没见到她,宁嫔是不会走的。 叹了口气,对砗磲道:“烦请通禀娘娘,就说我来辞行。” 砗磲笑容和气中透着谄媚:“贵人请稍等,奴才这就去通报。” 姚佳欣暗道,这个砗磲的态度也改观了很多啊……是啊,她若只是个在懋嫔手底下讨生活的老贵人,懋嫔身边大宫女自然没必要太谦恭,可如今她要挪宫了,而且貌似要翻身得宠了,那砗磲一个宫女自然就得罪不起了。 果然是个人精啊,姚佳欣心底咕哝。 片刻后,砗磲笑容可掬地来请她入殿,还特意低声提醒:“宁嫔来者不善,贵人小心。” 其实她要小心的哪里是宁嫔,而是懋嫔才对。不过砗磲的提醒没问题,宁嫔肯定是要用她来嘲讽懋嫔,懋嫔若是因此给她脸色瞧,的确是有些不妙呢。 姚佳欣低眉顺眼走进了殿中,便听见了宁嫔咯咯的笑声,“哟!姚贵人请安来得真早。不过也难怪,这可是最后一次请安了!” 正文 第二十四章、宁嫔武氏 宁嫔论年纪还比姚佳欣小几个月呢,不过脸上浓妆艳抹,又穿着一件枣红色串枝莲妆缎的旗服,瞧着竟像是三十多岁似的。宁嫔论模样其实还算上佳,否则当年在王府也不会一下子得宠了好几年,微圆的鹅蛋脸,一双柳叶眉,眼睛很是有神,嫣红的唇角透着异样的笑意。 姚佳欣低头走上前,规规矩矩行了礼,“婢妾前来请安,愿娘娘如意金安。”给懋嫔请了安,姚佳欣又忙向宁嫔一礼:“宁嫔娘娘金安。” 然后,便不多言。 懋嫔端坐主位,语气很是关切:“你身子虚弱,本不必这么早起的。” 姚佳欣心想,昨天她甩的那个锅,看样子是被懋嫔扣在了宁嫔头上,所以这会子自然不会轻易受了宁嫔的挑唆。 姚佳欣心下大安,忙道:“多谢娘娘关怀。” “坐吧。”懋嫔指了指旁边的绣墩。 “是。”姚佳欣乖巧应了,侧身坐在了那个小绣墩上,娴静地低着头,一幅规规矩矩的样子。 宁嫔看到这样一幅主位偏位和睦亲近的场面,很是失望。 “多日不见,姚姐姐瞧着是大好了。”这时候,一个甜美的声音响起。 姚佳欣这才注意到宁嫔的身旁还站着一个年轻漂亮的小嫔妃,这人穿着一身浅水碧色的旗服,乍看上去有些像宫女的宫装,所以姚佳欣才多上心。此刻,人家称呼自己“姚姐姐”,明显身份上是个嫔妃。 已经了解过宫中人员资料的姚佳欣立刻心里有数了,宁嫔的储秀宫,偏位有郭贵人、张常在和汪答应三人。郭贵人和张常在都是二十大好几奔三十的人了,眼前这位脸蛋水嫩的,不消说,便是刚满双十的汪答应了。 姚佳欣点了点头,很是和气地问候:“汪答应好。” 汪答应笑得两颊泛着浅浅梨涡,“恭喜姐姐乔迁之喜,永寿宫才刚修缮一新,必定华美得紧,而且离着皇上的养心殿也近。” 人长得甜、话也甜,只不过甜中明显带着酸味儿。 姚佳欣默默不言,如木头般不发一言。 宁嫔看在眼里,心里那叫纳闷,这姚佳氏虽然模样保养得不错,却也着实不及汪氏年轻俏丽,而且又是这样沉闷无趣的性子,真不晓得皇上到底看上她哪儿点了! 宁嫔莞尔一笑:“本宫突然听闻皇上赐姚贵人永寿宫居住,着实大吃一惊呢。”宁嫔笑看着懋嫔,一幅戏谑的模样。 汪答应立刻甜笑附和:“姚姐姐这样好性子的人,皇上青眼有加,也是情理之中的。” 姚佳欣:跟搭戏台子似的一唱一和。 懋嫔冷眼看着宁嫔与汪氏,轻笑道:“汪答应说得对,姚贵人能入皇上的眼缘,本宫也与有荣焉。” 宁嫔眉心颦蹙,她竟有些看不懂懋嫔了……懋嫔竟能这般贤惠豁达?怎么可能! 宁嫔忍不住瞥了闷葫芦般的姚佳氏一眼,“姚贵人真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突然就要搬去永寿宫,只怕不知要羡煞多少了呢。” 姚佳欣惜字如金地道:“娘娘过奖了。” 宁嫔挑了挑眉,“你这一走,这咸福宫只怕是要更加冷清了。”说着,她笑吟吟对懋嫔道:“懋嫔姐姐日后一个人住咸福宫,不知是否会觉得孤单?” 懋嫔老脸瞬间难看了起来,她轻哼了一声,“有妹妹你时常来串门,本宫怎么会孤单?” 宁嫔“咯咯”笑了,“姐姐能如此看的看就好,原本我还一直担心姐姐心里会不好受,所以特意来宽慰姐姐呢。” 懋嫔忍不住冷冷瞪了宁嫔一眼,宽慰?这分明是故意来给她添堵的! 懋嫔深吸了一口气,压下酸妒的怒火,语气生硬地道:“姚贵人,皇上让你今日就搬去永寿宫,不得贻误。你可莫耽误了时辰,辜负了皇上的好意。” 这是逐客之意,可见懋嫔已经相当不爽了,姚佳欣却如获解脱,连忙起身,正要告辞。 宁嫔却笑着抬了抬手:“我瞧着时辰还早呢!懋嫔姐姐何必急着赶人?” 懋嫔冷哼:“若是耽误了迁宫,可不是你能承担得起的!” 宁嫔笑意满满:“姚贵人就算行囊再多,也用不着她自己亲自劳累,姐姐若是不放心,多派几个太监去帮衬,又怎么会搬不完?姚贵人瞧着也不容易,进了殿中,连茶水都没喝上一口呢。” 懋嫔不由咬牙切齿。 姚佳欣看在眼里,这下子懋嫔若是不留客,只怕便要落得苛待偏位之嫌了。 她若是再闷葫芦下去,还不晓得要拖到什么时候,便忙道:“多谢宁嫔娘娘好意,只不过底下的奴才难免粗手笨脚些,婢妾若不亲自盯着,实在是不放心。懋嫔娘娘这里茶虽好,但同在后宫,婢妾以后自然是要常来叨扰,不愁喝不上。” 这一番话说出口,宁嫔的眼色不由一凝,她就说嘛,能冷不丁获乐宠的,怎么可能是个无趣的闷葫芦? 宁嫔深深看了姚佳欣一眼:“姚贵人平日里不多言,没想到竟是个伶牙俐齿的,是我看走眼了。” 姚佳欣无视了宁嫔,朝着主位懋嫔屈膝一礼:“娘娘若不嫌弃婢妾叨扰,待婢妾安顿好了,自当回来拜见。” 懋嫔找回了面子,脸色和缓了许多,“你是这个懂规矩的,且去吧。” “是,婢妾这项辞别,愿娘娘舒心长乐。”再拜之后,姚佳欣终于走出了懋嫔的正殿,她看着外头高升的日头,这一趟,真废嘴皮子啊。 宁嫔幽幽道:“以后这宫里怕是要热闹了……” 汪答应莹润的眸中满是说不出的酸意,她是嫔妃中算得上顶顶年轻漂亮的,主位宁嫔有有意扶持她,原以为只消等除了服,必定是第一份的恩宠,没想到半路杀出来一个老贵人…… 想到那姚贵人羸瘦的样子,汪答应心里终究是不服气的,她笑着说:“姚姐姐落落大方多,一点也不拖泥带水,跟从前真是大不相同了。” 宁嫔掩唇一笑,“得宠的跟不得宠,自然不同。待到日后真的承了宠,那永寿宫的正殿,自然也是她的,到时候——”宁嫔瞥了懋嫔一眼,“便要与你我平起平坐了。” 懋嫔兀自强撑端庄,“就算如此,她也是我宫里出去的人。”——就算真的有封嫔的一日,还敢在她面前摆谱不成? 看着懋嫔这幅自傲的模样,宁嫔笑得咯咯乱颤,“姐姐啊,你当真以后姚贵人日后还会对你毕恭毕敬吗?” 听了这话,懋嫔忍不住想反驳,但宁嫔却已经占了起来,幽幽道:“时辰不早了,妹妹告辞了,姐姐且好好想想以后的日子该怎么熬下去吧。” 一个“熬”字,让懋嫔又怒又煎熬……玉珠已经不中用了,她手上一时半会儿竟无可用的,不似宁嫔,储秀宫里还有个年轻漂亮的汪答应。 正文 第二十五章、贵人来访 永寿宫。 姚佳欣看着这座满后宫数一数二的宫苑,黄色的琉璃瓦在阳光下宛若鎏金,正殿的双交四菱花扇门迎面敞开,展露出了那富丽堂皇的正殿。 殿前有极宽阔的月台,月台之上于殿门两侧摆了两只硕大的青花瓷海水龙纹大缸,缸中栽植两株碗口粗的四季桂,已经开出了淡黄色的若点点碎金般的桂花,花香虽不比金桂馥郁,但清甜宜人,像蜜糖似的。 只见一个三十岁上下的太监领着一群低头顺耳的宫人快步迎了上来,他太监麻利地甩下袖打前儿请安,“奴才永寿宫首领太监王以诚参见贵人,愿贵人如意金安!” 后头跟着的一众四五十号宫人也紧跟着跪了一地,齐刷刷磕头道:“给贵人请安,愿贵人如意金安!” 这么多人一起磕头请安,这迎接的阵仗还真是不小呢! 据她所知,东西六宫,凡是有主位的,均设有首领太监一员,负责打理一宫上下琐碎事物,嫔妃宫苑的首领太监都是正八品、皇后与太后处则是正六品。 所以,按理说永寿宫既无主位,就不应该有首领太监才对…… 姚佳欣虽然满腹疑惑,却也不敢怠慢了眼前这个首领王太监,她忙抬手虚扶了一把,语气十分温和地道:“免礼。” 王以诚似乎看出了姚贵人的疑惑,起身便解释道:“小主容禀,奴才原是御前整理笔墨的太监,因办事还算仔细,故而张大总管向万岁爷保举奴才来永寿宫伺候贵人您。” 也就是说,这个王以诚是张起麟派系的…… 这个张大总管冷不丁塞过来一个首领太监,是几个意思? 姚佳欣笑了笑:“我只是个贵人,永寿宫又没有主位。”所以,永寿宫没必要设首领太监。而她这个贵人,也并没有权利使唤一宫的首领太监。 王以诚笑容中带着谄媚:“贵人实在是太过自谦了,您可是与宁嫔娘娘一同进潜邸的人,福气还在后头呢。” 说着,王以诚连忙躬身道:“贵人您病后初愈,吹不得冷风,还请进殿歇息吧。”王以诚所指,明显是正殿。 姚佳欣只当是没看懂王以诚的意思,转眼瞅了瞅东偏殿,“这永寿宫的偏殿瞧着也挺宽敞的。”说着,便迈步而去。 那王以诚也没有加以阻拦,而是快步跟了上来,“贵人谨言慎行,是奴才太心急了,还请贵人恕罪。” 姚佳欣心道:王以诚之举,只怕大有试探她心性的意思,若她真是个一朝得宠便跋扈的,只怕王以诚就要良禽择木而栖了。 这东偏殿也是一派崭新,虽不及正殿巍峨华丽,但也比咸福宫偏殿强了不知多少倍。一应家具摆设都是崭新的花梨木,珠帘幔帐无不华美,床上已经铺设了上好的云锦褥被——完全可以直接拎包入住。 这才像是娘娘小主们住的地方,她先前的屋子,若没人告诉她,她都不敢相信是个贵人宫苑。 姚佳欣满意地点了点头,素雨笑着说:“这里里外外竟都收拾得如此妥帖。” 王以诚笑着说:“贵人再瞧瞧,若是觉得还有什么欠缺的,奴才这就叫人补充。” 姚佳欣细细打量这个王以诚一眼,面白无须、笑容和煦,一幅忠厚好人的模样——貌似宫里长成这样的太监蛮多的,但姚佳欣可不相信宫里有那么多忠厚老实的人。 “都挺好的,劳你费心了。”姚佳欣客客气气道。 王以诚一幅受宠若惊的样子,连忙弯腰道:“贵人真是折煞奴才了,皇上指派了奴才来伺候小主,奴才不过就是尽些本分罢了。” 这姿态倒是摆得很谦卑忠诚。 姚佳欣被素雨搀着走到临窗的罗汉榻前,踩着脚踏坐在那柔软舒适的金盏黄云缎条褥上,心中啧啧称叹,这样好的云缎,她从前都不舍得做身衣裳,如今却垫在了屁股底下。慵懒的手臂搭在旁边的金盏黄云缎引枕上。 王以诚快步上前,躬身请示:“小主的行囊不知还剩多少,奴才这就叫人去搬回来。” “额……不用了!”此时此刻姚佳欣难掩尴尬之色,“已经搬完了。”小杨子、小柳子、素雨、浓云四个人一趟就都搬完了…… 王以诚着实没有想过这种可能,虽然他也知道这位姚贵人家底不会太多,但也没料想……沉默了片刻后,王以诚笑着说:“伺候小主的这几个,手脚倒是勤快。” 夸了四人之后,王以诚立刻转移话题:“内务府的那些狗奴才,先前克扣了贵人不少份例,奴才已经着人去敲打了,用不了多久,缺的东西都会给您补回来的。” 姚佳欣瞟了王以诚一眼:“你倒是很能干。”——克扣?年节期间克扣了鸡鸭肉,可不就是张起麟的手笔吗?看样子张起麟安排王以诚过来,这是弥补加示好? 王以诚谦虚地低下了头:“这都是因为小主您得了圣上青眼,奴才不过就是跑跑腿罢了。” 只要她能一直得到四爷陛下“青眼”,这样的待遇就会一直持续下去,反之…… 姚佳欣深吸了一口气,“我有些乏了。” “是,小主请安心歇着,奴才先退下了。”王以诚跪了安,躬身退了出去。 见状,素雨低声道:“小主,王公公是御前八品太监王朝卿的亲兄弟。”而王朝卿是张大总管的徒弟…… 姚佳欣点了点头,原来有这层关系,所以张起麟才把王以诚给塞过来。 “小主,这王公公,能信得过吗?”素雨露出忧虑之色。 姚佳欣略定了定心神,“他一见面就自报来历,办事儿也都十分尽心。” “先用着吧。”姚佳欣觉得,只要她能得宠,王以诚的问题不大,若是她不能得宠……这王公公有那样的靠山,必定不会留在她一个老贵人身边伺候,自然会另觅高枝。 素雨低声道:“小主放心,奴才会多上心盯着的。” “唔……别太刻意了。”姚佳欣叮嘱道。 “是,小主。” 这一趟搬家,姚佳欣虽然没出什么力,但一路走咸福宫走到永寿宫,双脚和小腿都有些酸麻了,的确是有些乏。——她这身子骨,还真是娇贵啊。 斜倚着引枕,姚佳欣假寐养神,这时候太监小杨子走了进来,“小主,启祥宫的两位贵人前来拜访。” 启祥宫两位贵人? 姚佳欣陡然一个激灵,那不就是乾隆老妈钮祜禄氏和弘昼老妈耿氏吗?这可是雍正朝后宫最终两大赢家啊! “快请进来吧!”姚佳欣急忙道。 正文 第二十六章、钮祜禄氏与耿氏 传说中的钮祜禄氏,现年不过才刚满二十岁,但容貌却并非国色,她脸庞稍显圆润,是个透着喜气、仪态端庄的女子。 而耿氏,比钮祜禄氏大三岁,眉眼生得端正秀雅,也不是什么倾城之姿。 总体来说,这二位都是眉清目秀级别的女子,比起宫里其他女人,最大的优势就是年轻。 姚佳欣心下不免有些失望,耿氏长相不出众也就罢了,这钮祜禄氏将来那可是位至贵妃的六宫第一人!竟然就只是这种级别的颜值? 不过转念一想,钮祜禄氏能成为最终的胜利者,是因为她是满人,是因为她生了儿子。比较一下齐妃和年氏的生育履历,钮祜禄氏就生过一个儿子,可见是并没有多得宠。 姚佳欣心下稍安。 钮祜禄氏和耿氏都是笑脸迎人,率先屈了屈膝盖。 姚佳欣赶忙蹲身还礼,然后看着旁边的花梨木官帽椅,“快请坐吧。” 两贵人列坐两边,钮祜禄氏面带宜人的微笑,“我和耿姐姐的启祥宫就在西边,所以想着过来瞧瞧有什么能帮上忙的。” 姚佳欣客气地道:“有心了,不过这偏殿……我来的时候便已经拾掇妥当了。” 钮祜禄氏暗暗扫了一眼这偏殿的装饰摆设,琉璃珠帘金钩轻挽,瑞兽薰炉鎏金错彩,紫檀架的苏绣花鸟屏风栩栩如生,连榻上的条褥引枕靠背一应都是上好的云缎面料,更不消说炕桌上的那架温润无暇的白玉小屏风了——虽不足二尺,但桌屏上镶嵌的那块白玉——平常人怕是连见都不成见过。 偏殿尚且如此,那正殿有当时何等奢华? 钮祜禄氏压下心头的悸动,笑着说:“我也听说了,皇上指派了御前的人来做永寿宫的首领太监,姚姐姐可真是有福气。” 耿贵人也笑着附和:“可见这一宫里还是得有个掌事的太监才成。” 姚佳欣细声徐徐说:“王以诚办事,的确极利落。他是御前过来的人,我也不敢差遣,这里里外外都是他自行办好的。” 耿贵人心道,这姚贵人一言一行都分外谨慎、分毫不逾矩,虽说年纪老了点,但宫里也没有太年轻的嫔妃,在选秀之前,这姚贵人想必能得宠些日子了。 耿贵人不禁想到自己的处境,她只不过是你姚贵人略年轻几岁,容色、家世都逊色不少,这姚贵人若真得了宠,等除服后,她与钮祜禄氏承宠的机会便少了……承宠少怀上龙胎的机会就更加渺茫……耿贵人愁上心头,她本就不怎么得宠,若是连个孩子都没有,以后的日子该要怎么熬下去? 钮祜禄氏抿了一口茶水,“说到底,还是姚姐姐福泽深厚。” 姚佳欣笑着说:“钮祜禄贵人比我年轻许多,日后的福泽必定比我更加深厚。” 钮祜禄氏抿唇一笑,“对了,这永寿宫才刚修缮一新,姚姐姐不如带我和耿姐姐去瞧瞧正殿吧,也好叫我们俩开开眼界。” 姚佳欣:这是瞧上永寿宫正殿了?不过也正常,貌似乾隆老妈做嫔妃的时候的确是住在永寿宫的…… 耿贵人瞧见姚贵人沉默,忙拍了拍钮祜禄氏的手背:“好了妹妹,姚姐姐才刚搬过来,必定是乏了。永寿宫和启祥宫一墙之隔,以后咱们有的是时间来拜访。” 姚佳欣一愣,她倒不是回绝之意,忙道:“若钮祜禄贵人实在好奇,我这就叫王公公开了正殿。” 钮祜禄贵人脸上依旧带着端庄得体的笑意,“还是不劳烦了。方才是我唐突,还请姚姐姐勿怪。”说着,钮祜禄贵人蹲了蹲身子,算是赔罪。 启祥宫。 关上殿门,耿贵人屏退左右,低声道:“妹妹,不是这样不谨慎的人。”——怎么竟贸贸然说要瞧正殿? 钮祜禄贵人早已不复在永寿宫时候的敦和笑容,神色警惕,“姐姐,我不过是想试试她的秉性罢了,若是不好相与的,咱们也得赶紧想对策才是。” 耿贵人笑了笑:“可我瞧着,姚贵人言语谨慎,性子也还不错。” 钮祜禄氏叹了口气,“我知道姐姐好心性,自然看谁都是好的。如今眼看着除服的日子近了,我实在是担心得紧。” 耿贵人也露出忧愁之色:“这着实是意料之外的事儿,圣心难料啊。”谁能料想到,一个病弱的老贵人,竟也有时来运转、恩宠降临的一日。 耿贵人又忙笑着说:“不过你也不必太担忧,你我昔日在潜邸,都是有几分恩宠的,皇上不会忘了咱们的。” 被宽慰了一通,钮祜禄氏这才露出了些许笑容,“姐姐你倒是看得开。” “凡事可不就是得看开些么,若是事事都看不开,以后这漫长的日子岂不煎熬?”耿贵人苦笑着说。 钮祜禄贵人听得心有戚戚,心中更萌生出许多不服气。 送走了两位贵客后,姚佳欣又歪在了榻上,素雨端了一盏热乎乎的红枣奶茶给她,这宫里的奶茶做得可真是地道,纯天然的浓郁奶香与茶香完美契合,兑入量少香甜的红枣泥……只可惜没有珍珠芋圆椰果布丁……不过蜜红豆倒是可以整上点儿。 满脑子都是各色奶茶的姚佳欣嘴角笑眯眯的。 素雨的嘀咕声把姚佳欣从前世的奶茶店里给拉了回来,“小主,恕奴才多嘴,耿贵人倒是极好,可钮祜禄贵人她……瞧着心思有些大。” 姚佳欣暗笑,心思当然大,人家最后可是当了贵妃,又升级成圣母皇太后的牛叉人物! 姚佳欣淡淡道:“她是满人,而耿贵人……”耿氏是管领耿金德之女,是内务府包衣出身,是从宫里赐到雍王府的,耿氏因性情谦和、温柔细致,倒也略有几分宠爱。 素雨道:“小主您也是满人家的格格!” 姚佳欣忍不住笑了,“我虽满人,但只是下五旗的小姓儿,人家可是上三旗著姓钮祜禄氏!”光凭这个姓氏,钮祜禄氏在后宫里便是数一数二的。 素雨低声嘀咕:“又不是嫡支,而且钮祜禄贵人的父兄官职也很微末。” 是啊,雍正朝的嫔妃,除了日后的年氏,父兄官职都不高。 至于她……来了这么久,姚佳欣对于自己的家境也算是摸清了,下五旗的一个小家族,阿玛在世的时候也只是个七品太常寺知事,然而在姚佳欣入府后的第三个年头就病逝了,为此原主还大病了一场呢。至于原主的生母在她年幼之时就去世了,阿玛继娶了原配的堂妹小姜佳氏为妻,所以说这姚佳氏其实是在继母手底下长大的。 不过并没有喜闻乐见的继母苛待原配之女这种事儿,这位姨妈兼后妈对原主还不错,即使后来生了两个儿子,也一直尽职尽责。但也只是尽其母亲的责任罢了,若论什么母女感情,自是没有的。 如今她的继母和两个弟弟混得不算好、也不算坏,大弟弟姚文琢只比她小四岁,如今早已娶妻生子,现在吏部做个笔帖式,是个处理文书档案工作的小吏,平日里也就是抄抄写写、翻译一下满汉语,相当于文员加翻译。文琢稳重勤恳,不过没有多大才能,前途也就这样儿了,过些年兴许能混个八九品小官儿当当。 二弟姚文砺在她入潜邸的时候还是个奶娃娃,如今……也已经有十五岁了,据说读书还不错,已经中了秀才,倒是前途可期。 据说原主对这两个弟弟倒是时常念叨,只可惜一入宫门深似海,原主入府后直到病逝,都没再见过两个弟弟。 正文 第二十七章、被窝被抢了一半 搬来永寿宫后的第一顿午膳,比她想象中要丰盛不少。 四个冷盘、四个热菜、一汤一粥,配上一笼虾肉蒸饺和一碟芝麻卷,摆满了一张八仙桌。其中那道汤居然是乌鸡汤——这可是嫔妃份例里没有的东西,如果想吃,得额外塞银子。 姚佳欣都忍不住感叹:得宠真好。 四爷陛下说了句让她挪宫,然后就有一系列吃喝拉撒的上等待遇主动凑上来。 姚佳欣心里忍不住有点惴惴,到现在为止,她连四爷为啥突然“青眼”她都没搞清楚呢!万一四爷陛下只是突然脑子抽抽,或者是心血来潮,转眼就把她给抛在脑后了,那她……好吧,其实也不打紧,最坏也不过是重新回到以前的待遇罢了。 不过,姚佳欣是个心宽体胖……哦,现在是心宽体瘦了,搞不清楚的事情就先不搞,先搞定这桌子美食再说吧。 这世上,唯有美食不可辜负。 这一顿午膳,她吃撑了,尤其是那乌鸡汤,可是加了阿胶、黄精、桂圆、红枣、枸杞炖制而成的,不但好吃,还能滋阴润燥,最是温补了。 姚佳欣躺在内室柔软的围子床上,一打嗝儿都是鸡汤味儿。 素雨落下厚厚的云锦帐子,道:“小主安心睡吧,半个时辰后奴才会叫您起床的。” “嗯。”午睡可不能睡太久,否则会睡迷糊的。姚佳欣虽然体质虚弱需要多休息,但一直给让素雨给自己掐着点,白天最多睡半个时辰。 姚佳欣撸了撸怀被窝里的鸳鸯,转瞬便困顿了。 “喵~”鸳鸯伸展柔软如水的身躯,又在姚佳欣怀里拱了拱,一人一猫就此入睡了。 走出内室,浓云快步走到素雨面前,低声道:“素雨姐姐,王公公他……突然急匆匆出了永寿宫。” 素雨眉头一皱:“有看清是去哪儿了吗?” 浓云道:“我没敢跟得太紧,瞧着似乎是往养心殿去了。” 素雨松了一口气,“那就不碍事了。”回养心殿,应该是去跟张大总管回禀消息,这种事情在她意料之中。只要王以诚不为其他娘娘小主所用,便不打紧。 素雨的猜测虽然有理有据,但她猜错了。 王以诚一路小跑儿赶到养心殿,只因万岁爷有过吩咐,待到姚佳氏午睡之时,着即前来回禀。 所以,王以诚这般急火火的,那是面圣呢。 胤禛昨夜又是一宿没睡,今儿杵着一张冰山脸,见谁都没好气,这会子见到王以诚火急火燎奔来,那郁结的眉头顿时舒展开来。 “奴才王以诚,给万岁爷请安!”王以诚连忙噗通跪地,磕头请安。 胤禛飞快搁下手里的玉管狼毫,“怎么样?姚佳氏午睡了吗?” 王以诚虽然纳闷,但还是立刻道:“是,小主用过了午膳,便去内室睡下了,奴才打听了,贵人小主一般会睡半个时辰。” 才半个时辰,那可耽误不得了! 胤禛立刻吩咐道:“更衣、摆驾!永寿宫那边不许传信儿!” 在旁的张起麟大总管更叫一个纳罕,万岁爷去后宫,事先传口谕,那是为了让嫔妃们提前准备着接驾,否则万一若是妆容不佳、仪态不整的,岂非御前失仪?张起麟心道,我个乖乖,万岁爷这是真宠上这位老贵人了?甚至都不叫打搅姚贵人午睡。张起麟转念一想,不对啊,万岁爷若是怕扰着姚贵人歇息,大可晚些时辰再去啊…… 胤禛嫌弃龙舆太慢,索性直接用腿走去永寿宫,他脚步急促,素来喜怒不形于色的他此刻脸上也难掩期待之色。 这幅样子落在御前几个太监眼中,更是笃定了这位老贵人是真的要成贵人了!他们伺候万岁爷这么多年,还从未见过万岁爷对哪个女人这样儿呢!当年的齐妃也不曾如此被万岁爷上心啊! 养心殿距永寿宫的路途本就最近,胤禛又走得如此之快,不过盏茶功夫,四爷陛下的龙足就迈入了永寿宫的门槛。 正在偏殿廊下修剪四季桂的宫女素雨和浓云瞬间吓呆了!这王以诚去养心殿通风报信,怎么把万岁爷给引来了!虽然说这是天大的好事,可小主还在里头睡觉呢! 二人回过神来后,忙噗通噗通跪在地上,正要开口请安,胤禛手一抬,语气冷冷道:“不许出声!”万一把姚佳氏吵醒了,朕还怎么验证她是否能让朕安眠? 昨晚又一宿没睡的四爷陛下已经不想再拖延下去了! 素雨浓云立刻把到了嘴边的话生生给咽了回去。 胤禛径直走进偏殿中,压低声音吩咐张起麟、苏培盛等人:“都在外间候着,朕不传召,任何人不许进去!” “嗻!”这二位在后宫娘娘们跟前都颇有脸面的太监乖乖应声,孙子般立在外间儿,都不敢乱往里头瞟一眼。 胤禛轻手轻脚推开内室的房门,蹑手蹑脚走了进去,果然瞧见里头的围子床落下了天青色云锦帐子,他小心翼翼把帐子掀开一点缝隙,果然瞧见一张瘦削的小脸上挂着恬静的睡颜。 一瞬间,浓浓的困意如潮水般涌来。 胤禛身子一个踉跄,险些扑倒。 好在,胤禛素来自制力过人,像上次一下子昏睡在龙舆上那是因为连续数日未眠,如今也只是一宿没睡而已,还不至于一下子睡死过去。 胤禛本打算来瞧一眼,便忍着困意回养心殿的,但是……真当困意袭来的时候,他根本一步都不想挪动! 罢了罢了,反正大白天呆在嫔妃宫里也没什么。 于是,他脱了外袍与鞋袜,便钻进了那温暖柔软的被窝里,枕畔是那张恬静惹人怜的小脸蛋,姚佳氏不似别的嫔妃,满身都是浓郁扑鼻的脂粉香,身上只有一股子恬淡的清香,像柑橘、像橙花……闻着真叫人舒坦,就这样胤禛飞快与周公相会了。 姚佳欣向来睡得熟,别说是床被占了半边,就算是都被抢走了,她都能照样睡得跟死猪似的。 姚佳欣不喜欢宫里的那些香粉,一直能不用就不用的,她的芥子空间有不少代购的名牌香水,但她只选了味道清淡的古龙香水稍微喷一点,只有靠得近了才能闻得到。 正文 第二十八章、你居然养猫! 一觉醒来,枕边多了个四爷大大,她都怀疑自己是不是睡迷糊了,做梦呢。 姚佳欣揉了揉眼睛,她也很确定自己没看走眼,四爷陛下平躺在她旁边,两排乌黑纤长又微微有点翘的睫毛静静垂着,眼下还有一抹乌青,明显是昨晚又没睡好觉。 枕边突然多了个男人,讲真,只要是个女人都会忍不住尖叫的吧? 但姚佳欣却生生忍住了,严格来讲,四爷陛下还是她的合法丈夫呢,钻进她被窝是合法行为。 何况,人家四爷陛下也没光天化日干别的,她身上衣服都好好的呢。 她瞅了瞅睡在最里头的鸳鸯,一人一猫大眼瞪小眼儿。 虽然搞不清楚状况,但是……她觉得自己脑子有点昏昏的,那是午觉睡多了才会有点赶脚。 话说,现在几点了啊?围子床被厚厚的云锦帐子遮蔽了大半光现,昏暗得紧,根本分辨不出大致的时间段。 姚佳欣瞄了一眼睡得酣熟的四爷陛下,小心翼翼爬起来,绕到他脚下迈过去,然后掀开帐子,下了床。 一下床,额滴妈呀! 暗红色的夕阳映在西窗上! 她居然睡了一个下午! 可恶的素雨,不是说好了半个时辰就叫她起床吗?! 姚佳欣一直深深怀疑自己上上辈子是二师兄投胎,平生最喜欢的就是吃和睡,如果不定闹钟,她能一口气睡上十二个钟头!本以为到了古代,有人形闹钟不必担心,没想到素雨这个人形小闹钟居然跟我玩罢工! 哼,回头就扣你薪水! 因围子床不算太宽敞,四爷陛下完全就是挨着床沿躺着,亏得四爷陛下睡态端正,若换了是她,早翻下床了。 姚佳欣坐在脚踏上,先给自己穿上了花盆底鞋。 “皇上,都傍晚了,您该起了。”姚佳欣轻轻推了推皇帝陛下的肩膀,实在不是她冒犯,都傍晚了,再不醒,难道要在永寿宫过夜?! 四爷陛下,您距离除服可还有半个月呢!不能夜宿后宫啊!就算您真的只是纯睡觉,估摸着也不会有人相信的! 四爷陛下睡得稳如泰山。 姚佳欣:……猪啊你! “醒醒!皇上!”姚佳欣加大了嗓门,这一喊倒是真的把四爷陛下给喊醒了,可这声音大到外间的人也都听了个真真。 张起麟、苏培盛、王朝卿、王以诚一干人吓得直打哆嗦! 叫万岁爷起床,绝对是养心殿最危险的工作!不过幸好万岁爷极少睡过头,一般都是天不亮就醒了。 万岁爷每天醒来的时候,永远是脾气最糟糕的时候!这个时候,谁也不敢多嘴半句!这位姚贵人,真是无知者无畏啊! 胤禛幽幽醒来,虽然被吵醒有点不高兴,但是一觉饱睡之后,原本压抑阵痛的太阳穴已经舒缓平复,而吵醒他这个人又恰恰是给了他这顿安睡的人。 所以胤禛也只是皱了皱眉头,没有加以责怪。 姚佳欣忙道:“皇上,这会子都傍晚了,您要是再不起……” 胤禛忙瞧了一眼西窗上映着的斜阳,只觉得金红一片,恢弘壮美得紧,胤禛一个翻身爬了起来,语气颇为感慨:“都这个时辰了啊……” 姚佳欣瞧着四爷陛下似乎心情好不错,忍不住问:“皇上,您怎么会突然……” 胤禛挑了挑眉头:“朕来永寿宫,你难道不高兴?” “额……”姚佳欣汗然,急忙:“当然高兴,只不过婢妾未能远迎圣驾,实在惶恐。” 胤禛打量着侍立床头的姚佳氏,因未穿外袍,那身量显得更加纤瘦了,那张小脸上的确很是惶恐不安的样子。胤禛真要宽慰几句,却忽的听见床榻里头传出了“喵”的一声。 胤禛脸色僵住了。 姚佳欣:刚才忘了把鸳鸯抱下来了。 胤禛僵硬地视线转移过去,只瞧见一只阴阳脸的肥猫,着实面目可憎得紧,他不可置信地看着姚佳欣:“你、居然养猫?!” 姚佳欣:这语气怎么好像我干了十恶不赦的事儿? 姚佳欣小小声说:“宫里没有规定不许养猫……吧?” 胤禛一噎,哪怕是皇帝,也不能不许旁人养猫,他还没不讲理到这个地步,但有生以来,胤禛这是第一次看到自己的嫔妃养猫!!而且,居然还养在床上?! 鸳鸯不明所以,歪着胖滚滚的鸳鸯脸又“喵呜”了一声,然后身轻如燕从床上飞跃跳了下来——没错,就是从四爷的眼前飞跃过去的。 鸳鸯稳稳落地,蹭蹭姚佳欣的花盆底鞋。 胤禛脸色黑沉沉的:“那也不能让一个畜生上床!”——难道朕刚才居然跟一只猫睡了一个下午?!可恶!胤禛只恨不得灭了这只面目可憎的猫! 见皇帝陛下发怒,姚佳欣连忙跪了下来,“回皇上的话,婢妾体质虚寒,抱着鸳鸯睡觉,是为了取暖。”——鸳鸯的确是最好的汤婆子。 胤禛的火气一瞬间熄了泰半,因为冷,只能抱着只猫取暖……的确是可怜到了极点。 胤禛常常吐出一口气:“怎么,底下克扣了你炭例?” 姚佳欣急忙道:“炭自是够用的,只是被窝里冷,若用汤婆子,半夜便凉透了。”说完,她再度底下了头。 胤禛一直体质偏热,从来没用过什么劳什子汤婆子,更何况养心殿有地龙、火炕,反倒是他一直嫌弃火炕太热,宁肯睡冷榻。胤禛也是晓得,女子体质偏阴寒,若是阴虚体弱的,就更加畏寒了。 一时间竟无言责怪,瞧着姚佳氏跪在地上,瘦巴巴的,也不落忍,他伸手过去:“起来吧。” 姚佳欣看着那只带着薄茧的大手,小心翼翼把瘦削的小手搁了过去,这才起身。 胤禛顺手握了握那只小手,的确是冰凉的。 被这么一只热乎乎的大手握着,姚佳欣有点不好意思,连忙道:“皇上,婢妾叫人进来伺候您洗漱更衣吧。”您再不走天都要黑了。 胤禛淡淡嗯了一声。 姚佳欣知道,自己总算是过了养猫这一关了,不过以后还是不要让鸳鸯上床睡觉了。 张起麟苏培盛等人也是纳罕得紧,姚贵人如此冒犯万岁爷,居然没挨罚?而且万岁爷也似乎心情还不错的样子,一时间众人都明白,这位老贵人这是要一飞冲天了啊! 胤禛洗漱罢,只觉得清醒了不少。 姚佳欣也穿上了那件七成新的加棉杨缎袍子,顿时觉得暖和不少了,二月里的傍晚还是很冷的。她瞧见四爷陛下被宫人伺候着穿上藏蓝色缂丝江崖海水的外袍,缕金缂丝的纹饰,宛若雕刻出来似的,藏蓝的蓝色浑厚大气,绸缎的光泽透着华贵,合体的长袍衬得四爷陛下身形颀伟,周遭都是些低头哈腰的太监宫女,一时大有鹤立鸡群的既视感,四爷陛下目不斜视,黑沉沉的眸子凛然巍巍,檀色的嘴唇微抿——不但帅气,而且相当有气势——嗯,吊炸天那种。 姚佳欣偷偷瞄着四爷陛下,却突然撞上了四爷陛下对过来的目光。 顿时,她脸上有些尴尬了,偷瞄被逮个正着。 四爷陛下嘴角翘了翘,湛黑的眸子打量了她的一通,忽的,那英挺的眉毛忍不住皱了皱。 姚佳欣一时不明所以,“皇上,婢妾有什么不妥吗?” “没什么。”胤禛吐出这三个字,便淡淡道:“朕回养心殿了,你不必出来送了。” 那感情好,我也不想出殿门挨冻,连忙屈膝恭送四爷陛下:“是,婢妾恭送皇上。” 正文 第二十九章、因为得宠 姚佳欣第二天就明白,四爷陛下临走前看他那眼神是什么意思了。 一大早,白白胖胖的御前大总管张起麟,带着四五个小太监一口气送来了十几匹上好的缎料,和一盒首饰。 “万岁爷有旨:赐贵人姚佳氏缂丝缎两匹、妆缎十匹、金累丝头面一套!” 合着昨天是觉得她穿着打扮太寒酸了啊! 啧啧,之前懋嫔侍疾了一宿,不过才得了两匹妆缎,就已经把懋嫔高兴地不得了了。 四爷陛下却一下子赏了她十匹妆缎,哦,还有两匹更奢华的缂丝缎!昨儿四爷陛下的那件袍子就是缂丝缎料的! 皇帝的龙袍、后妃们的吉服,都由特定纹样的缂丝缎制成的,除此之外,织造局每年进贡的缂丝缎也不过几十匹之数罢了!妆缎虽然华贵,但三大织造局每年总能进贡个几百匹,也就是说缂丝缎的产量只有妆缎的十分之一而已,其价值自然不消多说。 缂丝缎之名贵,在于其织纹凹凸有致,宛若镂雕在缎子上似的。 眼前这两匹缂丝缎,一匹是金盏黄底儿百花攒龙的,另一匹是月白色底儿碧桃蝶雀纹的——缂丝缎大多华丽浓艳,这般素净的倒是少见。还有那十匹妆缎,颜色或青嫩、或素净,不见大红大紫,多是藕粉、鹅黄、碧蓝、水红、雪青这样素雅的颜色。 至于为什么,自然是四爷陛下亲口吩咐的,叫张起麟开了内库,去挑些清淡的缎料,赏赐给姚佳氏。 这可着实辛苦了张大总管,内廷的缎料,多是华美明艳、要么就是深沉大气,都跟清淡不沾边儿,张大总管翻腾了好一阵儿,才找出这些符合条件的,便急火火给送来了。 惊讶之后,姚佳欣很快恢复如常,她微笑着说:“多谢皇上赏赐,这些料子清雅宜人,我很喜欢。” 张大总管白胖的脸上笑呵呵的:“贵人喜欢就好,这些都是万岁爷的一片心意啊。万岁爷还吩咐了,贵人体质虚弱,您的炭例再加一倍!” 姚佳欣微微一愣,四爷陛下果然还是对她抱着鸳鸯睡觉有所不满,嘴上却道:“皇上如此厚赐,我实在无以为报。” 说着,她打量了张大总管一眼:“真没想到,这点小事儿,竟劳烦张公公亲自跑一趟,公公真是辛苦了。” 张起麟擦头上的热汗,连忙道:“养心殿离着永寿宫近,哪里就辛苦了,贵人严重了。”说着,张起麟瞟了王以诚一眼,“小诚子是打王府里跟进宫的太监,素日里粗手笨脚的,若是哪里伺候得不好,贵人只管打骂训责,不必手下留情!” 王以诚见状,噗通跪了下来,“奴才一定尽心尽力伺候小主,绝无二心!” 姚佳欣:……这场面有点出乎她的意料。张起麟大总管这是在……讨好她?她忽然想起年节期间茹素斋戒的日子了,可不就是拜这位张大总管所赐吗? 所以张起麟才要让自己派系的人来当永寿宫的首领太监。 真是不能小瞧了这些太监,说跪就跪,身段分分钟低到尘埃里,仿佛一个个都没有自尊似的。可实际上,在那些失宠嫔妃面前,张大总管是有很有身段、很有尊严滴。 所以,这一切都是因为……她得宠了。 姚佳欣虽然至今不明白自己为啥能得宠,她对自己是在没有信心,觉得自己得宠不了太久。 所以,她怎么敢报复张大总管?何况张起麟的目标是懋嫔,她只不过是被误伤了。 于是,她露出了温和的微笑:“张公公严重了,王以诚是皇上赏赐的人,我自然是信赖倚重得很。” 听了这话,张起麟大总管惴惴不安了良久的心总算稍稍安定了下来,“多谢贵人宽宏大量。” 笑着客气了几句,姚佳欣便叫王以诚去送张起麟出永寿门。 素雨、浓云几个宫女全都高兴坏了,素雨扶着她去榻上坐下,笑盈盈道:“小主,都春日里了,您也该裁制几身新衣才是,底下那几个针线上人,得叫她们忙活起来才是。” 每一宫都配备一定数量的针线上人,但按照规矩,针线上人、锅灶上人(也就是膳房太监)、灯火上人、浆洗上人都是听一宫主位差遣的。姚佳欣本无权命令这群人。 但现在…… 她点了点头,“我瞧着那匹月白缂丝碧桃蝶雀缎子不错,还有那匹藕粉色玉兰折枝妆缎也极好,叫针线上人先着手制两套新衣吧。”——之前一直不在衣裳首饰上上心,是因为她这个老贵人素来困顿,就算要花钱,也不能太张扬,只得花在吃喝养身子上。 如今既然是四爷陛下赏赐的缎料,底下还有足足八个听使唤的针线上人,她为何不用? 女人都爱美,姚佳欣岂会不喜欢漂亮的新衣裳? 昨日四爷陛下在永寿宫驻留半日,今日都突然降下厚赏,一时间令六宫惊诧。若说之前的挪宫,不少人还持观望太多,今儿所有人都明白,姚佳氏这个老贵人是真的要飞黄腾达了。 因此,午后才过,齐妃、宁嫔、懋嫔的乔迁贺礼先后送到了,齐妃的贺礼最贵重,是一对青玉的太平有象——就是一只象背上拖着瓶子的摆件,寓意四海升平、吉祥平安,作为乔迁之礼,的确是再合适不过了。盈尺的摆件,只能算是小型摆设,但这可是整块的青玉雕琢而成的,色泽清淡温润,一看就不是凡品。 宁嫔和懋嫔送的都是首饰,宁嫔送了一只翡翠葫芦,大小正好可窝在手中把玩,翡翠浓绿盈透,那成色绝对甩她私房箱中那对翡翠镯子十条大街!而懋嫔送的是一支金步摇,金灿灿的沉甸甸的,绝对废了不少金子,就是稍微俗气了点儿。 再加上紧随而来的三大贵人送的贺礼,这下子可真真是发财了。 姚佳欣忽然想到过几日就是宁嫔的生日了,人家送了这么贵重的翡翠葫芦,她若是送那银壶——怕是要被人说吝啬了。 “素雨,把皇上赏赐的那匹金盏黄百花攒龙的缂丝缎好生包起来,赶明儿宁嫔寿辰,添做寿礼。” 转眼便是两日后,宁嫔的二十八岁生辰,姚佳欣却去不了了——她大姨妈来了。 正文 第三十章、宁嫔生辰 姚佳欣体虚阴虚气虚血虚肾虚,哪儿哪儿都虚。 大姨妈总是紊乱得让人无从预测,宁嫔生日这一天,大姨妈不吭一声就驾到了,来得比四爷陛下都突兀。 姚佳欣疼得直不起腰来,软在榻上,被窝里塞了三四个汤婆子,肚子还笼着个热烘烘的袖炉,寝殿内也再度燃上了热烘烘的炭盆——多亏四爷陛下把她的炭例提升了一倍,红箩炭可以敞开用了。 素雨端上来一大盏滚热的红枣姜茶,“小主这个样子是没法出门儿了。” 姚佳欣瞅了一眼挂在花梨木架子上的那件刚刚赶制出来的月白色碧桃蝶雀旗服,叹了口气,原本还打算穿上新衣裳出去溜一圈呢,现在…… 她把王以诚叫了进来,“我身上实在是不爽利,你带着贺礼去一趟储秀宫,记得好生跟宁嫔娘娘告罪。” 王以诚应了一声“嗻”,“小主只管放心便是。” 储秀宫。 这么多年了,宁嫔过生日就没这么热闹过。不消说那些懋嫔与一干贵人、常在、答应们,甚至连齐妃娘娘都来了,按理说齐妃是正三品的妃位,是不需要亲自上门给宁嫔贺寿的,派人送一份寿礼,就已经给面子了。 很明显齐妃的目标是姚贵人,齐妃想瞧瞧那位突然得了圣上恩宠的老贵人到底是何等狐媚。但偏偏那是个病秧子,先前中宫免了她请安之礼,这姚佳氏不爱出门,想碰都碰不到,至于亲自去永寿宫?齐妃怎么可能这么给姚佳欣面子?堂堂妃位去拜访一个贵人?太掉价了! 还有那几个年轻的贵人常在答应,一个个都打扮得分外花枝招展,目的就是想把那位老贵人给比下去。 结果,人家愣是没来! 寿星宁嫔的脸色有点挂不住。 齐妃的老脸更是阴郁起来:“哟,架子这么大?!”齐妃冷眼瞥了姚佳氏的昔日主位懋嫔宋氏一眼:“以前在咸福宫的时候,姚贵人这般秉性吗?” 论资历年岁,其实懋嫔反而比齐妃大些,可是人家齐妃膝下两子一女,皇上所有子女皆是承乾宫一系,保不齐日后的太子爷也是要出自承乾宫。 懋嫔再怎么也不敢在齐妃面前充大,只得赔着笑脸:“齐妃娘娘,姚贵人向来体弱多病,想是身子不适。” 正在这时候,王以诚匆匆赶来,“奴才给齐妃娘娘请安,给宁嫔娘娘、懋嫔娘娘请安。”问了安,王以诚忙对当事人宁嫔解释道:“禀宁嫔娘娘,我们家小主信期突至,身上不干净,恐冲撞到贵人,因此不能亲来,特意奴才奉上寿礼,还请娘娘宽宥则个。” 大姨妈这种事儿,在古人眼里的确是晦气事儿。 因为这个原因没来,的确是个说得过去的里头,宁嫔的脸面算是过得去了。 懋嫔一脸敦和地充老好人,“是啊,姚贵人向来信期不定,这突然提前了,想必身子不舒服得紧。” 王以诚点了点头:“还是懋嫔娘娘最知道我们小主,小主这会子疼得都下不了床了。” 懋嫔叹了口气,一幅怜悯的样子:“真是可怜见的。” 宁嫔面带微笑道:“姚贵人身子虚弱,宫里人人都晓得,本宫又怎会迁怪她?”说着,宁嫔打量着王以诚带来的贺礼,一个长长的大锦盒,里头明显装着缎料,至于另一个四方锦盒,倒是猜不出什么东西。 王以诚连忙打千儿:“多谢宁嫔娘娘谅解,娘娘若没有别的吩咐,奴才这就回永寿宫复命了。” 宁嫔摆了摆手:“去吧。” 王以诚前脚一走,齐妃宫里的李常在笑咯咯起哄:“不知姚贵人送了什么贺礼,宁嫔娘娘不放打开了,让我们也开开眼界!”——这李常在本不得宠,但因与齐妃同姓,早在潜邸的时候变攀上了李侧福晋的高枝。 宁嫔自然不想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把寿礼打开,因为往年姚佳氏送的都是些寒酸的寿礼。今年……姚佳氏虽然冷不丁获了宠,但手里估摸着也没什么好东西,若送的礼不够贵重,丢的固然是姚佳氏的脸,但宁嫔这个寿星脸上也不好看。 然而齐妃却起了兴致,“宁嫔,那你就打开瞧瞧吧,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齐妃尚未色衰爱弛的时候,正当宁嫔武氏入府,一下子就夺了她的宠爱。而宁嫔更是一直怀疑自己当年小产与齐妃脱不了干系,只是碍于位份之别,不得不忍受罢了。 宁嫔拿帕子掩了掩嘴角,眼底划过一丝愠怒,她只得吩咐身边宫女:“打开吧。” 四方锦盒率先被打开,里头是一套还算精致的银具,一只银壶、配两只酒盅。 齐妃看在眼里,忍不住噗嗤笑了,“这种玩意儿也好意思拿出来送人?!” 懋嫔强忍着笑意,道:“齐妃娘娘勿怪,姚贵人没什么私房,能打这么一套银器,已经是很破费了。” 这一唱一和的,简直是明晃晃打宁嫔这个寿星的脸。 懋嫔欣赏着宁嫔那难看的脸色,愈发开心了:“宁嫔妹妹可千万不要生气呀。” “你——”宁嫔气得嘴都歪了半边,若说姚贵人的这套银器只是让她脸上无光,懋嫔的话才真真是让她觉得愤懑,宁嫔只恨不得甩一个耳光到懋嫔的老脸上! 宫女瞅了瞅那只大约是装了缎料的盒子,小心翼翼问:“娘娘,那只锦盒还要打开吗?” 宁嫔冷脸:“不必了,都收入库中吧!” 懋嫔却不甘心好戏这么快就落幕,“妹妹,开都开了,何必藏着掖着!”说着,懋嫔一步上前,竟然自己动上手了! “你!”宁嫔气得鼻子都冒烟儿了,“这里储秀宫,不是你的咸福宫,还轮不到你来做主!” 然而,当锦盒的盖子被打开之后,所有看好戏的人都呆住了,尤其是懋嫔。 锦盒中那金盏黄的缂丝缎子分明是掺了金线织就,迎着窗外照射进来的阳光,一片金晃晃的,懋嫔的眼睛都有些看不清了。 宁嫔宫里汪答应发出了娇滴滴的惊呼:“这是缂丝缎吧?颜色可真是贵气!”汪答应快步上前,仔细瞧了瞧,笑盈盈对宁嫔道:“娘娘,这是百花攒龙织纹的,尊贵大气得紧呢!” 这下子,宁嫔脸上平添光彩,倒是懋嫔老脸有些挂不住,原本打算看宁嫔笑话,但如今她倒是成了笑话了! 宁嫔嘴角微微翘起,“懋嫔姐姐莫不是猜到是什么料子,所以才迫不及待要先瞧瞧?” 懋嫔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宁嫔这话简直是把她当成没见过好东西的土包子了! 齐妃低声嘀咕:“出手还真够大方的……”齐妃一脸的恹恹无趣,她淡淡道:“得嘞,本宫还有庶务要忙,这就回了,你们好生乐呵吧。” 众人只得按下各异的心思,连忙客客气气恭送齐妃娘娘。 正文 第三十一章、齐妃 齐妃高坐在肩舆上,理了理身上那紫红色芍药串花妆缎斗篷上的褶皱,这是今春的新衣,美则美矣,却不及那缂丝缎光耀逼人。 承乾宫的首领太监徐德禄,“娘娘,那不过就是个病恹恹的老贵人,成不了气候,您犯不着当一回事儿。” 听了这话,齐妃心里舒坦了不少,“是啊,本宫有两个阿哥,中宫尚且不惧,何况区区一个姚佳氏。” 说罢,齐妃吩咐道:“走快些,弘昀这几日肠胃不和,人都瘦了一圈了。” 徐德禄忙道:“咱们大公主细心又聪敏,有她照看娘娘您就放一百个心吧。” 提到这个女儿,齐妃心中熨帖了不少,她生了三个儿子,弘昐两岁就被人害死,弘昀也险些不能出生,落得先天不足之症,唯一一个健健康康的弘时,却是个顽皮性子。齐妃叹了口气,若她的怀恪是个儿子该有多好! 忽的,齐妃瞧见前头明黄的华盖迤逦而来,齐妃心下一喜,没想到竟然能碰见皇上的御驾!又转念一想,皇上莫不是要去储秀宫给宁嫔贺寿?齐妃顿时又有些不快了,但齐妃不敢失礼,连忙下了肩舆,上前迎驾。 “皇上万安!”齐妃面带柔和温婉的笑容,眼波柔柔抬头看了龙舆上的四爷陛下一眼。 胤禛抬了抬眉毛,“齐妃?你怎么来西六宫了?”——齐妃的承乾宫,是东六宫之一。 齐妃想着皇上多半是要去储秀宫,便温柔一笑道:“今儿是宁嫔妹妹的生辰。” 这点,苏培盛一大早就提醒过了,胤禛很明白,苏培盛这个狗奴才肯定是收了宁嫔的银子,所以特意在他耳边提醒呢。 胤禛不喜欢嘈杂,嫔妃的生辰素来一群女人乱糟糟的,他根本不打算去。就在方才,永寿宫的王以诚报了信儿来,说姚佳氏信期突至,已经卧床不起,这几日是无法侍驾了。胤禛想着那个单薄瘦弱的身影,有些不放心,便特意去瞧瞧,反正永寿宫也近,不耽误时间。 这几日获得好眠的皇帝陛下,对于姚佳氏这个“功臣”也是颇为感念的,自然乐意给她一点体面和关怀。 “那你怎么这么快就出来了?”胤禛淡淡问。 齐妃幽幽叹了口气,满脸慈母惆怅:“这几日弘昀肠胃不和,臣妾实在是不放心,所以送去了寿礼之后,便急着回承乾宫照顾弘昀了。” 胤禛:……朕突然发现,朕的这些嫔妃都一个德性,一模一样爱拿孩子卖弄可怜! “那你就快回承乾宫吧!”冷冷撂下这句话,胤禛手一挥,吩咐道:“去永寿宫!” 齐妃呆住了,她的目的,无非就是想把皇上撬去承乾宫,好叫宁嫔这贱人脸上更难堪些!没想到……皇上根本没打算去储秀宫,而是要去永寿宫! 这下子,齐妃就更不甘心了,宁嫔好歹是寿星,皇上若真去了储秀宫,她也认了!可姚佳氏凭什么呀!一个年老色衰的贵人!而且还正值信期,如此晦气! 齐妃急忙道:“皇上,姚妹妹身上不爽利,怕是无法侍奉圣驾。” 胤禛冷冷瞥了齐妃一眼:“你不是急着回去照顾弘昀吗?还有闲心思管旁人的闲事儿?!” 齐妃脸上微露羞赧,“皇上是臣妾的夫君,怎么能算是旁人?” 胤禛:……鸡同鸭讲,跟齐妃说话,朕怎么觉得越来越费劲了呢? 胤禛便直接拉下脸来训斥:“好好照顾弘昀,其他的不该你多嘴的事儿,就给朕闭嘴!” 胤禛这话已经相当严厉,齐妃再不识趣,也看出皇上已经雷霆震怒了,齐妃忙低下头,忍不住又辩驳了一句:“臣妾只是关心皇上,并非是妒忌姚妹妹。” 胤禛:哼,不妒忌才怪! “跪安吧。”胤禛已经懒得理会齐妃了。 “是,臣妾恭送皇上。”满腹不甘的齐妃不敢违抗圣旨,憋屈地恭送御驾,眼睁睁看着御驾进了永寿宫。 一回到承乾宫,齐妃便摔了手上的蜜蜡佛珠,气呼呼道:“是本宫小瞧了那个病歪歪的老贵人了!!” 大公主怀恪如今正当妙龄,自幼也是见惯了自己额娘捻酸置气的样子,忙上前好言安慰:“额娘这是怎么了?”——怀恪心下狐疑,老贵人?难道是那个前不久才刚刚挪去永寿宫的姚贵人?对于这位贵人,怀恪公主实在没什么印象,只记得是个体弱多病的,极少在人前露面。 “您好端端的,跟姚贵人置什么气?”怀恪忙捧上一盏热茶给齐妃。 齐妃接过温热的茶水,润了润喉,她不好意思讲自己拈酸吃醋的事儿与女儿说,便含糊地道:“一个病弱老贵人罢了,成不了什么气候。” 齐妃不说,怀恪也猜得出,嫔妃之间,无非就是那些事儿。怀恪笑了笑,“额娘说的是,您可是皇后之下,位份最高的,又有三弟和四弟,没人能越过您去。” 听着女儿温柔的话语,齐妃心里舒坦了不少,“若是弘时有你一半懂事就好了。” 怀恪柔声道:“四弟还小,等大些自然就会懂事的。” 齐妃幽幽叹了口气:“但愿吧。” 永寿宫,姚佳欣正萎靡在自己热乎乎的被窝里,刚喝完了一盏红枣姜茶的她额头冒出了一层汗,觉得舒服了不少。屋里暖烘烘、被窝里热烘烘,姚佳欣少不得开始晕乎乎犯困了。 就在她犯困的时候,四爷陛下的龙脸突然出现在了她的眼前。 不叫通传迎驾便突兀驾临,这虽然已经是第二次了,但还是把姚佳欣惊了个够呛,她慌忙爬起来要行礼,起得急促了些,怀里的袖炉骨碌碌滚了下来。 胤禛忙把慌乱的姚佳氏摁了床榻上,一板一眼道:“身子不爽利,就好好躺着,别拘那些俗礼了。” 姚佳欣这才诚惶诚恐点了点头。 姚佳欣的脸色本就比健康人苍白些,如今大姨妈带走了血量,一张巴掌大的瓜子脸更是惨白,又不曾上妆,看上去要多憔悴有多憔悴。 胤禛打量了姚佳氏一通,不禁蹙眉道:“朕瞧着你的气色很不好。”——这话说得严肃又认真,像个面对绝症患者的医生。 “皇上,您……您是特意看婢妾的?”姚佳欣细声细气问。 胤禛不知可否,“身子不好,就该好好调理才是。” 姚佳欣忙回话:“调理身子的药,婢妾一直都在喝着。” 胤禛看着她那张病弱恹恹的脸,“朕瞧着一点都不见好!定时庸医误人!”说着,胤禛侧脸吩咐旁边的大总管张起麟,“朕记得,黄岐的医术还凑合,以后永寿宫就由他看诊。” 黄岐黄院判,乃是太医院院令之下第一人,不同于寻常太医,自然医术也是不同寻常的。 姚佳欣这破身子太需要一个好大夫了,她还想活到八十二岁呢。 虽然周太医之前开的方子貌似还不错,但吃了这么许久,姚佳欣也没觉出太大改观,估摸着这位周太医也就这点本事儿了。 所以她没有推辞,连忙便谢了恩。 正文 第三十二章、四爷大大讨厌姜! “皇上为什么对婢妾这么好?”姚佳欣实在是想不通,宫里的女人论年轻论貌美在她之上的绝对不在少数,她又没有什么突出才能,字还被嫌弃丑。她想得脑袋都快破了,还是搞不懂,四爷陛下怎么突然对她“青眼有加”了? 看着姚佳氏这惴惴不安的小模样,胤禛犹豫了一下,他自是不屑拿谎言骗女人,可若如实相告…… 胤禛沉凝片刻,终究还是没有说出实情,这姚佳氏守礼恭谨,秉性也柔和宽仁,但还没有到足以让他知心相交地步,于是胤禛淡淡说:“朕厚待你,一则是弥补这些年对你的冷落,二则……是因为你有旁人没有的用处。” 第一条很好理解,但第二条让姚佳欣懵逼,我有啥别人没有的用处??? 姚佳欣一脑袋的问号,后宫的女人,除了陪睡生娃之外,难道还要别的特殊用处?平衡前朝?那也得是年妃那种程度的家世吧?难道四爷陛下是看上了她满人的身份? 是了,这宫里,除了皇后之外,就只有她和钮祜禄氏是满人,作为一个皇帝,自然需要满妃诞育的子嗣。而钮祜禄氏……四爷陛下既然是重生的,难道是对钮祜禄氏有所不满,才选中了她? 氮素——以与她这哪哪儿都虚的身子,想生娃估计也有点难度啊! 难道,这才是四爷陛下让黄院判给她调理身子的真实用意?! 姚佳欣觉得自己真相了。 一时间姚佳欣的心情有点古怪,作为一个大龄剩女,前世死前她已经预约了某个国外的医院、准备做试管婴儿了——因为一直没有遇到想步入婚姻殿堂的人,而她年纪又很快要步入中年妇女的行列,所以她不想再等待姻缘,打算一步到位。 可惜,她挂了。 现在,四爷陛下貌似有让她生娃的意图? 姚佳欣瞅了瞅四爷陛下那张脸,论颜值,这是个相当有气势的年轻大叔。 论才学,雍正陛下的字儿是书法家级别、政治头脑一级棒,妥妥的智慧爆表。 这可比她之前选的那个蝌蚪提供者那个不知名的华裔硕士,可要强多了。 而且,避免了单亲娃的状况。 数了数四爷陛下的优点,姚佳欣觉得自己没有理由反对。毕竟以自己的年纪来论,四爷陛下不嫌弃她老已经算是烧高香了,她哪里还有资格挑挑拣拣? 一时间,姚佳欣的脸有点泛红,“婢妾身子羸弱,只怕会辜负皇上的看重。” 胤禛:这跟羸弱与否有什么关系,朕只想睡个安稳觉而已……这个姚佳氏脑子里在想些什么? 自诩智慧过人的皇帝陛下有点猜不透姚佳氏的想法了。 “婢妾觉得,钮祜禄贵人……或许会更适合些。”姚佳欣弱弱道。 提到钮祜禄氏,胤禛眼底划过一丝厌恶,他冷冷道:“这关钮祜禄氏是什么事儿?!” 姚佳欣看在眼里,暗道,难道钮祜禄氏日后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儿,惹毛了四爷大大?她小心翼翼道:“钮祜禄贵人也没犯什么过错。” 胤禛语气生冷:“她的确没什么大错,只不过……”想想钮祜禄氏生得那个不孝子,胤禛就没法对钮祜禄氏有什么好感!那个色迷心窍的孽障,朕尸骨未寒,居然就迫不及待给个包衣奴才抬旗封贵妃!大清立国以来,还没这么荒唐的君王呢!若不是子嗣实在太过稀薄,若是儿子一个比一个不成器,胤禛甚至都想过,干脆不让这个孽障出生好了! 姚佳欣心想:钮祜禄氏没什么大错?也就是说有错,但只是小错而已?只是小错,就让四爷陛下厌恶到如此地步?这似乎不至于吧?? 姚佳欣再度陷入了难以理解的瓶颈,忽的她瞧见四爷陛下眼中的恼怒似乎更盛了,她不敢再多问,连忙道:“虽是二月里,可今儿还是蛮冷的,婢妾这里有刚熬的红枣姜汤,皇上要不要喝一碗,祛祛寒?” 胤禛伴着冰冷的脸道:“朕不冷,而且朕也不喜欢吃姜!” 姚佳欣:……貌似拍到马蹄子上了?只得弱弱道:“是,婢妾记下了。”绝对得记住了,四爷大大讨厌姜! 看着姚佳氏那副怂包样儿,胤禛气消了泰半,“你好好将养身子,别人的事儿不需要理会。朕……改日再来看你。” 连忙恭送了四爷陛下,素雨不安地走上前,低声道:“小主,万岁爷好像……不大高兴。” 姚佳欣也很后悔,那么多嘴干什么!四爷陛下可是重生大佬,不小心触及痛脚是小,万一掉马可怎么办? 此时此刻她也只得安慰素雨:“放心吧,没事的。” “小主……”素雨一点都没有被安慰道,她叹了口气道:“小主以后侍奉皇上,要更加谨慎用心才是。”——万岁爷脾气可糟得很,当然这句话,素雨绝对不敢宣之于口。御前可是有不少太监宫女,动辄挨打被逐,俗话说得好,伴君如伴虎啊。 素雨忍不住替自家小主忧虑起来,这得宠也有得宠的坏处啊。 “我省得了。”姚佳欣本质上是个没心没肺的主儿,虽然四爷拂袖而去了,但是她觉得,四爷陛下不至于因为她多嘴了两句就降罪。 “素雨,我想吃猪蹄。”姚佳欣突然冒出这么一句。 素雨生生愣了半晌,然后险些翻白眼,“小主,您现在还有这份心思啊!” 四爷陛下气场太强,面对大佬她当然只能缩脖子当怂包,可现在四爷都走了,她自然干吃吃该喝喝,天大地大都没有自己的肚子大。 姚佳欣笑嘻嘻道:“民以食为天嘛!而且我失血了,得补补才成。” 素雨:…… 无语了半晌,素雨垂头丧气道:“是,奴才这就去吩咐膳房,叫掌勺屠太监给您做一道清炖猪脚。” 姚佳欣沉思了片刻,认真地道:“还是红烧吧。” 素雨:……小主您脑子里能少装点吃食吗?!能多装点万岁爷吗?! 素雨真恨不得大声质问,但她强忍住了这等不敬主的举动,咬牙切齿道:“是!小主!” “再加个糖醋排骨!”姚佳欣吸了吸哈喇子,愈发得寸进尺。 素雨:(╯‵□′)╯︵┻━┻ 正文 第三十三章、萌宠京巴 胤禛回到养心殿,气便已经彻底消了,消气之后又不禁有些后悔,这姚佳氏前世死得早,简直可说是什么都不晓得,这钮祜禄氏处事素来八面玲珑,最会装模作样,姚佳氏误以为钮祜禄氏是个良善的、说几句好话也是情理之中。朕何必对她发火?姚佳氏那般胆小怯弱,该不会被朕给吓得寝食不安吧? 胤禛沉思良久,决定赏永寿宫点什么东西,也好安抚一下。绸缎首饰前几日才刚赏赐了,这次赏点什么好呢? 忽的,胤禛想起来姚佳氏养的那只猫,姚佳氏倒是乖觉,没有再把那只面目可憎的猫抱到床上去…… “苏培盛。”胤禛淡淡开口了。 苏太监麻溜上前,“奴才在。” “去犬舍,挑一只京巴,送去永寿宫。” 方才万岁爷怒气冲冲离开永寿宫,苏培盛还担心这位老贵人要失宠了,现在看来是自己想多了。 “嗻,奴才一定挑只最好的送去!” 胤禛心中嘀咕,就是不晓得姚佳氏喜不喜欢狗——旋即,胤禛笃定地点了点头,这个世上怎么会有人不喜欢狗? 胤禛瞧见摇着大尾巴凑过来的爱犬百福,顿时心情大好,又吩咐御膳房给百福一块好啃的牛骨头。 晚膳姚佳欣吃得肚子滚圆,那红烧猪蹄做得实在是太好吃了!香喷喷,没有过分软烂,蹄筋颇有三分嚼劲,只可惜是脱骨的,让她失去了抱着猪蹄啃的乐趣。 姚佳欣一直怀疑自己是属狗的,特别喜欢啃骨头,啃过无数骨头的她得出结论:越难啃的骨头越好吃,一吸溜就吮下来的那种太没挑战性、不香。 只可惜,御膳房是不会给她上根大骨头的,不但脱骨脱得特干净,蹄筋都给切成小块小块的。丫的勤快得恨不得把糖醋排骨的那根小肋骨都给剔除了! 这是皇宫,是最重规矩礼仪的地方,自然也少不了餐桌礼仪,一个贵人小主抱着猪蹄子啃那像什么样子?!膳房当然不会做那种会让主子有失礼仪的菜。 用过了晚膳,永寿宫也到了该落钥的时辰。 姚佳欣正准备卸妆宽衣,不料这时候,苏培盛突然来了。 苏培盛不是一个人来的,他手上还拎着个精致的红漆笼子,笼子里分明是一只雪白得没有一根杂毛的小可爱——一只四个半月大的京巴犬。 京巴犬,又叫宫廷狮子狗,在这个时代可说是最最名贵的宠物了——獒犬和细犬虽然也名贵,但都是猎犬,不能归入宠物范畴。 京巴犬的名贵之处,不仅在于它聪明漂亮、优雅精致,更在于清朝明文固定,只有皇宫和王公大臣可以饲养京巴,一般平民不许私养,为此还成立了专门的犬舍,隶属于内务府管辖,又专职人员饲养繁育,很大程度上保证了京巴犬的血统。 眼前这只小京巴,毛色纯白无暇,细腻茂密的毛如银丝瀑布般垂着,活像是一只小狮子,很明显这是一只最纯血的京巴。 姚佳欣记得懋嫔就养了一只京巴,不过毛色有点泛黄,明显是血统不够纯。 京巴的体型很小巧,即使成年体长也只有二十多厘米,眼前这只四个月的京巴就更是小巧玲珑,简直可以揣在袖子里!虽说没有后世的茶杯小巧,但也足以媲美博美犬了! 小可爱吐着粉嫩的舌头,乌溜溜圆的眼睛巴巴看着她。一瞬间,姚佳欣简直被萌爆了,眼睛一瞬间锃亮了。 苏培盛笑得谄媚:“万岁爷怕小主闷坏了,特意让奴才去挑了只京巴来,只为让小主解闷逗乐儿。” 四爷陛下还是很贴心的嘛! 姚佳欣笑得灿烂,“烦请公公替我谢过皇上,这只京巴实在是太可人了!”姚佳欣都恨不得抱进怀里好生蹂躏一通。 她又连忙问:“这京巴应该很乖,不会咬人吧?”——后世那些袖珍的犬种,据说那小脾气都很暴躁呢,如果不好好教导,妥妥小天使的外表、小恶魔的行径。 苏培盛连忙道:“小主只管放心,犬舍都已经悉心调教过了,这只是最温顺乖巧的。您放心把玩便是。” 把玩?姚佳欣忍不住笑了,瞧那小小的一团儿,可不就是能捧在手上撸的袖珍犬么! 笼子被打开,这只小京巴倒也不怕生,摇着尾巴“呜呜汪”了一声便滴溜溜跑了出来,小身子在姚佳欣边角儿蹭了蹭,仰着乌漆黑眼睛,那叫一个乖萌! 姚佳欣忍不住摸了摸小京巴的小脑袋,“的确是乖极了。瞧着毛色如雪,不如就叫瑞雪吧。” “瑞雪兆丰年,小主取这个名可真是吉庆!”苏培盛连忙捧了一句,复才道:“时辰不早了,奴才便不打搅小主安歇了,愿小主安睡好梦。” 说罢,苏培盛便跪安了。 姚佳欣知道王以诚跟苏培盛不是一个派系,故而便让素雨送苏培盛出永寿门。 夜色已经完全笼罩下来,素雨提这个小巧的羊角宫灯,笑容温文:“真是劳烦苏公公了。” 苏培盛压低声音道:“我知道你是姚贵人身边最忠心的宫女,所以有些话不得不提醒你。” 素雨忙正了身子,“还请公公指点。” 苏培盛眼睛飞快瞥了四周,这才肃然道:“你怕是不晓得,那王以诚……早些年在潜邸的时候,可是伺候过齐妃娘娘的人。” 素雨心中咯噔一下,“有这回事儿?” 苏培盛正色道:“这种事情如何能作伪?只不过……当时还是侧福晋齐妃娘娘失了宠,王以诚便又回到万岁爷身边伺候。他在齐妃那儿,统共呆了也不过一年有余。因时候短,又过了这么多年,才被淡忘了。” 素雨神色肃穆,她做了个万福:“多谢公公相告。” 苏培盛露出了和蔼的笑容:“你心里有数就好,日后替你们贵人多上心盯着些便是。” 素雨自是极忠心的,送走了苏培盛,一回到殿中,便把那些话一五一十禀了姚佳欣。 姚佳欣正抱着瑞雪,撸狗撸得正欢,瑞雪也乖得不得了,粉嫩的小舌头不住地舔着她的手背,痒得她咯咯直笑。 素雨看在眼里,有些气恼:“小主,奴才跟您说的这些,您可别不上心!”——王以诚把永寿宫的事儿跟张大总管汇报不打紧,若是报给承乾宫……素雨心中发凉。 姚佳欣撇嘴笑了:“苏培盛说这些话,无非就是怕我站在张起麟那一边,坏了他的前途罢了。” 素雨不有呆住了,她低眉想了片刻,不由有些惊讶:“小主的话——似乎……很有道理??” 妈耶,她家小主原来脑子里不只有吃食?居然还挺机敏的? 姚佳欣黑线了:“你这是什么表情?”——难道老娘在你眼里就是个混吃等死的傻白甜?! 素雨连忙低下头去,“只要小主心里有数,奴才就放心了。那苏培盛的确是别有目的,但王以诚依然不可不防,奴才平日里会多上心些的。” 正文 第三十四章、皇后不淡然 院判黄岐是个颇有年岁的老人家了,三尺胡须一片花白,目测年纪至少有七十岁了,看上去是个非常慈祥的老爷爷。 要知道中医这个职业,职业水准与年龄成正比。 看到黄院判的那一把白胡子,姚佳欣觉得心里踏实了不少。 按部就班望闻问切,当然了,身为太医自然是不能盯着后宫嫔妃打量,还有看舌苔眼睑什么的,更是相当不敬的要求的,“问”这个环节更是要涉及到女性的私密——譬如大姨妈的具体颜色、流量、状态等等。 可是这些又恰恰是必须问清楚,光凭切脉可不足以精准判断身体状态。 因此,这个时候贴身宫女就派上用场了。 素雨负责把太医想看的代为仔细观察,然后口述转告,需要问的,也是素雨代问代转达。 如此费时折腾,望闻问切加开药,就足足花了一个时辰。 尤其是斟酌药方子上,这位黄院判斟酌再斟酌,并且还浏览了姚贵人往日里的药方子作为参考,这才给开出了一张满是密密麻麻药材的中药方子。 只听那黄院判捋着胡须道:“这个方子,早晚一幅先吃上三日,直至贵人信期结束。然后,在吃这个药量略重些的,吃满十日,微臣会再来请脉,介时根据脉象,会再修善药方。” 姚佳欣不禁感叹,这才是尽职尽责的老中医。 “有劳院判了。”说着,他扫了首领太监王以诚一眼。 王以诚连忙笑着塞上了一锭沉甸甸的银锞子。 这黄院判也没有推辞,大大方方收了,毕竟光凭院判那点子俸禄可实在微薄。平日里收娘娘们的赏银、谢银才是大头儿。 黄院判又叮嘱:“这几日小主需忌生冷辛辣,要注意保暖,不要吹风,那姜茶也不要喝了,姜有些微活血之效,小主血虚,因此这几日不宜用姜。” 姚佳欣惊讶了,原来姨妈期还不能随便喝姜茶?她点了点头,“多谢院判提点。” 素雨一脸懊恼愧然,因为那姜茶正是她熬煮的。 “小主体质虚寒,等过了信期,倒是可以多喝些姜茶暖身。”黄院判没有一竿子把姜茶打死。 黄院判是个很尽心的老中医,还检查了一遍姚佳欣素日里的那些药膳方子,药膳都没什么问题,黄院判只是略加修改,让她继续吃着便是。 如此一来,便足足忙活了半日。 姚佳欣肚子都饿了,忙叫传了飧食。 其实在清朝,一天只有两顿正餐:朝食和飧食。朝食是在巳时,也就是九点到十点——爱睡懒觉的姚佳欣表示这个时间点没问题。而飧食则是在申时,也就是下午三四点——这可就有点晚了,而且晚上容易饿。 不过幸好除了正餐之外,还有早点和宵夜。 早点是在睡醒的时候吃,宫里的嫔妃一般都是在卯时前用早点,也就是五点左右……姚佳欣表示自己起不来,因此早点基本上不吃的,或者是被她当成朝食的餐前开胃点心。 至于宵夜,就没有具体时间了,自己什么时候饿了,什么时候传。 另外,奶茶在清宫里是一天到晚都不断的,啥时候想喝都有。各宫的茶水间可不只是烧水喝茶的,还能烹制奶茶、酪子,以及汤甜这些饮子。可以说茶水间就是个小厨房。 所以根本不必担心挨饿。 刚穿越过来的时候姚佳欣还很不适应呢,还特意把朝食延后当午餐,飧食延后当晚餐,那顿早点就当成早餐了。 现在,她已经适应了宫里的两餐制。 飧食作为正餐,规格与朝食一样,都是四个冷餐、四个热盘、一汤一粥外加两样主食。 汤是一直都是药膳汤,可说是她饭桌上最大的重点,一般是炖鸡炖鸭或者炖羊肉,来了永寿宫之后,更高级的乌鸡汤、鹧鸪汤、鸽子汤之类的好东西轮番上阵。 譬如今日的汤是虫草花炖鹌鹑,汤里除了虫草之外还有山药、老姜和红枣,姚佳欣尝了尝,分明一股子鸡汤味儿,很明显用了鸡汤做高汤,味道自然没得说。 永寿宫中,姚佳欣兀自过着米虫般的美好日子,却不知黄院判的出诊,惊动了这后宫里最顶级的大佬——皇后乌拉那拉氏和太后乌雅氏。 只因黄院判是妇产千金一科的圣手,素日里只为皇后、齐妃这种级别的娘娘诊脉。但现在,皇上却让黄岐给一个老贵人调理身子,这是什么意思,所有人的想法都跟姚佳欣一致了。 乌雅氏身为太后,虽然惊讶,但也只是嘀咕了一句:哀家真是愈发看不懂皇帝了。也就仅此而已,未曾对这个老贵人太在意。 可景仁宫的皇后娘娘就没这么淡然了。 之前,姚佳欣虽然又是迁宫、又是受赏赐的,虽然少不得被皇后娘娘关注一下,但在人家中宫眼中,这不过就是病歪歪的老贵人,就算真的得宠了,难道还能生养个一儿半女不成? 可没想到,一转眼,皇上竟然让黄岐专门去给老贵人诊治! 皇后沉默了良久,吐出一句话,“本宫竟忘了,她好歹是个满人嫔妃。”而这宫里只有两个满妃——钮祜禄氏和姚佳氏。 景仁宫的首领太监胡忠良长了一幅忠心耿耿的老脸,他笑着说:“主子娘娘不是一直想抱养一位阿哥么,若她真有福气怀上龙胎,对您而言也是好事儿。” 皇后揉了揉眉心:“可皇上冷不丁如此抬举一个老贵人,倒是叫本宫看不透了。”——明明钮祜禄氏年轻体健,她才是最好的选择。 “那姚佳氏比本宫也年轻不了几岁!”皇后终于忍不住露出了酸涩之态,她垂髫之年嫁给了还是皇子的四爷,论年纪,那姚佳氏也只比她小三岁而已。 胡忠良叹着气道:“娘娘当年生大阿哥的时候难产伤了身子,所以才一直未能再有妊娠。若是娘娘还想再试一试,不妨传了黄岐,也给您好生调理一下身子。” 皇后原本是熄了这个心思的,但是如今眼瞧着皇上想让一个年近三十的老贵人孕育皇嗣,她好歹是中宫皇后,又凭什么不能再博一次?皇后眼中忍不住闪动着不甘、不忿。 “就说我这两日睡得不安稳,叫黄院判来给瞧瞧。”皇后终究是不好意思打着调理妇科的旗号传召黄院判。 但是,谁不晓得黄院判最擅长妇产千金一科?还未到请平安脉的日子,皇后突然传召了黄岐,这是什么意思,是瞒不过有心人的。 正文 第三十五章、同床共枕 “睡得不安稳?” 承乾宫中,齐妃忍不住嗤地笑出声儿来,“皇上日理万机,才会寝睡不安,皇后这是要夫唱妇随吗?” 大公主怀恪坐在一旁的绣墩上正绣着一面团扇,她脸蛋上浮现几缕忧虑,“额娘可别把这当成笑话看,皇后娘娘是不年轻了,但是……也未必没有那个可能。”——俗话说老蚌还能怀珠呢。 齐妃撇嘴,一脸的不屑:“就算她还能生养,也得皇上肯配合才是,否则光凭她一个人……”齐妃忍不住低低笑了起来。 怀恪公主尚且年少,听到这样露骨的话,不由红了小脸,“额娘!” 齐妃也晓得自己不该在女儿面前说这种话,连忙咳嗽了两声,“早些年在潜邸的时候,她不也一直都没再怀过么,如今都三十多岁了,更是痴心妄想。” 首领太监徐德禄低声道:“因永寿宫的变动而心思浮动的,可不只有那位,储秀宫……也刚刚传唤了太医,说是春暖乍寒,身子不爽利。” 齐妃脸色一沉,“宁嫔?!” 徐德禄道:“宁嫔的年纪,可比永寿宫贵人还要年轻些呢。” 齐妃突然咯咯笑了,“这是吹得什么春风,一个个竟都做起白日梦来了!一个快三十的老贵人,哄着皇上给赐了妇科太医调理身子,结果竟惹得中宫与储秀宫也跟着发起春来。” 听齐妃竟越说越不像样,怀恪皱了皱秀气的蛾眉,“额娘,您别说了!” 齐妃尴尬地掩了掩唇角,“萱儿,你也不小了,等你汗阿玛除了服,也该指婚了。你也别总把自己闷在殿中,闲来无事多去太后和皇贵太妃处,与三公主、二公主多来往。” 大公主怀恪是当今皇帝唯一的女儿,但皇上登基后,又特意收养了已故废太子的嫡女和已故廉亲王庶长女为养女,等同亲生一般还特意给序了齿,称作二公主、三公主,并分明册为和硕淑慎公主、和硕端柔公主。 淑慎公主年纪只比大公主怀恪小两岁,已经十四了。至于端柔公主,才刚满十岁。 两位养女公主虽然养育在太后和皇贵太妃膝下,但二人的阿玛都是被先帝所厌黜的罪逆之子,因此二人一直都谨小慎微,一门心思服侍太后与皇贵太妃,甚少出门。 怀恪沉默了良久,才低低道:“额娘,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二妹妹是要替我去抚蒙,我……着实愧见她。” 齐妃淡淡道:“淑慎是废太子之女,她若是没有被你汗阿玛收为养女,顶天了也就是个和硕格格,十有八九也是要抚蒙。如今她能以公主的身份抚蒙,都是多亏了有你!你哪里有亏欠她半分?反倒是她该感激你才是!” 齐妃这样倨傲的话,并没有宽慰到怀恪,怀恪柔声道:“额娘,若不入宫,二妹妹未必就一定会抚蒙。”二妹妹,那可是废太子妃瓜尔佳氏所出的嫡格格,先帝在世的时候,明明是所有皇孙女中最尊贵的,如今却落得……怀恪不禁心生怜意。 齐妃撇嘴,“就算不抚蒙,她一个废太子的女儿,还能嫁得什么好去处吗?如今谁还愿意跟废太子扯上关系?” 怀恪不禁沉默了,二妹妹的处境,的确是无论如何都没有好姻缘的。 “好了好了!”齐妃心疼自己这个伤春悲秋的女儿,便道:“你不想见淑慎,可以多去慈宁宫,跟端柔亲近,也能多在太后那儿尽孝。” 听了这话,怀恪点了点头,“是,额娘。” 窝在永寿宫度过了姨妈期的姚佳欣尚且不晓得自己让后宫多少人心思浮动。不消说皇后、宁嫔,不少自负有几分姿色的贵人、常在、答应也纷纷找太医求了滋补的方子,意在助孕。 身上干净了之后,姚佳欣趁着晌午暖和,在永寿宫偌大的庭院里散步赏花。 除了那四季桂开得甚好,花房又新送来了仙客来和君子兰,都搁在了最朝阳的正殿外的月台之上。两盆仙客来一红一紫,颜色又艳又正,花开成一大簇,那叫一个夺目,至于君子兰的花开得虽然不够艳丽,但瞧那一层一层如打了蜡般的宽厚叶子,便晓得不知被精心养护了多少年。 姚佳欣闲着没事儿还特意去数了,那株君子兰足足有十八对叶子呢! 正拨弄着君子兰那橘黄色的花簇,素雨突然揪了她的袖子,“万岁爷来了!” 姚佳欣又惊了一下,差点没把君子兰的花骨朵给拗断了,连忙回头,可不正是四爷陛下那张盯着黑眼圈的冰山脸吗?今天四爷大大好像又不开森了。 她麻溜请安,“皇上万福!”——又没叫人通传!她都怀疑四爷陛下是不是有恶趣味,就喜欢突袭吓人! 但是……明明没听说四爷陛下这样吓唬过旁人啊。 胤禛打量着姚佳氏,有些不悦:“你怎么没午睡?” “啊??”姚佳欣实在对不上四爷陛下的脑电波频率,我不午睡又咋了?怎么感觉不午睡在四爷眼里跟养猫似的、伤天害理了?qaq~ 胤禛瞧见姚佳氏一幅呆蠢的样子,更加生气了。四爷陛下昨晚翻来覆去好不容易才睡着,结果只睡了两个时辰就醒了。胤禛算是总结出规律了,若是长时间不来姚佳氏同床共眠一下,他就会一天比一天睡不安稳。 所以胤禛便趁着晌午,来到了永寿宫,结果——姚佳氏居然精神抖擞地赏花呢!她、居然——不、午、睡! 可恶! 感受到四爷陛下身上散发出来的低气压,姚佳欣直缩脖子,她小心翼翼道:“皇上瞧着精神不太好,可是昨儿批折子批到太晚,没能好好休息?” 胤禛没有承认,也没有反驳。 姚佳欣当成了默认,于是一脸讨好地道:“前儿王以诚刚刚把正殿里头也都拾掇好了,不如婢妾伺候皇上去里头小睡一会吧。” 胤禛很满意姚佳氏的识趣,“也好。” 永寿宫的正殿的确要比姚佳欣的偏殿奢华宽敞得多,足足面阔五间,中间的是明间,两侧是东西次间,再两侧是东西梢间。 东梢间,便是夜间休息的寝室,若是白天午睡小憩什么的,在次间罗汉榻上即可。可四爷直接进了里头,姚佳欣也只能跟着进去了。——好吧,梢间光线暗,而且床够大,当然比次间睡着舒坦。 姚佳欣像个使唤丫头似的伺候四爷陛下宽了外袍、脱了龙靴——她这辈子还没给男人脱过鞋子呢!不过转念一想,换了是皇后也得这么伺候四大爷,心里就舒坦了不少,四爷陛下又没有脚气…… 这床十分宽大,是标准的拔步床,又俗称“八步床”,长度足有八步,起码能睡八个人。 姚佳欣其实挺喜欢这种精工雕琢的红木拔步床,睡在上头可以尽情翻滚,想想就觉得爽。但现在这张床并不属于她。 上好的锦缎帐子垂落下来,拔步床内顿时光线昏暗。 姚佳欣帮四爷陛下掖了掖被角,正要退下,却也四爷陛下一把抓住了纤细的手腕,声音低沉中透着不悦:“你要去哪儿?”——在胤禛眼中,姚佳氏是唯一能治他失眠的药,必须定期服用(药不能停),他是特意来吃药的,怎么可能让这只药跑掉了? 姚佳欣一愣,合着我还不能走,得留这儿守着伺候? 于是她乖巧地说:“皇上安心睡吧,婢妾哪儿都不去,就在这伺候着。” 四爷陛下拍了拍空旷的身侧被窝,“你也睡会儿吧。” 啊? 这是邀请她同床共枕?? 姚佳欣突然觉得有点古怪,虽然之前也有有过一次“同床共枕”,但是……怎么感觉,四爷陛下驾临的目的,就是想找她一起睡觉?而且还是盖棉被纯睡觉的那种…… 很纯洁的。 正文 第三十六章、乖乖碎觉 胤禛见姚佳氏傻不拉几杵在那儿,顿时不悦了,“立刻!上床睡觉!”——朕已经很乏很倦了! 四爷陛下龙颜一怒,姚佳欣秒怂。 她飞速拔掉头上的簪钗、任青丝如瀑散落,同时左右脚并用互踢掉花盆底鞋,然后咻地钻进了被窝里。 这一系列动作,她只用了不到十秒。这还是碍于两把头繁琐,若换了上辈子的她,不过就是一把揪掉马尾的事儿,至于左右脚互脱鞋这点小技能,更是早已驾轻就熟。 这速度,让胤禛都愣了一愣,这姚佳氏虽然蠢钝了些,但好在听话又麻利——那万年不变的嘴角不易察觉地翘了翘。 与四爷陛下同床共枕是什么感觉? 姚佳欣算是亲身感受到了,上回虽然也同寝过,但一切都发生在睡梦中,而且她醒来之后天色就很晚了,她完全没闲心思去体验,忙活活叫醒送走了四爷陛下。回味起来,只觉得惊吓。 但现在…… 四爷陛下身上有一股子木质香料的味道,沉水香?迦南香?闻着十分敦和悠远,里头还混了少许墨香,还有一股子说不清道不明的味道——这难道就是男人的味道? 嗯……感觉自己有点痴汉呢。 姚佳欣老脸有点羞红,两辈子加起来都没这般跟异性亲近过。 这时候,耳边传来低压压的不悦之声:“别胡思乱想,给朕静下心睡觉!” 明明闭着眼睛一动不动,四爷陛下居然好像能看穿她似的!姚佳欣惊得立刻睁大眼珠子,瞅见的却是四爷陛下那张阴沉沉的龙脸,一双乌漆黑透着寒芒的眼睛就这么冷幽幽看着她,好像要把她给生吞了似的。 姚佳欣:qaq,感觉像个大魔王,好阔怕。 看着枕边这个女人,简直成了个受了惊吓的幼兔,胤禛又气又无奈,只得压下烦躁和怒火,尽量好声好气道:“你只要乖乖睡觉,想要什么朕都赏你!” 诶??! 姚佳欣呆滞了数秒,这是在哄她睡觉?虽然哄法拙劣了点儿…… “那个……我这就是睡。”别的不会,吃和睡她还是很在行的。而且四爷陛下身上的香料味儿闻着很叫人舒坦放松,姚佳欣合上眼睛、放空脑袋,很快就困意席卷。 这份困意同样也席卷了四爷陛下那昏沉疲惫的脑海。 这一切来得如此之快,让四爷陛下也稍微有点惊讶——这个姚佳氏,睡得倒是够快的…… 佳欣:zzz…… 胤禛:zzz…… 两个呼吸声仿佛是同频了一般,都舒缓了起来。 这一觉,胤禛没有睡到傍晚,他昨晚儿好歹睡了一点儿,因此申时二刻睡饱了悠悠转醒。睁开眼之后,脑子里的疲惫和烦躁也随之一扫而空。而枕边人,还在酣睡。 睡饱了的胤禛心情甚好,因此瞧着姚佳氏恬静的睡颜也分外觉得顺眼。 一张小得不可思议的瓜子脸,松散乌黑的长发有几绺散在了脸颊上,黑发与雪白的脸蛋形成了极鲜明的对照,更衬得那张脸有如冬日初雪,皑皑无暇。 微微发白的粉唇半开着,口中缓缓吐息,隐隐有一股甜香——那是奶茶的味道。 龙华早已散落枕畔,露出纤细雪白的脖颈,洁白修长得像是天鹅颈。 胤禛觉得身体突然有点燥热,忍不住想,除服礼皇后已经在筹备着了,等过了大祥祭礼,直接翻牌子便是。 那被笔杆磨得有些粗糙的手指轻轻抚摸过那雪白而细腻的脸颊,如此柔软滑腻的肌肤,这手感,还真不像个快三十的女人。 姚佳欣睡得朦胧时,觉得脸颊上痒痒的,不知是谁的爪子在捉弄她…… 她嘴巴咕哝了一下,迷迷糊糊含混不清地道:“别闹……鸳鸯。” 那只手僵住了,语气有些冷然:“鸳鸯?!”——好像是那只面目可憎的肥猫的名字。 姚佳欣意识渐渐从梦乡回归,睁开迷离的眸子,看到的是四爷陛下那张微微不快的龙脸。 看到这张脸,姚佳欣瞬间清醒了!她一个咕噜爬了起来,“皇上您这么快醒了?” 胤禛冷淡地“嗯”了一声,忽的他想到了什么似的,“鸳鸯?”之前一直没有在意,鸳鸯这个名字代表的寓意……胤禛深深看了姚佳氏一眼。 姚佳欣被四爷陛下这突然的带着撩拨意味的眼神,弄得脸有点臊,再加上才刚够睡醒,脸本来就闷得有些泛红,二者相加,竟是如少女怀春般,酡红双颊,分外诱人。 姚佳欣急忙解释:“婢妾只是瞧它那张脸半红半白,像极了鸳鸯火锅,才……给它取了这个名儿的。” 明明这是很合理的解释,但红着脸解释,可就一点说服力都没有了。 胤禛不由笑了,这姚佳氏入府这么多年,也可说是默默等候了朕这么多年,却一直没有得到过宠幸…… “你的心意,朕知道。”胤禛语气甚少这般柔和,黝黑的瞳仁中倒映着姚佳欣红彤彤的脸,胤禛抬手落在那张红热的脸颊上。 如斯亲昵。 姚佳欣:现在否认,貌似也只会被当成害羞。好吧,她是一点点害羞……不得不说,不发火儿的四爷陛下,看上去还真像个完美情人,英俊高大、气度巍然,连声音都带着一抹别具魅力的磁性。 作为一个想要伪装土著的穿越人士,而她的土著身份又恰恰是四爷陛下后宫一员,作为后宫成员怎么能不仰慕四爷陛下? 想到此,姚佳欣便也不反驳了,她低声道:“皇上,都申时了,您看……”您难道不需要养心殿忙活朝政吗? 胤禛这才收回了抚摸着那害羞脸蛋的手,他“嗯”了一声,恢复了正色,扬声传唤了在外间候着的宫人进来,服侍更衣洗漱。 衣冠整肃,四爷陛下正色吩咐:“传膳吧。” 姚佳欣瞪大眼珠子:“啊?!”——这是要在永寿宫用晚膳? 晚膳就是飧食,一般在下午三四点钟吃,其实一点都不晚。 四爷陛下拿眼角睨了姚佳欣一眼。 姚佳欣再一次秒怂,冲他讨好地笑了笑。 四爷陛下嘴角微微一扬。 皇帝传膳,当然不会吃永寿宫的小膳房准备的那些,自然是传养心殿御膳房的膳食。养心殿御膳房,位于养心殿的南面,因此距离永寿宫也不算太远,再加上宫里的食盒都有保温夹层,哪怕是一路送去后宫,也还温热。 因此四爷陛下在永寿宫用膳,完全不成问题。 正文 第三十七章、与大佬共进晚膳 历代皇帝用膳的规矩,以清朝最为严苛,其中最重要的一点就是——食不过三。 姚佳欣很好奇,自己这个陪吃陪喝人员是否也得遵循这条规矩呢? 只见永寿宫的正殿外,提膳太监已经排成了一条长龙,足足从殿外的月台上绵延到永寿门,而正殿最宽敞的明间儿这里已经摆上了一张足足有三米长的长条大案,但很显然,这张桌子肯定不够用。 所以外头即将奉上的珍馐百味估摸着要分批次上桌。 姚佳欣心里终于明白为什么申时就传膳了,丫的这么多菜,整个用膳流程走完,一准儿天都黑了。 很快,第一批次十几个太监低头弓腰,高捧着一道道菜肴,转瞬间就摆满了整个大饭桌。值得一提的是,这些菜肴全都带盖,不过不是那种她预料的那种闪瞎眼金子的,而是成套的带盖珐琅餐具,纹饰偏素雅简洁,单个瞧的话,倒是看不出这是皇帝享用的餐具。 但是摆了满满一桌子,这奢华感立刻就有了。 盖子被一个个拿掉,山珍海味们终于露出了庐山真面目,端的是珍馐百味,个个色香味诱人! 御前大总管张起麟弓腰快步走进东次间,打千儿禀道:“万岁爷请用膳。” 一切准备就绪,正主四爷陛下终于走出了次间,坐在了那张铺了明黄云缎的四方如意桌前,没错,四爷陛下不是坐在那张三米长大饭桌跟前——那桌子只是用来摆饭的,不是用来吃饭的。 这不是最要紧的,要紧的是——她坐哪儿?或者是根本没座位?难道她要伺候四爷陛下用膳?也就是四爷陛下吃着,她流着口水看着?——想到这种可能,姚佳欣的心情顿时不美丽了。 直到四爷陛下说了一句:“赐座。” 姚佳欣瞬间满血复活,她连推辞都忘了推辞一下,飞快说:“多谢皇上。” 四爷陛下明显愣了一下,通常赐膳,不论是皇后还是嫔妃,都是会诚惶诚恐推辞一番,姚佳氏这种反应,四爷陛下还是头一次遇见——那迫不及待的样子,莫不是饿坏了?四爷不禁觉得有趣。 侍奉在姚佳欣身旁的素雨吓得脸都白了。 然而姚佳欣的眼珠子都落在那三米长大桌子上的各色珍馐美味上了,根本没闲心思理会素雨的忧恐。 只见苏培盛指挥着两个小太监搬了一张四方小食案和一张花梨木扶手椅,姚佳欣不禁一愣,合着她也得单独一张吃饭的桌子,并不是跟四爷陛下同桌用餐啊。 睡眠得到充分补充的胤禛心情很好,对姚佳欣的包容度也极高,他特意宽慰:“喜欢什么就用什么,不必拘谨。” 姚佳欣安心地笑了,看样子她不用遵循食不过三的规矩,只不过也得注意餐桌礼仪,得吃得斯文一点儿,她乖巧地应了一声“是”。 然后,正式开始用餐。 苏培盛亲自端了一套精美的珐琅彩餐具到姚佳欣的小食案前,无非就是碗碟筷盅这四样,碗是留着盛汤的、碟子是布菜的、筷子不消多说,那盅……她瞄了一眼四爷食案上的那壶酒…… 因为挨得近,所以姚佳欣已经能闻到酒味儿了,非常地醇香。 姚佳欣如果照照镜子,就明白自己的眼神有多么红果果。 四爷陛下瞄了他一眼,不予理会,瘦弱成那样子,还想喝酒? 苏培盛见状,秒速撤掉了姚佳欣的酒盅。 姚佳欣:……摔! 只见四爷陛下喝了一盅小酒开胃,然后才开始了正式的用餐。用餐的步骤是酱紫的——布菜太监根据皇帝陛下的眼神——很抱歉姚佳欣就没看出来四爷陛下想吃哪道菜,布菜太监拿着小碟子夹菜,第一口先送进他自己嘴里。 姚佳欣:……这个举动让他很不爽,肚子空空如也,却得先看别人吃第一口。 然后布菜太监换了干净的筷子碟子,将尝过确定无毒的菜夹起来,送到四爷陛下的碟子里。 四爷陛下吃一口,没有露出不满。 然后布菜太监夹了第二筷子。 再然后就木有第三筷子了。 姚佳欣:这样吃饭好累啊。 她瞄了一眼素雨,眼珠子先扫了一眼碗和小勺,再瞄向那太监用了一口、四爷陛下享用了两颗的樱桃肉。 素雨没有御前伺候过,不晓得这合不合规矩,按理说只有用汤才会把碗勺派上用场吧?但是,万岁爷方才也说了让小主不必拘谨。 于是,素雨点了点头,拿起小碗小勺走到了三米长大饭桌跟前,小心翼翼舀了半勺、约莫三四颗樱桃肉。 姚佳欣:素雨小妮子就不能一下子多取点!我让你用碗用勺的意思还不够明显吗?而且一下子只取半勺是几个意思?!那道樱桃肉四爷陛下又不会再用了,吃光了也没关系吧! 可惜她不能说话,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她还是懂的。 于是只得闷头吃着素雨呈过来的樱桃肉,一口闷,然后她眼睛瞬间亮了:哎哟哟这樱桃肉真的太好次了!一颗颗樱桃大小的肉丁,色泽樱红,鲜艳晶莹,入口皮软味甜咸、酥烂肥美,只恨不得把舌头一起吞下去。 姚佳欣一脸愉悦,她瞅了素雨一眼。 素雨无奈地只能再去取了第二个半勺。 姚佳欣还是一口闷。 然后,她再怎么用眼神示意,素雨都不肯给她再上樱桃肉了! 姚佳欣:……摔! 让我再多吃一口有什么关系!那两口,也就刚够塞牙缝啊有木有! 不过好在素雨很快又盛了小半碗鲜美无比的猴头菇老鸭汤,真是的好鲜好美味,鲜美的菌子、软烂的鸭肉,姚佳欣好想再来第二份。 但是素雨根本不再理会她的意见,给她不间断地换着别的佳肴美食。 姚佳欣只需要当一个被动吃喝的吃货即可,不需要有主见。 虽然有点蛋蛋的不爽,但看在每一道菜都如此美味的份儿上,姚佳欣就不计较了。 她吃得虽然斯文,但小嘴儿巴滋巴滋就没停过,四爷陛下如何看不出来这是吃得真香真带劲儿?吃货是会被传染的,四爷陛下看在眼里,也不由地胃口好了起来,素日里不怎么用荤菜的四爷陛下,也忍不住多尝了两道肉菜。 这一顿御膳,姚佳欣最后给出评价:很好吃,甩她永寿宫小厨房八条街,氮素——不能自己夹菜自主选择,也是很痛苦的! 比如那道樱桃肉…… 这回没吃够,也不晓得下回什么时候能吃到。 姚佳欣肚子饱鼓鼓,也难掩怨念。 回到养心殿,四爷陛下问张起麟:“那道樱桃肉是谁做的?” 张大总管查了查记录,回禀说:“是太监郭善。”养心殿御膳房位于隆宗门外,地理位置属于前朝范围,因此在御膳房当值的掌勺厨子,不一定都是太监。 四爷陛下一听是个太监,便道:“让他去永寿宫伺候。” “嗻!”张大总管不禁再一次刷新了对这位老贵人受宠程度认知。 将万岁爷的圣意传达下去,张起麟再一次汇报了后宫的基本状况,无非就是各宫各院的娘娘小主们有何动向,甚至包括慈宁宫、寿康宫的动向。 胤禛一如往常冰山脸冷漠,“最近太医院很是忙碌。” 正文 第三十八章、觐见中宫 “最近太医院很是忙碌。”胤禛凉凉的声音响起。 “是。”张起麟不敢多言,太医们可不是忙坏了么,尤其是擅长妇产千金的那几位…… 虽然胤禛也觉得该对子嗣的事儿上心些了,但是看到后宫里,上至皇后下至答应一个个都这般迫不及待,胤禛觉得相当不悦!若是底下那些没经历过场面的嫔妃也就罢了,堂堂皇后居然带头…… 胤禛深吸了一口气,暂且压下了怒火。说到底,这一切都是自他命黄岐为姚佳氏调理身子之后而起……除了齐妃和懋嫔,一个个竟红了眼般,实在是丢人现眼。 “万岁爷,体顺堂和燕喜堂都已经拾掇妥当了。”张起麟毕恭毕敬禀报,这两处万岁爷年前就叫重修养心殿的东西耳房,是预备着作为后妃侍寝之地。——很明显,东耳房体顺堂是留给皇后的,西耳房燕喜堂是给嫔妃的。 “知道了。”胤禛脸色冷漠依旧。 张起麟又小心翼翼提醒了一句:“姚贵人的绿头牌……尚未挂回去。” 胤禛不由一愣,“永寿宫没派人去敬事房知会?” 张起麟微笑着说:“尚且不曾。” 胤禛不由想起姚佳氏用膳时候进得极香的样子,这个女人……脑子里该不会就装了吃食吧?难道永寿宫伺候的奴才也没提醒一二吗? 其实素雨早就提醒过姚佳欣了,姚佳欣表示不着急,因为若是报了病愈把绿头牌挂上去,可就少不了要去景仁宫请安了。面见四爷陛下大老婆这种事情虽然不可避免,但能晚一日,她就能多睡一日懒觉,何乐不为呢? 张起麟晓得万岁爷对这位老贵人何其上心,只怕除了服立刻就会翻她的牌子,若是到时候见不到这位绿头牌,万岁爷雷霆震怒,他只怕也要跟着吃挂落。 张起麟道:“要不奴才去敬事房通知一声?” 胤禛淡淡“嗯”了一声。 翌日一大早,姚佳欣正在用早点,便得知了一好一坏两个消息,都是来自御前的。 好消息是眼前这位笑呵呵眼睛眯成一条缝的白胖太监郭善,以后就是她的专职厨子了。 “奴才擅做苏菜和浙菜,拿手菜是东坡肉、樱桃肉、水晶肴肉、三丝敲鱼和清蒸蟹粉狮子头!” 姚佳欣一听是那位樱桃肉公公,得嘞,这厨艺肯定一绝,听着郭善报菜名,她都要流口水了。 毫不犹豫立刻就点了樱桃肉,其余的让郭大厨师自行发挥去。 今日的朝食,姚佳欣可谓是大饱口福,那樱桃肉原本还遗憾不知何时能再吃到,没想到才过了一宿,四爷陛下就把这个做樱桃肉的掌勺太监赏赐给了她。 四爷陛下大恩大德,实在是无以为报啊! 吃了一盘子樱桃肉姚佳欣心中无比感激。 就在这时候,坏消息来了。 王以诚满脸欢喜地走进来,“恭喜小主,万岁爷亲自发了话,叫敬事房把您的绿头牌给挂回去了!” 姚佳欣:……四爷陛下这是很想睡她吗? 这点她倒是不反对啦。 可是……绿头牌挂回去,代表已经病愈,那中宫请安自然是没有理由懈怠了。 一想到卯时三刻就要去景仁宫请安——姚佳欣很头疼,卯时三刻啊!用现代的时间来陈述,就是五点四十五分!没错,丫的还不到六点钟! 亏得如今是春日里了,要是冬天,呵呵,根本天都没亮呢! 皇后凉凉,您就不能多睡会儿觉么! 唉,今晚早点睡吧,不撸猫和狗了。 值得一提的是,她只是个贵人,交通工具只有一样儿——就是她的双腿。肩舆、暖轿这些交通工具,是嫔位以上才能享用的。 永寿宫在东六宫,皇后的景仁宫在西六宫,这路程……想想就觉得腿发软! 自打搬来了永寿宫,她已经不去西花园溜达了,因为距离实在太远,改成在每日在永寿宫的庭院里遛弯赏花。 突然要挑战这等远距离行走,姚佳欣为自己的腿和脚默哀。 姚贵人这个窝在永寿宫的老贵人,终于要在六宫众人跟前露面了,一时间,不知多少人如打鸡血般精神抖擞。 每日向中宫请安,是嫔妃的应有之义,只不过却也不是人人都有这个资格的。 虽说如今四爷陛下嫔妃不多,都加起来景仁宫正殿也装得下,但总得为长远考虑,毕竟三年一选秀,后宫成员只会原来越多。因此皇后一早就定了规矩,贵人以上每日请安,贵人以下的常在、答应未经宣召,无需请安。 姚佳欣的位份正要杵在够格请安的档次上,只不过她这个老贵人貌似也没去景仁宫几次,打万岁爷登基以来,她这个老贵人,一年三百六十五天,至少三百天病歪歪。 打明日起,就要跟六宫的塑料花姐妹们过招了。 姚佳欣觉得亚历山大。 尚未除服的这段日子,她被动刷足了存在感——挪宫永寿、恩赐不断还有四爷陛下短时内三度驾临——诶,四爷三次驾到、好像两次是来睡午觉来的? “嗯……”没听说四爷陛下有去嫔妃宫里睡午觉的习惯啊。 难道说…… 姚佳欣揉了揉眉心,隐隐觉得有些接近真相,但又怎么也抓不着。 算了,有那闲工夫,还是好好想想明日觐见中宫,该如何应对吧。 一夜无梦到天明……啊不,天不亮她就被素雨从温暖的被窝里给刨了出来。 qaq,早起好痛苦。 姚佳欣觉得自己的此生挚爱绝对是床无疑了。 离开了挚爱的怀抱,姚佳欣很桑心很郁闷。 “小主,已经是卯时了!再不赶紧着些,可就要误了中宫请安了!”素雨急吼吼道。 姚佳欣不由一个激灵,困意全消:“梳个简单的两把头即可!”她可没那闲工夫仔细打扮。 于是,身边的几个宫女飞快忙活了起来,素雨负责梳头,浓云负责给她上妆。 永寿宫的两个小宫女麻利捧了一套崭新的旗装——宝蓝色织金妆缎的袍子,宝相花缠枝纹,特意避开了大红大紫的,但这宝蓝色冷冽又贵气,气场丝毫不逊色。 姚佳欣忍不住嘀咕:“这颜色会不会太张扬了?”说到底,她只是个五品贵人而已。 素雨正拿着之前皇上赏赐的金累丝镶红宝牡丹钗往姚佳欣的两把头上插,她正色道:“小主,中宫请安谁不是精心装扮?何况——您这些日子还不够张扬吗?” 听了这话,姚佳欣有点慌,貌似她最近的确是很张扬啊!氮素——这都是四爷陛下一手造成的,又不是她想搞事情! 只不过作为受益者,她没什么资格抱怨。 “嘶——”姚佳欣突然觉得头上坠疼,对着镜子一看,原来是素雨拿了一只沉甸甸的金累丝满池娇挑心往她发髻正中戳呢! “这个就算了!”姚佳欣飞快把那沉得压手的挑心拽了下来,看着镜中自己两把头两边上那成对金累丝牡丹钗,“这样就行了!” 她可不想自己的脑袋便成移动珠宝展! 正文 第三十九章、精彩撕逼 景仁宫。 虽未到卯时三刻,但齐妃、宁嫔、懋嫔、钮祜禄贵人、耿贵人、郭贵人却都已经到齐了,具候在正殿殿外廊下,等候中宫召见。 喘息略急促的姚佳欣抵达的时候,便看到月台上已经站满了人,懋嫔和宁嫔她都见过了,那位身穿近似正红的银红妆缎旗服的三十来岁美妇,眉眼间略带倨傲,隐隐为廊下众人之首,显而易见,这位应该就是坐拥四爷陛下所有子女的承乾宫主位——齐妃李氏了。 而其余的三位贵人,钮祜禄氏和耿氏她都见过了,还有一位穿着秋香色如意坎肩的女子,正立于宁嫔身侧、低眉顺眼,无论样貌还是穿着都不出众,显然这位是郭贵人。 姚佳欣忙擦了擦头上的汗水,快步走到月台前,先向众人中位份最高的几人行了一礼:“齐妃娘娘金安,懋嫔娘娘万福、宁嫔娘娘万福。” 齐妃站在月台上,足下踩着三寸高的花盆底鞋,足可以俯视月台底下的姚佳欣,她掩着唇角“嗤”地笑出声来,“本宫还以为姚贵人今日不来请安了呢!” 姚佳欣也知道自己来得有点晚,虽然没有误了卯时三刻的请安时辰,但她来得晚于齐妃、宁嫔懋嫔一干位高嫔妃,的确是有些失礼的。 懋嫔作为昔日主位,少不得站出来说两句好话:“齐妃姐姐,姚贵人身子骨弱,自然走得慢些。” 齐妃轻哼,“既然体弱多病,就该好好呆在永寿宫养着,出来作甚?!” 姚佳欣:你以为我不想宅着吗?但她也明白,齐妃生气,不是因为她请安来得不够早,而是因为……是四爷陛下发话叫敬事房挂回了她的绿头牌。 说白了,就是嫉妒了。 姚佳欣低着头不说话,面对一个妒忌的女人,你不管怎么解释都是没用的。 好在这时候,景仁宫的殿门终于缓缓开启,一个穿着藏青蟒服的六品太监走了出来,拂尘一甩,扬声道:“皇后娘娘请众位小主进殿觐见!” 齐妃敛了怒容,矜持地理了理龙华,率先走进了殿中,紧跟着是懋嫔和宁嫔。姚佳欣本打算缀在最后头进殿的,却发现钮祜禄贵人、耿贵人和郭贵人都杵在那儿、看着她呢。 姚佳欣顿时明白了,得嘞,她居然成了四大贵人之首了?? 没办法,只得客气地笑了笑,快步缀在懋嫔后头,进了殿中。 这是姚佳欣第一次见到皇后,与她想象中倒是差不离的样子,三十岁出头的模样,衣着华贵,雍容典雅,算不得多美,但很有气派。 嫔妃们整整齐齐见了大礼,齐声道:“皇后娘娘如意金安。” 皇后仪态端然,高坐在那紫檀龙凤宝座上,她轻轻抬了抬手,“平身、赐座!” 这座次也是有规矩的,左边第一个位置最尊,自然是属于齐妃的,其次是右侧第一和左侧第二,分别属于懋嫔和宁嫔。 而姚佳欣的位置……既然先前三大贵人谦让,那她自然就顺理成章地坐在了仅次于懋嫔和宁嫔的位置,居右侧第二。 然后是钮祜禄贵人、耿贵人,郭贵人坐最末那张椅子。 众人坐定,四个宫女捧着乌漆小茶盘奉上茶水,泥金珐琅夔凤小茶盏,稳稳落在两两座位之间的紫檀木云纹小茶几上。而后,宫女屈膝退却,一个个规矩礼数之规范齐整,堪称范本。 姚佳欣心怀惴惴,没有急着用茶,生怕被皇后凉凉点名批评。 然而,皇后却好似没发现今日请安的人数多了一般,照旧看向齐妃李氏:“三阿哥近来可好些了?” 齐妃端着茶盏,也不急着回话,而是徐徐抿了一口,才淡淡道:“多谢皇后娘娘挂怀,弘昀已经没有大碍,明日便可回上书房读书了。” “那就好!”皇后微微颔首,一幅慈母之态,“这都是多亏了你悉心照料。” 齐妃抿着嘴角道:“臣妾是弘昀的亲生额娘,焉能不悉心?” 姚佳欣暗道,齐妃这话分明是在讽刺皇后这个名义上嫡母,并非是真心关心弘昀。 齐妃倨傲,也在她意料之中,毕竟唯二的两个皇子,皆是齐妃所出,除此之外,六宫如此多嫔妃,无一有子。齐妃当然腰板硬,只不过——齐妃的地位并不稳固,一则四爷陛下早已不再宠爱齐妃,二则……即将除服,早晚会有别的嫔妃为四爷陛下诞育子嗣。 皇后却并不生气的样子,依旧端庄温和,那双丹凤眸中忽然闪过一缕异色,“皇上近来忙于朝政,未曾亲去承乾宫看望,齐妃你可别往心里去,皇上心里是惦记着你和三阿哥的。” 这话看似是安慰,实则却让齐妃里子面子都失了。 皇上忙于朝政?若真忙碌,还会隔三差五就往永寿宫去一趟,而且一去就是大半日! 感觉到齐妃发寒的目光,姚佳欣心中叹了口气,她就知道,这次请安,绝不会轻易过关。 皇后的目光也顺势转移了过来,她像打量物品似的上下扫了姚佳欣一通,才徐徐道:“姚贵人可是身子大好了?” 姚佳欣急忙站起身来,顿了顿身子:“多谢皇后娘娘挂怀,已经好多了。” 皇后轻轻“嗯”了一声,道:“瞧着气色的确比在咸福宫的时候好多了,可见永寿宫地气儿好,人也好得快。” 这下子,咸福宫主位懋嫔的老脸都有些不快了。 姚佳欣不得不给这位皇后凉凉点了个赞,瞧着一手仇恨拉得,那叫一个稳当! 姚佳欣抬起头来,笑着看着皇后:“真没想到,皇后娘娘还记得婢妾在咸福宫的时候气色如何,婢妾实在受宠若惊。”——既然低眉顺眼装怂没用,那就怼呗! 此话一出,懋嫔顿时明白,皇后这是故意在挑拨她与姚佳氏的关系,人家可是皇后,怎么可能时时刻刻记着一个不得宠的贵人?! 皇后眼中有一闪而逝的怒意,但很快就掩盖了下去,随即微微含笑,“本宫是六宫之主,自然记得后宫众位妹妹安好与否。” 齐妃立刻笑着说:“皇后娘娘真是贤惠又能干,不像臣妾,光照顾几个孩子都手忙脚乱,都没空暇照顾诸位妹妹们了呢。” 姚佳欣:齐妃的意思是,皇后没孩子可照顾,所以只能去照顾后宫嫔妃。这嘲讽,很够劲儿!皇后能忍住不揍人,也是相当有忍耐力了! 但是皇后的笑容也已经维持不住了,她凤眸透着凉意:“若齐妃觉得照顾阿哥太辛苦,可以送到本宫这儿,本宫身为皇后,照顾皇上子嗣本就是应有之义!” 这下子,齐妃也变了脸色,她咬了咬牙:“多谢皇后好心,臣妾虽然辛苦,但为人母亲的辛苦何尝不是天赐的福分?就不劳烦您了!” 姚佳欣:好精彩的撕逼啊! 正文 第四十章、潜邸恩怨 皇后乌拉那拉氏与齐妃李氏,那是打潜邸的时候就撕逼了不知多少年的死对头了。 想当年,齐妃还只是个侍妾的时候,就先嫡福晋乌拉那拉氏一步有孕,只不过很可惜李氏第一胎生的是个女儿,也就是如今的怀恪公主。 当年,众多皇子嫡福晋中,乌拉那拉氏可说是极幸运的了,她十岁嫁给了十三岁的四阿哥胤禛,年龄上可说是有点吃亏的,只能眼睁睁看着其他年岁大侍妾先有了生养——也就是李氏和宋氏,可这两个侍妾运气都不怎么好,先后三胎,都是小格格。 四爷的嫡长子终于还是从乌拉那拉氏肚子里生了出来,一举得男,当年不知让多少皇子福晋羡慕嫉妒恨。想想那位连生四个女儿的大福晋、想想那连个女儿都生不出来的八福晋,四爷福晋真真是人生赢家了。 唯独不完美的一点就是——大阿哥弘晖落地不过三个月,二阿哥弘昐就出生了——而生母恰恰就是最得宠的格格李氏。 这个李氏也真真是个生育能人,两年后又怀了第三胎,值此大喜之际,四爷也正式上了折子,请封李氏格格为侧福晋。一时间,李侧福晋可真真是荣宠加身、风头无两。 但是,俗话说得好,乐极生悲啊。 李氏的二阿哥弘昐偏偏在这个时候夭折了,失子的悲痛让李氏动了胎气、见了红,以至于肚子里这个孩子后来竟早产了,还落得体弱多病——这个孩子就是如今的三阿哥弘昀,常年汤药不离口,注定是无法承继大统了。 李氏的两个儿子,一个夭折,一个病弱,唯独嫡福晋的大阿哥健健康康,一天天长大,只等着被册封为世子的那天。 乌拉那拉氏的未来,朝着最美好的方向发展。 只可惜,好景不长——大阿哥弘晖,在康熙四十三年的春天,突然染上痢疾而夭亡,这一年大阿哥才八岁。 值得一提的是,就在大阿哥染上痢疾病重期间,李氏又诞育下了一子,也就是如今的四阿哥弘时。 一个沉浸在失去独子的悲痛中,另一个却刚刚诞育了一个健康的儿子。 啧啧,想想这两人的经历,姚佳欣就能脑补出一出精彩绝伦的宅斗大戏。 姚佳欣忽然一个激灵,不对啊,四爷陛下不是重生的吗,为什么他没有保全大阿哥和二阿哥? 若说四爷是力有未逮——姚佳欣倒是不信了。四爷陛下明明对三阿哥弘昀十分上心,这个本该夭折的孩子,应该就是四爷陛下出手保住的。 姚佳欣忽的心头明亮,四爷陛下没能挽救大阿哥和二阿哥的唯一原因只可能是——四爷重生的时间点,应该在这两个孩子夭折以后。 也就是说,四爷陛下实在康熙四十三年春天以后重生的。 这样一来也就解释得通,四爷陛下为何在一废太子中大放异彩了。一废是在康熙四十七年,四爷陛下谋划四年,当然足以让废太子再无翻身机会,同样也让他自己取而代之,入主东宫,再以储君身份继位,成为不再被质疑正统的雍正帝。 不过,康熙会驾崩在废太子后那年冬天,这点也让姚佳欣很在意。 这到底只是蝴蝶效应倒是的意外,还是……四爷陛下对自己的皇父做了什么? 姚佳欣心里打了个激灵,不会的,四爷那么能隐忍,当时已经是太子的四爷完全可以走稳妥路线,没必要做那么冒险的行为。 这时候,皇后的矜傲的声音响起:“姚贵人怎么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 姚佳欣瞬间回过神儿来,连忙起身福了一福,虚弱地说:“婢妾只是有些精神不济,还请皇后娘娘降罪。” 齐妃挑眉打量着姚佳欣的那瘦弱的身板,她扬声道:“姚贵人体质羸弱,精神不济也是有的,皇后娘娘最是宽仁体恤,哪里会真的怪罪?” 虽说齐妃这话给姚佳欣解了围,但更是挤兑了皇后。 皇后的目光嗖地扫向齐妃,她深深道:“齐妃还真是了解本宫的心思啊!” 齐妃嘴角翘起:“臣妾与皇后娘娘一起服侍皇上多年,自然是最了解您的人!” 一时间,姚佳欣仿佛能看到这两个女人的视线交击处,都能对峙出火花儿来了。 这后宫,仍旧还处于皇后、齐妃两巨头势均力敌的状态,年妃还在湖广老家当萝莉,日后的乾隆老妈钮祜禄氏,如今还只是个不起眼儿小陪衬,连半句话都不敢多嘴。 走出景仁宫的时候,日头已经老高,姚佳欣的肚子已经咕咕叫了。 这请安,虽然精彩,但可真耽误时间。 二月底的阳光,明媚灿烂,却不会太灼热,照在脸上,很是舒服。在阳光下,姚佳欣那张白嫩中透着苍白的小脸竟堪称无暇——明亮的太阳光下,最能照出肌肤的瑕疵。齐妃李氏看着姚佳氏那堪称完美的脸蛋,不禁有些吃惊,一个快三十岁的女人,竟能如此细腻的肌肤…… 一身崭新的宝蓝色妆缎旗服和头上那金累丝的首饰,在太阳光照之下,都是异常华美粲然,眼前这个纤细羸弱的女子,这样通身的打扮,竟是贵气难掩。齐妃的目光有些复杂,她妒忌姚佳氏这样的年纪竟然还能有这般容色且再度获宠,但又觉得这不过就是个老贵人,还能有多大造化? 齐妃虽心生妒忌,但终究是轻视姚佳欣的。 姚佳欣正想着得赶紧回永寿宫,今日的朝食她提前吩咐了郭善做樱桃肉和清蒸蟹粉狮子头呢,所以没有察觉齐妃那异样的目光。 这时候,齐妃突然开口了:“姚贵人不如去本宫的承乾宫坐坐?” 姚佳欣一愣,看样子因为她怼了皇后一句,所以齐妃生出了拉拢之心? 齐妃的位份足足比她高两级呢,齐妃相邀,她若是拒绝,可有点不识趣,可若是应允……她好饿啊,好像回去吃早饭啊。 这时候,只见耿贵人笑着道:“齐妃娘娘还真是心急,只不过姚姐姐才刚病愈,今早早起来请安,已经很乏累了。” 齐妃挑了挑眉,她方才殿中才说了姚佳氏体质羸弱、精神不济,如今的确是不能又改口、硬让她去承乾宫做客,的确是她心急了些。 齐妃淡淡一笑,“那就算了。” 姚佳欣松了一口气,连忙屈膝道:“若娘娘不嫌弃,等婢妾身子好些,自当前去拜见。” 这幅谦和之态,让齐妃很满意,“本宫也不是那不通情理之人,本宫不急于一时。”说罢,齐妃步履蹁跹,登上了那顶华美的肩舆,悠然远去。——明明承乾宫离着皇后的景仁宫辣么近,还需要做肩舆? 心中吐槽了一下,姚佳欣笑脸看着耿氏,“多谢耿贵人为我解围。” 耿贵人一脸柔和,“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 旁边的钮祜禄贵人趁机道:“姚姐姐,咱们三人既然同路,不如一起吧。” 被邀同行,姚佳欣没有理由拒绝,便笑着点头。 正文 第四十一章、三贵人结党 姚佳欣与钮祜禄氏、耿氏自景仁宫往南而去,三人走得都很慢,姚佳欣是体弱走不快,钮祜禄氏和耿氏那是注意优雅仪态,自然不能走得太快。 走到景和门,姚佳欣正要自此门往西而去,却发现钮祜禄贵人和耿贵人还在往前走。 她不由一愣。 钮祜禄氏和耿氏也止住了脚步。 姚佳欣忍不住问:“你们不走这条路?” 钮祜禄氏和耿氏顿时明白了这位姚贵人的意图,不由面面相觑,自景和门往西,经过交泰殿,再从隆福门而出,便是西六宫的翊坤宫了,而翊坤宫的南面就是永寿宫和启祥宫——这条路是回西六宫最近的路。 但是……姚佳欣也看出来了,走在前头的宁嫔和懋嫔也没有走这条路,而是一路往北,往御花园方向去了,显而易见,他们是要穿过御花园回西六宫。而储秀宫就在御花园的西面,而咸福宫紧挨着储秀宫。 人家宁嫔懋嫔都有肩舆,走这条路,姚佳欣倒也没意外。可是——永寿宫启祥宫位于西六宫的最南面,若是也从御花园绕个大弯子,那路程分分钟翻倍! 钮祜禄氏和耿氏一时竟不知说什么好了,看样子,今早姚贵人竟是走这条路去景仁宫请安的。 姚佳欣讪讪道:“好像没有规定,不能走这条近路吧?”要是有这样的规定,素雨早就提醒她了。 钮祜禄氏和耿氏再度面面相觑。 钮祜禄氏低声道:“的确是没说不许,但是……”钮祜禄氏斟酌了一下语言,才继续说:“可是走景和门,势必要经过交泰殿前、也就是乾清宫后头。” 姚佳欣大概是明白钮祜禄氏要表达的意思了,便道:“可是皇上又不住乾清宫。”咱们从乾清宫殿后经过,不会被误会成要勾搭皇帝陛下的。 钮祜禄氏一时竟无言反驳。 耿贵人连忙接了话茬:“姚姐姐的意思我明白,只是……皇上就算不在乾清宫,可乾清宫也依旧是皇上的寝宫。未经宣召,还是不宜靠近。” 姚佳欣:……犯得着吗?非要绕远路,给自己的腿脚找罪受啊! 虽然姚佳欣不介意多走点路、锻炼一下身体,但是尼玛饿着肚子穿着高跟鞋走路,这可就不是什么美好的体验了! 钮祜禄贵人旋即微微一笑,“姚姐姐毕竟体弱,若急着回永寿宫歇息,事急从权,倒也无伤大雅。” 这意思是是不反对姚佳欣走近路了。 耿贵人微微讶异,她看了钮祜禄氏一眼,似乎是想说什么,但又咽了回去。 姚佳欣不是傻子,如何看不懂,钮祜禄贵人才不在意她是否行不宜之举,而耿贵人……意在劝阻,但又不好跟钮祜禄贵人唱反调,所以选择了缄默。 所以……别看一个一个“姚姐姐”叫得亲生,实际上都是塑料花。不过耿贵人的塑料花程度低些,就算不帮忙,但起码不坑人。 姚佳欣笑着看着眼前二人,“钮祜禄贵人和耿贵人不打算走景和门这条路?” 钮祜禄贵人忙道:“御花园风景正好,权当是散散心了。” 耿贵人低声道:“我还是觉得不太妥当,宁可绕远路。”——这同样也是再次提醒姚佳欣,走景和门这条路不妥当。 姚佳欣莞尔一笑,从善如流:“那我就听两位贵人的好了。” 钮祜禄贵人微微讶异,耿贵人倒是松了一口气。 于是,三人都沉默了片刻,这才重新朝着御花园方向,沿着绵长的西六宫南北巷道一路往南。 矗立的高墙,宛若悬崖峭壁一般,春日的凉风在巷道中格外急些,姚佳欣不由紧了紧身上的斗篷。脚下徐徐走着,却已经开始觉得小腿和双足乏累,素雨搀着她,格外仔细。 眼瞧着前头都是御花园了,耿贵人柔声开口:“姚姐姐若觉得累了,不如去前头的万春亭歇歇脚。” 比起累,姚佳欣更觉得饿,于是她笑了笑:“多谢耿贵人关心,不妨事的。” 耿贵人没有再多言,她只是个包衣出身的,不敢与任何人结怨,对于这位突然获宠的老贵人姚佳氏,她也是有心交好,只不过——这位姚贵人待她一直都是客气而疏离的,客气到从未唤一声“妹妹”,一直都称呼她“贵人”。 耿贵人叹了口气,这位姚贵人防备心很重。 钮祜禄贵人优雅地行走着,不疾不徐,她含笑款款,分外温婉典雅,“妹妹听说,皇上刚赏赐了姚姐姐一个掌勺太监,不知是否有幸去永寿宫尝尝这养心殿御膳房的手艺?” 耿贵人皱了皱眉,这样的请求,未免唐突了些…… 可让耿贵人意料不到的是,姚佳欣既然笑着点了点头,“好啊,择日不如撞日,两位贵人若不嫌弃,便一同去永寿宫用朝食吧。” 莫说是耿贵人惊讶,连钮祜禄贵人都难掩异色,她不过是随口试探,心里早就做好了被拒绝的准备。可没想到姚佳氏竟然一口答应了。 少卿的沉默之后,钮祜禄贵人欣然道:“那就叨扰姚姐姐了。” 耿贵人也忙微笑着说:“今儿可真真是要大饱口福了。”——不管怎么说,能够与姚贵人“亲近”终究不是坏事,只是不晓得这姚贵人到底是什么意思?明明一直那样疏离防备。 至于为什么? 姚佳欣自然有自己想法,若换了从前在咸福宫的时候,若有人想来蹭饭,她会毫不客气请滚粗。 但是现在……搬来永寿宫后,她的伙食水准直线上升,如今一顿正餐动辄十几道菜!有一大半是硬菜!她是怎么吃也吃不完的。 所以见钮祜禄贵人向来蹭饭,她倒是不介意分享一下美食。 另外,她可看出来,皇后对她不喜,齐妃有意拉拢,而姚佳欣不想帮着齐妃跟皇后打擂台。那么她唯一法子就是自成一党,可偏偏她一个人势单力孤,好巧不巧的,钮祜禄贵人主动送上门,还附赠一个耿贵人。 因此营造三大贵人“貌似结党”的表象,似乎是个蛮不错的选择。 正文 第四十二章、吃货与吃货 回到永寿宫,姚佳欣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顾不得酸麻的腿脚,直接就吩咐传膳! 先前回来的路上,身边太监小杨早已先行一步回永寿宫,知会了膳房,隔壁启祥宫的两位贵人也要在永寿宫用朝食,因此让膳房的几个掌勺太监准备得丰盛一些。 早先挪宫的时候,苏培盛就一下子从内务府调了八个锅灶上人,其中两个掌勺,其余六个是打下手的见习厨子和打杂。后来四爷陛下又赐了郭太监来做掌勺,因此永寿宫的小厨房的大厨就足有三个,如今自然是郭太监后来者居上,当了大师傅,统管永寿宫膳房。 这郭太监倒是极麻利,一会儿的功夫,便又额外添了好几道硬菜。 因此朝食摆上桌,算上主食和粥,竟凑了二十道菜,一张八仙桌愣是满满当当。 姚佳欣客气地招呼钮祜禄贵人和耿贵人落座,“两位贵人只当实在自己宫里,可千万别拘谨。” 钮祜禄贵人看着这一桌子丰盛的佳肴,一时间心中复杂,她与耿贵人时常一起用正餐,但两个贵人合在一起也不过十道八道菜,可姚贵人宫里的掌勺太监稍微准备一下,便是这么一大桌菜,而且还有不少嫔妃份例里没有的山珍海味——譬如那党参鹿肉汤、香菇烧鹿筋,还有那一人一小碗的海参粥!这几样都是吉林将军今岁进贡鲜贡,启祥宫不过是分到些许风腌鹿肉罢了。 钮祜禄贵人心里很不舒坦。 “这海参粥不错,是谁做的?”姚佳欣已经开吃了。 素雨忙回话:“是田公公的手艺。” 这个田太监是从内务府调派的掌勺太监,善做粥汤。 耿贵人也忙斯文地尝了一口,不由赞道:“海参肥厚软糯,这粥真是鲜美!” 姚佳欣笑眯眯说:“贵人喜欢就好。”说着,又连忙推荐耿贵人品尝樱桃肉和蟹粉狮子头,这可都是郭善的拿手好菜。 耿贵人从善如流,用得很香。毕竟这样丰盛的山珍海味,平常难得享用一回。耿贵人用膳素来只用七分饱,今儿架不住姚贵人屡屡推荐,这佳肴又着实美味,一不小心便吃了十成饱。 相比之下,钮祜禄贵人心里不对味儿,自然吃什么都不香,细嚼慢咽的,吃到七八分饱,便搁下了筷子。 姚佳欣吃得有点撑,端着一盏饭后消食的清茶慢慢小口喝着。 刚享用了美食的耿贵人心情格外美好,笑语分外轻快,“到底是御前调拨的厨子,那道清炖蟹粉狮子头着实肥嫩鲜美。” 姚佳欣咽下口中的六安茶,精神四溢地道:“是啊,蟹粉狮子头的确极鲜美,不过那道樱桃肉更是酥烂肥美。” 耿贵人正色道:“樱桃肉虽肥美,但吃多了不免有些腻,还是蟹粉狮子头更好些,肥而不腻。” 姚佳欣与耿绣娴展开了热烈的讨论,一旁绣墩上的钮祜禄氏生生被遗忘成了透明人,这叫钮祜禄氏脸色更加不佳了。 不过耿贵人素来细心,很快就察觉了钮祜禄贵人脸色不对,连忙止住了论狮子头与樱桃肉孰佳的品评,急转话题,“钮祜禄妹妹,我瞧着这时辰不早了,姚姐姐也差不多该歇息了。” 于是,耿贵人与钮祜禄氏忙告辞,略显突兀地离开了永寿宫。 姚佳欣砸吧砸吧嘴,貌似无意间造成了拉拢一个、冷落另一个的效果啊……但是天可怜见,她不是故意的,只是吃货跟吃货有共同语言罢了。 下一秒,她跟某大爷似的直接瘫在了柔软的罗汉榻上,四肢十分随意地摊开,充满了懒虫气息。 素雨忙蹲下身子,替自家小主脱了鞋子,她嘴上忍不住咕哝道:“小主请客享用佳肴,那钮祜禄贵人从头到尾杵着个脸,好似欠她似的!”素雨很是不快的样子。 姚佳欣一脸淡然,人家可是乾隆老妈啊。 素雨叹了口气,也明白小主与耿贵人、钮祜禄贵人交好是明智之举,便也不多说什么,只道:“小主真是好性子。” 人生在世,该吃吃该喝喝,享受生活才是最要紧的,宫斗只是调剂。 “小主可是乏累了?”素雨见自家主子瘫软着、半句话也不说,不由想起小主走了那么多路,回来之后又招待了耿贵人和钮祜禄贵人,必定是累坏了。 “那奴才打盆热水给您泡泡脚吧。”素雨柔声道。 “嗯。”姚佳欣迷迷糊糊应了一声。 约莫过了一小会儿,微烫的热水包裹着她的双足,当真是舒服极了,姚佳欣忍不住哼哼了两声。 足足泡了一刻钟,素雨才拿了干爽的巾帕给她擦脚。 突然,素雨惊呼:“小主,您的脚底磨出水泡了!” “啊?”姚佳欣睁开了眼睛,飞快掰过自己的脚丫子瞅了瞅,可不是么,就在脚心正中,磨出了一个白嫩嫩的水泡,白里透粉,还挺可爱的。 花盆底鞋的鞋底在正中间,脚心受力支撑,可不最容易磨出泡么! 姚佳欣无语了,自己这小身子骨还真有够娇弱的。 “小主别怕,只是水泡,不是血泡。奴才帮您挑破了挤出水,再上点药就没事儿。”素雨连忙安慰。 然后素雨就把她当伤员似的,小心翼翼挑水泡、小心翼翼上足了药,最后还弄了块纱布把她的脚给包了一圈,不晓得还以为这是踩了地雷还是怎么滴了呢! 姚佳欣抬了抬自己一幅貌似挂彩的右蹄子,无语凝噎。 算了,天大地大不如睡觉大,今早没睡够就起了,这会子吃饱喝足,可不正是犯困的时候么。 姚佳欣很快与周公相会了,而隔壁的启祥宫却是另一副场面。 启祥宫偏殿的殿门紧闭着,钮祜禄贵人一脸的不快,“姐姐,你真当她是好心请咱们用膳不成?” 耿贵人低声咕哝:“明明是你说想尝尝养心殿御膳房厨子的手艺的……” 钮祜禄贵人被这话生生噎住了,“我、我那是……” “好了!”耿贵人轻声道,“我知道妹妹你心里不舒坦,可我瞧着这姚贵人还是蛮好相处。你我毕竟位份不高,能交好一人,总比结怨一人好吧?” 钮祜禄贵人无法反驳,“姐姐话自然是有道理的,只是咱们也不可不防。” 耿贵人晓得这钮祜禄贵人心思重,也不戳破,只点头道:“我明白,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你我这些年来不都是如此谨慎处事的吗?”——这同样也是提醒钮祜禄贵人,别生出不该有的心思。 正文 第四十三章、皇后的段位 翌日,姚佳欣不到卯时便醒了。 虽说昨晚睡得早,但她真不习惯天不亮就起床啊!可她必须习惯这样的生活节奏,除非哪天皇后挂了。 香甜可口的熬乳茶热乎乎喝下去,就着入口即化的杏仁豆腐和枣泥山药糕,以及酸甜下口的蜜饯杏子,姚佳欣飞快往嘴里塞。 起得这么早,其实一点都不饿,但是要绕过大半个后宫去景仁宫请安,这么多的体力活动,她可不想像昨天那样,饿个半死。 好在早点素来都是奶茶甜点这些玩意儿,哪怕不饿姚佳欣也照旧吃得欢。 昨夜下了雨,因此晨起有些冷,素雨特意取了那件月白色碧桃蝶雀缂丝斗篷给她披上。也是巧,才刚出了永寿门,正要碰见耿贵人和钮祜禄贵人。 一夜过去,钮祜禄贵人笑脸盈盈,丝毫不复昨日用餐时候的不快。 互相见了平礼,三个贵人结伴往景仁宫请安而去。 途经可以抄近路的隆福门,姚佳欣也只是遗憾地略过,苦哈哈地绕御花园的远路,兜了一大圈子,眼看着快到景仁宫了,姚佳欣赫然发现——景和门竟然被上了锁。 她呆住了。 景和门、交泰殿、隆福门这条连通东西六宫的近路,难道不是一直都是开着的吗? 是啊,西六宫那边,景和门没上锁啊!为什么东六宫这边出口隆福门竟然上锁了?? 这不合理啊! 懵逼了三秒钟,她没有耽搁下去,去景仁宫请安才是最要紧的,若是误了时辰,那可是对中宫不敬,轻则挨训,重则受罚,她可不想给自己找虐。冲着耿贵人和钮祜禄贵人歉然一笑,再度朝着景仁宫快步而去。 因近日起得早,所以姚佳欣三人抵达景仁宫的时候,只有懋嫔、宁嫔以及郭贵人三人到了,而离景仁宫最近的承乾宫主位齐妃来得最晚。 卯时三刻,景仁宫的正殿如期开启。 嫔妃们按照位份高低依次入殿。 请安、落座之后,皇后的目光扫过底下众人,“雨后路滑,难为你们一个个都准时赶来请安。” 懋嫔宋氏忙谦卑地道:“身为嫔妃向皇后娘娘请安,本就是应该的,何来的‘难为’,娘娘这话实在是折煞嫔妾等人了。” 这番恭维,让皇后很是满意,“懋嫔你是最早侍奉皇上的旧人,又如此懂规矩、识大体,如今身居嫔位,实在是委屈你了。” 姚佳欣暗笑,委屈?那当初又是谁把懋嫔委屈在偏僻狭窄的咸福宫?还不是这位一脸贤惠的皇后娘娘? 皇后说懋嫔身居嫔位是委屈了,意思不就是说懋嫔应该是妃位,应该跟齐妃平起平坐吗? 也就懋嫔蠢,竟当真了,一脸的激动难抑,“嫔妾虽侍奉圣上最久,但太过福薄,两个小公主都没能保养住,是婢妾对不住皇上!”说着,懋嫔当场眼圈一红,眼里泪水涟涟。 啧!这说哭就哭的本事,懋嫔也算是一绝了。 齐妃李氏忍不住撇了撇嘴,一幅不屑的样子,动不动就拿潜邸的两个小格格出来卖可怜,齐妃是真的瞧不上懋嫔,但懋嫔在她面前又素来恭顺,齐妃便也嘴下饶人,只淡淡道:“好了,都过去这么些年了,懋嫔你也看开些!” 懋嫔仍旧呜咽着,一幅伤心欲绝的样子。 姚佳欣很无语,但作为咸福宫出来的人,还是很适时地柔声劝慰:“懋嫔娘娘别太伤心了。” 一时间,钮祜禄贵人和耿贵人也随大流地说着宽慰的话,唯独宁嫔无动于衷,反倒是嘴角挂着冷笑,宁嫔宫里郭贵人也选择缄默。 在众人劝慰下,懋嫔这才略略止了哭声。 齐妃忽然开口:“对了,臣妾来的路上,瞧见景和门不知为何竟然紧锁着,可真是稀奇!”齐妃嘴角噙着冷笑。 对于此事,要姚佳欣也很好奇,想着能够吩咐紧锁景和门的,想必也只有身在东六宫的皇后和齐妃了。 皇后神态端庄,“明日便是大祥,介时要在交泰殿行除服祭礼,不宜人来人往喧闹,所以本宫吩咐关了景和门。” 齐妃忍不住“咯咯”笑了,“是么!若要交泰殿免于喧闹,怕是关上景和门还不够,西六宫那边的隆福门想必也一并关了吧?”说着,齐妃看向了姚佳欣。 姚佳欣现在真的是无语极了!她也真没想到,居然是皇后下令关闭景和门!可偏偏西六宫那边的入口隆福门却依旧敞开! 这是什么意思,用脚指头想想就明白了! 若是姚佳欣还跟昨天那般,自隆福门而入,抄捷径往东六宫这边来,结果只会发现通往东六宫的出口景和门竟然打不开!遇到这种状况,她显然只能折回去,再绕御花园的远路。 如此耽搁之下,势必会迟了景仁宫请安! 这就是皇后只关入口景和门、不关出口隆福门的意图! 姚佳欣心里都要骂娘了!幸亏她今天没走“近路”,否则——这会子就要皇后治一个怠惰请安之罪了! 她很无语,堂堂皇后,居然用这种不入流的手段算计嫔妃!这段位…… 好吧,虽然手段不入流,但却极为管用! 若是她中招,还真是欲辩无言!人家耿贵人和钮祜禄贵人都是绕行御花园来请安,你凭什么比旁人金贵,非要抄近路? 齐妃挑眉:“姚贵人怎么不说话了?” 姚佳欣微微一笑,“婢妾也正在想,隆福门到底是开着的还是关着的?那会子天蒙蒙亮,婢妾也没有太注意。” 听到这样的话,齐妃忍不住哂笑,“姚贵人可真是风趣,与本宫打哈哈呢。” 姚佳欣继续笑呵呵的,“昨日多亏了钮祜禄贵人和耿贵人提点,走隆福门近路,势必经过交泰殿和乾清宫之间,多少有些不合宜,所以婢妾就没有再走此路。既然不打算走这条路,今早自然是没有上心的。” 皇后眼底突然有些暗了下来,“姚贵人与钮祜禄氏、耿氏最近似乎很是亲近。” 姚佳欣莞尔笑着,回皇后的话:“启祥宫与永寿宫毗邻,婢妾与两位贵人时常来往。” 这下子,连齐妃的脸色也有些幽沉,一时不注意,竟在眼皮子底下让这三个贵人同气连枝了! 这一瞬间,钮祜禄氏和耿氏都明白了姚佳欣的意图,但此时此刻,二人都已经无法反驳姚佳欣的话。因为她们的确走得很近! 正文 第四十四章、你的名字 在六宫众人的翘首期盼中,除服礼终于热热闹闹过了。 而姚佳欣,跟个老大爷似的瘫倒在罗汉榻上,一只嫩足被素雨抓在手上肆意玩弄…… “嗷!你轻点!” 素雨一脸怜惜之色,下手又快又狠,“小主,您忍着点,这血泡一定要挤干净才行。” “嗷~!” 惨痛的声响彻整个永寿宫,旁边鸳鸯和瑞雪两只小可爱都陷入了懵逼中,这到底是肿么回事?主银好像被欺负了咩? “喵呜?”鸳鸯歪了歪脑袋,然后……照旧低头吃小鱼干。——这是个小没良心! “汪汪!”瑞雪凶巴巴冲了上来,朝着素雨嘶哑咧嘴,奶凶奶凶的。——这是个小天使~ 素雨擦了擦头上的汗,瞪了瑞雪一眼,“边儿去,别碍事。” “汪!”瑞雪虽然惧怕,但还是没有丝毫后退,一幅你要是再敢欺负主银,我就咬你的架势。浑然不顾自己那比鸳鸯还小巧玲珑的小身板。 素雨也懒得理会这只毫无威胁力的小奶狗,低头专心擦药,她叹了口气,“小主这样下去可不行,前两日还是只是水泡,今儿竟磨出这么大一个血泡来!” 这种事情没辙的。 她不能不穿花盆底鞋,也不能不去景仁宫请安。 要怪只能怪这个小身子骨实在是太娇弱了,连脚底板都如此娇嫩不禁磨。 “不妨事,习惯了就好了。”姚佳欣看着自己缠着纱布的双足,一幅有气无力的样子。 素雨无言地沉默了许久,才再度扬起笑容道:“打今儿起,敬事房便开始当差了。小主可得好好歇息一下,今晚您多半还要侍寝呢。” 听到侍寝二字,饶是姚佳欣没皮没脸,也觉得有点害臊了。 嘤嘤,要睡四爷陛下了呢。 除了羞涩,还有点小期待呢~ 素雨笑着给自家小主掖了掖背角儿,“小主可得尽心伺候万岁爷,将来混个嫔位,也就不用吃这个苦头了。” 姚佳欣:这职业规划虽然没问题,但肿么感觉她是卖身去的呀! 姚佳欣囧了三秒钟,竟无言以对。 只得闭上眼睛装睡,被子一拉,埋进被窝装睡。 素雨低低笑了,端着洗脚水、伤药、纱布一干物什退出了内室,不料才退出来,竟看到万岁爷大步走进了东偏殿! 虽然万岁爷不是第一次不叫通传,素雨还是又惊了下来,连忙噗通跪在地上。 这跪得声音有点大,内室的姚佳欣又没真的睡着,岂会听不见?她连忙一个咕噜爬了起来,“怎么了?”——其实姚佳欣挺在意素雨小妮子的,这么忠心又能干的贴身丫头,她还是很心疼滴。 下一瞬,云锦幔帐被一把挑开,四爷陛下高大威武的身影呈现在姚佳欣眼前,“你怎么还没睡?” 姚佳欣本能地回话:“正打算睡……”然后,她咻地爬了起来,正要下床去请安。 但那双缠了纱布的脚一下子落入了胤禛眼中,胤禛一皱眉,顺手一把摁住就要下床来的姚佳氏,声音有些低沉:“脚怎么了?” “额……”姚佳欣跟个乖宝宝似的,乖乖坐在床沿儿上,双足交叠并拢,小小声说:“没什么,就是磨出泡来了,刚刚挑了、上了点药,不碍事。” 脚底磨出个泡而已,心糙肉嫩的姚佳氏并不觉得有什么大不了的。虽然疼了点,但每日这么个运动量,其实对身体并没有坏处。 胤禛看着那双嫩白的玉足,白嫩无暇,与那白色纱布几乎毫无二致的雪白,双足纤纤、小巧得不堪一握,十根嫩生生的脚指头微微屈着,似乎是害羞般躲闪着。 被四爷陛下盯着脚,姚佳欣心中泛起一丝古怪,难不成……四爷陛下竟然是恋足癖? 胤禛很快就收回了视线,蹙着眉头问:“怎么会磨出泡来?” “额……”这话问得好直男!当然是走路磨出来!但是她不敢对四爷陛下不敬,于是小声儿道:“花盆底鞋本来就累脚,去景仁宫的路又远……” 胤禛沉默了熟息,多走几步路,所以脚底就磨出泡来? 胤禛嫌弃地掀了掀眉毛,“你也忒娇弱了!” “是……”对于这点,姚佳欣还真是无可反驳,可不就是太娇弱了么,摊上这么个身子,她也很绝望啊! 上辈子的她虽然也不算强壮,但穿着高跟鞋血拼好几条大街都是小意思! 如今这个壳子……唉,说多了都是泪。 看着姚佳氏低垂着脑袋,一幅小可怜的模样,胤禛既无奈又不免生出三分怜意,“罢了,既然不能走路就别走,朕赐你一顶肩舆便是!” 姚佳欣不禁有些惊喜,四爷陛下虽然一幅嫌弃她的样子,但是还是蛮贴心的!若是出门有人抬,也的确蛮爽的…… 但是…… 姚佳欣弱弱道:“多谢皇上恩典,只不过……这可不太合规矩。”——别的贵人都用蹄子走路,偏她优哉游哉坐肩舆?太特么拉仇恨值了! 胤禛脸色顿时一沉,他素不喜被人拒绝好意! 姚佳欣当然不想拒绝被人抬着的好处,便小心翼翼道:“要不,您也给其他几位贵人都赐下肩舆吧?一视同仁,这样一来,旁人就不能说什么了。” 听了这话,胤禛不由发笑,合着是怕被人说闲话啊,朕赏赐的东西,哪个敢置喙?!胤禛心里不屑地撇撇嘴,但瞧着姚佳氏这幅小心怕事的样子,心道,罢了,骤然获宠,心里必定受宠若惊,正惴惴不安呢。 “罢了,依你便是!”胤禛嘴角翘着,轻描淡写道。 姚佳欣大喜,一瞬间笑逐颜开,“多谢皇上!” 这飞舞的笑容,恰似春日灼灼桃花,胤禛看在眼里,不由心中怦然。 这姚佳氏笑起来的样子,可比瑟瑟怯弱的样子可人多了。胤禛忍不住伸手过去,托起了姚佳欣细嫩的下巴,他居高临下端详这这张瘦削的小脸蛋,忍不住用食指指肚摩挲了一下。 这个姿势……姚佳欣心中汗了一把,分明是被花花大少戏弄啊! “对了,朕还不晓得你的名字。”胤禛忽然道。 正文 第四十五章、四爷的小甜心 “朕还不晓得你的名字。”胤禛忽然道。 姚佳欣:……四爷大大,这不太好吧?您都要睡我了,居然还不知道我叫啥? 姚佳欣心中狠狠鄙视了一下四爷陛下,嘴上还是乖巧地道:“婢妾单名一个‘欣’字。” 没错,她这个身子与自己其实是同一个名字,只不过她姓姚名佳欣,此身姓姚佳名欣。 小时候,她其实还蛮喜欢自己的名字的,虽然烂大街了点,但又是佳人又是欢欣的,也是蛮好听的。 但后来出了药某某事件……真是分分钟想让人去改名字啊! 可是,老爹老妈啥遗产都没留下,唯一留给她的,也就只有这个名字了。唉,虽然这名字让人无语了点,但也只能捏着鼻子继续用下去了。 “欣然一笑的欣?”胤禛问。 姚佳欣点头。 “唔……”胤禛沉思了片刻,“朕赐你一个小字吧。” 姚佳欣:四爷陛下您这是什么意思?嫌弃我名字烂大街啊!还不能不能愉快地做**了?摔!(╯‵□′)╯︵┻━┻ 胤禛端详着姚佳欣那张貌似恬静乖巧的小脸,便道:“朕瞧着你性情恬淡……” 不,你别胡说,我不恬淡,我就爱重口的、就爱吃肉!我才不要叫“恬淡”!听着就像是**蛋!这种事情只有鸳鸯才会干好伐! 胤禛哪里能想到这个恬淡楚楚的女子,内心竟然是如此糟污?他徐徐道:“王安石有诗云:云徐无心静无滓,史君恬静亦如此。你的小字,便叫……” 我叫恬静吗?好吧,这个可以接受。 “便叫恬心吧。” “诶?!” 啥米?我叫甜心? 嘤嘤~好羞射~ 姚佳欣的小脸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绯红如霞,虽然也知道四爷说的不是那个“甜心”,但是这两个字从冰山般严肃的四爷口中说出来,还是好羞涩的说…… 亲眼见证一张俏白小脸转瞬红透,对于坐拥无数嫔妃的胤禛而言,也依然是头一次见到的奇妙景象,毕竟后妃们在他面前,或是端庄、或温柔、或乖顺,私底下虽也有含情脉脉的时候,但害羞成这般程度的,却是头一个。 胤禛忍不住笑了,不过是赐了个字而已,竟会羞赧到这种地步……佳人酡颜,何其可人,何其动人…… 姚佳欣连忙捂住自己的灼人的脸颊,“那婢妾便是皇上的甜心了吗?”——矮油,这种话说出口,还真有够羞耻的!嘤嘤~ “朕的恬心?”胤禛喃喃自语,旋即点头。 嗷嗷嗷~ 姚佳欣心中发出了饿狼般的对月长啸,四爷陛下亲口承认了诶!啧啧,好苏啊~姚佳欣羞射得不行,飞快爬到了床榻最里头,掀开被子,土拨鼠般钻进去,把自己盖得严丝合缝,连头发丝都不露。 看到这幅场景,胤禛忍不住“噗嗤”笑了,明明都这个年纪了,却跟个小孩子似的,羞极了,便藏进被窝里? 真是好笑又好蠢。 隔着柔软的锦缎被子,胤禛抚摸着那个隆起的一团儿,“朕以后就唤你恬儿可好。” 朕的恬儿,不止心性恬淡,更是一幅少女心怀。胤禛顿时觉得十分欢欣。 隔着被窝,姚佳欣羞答答“嗯”了一声,四爷陛下若真的天天叫她“甜心”,她岂不是要成天羞射了?恬儿就恬儿吧,反正比她的名字好听…… 额……姚某某想到自己本名,再度郁卒了。 下一秒姚佳欣感觉到被窝被掀开了一角儿,一个壮硕的身躯钻进了被窝,蠕动了过来。 那壮硕身躯的主人道:“先睡个午觉,睡醒后,再去养心殿。” 去养心殿? “嗯~”果然是要做酱酱酿酿的事情了么? 马上就要推到四爷了哟! 姚佳欣有点睡不着了。 四爷陛下打了个哈欠,“你乖乖睡觉,养精蓄锐。” 养精蓄锐这个词儿从四爷嘴里出来,总叫人觉得污污的。 姚佳欣明白,自己不能再胡思乱想了,她这个破身板,是真的需要好好休息、养精蓄锐,要不然……说不准晚上会累晕的哟~ 于是不再瞎几把脑补,努力放空脑袋,花了一刻钟时间,才好不容易入睡了。 然而这个入睡的速度,对四爷陛下而言,也是够快的。 这几日,胤禛倒是不曾失眠,只不过……与恬儿同床共枕,睡得总是格外酣甜,睡醒后也总是格外舒坦清爽。所以,这才是胤禛时隔数日,便又再度驾临的真正原因。 这一觉,睡了整整一个时辰。 一个乱糟糟的脑袋才被被窝里钻出来,露出一张憋闷得赤红的瓜子小脸蛋。 “醒了?”胤禛挑眉看着枕边冒出来的糟乱小脸,忍不住发笑。 看到四爷陛下这调侃的脸,姚佳欣飞快揪着被被子,捂住半张脸。 胤禛揉了揉那乱糟糟的小脑袋,“好好梳洗一下吧。” 说罢,四爷陛下就先一步下了床,传唤了近侍,更衣洗漱,翩然而去,临走前,还特意回头瞅了一眼,给了姚佳欣一个别样的眼神。 姚佳欣:感觉那分明是今晚吃掉你的意思…… 须臾,素雨领着七八个宫女捧着盥洗用具鱼贯近前,素雨笑得合不拢嘴:“万岁爷已经翻了您的牌子,小主您快点准备着吧!” 净脸后,姚佳欣坐在了梳妆台前,这个时代就已经有玻璃镜了,只不过雾蒙蒙的,清晰度一般,倒也足以照清她现在的模样了。一头长发乱糟糟像鸡窝,一张脸红彤彤想煮熟了似的,这德性,四爷陛下居然还一幅很有胃口的样子。 姚佳欣捂脸,难不成四爷陛下是真的喜欢上她了?还是喜欢……上她? 姚某某的思想又污了。 鉴于她已经被四爷陛下翻了牌子,故而永寿宫上下一片与有荣焉,素雨、浓云领着一干宫女从头到脚把她仔仔细细捯饬了一通,只恨不得把每一寸皮肤都扑上香粉。 衣裳也是拣选中最好的几套,比对着挑选着,弄得姚佳欣这个正主都无语了,反正晚上她是要在养心殿西耳房的被窝里等着四爷陛下,穿什么都没意义吧??反正都得脱了。 于是,姚佳欣大手一挥:“那件宝蓝色的就挺好,再配上那月白色的斗篷就是了。” 素雨笑着说:“还是小主眼光好,这身配起来又贵气又雅致!” “好了好了,先传膳吧。”姚佳欣瞧见西洋座钟的时辰已经是下午四点了,该传晚膳了。这顿饭,她可得多吃点,晚上还有剧烈运动等着她呢。 正文 第四十六章、推到四爷陛下! 用了飧食、并且把自己捯饬得美美的姚佳欣终于走出了永寿宫偏殿,雄赳赳气昂昂往养心殿而去。 永寿宫离着养心殿本来就极近,再加上嫔妃侍寝不需要饶到养心殿正门,而是要走后头的小门——吉祥门。如此一来,路就更近了。 毕竟养心殿是皇上处理政务的地方,前殿时常会有重大朝臣出入,嫔妃自然不宜靠近。所以,养心殿后殿后头的吉祥门,便属于嫔妃侍寝专用门,与前朝互不干扰。 这让姚佳欣有种古怪的感觉,睡四爷,还得走后门?? 嗯…… 后宫人员走后门,前朝人员走前门,貌似也是应该的。 养心殿是是一座工字殿,占地面积足足有五千平米,除了前殿后殿之间的区域有两块空地,其余的全都是室内面积,便可想而知是多么宽敞了。 因此哪怕是仅仅作为嫔妃侍寝之地的后殿西耳殿也足足有五间之宽阔! 养心殿的后殿没有偏殿,只有正殿和东西耳殿和东西围房,东耳房体顺堂是皇后侍寝之地——话说四爷陛下真的还会睡皇后吗? 而西耳殿燕喜堂——修缮完工之后,姚佳欣作为第一个被翻牌子的侍寝嫔妃有点小激动呢。 一个硕大的浴桶在屏风后冒着热腾腾的气,里面洒满了花瓣。 专职的司寝嬷嬷领着八个宫女,便开始七手八脚把姚佳欣给扒光了,送进了浴桶中。 酱酱酿酿之前先洗个澡,也是正规流程,其实主要目的不是洗白白,而是检查一下,以免携带利器。 嗯……这种事情想也知道不可能吧? 都是有名有份的嫔妃,难道还会刺杀皇帝不成? 泡着玫瑰花瓣澡,姚佳欣心里又止不住地开始吐槽。 正当她泡得走神的时候,那位司寝嬷嬷柔声道:“小主,您可以出来了。” “嗯?”我擦,我泡了还不到十分钟啊!! 你们还真是只走个流程啊!随便沾沾水就出来? 好吧,所谓的沐浴更衣,只是文雅点的搜身而已,不会真的让你舒舒服服泡澡的。 纤瘦雪白的身躯出浴,在缥缈的雾气遮掩之下,反而更加诱人。 只可惜屋里的人都是雌性,估摸着是没兴趣欣赏这纤细的身段。 姚佳欣很快被擦干,只被允许穿上肚兜和开裆裤——肚兜也就罢了,再怎么也没后世的比基尼来得暴露,但开裆裤可就……其具体用途,姚佳欣这个腐思想人士瞬间懂得,甚至已经能发散思维,想象出那姿势了。 啊,好污、好羞涩~ 然后,姚佳欣就滴溜溜去里头的床上等着四爷陛下驾临了。 被窝里很软很暖和,司寝嬷嬷点了一炉极好闻的香料,宫人们都安安静静,光纤又昏暗,又静又香又暖和,姚佳欣突然觉得有点困了。 不行!她不能睡,姚佳欣赶紧瞪圆了眼珠子,“那个……这到底是什么香?”——闻着怎么叫人昏昏欲睡啊!这气味,四爷陛下身上也有,想必是养心殿专用的高级香料吧。 那司寝嬷嬷恭恭敬敬道:“这是安息香,有极好的助眠之效。” 姚佳欣:……四爷陛下还没来就点上,会不会早了点?乃们就不怕先把我给薰睡了? “嬷嬷,别添了,我都快睡着了!”姚佳欣打着哈欠道。 司寝嬷嬷不为所动,飞快又添了两勺香料,很快寝室内一片香雾弥漫,缕缕引人坠入梦乡。 姚佳欣:mmp 好在这时候,四爷陛下终于驾临,司寝嬷嬷与一干宫女太监齐刷刷跪了一地。 姚佳欣有点激动:终于来了,再不来我都要睡过去了! 接下来,便是更令人激动的场面—— 胤禛打量着那张欢欣羞涩的小脸,不由笑了,他淡淡吩咐道:“宽衣!” 嘤~四爷陛下宽衣了…… 姚佳欣紧紧抓着明黄锦被,眼睛滴溜溜瞅着,生怕错过重要场面,但目不转睛貌似又太豪放了些,于是,在四爷陛下脱到只剩下里衣的时候,她咻地一扯被子,把自己猛进了被窝,怂得像只土拨鼠。 “都退下吧!”胤禛忍者笑意,吩咐道。 众人鱼贯退下,内寝殿一片寂静,胤禛仿佛都能听到被子里那咚咚咚的心跳声。 接下来——是少儿不宜的场景。 在四爷陛下的引领下,姚佳欣充分明白自己的这个身子骨何其孱弱,根本禁不起太久的剧烈运动。 最后,姚佳欣是被宫女生生给架下龙床,搀扶着给擦洗了身子,真是叫她无地自容。 反观四爷陛下,那叫一个气定神闲,就那么走下床榻,迈进那硕大的浴桶中,坐在里头的杌子上,气势磅礴得不像洗澡,而像是坐在龙椅上、君临天下。 手脚麻利的小太监拿着搓澡专用软毛大刷子为四爷陛下搓背,肥皂泡泡满肩膀都是。四爷陛下微微眯着眼,一脸享受。 嘤~ 不过四爷陛下身材真是太好了!擦洗后的姚佳欣被伺候着穿上了一套柔软的月白素缎寝衣,像个废喵似的缩在被窝,眼睛忍不住地偷窥四爷陛下的龙体。 刚才那啥啥的时候,姚佳欣根本没敢睁眼,虽然无意中也触摸到了四爷陛下的龙体,也已经脑补出是何等遒劲健硕,但是还是不及此时此刻给她的冲击大。 嗷~胸肌好大! 呜呜,居然比她的都大~好想撞墙啊! 还有那宽阔结实的臂膀,轮廓分明的八块腹肌…… 温热的水流自那蜜合色的肩膀蜿蜒而下…… 姚佳欣咽下了一口口水,这身材,可以去当模特了,嗯泳装模特的那种…… 脑补一下四爷陛下身穿泳装走t台,姚佳欣立刻深深谴责自己:我实在是太大逆不道了,居然敢亵渎四爷大大! 相比之下,自己的身材…… 姚佳欣偷偷摸了摸自己,太干瘪了,睡起来的手感一定糟糕透了。 四爷陛下竟然不嫌弃,她都有点感动了呢。 嗯,决定了!她要努力增肥,提高运动量、辅以塑形运动,一定要锻炼出一个前凸后翘的曼妙身材,做四爷陛下的小甜心+完美**!这样才对得起四爷陛下那炸裂的级别的身材! 姚佳欣从歪歪中回过神来,就遗憾地发现四爷陛下居然已经穿上衣服了! 后悔啊!应该专心欣赏四爷陛下的龙体才对啊! 姚佳欣攥着被子角儿,只恨不得嘤嘤哭上两声儿。 胤禛穿着一身宽松舒适的靛蓝色薄绸寝衣,十分轻薄的料子,隐隐勾勒出那绝佳的身材。 看着恬儿这般又可怜又可爱小模样,胤禛忍不住捏了捏那泛红的鼻尖儿,“累了吧,早点睡吧。” “嗯!”姚佳欣乖得像只小鸡崽儿。 这时候,太监苏培盛张了张嘴,似乎是想说什么,但转念一想,万岁爷向来乾纲独断,又有心宠着姚贵人,他又何必触怒龙颜,规矩什么的,真不必太较真儿。 姚佳欣并不晓得,这燕喜堂其实只是嫔妃侍寝之地,那啥啥完事儿后,嫔妃是不能与皇帝同床共枕的,而是要去围房安歇。与皇帝共眠一宿,这是皇后才能享用的待遇! 苏培盛心道:这老贵人,可真真是了不得了哟! 正文 第四十七章、肩舆 天蒙蒙亮的时候,姚佳欣被素雨小妮子给叫醒了。 “小主,再不起可就要误了中宫请安了!”素雨语气急促。 一听“中宫请安”,姚佳欣困意全消,一个鲤鱼打挺……额,没爬起来,反倒是捂着腰呲牙咧嘴唉哟痛叫。 “小主您没事儿吧?”素雨急忙关切道。 姚佳欣跟个小可怜似的趴在床头,这会儿子四爷陛下早就不在了,也不晓得是何时走的,姚佳欣幽幽叹了口气,四爷陛下好腰力,差点没把她的小蛮腰给折腾断了。 以她这腰酸腿软的身体状态,只怕是爬都爬不到景仁宫了!姚佳欣忧上心头,她才侍寝,若不准时准点去给皇后请安,只怕就要被扣上“恃宠而骄”的帽子了。 “怎么办呀?”姚佳欣一脸的苦恼。 素雨忙柔声道:“小主,奴才带了伤药,这就给你擦些。” “嗯。”姚佳欣小可怜般应了声,话说素雨准备得还真周全,居然连伤药都提前预备上了,看样子这小妮子也是很了解她身体素质啊……嘤嘤,她真是弱爆了。 清凉的药膏被一双温柔的手化开,一点点在她的后腰上揉搓着,素雨一边涂抹一边按摩,嘴上柔声道:“养心殿御膳房已经送了早点过来,小主更了衣,便用些吧。肩舆也已经停在吉祥门了。” “内务府已经把肩舆送来了?”姚佳欣不禁又惊又喜,虽说四爷陛下发了话,内务府必定不敢怠慢,但才一日光景,就已经送货上门了?这点功夫,哪里够打造一顶肩舆? 素雨微笑着说:“内务府的人说,先帝爷子女众多,因此库里存放了不少小肩舆,正好拿来给您用,还说日后等打了新的,再给您换上,这些日子还请您多担待,暂且将就着用。” 姚佳欣笑眯眯合不拢嘴,内务府这些人还真会办事,又周全又伶俐——当然了,主要原因还是因为她得宠了,若是个不得宠的老贵人,只怕就是随便拿一顶不知道谁用旧了的肩舆来打发。 因昨夜运动过于激烈,姚佳欣还真是饿坏了。 养心殿御膳房送来的早点,那可真是精致得让人不忍下口。 袅娜一朵朵的荷花酥、晶莹剔透的水晶桂花糕,漂亮得让然不敢相信是早点,分明是艺术品! 当然了,更对姚佳欣胃口的还是那笼色香味俱全的四喜饺——不过可惜就只有四只,姚佳欣一口一个分分钟吃完,觉得还未足够,要不是身在养心殿,她都想再叫一笼了。 又吃了一盏八宝甜酪,肚子填满,姚佳欣觉得身上有了点力气,这才叫素雨搀扶着,出了吉祥门。 两个约莫十七八岁、均是中等身量的小太监候在那顶精美的红木肩舆旁边,见姚贵人出来,立刻跪地请安。 看着这两个还不晓得是否成年的小太监,让这俩半大孩子抬着自己,姚佳欣有点不忍——但也仅仅只是一点而已,便坐上了肩舆。 这肩舆比宁嫔和懋嫔的座驾明显要小一号,只不过姚佳欣身量纤瘦,因此坐在上头仍旧十分宽裕。这肩舆的模样,就跟那圈椅差不离,只不过多了两根能够被抬起的横杆,被这两个小太监稳稳得抬在肩膀上——所以才叫肩舆。 跟扶手椅一样,肩舆上铺了柔软的坐垫,这两个小太监似乎是抬肩舆的熟手了,姚佳欣坐在上头觉得很是平稳舒坦。 被人抬着的感觉实在是太棒了! 穿越过来没几个月,姚佳欣觉得自己真实越来越腐败了。 优哉游哉行进了没多远,便正好瞅见钮祜禄贵人和耿贵人,两人如今也高坐在了肩舆上,笑容温和。 三人位份相同,因此也没有落舆,便端坐着彼此问候了一下,结伴并行了。 耿贵人笑容里透着感激:“真是多亏了姚姐姐,要不然还不晓得什么时候能有这份恩典呢。” 是啊,要不是姚佳欣跟四爷陛下提议四大贵人都赐肩舆,钮祜禄贵人和耿贵人的确不晓得要等到什么时候才能有人抬。 不过姚佳欣还是客气地说:“我不过就是随嘴一提,举手之劳而已。” 耿贵人笑容灿烂:“姐姐只是举手之劳,与我和钮祜禄妹妹而言,可真是帮了大忙了!启祥宫离着皇后娘娘的景仁宫实在是路途遥远。”——耿贵人没敢抱怨辛苦,只说距离远。 姚佳欣不由品出了别样的意味,皇后把两个年轻的贵人分配到距离自己寝宫最远的宫苑……这是故意折腾人吧? 不过人家钮祜禄氏和耿氏年轻体健,每日请安都很优雅从容,只不过到底不如乘坐肩舆来得尊贵轻松。 哪怕心中不喜姚贵人的钮祜禄氏也不得不表达一下自己的感激:“姚姐姐是有大福气的人,这回是我们沾了姐姐的福气了。” 三大贵人其乐融融地聊着天,不经意间便已经抵达了景仁宫。 肩舆稳稳落地,素雨连忙上前搀着自家娇弱的小主儿。 在景仁门外,姚佳欣却意外地发现,储秀宫的郭贵人并没有乘坐肩舆,还是跟往日那般,跟在宁嫔的肩舆后头,徒步而行。 姚佳欣露出了讶异之色,但旋即一想,便也明白了几分,四爷陛下虽然赏赐了四大贵人肩舆乘坐,但是什么时候把肩舆送到位,可就要看内务府的心情了,姚佳欣这个得宠新贵,内务府不敢怠慢,耿贵人和钮祜禄贵人年轻且前途光明,内务府也不会疏漏。 而郭贵人……年纪与姚佳欣差不多,又姿色平平,早在潜邸便失了宠。 内务府,一直都是如此跟红顶白。 下了肩舆的三大贵人都心里门清,只装作没注意,上前向宁嫔请了安,并与郭贵人见了平礼。 郭贵人看着姚佳氏、钮祜禄氏、耿氏三人的肩舆,一时间愁容苦涩,心里极不是滋味儿。 宁嫔忍不住酸溜溜道:“还真是同人不同命啊!” 姚佳氏等三人不约而同装哑巴,因为大家都晓得,宁嫔才不会为郭贵人打抱不平呢,只不过是酸一下而已。 正文 第四十八章、景仁宫撕逼(二更) 皇后娘娘今日又是一如既往的贤惠面孔,“皇上子嗣稀薄,又执意为先帝守制,生生耽误了绵延后嗣,也冷落了众位妹妹们。” 姚佳欣心中默默补上一句:也冷落了皇后凉凉您。 其实四爷刚登基的时候,皇后还不满三十岁,未尝没有再育嫡子的机会,可偏偏……四爷要守孝三年。 三年过后,皇后娘娘现年三十二岁。 皇后忽的笑容和煦,一脸关切:“如今除了服,你们也都好生保养自身、好生服侍皇上。”那双尊贵的凤眸扫过底下的众嫔妃,“不管是谁,也不拘什么出身位份,只要能遇喜,本宫必定不吝封赏。” 啧啧,这是鼓励小妾们给自己老公生崽吗? 不管心里怎么算计,皇后娘娘的表面功夫做得还真是足足的。 在座众嫔妃闻言,少不得赶紧起身,齐刷刷道:“多谢皇后娘娘恩典!” 此刻,齐妃的心情最是不安,若一旦有人遇喜,齐妃的地位无意是最岌岌可危的。齐妃出身不高,又已经年老色衰,唯一的依仗,无非就是膝下的两位阿哥。若被的嫔妃也有了阿哥…… “齐妃怎么好像精神不济的样子?”皇后丹凤眸子斜睨齐妃那张郁郁沉闷的脸。 齐妃故作轻松地笑了笑,“多谢皇后关怀,只不过是昨晚教导怀恪女红,所以睡得晚了些。” 皇后笑容不减,金累丝东珠耳环贵气盈盈,愈发衬得皇后仪容华贵,“你有两子一女需要照顾,虽辛苦,但也是你的福分。日后不管皇上添多少皇子公主,终归是不会忘了大公主、三阿哥和四阿哥的,你且放宽心。” 皇后的话看似实在宽慰齐妃,实则句句扎齐妃的心窝子。何况齐妃所求,可不仅仅是皇上不会忘了她的儿女而已!坐拥两位皇子的齐妃,焉能不肖想储位? 齐妃兀自强撑着一笑,硬邦邦道:“是啊,臣妾好歹是个儿子的人,日子总能过下去!而皇后娘娘您虽然没有了大阿哥,但日后妹妹们有了生养,皇后娘娘视若己出,也就不会觉得孤单了!” 戳人痛处这种事儿,齐妃也十分擅长!皇后最痛之处莫过于失子之痛!莫过于如今已经不在适于孕育之龄!只能眼睁睁看着别人生养! 一时间,皇后那端庄温和的脸几欲破裂,语气也生生冷了下来:“齐妃妹妹未免太过以己度人,本宫怎会觉得孤单?本宫是皇上的结发妻子,皇上一直厚待本宫!” 皇后这话的确是无可反驳,总不能说皇上一只薄待发妻吧? 齐妃抿嘴一笑,仿佛是打胜了仗一般,“是,皇上重视礼法,一直很是敬重皇后娘娘。” 齐妃这意思是说,皇上是碍于礼法,才不得不敬重皇后。 又是喜闻乐见的后妃互怼,精彩啊! 姚佳欣喝了一口茶水,默默充当吃瓜群众。 然而,作为首次侍寝的嫔妃,旁人又怎能让她安安稳稳吃茶看好戏? 很快,战火便弥漫了过来,怼胜了皇后一筹的齐妃竟又降话锋转向了姚佳欣,“姚贵人瞧着气色不是很好,可是昨夜侍寝辛苦了?” 姚佳欣:…… 这话她该怎么回?说实话,的确是很辛苦,可她若是说实话,未免有些得了好处还卖乖的嫌疑,可若说不辛苦……便又一种我很行,我还可以继续侍寝的意思,更拉仇恨值。 于是,姚佳欣选择打哈哈,她笑着抚摸自己的脸颊,“多谢齐妃娘娘关心,我的气色的确一直都不太好。”——意思是我气色不好,跟侍寝不侍寝没关心,别瞎联想。 齐妃早已见识过这个老贵人的滑不留手,于是挑眉继续追击:“那也真是辛苦你了,明明身子骨这般娇弱,还要去侍奉圣驾。” 能不能不要抓着嘿咻的事儿哔哔个没完?! 姚佳欣有点无语了,古人不应该羞涩而含蓄吗?齐妃你这么追着问这种事儿,是不是太豪放了点? 于是,姚佳欣道:“婢妾的确不及齐妃娘娘您身强体健。”——你强你彪悍,有种你去推到四爷啊! 齐妃听了这话,倒是没有联想到姚佳欣深刻含义,只当做是服软,她微微一笑,端起茶盏,悠然饮用着。 这下子,宁嫔武氏不忿了,她语气生冷地道:“齐妃姐姐年轻的时候,的确是身强体健得很,一口气生了四胎呢!” 这意思是,齐妃如今不年轻了…… 接连怼赢了一个皇后和一个新宠,齐妃心里正嘚瑟着,哪里受得了这般被泼一头冷水?何况被讽刺年老这种事情,任何一个女人都难以容忍! 于是,哐啷一声,齐妃将手中茶盏重重撩在了桌上,她冷冷瞪了过去:“宁嫔,你这是什么意思?!” 宁嫔微笑着说:“嫔妾这是羡慕姐姐的好福气呢!” 看着宁嫔的笑容,齐妃愈发气不打一处:“你分明是——” “好了!!”这时候,高坐凤椅之上的皇后娘娘神色严肃地打断了齐妃和宁嫔的斗嘴,“你们两个,一个妃子、一个嫔,乌眼鸡似的,成何体统!” 宁嫔有些不忿:“皇后娘娘,嫔妾只是羡慕齐妃有生养之福罢了,是齐妃娘娘仗势欺人。” “你——”见宁嫔竟颠倒黑白,齐妃气得老脸都青了。 皇后微微一笑,“齐妃,你也改改你的脾气了,都这个年纪了,怎么还跟妹妹们怄气呢。” “我……”皇后明显的偏袒,齐妃又岂会看不出来?她忍不住冷笑,“宁嫔妹妹既然羡慕,不妨好好调养身子,也怀个一儿半女,想来便不用羡慕本宫了!” 说着,齐妃又“哎呀”了一声,“只怕皇上体恤宁嫔妹妹,不忍心妹妹辛苦呢!” 宁嫔在潜邸的时候的确得宠过几年,但也已经失了宠了。齐妃一语戳中其心头痛处,叫宁嫔登时恨得牙根痒痒,若不是皇后在上,只怕宁嫔都恨不得手撕了齐妃,以报当年失子之仇! 皇后揉了揉太阳穴,露出疲乏之色,“好了,本宫还要去慈宁宫侍奉太后,你们退下吧。” 今日的景仁宫撕逼,终于落下了帷幕。 正文 第四十九章、喷火龙陛下(三更) 传说中的那位乌雅太后,姚佳欣至今不曾见过尊容。在人家皇太后眼里,她这个老贵人,就算是老树开花冷不丁成了后宫新贵,仍然不够格入她老人家的眼。 太后里不喜叨扰,素日里也就只有皇后、齐妃、懋嫔、宁嫔以及阿哥公主们常去请安。其中最勤于侍奉太后的,自然是正牌儿媳妇的皇后凉凉,因此人人都少不得要称赞皇后一句“孝顺”。 然鹅……太后与皇上母子不和,已经是许多人心知肚明之事,只不过维持着表面上母慈子孝罢了。甚至连请安——莫说晨昏定省了,四爷陛下不过就是隔三差五去慈宁宫请个安罢了,如此疏于问安,理由自然是先成——新登大宝、百废待兴。 涉及到朝政,太后当然也只能宽容大度地表示:朝政为重。 而皇后便打着皇上忙于朝政、臣妾理应替皇上好生孝顺太后的理由,成为了慈宁宫每日拜访的常客。 这种事情落在四爷陛下眼中,他会领皇后的情吗? 姚佳欣暗暗摇了摇头,只怕不但不会,四爷陛下还会觉得皇后跟他不是一条心,甚至还会觉得皇后在跟他唱反调。 也不晓得皇后脑子里是怎么想的,再孝顺太后,太后还能给她什么好处不成?在四爷君威掌控之下,哪怕是太后,也只是个尊贵的吉祥物而已,根本左右不了什么大事。 放着四爷陛下不去巴结,反而跑去巴结太后? 嗯…… 难道说……皇后竟然还想修复太后与皇帝的母子关系不成? 额,不会的,皇后不至于那么不自量力。 姚佳欣如此想着,母子失和的根源,是在十四爷身上,四爷陛下的重生,蝴蝶掉了十四爷当大将军王的未来,因此如今的十四爷还只是个二十来岁的光头阿哥,而且无权无势、赋闲在家。 比起被圈禁的,其实这样的境遇算是好的了。 可太后和十四爷肯定不会觉得这是好事。 与十四爷年纪相若的十三爷都已经是怡亲王了,还总理户部,皇帝陛下一母同胞的亲弟弟却是光头阿哥,啥职位都木有。 这样的巨大反差,莫说十四爷这个年轻气盛的不服气,连太后都会觉得自己的大儿子在针对她心爱的小儿子。 还好,本朝有后宫不得干政的铁律,所以太后纵然再不满,也不能非议朝政!心里火就这么憋着,母子关系能好了才怪! 所以,想到化解这对母子的不和,除非让四爷陛下给十四爷封爵重用,而且起码得是十三爷那种程度的爵位和那种程度的重用。 呵呵哒,康熙复活只怕都不可能吧? 当然了,还有一种法子,就是让太后和十四爷服软,让太后认可自己大儿子修理小儿子的举动,或者让十四爷低头服软装孙子,不再哔哔瞎蹦跶。 嗯……感觉更天方夜谭了呢~嘻嘻。 这么说吧,太后的想法是:你是我儿子,你孝顺我是应该的,你厚待你弟弟也是应该的。 而四爷想法只怕是酱紫的:我是皇帝,弟弟不规矩,我不圈了就已经是仁至义尽了,还想要别的?呵呵! 十四爷年轻气盛脑子里有水倒也是可以理解的,怎么太后脑子也跟着一块儿进水了呢?四爷陛下如今是君临天下,掌控所有人的荣辱,甚至生死,太后若清醒点,就应该先出手教训十四爷,让十四爷看清现实。 只可惜啊,人啊,钻了牛角尖了,脑子还怎么能清醒? 剪不断、理还乱,皇后还非要掺和进去……搞不好四爷陛下还会认为自己的皇后是站在太后和十四那边的…… 啧啧!这不是没事儿找事儿,没麻烦找麻烦么! 回到永寿宫,素雨低声禀报说:“今日十四爷和十四福晋入宫请安了,这会子慈宁宫怕是很热闹呢。” “哦?”啧啧,跟一家子大团圆似的,唯独撇下了四爷陛下。 哎哟妈呀,若是让四爷陛下知道了,估计要化身喷火龙了。 正在这时候,王以诚急火火跑了进来,“小主,万岁爷驾到,您快去正殿迎驾吧!” 啊咧?喷火龙来了?! 姚佳欣不由打了哆嗦,泪流满面,喷火的四爷陛下她可hold不住啊! 可是四爷都来了,她hold不住也得硬着头皮上啊! 叫素雨扶着,姚佳欣慢吞吞来到正殿。 果不其然,这里散发着一股子低气压,御前的总管太监张起麟见到姚佳欣跟见到亲人似的,飞快迎了上来,“贵人您可算是来了!万岁爷在里头呢!”说着,张起麟也不给引路,一幅“您自己进去吧”的架势。 姚佳欣:mmp,让我一个人去应付喷火龙啊!张起麟你这个老东西坏得很! 心中怒骂了一通,稍微耽搁了几秒钟,里头便传出喷火龙陛下的怒斥声:“还不进来!” 姚佳欣一个哆嗦,连忙应了一声“是”,视死如归地挑开了珠帘,便看到四爷陛下跟个不动金刚似的盘腿坐在临窗的罗汉榻上,背后是自支摘窗投射进来的阳光,一时间,四爷陛下整个人宛若镀金一般,活脱脱一个怒目金刚! 姚佳欣看得微微一怔。 胤禛今天很生气,下了朝便听说老十四夫妇去慈宁宫请安了,当时还想着,跟皇额娘怄气了这么久,若是皇额娘派人来请他去慈宁宫用早膳,他终归还是要给皇额娘面子的。 可没想到——慈宁宫愣是没派人来请!! 明明皇后都去了!! 却独独撂下了朕!! 真是岂有此理!! 心情不爽的胤禛便想到还有一个地方可以放松舒缓一下,结果、这不就来了永寿宫了么。 因此姚佳欣那磨磨蹭蹭的举动,让胤禛很不满:朕难道还会吃了你不成? 姚佳欣要是会读心术,肯定会腹诽:您昨晚刚吃过,忘了吗? 此时此刻,胤禛眼睛一撇,就看到他恬儿一幅呆呆傻傻的蠢模样,居然是直勾勾看着他发愣! 一时间,胤禛有些觉得好笑,这一笑,气便消了大半,他淡淡道:“过来。” “哦!”妙回神的姚佳欣慢吞吞走上前。 走得这么慢,胤禛脸色又冷了下来,“磨磨蹭蹭的,不乐意见朕吗?” 姚佳欣那叫一个委屈,先前她的确是不想见四爷陛下的,但是瞅了一眼,就发现四爷报销莫名其妙笑了,怒目金刚不复,她怎么会不乐意勾搭四爷陛下? 姚佳欣捂着腰侧,艰难地屈了屈膝盖,憋屈地哼哼了两声,“婢妾腰间酸痛,走快些,怕是会摔跤!” 听到这话,胤禛先是一愣,然后……毕竟是阅人无数的皇帝陛下,他秒懂,然后爆发出了哈哈大笑声,旋即一把将姚佳欣给拽进了怀里! “哎呀我的老腰啊!”姚佳欣疼得呲牙咧嘴,她的老腰可禁不起这么大的动作。 正文 第五十章、不要啊~皇上(四更求推荐票求收藏啊!) 方才还是阴云密布,转瞬之间便能让万岁爷笑逐颜开,这位老贵人……我勒个乖乖,真是不得了啊!大总管张起麟偷偷瞄了里头一眼,一颗心算是落回了肚子里。 万岁爷君威重,哪怕是他这个御前头号太监,一个不慎,也少不了板子加身。如今竟出了这么一位能让万岁爷转怒为喜的人物,张起麟是打心眼里觉得高兴,还好我老人家下手快,早早让王以诚来永寿宫。 王以诚笑呵呵的一脸谄媚,“大总管您最近瞧着清减了不少。” 这王以诚也是够睁眼说瞎话的,张起麟胖得都堪比弥勒佛了——也笑得跟那弥勒佛似的,只可惜是个笑面佛,一肚子坏水儿。 张起麟笑眯眯打量着王以诚,“小诚子啊,你以后前途似锦着呢!” 王以诚哈腰道:“这都多亏了您老提携。” 胤禛仔细审视着那委屈巴巴的小脸,跟个小怨妇似的,他勾了勾嘴角,不由闻到了一股子药膏味儿,便想起了昨夜的绮丽,恬儿的身子比他想象中更瘦,瘦得不堪一握,他自问自制力过人,昨夜也是顾忌着恬儿初次承幸,未曾尽兴欢愉。没想到,饶是如此,还是累着恬儿了。 胤禛忍不住摸了摸那过于纤瘦的腰肢。 “咯咯!”被摸到痒痒肉的姚佳欣赶忙往后缩,缩得有点急,一下子抻着后腰肉了,不由“嘶”了一声,疼得呲牙咧嘴。 胤禛见她这幅样子,忙问:“还是传太医来瞧瞧吧。” 姚佳欣立刻把脑袋摇成了拨浪鼓,“不要啊~皇上!” 话刚喊出来,姚佳欣脸就红了,怎么一不小心,叫成叫床了! 打量着那突然绯红的脸蛋,胤禛笑了:“恬儿就是太容易害羞了。” 因为喊出了那么羞耻声音……姚佳欣捂脸。 胤禛不禁又有些遗憾,看样子今晚是不能继续召幸恬儿了。 “你今早去景仁宫请安,一切可还好?”胤禛忽然语气有些沉,黑沉沉的眸子带着某种凉意。 这架势,肯定是对皇后跑去慈宁宫刷孝心不满了,姚佳欣避重就轻、笑着说:“多亏了皇上赏赐的肩舆,婢妾这才不曾误了请安时辰。” 对于这点,姚佳欣是真的感激。 明亮的眸子、诚恳的眼神,胤禛心情好了许多,笑看着她:“饿了吗?” “嗯!”姚佳欣毫不犹豫点头,此刻的眼神比刚才更诚恳十倍!她刚回来正打算用朝食呢,四爷陛下就来了,饿得都前胸贴后背了! 胤禛忍不住“嗤”地笑了,恬儿的脑子里就只有吃的。不过,他来永寿宫,本来就是要跟恬儿共用朝食的。 慈宁宫。 此时此刻,各色山珍海味也鱼贯摆上来。 太后乌雅氏身着常服,一脸的慈祥,就像是寻常人家老太太似的,“今儿慈宁宫膳房特意做你最爱吃的松鼠鳜鱼,趁热吃。” 可偏偏十四爷允禵却蹦出来一句:“怎么皇上不来给皇额娘请安?” 太后那慈祥的笑容一下子有些僵。 十四福晋完颜氏赶忙偷偷踢了十四爷一脚,“爷,用膳吧,别辜负了皇额娘的一番心意。皇额娘这儿的松鼠鳜鱼素来最是地道。” 十四爷允禵偏不肯借坡下驴,他哼了一声,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四哥现在是皇上了,看我不顺眼便罢了,没想到竟对皇额娘……” 皇后瞧着这十四弟又是驴脾气犯了,忙解释道:“十四弟误会了,皇上一向孝顺太后,只是前朝政务实在是太过繁忙。” 皇后这话也算是给了太后台阶下,太后颔首道:“哀家虽身在后宫,却也晓得皇帝时常忙得都睡不好觉。皇帝事必躬亲,也难怪抽不出空暇。”——后头这句,便生生是抱怨的口吻了。明明忙不过来,为什么不让亲兄弟分忧? 这时候,皇后身边的年轻姑姑蕙纕忍不住咕哝:“皇上明明去了永寿宫……” 听了这话,皇后疾言厉色呵斥:“闭嘴!” 蕙纕噗通一声跪倒在地,二话不说便扇了自己一个耳光:“奴才多嘴!奴才该打!” 允禵剑眉一挑,不由露出疑惑之色:“永寿宫不是一直空着吗?”才刚问出口,允禵顿时就明白了,他嘴角带着讥笑:“才几日功夫,皇上又有了新宠了啊!” 身为臣弟,品评皇帝后宫事,终究是失规矩,因此太后乌雅氏立刻瞪了小儿子一眼,“胡说八道些什么!只不过是往年潜邸的一个侍妾罢了!” 说着,太后立刻转移话题:“其实皇帝不来也好,来了你们夫妻俩少不得拘谨。” 完颜氏见状,立刻点头附和:“皇额娘所言甚是。”说着,立刻夹了一块松鼠鳜鱼到允禵碗中,“爷,您快尝尝,这鱼凉了便不好吃了。” 允禵撇了撇嘴,这才闷头吃鱼,嘴里塞了东西,这位十四爷才总算能安静几分。 太后看着小儿子吃得香的样子,笑呵呵道:“你呀,打小就喜欢吃这些鱼虾蟹的,偏你四哥最厌恶腥气。你们俩若是在一张桌上,哀家都不晓得该怎么布置了。” 允禵看着这桌上大半都是自己喜欢的佳肴,得意地嘿嘿笑了,“还是皇额娘疼我!” 看着自己傻儿子,太后乌雅氏无奈地叹了口气,眼睛不由瞥向身侧那仪容端庄华贵的皇后,太后眼底划过一丝阴霾,却露出了最慈祥的笑容:“皇帝终日忙碌,难免有些冷落皇后。” 皇后微笑的同时适时地流露出些许苦涩,“臣妾已经年老色衰,皇上多去年轻嫔妃处也是应该的。”——若真是个年轻嫔妃,皇后心里还能好受点,可偏偏那姚佳氏并不年轻。这就叫皇后心里非常不平衡了。 太后“嗯”了一声,淡淡道:“你若真能这么想,哀家就放心了。” 听到这话,皇后不由地有些慌了神,“皇额娘……” 太后语气凉凉道:“用膳的时候,别说那些有的没的!” “是!”皇后连忙低下了头,原想今日十四弟也在,是个难得的机会,借太后的手压制那姚佳氏……没想到——太后竟一早就看穿了! 皇后脸上有些难堪,难堪之余不禁恼羞成怒,她尽心尽力尽孝于太后,周全太后颜面,如今不过就是想让太后帮她个小忙!太后不帮就罢了,竟还当着十四弟和十四弟妹的面训斥了她! 正文 第五十一章、豆腐皮包子(1/4) 慈宁宫。 一桌子山珍海味,也只不过动了小半而已。太后念了句佛号,道:“三阿哥脾胃不好,那道养胃的西湖肉羹趁热送去承乾宫。” 太后时常关怀病弱的三阿哥弘昀,皇后早已是见惯了的,嘴上忙道:“皇额娘慈爱垂怜,三阿哥的身子一定能日渐康健的。” 太后淡淡道:“但愿吧。” 说罢,太后又道:“姚贵人既然伺候得皇帝满意,也算是她的功劳,那碟豆腐皮包子就赏给她吧!” “是!”底下太监连忙应了声,便将那碟一口都没用过的豆腐皮包子给装进了食盒。 皇后的脸色顿时有些发青,太后竟反过来“恩赏”这姚佳氏!! 其实,皇后若是稍微冷静点,就会发现,那豆腐皮包子是皇上喜欢吃的,太后嘴上说赏赐姚佳氏,其实是另有意图。 只可惜皇后这会子气都不打一处,哪里还能冷静思考? 十四爷允禵虽然不了解后宫状况,但也听出来,这个“姚贵人”应该就是把皇上勾去永寿宫,让皇上没来慈宁宫请安的那位!允禵也一脸不忿:“皇额娘,不过就是个贵人而已,您犯得着……嘶—— 原来是十四福晋突然拧了十四爷腰上的软肉,偏生十四福晋还一脸的微笑:“爷,时辰不早了,皇额娘待会儿要礼佛,咱们就别叨扰了。” 十四爷允禵狠狠一把将完颜氏那只施暴的手拂开,恨恨瞪了福晋一眼,“你话真多!” 完颜氏笑靥如花,“爷说笑了,我的嘴皮子哪里比得过您利索!” 允禵气得虎目圆瞪。 太后乌雅氏一脸的无奈,“你们两个,要打情骂俏,回府里去!少在哀家面前折腾这一出!” 允禵心有不服,这哪里是打情骂俏!分明是完颜氏这个女人没事找事儿! 但皇额娘都已经下了逐客令了,允禵也只得起身辞别皇额娘和皇嫂,临行前不忘叮嘱:“臣弟在外头,不能时常入宫,劳皇嫂多陪伴皇额娘。” 皇后微笑点头:“这是本宫应尽的本分,十四弟放心便是。” 太后叹了口气,这个小儿子是顶孝顺的,只可惜…… 出了慈宁宫,十四爷允禵终于忍不住警告福晋完颜氏:“你以后再敢动手动脚,别怪爷在外头不给你面子!” 完颜氏无语了良久,才道:“爷,别的事儿我劝了您肯定不听,可这后宫的事儿,您以后就别非议了成吗?” 允禵怒目圆瞪:“嘴巴长在爷脸上,爷爱说什么就说什么!皇额娘都没说什么,你管得倒是宽!” 完颜氏深吸一口气,表示自己绝对不能生气,绝对不能跟十四爷一般见识,压下怒火后,完颜氏微笑着说:“爷,您没瞧见皇额娘都不高兴了吗?” 允禵一愣,“有吗?”他沉思了良久,好像、貌似是有一点点的…… 完颜氏见状,忙继续引诱……啊不,是引导,“皇额娘赐膳向来只给皇后和阿哥公主们,这可是头一次赐膳嫔妃。这是什么意思,您难道不明白吗?” 允禵撇嘴:“我哪里知道皇额娘是什么意思!” 完颜氏微笑着说:“皇额娘深谋远虑,她既然抬举这姚贵人,自有抬举的用处。” “什么用处?”允禵有些好奇。 完颜氏道:“这个,我就不是很清楚了。”——什么抬举姚贵人,根本不是那么回事!太后这是告诉皇上,慈宁宫其实一直备着皇上爱吃的菜呢。 允禵哼了一声,“不清楚你还啰嗦这么多废话!” 完颜氏心里那叫一个火大,废话?她可没一句是废话!完颜氏急忙默念了一遍观音心经,这才再度压下怒火:“爷,我的意思是说,皇额娘既然有意抬举姚贵人为己所用,您就别去坏皇额娘的事儿!” 允禵这才恍然大悟,“你早这么说,爷不就明白了么!” 完颜氏:真不好意思,我高估您的脑子了。 永寿宫这头,姚佳欣处于一脸懵逼中。 太后赏了她一道菜,豆腐皮的小包子,六只小巧玲珑的小包子整整齐齐摆在盘中,很是好看。 “嗯……”可是为毛呢?像太后这样的顶级存在,赐菜那可是莫大的恩典!可姚佳欣不明白,为什么这么大的恩典会降临到她头上? 她忍不住看向四爷陛下,“皇上,太后怎么会赐菜婢妾?” 胤禛冷眼瞄了那豆腐皮包子一眼,瞬间就明白了太后的意思,不由发出一声冷哼,“不喜欢就扔了!” 姚佳欣:……四爷陛下怎么又不高兴了? 她讪讪笑着,“扔了多可惜啊!婢妾还是吃了吧。” 胤禛挑眉:“刚才进了朝食,你难道没吃饱?” 姚佳欣笑嘻嘻说:“当然饱了,只不过饱腹也是有七分、十分之别的。” 这个道理胤禛倒是明白,因为他用膳素来之用七分饱,只不过看着那盘豆腐皮包子,胤禛还是忍不住嫌弃,“怕是都凉了吧?” 姚佳欣笑着说:“婢妾尝尝看。”于是,拿起银筷夹了一只,整个送进嘴里。 这豆腐皮又薄又不失弹性,一口咬下里头的馅料立刻在口中释放,很香、很鲜,只不过是素的,里头有香菇、木耳、竹笋,都顶顶鲜美的东西,切成极为细碎的小丁儿,包裹在豆腐皮中蒸熟,其鲜美被牢牢锁在里头,只等着一口下去,鲜香四溢,唇齿回味! 咽下这只小包子,姚佳欣眼睛锃亮:“纯素的包子没想到还能这么好吃!” 这幅眼睛里只有美食的模样,让胤禛不禁觉得好笑,“不过就是个豆腐皮包子罢了!” 姚佳欣也笑得自己像个土包子,“皇上,这包子皮虽然凉了,但里头的馅儿还热乎,您要不要尝一个?真的很好吃!婢妾已经试毒了呢!”——当然要说是试毒喽,总不能让四爷陛下吃她吃剩的包子吧? 胤禛忍不住笑得嘴角高高翘起,试毒?分明是你自己馋了要吃的! “朕饱了,不吃。”胤禛又立刻板着脸道,谁要吃那已经半凉的包子! “哦,那婢妾就全都吃了!”说完这句话,姚佳欣迫不及待一口一个将剩下的豆腐皮包子祭奠自己的五脏庙。 那丁香般粉嫩的舌尖舔了舔唇角,这六只豆腐皮包子,个头比饺子还小,意犹未尽啊。 “瞧你吃得如此香甜,不晓得还以为是龙肝凤胆呢!”胤禛无不嫌弃地道。 正文 第五十二章、直男四爷(2/4) “瞧你吃得如此香甜,不晓得还以为是龙肝凤胆呢!”胤禛无不嫌弃地道。 姚佳欣笑嘻嘻:“皇上的肝儿婢妾可不敢惦记,皇后娘娘的胆婢妾更不敢肖想。” 胤禛伸手捏了捏那带着酒窝儿的脸颊,“朕瞧着你胆子是愈发大了!连朕都敢打趣了!” 姚佳欣也觉得自己胆子变大了,从前那战战兢兢担心掉马的心情已经不复存在了。因为——她跟四爷陛下如今可是亲密泡友关系!只要她别干出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情,四爷陛下不会要了她的小命儿的。 抚摸着那被四爷陛下捏过的脸颊,有点痛呢,“婢妾的脸无二两肉的,可禁不起您御手揉捏。”——其实她想说龙爪的…… 胤禛再度露出了嫌弃的表情,“朕瞧着你胃口甚好,怎么还是瘦巴巴的?” 这个问题问得好! 姚佳欣给了个毫无责任的回答:“大概是因为……婢妾肚子里有个无底洞吧!” 胤禛:……朕的恬儿是个妙人! “这豆腐皮包子对你胃口?”胤禛忽的语气柔和了起来。 姚佳欣毫不犹豫点头。 胤禛微微一笑,“养心殿御膳房有的是善做素斋的太监,朕回头赏你一个!” 对于四爷陛下这种一言不合就送厨子的举动,姚佳欣表示……真实太壕太赞了! 姚佳欣毫不矫情推辞,起身行了一礼,笑容灿烂得几欲绽放,“多谢皇上!” 胤禛指了指身旁的蟒缎条褥,姚佳欣会意,忙上去紧挨着坐在他身旁,一脸甜兮兮的笑容。 “恬儿可知道,太后为什么赏赐你那道菜吗?”胤禛徐徐问。 “不知道。”所以才刚才才问您啊,不过四爷陛下并没有回答,这会子是要给她解惑了吗?姚佳欣一幅好奇宝宝的模样。 胤禛淡淡道:“因为那豆腐皮包子,是朕爱吃的。” 姚佳欣惊得小嘴都成了“o”型,也就是说那盘豆腐皮包子其实太后是给四爷陛下的吗?然鹅却都进了她小肚子!四爷陛下一只都没享用! 她现在抠着嗓子吐出来也来不及了吧?qaq~ 姚佳欣哭着脸问:“那您为什么不吃?”她明明请示过四爷陛下的——所以说四爷陛下不能怪她吧? 胤禛突然哼了一声,“朕不稀罕一盘冷菜!” 姚佳欣心中碎碎念:没冷透,馅儿还热乎呢…… 今儿十四爷夫妇和皇后娘娘都慈宁宫用膳,唯独没请四爷陛下去。可后来,太后特特送来这盘四爷陛下最爱吃的豆腐皮包子,表面是赏赐给她的,可实则是向四爷陛下表示,太后心里是惦记着他的。 这心思,真够九曲十八弯的! “太后的意思是,今日慈宁宫的桌上备着你爱吃的菜。也就是说,太后是希望皇上去慈宁宫的。”姚佳欣终于弄明白了。 胤禛挑眉:“没想到恬儿还挺聪明的。” 姚佳欣笑嘻嘻,“皇上过奖了。”您都给解释道这么地步了,再进一步想想就能明白了。 “可是——太后既然希望您去,直接派人去养心殿请不就得了?”姚佳欣一脸难以理解,非要时候打哑谜,这心思简直九曲十八弯! 胤禛冷笑:“太后惯来如此。她若是哪天跟朕不绕弯子,倒是稀奇事儿了。” 在她面前,四爷陛下如此毫不避讳地讽刺这自己的亲妈、当朝的皇太后娘娘…… 姚佳欣装作什么都没听见,忙奉了一盏新沏的六安茶。 胤禛也觉得自己方才言语不妥,于是也接过茶,静静品着。 这时候,大总管张起麟圆润地走了进来,打了个千儿,“万岁爷,皇后娘娘派人来请,说是有关大公主的婚嫁事宜要当面请示您。” 如今既已除服,怀恪公主的婚事的确该提上日程了。只不过……明明是齐妃的女儿,皇后瞧着倒是比齐妃更上心的样子。 胤禛喝着茶,眼皮都不抬一下,“皇后倒是够心急的!” 这语气……分明是讽刺的口吻。 眼见着四爷陛下没有挪动贵足的意思,姚佳欣有些不安,皇后派人来请,而且有这么正当的里头,若是四爷陛下不去——皇后当然不敢怨怪皇上,只怕会觉得是她从中阻挠。 姚佳欣便道:“大公主的年纪已经不小了,皇后娘娘和齐妃想必都心急了。”——只不过是各有各的心急目的罢了,齐妃想来是会替女儿的终身幸福考虑,但肯定也是盼着怀恪能嫁一个对四阿哥弘时的将来大有裨益的大家族子弟,也就是俗称的政治联姻。而皇后的目的,只怕与齐妃正好相反。 胤禛哼了一声,“朕只有怀恪这一个女儿,她的婚事朕自有决断!” 意思是由不得皇后齐妃以她们利益为准绳为大公主择婿喽?姚佳欣笑了笑,“皇上既有了决断,不妨告诉皇后娘娘和齐妃娘娘,也好叫她们安心为大公主备嫁。” 胤禛细细打量了姚佳欣一眼,“恬儿怎么好像猜透她们心思,也猜透了朕的心思似的?” “额……”刚才说的那些淡定话,貌似有点太吗明透了吗? 姚佳欣不敢当着四爷陛下的面儿撒谎,便道:“皇后娘娘和齐妃娘娘心目中的乘龙快婿是谁,婢妾不得而知,但皇上心目中的乘龙快婿,必定是才德兼备的年轻俊彦,因为皇上是真心疼爱大公主。” 胤禛挑眉:“你怎么知道朕是真心疼爱怀恪?” 姚佳欣眨了眨眼,“因为皇上您收养二公主和三公主了呀。”——这明显是四爷陛下不舍得亲生的抚蒙,所以就让别人的女儿代劳了!这死道友莫死贫道的行为,真是太特么优秀了! 胤禛深深看了她一眼,“没想到,恬儿大愚若智。” 嗯?! 姚佳欣一双眼珠都要瞪出来了,小嘴都成了o形:“您的意思是,我看上去蠢蠢的?!”——一时气急,竟连“婢妾”都忘了自称了。 (╯‵□′)╯︵┻━┻四爷大大,您这样会失去本泡友的! 看到这小女子幅炸了毛的样子,胤禛忍不住哈哈大笑,“朕的恬儿真是妙人!” 胤禛一把将气得直抖眉毛的小炸毛给拢进怀里,抚摸着那小脑袋,就像是给爱犬百福顺毛似的,他笑着说:“恬儿这是大巧若拙。” 这两个词儿有个毛线区别啊!别以为我不晓得这是近义词! 姚佳欣只恨不得翻白眼儿。 “好了好了,瞧你那小性子!”胤禛顺毛抚摸着姚佳欣的纤细的后腰,“简直是恃宠而骄。” 恬儿的腰身真细啊,怪不得总是被朕累得腰身酸疼……胤禛心里忍不住开始遐想旖旎。 姚佳欣委屈地撅了撅鼻子,哼哼唧唧:“分明是您总是数落我……我哪有那么差劲?” “嗯?”胤禛露出疑惑之色,“朕经常数落你吗?” 姚佳欣撅着粉嫩的小嘴儿,扒拉着纤细的小手指头开始数:“第一次见面,您就数落我字儿写得丑。” 胤禛反问:“难道你的字写得不丑吗?” 姚佳欣:摔!四爷大大你这么直男,会失去本泡友的! “对了!”胤禛脸色肃然,“你之前不是给朕抄金刚经祈福吗?怎么现在停了?” 姚佳欣:“额……介个……” 胤禛淡淡吩咐:“继续给朕抄,直到你的字能入朕的眼为止!” 姚佳欣一脸惊悚,四爷大大,您的眼光实在太高,只怕我这辈子都练不到那个水准啊!四爷陛下求放过啊! 姚佳欣悔得肠子都青了,好端端,提什么字儿,现在好了,生生给自己开了一个无限练字的支线副本! 正文 第五十三章、班主任四爷(3/4) 四爷陛下赏赐了她上好的笔墨纸砚,以及两本卫夫人簪花小楷字帖。 “小主,您瞧这套西湖春集锦墨,施金错彩,绘图精美,奴才还是头一次见到这么漂亮的墨锭呢。”素雨捧着那螺钿墨盒呈到姚佳欣面前。 的确是很漂亮,在漆黑的墨上用金粉绘制出这样细腻风雅的西湖风光,这一套十锭墨,绘制的便是西湖十景,这样一套集锦墨,用来写字,委实可惜了。 “这么好的墨,应该收藏着才对。”收藏到现代,绝对能上拍卖行。 素雨:小主您纯粹是懒得不想写吧? 然而,素雨嘴上却微笑着说:“皇上既然赏赐小主这么好的徽墨,小主可不能束之高阁。” 来送赏的是苏培盛,“素雨姑娘说得极是,万岁爷发话了,小主每日至少要临十张大字,而且务必用心临摹,万岁爷可是要检查的。” 姚佳欣:四爷陛下您是班主任吗?她都奔三十了,大学毕业都那么多年了,居然还要回炉重造!qaq 素雨笑容灿烂:“既然如此,奴才给你磨墨,小主趁着午后亮堂,可要多临几张字。” 姚佳欣翻着白眼看着素雨:你丫的肯定是班主任的小奸细吧? 她就这样被赶鸭子上架,被请进了书房。 四爷赏赐的砚台,也是一方澄泥砚,不似别的砚台那傻大黑粗的外观,这方澄泥砚是黄色的,不过不是常见的鹅黄、明黄,而是……像跟鳝鱼差不多的那种黄色,倒是颇有古朴之意。 砚台整体被雕琢成荷塘,磨墨的那个圆洼地儿相当于池塘,四周则雕刻了荷叶、莲花还有小鲤鱼、小青蛙,甚至那荷花花苞上还停着一只蜻蜓。 姚佳欣正看得带劲儿,素雨的声音把她从走神中拉了回来:“小主,墨已经磨好了。” 四爷所赐文房四宝中有一整盒的湖笔,有羊毫、狼毫、兼毫(混杂毛的)和紫毫(野兔背毛的),还有大楷、寸楷、中楷、小楷四种大小,林林总总加起来,目测有二十来根毛笔。 既然要临卫夫人簪花小楷,当然要选最小号的毛笔,至于用什么毛的,姚佳欣不喜欢太柔软的,便选用了那支狼毫小楷笔。 蘸饱了墨汁,在笔舔上轻轻一刮,对照着卫夫人簪花小楷字帖,便开始在洁白的宣纸上落字。 不得不说,用最好的笔墨纸砚,写字果然流畅。——虽然字还是一如既往的糟糕水准。 古人的临帖方式,让姚佳欣很不习惯。 现代人临帖,都是把极薄的纸覆盖在字帖上,如此照着摹。 可在古代,就算有那种薄透无比的纸,也不可能让你覆在字帖上临摹!因为这样临摹,势必会晕染透纸张,而毁掉珍贵的字帖! 所以,古人的临摹,就是照着写。 以姚佳欣的水平,照着卫夫人簪花小楷写,再怎么模仿,也是不伦不类。 “唉,看样子还得慢慢来啊。”姚佳欣将写得不堪入目的那张字揉搓着一团丢进垃圾桶。 然后重新铺开一张生宣,继续写。 一时间,书房内寂静无声。 素雨笑容柔和,小主虽然惫懒,但只要一坐下写字,还是很认真的。 如此足足写了半个时辰。 素雨碰上一盏枸杞茶,轻声道:“小主歇会会儿吧。” 姚佳欣揉了揉发酸的手腕,接过那青花茶盏,一口气了喝了泰半,她常常吐出一口气,“总算写出两三张能看的字儿了。”——当然也只是她自己觉得能看,四爷陛下肯定不认可。 素雨像个亲妈似的温柔鼓励她:“小主是顶聪慧的,只要肯用心,一定能越写越好。” 这话听着顺耳多了,姚佳欣微微颔首。 “对了,”素雨一秒回复正常宫女的恭谨模样,“庆丰司送来两尾松花江鳜鱼,鲜活得紧呢。” “那就让后厨看着烹调吧。”姚佳欣欣然一笑,口中早已涎水四溢。四爷陛下不喜欢吃鱼,共进御膳的两回,那么多佳肴愣是没有一条鱼,便可见四爷是多么厌恶鱼腥。 今晚四爷陛下不会翻她的牌子,她可以放心大胆地吃鳜鱼了。 晚膳的主厨依然是郭善郭太监,新来的素斋能手翟公公没有什么发挥余地,因尚不晓得姚贵人口味,因此只做了一道豆腐皮包子。 郭太监做了足足四道硬菜,其中头牌当然是那道松鼠鳜鱼——硕大的珐琅长盘中是一条貌似炸毛松鼠般的大鱼,这道菜非常考验刀工和火候,郭善虽然已经两三年没做过这道菜了,但精湛的刀工和火候把控,如今他依然做出了一道色香味俱全的松鼠鳜鱼。 姚佳欣率先夹了一块鱼肚子上肉送进嘴里,端的是鲜嫩酥香,酸酸甜甜的口感融入了鲜美的鱼肉中,一口下去,真是令人止不住筷子啊! 饶是姚佳欣胡吃海塞,终究是吃不完这偌大一条松鼠鳜鱼。 她遗憾地擦了擦嘴,才想起,桌上好几道菜连碰都没碰一下呢。 只得赏了身边的宫女太监——她发现浓云、小杨子、小柳子都增肥了不少啊!唯独素雨这丫头,只有脸上有肉,身材还是瘦巴巴的。 这世上就是有那种不管怎么胡吃海喝,都不长肉的可恶家伙。 哦,对了,她现在也是这种人了。 素雨趁着自家小主吃饱喝足心情正好,才来禀报:“小主,敬事房太监去启祥宫接走了耿贵人。” 姚佳欣淡然地“哦”了一声,今晚耿贵人侍寝啊。 素雨见自家小主看得开,不由松了一口气,“奴才还以为小主后头,会是钮祜禄贵人呢,没想到竟是耿贵人。” 是啊,按理说,钮祜禄贵人更年轻而且还是满人,作为一个儿子数量严重不足的皇帝不喜爱,钮祜禄贵人无疑是首选。 如此可见,四爷陛下是真的恶了钮祜禄氏。 这位传说中的乾隆老妈前途微妙啊。 姚佳欣眯了眯眼睛,露出了看好戏的神情。 “小主要是没别的事儿,不如再去临几张字吧。”素雨笑眯眯提出了建议。 姚佳欣:我去……吃饱喝足的她只想瘫着不动! “万岁爷可是让您每日临十张字帖呢!” 姚佳欣宛若心口遭受重击,呜呜,早知道就不把写得不好的那几张扔进垃圾桶了! 于是只得含泪回到书房,完成班主任四爷布置的功课。 手,好累啊! 正文 第五十四章、宠冠六宫(4/4) 三月春暖时节,后宫嫔妃们的脸上也处处洋溢着春意。 敬事房上下忙碌,六宫嫔妃争相打点,不吝银钱,可是叫敬事房总管太监陈福赚了一笔养老钱。 说道这宫里的太监,品级最高的其实并不是御前大总管张起麟,而是敬事房总管太监陈福。这陈福已经是个年近七十的老太监了,也是打阿哥所的时候就伺候四爷陛下的老牌旧人了,而且还是先帝爷所赐。 因此四爷陛下一登基,就把太监中最高品级的敬事房总管太监一职赏赐给了陈福,官居正四品。 比姚佳欣这个五品贵人品级还高呢! 当然了,嫔妃的品级再低,那也是小主,太监的官衔儿再高也是奴才,四品的敬事房总管太监哪怕见了答应,也是得请安行礼的。 这一日午睡刚醒,王以诚就来禀报:“小主,敬事房总管陈公公来了。” 这位敬事房总管太监无疑是最受东西六宫嫔妃欢迎的客人,因为他一来,就代表着四爷陛下翻了你的牌子。 果不然其然,这个脸如老树皮的老太监行了请安之礼,便张口说:“万岁爷今儿翻了小主您的牌子,请小主拾掇拾掇,于酉时三刻前前往养心殿。” 姚佳欣微笑着道:“有劳公公了。” 这陈福不似别的太监那样谄媚,似乎见了谁都是这样不卑不亢的,毕竟论年纪,这陈福也快要退休了,自然没必要处处巴结。再则他这个太监已经做到头了,再巴结人,也不会有再进一步的空间了。 不过陈福礼数周到,嫔妃若是塞银子,也是照单全收,回头也会把你的绿头牌放在更显眼的位置,至于能否被万岁爷翻到,就看你的福气了。 这种服务,姚佳欣虽然不需要,但也不想跟这位敬事房总管交恶,也是会时常意思意思。 姚佳欣淡淡睨了素雨一眼。 素雨会心地上前,将一锭沉沉的银锞子塞进陈福袖中。 得了赏,陈福脸上的笑容和气了些许,“小主新贵荣宠,必定前程似锦。” 这段日子,姚佳欣当然称得上是荣宠了,四爷陛下每隔三五日便会翻一次她的牌子,毕竟她的身体状况,可不禁不起夜夜滚床单。因此每一次侍寝后,四爷陛下都给她充分的休息时间,休息好了,然后在她的腰肢给折腾酸软。 三五日侍寝一次,这频率已经是相当高了,更何况四爷陛下并不是每日都会翻牌子。 除服后大半个月时间里,耿贵人侍寝了两次,钮祜禄贵人、汪答应和安答应分别侍寝了一次,而姚佳欣已经是第五次了,一个人就顶其他人加起来的总数! 这简直就是宠冠后宫! 专宠会带来极大的好处,内务府有了好东西,永远会第一时间挑了最好的送来,御前几个品级不低的太监都对她谄媚讨好,连敬事房总管太监都对她礼数周全、客气有加。还有四爷陛下动不动就赏赐厨子、赏赐绸缎首饰、赏赐文房四宝——额,最后这个她真的并不想要。 专宠也有极大的坏处,譬如说皇后看她的眼神越来越不善,要不是碍于她得宠,又没有落下丝毫错处和把柄,才不好对她发难罢了!其他嫔妃,譬如齐妃,对她也越来越酸了,只不过明面上都不敢都太过分的行为,或者说,皇后和齐妃都在等对方出手呢。 姚佳欣便只得更加谨小慎微,表面上与启祥宫的耿贵人和钮祜禄氏愈发亲密,平日里得了什么好东西都不忘着人送去启祥宫两份。 一边也不忘好生保养自己的身子,黄岐黄院判开的药一日不落地喝着,每天晚上也不忘抽出时间在床上偷偷锻炼身体——翻牌子时候和四爷陛下一起运动,不翻牌子就自己哼哧。 首先是瑜伽来一遍,就当是热身了,然后从芥子空间里取出最小号的哑铃,来一遍哑铃操,最后取出泡沫轴,给自己做按摩和放松——主要是按摩放松被四爷折腾的酸涩的腰部。 泡沫轴真是个令人销魂的东西,按摩的过程又痛又酸爽,简直是运动减肥必备品。 如此坚持下去,姚佳欣很快就觉得自己手脚不再整天冷冰冰的了,当然这和天气日渐暖和有很大关系。 但是她体质的确是有所改善,虽然并不强健,但起码不会走两步路就累得气喘吁吁了。 要不是嫔妃出门必须穿花盆底鞋,她都想走去景仁宫请安了。 三月底的这一日,嫔妃照旧齐聚景仁宫请安。 “还真是仍逢喜事精神爽,姚贵人的气色可比从前好多了!”皇后凉凉最近这段日子,首先开炮的目标已经不是齐妃,而是她了。 姚佳欣不失礼数地屈膝做万福:“多谢皇后娘娘关怀,都是黄院判医术高明。”——这也是她咬牙坚持锻炼的结果,不得不说,主要你肯付出汗水,就一定会有收货——额,减肥另当别论。 上辈子姚佳欣也不是没坚持锻炼了,可因为管不住嘴,体重上……变化不大。 这辈子,她坚持锻炼、胡吃海喝,体重上……依然变化不大。 脂肪这玩意儿,真是没得跟它讲理。 齐妃笑吟吟打量着姚佳欣那纤细的腰肢,“姚贵人这身量,真的赛过飞燕,不似本宫,接连生育之后,身材就臃肿了。” 姚佳欣忙微笑着说:“齐妃娘娘儿女双全,这可是宫里独一份福气,不知多少人羡慕您呢。” 齐妃抿着嘴角,颇有几分自傲。 皇后抚了抚鬓角上的金累丝凤钗,“姚贵人你又何须羡慕旁人,你这般得皇上喜爱,想必很快就能遇喜了。” 皇后还真是致力于为她拉仇恨值啊!姚佳欣露出虚弱地道:“婢妾到底不年轻了,又体质虚弱,怕是要辜负皇后娘娘的厚望了。” 这也恰恰是皇后和齐妃都没有对她出手的主要原因了,因为她的年龄和体质,明显不易受孕。 皇后莞尔一笑,似乎是在安慰她:“有黄岐黄院判为你调理身子,你还是大有希望的。” 姚佳欣继续自谦:“黄院判也只是尽人事、听天命罢了。” 如此算是应付过去了。 正文 第五十五章、胸无二两肉(1/4) 转眼便进了四月里,天气大暖,御花园繁花似锦。 姚佳欣架不住隔壁钮祜禄贵人和耿贵人的热情相邀,只得答允一起同游御花园。 钮祜禄贵人今儿穿了件鲜艳的海棠红菊纹袍,那菊花是鹅黄丝线掺了金线绣成的,在明媚的太阳底下熠熠生辉,煞是惹眼。 “如今绛雪轩前的白海棠开得正好,若不去赏看,实在是辜负了。”钮祜禄贵人头上的那支白玉海棠步摇垂下两穗米珠,衬得她格外端华优容。 相比之下,耿贵人就穿得素净多了,姜黄色折枝花的旗服,配一件湖绿镶银边花蝶褙子,笑容一如既往地温和柔雅,“那白海棠花落的时候才叫好看呢,满地如铺了一层雪,所以那小轩才叫绛雪轩。” 说这话,姚佳欣便遥遥瞧见那开成了一片雪的白海棠,绛雪轩前的海棠虽只有五株,但都是百年古树了,高大茂密,已然成林。 那花枝繁密之处,隐隐有两个身影,一个穿着绯色百碟斗篷,另一个穿着浅水绿的衣袍,只那绯色斗篷的女子发出了一声冷哼:“那个胸无二两肉的病秧子,也不晓得皇上瞧上她那点儿了!” 姚佳欣当场懵逼了,胸无二两肉? 沉默了三秒钟,貌似是在说她? 姚佳欣瞅了瞅自己平坦的胸部——扎心了老铁! 一时间,耿贵人和钮祜禄贵人的脸色也有些微妙。 浅水绿衣裳的女子娇滴滴咯咯笑了:“李姐姐有所不知,或许皇上就是喜欢姚贵人那娇弱楚楚的模样呢,咱们想学都学不来呢!” 这话一下子挑明了,就是在背后说姚佳欣的坏话。 耿贵人见状,立刻重重咳嗽了两声。 这声音一下子惊醒了白海棠树下兀自说笑的两位,二人脸色一变,回头一看,竟然是姚贵人以及启祥宫的两位贵人!! 姚佳欣也终于看清了这二位的脸,绯红斗篷的那个年纪略大些,容长脸,姿色平平,而那个浅水绿衣袍很是年轻,颇有颜色。不过这二位,她都不认识。 这也不能怪姚佳欣,她出门一般只有两件事:侍寝、请安,除此之外,甚少四处溜达。而贵人以下的嫔妃,是没资格去景仁宫请安,因此也就碰不得面。 姚佳欣挑了挑眉:“恕我眼拙,两位是哪宫的娘娘?聚在一块训斥我,可真是清闲!”——她明知眼前这二人不是常在就是答应,还特意如此说,便是要施加压力。 果然,这二位脸色煞白了。 那个年长些的还能稍微镇定些许,屈膝行了个礼:“给三位贵人请安。姚贵人说笑了,妹妹是承乾宫的常在李氏,这位是安答应。” 原来是齐妃宫里的李常在和安答应啊!主位是宫中位份最高的嫔妃,也难怪底气如此充足! “齐妃娘娘宫里的?呵,不晓得还以为二位是齐妃娘娘本人呢!”姚佳欣话里满满的都是讽刺。 安答应身量纤细,此刻又小脸惨白,才真真是一幅娇弱楚楚的样子,她连忙再三行礼:“都是妹妹多嘴,还请姚贵人宽恕!” 反倒是那李常在被姚佳欣接连讽刺后,脸色又青又白,怒气涌起:“姚贵人这话妹妹可不敢当!妹妹不过一介常在,齐妃娘娘是何等雍容华贵。” 姚佳欣笑了,这李常在无非就是自恃主位贵为妃子,而她不过只是个贵人罢了,再得宠,也管不到齐妃宫里的嫔妃! 姚佳欣淡淡反问:“雍容华贵?怎么听着像是在说皇后娘娘?”——这简直就是诛心之言。 李常在不禁愈发气恼:“贵人若要训责婢妾,婢妾无二话,何必动不动往齐妃娘娘身上牵扯?” 好嘛,背后说人坏话被逮到,居然还理直气壮的?你行! 姚佳欣深深看了这李常在一眼,她若是连个常在都制不住,只怕就要沦为后宫纸老虎了!姚佳欣眯了眯眼睛,“我可是连碰都没碰常在一下,常在便如此气势汹汹,难不成你仗势主位是齐妃,所以便可肆无忌惮,背后辱骂贵人?我倒是要去承乾宫,看齐妃娘娘是否会袒护你。” 说罢,姚佳欣一甩袖子,便是一幅要去承乾宫理论的样子。 这下子,李常在终于慌了神,李常在虽然跟齐妃一样姓李,但根本不是什么亲戚。而齐妃膝下有儿有女,已不需要扶持偏位嫔妃。 这姚贵人若真找上门去理论……李常在努力定了定心神,发出了冷笑,齐妃娘娘是何等在乎颜面,绝不会向一介贵人低头服软!想到此,李常在抬起下巴,“贵人为着几句口角,非要闹到齐妃娘娘面前,婢妾自然不敢阻拦!” 呦呵,还挺嚣张啊!姚佳欣这下子还真有点生气了呢。 而安答应最近的处境正是艰难,她不过才侍寝了一回,齐妃就对她没什么好脸色。安答应自负姿色,觉得自己还能得宠,可偏偏冒出一个老贵人!心里自然酸得很,因此见李常在数落姚贵人,便也跟着嘴碎。此刻,安答应是真的后悔极了! 或许齐妃碍于颜面会袒护她与李常在,但事后肯定会给她苦头吃! 因此见到姚贵人要去承乾宫理论,安答应急忙冲上去拦住姚佳欣去路,便噗通一声贵了下来,“求贵人饶了婢妾这一回吧!婢妾以后再不敢背后说您坏话了!” 这安答应倒是怂得快,姚佳欣拨弄着手指头,“你知错能改,我自然不会继续为难你。”——她要的结果,也不过就是认个错、服个软罢了。 安答应露出了得救的目光,连忙道:“多谢姚贵人!” 姚佳欣抬了抬手:“你别急着道谢。别忘了你的李姐姐,背后辱骂我,至今连个错都不认、礼都不赔呢!她这般死不悔改,我少不得还是要去承乾宫一趟。”——说这些话,是要告诉安答应,闹到齐妃那边,是因为李常在不肯认错赔礼,要怪就怪这李常在,别怪我。 安答应的小脸刷地就白了,她恳求地看向李常在:“李姐姐,背后说姚贵人的坏话,终究是咱们不对。” 正文 第五十六章、耿贵人出手(2/4) “李姐姐,背后说姚贵人的坏话,终究是咱们不对。”——如今既然赔礼认错就能过了这关,何必非要闹到齐妃娘娘跟前? 安答应一句“终究是咱们不对”,让李常在涨红了脸皮,有齐妃娘娘做主,难道还怕一个贵人不成?齐妃娘娘心里对姚贵人早就酸妒得很了! 旁边的耿贵人皱了皱眉,这李常在一直仗齐妃的势,颇为嚣张,齐妃也一直袒护着她,若是真闹到齐妃那儿,齐妃还真未必能秉公处置。只不过姚贵人得宠,若是一直闹下去,再闹到皇后跟前,甚至闹到皇上面前,最后赢的肯定是姚贵人,只不过……若真为这点小事闹到帝后跟前儿,姚贵人也要落一个嚣张跋扈、不好相与之名。 耿贵人清咳了两声,“李常在,这些年齐妃娘娘一直待你不薄。你却仗着她恩宠,给她招惹事端,你就是这么报答齐妃娘娘的?” “我——”李常在被耿贵人噎得说不出话来。 耿贵人脸色冷肃:“你满口污言秽语,形同市井泼妇,明知有错却毫无悔意!”说着,耿贵人看着姚佳欣道:“姚姐姐,我不必劳烦齐妃娘娘了,直接请皇后娘娘做主得了!” 此话一出,李常在这才真的慌了神,若闹到齐妃那儿,她自是不惧,可若是闹到中宫处,皇后娘娘早就对承乾宫不满,肯定会借此机会重惩她! 姚佳欣惊讶地看了耿贵人一眼,今日的事儿,耿贵人原本可以像钮祜禄贵人一样作壁上观的。 见姚贵人止不住地打量自己,耿贵人报以和善的微笑,然后板着脸对李常在道:“怎么?李常在还不肯认错?非要跟着我们去景仁宫走一趟?” 李常在脸色一白,终于不再扛下去了,她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咬了咬嘴唇,道:“婢妾言语无状,冒犯贵人,还请贵人恕罪。” 一提到皇后,怂倒是快。 姚佳欣笑了:“我知道,你嘴上认错,心里肯定不服气得很。” 李常在咬着贝齿道:“婢妾不敢,婢妾是真心认错。” 姚佳欣嗤地笑了,牙齿都要咬碎了,还说是真心认错?这李常在,倒是好玩得很,姚佳欣淡淡道:“都跪着做什么,不晓得还以为是我罚跪你俩呢!” 安答应见状,急忙道:“多谢贵人宽恕!” 而李常在则一声不吭站了起来,还紧紧咬着牙齿,腮帮子都紧绷着,不晓得还以为她打算咬人呢。 姚佳欣微笑款款:“李常在若是心里不服气,回头尽管去找齐妃娘娘告状。” 听了这话,李常在难掩惊色,她的确是这么打算的,可姚贵人竟然是一幅浑然不惧的样子? 姚佳欣已经不再理会李常在和安答应,而是回头朝着耿贵人笑了笑,“今日我是没什么心情赏花了,不如我宫里品茶吧。” 耿贵人欣然点头。 一直装哑巴的钮祜禄贵人微笑着说:“听说皇上赏赐了姐姐今春的明前茶,我跟耿姐姐可真是要大饱口福了!” 嫔妃的份例茶是六安瓜片,且贵人每月只有七两。像明前龙井这种只有春日里才进贡的稀罕茶,可就不是等闲嫔妃能享用了。譬如今年,明前龙井八百里快急送到京城,四爷陛下除了赏赐给几个信重的兄弟、孝敬了太后之外,就只有景仁宫、承乾宫和她的永寿宫分别得了两罐。——皇后是中宫,自然什么都不能少了她一份,至于送去承乾宫那份,可不是赏赐齐妃的,而是因为怀恪大公主喜欢龙井茶。 三大贵人说笑闲聊便走远了。 李常在眼中满是恼怒的火焰。 安答应眼中满是焦躁:“李姐姐,你该不会真的要去齐妃娘娘面前告状吧?” 李常在暴躁的脸上犹疑不定。 安答应急忙道:“姐姐,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就算真的闹到齐妃娘娘面前,难道娘娘还会为了咱们跑去永寿宫理论吗?这事儿终究是咱们理亏,若是咱们闹下去,只有吃亏的份儿!” 李常在虽然满腹不甘,但也明白安答应说得有理,她恨恨道:“走着瞧吧!我就不信她能一直得宠!” 安答应松了一口气,别看李常在这话说得凶狠,但已经服软的意思了。只要李常在不闹,这事儿就算是了了。 永寿宫东偏殿。 明前茶的茶香弥漫,如初开之兰,清香宜人。 三个贵人品着茶、吃着精致可口的小点心,真是像极了后世女生们的下午,吃吃喝喝聊八卦。 装点心的盘子是瓷库最新送来的水蓝釉底色的桃花凤蝶高足盘,浅蓝的底色清雅如碧空,描金绘制凤蝶戏桃花,漂亮得简直像是艺术品——啊不,这本来就是艺术品,若是搁在二三百年后,上了拍卖行,必定是天价! 姚佳欣本来就喜欢瓷器,只不过身家有限,可玩不起古董瓷器。平日里就喜欢买些漂亮的平价瓷器,小资地喝喝茶水。 如今所用这些瓷器,跟以前的那些一比较,还真是货比货得扔啊! 她手上小心翼翼捧着同式样的水蓝釉桃花凤蝶茶盏,生怕自己一个不小心,就把这能拍卖出几百万的瓷器给摔了。 姚佳欣笑盈盈招待耿贵人和钮祜禄贵人:“快尝尝这鸳鸯卷,可好吃了。” 这时候,趴在旁边如意纹花几上红白脸大胖猫发出了“喵”的一声,仿佛在应声一般。 钮祜禄贵人被这只猫的叫声吸引过去了模样,“这就是姚姐姐养的猫吧,可真是不一般。”——钮祜禄贵人是真的不理解,这宫里人尽皆知,万岁爷喜犬厌猫,这姚贵人居然养着这么一直大胖猫。 耿贵人含笑道:“这宫里养狗更多些,这猫倒是稀罕。” 钮祜禄贵人捻起一枚精致的鸳鸯卷吃着,笑着说:“皇上之前不是还赏赐了姚姐姐一只上好的京巴犬么,这猫和狗可天生是冤家,姚姐姐可得仔细些,别叫这只猫伤了皇上赏赐的名犬。” 姚佳欣笑了笑,“那倒不会,我这一双猫狗每日同吃同睡的,亲密得不得了。” 钮祜禄贵人掩了掩唇角,矜贵地笑了:“名犬可野猫亲密?想必是很有趣的场面。” 正文 第五十七章、猫狗“亲密”(3/4) 钮祜禄贵人掩了掩唇角,矜贵地笑了:“名犬可野猫亲密?想必是很有趣的场面。” 听了这话,姚佳欣倒是没太介意,鸳鸯之前的确是野猫嘛。 倒是耿贵人蹙了蹙眉头,忙笑着说:“如此可见姚姐姐会养宠物,一个个养得都乖巧听话。” 送走了这两大贵人,姚佳欣肚子也早已被茶水点心填满,便道:“飧食晚些再传,叫小厨房不必急着准备。” “是!”素雨应了声,她脸上有些气闷的样子。 “怎么了?”姚佳欣疑惑地看了素雨一眼,方才钮祜禄贵人和耿贵人在的时候,素雨还好端端的呢,怎么一转眼就成了个受气包? 素雨低声道:“小主,那钮祜禄贵人也忒不客气了吧?鸳鸯已经被小主养了好几个月,怎么能算是野猫?” 姚佳欣淡淡道:“不用把她的话放在心上。”说着,姚佳欣笑了:“你不是一直不喜欢鸳鸯吗?” 素雨气呼呼道:“奴才当然不喜欢那只懒猫!整天除了吃就是喝!简直是猪啊!” 姚佳欣忍不住扑哧笑了,这就是自家的猪自己可以嫌弃,但不允许说一句坏话,姚佳欣忍不住你捏了捏素雨肉感十足的脸蛋,“素雨,你真是可爱!” “小主!”素雨气得跺脚,“您正经一点好不好!那钮祜禄贵人你可得多防备着些!” 姚佳欣挑眉,“怎么,难道我看上去很信任钮祜禄贵人的样子?” 素雨一愣,旋即想,是了,自家小主虽然看上去老好人般蠢蠢,其实并不缺心眼儿。 姚佳欣要是会读心术,肯定撸袖子上去k素雨一顿了!老娘我分明长了一张精明像! 姚佳欣却忘了,自己如今的脸已经不是从前那张了。她如今的容貌,妥妥一朵纤弱小白花,还一幅特单纯的模样。 “对了,我记得明前茶还有一罐没动,你立刻送去齐妃宫里。就说……我不太懂品茶,自己喝可惜了。”姚佳欣正色吩咐道。 素雨点了点头,“小主的意思,奴才明白。” 素雨走后,姚佳欣便开始写作业了。 班主任四爷布置的功课,姚佳欣着实不敢有丝毫懈怠。一笔一划照着字帖模仿,写完一张便自行审核一通,觉得不好便团成废纸扔掉,然后再写。如此往复,其实她每日所练的字,远不止十张。 最终的那十张大字,只不过她自己瞧着还能入眼,才敢将这份家庭作业上交四爷班主任。 王以诚也一天一趟地往养心殿送字帖。 姚佳欣对于自己的书法水平,有相当清楚的认知,自己瞧着还算可以的字,在人家四爷大佬眼中,估摸着也就是小屁孩涂鸦的水准。 这样的字,直男如四爷陛下看了怎么可能不diss? 可她正式练字以来,四爷陛下竟一次都没有diss她。 这只能说明,四爷陛下没看。 毕竟四爷陛下日理万机。 姚佳欣表示完全可以理解,也依旧每天认认真真练习——万一哪儿天四爷陛下冷不丁就瞅了瞅呢,若是她不好好写,会被diss更惨! 这就跟写作业时一样的心情,老师多半不会看,随手一个“阅”,但学生依然不敢糊弄——万一老师认认真真阅览呢?要是看到学生写成翔一样烂,那岂不是要嗝屁? 姚佳欣的求生意志一直很强。 才刚完成今日的任务,素雨就回来了,“小主,奴才观齐妃的面色,那李常在应该没有去告状。” “哦?”姚佳欣笑了笑,“看样子是安答应给拦住了。” 素雨咕哝:“只可惜了那罐茶,皇上统共才赏赐了两罐呢。” 姚佳欣笑了笑:“齐妃可是宫里位份最高的嫔妃,这件事她今日不晓得,难保日后不晓得。”——因此这罐明前茶,是有一定赔罪意思的。说到底,李常在和安答应都是齐妃的人,在自己的威胁下,李常在和安答应跪地认错求饶,某种程度上也算是越过主位加以训诫,多少有些失礼。虽然齐妃未必会晓得这件事,但未雨绸缪总是没错的。 夜幕笼罩养心殿。 胤禛一如往日翻看着那份连弘昀都不如的大字,越看越是眉头紧锁,“王以诚,姚佳氏真的有用心练字?” 王以诚跪在地上,诚惶诚恐道:“奴才不敢有半字虚言,小主写了至少二十张字,自己瞧着不满意的,便直接弃了。午后午后写了有两个时辰呢。” 胤禛愁眉不展,见天儿些这么多字,怎么就是一点都不见长进呢?难不成……朕的恬儿当真是朽木不可雕也?! 胤禛无奈叹了口气,“罢了,你退下吧。照旧,什么都不必跟姚佳氏说。”——免得打击到恬儿。 “嗻!” 姚佳欣正在撸猫的时候,便见王以诚回来了,便忍不住问:“皇上可有让你传什么话?” 王以诚照旧回答:“不曾。” 姚佳欣百无聊赖地“哦”了一声,既如此,也她不会深问四爷陛下到底看了没看、看完之后有什么反应——因为这些问题,已经是窥伺圣意了。——若是在心腹们跟前,倒是不必如此,可王以诚是御前指派过来的。 这会子鸳鸯和瑞雪正一人一只小盆,呼哧呼哧享用晚膳。猫食是满满一小盆的鱼肉羹,再把一只奶香卷子撕碎了泡进去,哦,还有一只煮鸡蛋。 狗粮是米粥煮鸡胸肉丁,也外加一个奶香卷子、一个煮鸡蛋。 可说是十分丰盛了。 素雨看了都嫉妒,“这鸳鸯,太能吃了!”明显猫食那盆更满更多些,这死肥猫呼哧呼哧吃得光,盆都给舔干净了。 舔干净之后,鸳鸯那毛茸茸的爪子伸向了隔壁小盆友瑞雪的盆,毛茸茸的小蹄上咻地冒出五根尖锐的爪子,轻轻一勾,那盆才吃了一半的狗粮就给勾到了猫嘴边儿。 瑞雪小可爱一脸懵逼,还没搞清楚肿么回事呢,为什么我的晚餐又没了? 素雨气得撸袖子冲上前,“你个混蛋!又抢瑞雪的饭!” 素雨上去一手将鸳鸯给揪了起来,另一只手把饭盆推回瑞雪嘴边。亏得素雨臂力不错,若换了是姚佳欣,一只手可抬不动鸳鸯。 “喵呜!!”鸳鸯发出了愤怒的叫声,冲着素雨呲牙咧嘴。 素雨被这满嘴的鱼腥味儿给冲的直皱眉头,“闭嘴!熏死我了!可恶的臭猫,小主整天惯着你,又是吃鱼又是吃蛋,怎么不撑死你?!” 素雨嫉妒得都要冒泡了! 正文 第五十八章、皇后雌威(4/4) 翌日清晨。 贵人以上嫔妃齐聚景仁宫殿外,月台上新摆了八盆初开的牡丹,尽是大红大紫,华贵异常,一株株花叶繁茂,尽显雍容。 “今年的牡丹开得格外早些。”齐妃瞥了一眼,语气清淡无味。 姚佳欣照旧与启祥宫的耿贵人、钮祜禄贵人一并抵达,齐齐屈膝先见过了齐妃李氏。 “齐妃娘娘来得好早。”姚佳欣客气寒暄着。 齐妃细细端详了她一眼,那眼神似乎比往日略和气了些,“本宫的承乾宫离着皇后的景仁宫近,不比你们要绕过大半个后宫。” 姚佳欣暗道:这就是送礼的好处了。 拿人的手短、吃人的嘴软。 卯时三刻,正殿准时开启,首领太监扬声道:“皇后娘娘宣众位小主进殿!” 今日皇后招待的嫔妃的茶水,应该也是明前龙井,姚佳欣虽不是十分懂茶,但还是喝得出龙井的味道。 懋嫔抿了一口茶水,笑着拍皇后的马屁:“不愧是明前茶,这味道真是香醇。” 齐妃淡淡道:“明前茶,贵如金。难为皇后娘娘舍得拿出来招待臣妾等人。” 皇后雍容一笑:“再珍贵,也不过就是茶叶而已。何况独乐乐,不如众乐乐,本宫自己一个人喝反倒是无趣了。” 说罢,皇后目光转向姚佳欣:“姚贵人,本宫听闻皇上也赏赐了你两罐明前茶,你倒是大方得紧,一下子就转送给齐妃一罐。” 姚佳欣搁下茶盏,站起身回话:“回皇后娘娘,婢妾是粗人,喝不出明前龙井和雨前龙井有什么区别,实在是有些暴殄天物。” 姚佳欣说自己是粗人,其实就是在捧齐妃是雅人。 齐妃听了,笑得合不拢嘴,“姚贵人这份好意,本宫心领了。” 这时候,坐在一旁的宁嫔突然“噗嗤”笑了,仿佛是想起了什么似的,笑得花枝乱颤:“我说呢,姚贵人怎么突然给齐妃送礼了!” 齐妃眉头一拧,冷语问:“宁嫔这是什么意思?” 宁嫔揶揄地笑着,“哟!合着齐妃姐姐还不知道呢!昨儿在御花园,姚贵人跟你宫里的李常在和安答应不知怎么闹了起来,最后李常在和安答应都跪地求饶了呢!” 听到这样添油加醋的话,齐妃的老脸顿时难看了起来,看向姚佳欣的眼神也不复之前的和善了。 姚佳欣眼皮一垂,果然,光天化日在御花园发生的事儿,怎么可能瞒得过后宫那些耳目明快之人?宁嫔的储秀宫,可不正紧挨着御花园么。 皇后听了,露出了别样的笑容,她故作讶异地道:“竟有这种事?” 姚佳欣不慌不忙屈膝一礼,“皇后娘娘容禀,其实不过就是李常在和安答应拈酸吃醋,背后说了两句不太中听话,婢妾也是心急,跟她们理论了几句,最后李常在和安答应都知错认错。” 她轻描淡写将锋芒化去,便嫔妃见之间的龃龉说成是简单的口角,又微笑着道:“皇后娘娘若是不信,不妨问问钮祜禄贵人和耿贵人,当时她们俩也在场。” 简直,耿贵人和钮祜禄贵人双双点头,耿贵人道:“皇后娘娘,其实而已不是什么大事,姐妹们之间平日里抬头不见低头见的,难免斗嘴几句,说开了也就好了。” 姚佳欣是大事化小,耿贵人则是直接把小事化无。 皇后微微一笑,“你们不必紧张,既然是李常在和安答应对姚贵人无礼在先,姚贵人惩戒一二,也无不可。” 这话看似说得清淡,却下了齐妃的面子。 齐妃脸色更阴沉了:“我承乾宫的人,纵有失礼之处,也轮不到姚贵人越俎代庖处置!” 姚佳欣微笑着说:“娘娘误会了,婢妾虽不懂事,却也知道李常在和安答应是娘娘宫里的嫔妃。因此起了争执时候,本是打算去娘娘宫里,请娘娘做主的。只不过……后来李常在和安答应在耿贵人劝解下,都主动认错赔礼,婢妾便没敢去承乾宫叨扰您。” 听了这一席话,齐妃明显还是一脸不相信。 姚佳欣忙道:“婢妾所言句句属实,娘娘若是不信,大可回去问问李常在安答应。” 听了这话,齐妃这才信了七分,只是脸上仍然不快,出了这种事情,自己竟然一直被蒙在鼓里! 姚佳欣又委屈地道:“婢妾还以为李常在和安答应昨儿已经禀报了您事情原委呢……” 齐妃心里那叫一个火大,李常在和安氏那小妖精,居然都跟锯了嘴儿的葫芦似的,没一个禀报的!! 皇后笑容中难掩冷意,“好了,齐妃!李常在和安答应以下犯上,背后非议贵人!说到底也是你没有管教好自己宫里人。” 面对皇后训责般的语气,齐妃更加不快了:“李常在和安答应固然是臣妾宫里,但也是皇后娘娘治下的嫔妃,臣妾若难逃管教不严罪名,娘娘您也是一样的!” 这样不客气的反驳,哪怕皇后忍耐力不俗也变了脸色,她重重一巴掌排在凤椅的扶手上,重重呵斥:“齐妃!!” 皇后震怒,底下的众人赶忙都站了起来,包括齐妃在内,齐刷刷屈膝:“皇后娘娘息怒!” 皇后深吸一口气,板着脸看着那一脸不服气的齐妃,冷冷训斥:“瞧瞧你这幅样子!满口顶撞,性情乖戾,怪不得皇上越来越厌恶你!” 听了这话,齐妃脸色刷地白了,只因皇后的话切中了齐妃心头痛处。 皇后由不得齐妃反驳,立刻又道:“你自己好好反省吧!本宫也懒得说什么!” 姚佳欣:明明一点都没少说…… 最后,皇后不由分说道:“李常在和安答应闭门思过三个月,以儆效尤!至于齐妃,本宫看在皇子公主们的份儿上,便给你面子,不处置你了。” 姚佳欣心里继续吐槽:懒得说都哔哩啪啦这么多话…… “好了,今儿本宫也乏了,你们都退下吧!” 一场唇枪舌剑以齐妃的落败而落幕。 皇后这一通发作,连珠炮般,还真是大发雌威啊。 正文 第五十九章、怀恪登门 景仁宫正殿外,月台之上已经洒满了暖春的阳光,各色名贵牡丹愈发华艳,雍容芳香。 齐妃已经气冲冲绝尘而去,留给众人一个远去的背影。 宁嫔嘴角噙着笑,手中执着一方绣着紫红芍药的锦帕,花开衬笑颜,甚是明媚,“咱们这齐妃娘娘好大的脾气,她还以为自己是当年那个年轻盛宠的侧福晋呢。” 旁边的懋嫔撇撇嘴,有种你当着齐妃的面说这些啊! 宁嫔突然咯咯一笑,看着姚佳欣道:“姚贵人得了上好的明前茶,独独只送了齐妃,倒是把昔日主位懋嫔姐姐给忘了呢。” 挑拨生事,一向是宁嫔的拿手好戏。 姚佳欣不慌不忙道:“婢妾有冒犯齐妃娘娘之处,所以用贵重礼物赔罪。若是也送了懋嫔娘娘,只怕有些人要嘴碎,说婢妾也做了不敬懋嫔娘娘之举呢!” 懋嫔的脸色一下子和缓了不少。 然而宁嫔却并不罢休,她笑吟吟打量着姚佳欣那张应对自如的脸:“本宫记得,姚贵人月前从咸福宫走的时候,可说了日后要回去拜访懋嫔姐姐的,怎的去了永寿宫之后,却一次都未登咸福宫的门儿啊?” 姚佳欣眉心沉了沉,这件事的确是她疏忽了。 懋嫔忽的挑眉:“本宫都没着急,宁嫔妹妹倒是替我急上了!”——懋嫔如何不知,姚佳氏自打离开了咸福宫,便已经不是她所能掌控的人了。且姚佳氏如此得宠,一旦与之生了龃龉,自己哪怕位份高,也绝没有好果子吃。 姚佳欣松了一口气,只要懋嫔这头松口,宁嫔便不难应付,“日久不见,才需要登门拜见。婢妾每日中宫请安,皆能见懋嫔娘娘安好。” 懋嫔抚了抚袖子上的褶皱,表情甚是寡淡,“姚贵人一如既往,嘴巴甜得很。” 这话里……多少有些酸味。 是啊,以她如今的盛宠,懋嫔绝对不敢把她怎么样了,但心里肯定酸着呢。 说罢,懋嫔已经扬长而去,宁嫔见状,无趣地撇了撇嘴,也登上了肩舆。 姚佳欣松了一口气,与耿贵人、钮祜禄贵人一并打道往西六宫而去。 三人俱是高坐肩舆之上,春日里的紫禁城,弥漫着清甜的花香,途经齐妃的承乾宫,耿贵人不由叹了口气,“大公主已是适婚之龄,齐妃落了个御下不严之名、又顶撞中宫,传到皇上耳中,这婚事……怕是要皇后娘娘多做几分主了。” 钮祜禄贵人面带微笑:“皇后才是公主的嫡母。” 姚佳欣面色也很淡定,“皇上只有怀恪公主这一个女儿,公主的婚事,自有圣意。”皇后盘算再多,也是无济于事。 钮祜禄贵人微微一怔,旋即笑道:“姐姐说得是。” 耿贵人却叹了口气:“皇上日理万机,又一向敬重皇后。皇后娘娘的主意,皇上还是要听一听的。” 钮祜禄贵人执着一方苏绣海棠团扇,轻轻摇曳,“我听闻皇后娘娘的胞弟、承恩公五格有个儿子,与大公主年纪相仿佛。” 看样子皇后是想让怀恪公主嫁给自己的亲侄儿,这样齐妃的女儿就掌握在了乌拉那拉家。且尚主对任何一个家族都是殊荣。 姚佳欣不易察觉地叹了口气,然后笑道:“这些事,自有皇上皇后费心,咱们也是别多议论了。” 回到永寿宫,用过了早膳,姚佳欣正准备临帖,却见王以诚躬身走了进来:“小主,怀恪公主求见。” 姚佳欣一怔,齐妃的女儿来见她? 对于这位素未谋面的公主,姚佳欣是很有几分怜悯的,大清的公主,得享长乐的又能有几个?即使有皇父恩宠,免于抚蒙,也依然有很多婚姻不幸,早早玉陨。 譬如太后亲生的女儿温宪公主,下嫁到康熙母族佟佳氏为媳,没几年就香消玉殒。 若怀恪公主嫁给皇后的母族子侄,只怕其命运比她亲姑姑温宪也好不到哪儿去。 虽说皇后的母族不及当年佟半朝之煊赫,但同样作为后族,必定轻视怀恪这个庶出的公主,只怕还会觉得一个汉军旗嫔妃所出公主配不上著姓大族呢。 在这个时代,公主都如此艰难。 叹了口气,姚佳欣忙道:“快请。” 这位年芳十六的公主,仪容娉婷,宛若春日里初开的袅娜的花朵。本该是最天真最活泼的年纪,却分外沉静温婉,举止有度。 姚佳欣见怀恪娉婷屈膝做万福,也忙起身还礼——她只是个贵人,连个母嫔都不算,可不敢大大咧咧坐着受了礼。 “公主快请坐。”姚佳欣笑容和煦地招待这个还未成年的孩子。 “多谢贵人赐座。”怀恪乖巧谢过,这才优雅落座。 怀恪那尚未完全长开的小脸蛋上带着得体的笑容,“多谢贵人送的明前茶,怀恪很是喜欢,因此特来致谢。” 姚佳欣一怔,是了,那茶虽是送去承乾宫的,但不曾明说是送给齐妃还是怀恪公主。怀恪公主以此为由前来致谢,自然也是说得过去的。 姚佳欣笑了笑:“公主喜欢就好。” 怀恪松了一口气,笑靥甜甜道:“我也不晓得贵人您喜欢什么,思来想去,便拿了这柄日前亲手绣好的团扇,作为还礼,还望贵人不嫌弃。” 说着,怀恪身后的那个宫女便恭恭敬敬捧着那个四方锦盒呈到了姚佳欣面前。 姚佳欣好奇地打开一瞧,只见里头是一柄湘妃竹骨的团扇,扇面上绣了桃花春燕,娇艳的桃花、成双的燕子,很是宜人。这绣工明显有些稚嫩,绣纹也相对简单些,不过对于一个十六岁的女孩子而言,能绣出这样漂亮的团扇已经是十分难得了。 她笑着执起团扇,“公主的女红极好,这个绣的也十分应景。”眼下正是春暖花开,燕子归来的时节。 怀恪公主被夸赞得有些不好意思,“贵人过奖了。” 看着怀恪那疑似泛红的脸颊,姚佳欣暗道,终究还是个孩子。 忽的,怀恪公主惆怅地叹了口气,“额娘她性子急躁要强,还请贵人不要往心里去。” 姚佳欣心道,齐妃也真是好福气,生了个贴心的小天使,她笑了笑,“我只是贵人,并无冒犯齐妃娘娘之心。至于李常在和安答应也只是一时言语无状,我也不会往心里去的。” 怀恪暗暗松了一口气,今日在景仁宫发生的一切,她已经细细询问过额娘了,这姚贵人的确有大事化小之心,所以她才敢贸然登门化解。如今皇后娘娘已经发难,承乾宫受不住再加上一个得宠贵人煽风点火了。 正文 第六十章、四爷选女婿 姚佳欣并没有过多安慰怀恪公主,尤其是关于怀恪的婚事,她也是一句没有多嘴。 毕竟她与大公主不熟,交浅言深是为人处事之大忌。 她只是适当地表示自己不愿掺和进入皇后与齐妃之争,皇后虽以她为借口发难齐妃,但并非出自她所愿。 只不过……怀恪公主的婚事,四爷陛下不是已经有了决断吗?为何至今还不曾下旨赐婚? 姚佳欣并不晓得,四爷陛下的决断,是绝不怀恪再下嫁给那个白眼狼臭小子:朕一辈子就养大了这个一个宝贝女儿,决不能再让她年纪轻轻就香消玉殒。 四爷陛下只是排除了前世女婿而已,至于要选哪家的小子女婿,四爷陛下打登基后就已经罗列了各大世家最优秀的适龄子弟,叫粘杆处暗中调查。候选女婿名额,从开始的二十来号,已经缩小到两人了。 养心殿,洁白的宣纸上写了两个人的名字:富察傅兴、钮祜禄阿里衮。 这两个通过了四爷陛下的暗中的层层选拔,其甄选标准,当真是比给自己选妃子都严苛呢! 首先不消说出身世家大族,而且必须是嫡出子弟、家风严谨,其本人也必定是相貌堂堂,才能上即便不是人中龙凤,也得是才德兼备。 胤禛看着两个小子的名字,眉心紧蹙着,心中还是犹豫不决。傅兴是大学时马齐的嫡幼子,如今就读咸安宫官学,在世家子弟也算得上是才学不错了,而阿里衮是领侍卫内大臣尹德的第四子,谙熟骑射兵法,十分骁勇,是一等一的满族男儿。 这一文一武,胤禛还真不晓得选谁好。 于是,他执起朱红的御笔,口中喃喃道:“怀恪性子娴静,应该会更喜欢儒雅的……”于是,胤禛在傅兴的名字下打了一个小圈圈。 “只不过傅兴此子有些拘泥,并无其父那等治国之才。而阿里衮,将门子弟,勇武善战,将来可是一流的将才。”对于二人的将来,胤禛也是心知肚明,这阿里衮不愧是大清开国五大臣额亦都曾孙,天生勇武善战,不堕先祖之名。 于是,胤禛在阿里衮的名字下也画了一个小圈圈。 “马齐这老小子纳了一堆小妾,生了九个儿子,家风不佳!尹德不错,四子皆是嫡出,诸子很是和睦。”这一轮公爹比拼,马齐落败,钮祜禄阿里衮又赢得了四爷陛下的一个小圈圈。 “不过,尹德之妻据说很是悍妒,而傅兴早已丧母……”这是婆母比拼,很显然傅兴小朋友又得一票,两个圈圈对两个圈圈与阿里衮打平。 “傅兴丧母,年少稳重,而阿里衮好武,性情急躁。” 傅兴小盆友再得第三个圈圈,暂时领先。 胤禛沉吟片刻,“既如此,就选傅兴?” 然鹅,胤禛眉头再度皱了起来,“不行,朕再想想……” 一向行事果毅的胤禛,这辈子都没这么纠结过。 良久之后,胤禛长叹了一口气,搁下朱笔,“不急、不急,怀恪才十六。” 咱们的四爷陛下不着急,后宫里却有人替他着急。 这时候,大总管张起麟胖乎乎滚了进来,低声禀报了一下后宫的日常状况。 胤禛虽不怎么插手后宫的事儿,但一直都叫人盯着呢。一听皇后发作了承乾宫的两个偏位嫔妃,胤禛不由皱了皱眉,皇后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啊。 胤禛心下不悦,“摆驾永寿宫。” “嗻!” 四爷陛下驾到的时候,姚佳欣才刚用完了朝食,正瘫在罗汉榻上挺尸呢。 赶忙起身迎驾,却瞧见四爷陛下的脸色有点不太好,姚佳欣不免有些紧张,忙小心翼翼亲手奉茶。 泡的自然是四爷陛下日前刚赏赐的明前茶。 然鹅,四爷陛下喝了一口之后,却蹙了蹙眉心,挑剔地道:“这茶泡得有些淡了!” 姚佳欣身子一紧,连忙道:“那婢妾叫人给您再泡一盏浓的?” 胤禛瞧见他的恬儿一幅紧张兮兮的样子,便摆了摆手,“罢了,凑合着喝吧。” 明前龙井还凑合着喝,您老嘴巴真刁……姚佳欣见四爷陛下神色有所和缓,内心一放松,便忍不住吐了个槽。 “坐吧。”胤禛淡淡道。 姚佳欣手执桃花团扇,优雅屈膝谢过,这才踩着脚踏,坐在了罗汉榻上。 金盏黄的条褥正中是一架小巧的炕几,几上特意摆了一瓶春日新开的洒金碧桃,粉嫩中金丝缕缕,倒是与她手中团扇应了景。 桃花的甜香让人心情舒缓,胤禛搁下茶盏,打量着他的恬儿,素手纤纤执着一柄桃花春燕团扇,身上穿着一件绣了碧桃蝶雀的如意坎肩,映得小脸蛋粉嫩又乖巧。 只不过那团扇上的绣纹,有些粗劣。 “这团扇……”胤禛皱眉。 姚佳欣忙笑着说:“是大公主方才亲自送来的。” 胤禛一怔,怀恪这个时候跑到永寿宫,“这孩子……”竟心急了?胤禛不禁觉得好笑,朕就这么一个女儿,好不容易养到如花似玉的年纪,岂会对她的婚事不仔细周全? “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大公主也到了该婚配的年纪了。”姚佳欣微笑着说,四爷陛下,赶紧把你闺女的婚事给定下吧!别拖了! 听了这话,胤禛再度愁上心头,“朕正是为此事而来的。” “啊?”姚佳欣懵逼地瞪大了眼睛,为大公主的婚事来找她?四爷陛下,您找错了人了吧?齐妃是公主亲妈,皇后是中宫,怎么也不该找她讨论这件事吧? 胤禛略一沉吟,便直截了当地说:“朕有两个人选,一个是马齐的幼子傅兴,另一个是尹德的第四子阿里衮。” 姚佳欣:富察马齐我倒是晓得,雍正一朝位极人臣,可尹德是谁啊?阿里衮更没听说啊!不过肯定也是家世官职双高人员。 姚佳欣讪讪打哈哈:“这个,婢妾并不了解您说的这二位。” 胤禛淡淡道:“不打紧,你仔细听着,朕与你细细说来。” 姚佳欣:你应该你跟你女儿的亲妈细细说吧?我特么并不想了解你这两个女婿候选人啊! 只可惜,姚佳欣没有拒绝的权利,于是四爷陛下开始了滔滔不绝的陈述,这两个适龄的小子,简直是从小到大都被四爷陛下给插了个底朝天,甚至有木有通房、有木有开过荤都调查清楚了!甚至连他们老爹有几个小妾都一清二楚了! 卧槽,这就是粘杆处的本事? 腻害! 最后,胤禛说得嘴巴都干了,却瞧见恬儿一幅惊诧的模样,小嘴儿张得大大的,一幅见鬼的样子。 “怎么了?”胤禛一脸狐疑。 姚佳欣赶忙那扇子遮了遮自己那不雅的颜艺,尴尬地咳嗽了两声,“没想到皇上调查得这么清楚,皇上当真是慈父。”起码对待怀恪这个女儿,四爷陛下真是个好父亲。 胤禛微微一笑,“这不算什么。朕就这么一个女儿,绝不能让她所嫁非人,落得跟温宪似的。”说道这里,胤禛眼底浮现沉沉的阴霾。 姚佳欣品味这句话,端详着四爷的表情,难不成怀恪公主真的所嫁非人,跟温宪公主似的早早香消玉殒了?? 正文 第六十一章、太后的悲催人生 姚佳欣开始沉思,怀恪公主的年纪,若不是四爷陛下重生了,怕是要以王府庶出格格的身份出嫁。 彼时不知多少公主、郡主都免不了抚蒙的命数。四爷纵然再疼爱,能避免远嫁蒙古,已然是万幸,以当时的处境,只怕很有可能是亲上加亲,嫁给了皇后母族子侄。 可想而知,一个王府庶出的格格,嫁到著姓大族的乌拉那拉家,而且她母亲李氏又是那样受到嫡母的厌恶。乌拉那拉家肯定与皇后站在同一条阵线,怀恪在夫家的待遇,必定十分煎熬,所以年纪轻轻就殁了。 所以,四爷陛下断然不会再让怀恪公主嫁去乌拉那拉家。 如今四爷陛下的两个人选都相当不错,论门第,都绝不逊色乌拉那拉家。论官职权势,还在乌拉那拉家之上呢! 一个是大学士马齐的儿子,另一个更是了不得,钮祜禄氏嫡支子弟、当年辅政大臣遏必隆的孙子、现任承恩公阿灵阿的侄儿! 无论选了哪个,皇后怕是要坐不住喽。 “怎么样,你觉得哪个比较好?”胤禛正色问。 “介个……”姚佳欣很是犹豫,“此事不该婢妾多嘴。” 胤禛淡淡道:“你只管讲,今日你与朕所说的每一句话,不会有旁人知晓!” 听了这话,姚佳欣安心了,她怕的就是传到皇后耳中,自己没好果子吃,于是,姚佳欣仔细斟酌了一下,给出了自己的建议:“婢妾觉得大学士马齐之子傅兴比较好些。” “为何?”胤禛露出不解之色,“若论才能,阿里衮更胜一筹,且他与三个兄长十分和睦。” 姚佳欣道:“皇上之前也说了,阿里衮是大将之材,将来少不得要征战沙场的。要知道,刀剑无眼,哪怕再骁勇,谁都不敢保证没有个万一。” 听了这话,胤禛沉默了,的确,虽然他前世驾驾崩之前,阿里衮都还好端端的,但也只能保证前半生没有意外,后半生难保不会战死沙场。 姚佳欣又道:“男子征战在外,家中的亲眷少不得日夜悬心,这样的日子,还不如嫁个才能一般但日子平安稳当的。” 胤禛不禁微微颔首,“恬儿说得有理。天下女子,哪个不盼着夫君长伴身边?”说着,他用分外旖旎的眼神看着姚佳欣那娇媚的小脸蛋。 姚佳欣被四爷陛下红果果的眼神看得有点脸红,她连忙道:“这些都是婢妾的一己之见,未必是对的。公主的婚事,还是要皇上圣心决断。” 胤禛笑了笑,“其实朕也更属意傅兴,此子儒雅俊秀,怀恪会喜欢的。” 姚佳欣回想了一下大公主温婉灵秀的大家闺秀之姿,这样的闺阁女子,当然更喜欢儒雅的公子哥儿,当然不会喜欢整天骑射的粗糙肌肉小子。 她点了点头,“大公主也是文雅之人。” “那就这么定了!”胤禛宛若卸下了心口巨石般,轻松一笑,也有了闲心思调情,他低声道:“朕瞧着你腰身已经养好了吧?” 这话代表什么意思——红果果的约炮啊! 姚佳欣涨红了脸,她大胆地嗔了四爷陛下一眼,用“你好坏”的眼神回应之。 胤禛被这个眼神勾的心痒痒的,只恨不得立刻拿下! 胤禛没有再永寿宫逗留,调笑了几句,便离开,改到去了太后的慈宁宫。 ——太后是皇帝的母亲,更是怀恪公主的祖母,公主的婚事,四爷陛下虽决意要自己做主,也要做出个请示太后的样子来。 在孝敬太后上,四爷陛下一直都在做样子。 各地进贡了什么好东西,头一份儿都是送去慈宁宫的。——甭管太后想不想要。 慈宁宫的开支用度,也永远都是最高的,甚至高过了四爷陛下自己。——甭管太后需不需要。 因此朝里朝外,都说万岁爷孝顺,一登基就坚决请生母挪去慈宁宫颐养天年。万岁爷自己坚持守制三年,一应吃穿从俭,却不许宫中慢待了太后一丝一毫。 万岁爷一登基,在追尊了先帝谥号之后,头一件事就是为太后上徽号——曰仁寿太后。意思是我亲妈仁慈,我希望她长寿。 万岁爷勤于朝政,宵衣旰食,却不许内外命妇过多去慈宁宫叨扰太后安养。 怎么样,听着像不像是在养一只金丝雀? 吃好喝好,精心呵护,笼子也是最好的。 但除此之外呢,太后几乎没有什么权利,莫说是朝政了,连后宫事物也一直都是由皇后全权总揽。 四爷陛下若真的孝顺太后,就不会尊孝懿仁皇后的亲妹妹佟佳氏为皇贵太妃,只比太后低一级而已,以示不忘养母之恩,要善待养母的亲妹妹。可想而知,太后心里该有多膈应。孝懿仁皇后在的时候,太后位份低得都不够人家瞧一眼,儿子说抱走就抱走。 好不容易熬死了孝懿仁,结果人家妹妹又进宫了。 小佟佳氏在先帝朝便是贵妃之尊,而太后——位至德妃封顶,先帝在世的时候,永远低人家一头。 如今好不容易翻身做了太后,四爷陛下又说太后要颐养天年,不许过多叨扰。以此为借口,人家皇贵太妃根本不去慈宁宫拜见。太后想逞威风,都找不到机会。 这么想想,太后的人生也够悲催的。 慈宁宫。 一听皇帝驾到,太后乌雅氏略一忖,便明白多半是为了怀恪的婚事。 果不其然,胤禛进殿请了安好,便直截了当说:“朕瞧着马齐的幼子不错,堪配怀恪。皇额娘,您觉得呢?” 太后气得老脸都绿了,这分明就是已经决定了,还问哀家如何?! 太后板着老脸道:“皇帝觉得好就好,哀家老眼昏花的,哪儿还有什么主见!” 胤禛点了点头,“皇额娘没有异议,那这事儿就定了。” 太后:…… 太后本就不打算插手怀恪的婚事,反正怀恪又不可能下嫁乌雅家。太后哼了一声,随口问了一句:“皇帝瞧着心情不错,莫不是打永寿宫过来的?” 胤禛微笑道:“姚佳氏身子娇弱,朕不放心,顺道去看了一眼。” 正文 第六十二章、母子隔阂(二更) “姚佳氏身子娇弱,朕不放心,顺道去看了一眼。” 胤禛的笑容甚是温柔。 太后自然也没把怀恪婚事与这姚佳氏联想到一块儿,怀恪是齐妃的女儿,跟姚佳氏又没什么关系。只当是皇帝宠上心头,三两日不见,便要去瞧。这么得宠的嫔妃,太后从前也不是没见过——哀家年轻的时候也是得宠过的! 太后对这老贵人也没什么恶感,自然了好感也无从谈起,她板着脸训诫:“皇帝宠爱姚佳氏,也别忘了其他旧人,省得六宫怨独!” 太后虽不怎么接见嫔妃,但皇后几乎每日都来请安,那酸妒劲儿,太后着实有些瞧不上。先帝晚年的时候,各色年轻嫔妃不断,太后表示,自己就没吃过一星半点的醋,甚至她自己宫里都养了一个章佳氏,还替章佳氏养大了儿子。 想到此处,太后心里有点酸酸的,她倒是不酸章佳氏,一个活着的时候只是个庶妃、死后才混了追封的可怜女人而已,太后是酸的是皇帝对待老十三,可比十四强了百倍! 胤禛眼睛眯得狭长:“怨妒?皇额娘是在说谁?皇后吗?” 太后沉默了片刻,道:“皇后毕竟是皇帝的妻子,如今除了服,皇帝若有空暇,也常去景仁宫坐坐。”——太后说这番话,纯粹是因为她的身份,必须摆正立场。身为太后,不劝皇帝去皇后处,难道要劝皇帝多去嫔妃宫里?那成什么体统! 太后若真想帮皇后,首先就会否认皇后怨妒,然而太后不但没否认,反而根本就是她亲口告诉皇帝:你的皇后整天嫉妒呢。 胤禛点了点头,“皇额娘说得是,朕明日就去景仁宫一趟。” 太后露出了讶异的神色:哀家的儿子居然会这么听话? 下一秒,胤禛又道:“怀恪的婚事,也该告诉皇后一声了。” 太后杵着老脸:果然不是听了哀家的话才去景仁宫的。 胤禛淡淡道:“妇人嘛,难免吃醋。皇额娘您是过来人,应该也懂。” 太后老脸黑漆漆的:这是什么意思?什么叫哀家懂?好像哀家也很会吃醋似的!哀家这德妃的名号可不是白来的,就是因为哀家比别的嫔妃贤德! 胤禛诧异得看着自己的老母亲,怎的好像更加不高兴了?朕又没什么带刺的话! “皇额娘怎么不太高兴的样子?”胤禛忍不住问。 太后冷冷道:“皇帝最近倒是心情不错。” 胤禛微笑点头:“有了贴心的人在身边伺候着,朕心情的确好了不少,睡得也安稳了。”——其实睡得安稳吗,心情才愈发好的了。 太后沉默了片刻,似乎是姚佳氏得宠以后,皇帝便没发作过身边人,眼下也渐渐没了乌青,眼底血丝也日渐少了,可见是睡得也愈发好了。 “人逢喜事精神爽。”太后心里有点酸溜溜,你倒是心情越来越好,哀家可还愁着呢。太后并不反对皇帝重用十三,那孩子虽不是她亲生,也好歹是她一手养大的。但皇帝这般厚此薄彼,太后忍不住替小儿子觉得心酸。 太后不是不明白,老十四脾气急躁,不肯服软,早年又跟老八一派厮混——皇帝性子,何等记仇。 都过了三年了,皇帝竟还没消气! “哀家有些日子没见允祥了,改日叫他来慈宁宫用顿家宴吧。”太后心想,老十三兴许是个不错的突破口。 胤禛警惕地打量了太后一眼,他可不会认为是皇额娘发了慈母之心,肯定是在为老十四打算呢! “十三弟正在查抄亏空,忙得连王府都忘了回,整日宿在户部衙门。皇额娘若实在想念,便叫十三弟妹带着弘昌、弘暾多来给您请安吧。”胤禛微笑着道。 太后老脸拉长了,十三是她养子,十三福晋作为儿媳妇,每个月都会入宫请安至少两三次。因此,太后并不想念兆佳氏。何况,前朝的事儿,后宅女子能管什么用?! “皇帝也真是的,独独劳累允祥一人,也不知道心疼他!”太后板着老脸说。 胤禛的笑容一下子敛尽,神色冷肃得宛若寒冬,语气也冷沉了下来:“这些都是前朝政务,朕自有朕的考量。皇额娘虽是皇太后之尊,但依然分属后宫,不当过问前朝。” 太后心里又气又憋屈,就连这种拐弯抹角的话,哀家竟都说不得!太后立刻道:“皇帝多心了,哀家只是心疼老十三罢了。” 胤禛点了点头,语气深深道:“皇额娘一向贤德,皇考在世的时候如此,儿子也盼着您以后也如此。” 太后老脸一沉,这是提醒哀家的出身吗?!太后的出身,在先帝嫔妃中虽不算最低的,但比起那什么赫舍里氏、佟佳氏、钮祜禄氏的,绝对是被甩出了十条大街,因此哪怕生了那么多儿女,也依然只是德妃而已。 “哀家当然不会辜负先帝所赐封号!皇帝也没有辜负孝懿仁皇后的教导!”太后冷冷道。 胤禛皱眉:“皇额娘为何总爱拿孝懿仁皇后说事儿?” 太后哼了一声,“难道不是皇帝先开的头儿吗?”——嫌弃哀家出身不好,不就是怀念孝懿仁皇后出身高贵么! 胤禛眉头皱得更深了,他一直不在皇额娘面前提及养母孝懿仁皇后,就是怕她多心!然而即使不提,皇额娘还是拐外抹角联想到孝懿仁皇后身上!他都想不通是怎么联想上去呢! 胤禛重重吐出一口气:“皇额娘今儿累了,您好好歇着吧!” 看到自己的儿子一言不合就拂袖而去,太后气得鼻子都歪了,有种你别来慈宁宫请安啊!回回请安回回气哀家!哀家真是生了个讨债的! 回到养心殿,胤禛也是火大得很,浑身散发着阴沉沉的气息,吓得御前一干人等大气都不敢喘。 苏培盛见状不妙,连忙道:“万岁爷,都快未时三刻了,您看……” 胤禛冷冷道:“朕没胃口!” 苏培盛忙陪笑着说:“奴才是想说,您要不要传姚贵人来侍宴?”——侍完宴后,正好接着侍寝。 胤禛一愣,让恬儿来陪着用膳?嗯……感觉突然有了胃口呢。 胤禛微微颔首,“也好。”恬儿也很喜欢养心殿御膳房的厨艺。 胤禛又立刻吩咐:“叫御膳房多准备几道可口的荤菜。” “嗻!”苏培盛欢天喜地应了声,欢快地去办差了。 张大总管看在眼里,那叫一个懊恼,我怎么忘了姚贵人,竟叫苏培盛这兔崽子强了先机! 正文 第六十三章、先侍宴后侍寝 苏培盛来永寿宫传达四爷陛下口谕:宣贵人姚佳氏即刻前往养心殿侍宴。 虽说陪四爷陛下用膳规矩大,但是……为了美食,我忍了。 于是姚佳欣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便开开森森去养心殿享用美食、享用四爷陛下了。 到了养心殿才发现四爷陛下好像不太开心的样子,而御前的太监一个个看她如救星——卧槽,老娘是不是中了算计了!乃们这群死太监,心眼坏得很! 只得诚惶诚恐上前,弱兮兮请安问候:“婢妾给皇上请安。” 胤禛眉头略微舒展,指了指罗汉榻上的空位:“坐吧。” “谢皇上。”姚佳欣做乖巧装,很淑女地坐在那铺了明黄条褥的坐榻上。 然后,便是良久的沉默。 四爷陛下闷着脸不说话,姚佳欣只得绞尽脑汁想词儿,忽的她想到自己不是来侍宴的吗?于是弱弱开口:“皇上,什么时候开……咳,传膳啊?”好险,差点说成开饭。 胤禛挑了挑眉,揶揄地问:“开?开什么?” 姚佳欣:“额……”四爷陛下您太耳聪目明了。 好在四爷陛下没有刨根问底,而是关切地问她:“饿了?” 姚佳欣不敢撒谎,忙摇头,中午没睡觉,闲着没事干掉了两盘点心,这会子一点都不饿。 胤禛轻轻叹了口气,“朕也不饿,恬儿陪着说会儿话吧。” “哦。”姚佳欣乖乖点头,“皇上,您今早心情不是挺好的么,怎么……”怎么才了过了半日,就变脸了?谁得罪您了? 胤禛沉默了数秒钟,道:“朕方才去慈宁宫了。” 明白了,跟太后吵架了。 太后跟皇上母子关系,该怎么调解,姚佳欣表示,这个比较费脑细胞,她得斟酌一下,想想怎么安慰四爷陛下。 这个时候,胤禛突然道:“跟朕说说你家里的事儿吧。” “诶?”姚佳欣懵逼了三秒钟,然后立刻点头,好啊,说我家里的事儿,总比您家里的事儿简单易说。 “那啥,婢妾的亲生额娘在婢妾三岁的时候就没了。”姚佳欣努力酝酿出那种三岁没娘的小白菜你的悲苦,却发现自己根本酝酿不出来。 只得道:“不过婢妾那时候太小了,根本不记得了。”——不记得还怎么伤心? “然后,阿玛就娶了继母。”姚佳欣语气沉重地道。 胤禛心头一沉,忙问:“怎么?你后母苛待了你吗?” “额……那倒没有!”姚佳欣讪讪笑了,“继母是婢妾亲额娘的堂妹,进门后待婢妾还不错。” 胤禛松了一口气,旋即瞪了她一眼,那方才还那么一幅沉痛的模样! 姚佳欣微笑着说:“比起别人家的后娘非打即骂的,婢妾继母已经算是极好的了,虽说后来添了两个弟弟,多少有些忽视婢妾,但也不曾苛待半分。” 胤禛点了点头:“继母做到这个程度,也还算凑合。”胤禛顿了顿又问:“若换了是生母如此,又当如何呢?” 姚佳欣一愣,生母?若是生母这般忽视慢待……姚佳欣立刻明白,四爷陛下这是在说太后了。姚佳欣仔细斟酌了一下,才道:“即使是生母,也是疼儿子多些的。女儿,早晚是要嫁出去的。” 重男轻女,是这个时代人的通病。即使她亲额娘没死,又生了弟弟,也肯定不会把她和弟弟平等对待。 胤禛不由露出怜色,他忍不住去抚摸恬儿那张分外小巧的脸蛋,“别难过,以后有朕疼你。” 姚佳欣羞涩地还以微笑,只要四爷陛下别纠结他亲妈的问题就好。 “对了,恬儿还有两个弟弟?”胤禛饶有兴味地问,其实恬儿的家境,他早已调查得一清二楚。 姚佳欣忙点头,笑着说:“婢妾阿玛对待儿子很是严厉,所以大弟弟文琢从小乖觉懂事,只不过人笨了点,连个秀才都没考中。” 胤禛心里忍不住发笑,你好意思嫌弃弟弟笨,朕瞧着起码比你聪明点,人家姚文琢好歹过了童子试。 看着四爷陛下笑盈盈的样子,姚佳欣便愈发说得带劲,“婢妾二弟弟叫文砺,光听这两个名字,便可见阿玛是多想好好雕琢磨砺他俩!不过阿玛对婢妾极为宽纵,婢妾当年入府的时候,阿玛卖田产卖铺子,给婢妾凑了四百两银子的嫁妆呢!”——以姚家的家境,这四百两银子实在是相当不易啊! 俗话说得好,没娘的孩子招人疼!姚佳欣光从这些往事,便能感受到原主是何等受到父亲怜爱,所以原主父亲去世的时候,原主才会那样悲痛欲绝。 胤禛回想着关于恬儿的那些详细调查,恬儿入府后第三年,其父姚武安便去世了,为此,恬儿大病一场,整整病了一年,那段时间恰逢府中起了流言蜚语,说是恬儿与宁嫔八字不合,所以才克宁嫔小产……以至于恬儿病中被乌拉那拉氏发配到最偏僻的院落。若不是恬儿有其父给的嫁妆银子做底子,还能偷偷请大夫治病,只怕连那年都熬不过去。 胤禛常常叹了口气,心中不由生出怜爱,只可惜当时朕没有陪在她身边好生安慰她。 胤禛忍不住将这瘦削的身子揽入自己怀中,“以后,有朕陪在你身边。”——必不叫人一人孤苦无依。 姚佳欣乖巧地伏在四爷陛下宽阔的胸膛上,乖巧地“嗯”了一声。 当年的事儿,已经过去太久,查不清了,但胤禛也能大约猜出个八九不离十,心中不由冷哼了一声。 恬儿的家世,终究还是太微末了。 胤禛眼下微动,不过还好,并非朽木不可雕。 虽然跟四爷不喜爱诉说了一下往日悲苦,但并不曾影响到姚佳欣的胃口,毕竟那些她不曾亲身感受过,所以没太大感觉。 更何况待会儿还有强烈的运动,她必须吃饱了! 话说,睡四爷,还真是个辛苦活儿。 不过能欣赏到四爷陛下美男出浴的样子,还是很值得的。 姚佳欣流着口水,躺在燕喜堂的被窝里,脑子里满是些不可描述的画面。 只见四爷陛下如大老爷般,伸展双臂,被太监宫女伺候着宽了衣裳,露出了那绝佳的身材…… 姚佳欣:(ˉ﹃ˉ) 一夜旖旎。 正文 第六十四章、慈父慈母?(二更) 旖旎之后,姚佳欣跟条死鱼似的软在四爷陛下的臂弯里。 “朕听说,齐妃宫里的常在答应背后侮辱你,被皇后给罚了?”欢愉过后的胤禛,心情极好,笑眯眯看着怀里不堪承恩的恬儿。 姚佳欣立刻来了精神,气呼呼道:“可不是么!尤其那个李常在,居然说我胸无二两肉!” 胤禛沉默了三秒钟,他掀开了一点点的被子,瞄了一眼,道:“恬儿的确没有。” 姚佳欣的小嘴儿成了“o”形!她拽着锦被抱胸,怒瞪双眸:四爷陛下,你肿么可以这么说我!简直是像极了拔x无情的大渣男! 看着恬儿这幅凶巴巴的小可爱模样,胤禛忍不住哈哈笑了,“好了好了,朕不嫌弃你就是了。” 姚佳欣并没有被安慰道,反而更生气了,她气得直接甩了四爷陛下一个后脑勺。 胤禛:……这小脾气,真是让朕给惯坏了。 胤禛嘴角微微翘着,心里如是嘀咕。 翌日,姚佳欣困得睁不开眼,却还是被素雨从床上给拉了起来。 昨晚气了半宿才睡着,这会儿子睡眠严重不足。 但再困也得起啊,卯时三刻的请安若是迟了……呵呵哒,平日里若是迟了兴许挨几句训斥便罢了,侍寝之后若是迟了,估摸着皇后要吃人。 景仁宫。 姚佳欣虽然强撑着提起精神,但那副精神不足的样子还是被皇后凉凉精明的眼睛给识破了。 “姚贵人瞧着有些乏累,眼下都有乌青了呢。”皇后乌拉那拉氏一幅关怀的口吻。 在座的谁不晓得姚贵人昨儿又是侍宴又是侍寝的?一个个心里早酸透了。 齐妃为着怀恪的婚事,昨晚也没怎么睡好,故而难得没出声酸一酸,因此皇后之下打头阵的成了宁嫔,宁嫔咯咯一笑,“哟!可不是么,瞧着小脸比昨日可憔悴多了!姚妹妹真是辛苦了!” 姚佳欣淡定应对:“谁没有睡不安稳的时候?齐妃娘娘今儿瞧着也不太精神,想必昨晚也没睡好呢。” 昨儿怀恪跑了一趟永寿宫,得到了姚佳氏不与她作对的承诺,齐妃领了情,便淡淡说:“这后宫里,怕是没有比宁嫔妹妹更精神的了!本宫还真羡慕妹妹的清闲好日子!” “清闲”搁在后宫嫔妃身上可不是什么好词儿,这代表失宠。 因此,宁嫔的脸色陡然变了,腮帮子都绷了起来,不晓得的还以为这是要咬人呢。 这时候,皇后端庄一笑:“本宫也晓得,怀恪到了该婚配的年纪,齐妃你难免多操心些。你只管放心,本宫也是看着怀恪的长大的,必定会为她择一门好婚事。” 这话,让齐妃脸色青了,皇后是所有皇子公主的嫡母,当然可以名正言顺插手婚事!齐妃都找不出反驳的词儿! 突然,景仁宫的首领太监胡忠良满脸欢喜地跑了进来:“皇后娘娘,御驾已经到了景仁门了!” 听了这话,皇后又惊又喜,在座的嫔妃们也一个个收敛的剑拔弩张,露出了最温柔最得体的微笑,甚至已经有人在整理自己的衣襟袖口,生怕有一丁点不得体。 若不是身在景仁宫,只怕是恨不得拿出脂粉给自己补个妆呢。 四爷陛下来得极快,胡忠良的话刚落音,正殿的殿门外就传来一声太监的高呼:“皇上驾到!” 于是殿门中开,四爷陛下气势昂扬,大步走了进来。 皇后领头,嫔妃们整整齐齐行大礼迎驾。 四爷陛下毫不客气地占据了原本属于皇后凉凉的宝座,然后淡淡道:“都平身吧。” “谢皇上!”嫔妃们以最温柔的语气参差谢恩,优雅起身,然后一个个眼神柔情脉脉看向皇帝陛下。 皇后也露出了在嫔妃面前从未有过的温柔,她亲自从蕙纕姑姑捧着的乌漆茶盘上端起那黄地儿珐琅团凤茶盏,亲自奉给四爷陛下,目光万分柔和,“皇上请用茶。” 四爷陛下随意只抿了一口,才淡淡道:“皇后坐吧。” 皇后笑容里顿时柔情万分,“多谢皇上。” 这时候,胡忠良已经搬了个绣墩,就搁在四爷陛下右手边儿,皇后端庄坐下,温柔地看着四爷陛下,就像是寻常人家的妻子一般,丁点儿不复方才那高高在上的中宫威仪。 胤禛扫了一眼在场的嫔妃,忽的看到恬儿眼下的乌青,便晓得是昨晚置气没睡好呢,于是淡淡道:“都退下吧,朕与皇后有事要说。” 皇后一喜,眼底满是志得意满。 众人虽不愿意离开,但也不敢违拗圣意,于是纷纷跪安。 只有齐妃满脸焦灼,皇上突然驾临景仁宫,只怕十有八九是为了怀恪的婚事!齐妃忍不住道:“皇上,臣妾可否留下?” 胤禛皱了皱眉,他不喜欢有人跟他唱反调,脸色一沉道:“怎么,你是信不过皇后,还是信不过朕?!”以朕今时今日的地位身份,朕难不成会随便给怀恪指婚不成?! 齐妃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她当然不能直说信不过皇后,“臣妾、臣妾只是——” 皇后眼中难掩得意,嘴上却温柔地说:“齐妃,你就放心吧。本宫自会恪尽嫡母职责!”——你一个妾侍,难道还想左右公主的婚事?痴人说梦!皇后眼底划过一丝冷狞。 齐妃咬着嘴唇,眼圈登时红了,又是愤怒又是担忧又是忍不住伤怀,“皇上……” “好了!”胤禛皱了皱眉头,“退下吧!” 齐妃终究还是不敢再三违逆皇上,只得含泪跪安,与嫔妃们一起退出了景仁宫。 殿外,宁嫔嘴角挂着讥笑:“齐妃姐姐放心吧,皇上是慈父,皇后娘娘是慈母,必定会为公主选个好额附!” “你——”齐妃气得双目赤红看着宁嫔这幅得意的小人嘴脸,只恨不得撕烂了她那张嘴! 姚佳欣暗暗皱眉,不管宁嫔和齐妃到底有什么样的恩怨,也不该拿怀恪公主来刺激齐妃,她忙上前低声道:“齐妃娘娘该相信皇上才是,皇上岂会不疼公主?”——难不成皇后中意谁,四爷陛下就会直接选谁做女婿?! 姚佳欣的话,于齐妃而言宛若最后一根浮木,齐妃强忍着压下愤怒,扬长而去。 姚佳欣松了一口气,若是齐妃和宁嫔真的在景仁宫殿外闹起来,那可就不能善了了。 宁嫔看了姚佳氏一眼,忍不住哼了一声,也拂袖去了。 正文 第六十五章、赐婚(三更) 景仁宫的殿门缓缓关闭,殿中除了宫女太监,便只剩下帝后夫妇二人。 皇后笑容慈和,“怀恪大了,齐妃难免心急些。等皇上赐了婚,齐妃想必就能安稳了。”——安安稳稳认命吧,皇后心底发出了冷笑。 胤禛淡淡瞥了皇后一眼,“朕瞧着,皇后也很心急。” 被皇上那仿佛能看穿一切的眼神打量着,皇后有些不安,但她很快恢复如常,微笑依旧:“怀恪小时候养在臣妾膝下数年,如今虽然不常来景仁宫,但臣妾一直视若己出。” 视若己出?胤禛心中冷笑,恬儿的继母是生母的妹妹,尚且不能视恬儿若己出,皇后厌恶齐妃多年,又怎么可能视怀恪若己出?! 其实皇后想强调的是怀恪“不常来”景仁宫请安,这是在不动声色上眼药,告诉皇上,怀恪被齐妃教得愈发不敬嫡母了。 皇后已经迫不及待说出自己的企图:“臣妾的侄儿星德,皇上您也是见过。那孩子自小聪慧,文武双全,早先还是弘晖的伴读呢。” 说道自己的儿子弘晖,皇后露出了黯然之色,“若弘晖还活着,必定也跟星德一般高大俊朗。” 胤禛再一次被膈应到了,他最厌恶的,便是拿孩子博宠邀怜!!懋嫔如此、齐妃如此,皇后也是如此!! “好了!”胤禛不想再听皇后说下去,“怀恪的婚事,朕已经有了决断!” 听了这话,皇后一下子呆住了。 胤禛没有停顿,直接了当说:“马齐的幼子傅兴,是朕最属意的人选!” “什么?!”皇后完全不敢相信,眼睛瞪得极大,皇上来景仁宫,难道不是跟她商量怀恪婚事的吗?! “傅兴?”皇后如何不知马齐在朝中是何等受到皇上重用,富察家又是何等勋贵大族!若怀恪嫁给了马齐的儿子,岂非富察家要倒向齐妃的儿子?!这怎么能行?! “皇上!臣妾从未听闻傅兴此子有何等文才武功,皇上可不能只看家世门第啊!”皇后急忙道。 胤禛冷眼瞧着皇后,冷冷道:“那是因为傅兴为人沉稳,专心治学,从不张扬!” 皇后一怔,难道是皇上嫌弃星德太过张扬了?年轻气盛的公侯子弟,年少张扬恣意有什么大不了的?! “还请皇上三思!”皇后急忙起身,郑重行了一礼,“就算皇上不满意星德,还有那么多才能出众的年轻俊彦呢。马齐虽然是重臣,但皇上也没必要……” 胤禛脸色嗖地沉了,直接打断了皇后的话:“皇后这话是什么意思?!”——难不成以为朕是要拿女儿褒奖马齐不成吗?! 面对如斯君威,皇后也不免惶恐了,她急忙辩解道:“臣妾没有别的意思!马齐固然是忠臣能臣,但他的儿子未必十全十美。” 胤禛哼了一声,“不错,傅兴的确不是十全十美,但他沉稳好学、谦逊守礼、品性高洁,即使才学不如其父兄,朕也已经属意他为乘龙快婿!不日,朕就会下旨赐婚,皇后只管照着规矩筹备即可!” 撂下这句话,胤禛不复多言,直接拂袖而去。 眼睁睁看着皇上远去,皇后又气又急,心头浮起了浓浓的无力感。 难道她只能眼睁睁看着齐妃的儿子做太子不成?! 不!! 皇后心中发出了哀嚎,她决不能让弘时成为太子! 她还没有输! 皇上正当盛年,还会有儿子,只要她能抱养一个满妃之子…… 皇后的眼中闪动着野心。 三日后,四爷陛下正式下旨:朕女怀恪,弱龄受教,聪慧夙成,性自悦乎诗书。大学士马齐有子兴,温良恭谨,堪为良婿,今赐公主下降,着备六礼,钦此。 赐婚圣旨已下,一切尘埃落定,再无转圜余地。 承乾宫,齐妃喜极而泣,怀恪公主也松了一口气,她是多怕嫁去乌拉那拉家。 心口大石落下,齐妃忍不住嘀咕:“我怎么瞧着,那姚佳氏好像一早就知道似的。” 怀恪沉吟片刻,道:“汗阿玛如今最喜爱的莫过永寿宫贵人,会透露给她知晓,也不奇怪。” “得嘞,不管她有没有出力,备一份儿礼,我去永寿宫走一趟。”齐妃淡淡道,只当是谢她那日在景仁宫殿外劝住了她,没有与宁嫔发作。 齐妃的到来,多少让姚佳欣有些意外。 姚佳欣住进永寿宫东偏殿,满打满算也不过两个月的时间,如今偏殿的模样比她刚搬进的时候又陆陆续续增添了不少好东西。大多都是四爷陛下随手赏赐的,譬如炕几上原本搁了一只错金小薰炉——姚佳欣不怎么喜欢熏香,故而也就是好看的摆设,结果四爷陛下嫌弃金灿灿的俗气,赏了一只青白玉小薰炉,生生把之前齐妃送的乔迁贺礼——那对青白玉太平有象的成色给比了下去。 虽说都是青白玉,但成色优劣一眼分高下,宛若珍珠之于鱼眼珠子。 姚佳欣虽觉得太奢侈,但四爷陛下给摆上的东西,她可不敢藏起来。 于是她继钮祜禄贵人的羡慕嫉妒恨之后,又收货了齐妃凉凉嫉妒的目光。 姚佳欣:怪我咯?! “娘娘驾到,婢妾有失远迎了。”姚佳欣只得更加客气有礼地招待齐妃。 齐妃收敛了嫉妒的目光,淡淡道:“那日多亏了姚贵人拦住本宫,否则本宫一时冲动,可要酿成大祸了。”说着,便叫随从宫女将一只锦盒端了上来。 看大小应该装的是首饰,姚佳欣连忙道:“娘娘不嫌弃婢妾多嘴就好,婢妾实在愧不敢受。” 齐妃酸溜溜道:“本宫这点小玩意儿,比起贵人这屋里的东西,不过就是不值钱的玩意儿!贵人若是嫌弃便算了!” 这下子,姚佳欣哪敢不收,连忙接了过来:“多谢娘娘赏赐!” 齐妃的脸色这才好看了些,不由想起了来永寿宫的正事,“对了,姚妹妹劝本宫相信皇上,难不成你一早就知道皇上的圣意?” 姚佳欣微微一笑,“娘娘怕是不晓得,皇上为着怀恪公主的婚事,一早就私底下甄选着了。而那几个人选里,并没有乌拉那拉氏的子弟。” 原来皇上根本瞧不上皇后的侄儿!齐妃的心里顿时爽快了,“原来如此!” 姚佳欣简直,忙道:“皇上就怀恪公主这么一个掌上明珠,额附自然要千挑万选。” 齐妃微笑着点了点头,“是本宫关心则乱了。”自己的女儿即将嫁入富察家,而且据说还是个温文有礼的贤婿,齐妃心中不禁泛起了得意。有了这样的姻亲,对弘时也是大有裨益,皇后这下子,气得肯定要发疯了。 齐妃上门询问此事,也标志着,王以诚与承乾宫并无来往。 这首领太监,她可以放心使唤了。 正文 第六十六章、皇后审问(四更) 翌日请安,皇后心情看上去很不好,所有人都明智地不去触她的霉头,尤其是齐妃。 皇后似乎也很不耐烦,随便说了几句,便推说乏了,“都退下吧。” 然后,皇后目光死死盯着姚佳欣,沉声道:“姚贵人留下。” 皇后的举动,到也在她的意料之中。 昨日齐妃登门,足矣让皇后怀疑怀恪的婚事,她插手了。姚佳欣昨日并没有对齐妃和盘托出,目的就是想试试,身边最亲近的几个人里,是否有皇后的眼线。 如今看来是没有了,否则皇后没必要把她留下审问。 如此说来,王以诚、素雨、浓云都是可信的。 不是她疑心重,连素雨都要试。实在是这宫里算计太多,不得不谨慎。 皇后脸色分外阴郁,齐妃得了一个富察氏的女婿,日后四阿哥开府,在朝堂上便有了偌大的助力,她不能允许姚佳氏这个新宠倒向齐妃,否则前朝后宫都帮着齐妃母子,那么还有她这个皇后的立足之地吗?! “姚佳氏,你可知道本宫为何独独留下你?”皇后审视的目光凝视着她,语气愈发凝沉,格外有一股子难掩的压迫感。 姚佳欣不慌不忙,屈膝一礼,“皇后娘娘若有所问,婢妾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意思是,您也别营造气势拐外抹角了,直接问吧。 “好!”皇后嘴角噙着冷笑,“那本宫问你,昨日齐妃携重礼登门,所为何事?” 连齐妃带了重礼都知道,看样子齐妃近身有皇后的眼线啊。 姚佳欣毫不遮掩,道:“回皇后娘娘话,日前在殿外,宁嫔娘娘与齐妃娘娘言语有所不和,险些起了冲突。婢妾上前劝了齐妃娘娘一句,故而齐妃娘娘特意道谢。” 自己殿门外发生的事儿,皇后当然一清二楚,她冷笑:“就为了你一句话?!” 姚佳欣垂眸道:“当然不只是因为这个,齐妃娘娘似乎误以为婢妾在怀恪公主的婚事上出了力。” “误以为?!”皇后讥笑,一脸的不信。 姚佳欣点头道:“婢妾不敢欺瞒娘娘,其实,关于公主的婚事,皇上的确是有问过婢妾的意见。” 皇后脸色一沉。 姚佳欣忙继续道:“皇上告诉了婢妾两个人选,问婢妾哪个更好些。其中一个便是如今的准额附。” 姚佳欣顿了顿,她看出皇后眼中的恼火,你生气个毛啊,另一个人选又不是你侄儿! 于是,她正色道:“另一个……是尹德之子阿里衮。” 皇后瞬间愕然,她险些要坐不住,“领侍卫内大臣尹德的小儿子?!” “是。”姚佳欣抬头毫不躲避地看着皇后,“婢妾不敢伪造圣意,皇上千挑万选,最属意的乘龙快婿人选,便是傅兴和阿里衮。皇后娘娘,您难不成希望怀恪公主下嫁阿里衮?” 皇后一时间脸色复杂,可想而知,姚佳氏向皇上举荐了傅兴。一文一武,哪个威胁更大,毫无疑问是后者,阿里衮有那样一个世代武勋的家族,有那样骁勇的父兄,连他自己也是一等一将才。尹德可是掌管宫中禁卫的领侍卫内大臣啊!若怀恪嫁给了阿里衮,只怕她要寝食难安了。 皇后深吸了一口气,她抚着沉痛的额头,“没想到皇上如此厚爱怀恪。” 皇后看向姚佳欣的目光更加复杂了,不管怎么说,姚佳氏没有倒向齐妃便是好事,皇后疲惫地摆了摆手:“你退下吧。” “是,婢妾告退。” 盈盈一礼,姚佳欣优雅地走出皇后的寝宫。 皇后死死盯着那个纤细婀娜的身段,这姚佳氏的月信似乎迟了有些日子了…… 随着身后的殿门缓缓关上,姚佳欣优雅之态瞬间不复存在,她“哎哟”了一声,抚着自己酸疼的腰肢。 “小主!”素雨赶忙搀扶着自家主子坐上了肩舆,“快,回永寿宫!” 其实今早醒来的时候,她就血染了寝榻,那腰肢,又酸又胀又痛,这滋味,她简直都要直不起腰来了。 早晨只匆匆用了一碗酪子,这会子又累又饿又困乏,从头到脚难受得要死! 回到永寿宫,素雨立刻先捧了一碗热腾腾的益母草羊肉汤给她享用,益母草最能暖宫散寒,而羊肉暖身益气,姚佳欣热乎乎用了一碗,肚子暖洋洋,身上也舒服多了。 素雨忍不住嘀咕:“小主身上不爽利,今早大可派人去禀了,免了这几日请安。” 姚佳欣有气无力地舒了口气,她信期不准,今儿也是一大早醒来才晓得姨妈大人又驾临。若派人去景仁宫请假,中宫允了固然万事大吉,若是不允,她必定来不及赶在卯时三刻请安,少不得落个恃宠而骄之名。 “先去告诉敬事房一声,把我的绿头牌撤下,再派人去景仁宫,看看能不能免了这几日的请安。”姚佳欣徐徐说。 毕竟信期不是染病,中宫允与不允,都无人敢置喙。 不过姚佳欣运气还不错,午后王以诚回来禀报:“皇后娘娘听说小主信期突至,需静养几日。娘娘不但没有丝毫不悦,还说小主身子虚弱,尽管好生调养。” 姚佳欣松了一口气,她也不敢奢望怀恪的婚事上,皇后会念她的好,只要不为难她,就是万幸了。 王以诚又低声道:“皇后娘娘的心情,看上很是不错。” “哦?”姚佳欣有些狐疑。 素雨忙附耳低声道:“小主,您这个月的信期,迟了七八日呢。” 姚佳欣瞬间了然,信期来了,表示没有身孕,所以皇后心情不错。 永寿宫的绿头牌一撤,立刻后宫里不知多少人都松了一口气。不知多少人心里都记着她的月信日子呢,简直比她自己都要上心! 姚佳欣有些无语,“这宫里早晚会有人怀孕。” 素雨嘀咕道:“谁叫小主您如今最得宠,自然所有眼珠子都盯着您呢。” 姚佳欣笑了:“盯着我,一时半会儿怕是盯不出个消息来。还不如多盯着启祥宫呢。”——那两位,可都是一举得男的主儿。 想到启祥宫的两位贵人,素雨不禁忧心忡忡,小主的阴虚体弱,纵有皇上宠爱,只怕也没那么容易怀上,倒是耿贵人和钮祜禄贵人,年轻体健的,保不齐什么时候就怀上了。耿贵人也就罢了,若是钮祜禄贵人怀上了…… 素雨忙挤出个笑容:“小主别担心,黄院判医术卓然,肯定能调理好您的身子。” 姚佳欣淡淡一笑:“随缘吧。” 正文 第六十七章、兴师问罪(一更) 大姨妈看似来势汹汹,实则第二日就没那么疼了。 雍正三年的四月,初夏的光景也是极暖和的。花房又新送来了几盆初开的牡丹,永寿宫的廊下姹紫嫣红,蜜蜂蝴蝶都被吸引过来,端的是喜人。 素雨给她搬了个躺椅出来,织金暗花缎的小薄被轻轻盖在姚佳欣小肚子上,阳光暖暖洒遍全身,端的是舒坦。 “小主,该喝药了。”浓云端着药碗走了过来。 黄院判开的药,姚佳欣的确觉得管用,不说别的,若换了从前,信期的这几日里必定都要躺在床上,与手炉汤婆子为伴。 所以不管多苦,姚佳欣早晚两幅药,都会掐着鼻子灌下去。 反正再苦也没有咸福宫的黄连清热汤苦。 嘴里大口嚼着蜜饯,姚佳欣皱巴巴的眉头这才舒缓了几分。 “汪呜~!”只见一只毛发雪白的小京巴从牡丹花后猛地飞窜了出来,小爪子扑向那只色彩斑斓的蝴蝶。 瑞雪理所当然地扑了空,蝴蝶翅膀一颤,轻盈地躲开了。 “呜汪汪!”瑞雪并不气馁,继续追着蝴蝶,乐此不疲,那一身雪白无暇的毛在阳光底下,简直白得发光。 而鸳鸯则是把自己团成了一个大球,趴在月台上那阳光最好的地方,懒洋洋半眯着眼睛,猫脸上满是享受,只有那条毛茸茸尾巴偶尔动弹两下,简直跟个废喵没什么区别。 渐渐高升的太阳暖得像个小火炉,姚佳欣吃着蜜饯点心,渐渐的有些犯困了。 “小主若是乏了,不如回去殿中歇会儿,外头有风,万一把您吹着凉了可怎么是好。”素雨柔声道。 “嗯。”姚佳欣懒洋洋起身,转身正要回偏殿,却听见了王以诚焦急的声音。 “齐妃娘娘!您来探望我们小主,奴才感激不尽,可是奴才还没通禀呢,您怎么能——” 姚佳欣回头一瞧,可不正是齐妃,一脸怒气冲冲,哪里像来探视,根本就是找场子来了。 来得可真够快的。 若论钮祜禄阿里衮和富察傅兴这两个人,哪个对齐妃的儿子更有帮助,毫无疑问是前者。因此她才能轻而易举过了皇后那一关,而齐妃这一关…… 姚佳欣不慌不忙上前,行了一礼:“大好的光景,齐妃娘娘盛怒而来,不知为何?” 大约是匆匆赶来的缘故,齐妃头上已经沁出细密的汗珠,一张脸也已经潮红,她柳眉倒竖,声音尖锐:“你还好意思问本宫为何?!” 齐妃的杏眸锋锐地扫过姚佳欣那恬静的脸颊,冷哼道:“本宫往日里,就是被你这幅故作良善的嘴脸给骗了!真没想到,你的手伸得倒是够长的!” 齐妃兴师问罪而来,姚佳欣叹了口气,道:“齐妃娘娘有什么话,不妨进殿详说。” 齐妃怒瞪她一眼,“怎么?还要藏着掖着?!” 姚佳欣挑了挑眉毛,“您确定要在这儿与婢妾理论?”大公主已经订了婚,若是大声嚷嚷钮祜禄家的阿里衮如何如何,传扬出去,可就有点不妙了。 齐妃重重哼了一声,甩了袖子,大步走进了东偏殿中。 齐妃没有直接挑破,可见还没有蠢到家,姚佳欣心中默默嘀咕,忙快步进殿,吩咐道:“素雨,上茶。” 姚佳欣也不急着解释,而是微笑着说:“齐妃娘娘说了这么多话,想必也口干舌燥了,这明前茶清热降火,您先喝一盏吧。” 一路顶着日头赶来,齐妃当然早就渴了,她不失优雅地慢慢享用了这上好的明前龙井。如此这一耽误,先前那股子提上来的火气,自然就被打散了。 齐妃心中仍然还是恼怒的,她“哐啷”撂下喝空了茶盏,“是不是你插手了怀恪的婚事!是不是左右了圣意?!” 姚佳欣微微一笑:“不敢欺瞒娘娘,婢妾的确插手了大公主的婚事。” 齐妃登时杏眼圆瞪:“你居然敢——” 姚佳欣立刻打断了齐妃的话:“但是,齐妃娘娘说婢妾左右了圣意,便太抬举婢妾了!” 齐妃眉头紧皱:“你什么意思?”承认插手,却不承认左右了圣意?! 姚佳欣微微一笑:“皇上圣意岂是婢妾所能左右的?皇上的确问过婢妾,婢妾侥幸揣度中了圣意罢了。” 齐妃明显一脸不信:“你是想说,皇上一开始就属意傅兴?” 姚佳欣点头。 齐妃冷冷道:“本宫不信!若皇上当真早就有了属意人选,除服后便该立刻赐婚!没必要拖延到今日!更没必要问你!” 齐妃虽不聪明,但没那么好糊弄啊…… 姚佳欣心里叹了口气,她神色一端,声音立刻高了几度:“齐妃娘娘不相信婢妾,婢妾也无可奈何。只不过齐妃娘娘这般生气,是因为公主没有被赐婚给阿里衮吗?” 齐妃以一声冷哼回应。 姚佳欣脸色一板,道:“那阿里衮,虽然年少勇武,但性情急躁,难道娘娘希望公主下嫁一介粗鄙武夫?!” 被戳中心事的齐妃登时有些恼羞:“这些轮不到你来管!” 姚佳欣凉凉道:“娘娘无非是看中了钮祜禄家的军权,为了得到这份助益,难道连公主的幸福都不顾了吗?” 齐妃彻底恼了:“你休要胡说八道!本宫只有怀恪一个女儿,岂会不顾她的终身幸福?!” 姚佳欣淡淡哼了一声,“阿里衮之于傅兴,除了权势,恕婢妾看不出其他优点!且身为武夫,将来少不了征战沙场,娘娘就不怕将来有个万一,到时候苦的还不是公主?!” 听了这话,齐妃脸上又青又红。 姚佳欣又道:“如今皇上已经赐婚,额附出身世家大族,为人温厚儒雅,娘娘还有什么不满?” “做人还是不要太欲壑难填得好。”姚佳欣淡淡说。齐妃的野心,太昭然若揭了。 “你、你居然敢教训起本宫来了?!”齐妃再次气不打一处。 姚佳欣微微一笑:“婢妾并不此意,只不过娘娘日前还因公主指婚富察家而欢欣,转眼又这般不满,又有何益呢?”——说白了还是欲壑难填。 齐妃如何不知,婚已赐,一切都无可转圜,可她就是咽不下这口气,“皇上圣意如何,本宫不敢置喙。只不过——怀恪的婚事,何时轮得到你插嘴了?!” 姚佳欣蹙了蹙眉,便道:“娘娘既然在乎圣意,今日兴师问罪,岂非是对圣意不满?” 齐妃顿时火大:“怎么,你还敢跑去皇上面前告状不成?” 姚佳欣无语凝噎:“娘娘气势汹汹,绕过大半个后宫,还闯进婢妾的永寿宫。这些举动,还不足以表明您是来干什么的吗?”——你丫的当四爷陛下是瞎子吗?更何况,王以诚是御前太监,她要告状,还需要亲自动嘴吗? 齐妃的脸色刷地白了。 正文 第六十八章、吃里扒外(二更) 说实在的,姚佳欣真怀疑齐妃的智商,当年在潜邸李氏那可是得宠了十几年的侧福晋,一口气给四爷生了三个儿子一个闺女。妥妥的赢家开局,结局却混得辣么惨。 姚佳欣觉得,这主要是因为齐妃脑子不怎么够用。 若不是四爷陛下重生,只怕三阿哥弘昀也得挂,大公主怀恪肯定嫁入了皇后母族,年轻轻轻香消玉殒,而弘时——这娃跟她娘一样蠢,居然跑去八爷那边摇旗呐喊,气得四爷直接不要这个儿子,最后这娃也抑郁而终。 三子一女,可说一个都没保住! 惨到如此地步,可见蠢到何等地步。 瞧瞧人家钮祜禄氏、耿氏,哪怕都只生了一个,却能平平安安养大,一个混成太后,另一个混成皇贵太妃,孙辈满堂,活到七老八十,享尽了后福。 真是人比人气死人,货比货得扔啊。 怀恪的婚事,怪不得四爷陛下宁可问她这个不相干之人的意见,也不去问齐妃。四爷陛下看样子也是极清楚齐妃的秉性啊。 只不过……四爷陛下年轻的时候怎么就那么宠齐妃呢? 姚佳欣想了想,表示谁没有被屎糊住眼睛的时候?齐妃如今虽徐娘半老,但风韵犹存,想也知道年轻的时候是何等姿容,再装得温柔小意些,男人都吃这一套。 但是,装得了一时、装不了一世啊。 “关于钮祜禄阿里衮也是准额附人选之一的事儿,婢妾只告诉了皇后娘娘一人。敢问娘娘,您又是如何得知的呢?”姚佳欣微笑着看着齐妃,说到底还是齐妃太蠢,轻而易举就被皇后给利用了。 齐妃脸色一变,这当然是她身边的心腹宫女丹桂从景仁宫打探到的消息——难道说——齐妃的老脸铁青阵阵。 齐妃一句话也没说,怒气冲冲便冲出了永寿宫,那架势,分明是要去收拾谁了。 姚佳欣打了个哈欠,让齐妃去收拾她身边的钉子吧,皇后算计一场,总要让她付出点什么的。 承乾宫。 那个叫丹桂的宫女,是齐妃打潜邸的时候就一直用在身边心腹,哪里想到,竟然是皇后安插的人!齐妃怒不可遏,直接叫人给绑了,还不顾宫规,动了私刑。 噼里啪啦的板子声和丹桂哭天抢地的求饶喊冤声交汇在一起,那场面,不知吓坏了多少小太监小宫女。 “奴才是冤枉的!啊——” “奴才对娘娘忠心耿耿啊……娘娘饶命啊!” 这声音哭得那叫一个凄惨,多少人看在眼里都不落忍了。齐妃却一点都没消气,反而大喊大叫:“打!给本宫打死这吃里扒外的狗奴才!!” “啊!!奴才冤枉啊……”那丹桂下半身已经被板子打得血肉模糊,鲜血染红了承乾宫地面,那血腥味仿佛能钻进每一个人鼻孔。 眼见着丹桂喊声渐渐弱了,脸色渐渐煞白,气息渐渐微弱,却没有敢上前规劝半句。这位齐妃娘娘,可不是什么仁慈的主,在王府的时候就曾“失手”打死过身边犯错的漂亮宫女。事后,在万岁爷面前哭喊哀求几句,被申斥几句,也就过去了。 奴才的命,又算得了什么。 一时间,不知多少人心中兔死狐悲。 在旁人眼中,这丹桂是娘娘用了多年大宫女,甚至满了二十五岁都不肯出宫,执意要伺候娘娘一辈子。因此,所有人都认为,丹桂忠心无二,绝对不可能背叛娘娘。 娘娘突然发了疯似的问罪丹桂,非说丹桂是吃里扒外的叛徒,却根本没丁点证据,谁信? 无数双眼睛都露出怜悯之色,唯独齐妃一双眸子凶狠得几欲噬人。 正在这时候,一声青嫩的娇斥传来:“住手!不要再打了!” 齐妃眉头一皱,却见是自己最乖巧女儿怀恪,不由露出不悦之色:“萱儿!” “额娘!”怀恪公主一席粉衫,皱着小脸蛋走到齐妃面前,“额娘再打下去,丹桂可要没命了。” 齐妃满脸都是毒恨:“这种背主的狗奴才,我恨不得将她五马分尸!!” 怀恪皱眉,她去慈宁宫陪伴太后不过半日光景,没想到回来后却是这种场面,“如今可不比在王府里,宫里的规矩严明,宫女太监犯了错,都要送去慎刑司处置,岂可动用私刑?您若是私自打死了宫女,传到汗阿玛耳中,少不了要受重罚!” 听了这话,齐妃面有不安,她掩了掩嘴唇,吩咐首领太监:“徐德禄,把这个手脚不干净的狗奴才押去慎刑司!” 手脚不干净?得嘞,娘娘怎么说怎么是好了,“嗻!”徐德禄立刻招呼了两个青壮太监,架起那半死不活的丹桂,给架出了承乾宫,丹桂身上的鲜血淌下,一片鲜血淋漓延伸出承乾宫。场面着实惨烈。 回到正殿中,怀恪看了大宫女琼枝一眼:“你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琼枝虽是见过世面的,这会子脸色也有些发白,她咽了一口口水,这才把事情的前因后果陈述了一遍。 齐妃哼了一声,“真是没想到,这个贱婢往日里装得忠心耿耿,没想到——”齐妃眼中恼火万丈。 怀恪低眉沉思了片刻,“十有八九是冤屈不了她。只不过……” 怀恪秀气的眉头皱了起来,“额娘您也太冲动了!您怎么能跑去永寿宫兴师问罪?”这个丹桂素得额娘信任,三言两语挑拨得额娘失了分寸,还真是会咬人的狗不叫啊! 被女儿当面训斥,齐妃老脸涨红:“我这还不是为了你?!那阿里衮可是领侍卫内大臣尹德的儿子。” 怀恪公主刹那眼圈红了:“额娘!您是为了我还是为了四弟?” 齐妃也晓得,论性情相貌,阿里衮自然比不得傅兴,心中不免有些发虚,连忙安抚:“我也只是一时冲动。” 怀恪深吸了一口气,压下心头的酸怨,“女儿好不容易才逃脱了乌拉那拉家的火坑,您就安生些,不行吗?!” 被女儿如此怨怼,齐妃心里有些不快:“好了好了,婚都已经赐了,我不过就是不满姚佳氏插手你的婚事罢了。” 怀恪别过头去,不愿跟自己的额娘计较,她仔细思量了一下眼下的处境,道:“额娘,丹桂被您打得不轻,您得派人送伤药过去,别叫她死了。” 齐妃眉头皱得老深,“我知道了!” “还有姚贵人……”怀恪低眉沉思。 正文 第六十九章、酸溜溜的钮祜禄贵人(三更) 夜色已深,景仁宫却灯火如昼。 皇后乌拉那拉氏正跪坐在佛前的蒲团上,手中捻这一串上好的沉香木佛珠,一脸慈悲。 蕙纕姑姑快步走到跟前,跪下来禀报:“主子娘娘,那丹桂挨了四十板子,那双腿是废了。不过齐妃已经叫人送去了伤药,只要好生用药将养,命想来是能保住的。” 皇后淡淡腻了蕙纕一眼,眼底一片冷漠,“告诉她,本宫会善待她父母。” “是,奴才省得了。”蕙纕姑姑叹了口气,“折了这么一枚棋子,着实可惜了。” 皇后蹙了蹙眉,旋即道:“没什么好可惜的。齐妃把用了这么多年的旧人都给打死了,承乾宫必定兔死狐悲,趁机再收拢几个眼线便是。” 蕙纕姑姑道:“像丹桂这样忠心好用的,一时半会儿怕是栽培不出第二个了。”——齐妃怕是至今不晓得,当年那个被她活活打死的漂亮侍女魏紫,便是丹桂的亲姐姐。 娘娘为丹桂改换了身份,安排到齐妃院子里,这丹桂果然聪明伶俐,很快得到齐妃的信任,明里暗里办了不少事儿。 翌日清晨,姚佳欣睡到日上三竿,才姗姗起床。 素雨奉上一盏温热的盐水给她漱口,姚佳欣嘴里咕噜噜了一通,吐进痰盂中。 “小主,承乾宫的丹桂昨夜死在了慎刑司大牢中。”素雨低声道。 姚佳欣一愣,就是皇后安插的那枚钉子吧?这么快,这么快就死了? 素雨低声说:“听说人是被抬进慎刑司的,满身鲜血淋漓,命都去了半条。” 姚佳欣眉心一拧:“齐妃也太冲动了。”——宫女都是上三旗包衣,内务府小选入宫的,按规矩,宫女犯错要由慎刑司量刑处置。别看宫女的命不值钱,但这么明目张胆弄死,也太无视宫规了。 素雨道:“听说,承乾宫的徐公公特意送了伤药去,可丹桂还是死了。” “哦?”姚佳欣听出了不对味儿来,看样子是有人想让丹桂永远闭嘴啊,齐妃只不过是被顺道栽赃一下而已。 皇后的段位,果然在齐妃之上,论心狠手辣,也一点都不落下风。 姚佳欣长长吐出一口气,“传膳吧。” 因出了这样的事儿,姚佳欣早膳胃口也不是很好,捡着对胃口的稍微进些,便叫撤了。 浓云奉上了一盏消食的六安瓜片给她,姚佳欣捧着慢慢喝着,神思有些飘忽。 她这一次和人命牵扯上关系,虽然她并不后悔,但心里的滋味终究是…… “好歹是一条人命啊……”就这么消亡在了后宫争斗中。 素雨板着小脸道:“既然吃里扒外,就早该想到会有今日!背主之人,死了也是活该!” 姚佳欣瞪大眼珠看了素雨一眼,她是知道素雨忠心,没想到也是个能硬起心肠的人。这样也好,只有这样的宫女,才能担得起大用。 比起素雨,倒是她,该把那些不该有的心软全都丢掉了。 有朝一日,她身边若是也出了丹桂这样的叛徒,她也决计不能轻纵。 这时候,王以诚进来禀报:“小主,钮祜禄贵人和耿贵人前来拜访。” 姚佳欣微微一笑,“快请。” 只见钮祜禄氏与耿氏笑容氤氲并排走了进来,钮祜禄贵人抿着嘴角道:“姚姐姐今儿没去景仁宫,可是错过了一场好戏呢。” 姚佳欣心道,错过就错过,无非就是皇后以苛待宫女为由发作处置了齐妃。正牌凶手,处置二号凶手,啧啧,这一波操作,真溜! 耿贵人则面有哀悯,“我听说,那个宫女的遗体鲜血淋漓的,很是吓人。” 钮祜禄贵人忙嗔了耿贵人:“大好的日子,姐姐说这些做什么。” 耿贵人愧然道:“是我多嘴了。”她连忙捧起茶盏抿了一口。 姚佳欣微笑着说:“我知道耿贵人心软,只不过人都没了,贵人还是不要往心里去了。” 耿贵人点了点头,扯出个笑容。 钮祜禄贵人拿帕子掩了掩唇角,语气骄矜:“说来还是齐妃娘娘下手忒狠了,竟把人活活打死,简直把祖宗规矩都丢在一旁,无怪乎皇后娘娘今儿那么生气。” 姚佳欣心中发笑,皇后只怕心里高兴得不得了呢,嘴上应和道:“是啊,皇后娘娘最重规矩了。” 耿贵人叹了口气,“大公主才刚刚指婚,齐妃娘娘便闹出这种事儿,还被皇后娘娘罚了三个月的俸禄,虽说罚得不重,终究失了颜面,还带累大公主跟着一起丢脸。” 钮祜禄贵人哂笑,“有这么个额娘,大公主的确可怜。”——先前大公主被指婚富察家,齐妃还趾高气扬不可一世,这一转眼……钮祜禄贵人心中嗤笑,若不是有儿女在膝下,齐妃早就坐不稳妃位了。 姚佳欣心想,怀恪公主的确殊为不易。 “别说那些了,快尝尝这桃花酥。”姚佳欣笑呵呵招待客人,粉彩高足盘中,是一枚枚精致的桃花形状点心,正是用春日桃花的花瓣和花蜜制成的小点心,又漂亮又好吃。 钮祜禄贵人捻了一枚桃花酥,笑着说:“还是姚姐姐宫里的厨子好手艺,点心也分外精致。” “钮祜禄贵人喜欢就多吃些。”姚佳欣表现得十分好客。耿贵人和钮祜禄贵人来了,她总是拿出最好最精美的点心招待,只不过却从来不送吃食去启祥宫。 钮祜禄贵人优雅地享用着小点心,寒暄着说着无关紧要的话题,“方才来的时候,瞧见姐姐廊下那些牡丹可开得真好,跟景仁宫的牡丹一样好。” 姚佳欣微笑着说:“都是花房培育的,自然都是差不离的东西。” 钮祜禄贵人笑着说:“那可未必,姚姐姐那盆魏紫牡丹,可是难得一见名品,开得可真是富丽堂皇得紧。而咱们启祥宫,哪有这么好的牡丹。” 钮祜禄贵人说得像是打趣,却难掩酸溜溜的口气。 耿贵人听得直皱眉头,嘴上忙说:“不过就几盆花的事儿,有什么打紧的。” 钮祜禄贵人打量着耿贵人这幅老好人的模样,旋即一笑,“姐姐惯来好性子,什么都不计较。” 正文 第七十章、发财了(四更) 素雨关上偏殿的殿门,便忍不住啐了一口,“小主,您瞧钮祜禄贵人那德性,吃着您的点心喝着您的茶,还恨不得把那盆魏紫给搬走!什么玩意儿!” 姚佳欣却忍不住哈哈笑了。 “小主,您还笑得出来!”素雨气呼呼道。 姚佳欣笑吟吟道:“你不觉得钮祜禄贵人很有趣吗?堂堂一个上三旗出身的大姓贵人,看见点好东西便眼红,还不够好笑?” 听了这话,素雨一愣,然后捂着嘴笑了:“钮祜禄贵人的确是太小家子气了。” 这就是乾隆老妈,一朝皇太后的风范? 就这段位…… 钮祜禄氏是怎么赢到最后的? 全靠儿子? 四爷陛下这个重生大佬肯定知道,可惜她不能问,真是遗憾。 “禀小主,怀恪公主求见。”王以诚躬身走进来,打千儿道。 “哦?”这几日她的永寿宫还真是热闹啊,不消说启祥宫的两位贵人时常来走动,齐妃来了两回,怀恪公主也要来第二回了。 “快请。”想也知道,怀恪公主这又是替她娘找补来了。 摊着齐妃这么个妈,怀恪公主的确怪不容易的。 只见怀恪纤纤细步走了进来,承乾宫出了这么档子事儿,难为她还一脸得体的微笑,还似模似样解释:“额娘听信了小人谗言,竟误会了贵人。如今额娘是没脸出门了,特意准备这份赔罪礼,让我亲自转交贵人。” 交到姚佳欣手上的是个挺漂亮的四方如意锦盒,也不晓得里头放了什么,搁在手上没什么重量。姚佳欣虽好奇,但当着怀恪公主的面,也不好直接打开。忙叫人上了茶点,客客气气与怀恪寒暄着,适时地安慰了几句,表示自己绝对不会放在心上云云。 送走怀恪后,姚佳欣才打开了盒子。 登时一句“卧槽”险些脱口而出,还好被她生生给咽了回去。 原来那锦盒中竟然放了厚厚一沓钞票——啊不,银票。 全都是一百两一张的面额,细细一数,竟有整整二十张之数! 妈耶,齐妃这回怎么这么财大气粗? 两千两银子啊! 这可不是个小数目! 妃子级别,一年的俸银也不过三百两而已!齐妃这样一下子就送出了六七年的薪水!搁在手里,这轻飘飘的重量、沉甸甸的分量,简直要把她给压晕了! 素雨也看得目瞪口呆:“齐妃娘娘竟如此大方?” 姚佳欣深吸了一口气,这银票既然送来了,她再给送回承乾宫肯定是不妥当的,可若是就这么收下,更不妥当。 于是她叫了王以诚进来,把事儿简单一说:“你去一趟养心殿,禀报皇上一声。”——既然自己做不了主,就劳烦四爷陛下做主好了。 “嗻!” 王以诚走后,姚佳欣心情倒是平复了不少,首先送这么一笔钱,真的是齐妃的本意?只怕不见得,她倒是觉得像是怀恪公主的意思。齐妃的母族也没多富裕,这两千两银票对齐妃而言也必定不是个小数目!以齐妃的性子,如何舍得? 姚佳欣砸吧砸吧嘴,怀恪公主,这赔罪礼送得还真是……太切中她的需求了! 她是个家世微末的老贵人,哪怕获宠,必然私房微薄。虽然她一直偷偷拿小世界里的东西来填补,但是——作为一个困窘多年的老贵人,她不应该有太多私房,因此姚佳欣也不敢大手大脚。 这些日子来,其他嫔妃的礼尚往来倒是好办,用四爷的赏赐,还有嫔妃的乔迁贺礼,兜转送便是。难为的是打赏下人,那可是要用真金白银的,尤其是御前的太监,回回都得厚赏。 前主的那点老底儿早就掏空了,别的嫔妃虽然不晓得她的家底,估摸着也觉得她手上肯定没几个钱儿了。 怀恪公主,很聪明。 没过多久,王以诚欢欢喜喜跑回来:“小主,皇上驾到!” 四爷陛下亲自来了?姚佳欣急忙理了理旗髻,快步走出偏殿迎接圣驾。 四爷陛下没去正殿,径直进了她的东偏殿,姚佳欣也麻溜跟上,并主动端上一盏清茶。 至于炕几的那盒银票,高贵如四爷陛下,连看都懒得看一眼,喝了茶,四爷陛下睨了她一眼:“说罢,朕与你所谈,齐妃皇后又是如何知晓的?” “额……”姚佳欣头上滑下一滴冷汗,差点忘了,会露馅,还不是因为她多嘴在皇后的殿外劝了齐妃一句,齐妃以为是她破坏了乌拉那拉氏尚主的阴谋,特意携重礼登门。而齐妃身边有皇后的钉子,皇后理所当然也怀疑她,为了过皇后那一关,她只得坦言。 姚佳欣低着头,以认错的态度,把事情前因后果说了一遍。 胤禛眉头微微一沉,薄唇中吐出两个字:“果然!” 姚佳欣缩着小身子,耷拉着脑袋,弱弱道:“都怪婢妾自己多嘴……” 胤禛不由想到那日,他正在皇后的殿中,若是外头闹起来,烦扰的人是他。想到此,胤禛眉头舒展了,“倒也不能怪你,是皇后和齐妃,算计太多!” 姚佳欣松了一口气,四爷陛下不生她的气就好。 胤禛揉了揉眉心,“这点子芝麻绿豆的破事,朕也懒得理会。” 后宫往往就是这样争风吃醋的小事儿不断,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 胤禛嫌弃地撇了撇嘴:“这件事,恬儿处理得已经很好了。” 姚佳欣笑了笑,“这盒银票,婢妾瞧着,倒像是怀恪公主的意思。” 胤禛淡淡瞥了一眼那银票,“怀恪一直很懂事,她既然有心,恬儿收着便是。” 姚佳欣眼睛瞬间亮了,她等着就是这句话! 胤禛看在眼里,挑眉问:“怎么?恬儿很高兴?” 姚佳欣讪讪,“婢妾的确没什么私房钱了,皇上虽然赏赐了很多贵重物什,但都太贵重,总不能用来打赏下人吧?”——她虽然不收买眼线,光日常打赏,就是一笔不小的开销。 胤禛一怔,这方面,他倒是一直忽略了…… 胤禛凝眸看着那张微有窘色的小脸,“手头不宽裕,怎么不跟朕说?” 姚佳欣更窘了,“皇上待婢妾已经极好了,何况开口谈黄白之物,婢妾也会觉得不好意思的。”——开口问男人要钱?抱歉,他两辈子加起来也只跟老爸要过零花钱而已。 胤禛心道,恬儿果然是恬淡高洁的女子。 若姚佳欣会读心术,估摸着要羞愧死了,她最喜欢钱了!!她最爱的男人是毛爷爷! 正文 第七十一章、朕就喜欢睡你!(一更) 胤禛嫌弃地瞄了一眼那盒中的银票,“这点银子,够用吗?” 这点银子?! 您这嫌弃满满的语气和眼神,也太赤果果了吧? “皇上,这可是两千两银票!”姚佳欣瞪圆眼,忍不住伸出两跟纤细的手指头,重重比了个“二”。 胤禛:“……” 湛若寒夜星辰的眸子饶有兴味地打量着她,仿佛在看什么稀奇东西。 姚佳欣忽的有点脸红,她是不是太小家子气了,丢人都丢到四爷陛下面前了。而且,她这貌似算是……收受贿赂?四爷陛下好像最讨厌贪官了…… 小心肝突然有点坠坠,“那个,皇上……您要是觉得不妥,婢妾明日就把银子送回承乾宫。” 胤禛眉毛不悦地一蹙,明明已经有了朕的宠爱,恬儿怎么还这般胆怯? 妈耶,四爷陛下果然不高兴了!姚佳欣直缩脖子,刚才明明还聊得很开森的!怎么一秒就变脸了? 胤禛无奈地叹了口气,指了指自己身旁,“过来坐。” 姚佳欣有点懵逼,但还是二话不说麻溜把屁屁挪过去,挨着四爷陛下坐在了罗汉榻上。 带着墨香的手指头轻轻刮了刮姚佳欣那懵逼小脸蛋,“放心吧,你就只当是晚辈的孝敬。” “额……”她可不敢把怀恪公主当成自己的晚辈,她就一贵人,连个母嫔都不是。当然了这种吐槽的话她不敢说出口,否则四爷陛下会觉得她贪心想封嫔呢。 比起宁嫔和懋嫔,姚佳欣自知还是差了很多的,她才睡了四爷陛下几天?人家宁嫔懋嫔都是给四爷陛下怀过孩子的,宁嫔孩子虽然没生下来,懋嫔可是实打实生过两个女儿。 自己呢,鬼才晓得猴年马月能怀上。 或许不等她怀上,就成昨日黄花了。 年龄,还真是个大问题啊。 姚佳欣心中感慨,年近三十了,不但不宜受孕,而且眼看就要步入中老年妇女的行列…… 这时候,胤禛突然道:“对了,恬儿怎么不睡午觉?” “诶?”这台词有点耳熟哦。 姚佳欣眨了眨眼睛,“婢妾不困。”早晨睡到日上三竿,当然不需要午睡了。 胤禛英朗的眉毛皱了皱,“朕困了,你陪朕小憩片刻。” “额……”补觉这种事情,还需要人陪? 自打感受到恬儿对安睡的助益,胤禛就越来越喜欢这种感觉了,他大致估量了一下,若是白天同床共枕午睡一会儿,大约四五日内不会出现严重失眠,若是共宿一宿,起码十日内都能睡着觉。当然,这得不计较睡眠质量。 上次翻恬儿的牌子是六日前,昨夜胤禛便觉得睡得不安宁,浑浑噩噩做了半宿乱七八糟的梦,醒来后脑袋很是不舒服。比起与恬儿共眠的夜晚,简直是天壤之别! 享受到了酣眠滋味的胤禛,已经不满足于仅仅只是睡着。 姚佳欣发现,四爷陛下好像很喜欢跟她同床共枕……除服之前,四爷陛下就曾数次造访永寿宫,目的赤果果只为和她盖棉被纯睡觉。 额……这是什么意思?? “皇上为什么要让婢妾陪您午睡?”姚佳欣很难理解,一个霸占一张大床难道不是更美好吗?四爷陛下为何喜欢找她一起睡——哪怕是不嘿咻也成的那种。 胤禛眉头紧皱,脸色阴阴的:“怎么,恬儿不喜欢?” 见四爷陛下龙颜不悦,姚佳欣秒怂,挤出个乖宝宝似的笑容:“怎么会呢?皇上喜欢有人陪着共眠吗?”——那不成是四爷陛下个人喜好?可也见四爷大中午去别的宫里一呆好几个时辰啊。 胤禛严肃认真地道:“朕只喜欢与恬儿共枕而眠。” 听了这话,姚佳欣脸一下子红了,妈耶,四爷陛下这是在撩她?只喜欢跟她共枕而眠?这情话说得真是……好令人羞射啊! 虽然四爷陛下的意思很纯洁,但姚佳欣还忍不住翻译成:朕就喜欢睡你! 姚佳欣红着脸点了点头,羞涩地与四爷陛下共赴内室,宽衣解带…… 女子怀春的模样,胤禛也没少见过,只不过恬儿身上不爽利,又是青天白日,胤禛便附耳道:“等你身上干净了,朕立刻翻你的牌子。” 姚佳欣羞涩一笑,四爷陛下果然是想那啥啥了……嘤嘤~ “睡吧,别胡思乱想了!”胤禛捏了捏那张春光荡漾的小脸,再这么下去,朕都要忍不住了。恬儿太爱慕朕了,稍一亲近,就往歪处想,偏生那娇弱的小身子,根本禁不起太多云雨。 要不是朕自制力过人,回回都得弄哭恬儿。 怀抱着娇小身躯,胤禛感受到怀中的人儿呼吸声渐渐均匀缓慢,一抹困意不由袭来。 四爷陛下是个说话算话的男银,姚佳欣的绿头牌才刚挂回去,就被翻了牌子。 心头惦记了多日的胤禛这一夜稍微有些放纵。 身下的恬儿泪眼汪汪,真是又可怜又惹人口干舌燥。 纤瘦的身子,柔滑的肌肤,忍不住想要再多怜爱一次。 姚佳欣终于相信,四爷陛下真的很喜欢睡她,真的一点不嫌弃她瘦巴巴胸无二肉。 “嘤嘤~”可是腰都要断了。 饶命啊,四爷陛下。 这一晚,姚佳欣累得直接挺尸睡晕过去,都没能欣赏四爷陛下出浴的绝佳风景。 好亏哦。 翌日醒来后,姚佳欣咬着被角儿,恨不得哭一场。虽说滚床单的时候也都是不着寸缕,但都是在被子里胡天海地啊,根本神马都看不到啊! 不过……她倒是摸了两把。 四爷陛下的肌肉好结实哟~ 姚佳欣的心思又荡漾了起来。 “小主,您再不起,可就要误了中宫请安了!”素雨的话把姚佳欣从荡漾的美梦中拉了回来。 姚佳欣悻悻“哦”了一声。 撑着那被蹂躏了一通的娇弱小身板爬起来,随便垫了点儿东西,便匆匆赶往景仁宫。 皇后照旧还是那副看似端庄贤德,实则眼珠子恨不得在她身上戳个窟窿的架势。姚佳欣表示,自己很能理解皇后,自己的男人,总是被别的女人睡,自己却睡不到,当然是相当不爽滴。 姚佳欣默默低下头,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正文 第七十二章、初提选秀(二更) 皇后乌拉那拉氏俯视底下一干嫔妃,齐妃李氏称病不出,新宠老贵人姚佳氏俯首谦恭。皇后满意地笑了笑,“都平身吧。” “谢皇后娘娘。” “赐座、上茶!” 于是,众人按照位份高低依次落座,皇后之下第一张椅子空落落的,少了齐妃的身影。 往日里的请安,都是齐妃跟皇后打擂台,如今没了齐妃,宁嫔懋嫔可不敢跟皇后顶牛,一时间场面有些过于沉静了。 终于皇后娘娘唏嘘着开口了:“这宫里的姐妹们都是潜邸的旧人,年轻的也没几个了。” “不年轻的旧人”懋嫔与宁嫔脸色有些尴尬,而姚佳欣也恰恰也不年轻了……皇后娘娘这一嘴巴,扫荡了后宫绝大部分人。 然而,在场的人纵然心里不舒坦,也决计敢跟皇后娘娘开怼。 皇后娘娘高坐凤椅,戴满金灿灿镶珠护甲的手优雅地抚了抚满是珠翠的鬓角,脂粉堆砌的脸颊上满是贤惠的笑容:“也是时候该选秀了。” 一语出,不知多少人心中激起千层浪。 宁嫔脸色嗖地黯然,低低叹了口气,而懋嫔则蠢蠢欲动,貌似精明的眼睛闪着光彩。 钮祜禄贵人和耿贵人的脸色则均有些发白,眼中惶恐不安。 最淡定倒数姚佳欣,选秀这种事情不可避免,慌也没用。更何况,如今只是皇后有意选秀,最终的决定权在四爷陛下手上呢。 第一个站出来鼓吹的自然是懋嫔,“皇后娘娘当真贤德!嫔妾也盼着宫里也能热闹些呢。” 宁嫔撇了撇嘴角,一幅不屑的样子。 懋嫔自然是希望选秀进新人的,这样咸福宫就能添置新人争宠,懋嫔就能借腹生子了。 皇后端庄含笑,目光扫视在场其余几个嫔妃,“本宫也知道,如今才刚除服,你们承宠未久,若一下子添了新人,心里怕是多少有些不快吧?” 听得这话,两嫔四贵人连忙起身,齐齐屈膝道:“嫔妾\\婢妾不敢!”——谁敢反对选秀?这可祖制! 皇后似乎很满意这样谦恭的场面,她叹了口气,用和蔼的口吻道:“皇上子嗣稀薄,本宫身为皇后,如何能不忧心?何况祖制三年一选秀,自打先帝四十五年选过一次之后,至今已经过了五年了。于情于理,本宫都应该上荐皇上,重开选秀,既是为了延绵后嗣,也要为宗室们栓婚。你们都是入府多年的旧人了,该多为皇上考虑才是。” 众人只得再度恭顺地齐声道:“是,谨记皇后娘娘教诲。” 皇后满意地点了点头,“好了,都坐吧。” 众人这才各自回到了属于自己的位置上。 皇后看着懋嫔,含笑说:“还是懋嫔你最识大体。” 懋嫔微微有些激动,“嫔妾到底不年轻了,能进几个新妹妹,给宫里添些热闹,也是好事。” 皇后微笑颔首:“若人人都能这般想,本宫就省心了。” 敲打众人后,便结束了这场后宫聚会。 耿贵人借口“讨茶喝”,顺手拉着钮祜禄贵人一起跟着姚佳欣进了永寿宫。 偏殿的殿门紧闭,除了贴身心腹宫人,其余一律屏退。 上好的明前茶,耿贵人其实一点都喝不下去,她端着茶盏沾了沾嘴唇就放下了,“唉,这可如何是好?” 钮祜禄贵人脸上浮着一层阴云,“一旦新人入宫,哪里还有咱们这些旧人的立足之地?”钮祜禄贵人甚至自己姿色并不出众,靠的不过就是这个满人大姓的身份罢了!一旦选进来同样著姓大族的年轻秀女……钮祜禄贵人不禁惶恐了起来。 见状,姚佳欣只得安慰:“眼下,也只是皇后的有此意。就算真的成行,一层一层选拔,一时半会儿也忙不完。”——又不是一声令下,立马宫里就站满了秀女。 听了这话,钮祜禄氏不但没有被安慰到,反而横生出许多不满,“姚姐姐这话说得倒是轻巧!姐姐得了皇上宠眷,不怕新宠,我和耿姐姐可不一样!” 这怨气,简直扑面而来! 姚佳欣皱了皱眉,喵了个咪的,老虎不发威当我好揉捏啊!想选秀的是皇后,又不是老娘我,有种你去冲皇后怼去啊! 姚佳欣忍不住正要反驳,却被耿贵人抢了先,耿贵人飞快瞪了钮祜禄氏一眼:“妹妹这说得是什么话!姚姐姐跟咱们一样,都是贵人,都是潜邸出来的旧人!一旦新人入宫,谁能捞得好?这个时候咱们应该同进同退才是,你倒是好,竟要窝里斗吗?” 耿贵人这番话看似是在训钮祜禄贵人,实则是在打圆场。——姚佳欣心中默默想。 果然,耿贵人叹了口气,开始安抚钮祜禄贵人:“姚姐姐说得对,就算选秀,最起码总得三五个月。咱们趁着这段日子,尽力而为便是了。” 尽力而为?姚佳欣挑了挑眉,这四个字信息量不少呢!这是建议大家努力勾搭四爷,多去养心殿睡四爷,争取在新人到来之前揣上崽儿。 其实这个想法很对。 只不过,姚佳欣想想自己这身子骨,还天天喝着药呢,她是对自己没什么信心了。 耿贵人说得再隐晦,钮祜禄贵人也是听懂的了,钮祜禄氏脸色一黯,幽幽道:“我是不成了,也不晓得是哪里招了皇上厌恶。” 除服到现在,还不到两个月,钮祜禄贵人貌似只侍寝了两回,这频率…… 也不晓得这位乾隆老妈到底干了什么事儿,惹恼了四爷陛下。可若真的彻底惹恼了,四爷陛下又怎么还召幸她? 嗯……看样子四爷陛下还是想让钮祜禄氏生下弘历的,要不然根本就不会有这两会召幸。 好歹这是个儿子。 而四爷陛下正缺儿子呢。 这是钮祜禄氏幸运的地方,同样也是倒霉的地方。姚佳欣可以想象,一旦钮祜禄氏生下弘历,不……只怕一怀上,四爷陛下就不会再宠爱钮祜禄氏了。 钮祜禄氏垂下眸子,掩盖住眼底的妒意,“到底是我蠢笨,不及姚姐姐聪慧温婉,能讨皇上欢心。” 丫的这是赤果果怨姚佳欣横空得宠,所以才导致失宠!你还真会甩锅!只不过姚佳欣还真没法反驳,她总不能说是你以后干了什么坏事,所以才提前失宠吧?? 这下子,耿贵人也沉默了,她没有打圆场。 姚佳欣:呵呵哒,看样子连耿贵人心底都认为是自己夺走了她俩的宠爱啊! 正文 第七十三章、乃们这届宫斗水准不咋滴(三更) 姚佳欣不管对钮祜禄氏还是耿氏,其实从来没有抱有任何希望,只是局势影响,不得不做出个结盟的样子给别人看罢了。 她一直很明白,后宫的所谓的姐妹,比塑料花还塑料花。 “差点忘了,昨儿是姚姐姐侍寝,这会子想必也累了。”钮祜禄贵人施施然起身,“姐姐请好好歇息吧。” 耿贵人见状,也起身来,道了告辞。 姚佳欣也没有挽留,叫王以诚送二人出永寿宫仪门。 暖风吹拂,王以诚站在永寿门外,腰板挺直,脸色冷淡:“两位小主请慢走,恕奴才不远送了。” 钮祜禄氏和耿氏都晓得这王以诚是御前出来的人,哪怕再倨傲,她们也只得忍了。耿贵人心道,自己失态了,方才该拦着钮祜禄氏别说那些酸话,再安慰姚贵人几句才是,只是身为女人,看着姚贵人这般得宠,而她一个月不过三四回侍寝,心里终究还是酸妒了。 而钮祜禄贵人眼中划过一丝不快之色,“王公公是大忙人,回去好生伺候姚贵人吧。” 王以诚目送两大贵人走出不过两三步,便二话不说转身欲回去复命,却瞧见东侧拐角冒出两个提着薰炉的太监,这是宫中贵人出行的仪仗。而会在此处出现的,最有可能的便是万岁爷! 果然,后头紧随着便是那明黄色九龙去华盖!! 王以诚大喜,二话不说,小跑着上去迎接圣驾! 也是不巧,耿贵人心里正不安,想着是不是该折返回去赔个礼什么的,回头一瞧,正瞧见王以诚一路小跑儿的,顺着那个方向,耿贵人看到了明黄色的华盖!! “皇上……”耿贵人脱口而出,难掩惊色。 她这一出声儿,钮祜禄贵人瞬间回头,脸上的惊喜直欲飞扬而出,二话不说,钮祜禄贵人飞快便要上前迎驾。却被耿贵人一把拦住:“妹妹,皇上怕是要去永寿宫,咱们……”主动上去,皇上只怕未必会高兴。 钮祜禄贵人不满地嗔了耿贵人一眼:“见到御驾,岂可视而不见?咱们上去请个安有何不可?” 耿贵人一怔,倒也是,若是装作没看见,便是无视君王,只请个安而已,想来不碍事。于是耿贵人连忙理了理鬓角,跟着钮祜禄贵人的步伐,一同迎上了圣驾。 永寿宫距离养心殿很近,因此胤禛经常不坐龙舆,只当时散步般便来了永寿宫。 走到永寿宫,却瞅见钮祜禄贵人和耿贵人满脸笑容迎了过来,二人齐齐优雅行礼:“婢妾给皇上请安,皇上万福!” 胤禛扫了二人一眼,“你们两个,这是……也要进永寿宫?” 钮祜禄氏正要应下,却不料太监王以诚笑眯眯说:“皇上,奴才是刚刚送了两位贵人出永寿门,便瞧见您来了。” 胤禛:想也是这么回事,否则怎么会那么巧,王以诚正好在永寿门外?朕可没叫人通禀。 钮祜禄贵人含着温柔的笑容道:“是,婢妾和耿姐姐方才与姚姐姐一同享用茶点,才刚出来,便遇见了皇上。”说着,钮祜禄贵人面露羞色,目光满是柔情。 这幅神态,胤禛看得心里不悦,钮祜禄氏在他的印象里一直都是端庄自持,没想到年轻的时候竟这么不端庄…… 耿贵人见状,忙道:“既然皇上来看望姚姐姐,婢妾就不打扰了。” 胤禛淡淡“嗯”了一声,耿氏倒一直十分识趣乖觉。 钮祜禄贵人心中微恼,好不容易遇见皇上,怎么就这么轻易放弃?钮祜禄贵人忙娇柔地道:“姚姐姐真是好福气,有皇上时时刻刻惦念,真是令人羡慕。”然后又满是柔情地道:“婢妾特意皇上亲手绣了鸳鸯荷包,皇上若不嫌弃,婢妾回头叫人送去养心殿。” 当着这么多宫人的面,说这种话……太不端庄!! 胤禛脸色有些难看,“你自己留着用吧!” 撂下这句话,胤禛甩袖子大步进了永寿门。 钮祜禄贵人立在风中,脸色隐隐有些发白,又有些涨红,她好不容易才强撑着说出那些话,竟被皇上嫌弃了……一瞬间,钮祜禄贵人眼圈都红了。 耿贵人见状,连忙拉了她一把:“回启祥宫吧!”——就算要送皇上荷包,私底下遣人送去养心殿便是,皇上就算不见得会用,起码会收下。钮祜禄氏嫉妒得都失了冷静了,竟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宣之于口!而且还是诉情愫的鸳鸯荷包! 东偏殿中,她兀自喝着茶吃着点心,一派淡定,素雨却气得小宇宙都爆发了:“什么玩意儿!小主又没欠她什么!凭什么她失宠了,便要记仇在小主头上!呸!就着德性,怪不得皇上厌恶她!谁会喜欢她这种人!!” 这时候,琉璃珠帘被挑开,露出那张万年不变的严肃冰山脸,那英朗的眉毛微微蹙着,露出三分不满,一个宫女在主子面前咋咋呼呼大吼大叫,成何体统?! 素雨气呼呼涨红的脸在看到四爷陛下的一瞬间,刷地惨白了,她仿佛被抽空了所有力气,噗通跪倒在地上,下一秒,便咚咚磕头,光洁的脑门重重磕在坚硬的方砖上,姚佳欣看着都觉得疼。 胤禛冷漠地扫了一眼地上那可生生磕红磕肿了脑门的宫女,直接从她身前略过,恍若未见。 姚佳欣见状,连忙起身上前,直接跪了下来:“都是婢妾没有管教好宫女,还请皇上恕罪。” 一个宫女,背后说嫔妃的坏话,这可是个不小的罪名。姚佳欣一下子有点心慌,她得想办法保住素雨! 胤禛伸手将姚佳欣给扶了起来,“方才朕在永寿门外碰见了钮祜禄氏和耿氏……”还被缠着浪费了不少时间——胤禛皱了皱眉,没想到钮祜禄氏竟这般不矜持,他一直以为钮祜禄氏起码还算端庄。 “所以……恬儿这个宫女,方才说的是哪个?”胤禛虽然心里早就猜到,但还是问了。 姚佳欣低头弱弱道:“钮祜禄贵人。” 素雨伏在地上瑟瑟发抖,见状,她一咬牙、一横心,索性道:“皇上,奴才背后说钮祜禄贵人的坏话,罪该万死!可是,着实是钮祜禄贵人对小主指桑骂槐,话里话外嫌弃小主太得宠,才还得她失了宠!奴才心中不忿,所以才没忍住!” 胤禛面无表情“唔”了一声,瞥了王以诚一眼:“是这么回事吗?” 王以诚不敢欺君,忙躬身上前,将方才发生的事情,钮祜禄贵人的一言一语都一五一十禀报了。 胤禛听得脸色愈沉,他原本以为钮祜禄氏也只是有些算计,起码性子还算端庄贤德,没想到——失了宠,不反省自己,倒是怨恨上旁人了!恬儿素日里对她那么好,竟养出个白眼狼来!!这刻薄寡恩的性子,哼,朕总算明白弘历随了谁了! 看着四爷陛下那阴云密布的脸,姚佳欣忙小心翼翼道:“皇上,素雨是婢妾的贴身宫女,可否由婢妾处置她?”只要处置权归她,一切就好办了。 胤禛冷眼淡扫素雨一眼,这个宫女从恬儿失宠的时候就一直伺候着,也还算忠心…… “既是你的宫女,自然由你自行管教。”胤禛淡淡说。 姚佳欣松了一口气,连忙甩了甩手,“你先退下。” 素雨如蒙大赦,连磕了两个头:“多谢皇上、多谢小主!”然后才颤颤巍巍退了出去。 姚佳欣忙亲手端了一盏茶给四爷陛下,“皇上消消气,婢妾日后一定严格约束身边人。” 胤禛:朕气的钮祜禄氏,那个宫女也只是失了体统而已。 只不过…… “的确该好好约束,那种话,若是叫外人听见,定要给你惹祸!”胤禛喝了一口茶水,便重重将茶盏撩在了炕几上。 姚佳欣一愣,四爷陛下原来是为这个生气!她心里忍不住吐槽:素雨才不是那么不谨慎的人的,在有外人的时候,她何曾说过半句失礼的话?素雨是关上门才忍不住大骂,要不是四爷陛下又又又没叫人通禀就突袭而至,哪里能听到这些话? 不过也对,以后是该叫素雨少说两句了,在这宫里,哪怕关上门也不安全啊!因为四爷陛下喜欢突袭吓人一跳啊!qaq~ “是,婢妾谨记!”姚佳欣忙诚惶诚恐屈膝做万福。 看着恬儿如此惶恐的样子,胤禛有些不落忍,忙扶了一把:“好了,坐吧。” 姚佳欣乖宝宝似的淑女坐在了罗汉榻上,见四爷陛下已经不生气了,便适时嗔怪:“皇上怎么又没叫人通禀,吓了婢妾好一跳呢。” 胤禛笑哼了一声,“若叫人通禀了,朕如何能看到往日里看不到的东西?” 姚佳欣:合着吓人就是你的乐趣吧?!四爷您好坏嘤~ 不过……虽然苦了素雨,对她而言还真不是坏事。四爷陛下这下子要对钮祜禄氏更加不满了…… 旋即,胤禛的脸色又阴郁了,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方才在永寿门外,钮祜禄氏……很是不端庄!” 姚佳欣心中八卦之火熊熊燃烧:“有多不端庄??”暗送秋波?还是直接扑? 胤禛的心情若阴云密布,“就差没说请朕去启祥宫了!” 姚佳欣囧了,哈?就这样而已?不是我diss乃们,乃们这届的宫斗水准实在不咋滴! 正文 第七十四章、撤绿头牌(四更完) “其实,婢妾在皇上面前也很不端庄的……”姚佳欣满颊羞赧,还动不动脑子里污出天际。 此刻宫人都被屏退外间,近前并不旁人,胤禛看着那羞答答的小模样,不由想起了昨夜的欢愉…… “咳咳!”胤禛突然咳嗽了两声,“那是在私底下,闺房之乐,人之常情。可若光天化日,众目睽睽,举止不端,就实在是不知廉耻了!” 姚佳欣:……没错,四爷陛下就是酱紫的男银,关上门、拉下帐子,各种姿势折腾人。可若是大白天,有人瞅着,四爷陛下就是这幅正襟危坐、高贵冷艳的禁欲模样。 说实在的,白天这幅样子更撩人啊有木有! 姚佳欣表示可以理解,当着别人的秀恩爱是不对滴,真要酱酱酿酿就不能等晚上熄灯以后吗? 当着那么多宫人的面儿,钮祜禄贵人上去勾搭四爷陛下,还真是勇气可嘉啊。 只可惜四爷陛下不喜欢这款的,四爷陛下喜欢人前贵妇、人后那啥啥。 姚佳欣羞涩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胤禛随即又板正了高贵仪态,谆谆道:“钮祜禄氏此人,嫉妒成性、心胸狭隘,恬儿以后不必再搭理她。”——省得再被迷惑算计了。 “哦。”姚佳欣点了点头,她跟钮祜禄氏看样子是连塑料花姐妹都维持不下去了。也好,其实她也挺烦钮祜禄氏的,素雨说得没错,老娘又不欠你什么,成天红眼病,哪凉快呆哪儿去吧。 送走了四爷陛下,姚佳欣便去书房练字了。 到了傍晚时分,头上缠了绷带的素雨满脸抑制不住的欢喜,她压低声音附耳道:“小主,大喜事,皇上下了口谕,命敬事房把钮祜禄贵人的绿头牌给撤下去了!” “嗯?!”姚佳欣瞪圆了眼珠子,“什么?” 撤牌子?! 这对嫔妃而言,可是极重的处罚!哪怕是那些已经人老珠黄的嫔妃,明摆着不会被四爷陛下翻牌子,但绿头牌也一直都挂在敬事房,每日都会被呈递御前! 因此被撤牌子,必定是犯了龙颜、为皇帝所厌恶。 这对嫔妃而言,更是极大的羞辱。 姚佳欣懵逼了半晌,四爷陛下不想睡钮祜禄氏了?那弘历怎么投胎啊?这个儿子,四爷陛下难道不要了?? 素雨在她耳边嚼舌根子:“小主,钮祜禄贵人这下子可要沦为六宫笑柄了,真是活该!” 素雨吐息在她耳畔,弄得耳朵都痒痒的,“我说素雨啊,你能正常跟我说话吗?” 素雨低下头,退后一步,叹着气道:“奴才闯下大祸,若非小主怜惜,怕是早没命了,怎敢不小心?”——素雨这次真的是快吓破胆了,她真怕皇上来一句:拖出去杖毙。 姚佳欣:四爷陛下这冷不丁驾到的毛病,着实叫人防不胜防。 “对了,今晚谁侍寝?”姚佳欣淡淡问。 素雨忙道:“是耿贵人。” “哦?”姚佳欣挑眉笑了,启祥宫的两个贵人,一个撤牌,一个翻牌,这鲜明对比之下,只怕早晚要生出嫌隙。 四爷陛下这该不会是故意的吧? 素雨又再次凑近她身旁,附耳将永寿门外钮祜禄贵人勾搭皇上的举动一五一十报给了小主知晓,“小主,要不要把她这些不要脸的举止散布出去,叫六宫皆知?” 姚佳欣立刻瞪了素雨一眼:“不但不能主动散布,还要警告永寿宫上上下下,谁都不许传出去半个字儿!” 素雨身子一紧,连忙道:“是,小主!” 姚佳欣又解释道:“皇上正为此生气呢,若是传扬得人尽皆知,钮祜禄贵人固然颜面丧尽,皇上也肯定会不高兴的。” 一听皇上会不高兴,素雨身子都僵硬了。 “对了,以后皇上驾到,你就躲着点,等这件事过去了再说。另外,我得罚你点什么……”姚佳欣托腮沉思了片刻,“齐妃打死宫女才被皇后罚三个月俸禄,你就罚两个月吧。” 紧绷着弦儿等着重罚的素雨:……o(╯□╰)o 看着貌似已经石化了素雨,姚佳欣又试探性地商量:“要不罚一个月?” 素雨石化状态瞬间解除,连忙摆手:“不不不!还是两个月吧。” 姚佳欣一幅关爱智障的眼神:她这个宫女有点傻了吧唧…… 摇了摇头,姚佳欣忍不住开始吐槽钮祜禄氏:“你说这钮祜禄贵人未免也忒心急了。”嫔妃都想得宠,都会想法设法争宠,这不稀奇,送荷包表达心意也没什么,非得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而且还送鸳鸯荷包!啧! “她就不会等侍寝的时候么……”到时候爱怎么发骚都没事。 素雨捂嘴笑了,“小主,嫔妃侍寝完,立刻便要被送去围房,跟皇上怕是连话都说不上两句呢。” “诶?”姚佳欣一脸懵逼,“还有这规矩?可是我……”她回回去睡四爷,都是跟四爷陛下共眠一宿。 素雨低声道:“旁人哪里能跟小主比?” 姚佳欣眨了眨眼,合着在养心殿,她居然享受的是超规格待遇?丫的侍寝完就得麻溜滚去围房?四爷简直是拔那啥啥无情啊。 “也不怕着凉……”才刚结束激烈运动,就得麻溜起来滚蛋。 素雨悄声打趣:“皇上最怜惜小主了。” 姚佳欣嗔了素雨一眼:“闭嘴。” 素雨立刻乖乖捂嘴低头,充当哑巴。 启祥门外,敬事房的暖轿已经停在门槛儿外,这是接嫔妃侍寝的规矩,被私底下叫做“春恩轿”。 而耿贵人也已经精心打扮妥当,虽说去了养心殿少不得宽衣沐浴,什么都不穿在床上等着,但耿贵人还是找出了一身最漂亮的衣裳换上,脸上妆容不消说更是千般悉心修饰。 这幅模样,可比平日里要娇艳多了。 偏生在这个时候,钮祜禄贵人红着眼圈找来了,她呜咽着扑上来:“耿姐姐!” 皇上口谕撤掉钮祜禄氏绿头牌,耿贵人如何不知?此刻却也只得装作不知:“妹妹这是怎么了?” 钮祜禄贵人泪落滚滚,脸上的脂粉都生生哭花了,“定是那姚贵人在皇上面前进了谗言!皇上离开永寿宫没多久,便下旨撤了我的绿头牌!” 耿贵人心道,今日午前在永寿门外钮祜禄氏的举止早已引了皇上不满,只不过姚贵人是否有趁机落井下石便不得而知了。 耿贵人叹了口气,连忙扶着钮祜禄贵人道:“妹妹,皇上最重规矩,你今日着实是心急了些。” 钮祜禄贵人面皮紫涨,羞愤不已,哭嚎道:“若是传扬出去,我、我……我是没脸见人了!” 正文 第七十五章、演技派 “若是传扬出去,我、我……我是没脸见人了!”钮祜禄贵人戴着鎏金点翠护甲的手捂住了紫涨的脸,贝齿几欲咬破嘴唇。 耿贵人看着外头渐昏的天色,心中有些焦躁,她嘴上急忙宽慰:“御前的人嘴风都极严,你我身边的人也都已经警告了不许嚼舌根子,此事不会传扬出去的。” 钮祜禄贵人泪眼红肿,嘴唇咬得发白,“可当时还有永寿宫的王以诚……” 耿贵人连忙道:“王以诚是御前的出来的人,不会乱嚼舌根子的。” 钮祜禄贵人眼神犹疑,显然是不信的,王以诚如今可是永寿宫的首领太监,一向惟姚贵人之命是从。 “好了,妹妹。你且宽心回去歇着吧。”耿贵人忍不住开口催促,再不赶紧去养心殿,误了侍寝的时辰可怎么是好? 钮祜禄贵人见耿氏难掩焦急,眼中划过一丝酸妒,“姐姐,你见了皇上,可否为我美言几句?” 哼,这才是钮祜禄氏来的目的吧?耿贵人心里顿时不快了,皇上是什么性子,你我皆知!皇上这会子肯定在气头上呢,她如何敢多嘴?她可不想失宠,便含糊道:“若皇上消了气,我会尽量帮妹妹求情的。若是皇上没消气,我若多嘴,只怕会让皇上更加生气。” 听了这番搪塞,钮祜禄贵人不由心生不满,多年的交情,耿贵人竟连搭把手都不肯……钮祜禄贵人没有表露出怨色,只含泪点了点头,“如今,我能仰赖的,就只有姐姐你了。” 送走了钮祜禄贵人,耿贵人二话不说急忙披了件斗篷,便急匆匆出启祥宫门,坐上了春恩车,嘴上忍不住催促:“快一些!” 耿贵人贴身侍女葵儿忍不住嘟囔:“钮祜禄贵人也真是的,明知道小主今儿要侍寝,还啰里啰嗦说了那么多话。” “闭嘴!”耿贵人一声呵斥,打断了葵儿的抱怨。 葵儿急忙道:“奴才只是心疼小主,小主处处与人交好、谨言慎行才有今日,您可千万不能辜负了君恩啊。”葵儿实在生怕自家贵人小主一时心软,为钮祜禄贵人求情。 “放心,我知道分寸。”耿贵人淡淡说。 这一夜,每个人都是各怀心思。 属姚佳欣睡得最安枕,一夜无梦到天明。翌日神清气爽去景仁宫请安。 出乎她意料,钮祜禄贵人竟然也来了,出了这种事儿,按理说该羞得无颜见人,称病不出才对。 看样子她有些小看钮祜禄氏的脸皮厚度了。 一个贵人无病无灾,突然被撤了绿头牌,皇后自然少不得问及此事,“昨儿到底出了什么事儿,皇上向来厚待六宫,怎么会让敬事房撤了钮祜禄贵人的牌子?”皇后一脸纳罕地问。 钮祜禄贵人一脸悲切,眼圈瞬间就红了,声音哽咽道:“都是婢妾不好,言语无状,笨嘴拙舌的,惹了皇上生气!” 说着,钮祜禄贵人通红的眼中刷地便落下泪来,一幅委屈又可怜的模样。 皇后打量着钮祜禄氏,又冷眼扫过一旁一幅事外人模样的姚佳氏,淡淡道:“只是言语失当,怎么就至于如此重罚?” 钮祜禄贵人低低抽噎,身子隐隐簌簌发颤,“婢妾是个糊涂人,稀里糊涂就惹了皇上不高兴,都怪婢妾蠢笨……”说着,钮祜禄贵人泣不成声,泪落连珠。 姚佳欣脸上淡然,心里早已mmp,这没想到这个钮祜禄氏这么会演戏!这演技,绝了!被裁撤绿头牌,明明是六宫笑柄,她一番表演,把自己演绎成了最可怜之人。 皇后露出了怜惜之色,“真是可怜见的,你素来举止谦顺,并不是冒失之人。”说着,皇后的目光转向了姚佳欣,“姚贵人,皇上昨儿在你呆了些时辰,你可晓得这是怎么回事?” 谁都晓得,四爷陛下是离开永寿宫之后,便发落了钮祜禄氏。——这足以让六宫都怀疑她了! 姚佳欣:mmp,凭啥我背锅? 姚佳欣施施然起身,屈膝一礼道:“皇后娘娘,连钮祜禄贵人这个当事人都糊涂着,婢妾这个外人又怎么会晓得?”——钮祜禄氏装糊涂装可怜,不就是想把锅往她身上甩吗? 皇后深深看了她一眼,“俗话说得好,旁观者清。你又素来聪慧,怎么会一无所知呢?” 姚佳欣:……钮祜禄氏装糊涂你不追问,非逮着我追问啊! 姚佳欣眯了眯眼,“婢妾虽不算蠢人,却也不敢胡乱揣度圣意。皇后娘娘若实在好奇到底是怎么回事,可巧,钮祜禄贵人在皇上面前言语无状的时候,王以诚当时也在。不如传了王以诚过来,娘娘您亲口问问,不就明了了?” 皇后眉心一簇,“王以诚?” “是啊,王以诚是御前出来的人,娘娘您问询,他必定不敢撒谎。”姚佳欣一幅淡定不惧的样子。 倒是那钮祜禄贵人低头抽噎着,攥着绢帕的手已经隐隐有些发颤了。 皇后暗暗思量,这姚贵人一幅不怕对峙的模样,反倒是那钮祜禄氏…… 耿贵人见状,忙微笑着说:“皇后娘娘,王以诚是永寿宫的首领太监,要打理一宫事物,素日里也忙碌得很,何必叫他大老远跑一趟?何况钮祜禄妹妹也已经禀明了,是她自己言语无状,惹了皇上不高兴。雷霆雨露,皆是君恩,等皇上消了气,想必就好了。” 皇后目光审视地打量着耿贵人和钮祜禄氏,旋即一笑,“本宫倒是差点忘了,耿氏你素来与钮祜禄氏同进同出,你想必也是清楚原委的,既然王以诚不便来,那你来说,也是一样的。” 耿贵人脸色一变,“婢妾……”说实话实说,钮祜禄贵人势必颜面扫地,沦为六宫笑柄,若撒谎遮掩,那姚贵人也不是吃素的! 钮祜禄贵人立刻可怜巴巴看着耿贵人,“耿姐姐……” 耿贵人低下头,低声道:“皇后娘娘,这终究不是什么体面的事儿,您只就当给姐妹们留些颜面,求您别问了。”说着,耿贵人抬眼哀求,眼中也含了泪花。 如此三缄其口,皇后不由的也猜出个大概了,姚佳氏是否有从中煽风点火不得而知,不过这钮祜禄氏……必定是做出了什么出格且丢脸的事儿。 皇后心中发出了冷哼,“本宫这个皇后,竟是连问都不问不得了!” 这话说得着实有些重,耿贵人当即噗通跪了下来,“娘娘恕罪!” 钮祜禄氏见状,也不敢迟疑,忙伏地痛哭:“求娘娘别问了,都是婢妾的错,不关耿姐姐的事儿!娘娘要罚就罚婢妾吧!”说着,她呜呜咽咽哭得更厉害了。 正文 第七十六章、钮祜禄氏凉了 皇后看着跪在底下的耿氏和哭哭啼啼钮祜禄氏,心里烦躁得一批。 也幸亏齐妃最近“称病”,否则肯定要怼上几句,什么皇后娘娘您素日里不是最宽厚贤德了,就别为难两位妹妹了云云。 要是齐妃在,耿氏和钮祜禄氏这一跪一哭的,还真能糊弄过去。 而剩下的宁嫔、懋嫔都是无子无宠的,都不敢跟皇后娘娘唱反调,怎么会站出来为她俩“打抱不平”?不站出来帮皇后欺压一下就不错了。 姚佳欣心里刚这么想,就见懋嫔冒了出来道:“这哭哭啼啼的,成何体统?皇后娘娘问,你们如实答便是,都是自家姐妹,有什么话不能明说?” 姚佳欣默默吐槽:姐妹?塑料花的好伐? 皇后对于懋嫔帮腔很是满意,她微微一笑:“懋嫔说得极是。钮祜禄氏,本宫问你原委,也是关心你。” 钮祜禄氏这下子可说是被逼退到了墙角,她眼睛红肿,依旧是那副满脸委屈的模样。她死死咬着嘴唇,不发一言。 耿贵人就更是低头充哑巴。 一时场面有点僵,皇后娘娘脸色极是不悦。 也是这钮祜禄氏运气好,这个时候御前的首领太监苏培盛来了,“皇上待会儿要过来陪主子娘娘用朝食,还请娘娘准备一下。” 皇后顿时喜出望外,也懒得理会钮祜禄氏的事儿了,直接发话让众人都退下,省得碍了她的好事儿。 钮祜禄氏松了口气,如蒙大赦。 众人退出了景仁宫,姚佳欣正要登上肩舆,便听见宁嫔跟她宫里的郭贵人嗤笑道:“事无不可对人言,三缄其口,必定是干出了不要脸的事儿。” 宁嫔看似是在跟郭贵人嚼舌根,却刻意扬声高语,生恐别人听不见呢。 这下子,钮祜禄贵人面皮涨红发紫,羞恼得无地自容。 姚佳欣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悠然坐上肩舆,也不等耿贵人和钮祜禄贵人,兀自先一步走人了。 耿贵人叹了口气,对钮祜禄贵人道:“人言可畏,你还是称病躲避几日吧。” 钮祜禄贵人脸上满是屈辱之色,懋嫔、宁嫔……她素日里从无失礼之处,这两个老女人今日却落井下石,委实可恨!!钮祜禄贵人牙齿咬得咯咯作响,最可恨还是那姚佳氏…… “我若称病不出,旁人只会觉得我是心虚!”钮祜禄氏咬牙切齿道。 耿贵人叹了口气,钮祜禄氏这性子……也着实是要强了些。 四爷陛下来景仁宫的理由只有一个,因为今儿是十五。 虽然四爷陛下不打算睡皇后,但这个日子也得皇后几分面子,亲自过来景仁宫用顿饭。 皇后欢欢喜喜亲自布菜,那一身华丽的衣衫、那满头华美的珠翠,在眼前晃来来去,胤禛不由觉得眼晕得紧,便道:“皇后坐下用膳吧。” 皇后温婉一笑,“臣妾是皇上的妻子,妻子服侍丈夫是应当的。” 胤禛:朕只是觉得你晃来晃去烦人。 “坐下!”胤禛惜字如金吐出两个字,满脸都是不耐烦。 皇后还是会看脸色的,见状连忙点头称是,端庄落座在旁,安安静静用完了这顿早膳。 搁下筷子,胤禛没兴趣继续留在景仁宫,正要走人,皇后却突然满脸贤惠地道:“臣妾听说皇上下令裁撤了钮祜禄贵人的绿头牌,心中实在惊讶,今早嫔妃请安的时候,还特意询问了,没想到钮祜禄氏只一味啼哭,倒是叫臣妾糊涂了。” 胤禛听得直皱眉头:“她还有脸到景仁宫请安?” 皇后心道,看样子果然是钮祜禄氏做了什么惹怒的事儿。皇后一幅怜惜的样子,“皇上,钮祜禄贵人年轻不懂事,若是做错了什么,还请皇上宽宥则个。” 胤禛冷眼睨了皇后一眼,“年轻?她从入府到现在也有六七年了!若还是不懂事,便是你这个皇后管教无方了!” 听了这话,皇后顿时慌了神,连忙跪下:“臣妾惶恐。” 胤禛重重哼了一声,拂袖而去。 蕙纕姑姑连忙搀扶起自家主子,皇后脸上又是懊恼又是愤懑,她咬牙切齿道:“这个钮祜禄氏!!胡忠良,你去启祥宫,告诉钮祜禄氏,叫她闭门思过!这段日子,不必来请安了!” 都是这贱蹄子做了出格的事儿,却还在她面前哭哭啼啼装可怜,这才害得她被皇上责怪!皇后心里那叫一个恼恨。 “嗻!” 这下子好了,钮祜禄氏不肯主动称病,皇后却下令让她闭门思过。这下子,脸面更是要丢尽了,六宫人言更是要议论纷纷了。 姚佳欣一回到永寿宫,便听到这个好消息。被撤了绿头牌,不赶紧称病躲起来,等风声过去,还非要逞强去景仁宫秀一波可怜兮兮,还想甩锅。 素雨低声道:“真是恶有恶报。” 话刚落音,王以诚躬身走了进来,“小主,耿贵人求见。” “哦?”姚佳欣眼珠一转,这可是头一次耿贵人单独来永寿宫呢。耿氏是来替钮祜禄氏说好话,还是替她自己谋划? “快请。”姚佳欣眯着眼睛,很是期待。 耿贵人一席天水蓝莲纹缠枝旗服,手执一方缂丝团扇,步履优雅,笑容一如往日温和。 姚佳欣微笑着问:“这个时候,耿贵人怎么不留在自己宫里,好生安慰钮祜禄贵人?” 耿贵人叹了口气,“闹出这种事儿,对钮祜禄妹妹而言,其实闭门思过些日子也好。” 姚佳欣笑而不语,耿贵人看样子是为了她自己来稳固结盟,要撇开钮祜禄氏了。 “皇上最重视规矩,钮祜禄妹妹太心急了。”耿贵人幽幽道,她素与钮祜禄贵人亲近,这个时候也不便背后说坏话,只得隐晦表达一下自己的立场。 “也怪我不好,当时该拦住她的。”耿贵人一脸懊悔的模样。 姚佳欣微微一笑,“腿长在她身上,耿贵人又如何拦得住?” 耿贵人忙小心翼翼说:“我也着实没料到钮祜禄妹妹竟然……可把我给吓了一跳。” 姚佳欣:耿氏这是要撇清自身,免得被她迁怒。看样子耿贵人也明白,钮祜禄氏凉了。 姚佳欣微微一笑:“我知道贵人的秉性,也幸好皇上没有迁怒贵人。” 耿贵人也是一脸的庆幸,只要没有失宠于皇上,再修好了与姚贵人的关系,一切与从前也没有太大不同。 正文 第七十七章、宫女春菱 钮祜禄氏被皇后禁足思过后,宫里渐渐传播出两个版本:一个是钮祜禄贵人勾引皇上,具体实际操作就是装作摔倒,扑进了皇上怀里——嗯,这个剧本很是精彩。 另一个版本就是——姚贵人在皇上面前吹了枕边风,谗言诋毁,所以皇上冷落了钮祜禄贵人,之前的李常在、安答应失宠,也是这姚贵人排除异己的手笔。这个剧本里,姚佳欣成了一代奸妃。 所以说,女人脑补加八卦的能力是很彪悍的。 对此,姚佳欣表示不予理会,不管是钮祜禄氏无耻勾引剧本,还是她陷害嫔妃的剧本,其实对她而言都没有坏处。前者是败坏钮祜禄氏的名声,后者则直接导致后宫一些位份低微嫔妃很是惧怕她,她隐隐成了后宫里的厉害人物呢。 这些流言蜚语,都是虚的。 钮祜禄氏禁足,最直接的影响就是,别的嫔妃的侍寝次数增加了,譬如同住一宫的耿贵人,譬如宁嫔宫里的汪答应。 当然了,最得宠的还是永寿宫的老贵人姚佳氏。 对于这样的现状,皇后并不满意,于是在某日在慈宁宫,趁着皇上也来请安,皇后便当着太后的面儿提出了选秀的建议。 “钮祜禄氏举止不端,李常在、安答应以下犯上,如今也就耿贵人和汪答应还算年轻,适宜生养。”皇后贤惠地看着皇上与太后,正色道:“所以,臣妾觉得,应该尽快选秀,充实六宫。” 太后乌雅氏微笑着道:“皇后贤德,哀家很是欣慰。”说着,太后看向了自己的儿子、雍正皇帝陛下:“皇帝以为如何?” 胤禛端坐在椅子上,不动如山,神情淡漠,“如今朝政繁忙,选秀的事儿,缓缓再说吧。” 听了这话,皇后当场呆住了,她没有想过皇上会拒绝选秀!就算皇上并不沉溺的女色,也不可能对子嗣的事儿不上心吧? 太后心中暗忖,什么朝政繁忙,不过就是借口,选秀又无须皇帝操心。一旦选秀,少不得她这个太后做主主持,皇帝这是防备哀家呢!想到此,太后心里很是不快,太后挺直了腰板,正色道:“选秀是本朝祖制,皇帝若是忙,延缓个一年半载也无妨。” 太后心道:选秀是早晚要选的,这事儿早晚要由她主持甄选! 胤禛对太后突然气势十足的样子感到莫名其妙,朕纯粹就是觉得皇后烦人,所以才敷衍拖延的。 皇后可不想再拖个一年半载,如今宫中的形势是永寿宫愈发专宠,竟无人能撼动分毫!若要分宠,选秀便是最好的法子。 这时候,太后又开口了:“不过皇后说的对,宫里年轻的宜生养的嫔妃的确没几个,皇帝只有三阿哥和四阿哥两个儿子,先帝在皇帝这般年纪的时候,已经有十几个阿哥了,皇帝这点便不如先帝了。” 见太后竟帮着自己说项,皇后大喜,连忙道:“是啊,皇上子嗣稀薄,臣妾心中很是不安。” 胤禛心里鄙夷,皇后又岂会真的关心朕的子嗣?皇后关心的永远只有她自己的地位权势! 太后微微一笑:“既然皇帝不想选秀,哀家也不勉强。就折中一下,从宫女里头挑选几个模样标志的,到皇帝身边伺候。” 皇后听得一怔,太后这个主意……还真是极好。宫女中也不乏年轻漂亮的,且出身卑微,成不了什么气候。 太后深深看了自己的儿子一眼:“皇帝以为如何?” 胤禛眸色一沉,这还真是个不好拒绝的建议…… 这时候,宫女春菱捧着剔红茶盘,恭恭敬敬呈上新沏好的茶,太后喜欢喝云南进贡普洱茶,而且要泡得浓浓的,皇上素来只饮绿茶,而且要清淡,因此春菱沏的是上好的碧螺春,至于皇后娘娘则最喜欢茉莉花茶。 三盏口味迥然的茶,冲泡的方法也迥然不同。普洱要用滚开的水,太后喜浓,多泡一会儿即可,倒也简单,皇后娘娘茉莉花茶冲泡稍微复杂些,需用九分热水,手脚麻利些,盖紧盖子别让花香散走即可。 最难的是皇上的茶,这碧螺春娇嫩,水稍微热上一分便会生出苦味,水不够热则不香,无论水温还是时间都需要严格拿捏,而且……皇上口味极其挑剔,稍微有一丁点不完美,就少不得挨训。 胤禛照旧端起茶盏,先闻了一口,茶香尚可,然后才抿了一口……正打算开始挑刺,却忽的想起慈宁宫的奉茶的侍女貌似也是个模样标志的……于是,胤禛淡淡瞥了一眼。 这一个眼神就把春菱吓得一哆嗦,手里的剔红茶盘给摔了。 胤禛忽地道:“何必劳烦皇额娘大费周章挑选,朕瞧着这个宫女就不错,不知皇额娘可否割爱?”——既然太后非要挑选宫女塞到养心殿,未免莺莺燕燕太多,索性直接选一个慈宁宫的宫女得了! 春菱粉嫩生生的脸蛋上透着迷茫,皇上跟太后讨要她??春菱是刚刚进来,并没有听到方才太后、皇后说得提议,还以为皇上是要她去御前做奉茶宫女呢!而春菱打心眼里不愿意去,皇上威重、太后慈和,御前的宫人动辄挨训受罚,重则小命不保!她当然不想去御前过担心受怕的日子! 春菱当然不敢发表意见,她哆哆嗦嗦看向太后娘娘。 太后也再打量着这个宫女,在太后眼中,春菱只是个泡茶泡得不错的宫女,论姿色……也就只是标致而已。太后皱了皱眉,皇帝这是什么意思?她可不信皇帝是真的瞧中了春菱。 “太、太、太后……”见太后半晌不出声,春菱哆哆嗦嗦唤了一声。 太后皱眉,而且这个春菱瘦弱胆怯,也不是个又本事哄皇帝开心的料子。忽的,太后心下一动,那个老贵人好像就是个瘦弱巴巴的女子……莫非皇帝就喜欢这种干瘦的女子?瞧着也的确有几分楚楚可怜。 胤禛淡淡道:“皇额娘若是不舍得,便算了。” 春菱松了一口气。 然鹅,下一秒太后笑得像个慈母:“只要是皇帝喜欢的,哀家都舍得!” 春菱浑身一软,噗通跪倒在地上,她鼓起勇气道:“太后,奴才并不擅长冲泡清淡的绿茶。” 这一句话,让在场的三巨头都愣神了一瞬。 皇后忍不住笑了:“这个傻丫头,皇上御前也不缺会泡清茶的宫女。” 胤禛却心想:若真能一直这般老实,后宫里也不缺她一口饭吃。 太后苍老的眉头再度皱了起来,如此蠢笨,只怕是个不成器的,事到如今,太后也只得谆谆叮嘱:“去了养心殿,好好伺候皇帝。皇帝子嗣不丰,你若争气,哀家不会亏待你的。”——若不争气,哀家也不过就是失了一个无关紧要的宫女而已。 话说到这个份儿上,春菱再蠢也听明白了!皇上这是看上她了! 一瞬间,春菱粉面潮红,心中又羞又喜。 这紫禁城里的宫女,但凡有些姿色的,哪个不想飞上枝头变凤凰?只不过皇上威重,宫女们都不敢有所举动罢了,咸福宫的宫女玉珠可是前车之鉴! 春菱简直不敢相信,皇上居然会中意她! 春菱这幅粉面含春的娇羞模样,皇后看在眼里,心里顿时膈应得紧。 正文 第七十八章、春答应 数日后。 耿贵人忧心忡忡来到永寿宫,上好的明前茶都没心思喝一口,她压低声音道:“皇上也不知怎么了,突然就瞧上慈宁宫一个宫女,太后成人之美,前儿送到御前,昨儿就侍了寝。今儿一早,皇上就下了口谕,册为答应。” 宫女承宠,这是常有的事儿。只不过这位突然冒出来的春答应,是慈宁宫的宫女,以太后和四爷陛下关系,四爷陛下怎么会瞧上慈宁宫的人?这点才是真正让姚佳欣费解的地方。 姚佳欣心中虽然纳罕,脸上却笑了笑,“这种事情,先帝爷的时候便常有。”不说旁人,太后乌雅氏就是宫女出身。 耿贵人眼中闪烁着不安,“可是宫女晋封,素来都是由官女子起,这春答应一朝承宠便是答应了,这……”——耿贵人一想到自己也是内务府小选宫女出身,生恐这春答应夺了她的恩宠。 姚佳欣微微一笑:“毕竟是太后身边出来的人,自然不同些。” 耿贵人满脸忧忡,她嗔道:“姚姐姐竟还笑得出来!这春答应不知是何等样的人物,竟能让皇上破了规矩,直接册了位份。按照规矩,明日便要觐见中宫了。” 是了,虽说常在、答应这两个级别不需要每日请安,但作为新加入后宫的成员,自然少不了要去景仁宫拜山头。 姚佳欣微微一笑:“所以说,明日耿贵人就能亲眼见到是何等人物了。” 耿贵人也知道,这个时候着急也没用,她叹了口气,“也不晓得皇后娘娘会把春答应分到哪个宫。” 姚佳欣“唔”了一声,只要别分到永寿宫就好。额……保不齐皇后还真会这么干来膈应她呢。 姚佳欣皱了皱眉毛,一个宫女,一夜侍寝,便越过官女子的等级,直接封为七品答应。看着是很得四爷陛下欢心的样子,可是……一旦册了位份,就不能呆在御前,要分配到东西六宫居住,自此之后,再想见皇上,就得等翻牌子了。 难不成四爷陛下根本不在意这春答应,所以才这么快册封,就是想给撵出养心殿?? 这个可能性,不是没有。 可是,万一皇后非要打发进永寿宫,她该怎么应对呢? 唉,头疼。 只能见招拆招了。 转眼便是翌日的清晨,齐妃终于不闭门养病了,打扮得华美贵气出现在景仁宫。其下便是懋嫔、宁嫔,以及姚佳欣、耿贵人、郭贵人这三个贵人——钮祜禄贵人禁足中,因此她的位置是空的。 至于后宫新成员——春答应,尚未露面。 齐妃眉头皱得很是不悦:“新封春答应怎么还没来?” 景仁宫的蕙纕姑姑面带微笑:“春答应天不亮就来了,正在里头伺候皇后娘娘梳妆呢。” 齐妃眼神发凉,嘴角一翘,“是么,这春答应很是礼敬中宫,看样子是个懂规矩的。” 宁嫔咯咯一笑:“懂规矩就好,别跟旁人似的,整天惹是生非。” 姚佳欣暗道,宁嫔这话有所指啊。 果然,齐妃的脸色嗖地沉了下来,“宁嫔这话是什么意思?” 宁嫔笑容灿烂:“齐妃姐姐可别多心,嫔妾说得是那位不懂规矩的钮祜禄贵人!可不是说您……”宁嫔故意一顿,“您宫里李常在和安答应。” 齐妃先前因当面顶撞中宫,所以被皇后罚了三个月的俸禄,齐妃觉得丢了颜面,称病多日不露面。如今一露面,就被宁嫔一通指桑骂槐,一时间,齐妃老脸都铁青了。 这时候,景仁宫首领太监胡忠良尖细的嗓音高呼:“皇后娘娘驾到!众小主觐见!” 只见皇后一身端庄华美的缂丝团凤旗服,仪态雍容,被一个身穿碧蓝色菱纹锦衣的年轻女子恭恭敬敬搀扶着从内室走了出来——不消说,便是新晋的春答应了。 宁嫔敛了那副调笑不恭的模样,规规矩矩与众人一起行大礼请安。 皇后步履缓慢而优雅地坐上了凤椅,戴满赤金镶东珠护甲的右手微微一抬,道:“都平身吧。” 于是众人起身,列坐两旁。那春答应宛若宫女一般侍立皇后身侧,一幅低眉顺眼的模样。 齐妃目光打量着这个低眉顺眼的新答应,“这就是春答应吧,长得还算……标志。” 不错,这春答应倒是并非绝色,长相只能算是清秀标志,差不多就是钮祜禄贵人、耿贵人那个级别的容貌。唯一的优势应该就是年轻,小脸粉嫩,观之不过十七八岁的模样。 春答应赶忙屈膝做了个万福:“齐妃娘娘金安。” 这春答应是慈宁宫的宫女,宫里几个位份高的嫔妃都是认得的。而高位嫔妃虽常去慈宁宫请安,却不会记得一个奉茶宫女。 懋嫔含笑道:“到底是太后亲手调教的出来的人,规矩倒是极好。更难得是一早就来伺候皇后娘娘,这份心意,嫔妾自愧不如。” 姚佳欣心中暗忖:懋嫔突然如此褒扬这个新晋答应……嗯,看样子是看中了,想挖进咸福宫争宠呢。 春答应连忙道:“懋嫔娘娘过奖了。” 皇后笑容温和,“春答应虽是新人,但小选入宫也有五年了,服侍太后尽心尽力,以后也要尽心尽力服侍皇上才是。” 春答应脸蛋一红,连忙端端正正跪了下来,郑重磕头,“是,婢妾谨记皇后娘娘教诲。” 这般谦恭,让皇后很是满意,皇后淡然扫过底下众人,目光落在宁嫔之下那张空落落的椅子上,微笑着道:“钮祜禄贵人犯了过错,尚在禁足中,春答应你便坐在那张椅子上吧。” 春答应一愣,她虽刚做嫔妃,却也觉得这不太合适,正要开口婉拒,齐妃已然先开口了。 齐妃板着老脸道:“皇后娘娘,这可不合规矩!春答应只是七品答应,怎么能坐在贵人的位置上呢!” 春答应也忙瑟缩着道:“皇后娘娘,婢妾还是站着吧。” 皇后皱了皱眉,这春答应谦卑固然是好,但被齐妃一句话便吓成这幅样子,让皇后有些不喜。 齐妃得意笑了:“春答应看样子的确很懂规矩,一个答应哪里有资格在皇后娘娘宫里列座?” 春答应努力低着头,活像个鹌鹑。 姚佳欣:这瞧着好像是个真的很怂的。 正文 第七十九章、皇后:MMP 看着春答应那副怯弱的模样的,皇后便气打不一处,心里暗骂废物。 “对了,不知皇后娘娘打算把春答应安排到哪个宫苑?”齐妃问出了在场所有人都关心的话题,只见齐妃又笑吟吟道:“皇后娘娘如此喜欢春答应,不若留在景仁宫,也是极好的!” 姚佳欣默默给齐妃点了个赞,只不过皇后不可能答应,堂堂皇后留一个年轻新人在自己宫里争宠?也太掉价了。 皇后果然老脸沉郁了三分。 这时候,懋嫔站了起来,满脸笑容地道:“皇后娘娘,嫔妾瞧着春答应娴静懂事,很是合意,不如就让春答应去嫔妾的咸福宫吧。” 姚佳欣:这个建议好,赞! 皇后皱眉,一时想不出理由回绝,便看向正主儿:“春答应,你觉得呢?” 春答应如何敢发表意见,急忙道:“婢妾听皇后娘娘的。” 皇后:…… 姚佳欣心中窃笑,估计皇后心里已经mmp了。 懋嫔一脸渴求,齐妃一幅好看戏的样子,春答应完全就是个怂鹌鹑……这场面,很是有趣呢。 正在这时候,殿外传来一声高呼:“皇上驾到——” 四爷陛下驾到,所有纷争立刻被搁置,后妃们赶忙整理仪容、露出最完美的微笑,以最佳的姿态迎驾。 春答应亦是粉面飞红,小手绞着帕子,又紧张又羞涩。几日的光景,从一介宫女,成了六宫有名有份的答应小主,君恩宠幸的陡然降临,身份的飞速转变,让春答应不由地对给了她这一切的皇帝陛下怀有深深的憧憬与仰慕。 春答应想,皇上亲口跟太后讨要她,去了养心殿立刻便召幸了她,又立刻给她越级封了答应。春答应理所当然地认为,皇上是喜欢她的,今日她头一次觐见中宫,皇上便突然来到景仁宫,定是怕她受了欺侮……一想到此处,春答应脸红到了耳根子,心里甜如蜜。 “都平身吧。”胤禛一如往常不苟颜色,语气都是极淡漠的。 “谢皇上。”一众声音都是娇柔的。 胤禛扫了一眼殿中,“都这个时辰了,还没散?”胤禛完全不明白,请个安而已,怎么就能耽误这么长时间?这些个女人真啰嗦啊,真本来打算去永寿宫,结果一问才晓得:景仁宫这还没散场呢! 所以,胤禛就只好来皇后的景仁宫瞅瞅了。 皇后温婉一笑,柔声道:“皇上新封了春答应,臣妾正和姐妹们商量,该安排她去哪个宫呢。” 胤禛露出了无语的神色,“就为这点小事儿?皇后做主便是!”屁大点儿事儿,而已只得啰里啰嗦商量半天? 皇后心中一喜,只觉颜面大涨,是啊,她是中宫皇后,这点小事儿哪里需要跟嫔妃商量?!她自己做主即可,谁敢还有异议不成? 皇后挺直了身板,正色道:“既然皇上都这么说了,想必诸位妹妹也没什么异议了。春答应是太后身边出来的人,也不能随便安排,还是选个离着皇上寝宫近的宫苑——”说着,皇后目光定睛在姚佳欣身上。 姚佳欣:卧槽!mmp!!四爷大大你坑我啊! 就在姚佳欣万分惊悚的时候,胤禛这才后知后觉察觉不妥,立刻赶在皇后开口前发话了:“永寿宫不行!” 此话一出,皇后喉咙边儿的话生生给噎了回去,噎得皇后脸色青一边红一边儿的,那叫一个好看!皇后心里愤怒了,皇上您说让我做主,却又冒出一句永寿宫不行!先是当着所有人的面给她脸面,转瞬就下来她的脸面!! 姚佳欣松了一口气,哎哟喂我的小心脏啊,可经不起这大落大起的。 齐妃忍不住咯咯笑了:“皇上真是疼爱姚妹妹,永寿宫这么好的地方独独给她一个人住。” 胤禛板着脸,严肃地说:“姚佳氏体质虚弱,需要静养。” 姚佳欣:四爷陛下您这幅严肃认真的样子,我都差点信了。 这一刻所有人心里都酸了?静养?谁不晓得皇上您隔三差五就要去一趟永寿宫!!如果这样都算静养的话,我们宫简直是尼姑庵了! 春答应虽不够聪明,但也看出来,比起她,皇上更喜欢姚贵人。春答应黯然垂下了头。 沉静了数秒之后,懋嫔满脸笑容跳了出来:“皇上、皇后娘娘,自打姚妹妹走后,嫔妾一个人住在咸福宫实在有些寂寥,不如就让春答应去嫔妾宫里吧。嫔妾一定会好好照拂春答应的。” 懋嫔两度热情相邀,春答应都看在眼里,忍不住想:懋嫔娘娘常年礼佛,果然是个心善的。 姚佳欣若是会读心术,早就呵呵哒了。 胤禛不想为这点小事再耽误时间,便点头:“懋嫔既然有心,那就这样吧。” 皇后:说好了让我做主呢?! 姚佳欣想,皇后心里肯定mmp了,不过那脸上居然还能笑嘻嘻的,也是厉害了。 皇后微笑着点头:“臣妾跟皇上倒是想到一处了,懋嫔调~教的姚贵人甚合皇上心意,如今也叫她好好教导一下春答应,想必又是一个乖巧伶俐的人儿。” 姚佳欣:鬼才被懋嫔调~教过……mmp 春答应心想,皇后娘娘贤惠,懋嫔和善又热情,去咸福宫,日后也算是有依靠了。又懋嫔娘娘提点,她将来未必逊色姚贵人。 于是春答应连忙行礼:“多谢皇上、皇后娘娘恩典,婢妾愿意去咸福宫聆听懋嫔娘娘教诲。” 姚佳欣笑了笑:这下子皆大欢喜——起码表面上是这样子的。 皇后见状,立刻发话让众人跪安了,省得碍了她的好事。 虽然在座嫔妃都不想离开,但也都不是死皮赖脸的,只得悻悻离开,唯独懋嫔欢欢喜喜拉着春答应的手,笑语不断,其乐融融远去了。 宁嫔看着二人的背影,忍不住狠狠啐了一口。 姚佳欣与耿贵人互视一眼,都露出了笑容。耿贵人算是松了一口气,皇上方才的态度,可不像是对春答应上心的样子。也就懋嫔糊涂,春答应自己也不怎么聪明。 这就是耿贵人初步得出的结论。 不过……皇上为何突然来景仁宫了,今儿又不是十五,耿贵人对这点想不通。 姚佳欣也想不通。 于是就不想了,与耿贵人结伴往西六宫而去。 正文 第八十章、四爷才是磨人小妖精(爆更开始1) 到了永寿宫的门口,耿贵人笑着表示想蹭早膳。 姚佳欣笑着表示没问题。 姚佳欣觉得,自己跟耿贵人在吃上的理念是最投契的,只有在饭桌上,才觉得不那么像塑料花姐妹。 珍馐美味摆上桌,两个吃货都努力保持着餐桌礼仪,但小嘴巴都吧唧吧唧不停,吃得那叫一个香。 景仁宫中,皇后笑容里带着几分娇羞:“都巳时过半了,皇上想必饿了,不如传膳吧。” 胤禛摆了摆手:“朕已经在养心殿用过了,皇后既然饿了,就自己用早膳吧,朕走了。” 皇后愕然,等她回过神来,自己的丈夫已经走出了景仁宫正殿的门槛儿,“皇……” 皇后想要开口挽留,但显然已经来不及了。 看着皇上远去的背影,皇后独自黯然。 蕙纕姑姑小心翼翼道:“娘娘,可要传膳?” 皇后摇头,“本宫没胃口。” 蕙纕唉声叹气,“娘娘您要爱惜凤体啊。” 皇后眼圈有些泛红,“皇上如今是愈发厌恶本宫这张老脸了,本宫这个皇后当得还有什么意思?”不到十五,皇上几乎不会来景仁宫,即使来了,也是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蕙纕姑姑只得捡着好听话劝慰:“皇上……或许是有旁的事情要忙。” 皇后眼底划过一丝阴郁,“你去探查一下,皇上去哪儿了。” 窥伺帝踪,蕙纕虽觉得不妥当,但也不敢违拗皇后心意,只得去办了。 片刻后,蕙纕微笑着回来禀报:“娘娘,皇上是往慈宁宫去了。”——幸亏皇上不是去嫔妃宫苑,否则娘娘心里指不定如何难过呢。 皇后这才稍稍舒缓了神色,淡淡道:“传膳吧。” 离开景仁宫,胤禛也并不急着去永寿宫,这个时辰,恬儿肯定饿坏了,肯定在永寿宫用早膳呢,朕还是晚点再去。于是转道去慈宁宫,给太后请了个早安,在慈宁宫耽误了一刻钟的时间,再去旁边的寿康宫看望了一下皇贵太妃佟佳氏,最后才往永寿宫而去。 慈宁宫中,太后挺不高兴,皇帝每回来请安,屁股没坐热就要走,好像哀家这里有什么毒蛇猛兽似的! 太后身边的瑞嬷嬷连忙安慰:“太后,皇上朝政繁忙,定是急着回养心殿批折子呢。” 然鹅,一个老太监快步跑进来禀报:“太后,皇上去了寿康宫。” 太后:…… 仿佛是暴风雨前的宁静般,下一秒,太后抓起炕几上的茶盏,重重摔在地上,碰的一声,碎瓷满地,热茶飞溅,吓得殿中一众奴才心肝一颤。 太后怒吼:“皇帝到底是哀家儿子,还是她佟佳氏的儿子?!” 殿中所有人都跪了一地,半句话也不敢说,太后口中的佟佳氏说的可不是寿康宫皇贵太妃,而是……皇上的养母孝懿仁皇后。 瑞嬷嬷叹了口气,无怪乎太后如此生气,皇上去寿康宫问安的次数,怕都要来慈宁宫请安了。 永寿宫,姚佳欣与耿贵人都吃得肚子饱饱,俱捧着一盏消食的六安茶慢慢喝着,唠着嗑。 耿贵人含笑道:“我瞧着懋嫔娘娘多半是要把姐姐从前住过的地方拾掇出去来,给春答应了。” 姚佳欣不以为意:“懋嫔既是咸福宫主位,咸福宫内,自然由她做主。” 耿贵人别有深意地笑了:“我瞧着那春答应身量跟姚姐姐似的纤细呢。” 春答应的确蛮瘦的。——莫非四爷陛下就喜欢她们这类瘦得跟整天吃不饱似的模样? 这品味…… 耿贵人又道:“宁嫔娘娘宫里汪答应,还有齐妃娘娘宫里安答应最近都纤瘦了不少呢。” 姚佳欣眨眼:“是吗?这个我倒是没太注意。” 卧槽,这一个个刻意减肥啊! 想学她啊? 呵呵,很抱歉她一天吃五顿饭,顿顿吃得肚皮滚圆,然后小蛮腰依旧。 姚佳欣幽幽道:“何苦来哉呢。” 耿贵人嫣然一笑,“楚王好细腰,宫中多饿死。” 姚佳欣瞥了一眼耿贵人吃得微微鼓起的小腹,“那你还吃这么多!”那份清蒸蟹粉狮子头,四只大丸子有三只都进了耿贵人的肚子。 耿贵人赧笑:“我还是觉得健健康康好。”饿得都伤了身子,还怎么能怀上龙胎?大约是天暖了,她的胃口倒是愈发好了。 姚佳欣点头,这个观念很正,节食减肥要不得。 这时候,王以诚笑着走了进来,“小主,皇上来了!” 哟,楚王来了。姚佳欣心中大不敬地默默道。 耿贵人微露惊讶,不由得摸了摸自己日渐圆润的脸颊,唏嘘叹惋,连忙陪着姚贵人一同快步出偏殿迎接圣驾。 临近晌午的阳光有些过于灼烈,耿贵人觉得脸上的肌肤被晒得很不舒服,后宫的嫔妃大都是厌恶烈日的,毒日头会把嫔妃们白皙的肌肤晒黑,而且在灼烈的日头之下,肌肤上一丁点的瑕疵都暴露无遗。 耿贵人谦顺地低着头,与姚贵人一同请安行礼。 耿贵人是识趣的,她含笑道:“婢妾叨扰姚姐姐已久,也该回启祥宫了。” 四爷陛下高贵冷艳地点了点头。 耿贵人盈盈屈膝,“婢妾告退。” 姚佳欣见状,赶忙叫素雨送耿贵人出永寿宫仪门,自己则赶紧跟着四爷陛下的脚步走进了正殿中。 四爷陛下甫一坐定,茶都没喝一口,便突兀地冒出来一句:“恬儿有没有觉得,耿氏胖了。” 姚佳欣:……四爷陛下您这样好吗?背后说人胖!这种话很打击女人自尊心的! 她炸了眨眼,“额……有吗?婢妾不觉得啊。”就算真的看出耿贵人长胖了,她也不能承认啊! 耿贵人喜爱美食,而且不加节制,会长胖也不稀奇啊。 在六宫年轻嫔妃纷纷减肥的大环境下,耿贵人迎难发福,也是很有勇气的。 姚佳欣微笑着说:“方才耿贵人陪婢妾一起用朝食,她的胃口的确极好。” 听了这话,胤禛眯了眯眼,眼底闪过一丝微亮异色。然而,很快胤禛就恢复了往日里端正严肃的模样,“恬儿胃口也甚好,怎的还是如此纤瘦。” 姚佳欣抚摸着自己瘦巴巴的小脸,羞涩地笑着,心里甚是得意,嘴上却说:“大约是婢妾无福吧。”——所以这辈子都发不了福了。 胤禛打量着姚佳欣那纤瘦的身量,不由眉心一簇,但看到那还算红润的脸颊,眉头又舒展了开来。黄岐每隔三五日就会禀报一次恬儿的脉象,黄岐很尽心,恬儿的身子的确比从前健康了不少,不说旁的,燕喜堂侍寝,起初恬儿只能承恩一两次,如今……胤禛的嘴角不宜察觉地勾了勾,看样子,不消太久,朕就不必节制了,可以尽情了。 看着四爷陛下一会皱眉、一会儿舒展,这会子目光还有点灼热,姚佳欣有点搞不懂他心里到底在想什么。嘤~四爷陛下该不会是在想些羞羞哒事情吧? 不得不说,姚佳欣真相了。 别看四爷陛下平日里一本正经,其实到了晚上,四爷陛下很不正经的。 想想最近的几次侍寝,貌似四爷陛下越来越……嗯……四爷陛下总能把她所有的体力全都逼出来,然后一点点榨干。 有时候,姚佳欣真觉得,四爷陛下才是个磨人的小妖精~ “杵在那儿做什么,到朕身边坐。”胤禛正色拍了拍身侧的锦缎条褥。 “是!”姚佳欣秒回神,乖巧地侧身坐在四爷陛下身旁,端的是小鸟依人。 反正是大白天,四爷陛下在这个时间段是个正人君子。 她才刚这么想,突然感觉到自己小蛮腰被揉捏了一把。 姚佳欣:Σ(⊙▽⊙”a 正文 第八十一章、女人多了终究麻烦(爆更2) 殿中寂静,宫女太监们俱候在外室,上好的沉水香袅袅如烟。 姚佳欣懵逼了三秒钟,小蛮腰上还停留着被揉捏了一把后微痒微酥的奇妙触感,她傻傻瞅了四爷陛下一眼,脸上分明写着:为毛吃我豆腐? 胤禛一幅正人君子的模样,淡淡道:“恬儿实在太过纤瘦了。” 姚佳欣眨了眨眼,所以不是大白天吃豆腐,而只是关心我太瘦?? 姚佳欣傻不拉几地信了,因为四爷陛下青天白日永远一幅严肃刻板的形象,四爷最重视规矩了,那钮祜禄氏不过是人前隐晦地表白了一下,就被四爷陛下嫌弃不端庄,至今冷落一隅,形同打入冷宫。 实在是不可思议,未来乾隆老妈、一朝太后,竟这么快就炮灰了? 姚佳欣真有点不敢相信呢。 这些日子,钮祜禄氏安安静静呆在启祥宫,倒真真是一幅闭门思过的样子。耿贵人一直在饮食用度上加以接济,因此钮祜禄贵人即使失了宠,份例被克扣,其实也没吃多少苦头,只是自由受限罢了。 这会子,姚佳欣更好奇的反而是这个突然冒出来的春答应。 旁人都说,是四爷陛下瞧上了慈宁宫的宫女…… 可那春答应,实在没有什么突出之处,据说唯一擅长的就是泡茶而已…… 姚佳欣正犹豫要不要开口问问四爷陛下,四爷陛下就已经自己开口了:“日前在慈宁宫,皇后提议选秀,被朕拒绝,太后便折中提议说要从小选宫女中甄选几个质素上佳的,朕不好再三拒绝,便随口跟太后要了一个宫女。” 啊咧? 居然是这么回事? 皇后之前的确当真六宫嫔妃的面儿表示要选秀,为她的丈夫、四爷陛下挑选美人配种……咳咳,啊不是挑选秀女充实后宫延绵子嗣——呸,一个意思! 姚佳欣露出疑惑之色:“皇上为何不同意选秀?”——毕竟这宫里年轻嫔妃的确没几个,四爷陛下应该是在乎子嗣的吧?否则之前也不会召幸了本就有些嫌恶的钮祜禄贵人。 胤禛沉默了片刻,道:“朕也有许多考量……”宫里年轻嫔妃是不多,但并非不够用。 “女人多了终究麻烦。”胤禛蹙着眉头,一脸不喜。 姚佳欣瞪大眼珠子,居然有男人会嫌弃自己的后宫多??想想那些现代的男人,都还一个个做着穿越封建时代,大开后宫、左拥右抱的美梦!咱们土生土长的封建男性、雍正陛下居然嫌弃女人多了麻烦?! 胤禛揉了揉眉心,“等过几年再说吧。” 姚佳欣低头“哦”了一声,选秀是祖制,四爷陛下就算真的不好色,也不能不选秀。 晚几年选秀也好,起码她能多得宠几年。 有了这几年时间,好好调理身体,她还是有机会揣包子的。 等自己有了孩子,介时即使选秀、新人入宫夺了她的宠爱,也无妨了。 姚佳欣真的不介意四爷只宠她几年,因为要求一位皇帝陛下永远只宠爱一个女人,简直是白日梦。 李氏当年在潜邸的时候,是何等宠冠后院,如今四爷连女儿的婚事都懒得跟她商量,可见是彻底厌弃了李氏。 不过,做四爷的失宠妃子,其实并不艰难。尤其是有位份有儿女的失宠妃子,四爷陛下一直尽自己所能保全子嗣、还这般为女儿的终生幸福考量。 所以,有朝一日她若有了孩子却失了宠,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最坏也不过是齐妃的境遇。 无论是仅次于她得宠的耿贵人、还是突然冒出来的春答应,姚佳欣都能坦然接受。四爷陛下是皇帝,虽然日后嫔妃不会太多,但几十个总还是有的。 这一点,她从一开始就明白。所以,她从不会奢望四爷陛下只睡她一个人——毕竟体力上她就hold不住了。好吧,就算日后她能hold住,人家四爷陛下凭啥只睡她?! 君不见那些现代男人一有钱还动不动出轨,养个小三小四……小n呢,更别说那些穿越男的后宫数量了。 姚佳欣扪心自问,若是自己是个男人,穿越成了皇帝,她会吊死在一棵树上吗? 额……好吧,并没有代入感。 换个说法,若是她穿越女尊世界当了女皇,嗯,她是要专宠雍正贵妃一人呢,还是小奶狗小狼狗冰山禁欲老干部全都纳入后宫呢? 姚佳欣内心口水直流,作为一个成年人,鬼才要一生一世一双人,本女皇当然要左右拥抱三千美男了! 所以说——这其实跟性别无关,贪婪是人类的本性! 无论男人还是女人,一旦强大了,拥有了权势,几乎九成九都会开后宫滴! 一生一世一双人,那是要建立在两个人身份权势对等的情况下,而且要需要处身于一个一夫一妻制的社会之下。否则——公主够尊贵吧?驸马还不是照样可以纳妾? 身份不平等、社会条件不允许,谈个毛恋爱! 还是老老实实做彼此的好泡友吧!偶尔当个小甜心~也是很不错滴! 毕竟四爷陛下有权有势,颜高体壮,当几年泡友然后专职养娃,根本一点都不吃亏好伐? 唯一担心的就是,她能不能在失宠前成功揣上娃…… 见恬儿沉静的脸上带着不安的忧虑,胤禛忙轻声道:“放心吧,不论将来如何,朕……都不会亏待了恬儿。” 姚佳欣忙笑了笑,这点她自然是信得过四爷陛下的。四爷陛下日后即使不宠爱她了,只要她没有过错,想来四爷陛下不会吝啬荣华富贵予她。比起后宫那些塑料花姐妹,四爷陛下还是很值得信任的。 “婢妾相信皇上。”姚佳欣声音又甜又软。 胤禛眉头舒展,嘴角微微一扬,他喜欢这种被信任被依赖的感觉。 “那个春菱,恬儿不必放在心上。朕……只是看在太后的份上,才给了她位份。”胤禛又恢复了往日里冷淡的模样。 睡了人家当然要给名分啊!四爷陛下,难道说如果不是太后身边的人,您就打算白嫖? 额……酱紫可不好呀。 “春答应,瞧着不像个惹是生非的。”姚佳欣小声道。 胤禛淡淡“嗯”了一声,“朕就是瞧着她规矩安分,才选了她。”——如今都给了位份,太后那里就可以应付过去了。 正文 第八十二章、耿贵人遇喜(上)爆更3 后宫里多了一个春答应,起初的确掀起些许波澜,但很快便恢复如常。——因为这春答应自打迁居咸福宫,便再未承幸,成为了后宫最年轻失宠嫔妃。 还未得宠,便失宠。 怎一个悲催了得? 姚佳欣也总算明白了四爷陛下的用意,四爷陛下是真的一点都不喜欢这个春答应,跟太后要这个宫女,纯粹只是应付一时。所以宠幸之后,立刻封为答应,纯粹只是为了把人家从养心殿撵出去,自此不再眼皮子底下惹他烦心。 这春答应,真够可怜的。 不过以四爷陛下的立场来看,作为一个皇帝有什么义务必须宠爱某个妃子?皇帝就是有这个特权,想睡谁就睡谁,想不睡谁就不睡谁。 眼见着已经是溽热的六月里,这一日请了中宫安,出来的时候日头已经很是毒辣。姚佳欣与耿贵人的肩舆行至御花园,均出了一头的热汗,于是暂且停下,前去阴凉的万春亭消暑。 耿贵人的贴身侍女葵儿扇着扇子,耿贵人微微舒了口气:“这几日懋嫔娘娘的脸色很是不佳。” 可不是么,好不容易把那春答应争取去了咸福宫,结果呢,一个多月了,春答应一次都没有被翻牌子,咸福宫门庭冷落依旧,而且还成为了宁嫔嘲笑的借口。 姚佳欣摇着一柄湘妃竹骨的苏绣竹石纹团扇,道:“我还听说,懋嫔娘娘曾经带着春答应去慈宁宫请安呢。”——结果被太后拒之门外。 耿贵人微笑着说:“太后想必也正生气呢。” 姚佳欣心想,这位太后娘娘也是够薄情的,眼瞧着春答应不能博得盛宠,没有了利用价值,便连瞧都懒得瞧一眼——只怕太后心里还在怨怪春答应太废物呢。 姚佳欣幽幽叹了口气,“其实,我瞧着春答应性子还不错。” 耿贵人嘴角噙着笑意,忽的肚子传出“咕噜”的声音。 姚佳欣:“……” 耿贵人瞬间羞红了脸,“姐姐见笑了。” 姚佳欣忙笑着说:“没事儿,能吃是福。”——得亏四爷陛下富有四海,否则像耿贵人这么能吃的嫔妃,怕是养不起啊。 耿贵人眼睛飞快扫了一下四周,见身边只有自己的心腹葵儿以及姚贵人的心腹宫女素雨,便压低声音道:“其实……我大约是遇喜了。” 听了这话,姚佳欣先是懵逼了三秒钟。 遇喜?? 耿贵人怀孕了?! 姚佳欣瞪大眼珠子,这是神马节奏?钮祜禄贵人失宠,耿贵人倒是先怀孕了!这是弘历要改换亲妈了吗?! 耿贵人急忙道:“姐姐不要声张。” 姚佳欣机械地点了点头,脸上的惊色依旧未消。 良久之后,她回过神来,忍不住问:“耿贵人为什么要告诉我?”——嫔妃有孕,第一个告诉的不应该是皇上吗?耿贵人为何要告诉她? 耿贵人微微含笑,丰润的脸颊上浮起一抹柔和,“我相信姚姐姐不会害我。” 姚佳欣一时心情复杂,耿贵人竟如此相信自己?她们之间明明只是盟友关系,嘴上姐姐叫着,实际上不应该是塑料花吗? 姚佳欣忙低声道:“这种事情,耿贵人应该尽快禀告皇上。” 耿贵人忙低语:“姐姐说得是,之前只是月事迟了几日,还不敢肯定,故而没有声张。” 姚佳欣一愣,也就是说耿贵人已经打算把身孕告诉四爷陛下?也就是说耿贵人打算公布有孕的消息? 不由的,姚佳欣心中干笑了两声,原来如此,所以耿贵人才告诉了她。不过,耿贵人这么做也没错,四爷陛下子嗣稀薄,已经很多年没有嫔妃遇喜了,耿贵人此番有孕,必定是后宫一等一的大喜事,说不准四爷陛下一高兴,就直接封赐嫔位了呢。 同样,耿贵人也会成为六宫嫔妃妒忌之所在,因此这个时候耿贵人需要稳固与她的结盟关系。坦言相告,坦言信任,都是手段罢了。 “贵人是有福之人。”姚佳欣微笑着说。 回到永寿宫,姚佳欣传了早膳,因天气炎热,故而只捡着清淡的吃了些,便搁下了筷子。 素雨奉上了一盏消食的六安茶,她柔声道:“小主,奴才知道您心里不好受。耿贵人的恩宠远不如您,却先有了身孕……” 姚佳欣愣愣看了素雨一眼,我介意不是这个好伐? 素雨继续安慰:“皇上如此宠爱小主,小主您也一定很快能有身孕的。” 姚佳欣:……她的芥子空间里倒是有验孕棒,每次侍寝之后,她都会检验一下,不过一直都是白费了四爷陛下的辛勤耕耘。 孩子,她自然是想要的。 只不过…… “想来是缘分未到吧。”她倒是一直坚持锻炼、每天都乖乖吃药调理,但一直没有怀上。 “小主……”素雨一脸的怜惜。 姚佳欣笑着拍了拍素雨的肩膀,“好了,别一副哭丧相。你家小主我心宽得很,快去给我铺床,我要午睡了。” 素雨立刻精神了,她重重点头:“是,小主!” 姚佳欣幽幽叹了口气,她心情岂能一点都不介怀?一个快三十岁的老女人了,她当然也很想要个孩子……心里怎么可能一点都不妒忌。只是这份妒忌,与四爷陛下无关罢了。 姚佳欣躺在温软的高床上,良久才渐渐入梦。 一觉睡醒,已经是未时三刻。 素雨忙掀开帷帐,服侍她洗漱,很是急促的样子,“小主,耿贵人午时传召了太医,这会子皇后和各宫娘娘都已经赶去启祥宫探望了,您快些更衣吧!” 姚佳欣一愣,“这么快?”——这个耿贵人……果然是已经打算好了要公布身孕,只是没想到耿贵人竟然一刻都等不了了。还真是……姚佳欣扯着嘴角干巴巴笑了笑。 “那你怎么不叫醒我?”姚佳欣嗔了素雨一眼。 素雨低着头:“小主心情不佳,奴才不想打搅您午睡。” 姚佳欣一怔,比起后宫的塑料花姐妹,素雨才真真是为她着想啊。 “对了,皇上可有去启祥宫?”姚佳欣忙问。 素雨忙摇头:“启祥宫已经禀报了御前知晓,只不过皇上还未曾前去。” 姚佳欣淡淡“哦”了一声,“想必是皇上正忙着朝着吧。” 素雨笑着说:“若有孕的是小主,皇上肯定一早就来了!” 姚佳欣瞪了素雨妮子一眼,手指头戳了戳她的眉心,“又皮了!” 素雨吐了吐舌头,跟个小孩子似的。 正文 第八十三章、耿氏遇喜(下)爆更4 姚佳欣匆匆赶到启祥宫的时候,西偏殿中早已是济济一堂,连座位都没有了。 临窗的罗汉榻上,坐着刚刚确诊遇喜的耿贵人以及贤惠端庄的皇后娘娘乌拉那拉氏,而齐妃、懋嫔、宁嫔和郭贵人都只能坐在两旁的绣墩上,还有若干莺莺燕燕的常在答应,站了一屋子。 见状,姚佳欣赶忙上前请中宫安好。 皇后深深打量了她一眼:“姚贵人与耿贵人素来亲近,永寿宫又毗邻启祥宫,本宫还以为姚贵人会第一个赶来贺喜呢。” 果然,又是司空见惯的离间计啊。 姚佳欣微微一笑:“婢妾与耿贵人再亲近,也不及皇后娘娘爱护六宫之心。” 正主耿贵人忙微笑着说:“皇后娘娘有所不知,姚姐姐素来有午睡的习惯,您瞧她衣装都不曾精心装扮,可见是午睡醒来便匆匆装扮赶来,只怕连水都没来得及喝一口呢。” 说着,耿贵人连忙吩咐葵儿:“快给姚贵人上茶。” 姚佳欣忙微笑着道谢,接过茶盏便迫不及待灌了下去,大夏天的的确太容易口渴了。 皇后眼底一沉,嘴角已经含了微笑:“耿贵人真是贴心。” 说罢,皇后扫了一眼殿外,仿佛是想起了什么似的,问道:“耿贵人遇喜,可曾禀报皇上了?” 葵儿忙屈膝道:“回皇后娘娘,已经报去御前了。” 皇后叹了口气,忙温柔地宽慰耿贵人:“皇上近来忙于朝政,晚些时辰肯定会来的。” 耿贵人眼中有一抹不易察觉的黯然,但她很快便又露出了温和得体的笑容:“朝政为先,婢妾明白的。” 皇后微微颔首,“你能这般懂事,本宫就安心了。”说罢,皇后转脸问蕙纕姑姑:“什么时辰了?” 蕙纕忙回答:“已经未时末了。” 皇后露出诧异的神色,“都已经这个时辰了呀。”说着,皇后看了耿贵人一眼:“你且好生休养,本宫手头还有些庶务要回去处理。” 见状,坐在一旁的齐妃、懋嫔、宁嫔、郭贵人以及姚佳欣这个屁股都没坐热的姚贵人都纷纷起身,规规矩矩屈膝做万福礼:“恭送皇后娘娘。” 耿贵人也不敢失礼,忙要起身恭送,却被贤惠的皇后娘娘摁了回去,“你坐着吧,有了身孕,就不要拘泥礼数了。” 底下众人可都还曲着膝盖,拘这礼数呢! 丫的这个姿势太耗费体力! 若说皇后不是故意的,鬼都不信!!说一句“免礼”,难道耽误时间吗? 耿贵人悄悄打量了周围的都还保持着屈膝万福姿态的嫔妃们,低着头不敢出声。 皇后微微一笑,被蕙纕扶着手,步履优雅地走出了耿贵人的西偏殿。 众人这才起身。 齐妃老脸最是难看,“皇后这份‘贤德’,别人想学都学不来呢!!” 宁嫔和懋嫔的脸上也有几分不快之色,皇后贵为中宫,她们明面上虽不敢说什么,但莫名其妙被敲打,心里也是非常不痛快的。 耿贵人低着头,一个字不吭。说到底,皇后是拿她做理由,“忽视”了还拘着礼数的众位嫔妃,如今皇后走了,耿贵人还真担心齐妃等人会把火发到她头上。 宁嫔挑了挑眉:“素日里,最得宠的可是姚贵人,怎的如今竟是耿贵人先有了身孕?”宁嫔的目光转移到了姚佳欣身上。 姚佳欣笑着说:“宁嫔娘娘说笑了,婢妾体弱多病,也不是一日两日了。” 耿贵人急忙道:“姚姐姐是有福之人,想必很快就能有孕的。” 姚佳欣:自打进了启祥宫西偏殿,耿贵人一直说她的好话,可见是真怕失了她这个盟友。也是,钮祜禄贵人禁足在东偏殿,若再没她相互扶持,哪怕是有了身孕,耿贵人的处境依然相当不妙。 齐妃噗嗤笑了,“耿贵人今天这是怎么了?小嘴儿这么甜,总帮姚贵人说好话。” 耿贵人柔声道:“姚姐姐也一直对婢妾极好。” 齐妃眼中带着不屑之色,“姚贵人与耿贵人如今还真是要好,只不过……从前钮祜禄贵人与耿贵人也是这般要好,可如今——”齐妃眼角斜睨了东偏殿一眼,一切尽在不言中。 耿贵人沉默了,这个时候耿贵人不能说自己这些日子一直都很照顾东偏殿的钮祜禄贵人,怕惹姚贵人不喜。 好在这时候,耿贵人身边的一个小太监满脸欢喜地跑了进来,“小主,皇上驾到!” 耿贵人露出了惊喜之色,“真的?” “圣驾已经到了启祥门了!”小太监又是欢喜又是着急。 一时间,众人纷纷收敛了那不善的眼神和目光,都露出了最温婉得体的表情,齐妃咯咯笑了:“皇后娘娘可真是心急,竟跟皇上生生错开了呢。”那话里的嘲讽,几乎是不加掩饰。 旁边宁嫔和懋嫔也不约而同地笑了。 满堂笑颜迎接皇帝陛下驾临,包括耿贵人这个被皇后获准不必拘礼的遇喜之人此刻也规规矩矩迎接圣驾。 胤禛看着偏殿里这济济一堂的女人,皱了皱眉,有些不喜。 “都平身吧。” “谢皇上~”莺莺燕燕的声音娇滴滴酥软,柔情脉脉眼波只恨不得把皇帝陛下给勾搭走。 只可惜,胤禛直接将目光转向了耿贵人,“太医禀报说,你有了身孕。” 耿贵人抚摸着自己尚未显怀的小腹,柔声道:“是,已经快两个月的身孕了,方才皇后娘娘已经核对了彤史。” 彤史,就是嫔妃的侍寝记录。一旦有嫔妃遇喜,由太医诊断出月份,以此对照彤史,若能对上,就是毋庸置疑的龙胎血脉,若对不上号……嗯,那可就有趣了。 “皇后?”胤禛挑了挑眉。 齐妃笑着说:“皇后娘娘方才来过,稍微坐了一会儿就走了。” 胤禛:…… 耿贵人可不敢跟齐妃似的,背后给皇后上眼药,于是道:“皇后娘娘说,还有庶务要忙,所以就先回景仁宫了。” 胤禛眉毛微微上挑,朕的嫔妃也没多少,哪儿来那么多后宫庶务?!无非是皇后眼瞧着朕迟迟不来启祥宫,失了耐心,所以拂袖而去了! 齐妃娇声道:“皇后娘娘是大忙人,不像臣妾,整日闲得慌。”说着,齐妃带了几分幽怨之色。 姚佳欣:之前是谁嫌弃照顾三个孩子的幸福操劳来着?? 胤禛眉头皱了皱,转脸对耿贵人道:“耿氏,你好生养胎,朕改日再来看你。” 正文 第八十四章、钮祜禄氏也遇喜了(爆更5求月票!) “耿氏,你好生养胎,朕改日再来看你。”撂下这句话,胤禛正要离去,却忽然听得外头一阵吵扰声。 只听得是一个带着哭腔的声音:“我要见耿姐姐!皇后娘娘只是让我禁足启祥宫,又没有不许我进西偏殿!” 这个声音,所有人都听出来,是钮祜禄贵人。 什么见耿姐姐,分明是听说皇上来了,才上门来了。 所以人都看出来了,包括皇帝陛下本人,胤禛脸上登时一沉,散发着不悦的低气压。 耿贵人更清楚钮祜禄贵人的目的,心下有些不喜,连忙屈膝道:“皇上息怒,钮祜禄贵人禁足良久,难免苦闷。” 胤禛重重哼了一声,直接吩咐张起麟:“去告诉钮祜禄氏,不得打扰耿氏养胎!若再敢胡闹,就不必呆在启祥宫了!” 不待在启祥宫,难道去冷宫待着?姚佳欣心里吐槽。 张起麟应了一声“是”,圆润地跑出殿外传达圣上口谕了。 齐妃立刻嗔道:“这钮祜禄贵人也真是,同住一宫,想探望耿贵人什么时候不行,非这个时候,真是不懂规矩。” 耿贵人连忙道:“还请齐妃娘娘见谅,钮祜禄贵人也只是好心。” “好心?”齐妃露出了讽刺的笑容,“若真是好心,怎不早早来?这东西偏殿之间,不过区区几步路!” 耿贵人沉默了。 这时候,张起麟脸上带着异样的神色跑了回来,打千儿道:“万岁爷,钮祜禄贵人说……想让专职给耿贵人安胎的顾太医去给她瞧瞧。” 胤禛露出了怒容。 耿贵人忙关切地问:“钮祜禄贵人可是哪里不舒服吗?” 张起麟道:“回耿贵人的话,钮祜禄贵人瞧着气色极好,只不过……”张起麟顿了顿,才继续道:“只不过钮祜禄贵人说自己自从禁足后就没有来过月信,所以——” 张起麟没有说下去,但所有人都明白了他的意思。 钮祜禄贵人可是已经禁足快三个月了!!! 三个月没来月信,便表示钮祜禄氏已经怀有三个月以上的身孕了!! 一时间,偏殿中所有嫔妃全都鸦雀无声了,齐妃一脸的不可置信,“钮祜禄氏承宠也不过才两三次,怎么可能……”齐妃咬着牙齿,如何都不肯相信。 姚佳欣内心的惊讶一点也不逊色齐妃,钮祜禄氏禁足三月,所有人都以为她彻底失宠了,没想到人家居然怀孕了!而且死死捂了三个月,才主动爆出! 耿贵人一脸的呆滞,眼中不可置信如齐妃一般无二。 胤禛眉头依然皱着,眼里很是复杂,明明朕都已经不打算要弘历了,没想到……难道一切都是天意吗? 耿贵人回过神来之后,忙柔声道:“皇上,既然钮祜禄妹妹有了身孕,外头日头那么毒辣,不如让她进来,叫顾太医给她好生诊一诊吧。” 胤禛长长叹了一口气,“让她进来吧。” “嗻!” 少卿,只见钮祜禄贵人穿着一身明艳的海棠红织金华服,妆容亦是精心修饰过,微见丰润的脸颊白里透红,娇艳的嘴唇嫣红一点,鬓角的金累丝海棠步摇微微晃动,衬得她容颜华丽雍容,她喘息微微有些急促,额头上沁出了一层薄薄汗珠。 如斯装扮,可见是在东偏殿中花了不少时间装就,一听说皇上驾到,便立刻过来。 耿贵人看在眼里,不免心生膈应。 只见钮祜禄氏盈盈走上前,端庄地行了请安大礼,“婢妾给皇上请安,皇上万福金安。” 胤禛冷眼打量着跪在地上的钮祜禄氏,瞧着的确丰腴了些许,然后才淡淡道:“平身吧。” “谢皇上。”钮祜禄贵人柔声谢恩。 见状,耿贵人忙亲自上前,将她的“好姐妹”钮祜禄贵人搀扶了起来,“妹妹既有了身孕怎么也不早说,外面日头毒辣,叫我好生担心。” 钮祜禄贵人怯然垂首,“妹妹是犯了过错之人,不敢大张旗鼓传召太医。今儿是听说姐姐请了太医,所以才想让太医也顺便给妹妹瞧瞧。” 这一幅姐妹亲切的模样,胤禛看在眼里只觉得烦,他瞥了一眼一旁候着的顾太医,吩咐道:“先去给钮祜禄氏诊脉瞧瞧!” “是,皇上。”顾太医赶忙取出了药箱子中的软绸脉垫,搁在紫檀木几上。 钮祜禄贵人一听,忙乖巧地上前端坐在椅子上,将丰润的皓腕轻轻搁在脉垫上,太医将一方轻薄丝帕覆盖在哪皓腕上,然后开始静心诊脉。 殿中所有的嫔妃都静静等待着太医的结果,只怕有不少人暗暗期待钮祜禄氏只是月事不调、根本没有身孕。 姚佳欣倒是没有这种不切实际的想法,只是难免有些感叹,瞧瞧人家这一个个,才睡了几次四爷,就揣上崽儿了,自己这身子还真是废渣啊!她低头叹了口气。 因钮祜禄贵人的月份已经不小,诊断起来反而更容易。 片刻后,顾太医露出喜色,飞快起身,跪倒:“恭喜皇上,钮祜禄贵人的身孕,已经三个多月了!” 胤禛眼中的神色更加复杂了,弘历这个逆子,终究还是来了。 钮祜禄贵人露出了将为人母的欢喜之色,“真的吗?顾太医,我的胎像可还稳固?” 顾太医捋着自己花白的胡须道:“小主身强体健,胎像个格外稳固。” 耿贵人忙道:“恭喜妹妹。” 钮祜禄温柔笑着:“姐姐同喜。这段日子多亏了姐姐照应,否则……我哪里能这般胎像稳固?”说着,钮祜禄贵人露出惆怅之色,“若非姐姐,还不晓得能不能保住龙胎呢。” 这话里话外,分明是在诉苦啊,意思是说她禁足期间,有人拜高踩低、为难她了。 耿贵人一脸的欢喜,仿佛是亲姐妹有了身孕似的。反倒是四爷陛下这个当爹的,一脸淡漠,好似钮祜禄氏肚子里娃不是他的。 齐妃的脸色那叫一个难看,却只得挤出个艰难的笑容:“启祥宫还真是个有福之地,耿贵人和钮祜禄贵人竟一下子都有了身孕!若是姚贵人也搬过来住上几日,保不齐也能怀上呢。” 又被点名了,能让我安安静静当个布景板吗? 姚佳欣没法装哑巴,只得道:“多谢齐妃娘娘好意,婢妾很喜欢永寿宫,并无挪宫之意。您若是喜欢启祥宫,大可搬过来照顾钮祜禄贵人和耿贵人!”姚佳欣的语气有点冲,没办法,她今天实在是不爽啊! 齐妃被她这番话噎了个够呛,但皇上还在,她不敢太过分,只得嗔怪地朝着四爷陛下撒娇:“皇上,您瞧瞧姚贵人,真是愈发伶牙俐齿了呢!” 姚佳欣:齐妃这般年纪有这种口吻撒娇,尼玛鸡皮疙瘩都要起了一身了。 胤禛冷冷看着齐妃,“你是宫中唯一的妃位,朕不求你做六宫表率,起码也该端庄谨慎,不得体话不该宣之于口。” 这话,生生是训诫了。 齐妃脸色刷得白了,连忙屈膝:“臣妾领训。” 正文 第八十五章、苦逼的老贵人(爆更6) 胤禛瞥了一眼这满屋子女人,露出烦躁之色:“好了,一堆人聚在这儿,耿氏还怎么能安心养胎,都退下吧!” 姚佳欣松了一口气,终于可以走人。 不过其他嫔妃,一个个面含不舍,要不是碍于圣旨不可违,早就化身狗皮膏药了。众嫔妃黯然跪安,恋恋不舍退出了启祥宫东偏殿。 唯独钮祜禄贵人没有离开。 胤禛眉头一沉,“怎么还不退下?” 钮祜禄贵人愣住,她没想到皇上的话里居然包括自己!钮祜禄贵人傻眼片刻后,急忙道:“婢妾不放心耿姐姐,想多陪陪她。” 听了这话,耿贵人心里泛起了浓浓的恶心,交好这么多年,钮祜禄氏居然拿她做筏子争宠!!这一瞬,耿贵人真恨不得跟钮祜禄氏撕破脸,但耿贵人知道自己不能这么做!且不说钮祜禄贵人如今也怀了龙胎,毕竟从前多年的亲近关系,六宫都是看在眼里的,若是她突然翻脸,旁人只会说她薄情寡义。 胤禛皱了皱眉,仿佛也被恶心到了,于是冷冷吐出两个字:“退下!” 面对迫面而来的凛凛君威,钮祜禄贵人心生畏惧,身子微微一颤,心底里不由地生出委屈来,她到底做错了什么,不过就是数月前言语是当而已!如今日齐妃不也说了那样羞耻的话,皇上也不过只是训斥两句便罢了!而她竟被皇上下旨摘了绿头牌,还被幽禁思过足足三个月!如今怀了身孕,皇上待她竟也丝毫不假辞色! 钮祜禄贵人眼圈一红,忍不住便要落泪。 耿贵人见状,只得忍者嫌恶与恶心,忙上前宽慰:“妹妹,有些事不能急于一时,你且先回东偏殿歇息吧。” 钮祜禄氏擦了擦眼角的泪珠,“劳烦姐姐好生侍奉皇上,妹妹告辞了。” 钮祜禄氏含泪离去,耿贵人连忙回身走到皇上身边,柔声道:“皇上息怒,钮祜禄妹妹有了有孕,理所当然也是想得到皇上关怀的。” 胤禛看了耿贵人一眼,“你若觉得心烦,朕可以将钮祜禄氏挪宫别处,让你静心养胎。” 这个提议,让耿贵人心头有一丝松动,但也只是一丝而已,若钮祜禄氏挪宫,旁人只会觉得是她故意排挤,她苦心经营多年的良善名声,便要毁于一旦了。 “多谢皇上关怀,钮祜禄妹妹也只是心急些,不妨事。”耿贵人柔声低低道。 胤禛蹙眉,这耿氏虽然温顺,却与后宫其他女子一样,都是虚伪的,在朕面前都不肯说实话。 终究,肯在朕面前露出真性情的,也只有恬儿而已。不由得,胤禛想到了恬儿方才偷偷顾影自怜叹了口气,耿氏和钮祜禄氏一下子都遇喜了,恬儿心里必定难过得很,却要强颜欢笑前来贺喜…… 胤禛有些心疼了。 “你好好歇着吧。”说完这这句话,胤禛扬长而去。 耿氏连忙屈膝,“恭送皇上。” 看着那匆匆远去的背影,耿贵人站在门槛儿前,有些惆怅,方才她到底是那句话说错了,皇上似乎有些不高兴了…… 葵儿忙上前搀扶着耿贵人:“贵人忙活着招待了这么多人,必定累了,还是回去歇会儿吧。” 耿贵人忍不住看了一眼对面那紧闭的殿门,脸色有些难看。定是因为钮祜禄氏,皇上才不悦的! 葵儿顺着自家小主的目光看去,不由咬牙切齿:“小主,钮祜禄贵人也太过分了!她禁足这些日子里,明里暗里您可没少照拂她!没想到她居然这般‘报答’您!简直是白眼狼!” 耿贵人心情有些烦躁,“钮祜禄贵人也怀了龙胎,这些话不许说!” 葵儿愤愤不平道:“老天保佑,让她生个公主,让小主生个阿哥!” 这番话,何尝不是耿贵人心中所盼,但她少不得狠狠瞪了葵儿一眼,“越说越过分了!” 葵儿忙低下头:“奴才是真心盼着小主一举得男,这样为嫔为妃都指日可待了。” 耿贵人抚摸着自己的小腹,她何尝不盼着肚子里是个阿哥? 景仁宫。 皇后乌拉那拉氏一脸的懊恼,没想到她前脚离开启祥宫,皇上后脚便去了!!而且紧接着,便传出钮祜禄氏也有喜了! 蕙纕姑姑急忙宽慰:“娘娘是中宫,亲自去探望有孕嫔妃,已经是贤德了。哪怕是皇上也不能怪罪。” 皇后一脸烦躁:“皇上当然不会怪罪本宫,可是齐妃——”皇后脸色有些阴沉,“肯定会在皇上面前说本宫坏话!” 蕙纕姑姑道:“皇上早已厌恶了齐妃,岂会听她的谗言?” 听了这话,皇后的眉头这才稍微舒展了些许,“蕙纕,你即刻去一趟启祥宫,告诉钮祜禄氏,就说禁足苦闷,不利养胎,即日起解除禁足。另外,再拿些滋补的东西赏赐钮祜禄氏,就跟赏赐耿氏的一样规格!” “奴才这就去!” 永寿宫东偏殿。 素雨端上来一碗浓黑的药汁,“小主快趁热喝了吧。” 姚佳欣瞅着着药,闻着便苦得很,她嘴巴撅了起来,抱怨道:“喝这些药真的有用吗?” “小主!”素雨一幅苦口婆心的样子,“这可黄院判精心斟酌的药方子,您喝着不是觉得身子骨比从前好多了么,可见这药是有用的。只要您一只喝下去,一定能彻底调理好身子,怀上龙胎的。” 姚佳欣苦大仇深地叹了口气,“今天就不喝了吧,少喝一碗又不会死。” 素雨气得眼睛都绿了:“您说得是什么话!太不吉利了!这药怎么能不喝?” 素雨一幅气势汹汹的模样,“小主,您快喝药!” 这架势,哪里像是请人喝药,分明是债主讨债啊! 姚佳欣怀疑,她若是还坚持不喝,只怕素雨会捏着她的鼻子硬灌下去! “我……”姚佳欣欲哭无泪,她不过就是抱怨两句,使一使小性子而已,犯得着如此吗? 这时候,琉璃珠帘被挑开,四爷陛下威武霸气的身影出现在偏殿次间中,四爷陛下面色严肃刻板:“良药苦口利于病!” 一语出,姚佳欣眨了眨眼,她已经习惯四爷陛下冷不丁冒出来了,倒是素雨吓得噗通软在地上——估摸着是上次背后说钮祜禄氏坏坏被逮住留下心理阴影了。 素雨冷汗涔涔,她方才对着小主大吼大叫,皇上也肯定听见了! 胤禛淡淡瞥了一眼那个宫女,道:“你这个宫女倒是很忠心。” 姚佳欣忙起身请了个安,心里却已经翻白眼了,忠心,忠心到大吼大叫逼我喝药!我好悲催啊。 素雨松了一口气,连忙擦了擦头上的冷汗。 然而,汗水还没擦完,胤禛脸色一沉道:“但也不能对着主子大呼小叫,失了礼数!” 这话说得不算太重,但素雨早已吓破胆,连忙嗵嗵嗵磕头,磕得那叫一个响,姚佳欣看着都觉得疼。 胤禛淡淡道:“出去跪一个时辰反省!” “谢皇上!”素雨如蒙大赦,飞快滚了出去,跪在了偏殿外坚硬的石板地上。 姚佳欣:突然觉得她的素雨妮子很可怜啊…… 胤禛皱着眉头道:“还愣着做什么?!” “啊?”姚佳欣懵逼中。 胤禛眉头皱得更厉害了,他指了指那晚苦黑的药汁,下达君王命令:“喝!” 姚佳欣脸若苦瓜,结果还是得喝药啊,o(╥﹏╥)o 姚佳欣真真觉得,自己的日子真苦逼啊,天天喝苦药,黄院判医术那么高明,怎么就不给她改善一下药方,整得别这么难喝。 某个老贵人浑然忘了在咸福宫的时候,黄连汤的滋味了。 姚佳欣吸了吸鼻子,她有理由相信,自己若是还不喝,四爷陛下的手段绝壁比素雨厉害一百倍一千倍,素雨淫威她都快扛不住,何况四爷不喜爱。 于是,她委屈巴巴端起药碗,捏着鼻子,咕嘟咕嘟灌了下去。 胤禛满意地点了点头。 正文 第八十六章、封嫔?!(第一更) 胤禛端坐在花梨木太师椅上,腰身笔直,仪态高贵又典雅,他看着正大口塞蜜饯的姚佳欣,不由得摇了摇头:“你就不会慢点喝。”——竟捏着鼻子直接灌,朕就没见过哪个嫔妃这么喝药。 姚佳欣飞快咽下口中的蜜饯,“药慢点喝只会更苦!” 胤禛怔了怔,别说还真是这么回事! “恬儿以后不可任性,药怎么能随便就不喝了?”胤禛板着脸训斥,只是眼中柔情难掩。 姚佳欣嘟了嘟嘴,小声嘀咕:“又不管用……”人家不喝药,都能怀上,她天天喝着苦药,一点动静都没有! 胤禛双眉皱巴巴,“黄岐最擅妇科,他开的药怎么会没用?”——黄岐隔三差五就回去养心殿禀报,黄岐说,姚贵人心性豁达,又肯遵从医嘱,身子日渐好转……恬儿心性恬淡舒朗,不想也会有这般苦闷的时候。 这份心情,胤禛当然明白。 于是,他伸手将恬儿揽到自己身旁,柔声道:“朕知道你心里难过,朕……”胤禛叹了口气,打量着那张闷闷的小脸蛋,伸手轻轻刮了刮,“朕册你为嫔吧。” 啊咧?? 四爷陛下您刚才说啥了? 姚佳欣两眼几乎成了豆豆形,整个人处于森森的懵逼中…… 这幅呆呆傻傻的样子逗笑了胤禛,带着墨香的食指刮了刮那张嫩嫩的小脸,“朕只是要封恬儿嫔位而已,犯得着都高兴傻了吗?” 这轻描淡写的口吻,让姚佳欣眼珠子瞪得更加滚圆了! 嫔位! 别看只比贵人高一级!那可是天壤之别!只有嫔位以上才能居一宫正殿,掌一宫事物!才能被尊称一声“娘娘”!才有资格抚养子女! 而贵人,别看带个“贵”字,其实真的尊贵不到哪儿去!而且还没有数量限制,也就是说四爷陛下想册多少贵人完全可以随意!而嫔就不同了,清朝有明文规定,皇贵妃一、贵妃二、妃四、嫔六,通常情况下是不会破个定数的! 因此谁先占住定额内的位置,可说是极大的优势。 譬如先帝朝,四妃之位满了之后,那些有资格的封妃的也只能干耗着,耗到一把年纪都抱孙子了才总算得了破格封了妃,譬如良妃。 四爷陛下如今说要封她为嫔,姚佳欣可不是要惊讶极了吗? “皇上,您说真的啊?不是开玩笑吧?”她真怕四爷陛下来一句:朕是逗你玩呢。 胤禛微露嗔怪:“君无戏言!” 姚佳欣咻地从坐榻上下来,飞快墩身:“婢妾谢皇上恩典!”——赶紧先谢恩,把这事儿敲定,让四爷陛下没有收回成命的余地! 这般爽利不作伪的模样,让胤禛忍不住发笑,素日里见多了虚伪之人,这样的性子还真是难得。 胤禛忙抬手将她扶了起来,“恬儿很高兴?” 姚佳欣小鸡啄米般飞快点头,又不免露出忧虑之色:“婢妾是很高兴,只不过……婢妾服侍皇上未久,更不曾为皇上诞育一儿半女,这个嫔位……” 说实在的,这嫔位她拿得有点心虚。 不过,虚归虚,这么大的好处送到嘴边,她当然不会拒绝! 胤禛淡淡道:“不妨事,只要恬儿记着欠朕一儿半女便是。” 姚佳欣:Σ(⊙▽⊙”a这种事情还能打欠条吗?! 看着她呆若木鸡的样子,胤禛微微一笑,“朕回头就禀报太后,再给你择一个封号,不出三五日,朕就明发旨意,叫你安心。” 只是“禀报”太后,而不是“请示”太后——四爷陛下,您真是霸气侧漏! 不过我喜欢酱紫是汉纸。 姚佳欣甜甜笑了,“皇上既然说了要封婢妾,婢妾自然信得过。只是皇上的恩典来得这么快,婢妾实在是太过惊喜了。” 胤禛眉眼间也带了一抹笑意,“其实朕早就有此意了。”——当初让恬儿迁居永寿宫,便是想着若真的能治朕的失眠症,这永寿宫正殿早晚要作为奖赏。况且恬儿又是这般合朕心意,一个嫔位而已,算不得什么。 只可惜恬儿一直没有身孕,否则莫说嫔位,妃位也封得。 想到子嗣,胤禛心里微微有些遗憾,恬儿的身子终究还是瘦弱些,不似耿氏、钮祜禄氏那般容易受孕。 如今启祥宫两个有孕的,恬儿这个最得宠却没有身孕,旁人还指不定说些什么难听的话呢。 这个时候,封恬儿为嫔正合适,一则宽慰了恬儿心绪,二则也叫敲打一下那些心思诡谲之人,让她们知道朕最宠爱恬儿,容不得旁人欺侮轻慢。 贵人这个位份着实太低了些,自恬儿承宠以来,后宫里上至皇后下至常在答应,对恬儿心怀恶念的不在少数。朕一直警醒观望,许多事情心里都清楚,只不过是犯不着为了女人的那点子争风吃醋的口角小事儿亲自出手罢了。 “有些时候,让你受委屈了。”胤禛抚摸着那张小巧的瓜子脸。 姚佳欣笑容依旧:“有皇上一直护着婢妾,婢妾不觉得委屈。”无论是赏赐肩舆,还是春答应分宫,还有方才在启祥宫遣散众嫔妃,她都能感受到四爷对她的回护。 “虽然婢妾不明白,皇上为什么要对婢妾这么好。但婢妾很满足。”姚佳欣喊着笑容,依偎在四爷陛下宽阔的胸膛上。 胤禛一怔,“朕……其实朕是因为你……” 她看得出四爷陛下想说,但还有些犹豫的样子,便莞尔一笑,“等皇上愿意婢妾的时候再告诉婢妾不迟。” 胤禛苦笑了笑,“朕不是不愿意告诉恬儿,只是……说出来怕你不信。” 姚佳欣甜甜笑道:“皇上只管说,婢妾必定坚信不疑。”没有人敢逼迫四爷陛下说他不想说的秘密,因此只要四爷陛下肯说,她有什么理由不信呢? 看着那双明澈的眸子,胤禛有一瞬间的怔然,少卿,他深吸了一口气,“朕……数年前便开始患有失眠之症。” 姚佳欣竖起耳朵,屏息凝神,静静听着,生怕错过了一个字! 胤禛深深凝望着她:“起初也只是睡得不安稳,借助安神汤和安息香,还是可以勉强入睡的。但是,渐渐的……朕……”回想起那一个个无法入眠的深夜,胤禛一脸的难以言说的痛苦。 “后来,不管什么香料、什么汤药,都不管用了。朕从登基后,便时常连续数日无法入眠片刻!”胤禛抚着自己的额头,露出苦笑,“恬儿是不是觉得很荒谬?毕竟,怎么可能有人会睡不着呢。” 正文 第八十七章、我是安眠药精?!(第二更) 胤禛抚着自己的额头,露出苦笑,“恬儿是不是觉得很荒谬?毕竟,怎么可能有人会睡不着呢。” 额……姚佳欣心道:后世失眠的人海多了去了,哪里荒谬了? 没想到四爷陛下居然患有现代人常见的失眠症! 姚佳欣多少有些惊讶,但转念一想,不对啊,“皇上睡不着觉?婢妾怎么没发现?”——她然她不是夜夜陪伴四爷陛下,但这几个月也没少侍寝,她也没发现四爷睡不着觉啊! 胤禛嘴角带着一抹柔和的弧度,“那是因为有了恬儿,朕才得享安眠。” “诶??”姚佳欣满头雾水,这跟她有什么关系? 胤禛笑了笑,“只要与恬儿同床共枕,朕就能安睡了。” 姚佳欣小脸懵逼,啥??四爷患有失眠症,而她能够催眠四爷?? 她、她、她难道是安眠药成精了吗?! 姚佳欣惊得下巴都要掉下来了,“皇上是在跟婢妾开玩笑吧?” 胤禛脸上的微笑瞬间散尽,他淡淡道:“不信便罢了。” “不不不!”姚佳欣把脑袋摇成了个拨浪鼓,“婢妾相信!”——只不过这信息量实在太大,自己的脑容量有点hold不住啊! 四爷陛下一直患有失眠症,而她是能治四爷失眠症的药? 她居然隐藏了安眠药精属性?? 活了两辈子,她可真是一点都没发现啊! 穿越过来之后,竟被四爷发现,所以,这才是她得宠的真正原因吗?忽的,姚佳欣想起数月前,四爷陛下曾说过,自己有旁人没有的用处。当时她还以为是生娃的用处,原来……她的用处治失眠病啊。 怪不得除服前,四爷陛下三番五次来到永寿宫,非要跟她一起午睡! 若她是安眠药精,一切就都解释得通了。 四爷陛下是特意跑来吃药啊! 姚佳欣的脸色不由地有些古怪,“皇上怎么会患上这种病?”失眠症,古人得失眠症,还真是稀奇。不过想到皇帝这个职业何等费神费心,可比后世那些职场白领要辛苦多了,会患失眠症,貌似也在情理之中。 史书记载,雍正帝极其勤政,在位十三年,奏折上的亲笔批字就有一千多万,平均每天上万字!这个数量,不知秒杀了后世多少职业网文写手!要知道,这可都是毛笔字,不是键盘敲字! 可想而知,要完成这么多的工作量,肯定会大量占据睡眠时间。 难道说,雍正帝就是因为睡不着觉,索性就化身工作狂了? 嗯……可是,她也没觉得四爷陛下真的有忙碌到这个地步啊……难道是因为重生,所以发生了改变? 这失眠症,是四爷陛下原本就有的毛病,还是重生后才有的…… 对了,四爷陛下说他是从数年前患有失眠症,“数年前”——是不超过十年的意思,多半是废太子之前…… 姚佳欣的心跳陡然加快了,四爷陛下的失眠症,是重生后才有的! “恬儿想知道朕为什么会患这种怪病?”胤禛深深看了她一眼。 姚佳欣忙不迭摇头,“婢妾不想知道!”——知道太多可不见得是好事! 胤禛星眸微眯,“恬儿是不是已经猜到了?”——毕竟恬儿与朕有着相同的遭遇,会联想到也不稀奇。 姚佳欣脸色刷地白了,她感觉自己的马甲要掉啊! “别怕……”胤禛语气清和,抬手抚了抚她的鬓角,“朕从未介怀过。” 姚佳欣心里咯噔一下,四爷陛下难道一早就发现她是西贝货了?四爷陛下不介意她借尸还魂??这……接受能力未免太强了吧?古人不应该很忌讳这个吗?四爷陛下就算是重生的,也应该难以接受她这个鸠占鹊巢的孤魂野鬼吧? 胤禛遒劲的臂膀将她揽入怀中,“都说花有重开日,人无再少年。朕……有得必有失,是恬儿把朕失去的安眠重新带回来,恬儿是朕的大功臣。” “这些年,恬儿也一定很惶恐吧?这种心情,朕体会过。”胤禛温柔抚摸着她的后颈,语气轻柔而舒缓。 姚佳欣呆滞了片刻,四爷陛下这是……误以为自己跟他一样,都是重生的?? “皇上……”姚佳欣暗暗松了一口气,四爷陛下虽是重生者,但也不可能脑洞大开地认为几百年后的的魂魄会归附在后宫女子身上。 “恬儿什么都不需要说,朕之前一直没说这些,也是怕吓着你。”胤禛长长叹了口气,“如今说出来,心里倒是痛快不少。” 四爷陛下您倒是痛快了,我还得继续憋着呢。 姚佳欣默默吐槽。 “皇上就是因为这些,所以才宠爱婢妾吗?”姚佳欣小声地问。 胤禛缓缓松开怀里这个瘦小的女子,指肚抚摸着那光滑细腻的眼角眉梢,“朕不想骗你,起初朕厚待你,的确是因为你能让朕安眠。但后来……恬儿很好,朕甚是心悦。” 甚是心悦,这四个字已经等同表白了。 姚佳欣垂下头,揪着自己的衣角,“婢妾……” 四爷陛下喜欢她?姚佳欣心思只紊乱了片刻,便沉静下来,认为这话是真的。四爷陛下没必要哄骗她,若非是喜欢,四爷陛下根本不会告诉她真相,一直把她蒙在鼓里,当安眠药定期睡一睡便是。 只是这份喜欢,并非是所谓的爱情,应该是一种怜惜与宠爱吧。 “不要多心。”胤禛轻轻揉着她的额头,“恬儿性情恬淡舒朗,和你在一起,朕也觉得很松快。” 所以,这也是她得宠的原因之一。 姚佳欣低头问道:“皇上的失眠症已经痊愈吗?” 胤禛叹了口气,“只要有恬儿时常陪伴共同寝,朕就不会失眠。” 也就是说,她这个安眠药精没有根治四爷陛下的病,只是治标不治本?! 换句话说,四爷陛下要定期吃药,离不开她了? 虽然这对她而言是个好消息,这标志着自己不会有失宠的一日了。即使日后她容颜老去,四爷陛下不会睡她,也会来找她纯洁共眠,这在后宫眼中,已然是荣宠不衰了。 姚佳欣小心翼翼问:“皇上不会觉得很困扰吗?”——作为执掌天下大权帝王,竟离不了一个女人,这难道不会觉得不快吗? 胤禛听懂了这话里的意思,他淡淡道:“这比从前已经好太多了,朕已经知足了。”说着,他一手抬起了姚佳欣瘦削的下巴,“恬儿会一直陪伴朕左右,不是吗?” 四爷陛下的这个动作,简直跟调戏无异,姚佳欣脸蛋微红,“婢妾当然愿意永远陪在皇上身边,只要皇上不嫌婢妾烦就好。”——四爷陛下如今喜欢她,自然不会觉得是困扰,日后……哎,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吧。 胤禛喜欢这幅羞涩可人的模样,他眯了眯眼,抚摸着那细腻的下巴:“恬儿真乖。” ——朕的恬儿一直都很乖,乖得让人想好生疼爱一番。 正文 第八十八章、珍嫔?!(第三更求月票!) 姚佳欣不是个纠结的人,很快就想开了,她好歹对四爷陛下是有功之人,日后即使容颜老去,四爷陛下念着她的功劳和特殊效用,也不会亏待她的。 “那皇上可要给婢妾选个好听的封号。”姚佳欣甜笑着跟四爷陛下撒娇。 “这是自然。”胤禛抚摸着恬儿乖巧恬静的小脸蛋,心下一动,忽然有了主意,“朕一直视恬儿如珍似宝,不如……就珍嫔吧。” 珍嫔?! 姚佳欣呆滞中,可不就是那个被慈禧下令扔进井里的那位么!故宫里的珍妃井,她还去看过呢!——虽然对珍妃是肿么从那么狭窄的井里塞进去的感到疑惑,氮素……她若是当了珍嫔,将来也是很有可能升级成珍妃的!! 她不要被投井啊!! 姚佳欣心中哀嚎,但又想不出什么借口来回绝四爷陛下的好意,如珍似宝,的确好听极了,而且彰显得宠。 但是她那张脸已经成了苦瓜形。 胤禛不喜欢被人拒绝好意,但此刻看到恬儿一脸的拒绝,却并不生气,他抚摸着那张苦兮兮的小脸,柔声道:“别怕,有朕做主,朕自会回护你。” 四爷陛下都说道这个份儿上了,姚佳欣只得硬着头皮点了点头,“那……好吧。” 珍嫔就珍嫔吧,说不定她根本就没有做珍妃的一日呢,或许她一辈子就只是珍嫔了呢。 何必拒绝四爷陛下的好意?万一惹得四爷陛下恼羞成怒,她连珍嫔都没得当了,当一辈子老贵人吧。 胤禛低声道:“这件事可不许说漏了嘴,朕还得先禀了太后,才能作数。” 姚佳欣不由想到之前漏嘴惹出来的一连串麻烦事,连忙义正言辞保证道:“婢妾这次一个字都漏!”——就差没指天发誓了。 这幅可爱的小模样逗乐的胤禛,“恬儿也不必如此紧张,朕既许了你珍嫔之位,就必定能叫你实至名归。” 送走了四爷陛下,姚佳欣心里还是相当高兴的! 珍嫔、珍嫔,四爷陛下将她视若珍宝,这个封号简直等同告白啊! 姚佳欣美滋滋兀自乐着,用不了多久,她就是珍嫔了—— 诶,等等! 珍嫔?! 姚佳欣突然瞪大了眼珠子,她突然想起来,四爷陛下的名字——胤禛啊!!! 虽说不同字,但同音也犯讳啊! 君不见十四爷原本可是叫胤祯的,别的兄弟顶多改胤为允,十四爷很不幸俩字都被四爷陛下给改了,成了“允禵”。 然而,四爷陛下却把同音的“珍”字赐给她做封号! 姚佳欣惊悚了,合着方才四爷陛下有他做主、会回护自己是这个意思啊! 一旦她成了珍嫔,必定要成为六宫怨妒之人了!若没四爷陛下护着,肯定分分钟被吃得骨头都不剩下! 姚佳欣小心肝乱颤,她现在回绝还来得及吗? 嘤嘤~ 这个封号意义太沉重,她这小身板承受不起啊! 姚佳欣欲哭无泪,但也明白,她才刚点了点头,这会子已经没有了回绝的余地!说不准现在四爷陛下就已经去慈宁宫禀报太后了,只怕已经来不及了! 我的亲娘诶! 现在她得宠,有四爷陛下护着,别人自然不敢做得太过分,可若有朝一日她失了宠——姚佳欣打了个哆嗦,感觉小命危矣啊! 四爷陛下,您又坑我! 姚佳欣哭丧着脸,感觉自己的失宠后的未来一片苍凉。 唉,既然已经阻拦不了,只能等日后想法子求四爷给改个封号了。 现在,仗着四爷宠爱,倒也是可以及时享乐几年。 慈宁宫。 皇帝会在这个时候来请安,倒是叫太后稍微惊讶了一下,正打算午睡片刻的太后只得打起精神。 “儿子给皇额娘请安。” 太后虽上了年纪,腰板却十分笔直,笔直地端坐在罗汉榻上,“皇帝怎么这个时辰过来了?可是有什么要事?” 胤禛起身上前坐在太后身旁的紫檀木扶手椅上,正色道:“的确有一件事要与皇额娘商量。” 太后顿时心里有些不快,哀家的儿子果然不是心存孝顺才来请安,果然是无事不登三宝殿。 胤禛接过瑞嬷嬷呈上的碧螺春茶,抿了一口,不由眉头一皱,“这茶泡得有些久了,苦味都下来了!” 瑞嬷嬷赶忙跪下,“皇上恕罪,春答应走了之后,一时没有茶艺上佳的宫女填补,还请皇上恕罪。” 胤禛眯了眯眼,看向太后乌雅氏:“如此说来,都是儿子的不是了。” 太后笑了笑:“茶水浓淡哀家都喝得来,不过就是个宫女,皇帝喜欢,哀家只会觉得高兴。” 说着,太后话锋一转,“只不过皇帝最近好像又不喜欢春答应了,可是她哪里伺候得不好?还是犯了什么规矩?” 胤禛搁下茶盏,淡淡道:“春答应很懂规矩,也很会伺候人。” 太后眉头不喜,“那皇帝为何冷落了她?” “因为她……太无趣了。”胤禛面色冷淡如旧,那春菱,他要去也没留身边几日,话说了不到十句,这般短暂相处,哪里能看出有趣还是无趣?胤禛不过随口诌了个由头罢了。他只是一想到此人出身慈宁宫,心里不由便不喜。 听了这话,太后反而是微微一笑,“也是,春菱这丫头长相一般,性子也木讷了些。皇帝若是不喜欢这样的女子,哀家叫内务府选几个漂亮伶俐。” 胤禛眉心一沉,这段日子,懋嫔曾数次带着春答应来慈宁宫请安,都被拒之门外,原以为太后是放弃了,没想到竟打着这个主意…… 胤禛的语气中带了三分火气,“多谢皇额娘好意,朕身边倒是有几个质素不错的宫女,所以就不劳烦皇额娘费心了。” 太后见皇帝一幅动了怒的样子,便没有坚持下去,而是叹了口气道:“如今耿氏和钮祜禄氏都有了身孕,能伺候皇帝的嫔妃就更少了。不是哀家啰嗦,只要皇帝肯进新人就好,甭管是选秀还是选个宫女,延绵子嗣是头等大事。” “皇额娘心意,儿子心领了。”胤禛压下怒火,说着场面话。 太后揉了揉困乏的太阳穴,“对了,皇帝方才说有要事要与哀家商量?”——太后心想,难不成是打算晋耿氏的位份?至于那钮祜禄氏惹了皇帝厌恶,即使有孕,也是无望加封了。 说了那么多废话,险些耽误了正事,胤禛面色突然柔和了几分,“朕的确有事要禀报皇额娘。” 顿了顿,胤禛继续道:“贵人姚佳氏温柔婉顺,很合朕的心意,朕打算晋她为嫔。” 太后脸上的困乏一瞬间被冲散,她有些惊讶地看着皇帝:“姚贵人?” “是!”胤禛正色道,“姚佳氏自入府到如今也十几年了,她又是满人,封个嫔位不为过。” 太后沉默了少卿,一个有着十几年老资历的满人贵人封嫔,的确合情合理。 “怎么?”胤禛打量着太后的老脸,“皇额娘该不会不允吧?” 太后不由笑了,“哀家怎么不会不允?姚贵人既然能叫皇帝满意,便是她最大的功劳。何况皇帝后宫高位多有空悬,也该填补一二了。” 胤禛脸色瞬间和缓了许多,“既然皇额娘也同意,朕回头便拟了诏书,晓谕六宫。” 太后顺嘴问了一句:“这件事,皇帝可与皇后商量了?” 胤禛淡淡道:“朕回头会知会皇后一声的。” 太后微微颔首,忽的道:“耿贵人怀有身孕,也有些资历了,哀家瞧着也可以封嫔了。” 胤禛沉吟片刻,若是二人同封,倒是显不出恬儿的珍贵来,于是胤禛道:“耿氏月份尚浅,等临盆后再加封吧。” 太后心道,耿氏一直还算得宠,又规矩谨慎,如今怀了身孕,母子俩加起来竟还是抵不过那老贵人一人在皇帝心目中的分量。太后叹了口气,这老贵人还真是不一般。不,以后就不是老贵人,是一宫嫔主了。 太后不由想起自己当年封德嫔的时候,也是独独行册封礼。 一时有些怅然,是时候见见这个老贵人了。 正文 第八十九章、嘚瑟的钮祜禄氏(第四更) 亲自送了皇上出慈宁宫,瑞嬷嬷折返回到殿中:“太后,奴才服侍您小憩吧。” 太后乌雅氏摆了摆手,“这会子哀家倒是不困了。” 瑞嬷嬷疑惑地问:“太后可是在这位姚贵人的事儿……您方才不是没反对么。” 太后叹了口气,“皇帝的性子,哀家还不懂么,爱之欲其生,恶之欲其死。他如今正宠在心头,如何容得旁人说半句不好?有些事情既阻拦不得,便由着他去吧。左不过就是个封个嫔罢了。” 瑞嬷嬷亦叹道:“自姚贵人承宠以来,先后好几位小主失了圣心,且都与她有关。奴才实在有些担心,怕是个心机之辈。” 太后忍不住笑了:“想在宫里活下去,没心机可不成。哀家不怕有心机,就怕又蠢又野心勃勃。” 瑞嬷嬷笑道:“太后是在说齐妃娘娘?还是——” 太后看着瑞嬷嬷,笑而不言。 瑞嬷嬷道:“您是太后之尊,后宫里的争斗,还没那个资格叫您费心。” 太后轻轻哼了一声,“就算哀家想费心,你没瞧见皇帝是何等防备?连选个宫女都以为哀家实在算计他!哼!” 瑞嬷嬷低着头,那您到底是算计了还是没算计呢?瑞嬷嬷笑了笑,“太后别忘心里去,您呐,是最应该想清福的人了。咱们万岁爷其实也很孝顺的,不管有什么好东西,都是头一份往咱们慈宁宫送。” 太后乌雅氏幽幽道:“哀家老了,倒也不在乎这些吃穿嚼用,好点坏点都无妨,唯一不放心的就是老十四了……” 瑞嬷嬷道:“这事儿心急不得,您得慢慢来。” 太后有气无力地叹了口气,“罢了,哀家也乏了。” “是,奴才伺候您安歇。” 翌日,晨光熹微之时,嫔妃们照旧齐聚景仁宫正殿外的廊下,等候中宫传召。 让姚佳欣惊讶的是,耿贵人和钮祜禄贵人居然都来了! 转念一想,是了,皇后解除了钮祜禄氏的禁足,又没有发话说免了请安,这两个孕妇自然是要来景仁宫的。 昨日在启祥宫只是匆匆一瞥,今日细细一瞧,姚佳欣不禁惊叹:这钮祜禄贵人真是胖了不少啊!原本就不纤瘦的钮祜禄氏,成了个成了个白胖妇人,脸蛋圆润、下巴都是双层的了! 虽然有孕会发福,可是胖了这么多可不多见,瞧瞧人家耿贵人,也只是略见丰腴,目测也就一百一十斤左右,而钮祜禄贵人……目测至少一百三十斤——要知道这二位个子都绝不超过一米六!这个身高、配上这样的体重,耿贵人再后世的眼光中算是微胖,钮祜禄贵人……就是个胖砸。 钮祜禄贵人见姚贵人打量着自己,立刻露出和善的笑容,“有些日子没见姚姐姐了,姐姐的气色比从前好多了呢。” 姚佳欣:她跟钮祜禄贵人已经结怨了吧?怎么钮祜禄氏对她更加亲善了?这演技…… 姚佳欣只得还以微笑,“钮祜禄贵人丰腴了不少。” 钮祜禄氏抚摸着自己的小腹,笑容更加灿烂,“这两个月的确是胃口大开,起初还不晓得是怎么了,最近才想到,可能是遇喜了。昨儿这一诊,果然如此。” 装个毛线球?大姨妈停了三个月,只要不智障,就该早明白是怎么回事吧? 耿贵人的脸色稍微有些不自然,她道:“妹妹也真是糊涂,月信迟了怎么不早叫太医?昨日可是叫我好生吃惊呢。” 钮祜禄贵人露出歉然之色,“妹妹犯了过错,尚在思过,又担心只是空欢喜,所以不敢贸然传召太医。” 姚佳欣:看样子启祥宫这两位贵人是生了嫌隙了……耿贵人有了身孕,尚且能提前告诉她,而钮祜禄氏却把自己的身孕瞒得严严实实,连多年交情的耿贵人都不告诉。 说这话,宁嫔、懋嫔先后赶到景仁宫,最后来的是齐妃,如此算是齐活了,一堆嫔妃聚在廊下,个个华衣美服、珠翠满头,彼此请安问候,端的是热闹。 正在此时,殿门开启,众人止了言语,整肃衣冠,按照身份高低鱼贯入殿。姚佳欣正要照旧跟在宁嫔身后,却不料身侧嗖地闪过一个丰腴的身影,如风一般,姚佳欣愣了愣神,只看到钮祜禄贵人鬓角的金累丝步摇晃动剧烈,已然抢在她前头进了殿中。 姚佳欣:……还孕妇呢,走这么快不怕摔狗啃泥?? 姚佳欣无语了,不就是个次序吗,犯得着争这个先吗? 何况就算争得了一时,等她封嫔的旨意降下来……她就不信钮祜禄贵人敢抢先在嫔主前头! 耿贵人走到她身旁,微笑着说:“姚姐姐请。” 姚佳欣微笑颔首,“启祥宫一下子出了这么多事,真是辛苦你了。”——有钮祜禄氏这么个玩意儿,耿贵人这个初有身孕的还真是不容易啊。 耿贵人苦笑了笑,忙提醒道:“姐姐小心门槛儿。” 景仁宫的门槛是六宫中最高的,踩着花盆底鞋少不得小心翼翼迈过去,钮祜禄贵人这么个孕妇居然迈得那么快,她也是服了。 走进殿中,却发现,钮祜禄贵人已然列在了懋嫔身后,也就是右侧第二的位置——这个位置以前是她站的,站在这个位置请个中宫安好,便可直接坐在右侧第二张椅子上。 如今,钮祜禄贵人是看上她的位置了,钮祜禄贵人含笑道:“夏日里,日头毒辣,所以我就先进来了,还请姚姐姐勿怪。” 姚佳欣挑了挑眉,“钮祜禄贵人怀有身孕,身子骨金贵着呢,我怎敢怪罪。”于是上前立在了宁嫔武氏身后,而耿贵人照旧站在原本的位置,只不过前头站着的人换成了钮祜禄贵人。 郭贵人则居最末。 “皇后娘娘驾到——” 衣鬓摩挲,众人依然屈膝下去,齐刷刷道:“皇后娘娘金安!” “免礼、赐座!” “谢皇后娘娘!” 钮祜禄贵人理所当然地坐在了右侧第二张椅子上,享受着这个嫔妃之下第一的席位。 座次突然改变,坐在上头的皇后自然不可能没发现,然后皇后微微一笑,反倒是关心起钮祜禄氏来:“昨儿本宫有急事,走得早。不知钮祜禄贵人的胎像可还安稳?” 钮祜禄贵人一脸谦和柔顺,她站起身来,屈膝道:“多谢皇后娘娘关怀,婢妾胎像十分安稳。”说着,钮祜禄贵人又一脸感激地道:“还未谢皇后娘娘免除了婢妾的禁足。” 说着,钮祜禄贵人再拜行礼,致谢中宫。 这样的态度让皇后很是满意,皇后颔首:“有了身孕,就不要拘泥礼数了,快坐吧。” “谢皇后娘娘。”钮祜禄氏的声音更加甜美娇柔,眼角的余光还特特瞥了姚佳欣一眼。 姚佳欣:……嘚瑟起来没完没了了是吧? 正文 第九十章、小人得志(第五更完) 姚佳欣端坐在宁嫔之下的椅子上,心里虽然已经大骂钮祜禄氏嘚瑟,脸上却是依旧云淡风轻,好似钮祜禄贵人不存在似的。 一瞬间,不知多少人的目光暗暗扫向她,期待在她脸上看到嫉妒、愤怒之类的表情,然而并没有。 皇后满脸贤惠,“钮祜禄氏你才刚有孕,要注意保养自身,若是短了什么,只管与本宫说。” 钮祜禄氏忙再度起身,“谢娘娘恩典,这段日子多亏了耿姐姐照顾衣食,婢妾并没有受什么委屈。” 姚佳欣:看样子钮祜禄贵人还是想笼络住耿贵人这个盟友。 耿贵人只得露出微笑,“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 皇后笑容亲和,“本宫也知道,你们两个是打潜邸便亲近的好姐妹,有福同享有难同当。这份情分,着实难得。你们日后,也要互相照应,保养好龙胎,瓜熟蒂落之日,本宫自会为你们二人请封。” 此话一出,钮祜禄贵人一脸大喜过望,连忙朝着皇后深深屈膝:“多谢皇后娘娘恩典,婢妾……实在是无以为报!”说着,钮祜禄贵人激动地眼圈都红了,简直就是感激涕零。 耿贵人也忙起身谢恩:“多谢皇后娘娘。” 相比钮祜禄贵人的一番表态,耿贵人的举动就显得平平无奇了。 皇后似乎很是受用的样子,对钮祜禄贵人嗔怪道:“不是都说了,不要拘泥礼数。你有了身孕,不可大喜大悲。” 齐妃目光扫过体态丰腴的钮祜禄贵人和微丰的耿贵人,眼中划过不快之色,“皇后娘娘如此贤德,怎么不免了两位妹妹的请安?也好叫她们好生闭门养胎。” 皇后的笑容一僵。 耿贵人却暗暗心喜,有了身孕,她自是盼着能好好养胎…… 钮祜禄贵人却笑着道:“多谢齐妃娘娘关怀,只是婢妾喜欢热闹,整日闷着也实在无趣,每日聆听皇后娘娘教诲是难得的福分。何况每日出门都有肩舆,也累不着婢妾。” 耿贵人脸色顿时难看了起来,钮祜禄贵人这么一说,叫她如何开口恩求静养?! 皇后满意地笑了,“若人人都跟你似的这般懂事就好了。” 皇后这话,便是在说齐妃不懂事了。 齐妃老脸不悦,她冷冷道:“钮祜禄贵人看样子是被皇后娘娘禁足得久了,一放出来,就爱往人堆里扎!” 这样的讽刺让皇后心里不快得紧,然而钮祜禄贵人却一脸温顺地道:“之前是婢妾犯了过错,皇后娘娘只罚婢妾静思己过已经是从宽处置了。如今特蒙宽恕,婢妾感激不尽,因此才盼着能够每日向皇后娘娘请安。” 姚佳欣:跪舔到这个程度,估计满后宫也找不出第二位了。这钮祜禄氏是铆足了劲儿要傍皇后大腿啊——这般举动也不算意外,钮祜禄氏失了圣宠,能够依附的首选,自然是皇后了。 马屁谁不喜欢听,皇后也不能免俗,一时间嘴角都高高扬起,她正色道:“钮祜禄贵人从前是有过疏漏之处,本宫也已经罚过她,此事便过去了。如今钮祜禄贵人怀有龙胎,齐妃你多加照拂也就罢了,何必满口尖酸呢?” 齐妃哪里想到钮祜禄氏竟然如此不要脸地吹捧恭维皇后?心里被恶心得不行,也气得不行。“我——”齐妃满肚子怨念却生生憋在喉咙里发不出来,那叫一个憋屈。 皇后眼中划过一丝得意之色,“钮祜禄氏,皇上子嗣稀薄,你这一胎若是个阿哥就好了。” 钮祜禄氏羞涩一笑:“婢妾最近的确嗜酸得紧。” 皇后露出大喜之色:“是么,酸儿辣女,可是个好兆头。” 看着这幅场面,齐妃心里又是愤懑又是不安,若是这钮祜禄氏当真生了个阿哥,再被皇后抱养,她的弘时还有立足之地吗?! 耿贵人安安静静坐在椅子上,瞧着钮祜禄氏如此张扬,一言不发,低调至极。 齐妃的目光落在了同样安安静静的姚贵人身上,“这几个月里,都是姚贵人最得皇上宠爱,怎的倒是钮祜禄贵人先有了身孕?” 姚佳欣:装哑巴都不成,还得被提溜出来发言!不爽ing~ “齐妃娘娘说笑了,婢妾身虚体弱,年岁也不轻,自然不宜有孕。”姚佳欣微笑着说,“还是耿贵人和钮祜禄贵人有福气,如果能是两个阿哥就好了。” 皇后深深打量了她一眼,这姚佳氏并非怯弱之辈,今日不但让了席位,言语还如此谦逊……这是眼瞧着旁人有喜,晋位有望,所以不敢争锋吗?皇后心中泛起鄙夷,终究只是个体弱的老贵人罢了,这辈子是无望遇喜了。 嫔妃们走出景仁宫的时候,日头已经老高,耿贵人笑着看着姚佳欣,正打算去永寿宫,好生联络一下感情,没想到钮祜禄贵人却一把握住了耿贵人的手,钮祜禄氏笑容敦和:“耿姐姐,咱们快回启祥宫吧,这日头晒得脸颊好生不适。” 耿贵人才刚酝酿好的话只得生生咽了回去,她扯出个笑容点了点头。 钮祜禄氏笑容比这日头都灿烂,拉着耿氏便一溜烟儿不见了踪影。 姚佳欣:幼不幼稚! 她险些要翻白眼,但还是忍住了,不疾不徐坐上肩舆,悠悠哉哉回到永寿宫。 关上偏殿的殿门,素雨眼珠子都要冒火了,“小主,她也太……” 素雨飞快压低声音,“太过分了!小人得志!” 姚佳欣:素雨这低声耳边骂人的毛病估摸着是改不掉了。 “才刚怀上,就这般张扬!有朝一日若真生了阿哥,那还不上天啊!”素雨咬牙切齿在她耳边低骂。 姚佳欣淡淡瞥了素雨一眼,“自打诊出有孕,皇上赏赐了耿贵人不少绸缎首饰还有滋补品,却丁点儿都没赏赐钮祜禄氏。皇上厌恶了她,她想上天怕是不能了。”——这么嘚瑟下去,还相当熹妃凉凉?怕是熹嫔都勾欠了! 皇后虽说说会请封钮祜禄氏,但允与不允全在四爷陛下一年之间。 有了身孕,不想着趁机挽回圣心,跪舔皇后有个毛用?!想生个儿子,让皇后抚养,混个嫡子当当?呵呵哒,当四爷陛下是摆设不成? 正文 第九十一章、晓谕六宫(1/4) 景仁宫。 皇后今日被钮祜禄氏好生恭维了一通,又把齐妃气得憋屈,皇后心情甚是舒畅,早膳都进得格外香。 皇后处理了些杂物,见已是晌午,便叫人伺候着宽衣午睡。可没成想才刚躺下,苏培盛便来传旨说,皇上稍后驾到。 皇后只得忙活活起身,重新梳妆打扮。 胤禛抵达景仁宫,看到皇后不似往日衣装华贵,旗髻上只簪了一双白玉凤首簪并一支点翠花篮钗,格外素净,这幅模样倒是叫胤禛久违失神了片刻,让他不由想起乌拉那拉氏刚嫁给她的时候,尚且稚气未脱,人前虽少不得衣装华贵,私底下却喜爱素简的打扮。可惜后来渐渐的,乌拉那拉氏愈发喜爱奢华…… 皇后匆匆行了礼,露出赧色:“皇上怎么这个时辰来了,臣妾妆容素简,实在有些失礼了。” 原来是午睡刚睡醒,匆匆着装,所以来不及点缀太多华丽的首饰,胤禛微微有些失望,“朕叨扰皇后小憩了吗?” 皇后忙笑着说:“怎么会呢,苏培盛来传信的时候,臣妾刚刚睡醒。” 至于这话是真是假,胤禛倒是懒得计较了。反正皇后对他已经很少有真话了。 皇后忙亲手奉上一盏清香宜人的茶水,柔声提醒道:“夏日里喝热茶难免有些烫嘴,皇上还是凉一凉再喝吧。” 胤禛其实早就习惯了一年四季喝热茶,不过皇后既然特特关怀,胤禛便将茶盏搁在了一旁,在慈宁宫已经喝过两盏茶了,反正也不渴。 皇后自己则端着一盏茉莉花茶,含笑道:“耿贵人和钮祜禄贵人一下子都有了身孕,臣妾还未恭喜皇上呢。” 胤禛眼中的神色有些复杂,虽是喜事,但只要一想到弘历那个逆子……胤禛揉了揉眉心,觉得脑仁有些疼。 见皇上似乎有些不太高兴的样子,皇后心中有些不安,“臣妾昨日去启祥宫,见耿贵人气色红润、胎像稳固,又怕她拘谨,所以就早早离开了。” 胤禛淡淡“嗯”了一声,“怀了身孕,的确应该静养。”想到昨日那满殿济济一堂的女人,胤禛就烦得脑壳疼。 皇后这才松了一口气。 “这请安,便免了吧。”底下禀报,今早耿氏和钮祜禄氏都来景仁宫请安了,就算可以乘坐肩舆,有孕之人易乏累,天天这么早起也不利于养胎。 皇后急忙道:“臣妾原本也有此意,可是钮祜禄贵人怕闷得慌,希望能每日来请安,纾解心绪,臣妾实在不好拒绝。” 胤禛脸色一沉,“钮祜禄氏年轻不知轻重,难道皇后也不知轻重吗?!” 听到如此重话,皇后慌了神,“臣妾只是想着钮祜禄贵人禁足了三个月,难免想出来透透气……是臣妾思虑不周了,臣妾立刻就差人告诉启祥宫,以后不必来请安了。” 胤禛深吸一口气,压下怒火,“是钮祜禄氏自己主动要求每日来请安的?!” 皇后急忙点头:“臣妾不敢欺瞒皇上,的确是钮祜禄贵人再三恳求。” 胤禛心底发出冷笑,看样子禁足思过并没有让钮祜禄氏思清过错!如今才三个月的身孕,便开始野心勃勃谋划了,胤禛不由想起当年,钮祜禄氏可不就是主动把弘历给嫡福晋抚养吗?当初他还是皇子,并未多心,后来眼瞧着弘历被乌拉那拉氏和钮祜禄氏惯得不像样,便索性送进宫里读书教养,没想到这个逆子只是表面上学乖了,骨子里还是如他生母养母一般刻薄寡恩、野心勃勃。 若不是弘时着实烂泥扶不上墙又做出那等悖逆之事,若不是弘昼整天混不吝,朕又岂会选了弘历?! “皇后就不该免了她的禁足!”胤禛脸色阴沉地道。 皇后心下却是一喜,钮祜禄氏看样子是真的彻底失宠了,哪怕怀了龙胎也无法翻身,如此一来钮祜禄氏就只能依附她。 “对了,朕还有一件事要知会皇后。”胤禛神色和缓了不少,“朕打算晋姚佳氏为嫔。” 听了这话,皇后登时呆滞了,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封姚佳氏为嫔?不是钮祜禄氏,也不是耿氏?! “皇上……”皇后张口结舌,一时竟想不出什么理由反对。姚佳氏是满人,而且论资历也不浅了,唯一的的缺陷便是无子…… 想到此,皇后忙露出了微笑:“姚贵人资历深厚,按理说嫔位也当得。只不过……她一直未有妊娠,如今有孕的耿贵人和钮祜禄贵人尚未加封,若是先封了她,臣妾怕钮祜禄氏与耿氏不能安心养胎了。” 胤禛冷冷打量着皇后,“心性平和的,无论如何都能安然养胎,心思诡谲的,无论如何封赏都不会知足!”——朕前世对待钮祜禄氏已经足够厚赐名位,可钮祜禄氏还一直肖想后位,永不知足!朕驾崩后,弘历竟伪造了一封加封熹贵妃为皇后的遗诏!一想到此,胤禛便火冒三丈——朕当时尸骨未寒啊! 见皇上已经龙颜大怒,皇后不敢再提钮祜禄氏,便道:“耿贵人性情温顺,如今又怀了身孕……” 胤禛一脸烦躁:“耿氏胎像未稳,还是缓缓再说吧!”虽说弘昼混不吝,但总比忤逆之子好些,一个嫔位总还是要给耿氏的。 “是……”皇后虽不情愿,却也明白圣心已定,她已经没有转圜余地。一时间,皇后心里酸涩交加,那个老贵人到底是哪里好了?为何皇上这般痴迷?当年在潜邸的时候,李氏生了弘昐,她都能阻止一次立侧福晋,生生拖延了数年。这姚佳氏的封嫔,她竟拖延不得分毫! 皇后心中有些不安,她努力安慰自己,只是个老贵人罢了,那样瘦弱的身子,是没有福气遇喜的,封个嫔顶天了。 自我安慰了一通,皇后这才重新露出微笑:“宫里许久没有这样的喜事了,臣妾身为皇后,一定把册封礼办得妥妥帖帖。” 胤禛这才露出几分满意之色。 皇后笑容贤惠:“这封号……不如臣妾拟定几个好意头的,请皇上圈定吧。”——此刻皇后已经在琢磨着干脆选恭、顺之类的字号,也好敲打姚佳氏一二。 胤禛抬手道:“不必了,朕已经决定好了。” 皇后想法被一下子斩断,笑容微僵,“不知皇上选了哪个字?” 胤禛沉默片刻,若是说出来,皇后肯定啰里啰嗦反对个不停,便道:“等朕下旨晓谕,皇后自然就知道了。” 皇后心头一沉,皇上不是喜欢卖关子的人,只怕这个封号……不是寻常字号! 胤禛是个果决的,一回到养心殿,便下旨:风化之基、必资内辅。贵人姚佳氏懿范性成,徽音素著,着晋为嫔,赐号珍,应行典礼,尔部详察具奏。 这道圣旨是下给礼部的,同样也是晓谕六宫。 正文 第九十二章、姚嫔?药品?(2/4) 启祥宫。 身形富态的钮祜禄贵人望着殿外灼人的骄阳,脸色却有些发白:“珍嫔……” 旁边的耿贵人急忙道:“咱们可不能这么叫,这个字儿犯了圣讳!” 钮祜禄贵人咬着发白的嘴唇,眼中满是惶恐不安:“耿姐姐……皇上厌弃了我,不愿晋我位份便罢了,可姐姐你这么多年从无过错,如今怀着身孕,却要被一个老贵人压了一头……” 耿贵人立刻打断了钮祜禄贵人话:“如今是姚嫔娘娘了!” 钮祜禄贵人一脸不甘,“耿姐姐当真心甘情愿屈居其下?” 耿贵人忧伤地叹了口气,“我只是包衣出身,姚嫔娘娘到底是满军旗,且资历在我之上。她如今封嫔,也是应当的。”——若扪心自问,耿贵人心里自然是泛酸的,但如今宫中高位多空悬,可是——即使姚佳氏先封了嫔,嫔位上也仍然有三个空位。只要自己能诞下一位阿哥,嫔位也是十拿九稳,如今她最担心的就是自己的肚子里万一是个公主…… 耿贵人旋即露出微笑:“皇上降旨,封姚姐姐为嫔,我打算前去永寿宫贺喜,妹妹可要与我同去?” 钮祜禄贵人圆润脸上满是不情愿,“我、我……”若是去了永寿宫,少不得卑躬屈膝。何况她才刚得罪了姚佳氏,万一姚佳氏借机给她难堪,该如何是好? 正在这时候,景仁宫的首领太监胡忠良来了,“皇后娘娘懿旨,打明日起两位小主就不必辛苦前往景仁宫请安了,两位小主需静心养胎,切勿操劳。” 听了这话,钮祜禄氏和耿氏都露出了惊讶之色,明明今早在景仁宫……皇后娘娘怎么朝令夕改? 耿贵人含笑道:“皇后娘娘体恤,婢妾自是感激不尽。只是……婢妾不明白,娘娘为何突然改了主意了?” 胡忠良笑了笑:“娘娘是瞧着这天儿愈发热了,万一两位小主招了暑气,可就不好了。” 耿贵人心道,什么招了暑气,不过都是借口…… 钮祜禄贵人急忙道:“公公,娘娘恩典,我自不敢推辞。可是,待过些日子,天气温凉,是否便恢复请安?婢妾是很乐意聆听皇后娘娘教诲的。” 胡忠良略一思忖,便笑着道:“小主这份心自是好的,只不过皇后娘娘有怜爱之心,待到凉爽了,小主若想去景仁宫陪皇后娘娘说说话,自然极好。只是小主有孕,倒是不必卯时三刻去,您还是要多休息。” 钮祜禄贵人露出了安心的笑容,“还是公公思虑周全,一切都听公公的。” 耿贵人心道,钮祜禄氏是打定主意要依附皇后了……可若依附皇后,孩子自是无法留在身边抚养了。换了是她,便狠不下这个心。 送走了胡忠良,耿贵人道:“我得去准备份贺礼,待会儿就去永寿宫贺喜。” 钮祜禄氏忙道:“耿姐姐,皇后娘娘让你我静心养胎,这些迎来送往,咱们大可不必操劳。姐姐纵然有心,叫人送去一份贺礼便是了。” 耿贵人皱了皱眉,旋即微笑着道:“不知妹妹可有贺礼让我转达姚嫔娘娘?” “姐姐!”钮祜禄氏嗔怪地瞪了耿贵人一眼,“咱们如今都怀了身孕,何必上杆子去讨好她?” 耿贵人心中冷笑:讨好?那又是谁铆足劲儿讨好皇后的? 耿贵人淡淡道:“这不是讨好,而是不能失了礼数。”——起码她不曾奴颜婢膝,便能受到永寿宫礼遇。 钮祜禄贵人气得脸皮都涨红了,“耿姐姐,你怎么这么固执!我可都是为了你好!” 耿贵人心下大是膈应,你根本只是为了你自己吧!你自己想投靠皇后,我不拦着,但也不能拉着我一起疏远永寿宫啊! “好了,妹妹,怀有身孕的女子,不易大喜大怒。你既然不打算去永寿宫,便回屋歇息吧。”说着,耿贵人道了声“告辞”,便翩然离开了东偏殿。 看着耿贵人的背影,钮祜禄贵人气得脸都变形了。 钮祜禄贵人的陪嫁侍女萃香狠狠啐了一口,“真是不识好歹!” 钮祜禄贵人冷哼一声,道:“皇后娘娘才是六宫之主,放着中宫娘娘不去巴结,反倒要去巴结一个老贵人!耿姐姐真是愈发糊涂了!” 永寿宫。 姚佳欣自搬过来之后,就没这个热闹过。按理说四爷陛下如今只是晓谕礼部,命筹备册封典礼,也就是说她还未正式册封珍嫔呢,一些贵人、常在、答应纷纷前来贺喜就罢了,没想到咸福宫懋嫔和储秀宫宁嫔竟然也都来了! 姚佳欣一脸“受宠若惊”,“两位娘娘怎么也亲自来了?实在是折煞我了。”——以她如今的身份,再谦称“婢妾”未免怯弱,但自称“嫔妾”又不太合适——毕竟没有正式册封嫔位。 姚佳欣的礼敬尊称,让懋嫔和宁嫔都是很是愉悦。 懋嫔笑容分外和气,上来便拉住的姚佳欣的小手:“妹妹从前是我宫里人,如今大喜,我岂能不来相贺?” 连素日里嘴巴刻薄的宁嫔也一脸笑呵呵道:“说来,咱们还是同一年入府的呢,你又年长我几个月,以后该叫你姐姐了呢。” 姚佳欣连忙道“不敢”,“就算都是嫔位,也有先后之分,宁嫔娘娘和懋嫔娘娘都是比我早三年就封了嫔位,我心里一直都是极敬重两位娘娘的。” 这话宁嫔很是受用,她笑着说:“姚嫔温婉谦和,怪不得皇上喜欢。” 姚佳欣当场懵逼了,啥米?姚嫔??说我啊! 囧,怎么听着像是“药品”?! 额……她可不就是治四爷陛下失眠症的药品么! 姚佳欣额头滑下三条黑线,连忙客客气气招待懋嫔、宁嫔:“两位娘娘快请坐,素雨上茶!” 宁嫔带了自己宫里的郭贵人和汪答应,郭贵人一如往常是个闷葫芦,曲了曲膝盖,说句恭贺姚嫔,便不复多言。 倒是那汪答应笑语连珠:“人逢喜事精神爽,姚嫔娘娘今日的气色瞧着真是红润。” 姚佳欣:那是因为天太热,又忙活活招待懋嫔和宁嫔,所以热得脸都红了。 正文 第九十三章、姚嫔娘娘(3/4) 姚佳欣的偏殿到底是略狭窄了些,请了懋嫔、宁嫔居上座,郭贵人和张常在、顾常在、常常在都只能坐绣墩,至于几位答应就只能站在一旁了。 懋嫔端着茶盏,眼珠子不住地打量着这个偏殿,一个偏殿装饰都如此奢华,那正殿……懋嫔忍不住心里羡慕嫉妒交加,幸好她往日里没有苛待姚佳氏…… 姚佳氏如今这般盛宠,日后前途不可估量。而自己宫里的春答应,真真是个废物!扫了一眼侍立身旁的春菱,懋嫔眼底划过一丝嫌恶,当初还以为皇上很宠爱春答应,没想到不过就是昙花一现,懋嫔心里那叫一个憋气! 懋嫔忍不住怒斥春答应:“愣着做什么,还不快把本宫的贺礼呈给姚嫔妹妹!” 春答应一脸惶恐,连忙屈膝称“是”,她刚忙端着锦盒快步走到姚佳欣面前,屈膝呈递。这谦恭的,简直与宫女无异了。 姚佳欣见状,也不好意思叫身边宫女接礼,忙自己亲手接了过来,客客气气道:“有劳春答应了。” 春答应不由松了口气,看样子姚贵人……不姚嫔娘娘并非传言那般不好相与…… 懋嫔笑着道:“这春答应实在蠢钝,不堪教化,叫我整日头疼,还是姚嫔妹妹你聪慧伶俐。” 春答应咬了咬嘴唇,黯然退回了懋嫔身旁,低头侍立着。 姚佳欣笑了笑,当日懋嫔从皇后哪里要走春答应的时候可不是这套说辞,她笑着道:“懋嫔娘娘过奖了,春答应很是乖巧伶俐。”——叫干啥就干啥,被你当宫女使唤都没有怨言,你还想咋滴? 这呈递贺礼的差事,原本该是宫女做的,懋嫔却差遣春答应…… 春答应毕竟是懋嫔宫里人,姚佳欣一个外人也不好说什么,只捡着好听的称赞,叫懋嫔脸上有光便是。 宁嫔却发出了咯咯的笑声,“懋嫔姐姐这些日子肯定很上火吧,只怪春答应朽不可雕也,真是白费懋嫔姐姐苦心筹谋呢!”——懋嫔曾数次去慈宁宫拜见,结果连门都没进,一想到这事儿,宁嫔便乐不可支。 懋嫔如何听不出宁嫔是在嘲笑自己,气得眼珠子都绿了。 姚佳欣见状,只得赶紧劝和:“懋嫔娘娘为了春答应,着实尽心尽力,也算是对得起春答应了。” 懋嫔脸色这才好了些,“我呀,就是个劳苦命。自己宫里的人,总是忍不住想要多指点提携。” 这意思分明再说姚佳欣是她懋嫔提携出来了。 姚佳欣:你高兴就好,反正我又没什么损失。 宁嫔撇撇嘴,一幅不屑的样子,人家姚嫔哪里是提携出来的?分明是在往自己脸上贴金。 侍立在宁嫔身旁的是年轻娇俏的汪答应,汪答应笑容甜美:“咸福宫就出了姚嫔娘娘这么一位,可见是娘娘有福气,无福之人自然就没有这般造化了。” 姚佳欣:你丫闲着没事diss春答应是几个意思?春答应跟你又没仇。 她暗暗扫了春答应一眼,果然那张小脸都煞白了。 汪答应滴溜溜的眼睛不住地打量着姚佳欣的纤细的腰肢,满是艳羡地道:“娘娘当真是身轻如燕、婀娜如柳,婢妾好生羡慕。” 姚佳欣笑了笑:“汪答应的身量也很是纤瘦。” 汪答应娇媚一笑:“姚嫔娘娘过奖了,婢妾的身材,莫说比不得您,比起春答应也是逊色了一筹呢。” 得嘞,春答应又被拎出来了。 不少的人目光都忍不住往春答应的腰身上瞥,的确是纤细如柳,婀娜得紧。 姚佳欣暗忖:咦?春答应怎么好像瘦了呀?别的嫔妃若是瘦了,她只会觉得是故意节食减肥,春答应瘦了……她肿么怀疑是懋嫔不给春答应饱饭吃啊! 春答应努力低着头,都快埋进胸脯里了。 宁嫔笑着道:“的确呢,春答应从前在慈宁宫做沏茶宫女的时候也不曾这般消瘦,怎么做了答应小主,反而衣带渐宽了呢?真是奇怪!” 懋嫔神情有些发虚,她咳嗽了两声道:“天热了,自然胃口不佳,会消瘦也是常理之中。”说着,懋嫔急忙将话题引向汪答应:“我瞧着汪答应也瘦了呢。” 汪答应娇俏一笑:“是,婢妾最怕热了,天气一热,就什么吃不下去。” 说罢,汪答应又娇滴滴道:“不知姚嫔娘娘最近胃口可还好?” 姚佳欣笑着捏起一枚玫瑰香饼,“我的胃口倒是一直都极好,都快赶上耿贵人的胃口了!”说着,她优雅地咬了一口香饼,嗯!这玫瑰香饼就是香甜!姚佳欣幸福地眯了眯眼。 宁嫔打量着姚佳欣,显然是有些不信的样子。 懋嫔笑呵呵道:“是啊,姚妹妹从前在咸福宫的时候,胃口也极好。能吃是福气!” 姚佳欣:……懋嫔哪里知道她胃口好不好?纯粹只是跳出来展示与她的亲近关系罢了! 姚佳欣笑了笑:“两位娘娘不妨尝尝着玫瑰香饼,里头的馅儿是京西妙峰山的上好玫瑰花瓣腌制而成的,可香了。” 懋嫔、宁嫔见状忙都拿起一块品尝,姚佳欣宫里点心在后宫里也是数一数二地好,二人自是赞不绝口。 懋嫔擦了擦嘴角道:“才吃了一块,便满口玫瑰香。这玫瑰饼做的可真是香甜可口!” 宁嫔笑咯咯道:“本宫记得,皇上之前又赏赐了姚嫔妹妹一个专门做点心的掌勺太监,这手艺可真是一绝啊!” 姚佳欣笑了笑,有些不好意思,月前在养心殿,她吃了一块玫瑰香饼,便被这口感给折服了,一口气干掉了一盘,事后这位做玫瑰香饼的厨子就被四爷陛下打包送来了永寿宫。 屈指一算,她的永寿宫小厨房,已经有六位掌勺大厨了呢! 姚佳欣道:“我素日里也就好这口腹之欲了。” 宁嫔笑吟吟道:“能吃是福。”——宁嫔心里默默道,能吃还长不胖才是天大福气呢! “对了!”宁嫔忽的扫了一眼在场众人,“往日里姚嫔与耿贵人很是亲近,怎的今日她未曾前来贺喜?” 姚佳欣忙道:“耿贵人有了身孕,这会子正是炎炎晌午,万一中了暑气可就不好了。” 宁嫔撇了撇嘴:“启祥宫紧挨着永寿宫,不过就几步路,哪里就能招了暑气?我看着耿贵人怀了身孕,便娇贵了。” 姚佳欣微笑着说:“身怀龙裔,自然要娇贵保养着才是。” 姚佳欣这幅一点都不介怀的样子,让宁嫔有些悻悻然,宁嫔只得道:“姚嫔还真是好心胸。” 话刚落音,王以诚笑容满面走了进来,“启禀娘娘、懋嫔娘娘、宁嫔娘娘,耿贵人来了。” 宁嫔脸色瞬间僵住了。 姚佳欣:呵呵哒,这下子脸痛否? 懋嫔忍不住讥笑:“看样子宁嫔妹妹说错了,这耿贵人并不娇气,很懂规矩呢。” 宁嫔脸色有些发青。 姚佳欣忙对王以诚道:“外头日头正毒,快请耿贵人进来!” “嗻!” 正文 第九十四章、绝世好泡友(4/4求月票) “妹妹来迟了,还望姚姐姐勿怪!”耿贵人顶着一头细密的汗珠走了进来,盈盈屈膝做万福。 姚佳欣见状,赶忙起身上前将耿贵人搀扶了起来,见素雨搬了个绣墩过来,姚佳欣急忙道:“给耿贵人搬张椅子来!”怀着身孕,坐绣墩肯定不舒服,还是有扶手有靠背的圈椅比较好。 “多谢姐姐。”耿贵人满是感激地道谢,又连忙给懋嫔宁嫔请了个安,这才坐在了椅子上。 一时间,这小小偏殿就更加拥挤了。 姚佳欣笑容温文尔雅,吩咐素雨:“耿贵人有了身孕不宜用茶,端一盏核桃酪来。” “是,娘娘。” 酪子这种东西茶水间都备着呢,热一热就可以端上来,夏日炎炎,素雨特意叫热至四分便呈了上来。 耿贵人接过来一品,温而不热,心中大是熨帖,却听宁嫔笑问:“怎的只有耿贵人来了,钮祜禄贵人却未曾前来贺喜?” 耿贵人含笑道:“钮祜禄妹妹有些害喜,故而未能前来。” “是吗?”宁嫔挑眉,显然是一脸的不信。 姚佳欣微微一笑,反正她不喜欢钮祜禄氏,不来也好,便道:“皇嗣为重。”于是笑着招呼耿贵人品尝那几碟鲜花饼,以玫瑰香饼最为馥郁香甜,还有桃花香饼,是特意加了桃花蜜制成的,口感酥脆绵甜、花香四溢,亦不逊色。 孕中胃口大开的耿贵人吃得很是尽兴,香甜的味道直往汪答应鼻子里钻,汪答应忍不住咽了口口水,瞧着那精致香甜的玫瑰香饼和桃花香饼,这等甜腻点心吃了容易发胖……终究汪答应还是忍住了没吃半口,只低头喝着茶水。 殿中众人,除了耿贵人这个孕妇,也就只有姚佳欣和懋嫔吃得不拘了,别的嫔妃顶多是尝尝而已。 一时间,不知多少人暗暗流口水强忍着只喝茶。 姚佳欣欢快地吃着香饼,心里坏笑:呵呵,馋死你们! 众人面上笑嘻嘻,心里却是难受坏了,因此没有呆太久,留下贺礼,便纷纷找借口离开了永寿宫,最终只留下耿贵人一人。 姚佳欣笑着叫人包了两份玫瑰香饼和桃花香饼送给懋嫔,“娘娘似乎很喜欢鲜花饼,这些都是小厨房刚做的,都新鲜热乎呢。” 懋嫔笑逐颜开:“这叫本宫怎么好意思?”嘴上说着不好意思,却瞪了春答应一眼:“没眼力劲儿的,还不快收下!” 姚佳欣:呵呵哒。 “是!”春答应只得赶忙上前,从素雨手上接过那两盒点心,然后瑟缩在懋嫔身侧,活像只鹌鹑。 送走了懋嫔,便只剩下耿贵人了,姚佳欣笑着叫素雨再给添了一盏核桃酪,“这些鲜花饼多少有些干涩,噎着就不好了。” 耿贵人赧笑:“别人有孕,都反胃恶心,我倒是不曾,胃口一天比一天好。” 姚佳欣笑着道:“能吃是福。”说着,又连忙道:“只不过,切不可进补太多,万一腹中胎儿太大,怕是临盆的时候要吃苦头。” 听了这话,耿贵人连忙放下了手里的那块玫瑰香饼,讪讪笑了笑,“多谢姐姐提醒。” 姚佳欣笑着说:“我到底没有生养过,耿贵人万事听太医之言就是了。” 耿贵人笑容柔和:“我知道,姚姐姐是关心我,我也是头一次怀胎,许多事情都不懂,生怕肚子里的孩子饿着。” 看着耿贵人满脸将为人母的慈性,姚佳欣不禁觉得,耿贵人心眼不坏,只是身处后宫,自然不能对任何人全心全意信任托付。 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想必这些年耿贵人都是如此处事吧? 想到此,姚佳欣觉得耿贵人倒是不失为一个可以长久扶持之人。 姚佳欣微笑着说:“你月份尚浅,皇上想必也是担心你胎像不稳,不宜操劳,所以才没有这个时候加封你位份。想来瓜熟蒂落之后,皇上必定不会亏待你。” 听了这话,耿贵人有些黯然:“皇上厚待后宫姐妹,我自是明白。只是……我若是肚子里是个公主……” 姚佳欣忙道:“公主又如何?皇上待大公主是何等疼爱,甚至远在四阿哥之上!我敢肯定,哪怕你生的是个公主,皇上也必定不会亏待了你们母女。” 听了这话,耿贵人心里纾解了不少,“姚姐姐最懂皇上心意,你这样说,我就安心了。” 如此絮絮叨叨到了申时,也就是传晚膳的时辰了。 耿贵人没有如曾经那般蹭饭,她笑着起身告辞。 姚佳欣也并没有挽留,核桃酪和鲜花饼这些东西于孕妇无害,但其他饮食中就未必能周全了,有孕之人尤其是月份尚浅的需要忌口的太多了。耿贵人谨慎些是应该的。 姚佳欣亲自送她从偏殿殿门,又目送她走出永寿门,这才安心地回到偏殿中,传了晚膳。 正享用着美食,敬事房来传信说,万岁爷今儿翻了姚嫔娘娘您的牌子,请于酉时三刻前往养心殿侍寝。 酉时三刻就是下午五点四十五,在夏日里还不算傍晚。 于是姚佳欣放开胃口多吃些,省得待会儿没力气。 养心殿燕喜堂。 姚佳欣又又双叒一次被累成了一条咸鱼,大口喘息着,满身汗水淋漓,被子都被踢到了一边儿。 胤禛简直,眉头一皱,拉起锦被把恬儿严严实实盖上,“仔细着了凉!”而他自己却赤果果着胸膛,媲美健身教练的身材展露无遗。 姚佳欣憋了瘪嘴,“好热!”才刚做完剧烈运动,就被蒙上被子,姚佳欣怀疑,若是被窝里有鸡蛋,都能孵鸡崽儿了! 胤禛摸了摸那张湿漉漉的额头:“恬儿乖,你身子太虚,不能受凉。” 姚佳欣:感觉被四爷陛下当小孩儿哄了呢。 哄好了她,四爷陛下雄赳赳气昂昂……去洗澡了。 姚佳欣则是等消了汗,才被允许去沐浴。 “为什么没有冰?”姚佳欣有些不解,她的永寿宫没有冰,是因为黄院判说她体虚畏寒,受不了冰的冷湿之气。养心殿这个月份怎么会没有冰? 胤禛淡淡道:“原本是有的,朕叫撤了。” 姚佳欣一愣,是照顾她的身体,所以才……姚佳欣有点感动,“那皇上您不热吗?” 胤禛笑了笑:“不碍事,有恬儿在,朕睡得着。”——又不会热得睡不着,只是出些汗而已,不妨事。 姚佳欣感动极了,小脑袋往四爷陛下怀里蹭了蹭,“皇上对婢妾真好!” 么么哒四爷,你真是偶滴绝世好泡友! 胤禛笑着抚摸着那乱糟糟的小脑袋,心情甚是愉悦。 正文 第九十五章、官女子 皇后突然改口免了钮祜禄氏和耿氏的请安,导致今日请安一下子少了两个人,景仁宫显得有些冷清了。 行礼之后,姚佳欣再度坐在了那个仅次于懋嫔、宁嫔的右侧第二的椅子上,而郭贵人宁可空着两张椅子,也照旧坐在最末位置上。 皇后今日装扮得比往日更加富丽堂皇,满头金玉珠翠,通身的衣裳首饰加起来都开个展览会了。 照就是一脸温和贤德,“昨日皇上特来与本宫商量姚贵人晋位之事,姚贵人入府多年,资历深厚,如今和宁嫔、懋嫔一般,同在嫔位,也算是一桩难得的喜事了。” 姚佳欣腹诽:四爷陛下跟你商量?是通知吧! 她赶忙起身,屈膝一礼:“谢皇上恩典,谢皇后娘娘恩典。” 皇后微笑着打量着姚佳欣,“如今虽未行册封礼,但一应用度本宫都已经吩咐了内务府,照着嫔位的规制给你。” 姚佳欣只得赶忙再次谢恩。 齐妃突然笑了:“皇后娘娘既然这般贤惠,不如干脆让姚嫔妹妹搬去正殿得了,夏日炎炎,正殿宽敞又凉爽,可比偏殿住得舒坦多了。” 姚佳欣急忙道:“多谢齐妃娘娘好意,只是婢妾毕竟还没有正式册封,不敢窃居正殿。” 就一个屋子的事儿,没必要急于一时。 皇后露出温和的笑容:“还是姚佳氏懂规矩。” 姚佳欣:这意思是齐妃不懂规矩喽? 齐妃脸色果然有些阴沉,她拿着绢帕掩了掩嘴角,“天热,弘昀最近有些中了暑气,臣妾想早点回去照顾弘昀,就先退下了。” 说罢,齐妃也不等皇后应允,便起身随意屈了屈膝,扬长而去。 皇后瞬间脸色绀青,眼珠子恨不得在齐妃的后背上戳几个窟窿。 懋嫔见齐妃已经走远,不由怒道:“齐妃也太失礼了!就算三阿哥身体不适,也用不着她亲自照顾啊!” 宁嫔撇嘴,有种你当着齐妃的面这么骂呀! 皇后深吸一口气,露出和善的面孔:“齐妃素来心急,本宫也不是第一天知道,岂会跟她一般见识?” 懋嫔立刻拍马屁:“皇后娘娘当真宽宏大量,嫔妾不及也。” 姚佳欣:这马屁功夫,她也不及得很。 皇后含笑道:“潜邸出来这么些姐妹,就属懋嫔你最懂规矩,亲手教导出来的姚佳氏也是这般得皇上喜爱。” 姚佳欣:怎么又扯到老娘身上了? 宁嫔幽幽道:“只不过不知怎的,同是懋嫔姐姐亲手教导的春答应,却失宠于皇上,不知是何缘故。” 懋嫔脸色有些不快:“天意难测,我如何晓得?!宁嫔妹妹若是知晓圣心,不妨为我解惑一二。” 宁嫔笑意绵绵:“懋嫔姐姐说笑了,我最笨了,哪里能揣度圣意?” 姚佳欣:懋嫔或许有点蠢,但宁嫔一点都不蠢。 皇后笑容如春风般和煦,“皇上想必是新鲜,等过了新鲜劲儿,便不喜欢了。” 姚佳欣默默品味着皇后这番话,怎么好像是在影射她,早晚也会被四爷陛下过了新鲜劲儿? 姚佳欣选择沉默以对。其实皇后这话说得对,嫔妃之于帝王,可不就是一时的新鲜劲儿吗,至于这一时到底有多长时间,就看自己的本事了。 皇后见她沉默,嘴角忍不住翘了起来,“今儿本宫也乏了,你们退下吧。” 回到永寿宫,姚佳欣趁着小解,偷偷用了下验孕棒,果然还是一如往常。这几天明明是排卵期的…… 叹了口气,这事儿急不得啊。 耿氏和钮祜禄氏有孕不能侍寝,姚佳欣的侍寝次数陡然增加,她每两三日便侍寝一次,一时间不知羡煞妒煞后宫多少嫔妃。 这一日傍晚,暮色笼罩,姚佳欣换上了一身宽松柔软的云绸寝衣,怀里抱着鸳鸯开始撸猫。 素雨快步走了进来,附耳道:“小主,御前出了位官女子。” 姚佳欣淡淡“哦”了一声,官女子就是侍寝过的宫女,跟通房丫头差不多。如今耿氏和钮祜禄氏都有了身孕,后宫能侍寝的嫔妃就更少了,这个时候添新人也在常理之中。 只不过官女子终究不是正式的嫔妃,顶多算见习,所以还没资格拜见皇后呢。 “奴才听说,容色极姝丽。”素雨一脸的警惕。 姚佳欣淡淡道:“素雨,宫里永远不缺年轻漂亮的女子。” “小主,您才得宠没几个月,奴才只是担心……”素雨眼中满是哀愁,小主的年纪终究是太吃亏了!素雨每日都在担心小主会失了宠。 姚佳欣笑了笑:“放心吧,你家小主我马上就要封嫔了,若为一官女子而惶惶不安,就太掉价了。” 素雨叹了口气,“小主您倒是想得开。” 说罢,素雨又道:“对了小主,您如今是嫔主娘娘了,您打算什么时候搬到正殿居住啊!” 姚佳欣抬眼瞅了素雨一眼:“你没瞧见皇后的根本不乐意我搬去正殿吗?在行册封礼前,这事儿就不要肖想了。” 素雨鼓了鼓腮帮子,“当年懋嫔和宁嫔未行册封礼前,都是直接住进正殿,怎么轮到娘娘您便不成了?皇后娘娘这是故意为难您呢!” 姚佳欣苦笑了笑:“我何尝不知皇后是故意的?只不过为了这点小事儿,犯不着闹腾。等行了册封礼就好了。” 素雨道:“嫔的册封礼虽不算繁琐,但总要忙活两个月,到时候天儿都凉爽了,小主还是得呆在偏殿闷上一个夏天。” 姚佳欣一脸不以为意,她体质虚弱,这个时代又没有温室效应,因此夏天倒不是特别热,只要不动弹,基本不怎么出汗。 “小主,这么热的天儿您别抱着鸳鸯了!”素雨嘀咕着一把将鸳鸯从她怀里夺走,“你瞧瞧,您手心出了好多汗!还粘上白毛红毛了!多脏啊!” 素雨不客气地把鸳鸯丢掉,飞快用锦帕擦着她的手心。 鸳鸯被摔在地毯上,一身肥肉厚毛倒是摔不坏,但明显被摔疼看,它愤怒地张牙舞爪:“喵!!” 姚佳欣无奈地摇了摇头:“素雨,你别老欺负鸳鸯。” “小主,是您太宠着鸳鸯了,都把它宠坏了!”素雨撅着嘴巴抱怨道。 姚佳欣:醋意满满啊。 正文 第九十六章、感冒了 “明日可就入伏了,小主去景仁宫请安,可得小心别招了暑气。”素雨柔声关怀。 姚佳欣打了个哈欠,“我倒是不觉得多热。”——毕竟这个时代没有温室效应,天然丝绸的衣裳也十分透气。她曾偷偷拿出温度计测量过室内温度,还不到三十度。素雨觉得热,那是因为穿得多了——这个时代人人都穿得严严实实,而宫女的衣裳都是寻常棉布,轻薄透气这点上终究不及丝绸。 素雨叹了口气,这个时令,各宫的娘娘都已经用上冰了,唯独小主体质虚弱受不得这冷湿之气,永寿宫的冰例小主一应都送给了懋嫔娘娘。这偏殿中莫说用冰了,就连窗户也只在每日晌午才打开透透气。 “小主既然困了,就早点睡吧。”今晚侍寝的是那个御前的云氏官女子。素雨心道,看样子用不了多久,宫里又要添一位答应小主了。 翌日,卯时三刻。 除了有孕的耿氏和钮祜禄氏,其余贵人以上嫔妃全都齐聚在景仁宫正殿。 皇后自打进了六月里就开始用冰了,前几日还只是在凤座两侧分别摆上冰盆,并用风轮纳凉。大概是因为入伏的缘故,这正殿的正中竟额外多了一个硕大的青花瓷海水龙纹大缸,足足三尺的口径,里头满满都是白花花的冰块,垒成一座小山,冒着白丝丝冷涔涔的气儿,整个偌大的正殿都是一派清凉湿润。 齐妃笑着打趣:“到底是皇后娘娘的冰例多,咱们都是一盆一盆用,娘娘这里直接用上一大缸。” 皇后端坐凤椅之上,一脸贤德淑良:“如今天气大热,妹妹们辛苦赶来请安,都热出一头的汗水,本宫又岂会吝啬些许冰?” “皇后娘娘贤德,臣妾感激不尽。”齐妃嘴上如此说,心里却是冷笑,若真贤德,这么热的天儿就该免了嫔妃请安,真是虚伪得紧! 齐妃摇着手中的团扇,目光扫向姚佳欣:“我听说姚嫔妹妹的殿中至今不曾用冰,还叫冰库把自己的份例冰都送去了咸福宫?” 姚佳欣微笑着说:“嫔妾体质虚寒,黄院判说不宜用冰。嫔妾又想着懋嫔娘娘素来畏热,所以就叫送去咸福宫了。”——主要还是因为懋嫔的咸福宫正殿只有三间,格外狭窄,因此比别的宫苑都闷热些。 懋嫔露出了温和的笑容:“真是多亏了姚嫔妹妹呢,若是没有足足的冰,我夜里都睡不着觉。” 齐妃嘴角一翘:“姚嫔妹妹有心,只是你素与耿贵人交好,她一个贵人冰例不多,你怎不不送她些冰?” 姚佳欣道:“耿贵人怀有龙胎,万一受凉可就不好了,嫔妾可不想好心办坏事。” 这时候,端坐上头的皇后微笑颔首:“还是姚嫔心思细腻、思虑周全。有孕之人的确不可贪凉。”说着,皇后转脸吩咐蕙纕姑姑:“回头你叫人去启祥宫提醒一声。” “是,娘娘。” 懋嫔立刻开始吹捧:“皇后娘娘如此贤惠,耿贵人和钮祜禄贵人真是上辈子修来的福气。” 女人一扎堆就总有说不完的话,在景仁宫足足坐了半个时辰,姚佳欣这才终于走出了殿门,殿外骄阳如火,热辣晒在身上,姚佳欣微微有些眩晕。殿中过于凉爽,殿外又如此燥热,这温度差怕是有十度了吧? 姚佳欣觉得有点不舒服,快步坐上了肩舆。 素雨看出小主脸色不对,连忙催促抬肩舆的太监:“靠着墙边阴凉地儿!脚步快些!” 回到永寿宫,传了朝食,姚佳欣胃口不是很好,用了七八分便搁下了筷子。 素雨柔声道:“小主,奴才熬了姜汤,您用一碗吧。” 姚佳欣点了点头,滚热的红糖姜汤,热腾腾下肚,这才觉得稍微舒服了点,她嘀咕道:“倒是景仁宫摆了那么大一个冰缸,正殿里冷涔涔,真有些不适应。” “那奴才伺候小主去里头歇会儿吧。”素雨道。 “也好。”姚佳欣揉着眉心点头。 卸了妆散了发髻、换上轻薄透气的寝衣,姚佳欣倒在柔软的被窝里,转瞬便沉入了梦乡。 这一次她睡得不像往常那样安稳,睡梦中仿佛有什么东西压在身上似的,沉甸甸的,喘气都格外累。 在疲惫的睡梦中,她忽然觉得额头上传来冰凉的触觉,还感觉到有一只冰凉的手把她的手从被窝里取了出来…… 姚佳欣迷迷糊糊睁开眼,竟看到了黄岐黄院判的手指搭在了她的脉搏上。 素雨急忙道:“小主别动,您发烧了!” “啊?”这一出声,才发现自己的声音有些沙哑!她身上死沉、喘息疲惫,还有身体的发热,这感觉像极了刚穿越过来的时候。只不过没有那么重。 黄院判捋着胡须道:“听小主的声音,应该是喉咙不适。从脉象上看,小主是寒邪入侵、疏泄受阻,因而发病。不过病情不算严重,微臣开几服药,小主吃上几日便是了。” 黄院判的目光扫了一眼这殿中,“只是微臣不解,小主不曾用冰,饮食也素不用寒凉,怎么会寒邪入侵了呢?” 素雨不由气不打一处,她恨恨道:“永寿宫是没有冰,可景仁宫的冰却极多!” 黄院判沉默了,没想到姚嫔娘娘的病竟然与中宫有关,黄院判不敢置喙,只得提醒道:“小主以后需小心。”说罢,黄院判便下去开药了。 送走了黄院判,素雨打发小柳子下去熬药,她上前掖了掖被角,咬牙道:“小主,皇后娘娘该不会是故意的吧?” 姚佳欣沉默了少顷,道:“你先派人去敬事房报病,把我的绿头牌撤下来吧。” 素雨沉沉叹了口气,“小主这一病,只怕多日都不能侍寝了。”说着,她嘱咐浓云别忘了给小主的额头上勤快换着冷帕子,便往敬事房去了。 夏日的感冒可真是不舒服,姚佳欣不喜欢这种感觉,便偷偷吃了一粒复方氨酚烷,这药有催眠的副作用,因此姚佳欣很快就再度呼呼大睡了。 正文 第九十七章、幸亏四爷嫔妃少 姚佳欣这一觉倒是好睡,醒来的时候发现室内的光线都有些昏暗了,正要瞄一眼西洋座钟上的时辰,却赫然发现床头的椅子上坐着一位四爷陛下!! 姚佳欣惊了一下,急忙要爬起来,却被四爷陛下一把摁回了床上。 胤禛瞪了她一眼:“病了就好好躺着!” 姚佳欣一想到自己是感冒,感冒是最容易传染的了,于是飞快一揪被子,盖住口鼻,瓮声瓮气问:“皇上是什么时候来了?” 胤禛道:“没多久。”——也就一个多时辰吧。 姚佳欣“哦”了一声,她概念中没多久是一刻钟以内。 “为何要蒙着口鼻?”胤禛蹙眉问。 姚佳欣捂在被子里道:“怕传染给您。” 胤禛一怔,一瞬间眉头舒展,双眸柔和,同时又不禁觉得好笑,“放心吧,朕正当盛年,身强体健,不会被你传染病气的。” 姚佳欣仍旧拽紧被子,使劲摇了摇头,她当然知道四爷陛下身材健硕,可凡事总有个万一,万一真被她传染了,这个罪责她可担当不起。 “你呀!”胤禛有些无奈,朕已经进来一个多时辰了,真要传病气,早就传染上了,现在捂着口鼻有什么?但心里还是不由地暖透了,恬儿是真心关心朕。 胤禛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顿时神色舒缓了不少,“已经不烫了。” 姚佳欣笑得眼睛弯弯,复方氨酚烷果然是最管用的感冒药! “既无大碍,朕就先回去了。”朕若是不走,恬儿怕是一直要捂着口鼻,若是闷坏了可怎么是好? “那嫔妾恭送皇上。”姚佳欣闷在被窝里不肯出来。 四爷陛下并没有问她为什么会感冒……可见是已经知道原委了。姚佳欣安心地笑了,接过浓云呈上来的温温的枸杞茶,咕嘟咕嘟喝下去一大碗。 浓云如今已经胖成个一个圆嘟嘟可人的小姑娘,她眼睛汪汪,“小主可要快点好起来啊。” 姚佳欣略觉感动,但是下一秒……浓云便正色道:“您得赶快恢复侍寝,早点怀上龙胎!” 姚佳欣:……素雨整天嘀咕这个就罢了,浓云你一个萝莉满嘴这种话不太好吧? 三条黑线从姚佳欣脑门上滑下。 “对了,皇上今晚翻了谁的牌子?”姚佳欣随口问。 浓云笑着说:“敬事房虽一早就去了养心殿,但万岁爷没翻牌子,直接就来看您了!” 姚佳欣笑了笑,道:“我有些饿了。” 浓云道:“素雨姐姐已经嘱咐了让小厨房准备些清淡的饮食,奴才这就叫人摆进来。” 姚佳欣素来无肉不欢,这会子倒是有些反感那些油腻味了,吃点清淡的确不错,这下子四爷陛下赏赐的专擅素斋的翟公公能发挥特长了。 很快两个太监在她窗前支开一张大圆桌,旋即,各色清淡可口的小菜就摆了上来。姚佳欣看着那碟豆腐皮包子,突然很有胃口。 “小主先喝碗燕窝润润喉吧。”浓云将一盏牛乳燕窝搁在了她手边。 也好,姚佳欣吃着燕窝,浓云已经将那豆腐皮包子给夹了两枚过来,放在她的碗中。 这丫头是蛮有眼力劲儿的。 姚佳欣笑了笑,一口闷下一只豆腐皮包子,鲜香在口吃间蔓延,回味无穷啊。 她虽然还未完全病愈,身子还乏力得很,但烧热退了,胃口便恢复了大半,再加上这些菜色都十分精致可口,因此姚佳欣进吃得很带劲。 翟公公的素斋手艺的确极佳,不消说那鲜香无比的豆腐皮包子,还有那道一品豆腐汤,鲜美得叫人险些把舌头吞下去!那一品豆腐汤其实并不算是素斋,里头还有鸡肉丁,用的是鸡胸肉,因此一点都不油腻,汤里连一丁点油花都不见,姚佳欣是吃到嘴里才晓得有肉,心里很满足。 吃饱喝足后,素雨端上来一盏浓黑的苦药汁。 姚佳欣:…… 素雨笑容无比和善:“小主,您快趁热喝了吧。” 她忽然有一种“大郎喝药”的恐怖既视感。 其实生病的日子也是有好处的,不但中宫请安免了,四爷陛下还特意免除了她的家庭作业,每日十张大字的临帖也可以暂停了。 姚佳欣有芥子空间李里的特效感冒药,其实第二天就没有什么大碍了。只不过既然病了一回,就干脆多休息几天。外头那么毒辣的日头,她可不想去景仁宫再遭受一波寒邪之气,再给整得感冒复发了。 如今耿贵人、钮祜禄贵人有喜,姚嫔娘娘突发风寒,都不能侍寝,一时间可高兴坏了六宫年轻嫔妃。值得一提的是御前的那个云氏官女子,已经被皇上册为七品答应,这云答应已经被皇后分派去了延禧宫。 延禧宫就在景仁宫的西侧,是一座没有主位的宫苑,里头还住着常常在和苏答应——二人分别居东西偏殿,如今这位云答应住进去只能选择后殿的东西偏殿了。 宫中有东西六宫,统共十二座宫苑,素来要嫔位以上才有资格居正殿,若是出现两个嫔位同住一宫的情况,那么就一个住前殿正殿、一个住后殿的正殿。——相对应的这东偏殿、西偏殿,每一个宫都有两个,只不过是前殿的正殿与偏殿都比后头的更宽敞些,而且地段也好。不过凡事总得有个先来后到,先住进去的占了好位置,后来的……除非位份高,否则就只能退而求其次了。 姚佳欣心思一转,这东西六宫加起来也不过才四十八个偏殿,而皇帝的低位嫔妃往往不止这个数,尤其是皇后的宫苑,素来不住其他嫔妃。这样一来,就更不够用了…… 姚佳欣忍不住问:“先帝嫔妃众多,这东西六宫不够住吧?” 素雨笑了笑:“若是不够住,就几个小主住在一个偏殿里。” 还得跟人合租啊!姚佳欣一脸的庆幸,幸亏四爷陛下不怎么好色、嫔妃少。因此不论位份高低,总能有属于自己单独的小窝。 素雨又道:“何况先帝还有畅春园行宫呢,当年不少嫔妃都安置在行宫里,连紫禁城都没回过呢。” 姚佳欣露出同情的神色:还真可怜。 “如今先帝爷的嫔妃们,除了几位去了王府荣养,还有皇贵太妃、贵太妃居寿康宫,十七贝勒和二十阿哥的生母居宁寿宫,其余都挪去行宫颐养天年了。” 什么颐养天年?先帝嫔妃中只怕有不少比她还年轻呢!如花似玉的年纪,却要守活寡,也是可怜。 不过转念一想,明朝的嫔妃还得殉葬呢,清朝的太妃太嫔们算是待遇极好的了。 至于皇贵太妃和贵太妃…… 正文 第九十八章、谁背叛了八爷?(四更完求月票!) 至于皇贵太妃和贵太妃…… 皇贵太妃佟佳氏自是不消多说,而贵太妃——便是先帝和妃瓜尔佳氏,算是先帝后期的嫔妃了,出身又高,因此入宫没多久便封了和嫔,不几年便晋了和妃,没有子嗣却与太后等四妃平起平坐,可见其家世门第何等过硬,其本人也是得宠过一段日子的,不过只生个女儿还夭折了。 听说和妃娘娘因与佟贵妃有着相似的高贵出身,有都没有儿子,所以二人关系极好。后来康熙爷驾崩,四爷继位,尊了佟贵妃为皇考皇贵妃、尊和妃为皇考贵妃,一并安置于寿康宫,也算是尊而荣养了。 至于其他的太妃,荣太妃去了诚亲王府、宜太妃去了恒亲王府,至于惠太妃……儿子被圈禁,只得跟着其他没有儿子的太妃太嫔们一同去了畅春园行宫,也是怪可怜的。 直郡王当年与废太子相争,后来一同败落圈禁。废太子在四爷登基后便绝望而死,直郡王倒是还活得好好的,造出一堆数目不逊色他爹的儿女数量,也是没谁了。 只可怜了惠太妃…… “八爷若是没有上蹿下跳,这会子惠太妃早该去廉亲王府荣养了。” 姚佳欣摇了摇头,康熙朝的四妃都替别人养过孩子,而且都养得很尽心。无非就是因为先帝朝诸子争斗太厉害,这些娘娘们也得多给自己找条出路,万一儿子败了,好歹还有个养子。这惠太妃也是可怜,儿子败了、养子接着败。 姚佳欣穿越过来也有大半年了,脑子里断断续续也差不多接收全了原主的记忆。只不过原主只是个深宫妇人,对朝堂的事情只知晓个大概。 在太子倒台后,八爷一党在“公议立储”事件中获得大片权贵支持,也因此惹得康熙爷大发雷霆,直接褫夺了八爷的贝勒爵位,而后康熙爷一病不起,病中坚持立了四爷为太子,再然后没几个月,康熙爷就驾崩了。 因此八爷被扣上一顶“气死先帝爷”黑锅。 只不过这时候刚登基的四爷却表示,气伤先帝是废太子和直郡王,与老八无关,为此还封了八爷为廉亲王,以示安抚。 只可惜八爷的好景不长,很快就有人高发八爷党贪污纳贿、卖官鬻爵等十几项大罪,且证据确凿。八爷就这么被下了宗人府大牢,后来畏罪自裁狱中。 为此四爷陛下表现得十分伤心,不但没有褫夺廉亲王爵位,还将他风光大葬,让八爷的儿子弘旺袭了郡王爵位。而与八爷同党的九爷因为涉及太深,许多罪名太过确凿,因此被发落去给先帝爷守灵了,至于十爷却分毫没有被牵累,还在八爷死后受封敦亲王,如今过着声色犬马的享乐日子。因此,不少人都说是十爷背叛了八爷,暗中倒向了四爷。 事实到底是怎么回事,姚佳欣不得而知。 不管怎么说,四爷陛下重生后用了更温和的手段料理了八爷一党,也算是不小的进步。 哦,对了,那位传说中大清第一悍妇八福晋郭络罗氏也死了,据说是在听闻八爷死讯后上吊殉情了。 是否真的殉情,姚佳欣还是不得而知。 反正八爷党早已烟消云散。 素雨笑了,“哪里还有什么廉亲王府,如今是愉郡王府了。” “愉郡王?”原主的记忆只知道弘旺袭了郡王爵位,没想到四爷陛下还给改了封号?愉郡王——这叫她想起了怡亲王,愉和怡,不都一个意思么!四爷陛下很是恩宠弘旺?或者只是做个恩宠的样子? 等等,愉郡王这个封号着实太耳熟了,她好像记得愉郡王是康熙爷的十五阿哥允禑来着? 姚佳欣呆了呆了,而原主的记忆里,这位十五爷如今还是光头阿哥呢! “嗯……”四爷陛下把十五爷允禑的爵位给了八爷的儿子,这是神马节奏? 四爷陛下对八爷的儿子是什么用心,姚佳欣暂且揣摩不透,但四爷陛下如今没有厚待这个生母出身不高的十五弟,明显是对这个弟弟不满,只怕十有八九这位十五爷后来做出了什么不地道事儿,惹怒了四爷陛下,所以爵位就不给了! 要不然为啥十三爷、十七爷爵位四爷陛下都照给不误,却独独不给十五爷了? 先帝儿子太多了,闹出的事儿也复杂多变。 幸好先帝在康熙四十七年的冬天就驾崩了,以至于晚年好几个儿子还没来得及出生呢,饶是如此,先帝爷仍然足足有二十个儿子——这还不算早期早夭的!先帝驾崩的时候,二十阿哥胤祎还是个两岁的奶娃娃呢。其生母高氏在先帝时也只是个连正式品级都没有的庶妃,四爷陛下登基后,才统一将有生养的先帝庶妃们尊为皇考贵人——也就是太贵人王氏、陈氏、高氏三位。 那位王氏太贵人便是十五阿哥、十六阿哥和十八阿哥的生母,也就是原本历史上康熙朝后期宠妃密嫔。只可惜这王氏还没来得及封嫔,先帝爷就先驾崩了,若不是四爷加封,原本还是个庶妃呢。 姚佳欣心中无语——这也叫宠妃?都生了三个阿哥,才混到这地步,可见先帝何等薄情。 至于陈氏太贵人也就是先帝庶妃陈氏,生了十七阿哥允礼——这孩子如今只是个十几岁少年,至今养在阿哥所。太贵人高氏也是如此,其子二十阿哥还未到入读的年纪,至今养在宁寿宫。 值得一提的是,这两位太贵人如今都住在宁寿宫,是除了皇贵太妃和贵妃之外,唯二留在紫禁城养老的先帝遗孀。至于那位王氏太贵人,就很不幸了,十八阿哥殁了,十五阿哥不知为何招惹了今上厌弃,十六阿哥允禄则被出继和硕庄靖亲王博果铎,王氏太贵人跟着那群没儿子可养嫔妃一起去了畅春园行宫。也是相当够悲催了。 “皇上很是厚爱幼弟,怎么偏偏不喜十五爷?”姚佳欣有些疑惑。 素雨压低声音道:“皇上最不喜的明明十四爷。” 姚佳欣:额……差点把这个倒霉娃给忘了。 十五爷到底跟四爷不是一母同胞,即使被闲置,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儿。倒是十四爷,那可是万岁爷一母所出的亲弟弟啊。 “小主,恕奴才多嘴,前朝的事儿,您还是别多过问了。”素雨忙提醒道。 “知道了。”姚佳欣很想八卦一下的,但也晓得,作为后宫人员,真的没必要掺和四爷陛下兄弟们的龃龉。 正文 第九十九章、恬儿是懒虫(1/4) 姚佳欣悠悠哉哉猫在永寿宫过米虫般日子,哪怕病好了,她也继续装病躲懒。 直到这一日,内务府的一位管事太监送来了嫔位的朝服,“娘娘的册封吉日,选在八月初五的黄道吉日,这朝服还请娘娘试穿一下,若是哪里不合适,奴才也好叫针功局尽快修改。” 朝服便是最高规格的礼服,在册封礼和年节等重大时令才会穿上,因此也是最奢华的。哪怕只是最低的嫔位朝服,亦是金辉熠熠、繁华堆砌——满是珠玉宝石的金翟顶朝冠、香色缕金龙纹的朝袍、片金缘端纱朝裙、石青色龙纹八宝平水朝褂,还有各种匹配的随饰,无一不精美奢华。 姚佳欣双手抬起那金灿灿的朝冠,不禁道:“好重啊!”——也不晓得这一顶帽子到底用了多少金子、多少珍珠、多少宝石! 素雨笑着道:“嫔位的朝冠已经是最轻的了,贵妃和皇贵妃的朝冠那才叫重呢。” 姚佳欣笑了笑,雍正一朝根本就没有活着的皇贵妃,即使盛宠如年氏,也只是死后追封而已。这可不是皇贵妃烂大街的乾隆朝,就连贵妃——也只出了年贵妃和熹贵妃这两位而已。 “娘娘,奴才伺候您穿上试试吧。”素雨满是殷勤。 “也好。”看着这套繁复的朝服,以及那些都不知道怎么佩戴的饰品,貌似是头箍、项圈、耳环,还有一条很漂亮的长带子,形状有点像领带,不晓得是什么玩意。 素雨似乎是看出了自家小主的疑惑,便道:“这是采帨,佩戴在襟上的,又叫‘手巾’。” 姚佳欣一脸诧异,这么一大条金黄色的带子,居然是手帕?嗯,估摸着也只是装饰性的手巾,不是真的让你用来擦手的。 素雨又忙一一介绍那几样佩饰,那项圈叫领约、头箍叫金约,那耳环用的是四等东珠、一耳三钳每钳两颗若葫芦形,看着就沉,还有那三串朝珠——两串珊瑚朝珠要在在胸前交叉佩戴,还有一串蜜蜡佛珠直接挂脖子即可。 等这些东西都招呼在她身上,姚佳欣感觉自己都不会走路了! 管事太监嘴巴跟抹了蜜似的:“娘娘穿上朝服,当真是华贵万千!娘娘福泽深厚,想必日后定有穿上贵妃朝服的日子。” 得嘞,说这么多好听的话,不就是为了赏银么,有了怀恪公主给的那两千两银子,姚佳欣手头宽裕了不少,便叫素雨拿了二十两银子打赏这管事太监。 管事太监千恩万谢,笑得嘴角都要咧到耳根了,“因册封吉日在八月里,尚且用不上冬朝服,所以就先制了这身夏朝服。小主不必心急,晚些日子自会送来,还有您的冬夏吉服也都在赶制中,针功局必不敢懈怠。” 没错,这朝服跟后世的工作服差不多,夏天一套、冬天一套。至于吉服,也是一种礼服,只是不像朝服那么正式,寻常喜庆日子都可以穿戴。 送走了管事太监,姚佳欣立刻叫人把自己这身行头给拔了下来,吩咐素雨好生收着。反正册封礼前,她是不会穿上了。 素雨看了,忍不住发笑,她附耳低语:“娘娘现在就嫌沉重,日后做了贵妃可如何是好?” 姚佳欣立刻瞪了素雨一眼,“这种话,不许乱说。” 素雨笑而不语。 姚佳欣揉了揉发酸的脖子,正想着会内室躺会儿。王以诚这时候进来禀报:“娘娘,御前的张大总管来了。” 张起麟? 怕是四爷陛下有什么赏赐或者吩咐吧,姚佳欣赶忙打起精神。 张起麟还是那副白胖胖圆滚滚的样子,笑得跟弥勒佛似的,“奴才给姚嫔娘娘请安!” “张公公免礼。”姚佳欣笑容里带着客气,“张公公怎的亲自来了,可是皇上有什么旨意?” 张起麟依旧笑眯眯的,“是皇上让奴才来问问,封嫔的朝服可合娘娘的心意?” 姚佳欣含笑道:“朝服尽善尽美,很是奢华。” “娘娘满意就好。”张起麟又道:“万岁爷听黄院判说,娘娘身子已经没有大碍了,故而发了话,让敬事房把您绿头牌挂回去了。” 姚佳欣笑容僵硬:我勒个擦,想多偷懒几天都不成! “皇上的心意,嫔妾明白了。”——小半个月没翻她的牌子,四爷陛下这是等不及了啊! 其实这些日子,四爷陛下倒是隔三差五便来永寿宫睡个午觉什么的,绿头牌的事儿四爷陛下也一直没提,估摸着也是看出她躲懒的心思,便没有戳破。只是她一而再再而三地拖延,四爷陛下不满了,索性直接传旨敬事房。 真霸道,想多歇几天都不成。姚佳欣腹诽。 于是,当晚四爷陛下就翻了她的牌子,狠狠折腾她一通。 “恬儿真是不乖。”耳畔是四爷陛下那满是危险意味的低沉嗓音。 姚佳欣身子一个激灵,怯怯道:“天气太热,嫔妾实在懒得动弹,便想偷懒几日。” 胤禛哂笑,“朕的恬儿真是个懒虫!”——朕明明都赏赐了肩舆,养病的这些日子,恬儿每日都睡到日上三竿,朕就没见过这么懒的女子! “景仁宫的冰的确搁得太多了……”胤禛眼底晦暗不明,就算是为了纳凉,也未免太清凉了些!只是为了这点小事儿,总不好直接去训斥皇后,所以他只是趁着十五那日去景仁宫用膳,关心了皇后一句:夏日虽热,但也不可贪凉。 皇后不算蠢人,听得懂朕的意思。 姚佳欣伏在四爷宽阔的胸膛中,什么都没说。 “放心吧,以后景仁宫正殿中不会摆那么多冰了。”胤禛语气淡淡道。 姚佳欣微微露出惊讶之色,四爷陛下居然为了她去敲打了皇后?? 胤禛幽幽叹了口气,后宫的手段,往往都是这种不动声色的小手段,若是旁人,朕也懒得理会。只是恬儿……那么乖巧、那般一心一意爱慕朕,朕待恬儿……总觉得还不够好。 胤禛抚摸着怀中湿漉漉的人儿,“以后受了委屈,要立刻告诉朕。”——若不是王以诚偷偷报信,只怕朕要被蒙在鼓里呢。 姚佳欣低声道:“皇上要忙于朝政,嫔妾这点小事不打紧的。”——后宫的争风吃醋就没有一天消停,若为这点小事天天去烦扰四爷,早晚有一天四爷会烦了她。 “恬儿……”胤禛低头亲吻她的额头,真的恬儿乖得让人心疼。 正文 第一百章、永寿宫主位娘娘(2/4) 翌日,姚佳欣来到景仁宫请安,果然看到殿中那个硕大的冰缸换成了小了好几圈的珐琅山水缸,而且距离她比较远。 齐妃一眼就看出变化,“哟,这入了三伏天,怎的皇后娘娘却换了小的冰缸?” 皇后高坐凤椅,仪态端庄雍容:“皇上素来节俭,本宫身为皇后,也该效法一二,也是为六宫做表率。” 齐妃撇撇嘴:“娘娘可是贤惠。”——先前多用冰,是怜惜请安嫔妃,如今少用冰,便是勤俭,哼,皇后怎么都能往自己脸上贴金!忽然,齐妃不由想到姚嫔大夏天染了风寒…… 齐妃顿时明白了,她拿眼角睨了姚佳氏一眼:“对了,姚嫔前些日子竟染了风寒,据本宫所知,你的永寿宫素不用冰,怎么会风邪入侵?真是咄咄怪事!” 姚佳欣讪笑,“都是嫔妾体质太过虚弱。” 齐妃冷哼一声,幽幽问:“莫不是因为先前皇后娘娘用冰太过大方,所以才把你给冻着了?” 姚佳欣不发一言,等同默认。 齐妃露出了怜惜的神色,她啧啧道:“姚嫔妹妹素日里温婉柔和,谁都不得罪,却平白无故招来了这么一场病,真真是可怜。”这话分明是在讽刺皇后,故意害姚嫔染病! 皇后的脸色瞬间有些挂不住,齐妃这老贱人,一日不生事便皮痒痒! 懋嫔见状,急忙道:“皇后娘娘也是好心办坏事,这会子娘娘心里肯定正过意不去呢,所以才裁撤了泰半冰块。也是姚嫔妹妹身子太单薄了,一点点凉都受不了。不过好在,姚嫔妹妹已经痊愈了。” 姚佳欣微笑点头:“多谢懋嫔娘娘关怀。” 有懋嫔这一通和事老打哈哈,皇后的脸色这才稍微好了点,“姚嫔以后可好好好补养身子才是,这动不动生病,还怎么能侍奉皇上、延绵皇嗣?” 为着她感染风寒的事儿,四爷陛下跑来景仁宫警告过皇后,皇后心里肯定不痛快着呢。皇后这话看似是关心,实则是训斥呢! 姚佳欣起身道:“多谢皇后娘娘关怀,有黄院判为嫔妾调理身子,嫔妾的身子必定会越来越好的。” 皇后深深看了她一眼,“但愿吧。” 懋嫔露出笑容,满是关怀地道:“姚嫔妹妹病的这些日子,倒是叫汪答应、安答应和云答应多蒙圣宠。”说着,懋嫔又笑道:“对了,姚嫔妹妹还没见过那云答应呢。” 齐妃宫里的安答应和李常在先前被皇后禁足了三个月,如今也满了刑期,绿头牌都重新挂了回去。这李常在自然不复恩宠之望,只不过骂她“胸无二两肉”的是李常在,跟安答应没有太大关系,所以安答应幸运地被翻了牌子,不过不及汪答应和云答应得宠。 皇后立刻含笑道:“这云答应样貌出众又温柔乖巧,皇上喜欢也是理所当然的。”说着,皇后看了姚佳欣一眼:“姚嫔可不要吃味,皇上心里自然还是更在意你的。” 姚佳欣微笑着道:“嫔妾自然是明白皇上心意的。”——我明白,所以不用挑拨了。 皇后的笑容微微一僵,她点了点头:“那就好。” “对了,”皇后正色端庄,“如今天气这么热,姚嫔还住在偏殿怕是不相宜,不如便搬去正殿吧。” 姚佳欣顿时愣住了,四爷陛下只是就冰块的事儿警告过皇后,搬迁正殿……应该是皇后自己的意思吧?皇后如今这么大方? 姚佳欣转念一想,皇后这是明白皇上不悦了,所以干脆就做出个贤惠的姿态来。反正卡着她住在偏殿也卡不了多久,等八月初五册封礼后,她自然就可以名正言顺搬进正殿了。 不过早点搬进去也好,姚佳欣微微一笑,也不推辞,屈膝一礼道:“多谢皇后娘娘恩典。” 永寿宫的正殿,其实一早就拾掇好了,即使是没有主位的宫苑,前殿的正殿也素来是接驾之地,少不得收拾得比偏殿更加华美。因此姚佳欣直接拎包入住,把一些日常生活用品打包过来即可,根本不费事。 因此只花了半日功夫,姚佳欣便躺在了正殿东次间宽敞的罗汉榻上,舒服地笑了。自此之后,她就是名正言顺的永寿宫主位娘娘了! 素雨坐在脚踏上给她揉着小腿,“还是正殿宽敞亮堂。” 一边伺候姚佳欣,素雨不忘一边指挥宫人:“那对太平有象搁在多宝架上就成了,把皇上赏赐的那个珊瑚盆景搬过来,都小心些!” 二尺高的红珊瑚,色泽如血,枝桠完整,堪称无暇,据说是江浙总督进献的贡品,是日前四爷陛下来午睡的时候捎带过来的,给她点缀屋子之用。 如今摆在罗汉榻边儿上的红木花几上,阳光透过支摘窗投射洒在血红的珊瑚上,当真美极了。 这罗汉榻也比偏殿的宽大多了,她躺在榻上,炕几无须搬走,直接挪到床尾即可。炕几上摆了一只青白玉的小薰炉,并一只翡翠荷叶盘,都是国宝级别的艺术品,然而却随随便便摆在她面前,那翡翠荷叶盘中更放了满满一盘红郁郁的荔枝。 素雨负责剥壳去核,然后将白嫩嫩的荔枝肉送到姚佳欣嘴里。 姚佳欣就负责躺着张嘴吃,真特么享受啊! 素雨含笑道:“这荔枝性热,吃多了容易上火。只不过小主体质虚寒,多吃几枚倒是无妨。” 满口荔枝清香,姚佳欣幸福地眯了眯眼。 她张开嘴,等着素雨投喂。 然鹅,等了半晌,嘴里却被塞进一刻没剥壳的荔枝,硬邦邦的! 姚佳欣睁眼、瞪圆眼珠子,正要发火,却看到四爷陛下站在罗汉榻前,以他那傲人的身高俯视着懒躺在罗汉榻上的她!而素雨,早就吓得跪在一旁,都不敢吱一声! 姚佳欣顾不得吐出嘴里的荔枝,赶忙要爬起来行礼,却忘了自己的腰肢昨晚刚刚被四爷陛下折腾酸软不已,她急于爬起来,直接闪了老腰,哎哟一声,又倒了下去,小两把头都蹭歪了。 胤禛先是一愣,然后瞬间明白,忙按着她的肩膀道:“好了,别拘礼了。”嘴角忍不住翘起来,恬儿还真是不堪怜爱啊…… 然后,四爷陛下亲手将她扶着坐了起来,将软软的引枕垫在她的后腰上,姚佳欣的老腰这才舒服了些。她赶忙用帕子捂嘴,吐出那枚荔枝,忍不住嗔怪地瞪了四爷陛下一眼,四爷陛下平日里一幅正人君子的模样,居然捉弄她! “咳咳!”胤禛尴尬地咳嗽了两声,朕一进来就瞧见恬儿懒虫似的躺着等吃荔枝,红润的小嘴张着,跟个孩子似的,便忍不住生出做坏的心思,从翡翠盘中捏了一枚没剥壳的荔枝就丢了进去。 胤禛端坐在了罗汉榻上,急忙转移了话题,“恬儿的身子,怎么还是这么娇弱。” 姚佳欣努了努嘴:“嫔妾的身子,比以前已经好多了。” “有吗?朕没看出来。”胤禛挑眉,反正侍寝的时候,还是不能尽兴。 姚佳欣哪里想到,四爷陛下一直在用滚床单能力衡量她的身体素质,只怪四爷陛下白天的时候模样太正人君子,即使偶尔使坏,也难以把他归类成“坏男淫”。 见素雨还跪趴在地上,一幅吓破胆的模样,姚佳欣便忙吩咐她下去沏茶。 四爷陛下扫了一眼正殿,微微颔首:“收拾得还不错。” 姚佳欣默默吐槽,这殿中大多数的摆设可都您赏赐的,四爷陛下您是不是自夸品味? 不过,四爷陛下品味还真的是满错的,送的东西既贵重又雅致。稍微一摆设,殿中的档次便提了一级。 “喜欢吗?”胤禛眼里不由带了缕缕笑意。 姚佳欣飞快点头:“喜欢。” 胤禛眉眼顿时柔和,“那这永寿宫,朕就只赐你一人居住。” 真哒?! 姚佳欣欢喜地都要蹦起来了,她羞答答道:“多谢皇上~~”然后用妩媚的小眼神抛了个媚眼儿。 胤禛被勾得心里一阵燥热难耐,恬儿真是调皮! 正文 第一零一章、君威(3/4) 胤禛急忙别过头去,目光不由落在那装了水润嫣红荔枝的翡翠盘上,翠绿的荷叶盘配和鲜红的荔枝,煞是惹眼。 见四爷陛下瞅着翡翠荷叶盘,姚佳欣不由心虚,四爷陛下送的翡翠盘,自己却用来随意装水果……四爷陛下不会生气吧? 没想到,胤禛却赞:“碧盘朱果,很是般配。”又瞧那荔枝已经被吃了大半,只剩下零散的几颗,又道:“大有绿肥红瘦的意境。” 姚佳欣脸有点红,一盘被她吃剩的荔枝,居然被四爷说得这么诗意。 “你呀,就是太贪口腹之欲。”胤禛微露嗔怪。 姚佳欣忍不住汹汹吐槽:那到底是谁动不动就送厨子的?还有这荔枝又是谁赏的?我的口腹之欲还不是您给惯出来的? 明黄的双龙戏珠锦帕突然糊到了她嘴上,擦去嘴角残留的汁水,擦完后,锦帕被四爷陛下嫌弃地丢到一旁的炕几上,他一脸嫌弃:“纵然是私底下,也不可这般不成样子!” 这又嫌弃又宠爱的模样,四爷陛下您也忒口是心非了。 姚佳欣忙垂下头,做鸵鸟装。 见她一幅焉儿吧唧的模样,胤禛语气温和了许多:“不是朕训你,你这幅样子,在下人面前还有什么威严?” 那啥,她本来就没啥子威严可言啊。姚佳欣弱弱想。 胤禛一手托起恬儿的小脸蛋,“朕知道你性情宽仁,善待宫人。只不过奴才终究是奴才,在奴才面前,你要有做主子的威仪。” 说罢,胤禛话锋一转,语气不由带了几分宠溺的意味:“不过若是在朕面前,随性即可。” 姚佳欣忙乖巧地点了点头。 胤禛满意地笑了。 约莫呆了半个时辰,四爷陛下就回养心殿处理政务了。姚佳欣只在正殿外恭送了四爷御驾,目送四爷出了永寿门,便再度回到正殿,歪在了罗汉榻上, 素雨直拍胸脯,“万岁爷的君威真是越来越吓人了!” 姚佳欣眨眨眼:“有吗?”她倒是没感觉出来。 素雨满是惊恐地道:“小主您当时闭着眼躺着,万岁爷就进来了。那眼神,跟寒冰似的!”——差点儿叫人把她拖出去打死! 姚佳欣笑了:果然是冰山四爷啊~感觉很霸气侧漏呢~ 这时候,浓云打帘子走进来,飞快墩身行礼:“小主,耿贵人特来拜见。” 她病中谢绝来客,耿贵人也差不多有半个月没来永寿宫了,人虽没来,期间却叫人送了润喉的薄荷糖和一些精致小点心,也算是有心了。 “快请!” 耿贵人慢吞吞走了进来,似乎略见丰腴,额头上沁出了一层汗水,也是怪辛苦的。姚佳欣见她屈膝行礼,连忙亲自上去搀扶了起来,“别拘礼,快坐吧。”顺势拉着她去罗汉榻上坐。 浓云是个机灵的丫头,连忙拿了引枕垫在耿贵人后腰上,又端了一盏温温的白玉奶茶来。 耿贵人喝了一口奶茶,神色舒缓了不少,“姚嫔姐姐病了这些日子,我一直未曾前来探视,还望姐姐勿怪。” 姚佳欣一脸不以为意,“风寒是最容易传染的了,你就算登门,我肯定会将你拒之门外。” 耿贵人这才放心地松了口气,“姐姐是心胸开阔之人。” 素雨手脚麻利,已经重新洗了一盘荔枝,与两碟点心一并端上来。 看着那诱人的荔枝,耿贵人馋虫大动,却生生忍住了,只吃点心。 姚佳欣有些疑惑:“耿贵人不喜欢荔枝吗?” 耿贵人叹了口气:“荔枝香甜可口,我怎么会不喜欢?只是……夏日炎炎,太医说我略有些上火,所以怕是吃不得了。”耿贵人一脸的遗憾。 姚佳欣不解:“怎么会上火?” 耿贵人笑了笑:“怀着身孕,也不敢用太多冰,每日吃又都是热菜,体质多少会燥热些。太医说只要静心养着,等天气凉爽下来,便不碍事了。” 当孕妈也是辛苦啊。 姚佳欣道:“我虽不曾孕育,但十月怀胎的辛苦也是明白一二的。” 耿贵人忙道:“姚嫔姐姐福泽深厚,一定很快就能有孕的。” 这话不过就是安慰之词,姚佳欣莞尔一笑,指着珐琅高足盘中的嫩黄色点心道:“这豌豆黄清甜爽口,配奶茶用是最合适不过的了,贵人不妨尝尝。” 耿贵人笑着捏起一枚豌豆黄,“姚嫔姐姐宫里点心素来是最好的。” 虽是炎炎夏日,耿贵人的胃口依然极好,一口气吃了四五块豌豆黄,奶茶也喝完了一盏。正殿的支摘窗开着,微风徐徐涌入殿中,耿贵人头上的汗水也消了。 耿贵人道:“姐姐这里好生凉爽,不像我那个偏殿,正好是西晒的,午后实在热得很。” 姚佳欣心道,是了耿贵人是住在启祥宫西偏殿,西晒的屋子,若是冰例不足,夏日里难免遭罪些。耿贵人怀着龙胎,倒是无人敢可口她的份例,只不过孕妇需谨慎用冰,自然就只能忍受酷热了。所以姚佳欣宁可把冰例送给懋嫔,也不敢贸贸然送给耿贵人。 耿贵人叹道:“我素来畏热,也不晓得圆明园什么时候能修好。” 圆明园?姚佳欣眼睛一亮,“那可是个好地方。” “可不是么!”耿贵人眼中带了渴望,“皇上登基前,我就曾跟着去过两回,那里有山有水,可凉快了,风景也是极好。” 忽的,耿贵人突然戛然而止,眼中划过一丝懊恼之色,她怎么忘了,姚嫔在潜邸的时候不得宠,根本不曾去过园子。自己如此夸赞,倒像是刻意炫耀。 姚佳欣笑着道:“皇上登基后便开始扩修园子,都修了三年了,我估摸着应该差不多了。”——差不多可不是修好的意思,圆明园可是历经康雍乾三朝一百多年才修好的。如今这个规模,也就是修出来一片儿,能住人了。 耿贵人见姚嫔没有介怀的样子,暗暗松了一口气,“是啊,明年若是能去园子避暑就好了。” 姚佳欣扫一眼耿贵人的腰身,低声道:“你产期,正好在明年春天……”就算园子修好了,只怕也去不了了吧? 耿贵人抚摸着自己肚子,苦笑了笑,“看样子是我没福气。” 姚佳欣满宽慰:“这也未必,或许皇上早早启程,你就能去园子里生产了。” “就算如此,到时候我也快临盆了,怕是禁不起舟车劳顿。”耿贵人一脸黯然。 这时候,王以诚快步进来,打千儿道:“娘娘,延禧宫的云答应前来拜见。” 正文 第一零二章、云答应(4/4求月票啊求月票) 王以诚快步进来,打千儿道:“娘娘,延禧宫的云答应前来拜见。” 姚佳欣露出疑惑之色:“云答应来拜见我?这是为何?” 耿贵人忙笑着解释:“自打云答应封了位份、搬进延禧宫,先后已经拜见过齐妃、懋嫔和宁嫔了,如今来拜见姐姐,也算是懂规矩。” 姚佳欣恍然大悟,她封了嫔,所以宫里有了新人就得来拜见山头??春答应获封后没有来拜见,那是因为她当时只是个贵人,后来四爷封她为珍嫔,春答应不也跟着懋嫔来拜见了么。 耿贵人问:“姐姐要见云氏吗?” 姚佳欣莞尔:“为何不见?她大老远从延禧宫赶过来,也怪不容易的。”便吩咐王以诚,“快让她进来吧。” “嗻!” 永寿宫正殿外,宽阔的月台上满是各色珍贵花木,硕大青瓷水缸中养着娇羞袅娜的睡莲,两柱碗口粗四季桂满树嫩黄,还有那开得芳香沁人栀子花,云答应远在永寿门便闻见了香味,还有那盆开得火红成片的杜鹃花,映着烈日,分外灼灼。 廊下有几个莳花的宫女,小心翼翼打理着这些花木。见到云答应来到廊下,纷纷见了礼,然后继续忙活。 云答应微笑颔首,安然立在廊下阴凉处,等候着永寿宫主位姚嫔传召。 莳花的宫女中有个脸庞圆润可人的,衣着略胜旁人一筹,一看就不是三等粗使宫女,她指着那盆名贵的君子兰道:“秀妍,把这君子兰赶紧搬到阴凉地儿!这么毒的日头,仔细给晒糊了!” 叫秀妍的是个才十三四岁的小宫女,小脸嫩红,颇有几分秀气妍丽。 “冰玉,大中午不要浇花,等傍晚再浇!”浓云虽年纪不大,打理花木却头头是道,使唤着几个小宫女很是有几分威风。 最后浓云抬手唤了旁边扫地的一个小太监:“唐印,把两盆茉莉搬下去培些肥料再搬回来!” “是,浓云姐姐!” 刚刚荣升一等宫女浓云嫩圆的脸上满是骄傲,娘娘可是把永寿宫的所有花木都交给她打理,手底下管着七八个宫女太监呢,她定要把每一盆花都养得葱葱郁郁。 这宫女也是有等级的,只有一等宫女和二等宫女才有资格进殿伺候主子,算是贴身宫女,而且贴身宫女是有数额限制的,答应配两个贴身宫女、常在三名、贵人四名、嫔与妃都是六名、贵妃皇贵妃八名、皇后十名、皇太后十二名。当然了,若成了一宫主位,还会有数十粗使宫女和粗使太监,负责一宫洒扫粗活。 而一等宫女只有嫔位以上身边才有,且只有两个名额,另外四个都是二等宫女。姚佳欣当然毫不犹豫把一等宫女的位置给了最忠心的素雨和浓云。至于二等宫女,姚佳欣仔细考虑了一段时间,才从哪些三等宫女里头提拔了四个出来,分别赐名:玉蝶、玉扇、玉露、玉缀,都归拢给素雨管辖。 而太监,在永寿宫有正式品级的只有王以诚这个首领太监,不过也有管着一宫各类杂物的专职太监,相当于小领头,毕竟首领太监也不能把所有事全都一人包揽了。譬如小杨子专职传膳,领着四五个小太监打下手,小柳子职位比较简单,专职照顾鸳鸯和瑞雪,也给他配了两个小太监做跟班——三个太监照顾两只宠物,这待遇…… 就在浓云差遣得带劲的时候,王以诚从殿中走了出来,“云答应,我们娘娘请您进去。” 云答应这才舒了口气,和气一笑,跟着王以诚便进了殿中。 那个叫秀妍的秀丽丫头走到浓云身前,低声道:“浓云姐姐,那就是云答应啊,她长得可真美!” 浓云警惕地扫了一眼云答应婀娜的背影,然后瞪了秀妍一眼,“少说话,多干事!小主也是你能随便议论的?” 秀妍忙低下了头,不敢吱声。 姚佳欣忙端了仪容,便见内室的帘子被王以诚挑开,然后只见一个身材婀娜的女子低眉顺眼走了进来,只见那额头上满是豆大的汗珠,明明汗水淋漓,却丝毫无损她的容颜。 因天气炎热而发红的脸蛋反而衬得那张容颜娇羞如花,一双娇媚的桃花眼透着妩然,樱桃小嘴水嫩娇嫩,一双素手纤纤,柔若无骨。 姚佳欣看得微微吃惊,穿越过来这么久,总算见到一个天仙级别的美人了。这云氏,的确堪称国色! 这样娇嫩的肌肤,可想而知就算出身包衣,也必定是包衣世家出身的女子,自小被当做大小姐般娇养着,因此小选入宫,也非一般宫女,殷实的家境让她有足够的银子开路,直接就选到养心殿做御前宫女了。 当皇帝真好,多少美人倒贴钱也要求睡。 “婢妾云容参见姚嫔娘娘,愿娘娘如意金安。”云答应声音娇软酥嫩,直接便跪在了五步外的地毯上。没错,这云氏美人居然直接给跪了!! 卧槽,她又不是皇后! 姚佳欣不由吃了一惊,嫔妃之间,纵有位份差别,也犯不着行此大礼啊!她忙道:“如此大礼,本宫可不敢当,云答应快请起吧。” “是。”云答应这才盈盈起身,她谦柔一笑,“婢妾出身寒微,仰慕姚嫔娘娘高华,初次拜见,自当郑重一些。” 姚佳欣:她这是被拍马屁了吧??就跟钮祜禄氏跪舔皇后差不离的那种…… 感觉还真是怪怪的。 姚佳欣有点尴尬,忙对云答应介绍身旁的耿氏:“这位是耿贵人。” 云答应忙含笑屈膝一礼,“婢妾见过耿贵人。” 耿氏微微颔首,她打量着云氏的容颜,不禁称赞:“云答应真是好颜色。” 姚佳欣笑道:“云答应单名一个容字,云想衣裳花想容,当真一点也不辜负这诗。” 云答应忙谦逊地垂下头:“娘娘谬赞了,婢妾愧不敢当。” 这云答应姿态摆很低啊……姚佳欣眼下一转,毕竟有不小的位份差距在里头,宫女出身的嫔妃,在先帝爷的时候,有的是生了好几个孩子还连个嫔位都混不到的。 四爷陛下也是极为看重出身的——如今可不是随随便便一个包衣就当封皇贵妃的乾隆朝。云答应再年轻貌美也不敢造次,还有之前的春答应,好歹是太后身边出来的人,不也十分卑怯吗? 想到此,姚佳欣稍稍安心,便执着旁边绣墩道:“云答应特意从延禧宫赶过来,路途遥远,着实不易。快坐下说话吧。” 云答应笑容绽开,宛若繁花嫣然,她似乎十分欣喜甚至有些激动的样子,“多谢娘娘赐座。”这才侧身坐在绣墩上。 姚佳欣:怎么一副小迷妹的样子?不过就是给了绣墩座,值得高兴成这个样子吗? 正文 第一零三章、关系户(1/4) 若问云答应为何在姚嫔面前这般谦恭,因为——她是御前宫女出身!而且她是负责打扫养心殿围房的宫女,然而姚嫔侍寝那么多次,却从未去过围房过夜! 也就是说,姚嫔回回侍寝,都是跟万岁爷共眠到天明! 别的嫔妃侍寝完,不管刮风下雨都得赶紧更衣去围房,才能睡下!唯独姚嫔在皇上心目中是不同的! 张大总管从前也没少警告过围房宫人,不许传出一个字!! 云答应当然不敢告诉任何人,在御前口风是最要紧的!之前有个容貌丝毫不逊色她的宫女,就是因为偷偷传递消息给皇后娘娘,结果被拖去慎刑司,直接杖毙了!因此从那之后,云答应便明白,皇上是最不容得的便是背叛,皇上也绝非怜香惜玉之人! 因此皇上选了她侍寝,云答应起初又是惊喜又是不安,后来使银子跟张大总管打听才晓得,是太后娘娘有意为皇上小选一批质素上佳的宫女伺候,皇上不乐意被太后做主,所以才选了她。 她是幸运的,做了没几日官女子便被封为答应,也因姚嫔病了些日子,得以多侍寝几次。 然而她也是不幸的,因为皇上并不怎么喜欢她,她与姚嫔娘娘在皇上眼中,简直是天壤之别。因此,她就算得罪皇后,也万万不敢得罪姚嫔! 好在皇上子嗣稀薄,哪怕是她这样出身卑微的,也没有被赐药,若是运气好,能够怀上龙胎,或许能跟耿贵人似的。但耿贵人不也比不得姚嫔吗?怀着身孕,还是个贵人,姚嫔无一子半女便是嫔位,日后若有了生养,只怕便要直逼中宫了! 因此姚嫔一病愈,云答应立刻诚惶诚恐前来请安,得到姚嫔的礼遇,让她着实松了一口气。 二等宫女玉缀奉上一盏上好的明前茶,云答应和气地道了声“有劳”,当真是一点小主的架子都没有。 云答应优雅地抿了一口茶水,笑容甜美称赞道:“娘娘宫里茶水可真是清香,入口甘醇,真是难得的好茶。” 耿贵人素手捏着一枚豌豆黄,淡淡道:“云答应很会品茶啊。” 云答应羞涩地低下头,“贵人过奖了。” 耿贵人笑着翘起唇角,对姚佳欣道:“姚姐姐,云答应是内务府庆丰司员外郎之女,而且还是高太贵人的侄女呢。” 高太贵人就是先帝二十阿哥的生母,如今住在宁寿宫。 合着这云氏还是个关系户啊。 话说员外郎貌似是五品的官儿吧?妈呀,比她已故的老爹品级都高呢! 只不过在康雍两朝,包衣出身就是低人一等,像太后那样以包衣出身坐上妃位也算是凤毛麟角了。毕竟太后老人家可是生了三子三女,且太后虽为包衣,却是个满人包衣。 这云答应若想升到妃位,除非也给四爷陛下生三五个娃才有可能。 而姚佳欣若想升到妃位,估计生一个就够格了。 “高太贵人也算是有福之人了。”是啊,高氏生下了先帝爷幼子,否则命数只怕也跟那些庶妃一样,得去畅春园行宫养老了。 云答应忙恭维道:“姑母是略有几分福气的,只是不如姚嫔娘娘您福泽深厚。” 姚佳欣:…… 耿贵人忍不住笑了:“云答应的小嘴儿可真甜!” 云答应急忙道:“婢妾是真心敬慕姚嫔娘娘的。” 姚佳欣实在不喜欢这种彩虹屁,所以没有久留云答应,见她消了汗便送客了。 送走了云答应,耿贵人才打趣道:“这云氏怕是想攀姐姐这根高枝了。” 姚佳欣忍不住发笑:“我算哪门子高枝?” 耿贵人笑着说:“姐姐自己不觉得,有人却费尽心思想要巴结呢。” 姚佳欣暗忖,这云氏之前是御前宫女,只怕是知道些什么,所以才对她如此敬畏巴结。 耿贵人抚摸着自己的肚子,豌豆黄吃得有点多,又喝了一大盏奶茶,竟有点撑。耿贵人不由看了看窗外的天色,日头已经西偏,而且起了风,很是凉快呢。 耿贵人笑着说:“我瞧着这会子凉爽多了,不如咱们出去溜溜弯,权当是消食儿了。” 姚佳欣瞄了一眼那两盘点心,都已经所剩无几,她只尝了两块,其余都进了耿贵人肚子里,估摸着是吃撑了?姚佳欣心里发笑,脸上却不好意思笑出来,点头道:“也好。” 于是乘着肩舆打着遮阳伞,一路去了御花园才落地走动。 御花园花木众多,还算阴凉。 二人沿着迤逦小路,边说笑着边往花木深处而去。 忽的,前头竟然猛地冲过来一个身穿桃粉旗服女子,眼看着便要冲撞到有孕的耿贵人! 因石子路窄小,只能容两人并行,因此姚佳欣与耿贵人走在前头,后头两个宫女打着伞,因此宫女根本来不及护主! 一瞬间,耿贵人吓得脸色惨白,本能地捂住肚子! 还好来人急忙刹住了脚步,却也因为跑得太急、刹地也太急,一个踉跄,直欲扑倒,直直倒向耿贵人! 姚佳欣见状,来不及有太多反应,只得一把扶住耿贵人后腰。 那人虽倒在耿贵人身上,耿贵人也只是踉跄了一下,因有姚佳欣扶着,并未摔倒,只是却吓了个够呛,一脸惊魂甫定! 受到如此惊险,素日好脾气的耿贵人露出了怒容。 耿贵人的宫女葵儿直接丢了遮阳伞,上前搀扶着手脚发软的耿贵人,当即呵斥:“谁这般冒失!不知道我家贵人怀有身孕吗?!” 姚佳欣定睛一看,这个冲撞过来的女子,不是别人,正是懋嫔宫里的春答应!她穿着一身七成新的桃红旗服,眼睛也红红的,似乎是在哪儿受了什么委屈。 此刻春答应一脸惶恐,当即退后便噗通一声跪在了石子路上:“婢妾不是故意!请耿贵人恕罪!” 姚佳欣打量着春答应的确不像是故意的,便道:“你跑得这么急,火烧眉毛了不成?幸亏耿贵人没伤着。” 耿贵人深吸了两口气,神色这才和缓了些。 春答应吸了吸鼻子,“婢妾、婢妾……只是一时没忍住才……” 耿贵人皱了皱眉头,这说得没头没尾的,只不过她毕竟没事,总不能叫春答应一直跪在咯人石子路上,这种地方,多跪一会儿只怕膝盖都得废了,方才春答应跪得那么急只怕已经伤着了,“好了,你起来慢慢说。” “多谢耿贵人、多谢姚嫔娘娘。”春答应这才趔趄着起身,抽噎着道:“懋嫔娘娘吩咐婢妾带福婴到御花园散步……” 正文 第一零四章、后宫霸凌事件(2/4) “懋嫔娘娘吩咐婢妾带福婴到御花园散步……” 福婴便是懋嫔养的那只京巴犬,素日里不是有专门照顾的太监么?怎么让春答应出来遛狗?这个懋嫔,简直把春答应当奴才使唤了。姚佳欣暗暗蹙眉。 春答应泪眼红肿,“没想到竟碰见宁嫔娘娘宫里的汪答应……” 说着,春答应泪水吧嗒吧嗒掉,一张脸也哭成了花猫。 这时候,只听得汪汪两声叫,一只奶白的京巴四腿飞快摆动,跑到了春答应的脚边儿,蹭了蹭。亏得不是萨摩耶那种撒手没,小京巴闻着味道便追了过来,否则若丢了懋嫔爱犬,春答应肯定吃不了兜着走。 …… 且说这云答应从永寿宫出来,欲回延禧宫,少不得经过御花园。走了这么多路,便想着找地儿歇歇脚,不想却瞧见亭子里有位汪答应正在乘凉。 “哟,这不是云妹妹么!”汪答应笑得一脸亲热。 云答应只得上去行礼问候:“汪姐姐好。” 汪答应很是热络地拉着云答应娇嫩的小手到亭中乘凉,“前日妹妹来储秀宫拜见宁嫔娘娘,妹妹花容月貌,令我见之忘俗。我正想着去延禧宫坐坐呢,没想到便遇见了妹妹,可是真是有缘。” 云答应不动声色将自己的手从汪答应的手中抽了回来,她微笑着说:“汪姐姐过奖了。” 汪答应顾影自怜地叹了口气,“跟妹妹一比,我当真是人老珠黄了。” 云答应急忙道:“汪姐姐这话从何说起?姐姐正当韶华,好日子还长远着呢。” 汪答应这才露出笑颜,“听着妹妹话,可真叫我心里熨帖。妹妹人长得美,又这般温柔贴心,怪不得皇上喜欢妹妹。” 云答应忙垂首道:“我不过就是一时新鲜罢了,皇上是最念旧情的了。” 汪答应听得一怔,念旧情?汪答应不由想到了永寿宫的那位老贵人,不,现在是珍嫔娘娘了。 “妹妹果然不愧是御前出来的人,最懂皇上心意。”汪答应又再度笑颜灿烂,她眼角浮现一丝冷意,嘴角也带了嘲讽:“不像咸福宫那个,满口说是皇上瞧上了她,我看呀,根本就是她自己哀求太后,太后心慈才把她赐给了皇上!要不然皇上怎么会只宠幸了一回,便不搭理了!她那答应的位份,我看也是皇上看在太后的面子上才给的!” 云答应微微蹙眉,汪氏这话也忒刻薄了…… 这时候,亭外一声又急又怒的声音打断了云答应的思绪。 “你胡说!!” 汪氏云氏转脸一瞧,可不正是咸福宫的春答应么!春答应头顶汗珠,手里还牵着一只京巴犬。那春答应气得小脸涨红,眼圈也隐隐发红。 云答应之前去咸福宫拜见懋嫔,懋嫔不曾引荐春答应,但此情此景,不难猜出眼前这位便是慈宁宫出来的春答应了。简直,云答应忙站起身来,客气地打招呼:“春姐姐好,妹妹是答应云氏。” 旁边的汪答应却岿然不动地坐在美人靠上,手里摇着一柄鱼戏莲叶的团扇,她嘴角带着嗤笑,汪答应拉了拉云答应的衣袖:“你跟她客气什么?一个遭了皇上厌弃的玩意儿,如今连太后都不肯赏脸一见,肯定是做出了不知羞耻的事情勾引皇上!” “我没有!!”春答应气急败坏地跺脚,“汪答应,你为何要这般诋毁我!” 汪答应冷哼一声,“诋毁?若我所言皆是诋毁,那为何皇上不再宠幸你?” “我、我……”春答应一时张口结舌,她也想知道皇上为何突然不宠爱她了?到底是她做错了什么?!可春答应思来想去,她并未有丝毫过错啊! 汪答应讥笑道:“我就是好奇了,春答应到底怎么爬上养心殿龙榻?姐姐我愿闻其详!” “你——”春答应气得面皮紫青,只觉得汪答应那张俏丽脸孔竟是这般刻薄可恶。春答应辩驳不过,一气之下竟掉头就跑,生生连福婴都丢在了那里。 这一跑,竟险些撞到有孕的耿贵人,春答应吓得魂不附体,幸好耿贵人和善,没有问罪。被问及缘由,春答应不由泪如雨下,“汪答应她……她诋毁婢妾,说婢妾勾引皇上,还说婢妾是做了不知廉耻的事情,才遭了皇上冷落……” 春答应呜咽不成声。 见状,耿贵人也生不起气来,“这汪答应素日里挺乖巧的一个人,没想到言语竟然这般刻薄。” 姚佳欣心想,那汪氏本来就不是个省油的灯,她在宁嫔手底下混得风生水起,每月两三次承宠,还能叫宁嫔不生嫌恶妒忌,可见口齿何等伶俐。春答应这么个笨嘴拙舌的,如何说得过汪氏? 这御花园还真是事儿多,出来溜溜弯没想到便看到一起后宫霸凌事件。 正在此时,那迤逦小路上走来两个身形曼妙的女子,正是汪答应……以及云答应。 没想到云答应也在,只不过春答应方才并未提及,直说是汪答应诋毁她,可见这云氏不曾掺和帮腔。 汪氏见到亭中竟坐着永寿宫姚嫔和启祥宫的耿贵人,神色一紧,立刻笑语嫣然上前,“婢妾给姚嫔娘娘请安,给耿贵人请安。” 云答应也忙跟着一起行礼。 姚佳欣看了看春答应,又瞅瞅汪氏,得嘞,她既不是春答应的主位又管不到汪答应头上,何必理会这种闲事?于是她点了点头,对耿贵人道:“时辰也不早了,咱们回去吧。” 见状,汪答应松了口气。春答应却急了,她急忙道:“姚嫔娘娘,求您为婢妾做主。” 姚佳欣:……果然是个笨的。 姚佳欣道:“这种事情你应该请懋嫔娘娘做主。” 春答应泪水四溢,一瞬间满腹的委屈一下子爆发了出来:“懋嫔娘娘怎么会为婢妾做主?她嫌弃婢妾无用,对婢妾早已弃之如敝屣!婢妾不知道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竟落得这般境地!”——她所期许的君恩宠爱不但没有到来,连原本亲热和气的懋嫔娘娘也一天天对她冷漠了起来,动辄训斥,还总是指派下人的差事让她去办!这样的日子,还不如在慈宁宫做一个奉茶宫女! 可是太后已经不肯见她,她就连回去伺候太后的机会都没有了! 正文 第一零五章、塑料花姐妹(3/4) 春答应泣不成声,噗通一声软在了地上,她掩面哭嚎:“为什么都要欺负我!我明明……没有得罪懋嫔,也没有得罪汪答应!为什么都要欺辱我!” 见状,汪答应脸色一变,立刻道:“你需要胡说八道!我曾欺负你了?我说得句句属实!” 春答应红肿的眼睛瞪着汪答应:“你——你无凭无据,背后胡乱编排我!还敢说属实?!” 汪答应正色道:“我虽无凭无据,但有些事情不是明摆着么!” 姚佳欣:这汪答应还真是巧舌如簧啊! “姚嫔娘娘!”春答应一把抓住姚佳欣的衣袍,“求娘娘为婢妾做主!” 姚佳欣皱眉:“我不是你的主位,更无权惩处宁嫔娘娘宫里人,你求错人了。” 春答应看着一脸冷淡的姚嫔娘娘,眼中有些不敢置信,那日前去永寿宫请安,姚嫔娘娘不是很温柔和善吗?怎么也跟懋嫔娘娘似的,突然就变了脸? “为什么连你都不肯帮我?”春答应忍不住大吼,满脸充斥着愤怒。 姚佳欣:去你个奶奶嘴,老娘有啥义务必须帮你?!我又不是你妈! 姚佳欣板着脸道:“你的主位是懋嫔娘娘,再不济,六宫之主是皇后娘娘!”她只指点到这个程度,春答应爱咋滴咋滴吧。 姚佳欣一把将自己的衣袍从春答应手上拽了回来,便扬长而去。 耿贵人见状,也不言语,忙跟上了她的脚步。 望着姚嫔匆匆远去的背影,春答应满目怆然……她跪坐在亭中,六神无主。 汪答应恭送了姚嫔与耿贵人,看春答应如斯模样,嗤地笑了:“做人呢,还是要晓得自己几斤几两!姚嫔娘娘是什么身份,你又是什么玩意儿!呸!” 汪答应狠狠啐了一口唾沫,拂袖而去。 云答应幽幽叹了口气,忙快步走进亭中,将地上的春答应扶了起来。没成想,春答应却狠狠推开了云答应,云答应一个趔趄,险些摔倒,幸好随侍的宫女伶俐,忙一把扶住了自家小主。 云答应的宫女青萝不由怒了:“春答应,您怎么这般不识好歹!” 春答应怒目圆瞪:“用不着你假惺惺!你若真好心,方才汪氏辱骂我的时候为何不出言阻拦?这个时候充什么好人!” “你——”宫小女青萝被这等“狗咬吕洞宾”的行径气得鼻子都歪了 云答应秀眉颦蹙,忙道:“好了,青萝,什么都不必多说了。咱们回延禧宫。”——春答应已经是魔怔了,还是离她远点为上。 回去的路上,姚佳欣不由回头望着肩舆上的耿贵人:“方才受了那般惊吓,还是叫太医去启祥宫瞧瞧吧。”——自打她四爷陛下下旨封她为珍嫔,耿贵人与她出行,便坚持落后半步距离,害得她只得扭着脖子与耿贵人说话。 耿贵人一手落在小腹上,一手搭在扶手上,含笑道:“哪里就那么娇弱了,这会子已经不打紧了。” 额……好吧,娇弱的人是她,耿贵人人家身子骨强健着呢。 启祥宫。 宫女葵儿小心扶着自家贵人,见殿门关上,便道:“这姚嫔娘娘人还蛮不错,方才若不是她及时扶着小主,说不准……”葵儿露出了后怕的神色,那位春答应实在是太冒失了。 耿贵人坐在柔软的罗汉榻上,想想今日的惊险,她仍然有些后怕,“的确多亏了姚嫔。”——经此一役,可见姚嫔的确是个可以互相扶持之人。 耿贵人露出舒心的笑容,从前她与钮祜禄氏互相扶持,日后有姚嫔,心里反倒是比从前更安定了些。 这时候,东偏殿的宫女萃香求见,耿贵人忖着萃香是钮祜禄贵人的陪嫁丫头,非同一般宫女,便露出笑容,传了进来。 萃香也一脸的恭顺,请了个安,道:“我家贵人特意做了双小鞋子送给耿贵人。” 葵儿忙上去接过来,呈给自己小主,那是一双比巴掌还小的祥云龙纹小鞋,正红的缎料,又精致又喜庆。耿贵人看得欢喜,“钮祜禄妹妹的绣工真是越发精进了,瞧着上头龙绣得活灵活现的。” 耿贵人笑着对萃香道:“替我谢过你家贵人,难为你家贵人怀着身孕还费心费力做了这双小鞋子。” 萃香道:“我家贵人与耿贵人是打潜邸的老交情了,为贵人腹中的小阿哥做双鞋子只是聊表心意。” 耿贵人又叫葵儿拿碎银子赏赐了萃香,这才送出了东偏殿。 葵儿回到耿贵人身边,低声道:“小主,奴才分明瞧见萃香手上有针尖扎过的痕迹……这双鞋子哪里是钮祜禄贵人亲手做的?” 耿贵人把手里小鞋子淡淡搁在一旁,云淡风轻道:“知道就行了,别乱嚷嚷。”耿贵人又不是不晓得钮祜禄贵人是什么人,打着自己亲手绣制的旗号,其实都是萃香帮着做的。 葵儿撇撇嘴:“不能做就别做,这般糊弄人,这是把小主您当傻子呢!” “好了!”耿贵、人嗔怪地瞪了葵儿一眼,“同住一宫,有些事情就得忍耐些。” 葵儿叹了口气:“奴才只盼着小主诞下阿哥,也跟姚嫔娘娘似的,做了一宫主位,想必就好了。” 耿贵人苦笑了笑:“就算我运气好能生个阿哥,也能封个嫔位,不还得跟钮祜禄贵人同住一个屋檐下?” 葵儿撅了噘嘴,“就因为她在启祥宫,皇上一直没来看望小主!” 耿贵人沉默了片刻,道:“皇上还是在意我腹中孩子的,前儿不是刚叫人送来十匹上好的妆缎么。”说着,耿贵人忙道:“对了,你赶紧选两匹颜色清雅的,送去永寿宫,再挑两匹颜色鲜丽的,送去东偏殿,” 葵儿气得跺脚:“那是皇上赏赐给您的!您要送姚嫔娘娘也就罢了,毕竟往日里姚嫔娘娘也时常送小主绸缎首饰,可东边那个凭什么呀!” “好了!”耿贵人苦口婆心劝慰,“同住一宫,就是得处处周全,才能免生事端。” 葵儿低下头,“奴才只是替小主觉得不值。” “这不是值不值的事儿,钮祜禄贵人与我毕竟多年交好,如今我也只能继续与她交好下去。”耿贵人也有些愁苦,如今她是想甩也甩不掉钮祜禄贵人了。 若是姚佳欣在场,肯定要腹诽一句:耿贵人和钮祜禄贵人这对姐妹还真是塑料花啊! 正文 第一零六章、储秀宫的嘴皮子(4/4) 葵儿虽满口抱怨钮祜禄贵人,但还是抱着大红大紫的妆缎去了东偏殿,露出一脸的笑容,“我家贵人新得了几匹料子,知道贵人您喜欢新鲜的花色,故而特意选了这两匹送您。” 体态丰腴的钮祜禄贵人正坐在昼榻上,手持针线,一幅正在做女红的样子,见葵儿来,她立刻放下里手中的针线,笑脸富态而和气:“耿姐姐真是有心了,事事都惦记着我。” 当面如此,葵儿走后,钮祜禄氏脸上笑容转瞬不复,面若寒霜。 萃香见状,忙啐了一口,“不就是皇上赏赐了几匹妆缎么,竟还炫耀到小主您跟前了!” 钮祜禄贵人打量着那绣了一半团扇,语气冷冽:“耿姐姐是今非昔比了,有皇上垂爱,又傍上了姚嫔,是愈发不把我放在眼里了。” 萃香忙道:“小主别生气,您可是有皇后娘娘护着呢,昨儿皇后娘娘还叫人送了上好的官燕来呢,独独只给您的,西边那个可没份儿!” 钮祜禄贵人这才露出了清淡的笑容,“是啊,皇后娘娘总比姚嫔尊贵多了,比起耿姐姐,我也不差什么。” 萃香立刻符合:“是啊,耿贵人与姚嫔走得越亲近,皇后娘很便越厌恶她,日后没她好果子吃!” 钮祜禄贵人眉宇间浮起一丝高傲:“念着往日的交情,我一直想拉耿姐姐一把,既然耿姐姐不肯领情,我就不勉强了。” 说着,钮祜禄贵人吩咐道:“那这团扇好生绣好,赶明儿送去景仁宫孝敬皇后娘娘。” “是,小主。” 永寿宫。 姚佳欣才用了飧食,正懒洋洋瘫软在罗汉榻上,便听底下禀报说,耿贵人的身边的葵儿来了。 葵儿是抱着两匹素雅的妆缎来的,一匹碧蓝的,颜色极为澄净雅致,还有一匹水红的,是极浅的红色,锦鲤莲纹,十分耐看。 姚佳欣不禁微微颔首,“这个时令,用这样颜色花样正合适,你家贵人有心了。” 正在此时,浓云端了甜点上来,是一盘玫瑰饼,姚佳欣吃得有点撑,所以就干脆赏给了葵儿。 葵儿笑得两腮都泛起酒窝,千恩万谢,回去的路上,葵儿就干掉了一半,剩余的几块她带回去分给了同伺候耿贵人的小太监和小宫女。这也是惯例了。去永寿宫送礼,姚嫔娘娘总爱随手赏赐上等的点心,葵儿总会留些分润给其他人。 回到殿中,耿贵人便闻到了那股子香甜的玫瑰味儿,不由道:“看样子这回姚嫔赏的是玫瑰饼。” 葵儿笑容灿烂:“是啊,永寿宫的点心太好吃了!尤其是这玫瑰饼,香甜酥软,满口留香。” 被葵儿这么一说,耿贵人都有些馋了,只是自打她有孕,姚嫔就不曾送过吃食点心。 葵儿见状,忙道:“那奴才让小厨房也做一份?” 耿贵人摇了摇头:“启祥宫小厨房的手艺可差远了。” “那就让厨子去永寿宫跟着学不就是了!”葵儿笑嘻嘻道。 耿贵人一愣,这还真是个不错的主意,她有了身孕,吃食上自然格外小心警惕,从来只吃自己宫里的东西。叫厨子抽空却学学,一道玫瑰饼而已,想来用不了多久就能学个差不离了。 耿贵人终于点了点头,“也好。” 翌日,嫔妃们照旧齐聚景仁宫请安。 皇后如慈母般关怀着齐妃的儿子弘昀,“三阿哥招了暑气,如今可好些了?” “多谢皇后娘娘惦记,太医说,弘昀已经没有大碍,只是身子尚虚,再将养几日便能回御书房读书了。”齐妃如是道。 “那就好。”皇后露出释然的微笑,忽的,皇后又板了脸色,露出中宫威严,“昨儿傍晚,懋嫔宫里的春答应哭哭啼啼跑来,说宁嫔宫里的汪答应辱骂欺侮她。” 说着,皇后目光扫过懋嫔和宁嫔,“当真有这回事吗?” 姚佳欣心里呵呵哒,御花园发生的事情,光天化日,皇后会不晓得?哪里还需要问懋嫔和宁嫔这两个主位。 懋嫔微笑着道:“春答应倒是不曾跟嫔妾说,这几日她的确闷沉沉的,的确像是受了委屈的样子,没想到竟跑来景仁宫叨扰皇后娘娘。” 皇后露出些许微笑,“本宫是六宫之主,嫔妃们有什么委屈,到本宫求本宫做主也是应当的。只是……春答应虽瞧着不像撒谎,但本宫也不能听信她一面之词,故而只应允了她,会好好查问一下。” 说着,皇后看向宁嫔。 宁嫔忙起身,露出了冤屈的神色,“娘娘,您是知道的,汪答应素来乖巧懂事,怎么会去欺侮无怨无仇的春答应呢?” 皇后微微颔首,露出了不解的神色:“是啊,本宫也觉得有不通之处,所以才要问问。” 宁嫔露出了气恼的神色,她满是不忿地道:“依嫔妾看,定是春答应嫉妒汪妹妹得宠,才跑到皇后娘娘面前诬告!否则这种小小口角纷争,去求主位懋嫔姐姐做主即可,哪里需要闹到您面前?肯定是这春答应故意想把事情闹大,博得六宫可怜!” 姚佳欣:卧槽,宁嫔这嘴皮子,愣是把加害者变成了受害者!把受害者变成了处心积虑之辈!她总算明白汪答应那黑白颠倒的口才是跟谁学的了。这储秀宫的嘴皮子还真是优秀啊! 听得这话,懋嫔脸上有些不悦,她虽不喜欢春答应,但也由不得宁嫔反诬!便梗着脖子反驳道:“宁嫔这言之凿凿的,不晓得还以为你亲眼瞧见了呢!汪答应平日里是乖巧懂事,但毕竟年轻气盛,保不齐一时不快,便说了什么不妥当的话!” 宁嫔冷眼睨了懋嫔一眼:“姐姐可不能空空白话污蔑汪妹妹!汪妹妹的乖巧懂事,六宫皆知,倒是那春答应,姐姐方才也说了,最近一直闷沉沉的,她被冷落数月,保不齐便生出什么不该有心思,想要博取皇后娘娘怜悯,以此争宠呢!” “你——”懋嫔气得鼻子都歪了,谁没个眼线,御花园发生事情,谁不晓得,装什么无辜! 然而眼线都是好不容易安插的,懋嫔如何肯为了春答应自爆出来?忽的,懋嫔想到了什么似的,目光转向了姚佳欣:“对了,我听底下宫人说,昨儿下午姚嫔妹妹也去了御花园,想必看到了什么吧?” 姚佳欣:麻蛋,明明已经努力降低存在感,只想看戏吃瓜,没想到还是被卷进来了。 姚佳欣微微一笑,站起身来,以陈述的口吻道:“启禀皇后娘娘,昨儿嫔妾的确跟耿贵人一起去御花园散步乘凉,结果却瞧见春答应哭着冲将过来,还险些撞伤耿贵人呢。嫔妾问她为何这猫冒失,那春答应对嫔妾诉了好一通苦,想必所说的跟禀告皇后娘娘的应该是差不离的。再后来,汪答应也赶了过来,二人各执一词,我也很是苦恼,便让汪答应去找懋嫔娘娘这个主位做主,没想到她竟跑来烦扰皇后娘娘了。” 皇后打量了姚佳欣一眼:“是啊,各执一词,着实令人烦恼。”皇后叹了口气,露出一副苦恼至极的样子,“姚嫔你素来聪慧,你觉得此事该如何处置呢?” 姚佳欣谦恭一笑,道:“皇后娘娘才是六宫之主,此事当然应该由您做主,嫔妾岂敢胡言乱语?” 皇后微笑颔首,“姚嫔很懂规矩。” 说着,皇后微微一忖,便道:“这事儿说到底不过就是两个答应只见言语口角,犯不着闹大,本宫会赏赐春答应,加以安抚。” 呸,不就是和稀泥么! 正文 第一零七章、凤仙花(1/4) 众人走出景仁宫,懋嫔目光泛着冷意看向姚佳欣:“不知姚嫔可有空暇,赏光去咸福宫坐坐?” 姚佳欣一愣,懋嫔这眼神这语气不对劲啊,怎么一副看仇人的架势? 对了,方才懋嫔莫名其妙拉她出来作证的举动也是奇怪,难不成……姚佳欣忽的想起昨日春答应那怨恨的目光,看样子问题出在这春氏身上。 咸福宫,正殿的殿门紧闭,懋嫔只留了心腹宫女砗磲,这才开始发作:“方才在景仁宫,你为何不说出实情?!” 姚佳欣这一路上,也差不过猜了个八九不离十,她挑眉问道:“我方才在皇后面前,所言句句属实。不知懋嫔怎么就认定我所言不实?” 懋嫔气得眼珠子冒火,“你还想糊弄我,春答应分明早就都禀报本宫了!” 姚佳欣暗道一声果然,看样子是春答应跑到懋嫔跟前说:姚嫔亲眼看到汪氏出言侮辱,却坐视旁观云云。 这个春答应……竟学会挑拨离间了。只可惜道行还太浅,也就能骗骗懋嫔这种蠢钝伪善之辈了。如果她所料不假,春答应跑去景仁宫告状,只怕也是懋嫔允许的。毕竟若是告状成功,多少能给宁嫔难堪,即使不成,也没什么坏处。 姚佳欣正色道:“春答应所言,懋嫔便句句都信吗?她来咸福宫不过三个月,我可是在咸福宫住了三年!懋嫔宁可相信三个月的情分,也不信三年的情分吗?!”——毛线个情分,其实懋嫔一点好感都没有。 这话叫懋嫔生生噎住了,她面带犹豫:“可是……春氏胆怯,也不像是个敢撒谎的。” 姚佳欣深深道:“懋嫔娘娘也是见过世面的人,难道不晓得,人是会变的吗?”——她真怀疑懋嫔这年岁是不是活到狗身上去了,之前那个叫玉珠的宫女也是把懋嫔哄得心花怒放,决意抬举侍寝,只可惜没过得了四爷陛下火眼金睛。 懋嫔不由沉默了。 姚佳欣冷哼一声,“这春答应的确长进了,短短几个月的光景,竟学会挑破离间了!娘娘不妨想想,以我今时今日的位份恩宠,还需要忌惮宁嫔而不敢说出真话吗?” 听了这话,懋嫔终于信了,她脸色一沉,“春氏这贱蹄子,竟敢欺骗本宫!!” 姚佳欣心想,你先前瞧着春答应能得宠,亲亲热热拉拢了去,如今眼瞧着春氏得宠无望,便日渐苛待,生生把她当成奴才使唤,春氏岂会不生怨恨?不骗你骗谁? “本宫绝饶不了她!”懋嫔恨得咬牙切齿。 姚佳欣忙道:“皇后娘娘才说了要赏赐安抚春答应,懋嫔娘娘这个时候可不宜发作。”此刻姚佳欣再度恢复了客气礼敬的口吻。 姚佳欣安抚了懋嫔几句,便走出了咸福宫正殿的殿门,却赫然瞧见春答应正站在殿外。 “姚嫔娘娘金安!”春答应神色慌乱,连忙行了请安礼。 有胆子睁眼说瞎话乱往她头上扣,心里素质却这么差,一下就露出心虚之态。姚佳欣淡淡哼了一声,站在月台上,正好可以居高临下俯视春答应,嘴角噙着冷笑,“春答应,以后好自为之吧!” 春答应目送姚嫔远去,她咬了咬嘴唇,皇后娘娘说了,以后会为她撑腰,她什么都不用怕了…… 这时候,大宫女砗磲走了出来,板着一张冷漠的脸:“娘娘今儿不舒服,春答应不必请安了,请回吧!” 春答应脸色一白,看样子懋嫔已经信了姚嫔……这样一来,她岂非一下子得罪了两个嫔主娘娘? 春答应忙深吸一口气,还有皇后娘娘呢,有皇后娘娘庇护,哪怕是懋嫔和姚嫔也不能无端端把她如何了。 过了没几日,春答应便离开了咸福宫,挪去了景阳宫居住,且时常前往景仁宫请安。姚佳欣才意识到,皇后借着赏赐安抚,已经收了春答应为己用。 此时已经是七月光景,夏日的溽热还在延续中。 今儿一大早花房送来了两盆凤仙花,姚佳欣微微颦眉,“本宫一早就说了不染指甲,送凤仙花来作甚?” 凤仙花别名叫指甲草,只因花色多样且鲜艳,着色也极好,宫中嫔妃都以此染指甲,其具体流程就是将凤仙花捣烂,压出汁儿,涂抹在指甲上,然后包裹定色即可。 但姚佳欣嫌弃繁琐,而且她不喜欢留太长的指甲,短短的指甲一直都是干干净净,佩戴上那个华美的护甲保护,都有些可惜了护甲呢。 眼前这两盆凤仙花,一盆是极正的大红色,花开簇簇,很是惹眼,另一盆是相对娇嫩的粉紫色,也很明艳。 送花的太监忙讨好地道:“这凤仙花各宫各院都送,若是唯独撇下永寿宫,倒是显得奴才们不敬重姚嫔娘娘了。娘娘,您瞧这花开得其实也挺漂亮的,您留着赏看也是好的。而且凤仙花还能避蛇虫鼠蚁呢。” 姚佳欣端量着这两盆花,凤仙花算不得什么名贵花木,不过胜在花丰且艳,而且花期还长。 姚佳欣微微颔首:“花房有心了,就留下吧。” 姚佳欣上辈子就挺喜欢这些花花草草的,养花的水平也还可以,不过因为经常出国代购的缘故,因此养得主要是多肉这种喜干旱的品种。因它的阳台光照十分充足,因此养得也很不错,每次回国后,她都要去瞧瞧自己的多肉小可爱们。 只可惜她死了,她的那些多肉,估摸着也活不长了。 唉…… 更可惜的是,这个时代还没有多肉。 “凤仙花喜阴。小唐,把这两盆花搬到阴凉通风处。”姚佳欣如是吩咐太监唐印。 “是,娘娘。” 景仁宫。 风轮咕噜噜转动,送来缕缕清风。 蕙纕姑姑将新调制好的凤仙花汁端上来,专心致志为皇后涂指甲。 钮祜禄贵人正坐在一旁的紫檀小绣墩上,圆润富态的脸上带着讨好之色:“这花汁的颜色极好,又红又正,配得上皇后娘娘。” 皇后面上微微一笑,“还是多亏花房培植凤仙花,品色都极好。” 皇后的指甲留得都足有半寸,尤其是右手小指甲,洁白修长,被涂上鲜红欲滴的凤仙花汁后,更是妍丽得紧。 钮祜禄贵人忽的低声道:“这正红的凤仙花用来染指甲虽然最好不过,但平日里,娘娘还需忌讳些才是。” 皇后一怔,忙问:“这是为何?” 钮祜禄贵人眼神透着别样的幽光,“红花凤仙,又破血堕胎之效,亦有透骨之名,故而又唤做‘透骨草’,蛇虫鼠蚁都避之不及呢。” 正文 第一零八章、酸石榴(2/4) 听到钮祜禄贵人解说凤仙花的毒性,皇后并未露出惊色,而是淡淡一笑:“是么,凤仙花竟会破血伤胎?那你可得远着些才是。” 钮祜禄贵人忙道:“多谢皇后娘娘关怀,婢妾自打有了身孕,连指甲都不染了。永寿宫也并无凤仙花。” 皇后微笑颔首:“那就好。” 皇后又笑着关切:“本宫听说耿贵人最近正害喜。” 钮祜禄贵人眼底闪过一丝异色,但旋即她笑着道:“耿姐姐是有些害喜,婢妾邀她一同来拜见皇后娘娘,耿姐姐都婉拒了呢。”——这话,分明是在皇后面前给耿贵人上眼药呢。 皇后装作没听出来的样子,微笑道:“头三个月,正是最容易孕吐的时候,偏生又是这样炎热的日子,也是怪辛苦的。” 钮祜禄贵人道:“娘娘言重了,耿姐姐虽偶尔害喜,但胃口还是极好的。前儿还叫膳房太监去永寿宫学做玫瑰香饼呢。” 皇后眼中划过一缕不宜察觉的愠色,“能吃是福。永寿宫小厨房的手艺的确是一绝。” 钮祜禄贵人心里暗自酸妒:永寿宫的厨子几乎都是皇上赏赐的,厨艺只怕都不逊色景仁宫了。 这时候,宫女端上来一盘青皮红瓤的石榴,红润润的石榴籽宛若红宝石般晶莹剔透。皇后睨了一眼,道:“今年山东巡抚进贡的石榴格外酸些,本宫有些吃不惯,钮祜禄贵人不妨尝尝。” “多谢娘娘赏赐。”钮祜禄贵人满脸欢喜,便剥了一块石榴,津津有味地吃了起来。 皇后露出些微笑容,“自打有了身孕,你倒是愈发爱吃酸了。” 钮祜禄贵人谦顺微笑着,“最近的确愈发嗜酸了,送去婢妾那儿的石榴远不及娘娘这里的好,婢妾却觉得合胃口得紧,一早就全都吃完了。”说着,她低头剥着石榴籽,吃得甚是香甜。 皇后微笑着道:“今年送到本宫这里的石榴比往年多了足足一倍,本宫是怎么也吃不完的。”说着,皇后见指甲已经染好,便吩咐蕙纕:“你去装上两篮,送去启祥宫,钮祜禄贵人和耿贵人都有份儿。” “是,娘娘。” 钮祜禄贵人赶忙起身,屈膝行了一礼,满脸感恩戴德地道:“多谢皇后娘娘恩典!” 回到启祥宫。 宫女萃香忙关上了东偏殿的殿门,她看着桌上那满满一大篮子的石榴,露出愁容,“小主,先前内务府送来的那些石榴,咱们好不容易才吃完……” 钮祜禄贵人一手捂着酸倒了的腮帮子,瞪了萃香:“有空废话,还不如帮我多吃几个石榴!” 萃香苦兮兮道:“小主这是何必呢,今年石榴这么酸,若是伤了您的牙齿可怎么是好。” 钮祜禄贵人脸色突然有些阴沉,“皇后娘娘虽然厚待我,只不过,凡有赏赐,总少不了耿姐姐一分儿。” 萃香一脸不解:“耿贵人跟永寿宫走得那么近,皇后娘娘难道不生气吗?” 钮祜禄贵人冷笑:“只是装得不生气罢了。”她低头看着自己刚刚显怀的肚子,“皇后娘娘无非就是担心我这一胎未必是阿哥,所以才同样厚待耿贵人!” 萃香连忙道:“小主是最有福气的人,这一胎肯定是个阿哥!” 钮祜禄贵人突然沉默了,良久之后,她叹了口气,“但愿是吧。”——皇上如今厌恶了她,只怕她不会有再怀下一胎的机会了。 对面的西偏殿中。 耿贵人看着那红澄澄喜人的石榴,虽喜欢得紧,却不由露出不安之色。 葵儿笑着道:“小主您不是最爱吃石榴了么,皇后娘娘赏赐的这篮石榴又大又新鲜,您怎么不高兴啊?” 耿贵人叹着气道:“皇后娘娘对我越好,我越是不放心。” 葵儿眨了眨眼,依旧惶惑。 耿贵人低声道:“皇后无子,势必只能抱养。钮祜禄贵人自然是上选,可是未到瓜熟蒂落之日,谁晓得是阿哥还是公主。万一钮祜禄氏生的是个公主……” 耿贵人抚摸着自己的小腹,幽幽叹了口气。 “只盼着她生个阿哥吧。”耿贵人喃喃道。 葵儿连忙道:“奴才瞧着,东偏殿最近总叫些酸的吃食,俗话说酸儿辣女,看样子应该是个阿哥。” “但愿吧……” 这一刻,钮祜禄氏和耿氏心中所盼竟是相同的。 葵儿低声道:“奴才方才去茶库领份例茶,回来的路上,看到皇上的御驾停在永寿门外。姚嫔娘娘可真是好福气。”葵儿的语气有些酸。 耿氏默然。 葵儿突然灵机一动,“小主,要不您干脆趁着机会去一趟永寿宫,也好在皇上面前露露脸。” 耿贵人立刻狠狠瞪了葵儿一眼:“这种事情,以后你连想都不要想!”——她好不容易才交好了姚嫔,岂能为了多见皇上几次,便坏了交情?何况皇上也不喜欢满心算计的妇人! 葵儿缩着脖子低下头:“奴才知错了。” 耿贵人忽的心下一动,皇上在永寿宫的时候,她固然能厚着脸皮凑上去。可若平日里不妨多去坐坐,或许能遇上皇上驾到。 永寿宫正殿外的月台上和廊下,满是大盆小盆的各色花木,简直成了个小花园。姚佳欣便索性在西窗外的廊下摆上桌椅,素日里也常在此闲坐享用茶水点心,繁花簇拥、花香袭人,端的是美滋滋。 只不过有个缺点,就是花太多,几乎没有站着地方。 胤禛打量着这个小花园,不由颔首,便也不进正殿,直接携着恬儿的小手,迈入花间,坐在了那藤椅上,他微微颔首:“恬儿这里拾掇的,倒是颇有趣致。让朕不由想起圆明园的花圃。” 姚佳欣笑着说:“嫔妾这几盆花木,哪里能跟园子里比?”说着,她不由得有些向往,“不知嫔妾何时有幸去园子里避暑。” 胤禛嘴角翘起一点小小的弧度,“园子已经修得差不离,朕打算明年去园子避喧听政。” 姚佳欣一喜,眼睛亮晶晶看着四爷陛下:“皇上会带上嫔妾对吧?” 看着恬儿这般渴盼的模样,胤禛不由生了捉弄之心,此地左右花木扶苏,太监宫女都候在月台下和正殿门外的空地上,因此是一个相对私密的空间。胤禛带着薄茧的食指挑起了姚佳欣的下巴,他声音灼热低语:“那就要看恬儿今晚是否听话了。” 姚佳欣老脸一红,四爷陛下,青天白日讨论夜间运动,您酱紫不好吧? 正文 第一零九章、蓄意蹭宠(3/4) 翌日,身心俱疲的姚佳欣一回到永寿宫,便摊在了罗汉榻上。 昨晚被精神倍棒的四爷陛下翻煎饼似的折腾了好几个回合,今早又得去景仁宫应付一轮轮嘴炮问候。 真的好累啊。 素雨上前道:“小主,启祥宫的厨子刘太监已经学会玫瑰香饼,一早就回去伺候耿贵人了。” 姚佳欣淡淡“哦”了一声,又道:“拿十两银子赏赐向太监。”向太监便是做点心一绝的那位,尤其擅长制作各色鲜花饼。这玫瑰香饼的手艺,也是人家的一手绝活,总不能白白让他教授。 素雨笑着点头:“那刘太监也是一早奉上了束脩的,小主再赏赐一回,向公公必不会有半分不满了。” 毕竟姚佳欣还指望着向太监以后好好发挥厨艺,满足她的口腹之欲呢,这些个厨子可都是御前赏赐过来的,总要偶尔给些油水才是。 素雨又道:“那刘太监还讨了一罐向公公亲手特制的玫瑰卤去。奴才已经登记造册了。” 要制玫瑰香饼,最不可或缺的便是玫瑰花瓣,可这东西只有晒成干才能长期保存。到了用的时候,向太监会特意浸泡花瓣,泡软之后沥干,再撒上白糖用石锤捣烂,制成酱,装入罐中,再浇上一层蜂蜜,最后密封。如此制成的玫瑰卤搁在阴凉地大约能保存小半个月。 这玫瑰卤用来做玫瑰香饼是再合适不过的了,还能用来做玫瑰糖、玫瑰糕、玫瑰馅儿月饼等多种点心,而且还能热水冲了饮用,因此向太监会一次性腌制好几罐备用。 姚佳欣皱了皱眉:“耿贵人怀有身孕,怎么能随随便便送吃食?” 素雨忙道:“那刘太监再三央求,再者,那罐玫瑰卤是当面打开检查过的。耿贵人又与小主交好……” 姚佳欣额头有些发胀,虽然耿氏信得过,但她心里终归觉得不安…… 这时候,耿贵人来串门了,她腰身微丰,步履徐徐,脸上含笑,盈盈见了常礼。 姚佳欣忙打起精神招待。 耿贵人笑语连珠,精神头也极好的样子,“姐姐宫里的玫瑰卤可真是又香又甜,刘太监做出来的玫瑰香饼味道与姐姐这里的已经相差无几。” 耿贵人也是个喜好美食之人,跟随的宫女葵儿手上还提了个食盒,葵儿小心翼翼取出了里头的两盘点心:芙蓉糕和海棠酥,都是十分精致的小点心。 “启祥宫的点心,虽然不如姐姐这里的精美,但也还算可口。”耿贵人笑着道。 有吃有喝,姚佳欣不禁有了精神,开始与耿贵人说说笑笑。 一直吃喝玩笑到午时,耿贵人忖着姚嫔该午睡了,便起身告辞。 送走了这个精神勃勃的孕妇,姚佳欣有些乏累,便回屋午睡了。 接下来的几日,耿贵人都会造访永寿宫,殷勤地让姚佳欣怀疑,她是不是别有目的。 直到第三日,她与耿贵人正吃着点心闲聊,四爷陛下就这样不期而至了。 耿贵人攥着绢帕的手不由一紧,又是紧张又有些欢喜。 姚佳欣终于明白,合着耿贵人总来她这儿,是“守株待兔”啊!而那只兔子就是四爷陛下。以四爷陛下驾临永寿宫的频率,耿贵人这“笨办法”还真的是很管用的。 姚佳欣:果然还是塑料花啊。 不过转念一想,耿贵人自打有了身孕,便没见过四爷陛下,心急了似乎也是可以理解的。 于是她也不戳破,理了理衣襟,忙起身迎驾。 胤禛一走进正殿,只瞧见满地都是跪迎之人,倒是一时没发现耿贵人也跪在一旁呢。但是他瞥见那炕几上分明摆着两只珐琅茶盏……他目光往低处一扫,果然看到了熟悉的身影。 “耿氏?”胤禛并未太惊讶,毕竟王以诚禀报过,耿氏与恬儿一直走得很近,“都平身吧。” 姚佳欣忙站起身来,用目色示意浓云撤掉炕几上的残茶冷点。 耿贵人则是被葵儿小心搀扶了起来,她微笑着道:“婢妾正和姚姐姐闲聊打发光景,皇上便来了。” 姚佳欣默然不语,接过素雨新沏的茶,亲自奉给四爷陛下。 胤禛神色淡然,抿了一口茶水,道:“嗯,这次茶泡得还不错。” 素雨提着一颗心终于落下了。 胤禛看了看姚佳欣,又扫了耿氏一眼,道:“都坐吧。”——耿氏也在,好生叫人不自在,朕想与恬儿亲昵些都不成。 耿贵人是会看眼色的人了,虽然姚嫔娘娘和皇上都未曾露出不满之色,但若她继续呆下去就不好说了,她连忙笑着道:“婢妾来了有一会儿,正要告辞呢。” 姚佳欣暗道,耿氏虽然蓄意蹭宠,但好在会做人,不是那种没皮没脸的,因此这塑料花情谊还是可以维持下去的。 胤禛淡淡“嗯”了一声,“朕瞧着你气色不错,好生养着胎,若短了什么,可直接叫人去养心殿告诉朕。”——毕竟耿氏怀着弘昼呢,朕却一直没去看望,耿氏有些心思,其实也无伤大雅。 耿氏不由大喜,连忙道:“多谢皇上恩典,婢妾一切安好,皇上不必挂怀。” 说罢,耿氏屈膝一礼,毫不拖泥带水,便盈然退下了。 “素雨,你去送送耿贵人。”姚佳欣忙吩咐道。 “是!”素雨巴不得赶紧离开万岁爷的气场范围,欢喜不跌地去搀扶着耿贵人迈出了永寿宫门槛儿。 见耿氏走了,胤禛摆了摆手,示意左右屏退。 转瞬,这东次间内,便只剩下二人。胤禛露出了微笑,对坐在绣墩上的姚佳欣道:“来朕身旁坐。” 姚佳欣甜甜一笑,飞快起身上前,小屁屁紧挨着四爷陛下,坐在了罗汉榻柔软的条褥上。 胤禛低声道:“耿氏……孕中多思,恬儿别往心里去。” 姚佳欣很是豁达地道:“耿贵人怀有身孕,盼着能见到皇上,也是可以理解的。”反正耿氏又没做别的,在四爷陛下面前表现得也是端庄得体,这点小心思她可是能够容忍的。 朕的恬儿是心胸开阔之人…… 胤禛的目光不由落在恬儿那分外纤细的腰肢上,落在那小腹处……他惆怅地叹了口气。 正文 第一一零章、启祥宫中毒事件(4/4) 耿贵人回到启祥宫西偏殿,心脏怦怦乱跳,“我这么做,姚嫔不会生气吧?” 葵儿连忙安慰:“怎么会呢,姚嫔娘娘还特意让贴身大宫女送咱们出永寿门呢。” 耿贵人心绪这才略略松了口气。 葵儿又笑着道:“皇上其实还是很关心小主您的。” 耿贵人脸颊微微一红,忙道:“皇上只是关心我腹中的孩子罢了。” “母凭子贵,宫中不向来都是如此么。”葵儿笑着道。 这时候,一个小宫女端了一盘玫瑰香饼来,禀报道:“小主,今日向太监做得玫瑰香饼有点多,多出来的都让东偏殿给拿去了。” 耿贵人蹙了蹙眉,这启祥宫的小厨房是她与钮祜禄贵人的共用的,二人搭伙,许多事情都不能较真。 耿贵人叹了口气,“知道了,退下吧。” 耿贵人顺手拿起一块玫瑰香饼,小口吃着,然而耿贵人眉心却再度颦蹙了起来,她低头看着这枚咬了一口的玫瑰香饼,里头还是那馥香浓郁玫瑰卤馅儿,可吃到嘴里,味道却有些古怪……但耿贵人又说不上哪里古怪。 “今日的玫瑰香饼,做得不如前几日好吃了。”耿贵人搁下了那半块玫瑰香饼,她在永寿宫吃了不少精美可口的点心,此刻难免有些挑剔。 葵儿一脸惶惑,“瞧着跟往日里也没什么不同呀。” “不信你尝一个。”耿贵人睨了葵儿一眼, 葵儿顿时欢喜坏了,连忙拿起一块,便往嘴里塞,她两口便下肚,嘴里回味着那味道,脑袋半歪着,笑嘻嘻道:“挺好吃的啊。” 耿氏:……她不该对葵儿的味蕾抱什么指望。 葵儿看着那一盘玫瑰香饼,眼睛亮晶晶的:“小主不吃了吗?”她忍不住咽了口口水。 耿氏:…… 良久之后,耿氏摆手道:“拿下去吃吧。” “谢小主!”葵儿欢天喜地捧着那盘点心,一溜小跑出了西偏殿,坐在台阶上,大口大口吃着玫瑰香饼。 当一整盘都吃光后,葵儿拍了拍肚皮,正要回去继续伺候小主,却忽然瞧见对面东偏殿的殿门突然被推开了,钮祜禄贵人的贴身侍女萃香火烧眉毛般跑了出来,逮着殿外的小太监急喉道:“小主吃了玫瑰饼之后,突然胎动剧烈、疼痛难忍,快去传太医!” 葵儿听得真真切切,一瞬间面无血色,但葵儿转瞬就回过神来,掉头便跑回西偏殿中,大吼道:“小主,不好了!这玫瑰香饼果然有问题!您有没有哪里不舒服?肚子还好吗?有没有胎动不适?!” 葵儿围着耿贵人便是如此一通急问,弄得耿贵人又是疑惑又是不安,“这点心到底怎么了?” 葵儿急得满头热汗:“奴才也不晓得,可是对面的钮祜禄贵人吃了这点心,突然胎动巨痛,已经叫人去传太医了!” “什么?!”耿贵人霍然站了起来,红润的脸色一瞬间发白了。 葵儿连忙扶着自家贵人,“小主,您有没有觉得不适?要不也传太医来瞧瞧吧?” 耿贵人连忙抚摸着自己的小腹,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那玫瑰香饼她只吃了一口而已,就算真的有问题,这点分量也应该不碍事,“我……我倒是没觉得不舒服。” 忽的,耿贵人看着葵儿嘴角的点心渣,惊道:“一整盘玫瑰香饼,你该不会都吃了吧?” 一瞬间,葵儿嗖地绿得跟向日葵叶子似的,“我、我……都吃进肚子里了。”一时惊吓,葵儿竟忘了自称“奴才”,她眼睛里蓄满了泪水。 耿贵人只得连忙安慰:“若点心或许只是加了伤胎的东西,未必有毒。” 话刚落音,只见葵儿额头上沁出了冷汗,她捂住肚子“哎哟”一声痛叫,便栽葱似的倒了在了地上,身子蜷缩,颤抖不已。 这幅场景,耿贵人也吓得脸色惨白,急忙唤了小太监:“快去请胡太医!”——这胡太医是皇上专门指她安胎的,乃是妇产千金一科的圣手。而照顾钮祜禄氏胎像的,是皇后安排的吕太医。 “葵儿,你快抠着嗓子吐出来!”耿贵人急忙指着那痰盂道。 葵儿不由分说,手脚并用爬到哪白瓷痰盂跟前,张大嘴巴便开始口嗓子:“呕——” 按理说这痰盂是贵人早晚漱口用的,轮不到一个宫女使唤,事急从权,又是小主允许的,葵儿便毫不犹豫照办了,生恐耽误了自己小命休矣。 两个小宫女闻声进来,一个去帮葵儿拍打着后背,另一个赶忙扶着耿贵人去榻上坐。 一时间,启祥宫乱成了一锅粥。 怀有身孕的两位贵人都不妥当,启祥宫除了派腿脚最伶俐的太监去传太医,还少不得立刻禀报皇帝和皇后知晓。 因皇帝身在启祥宫旁边的永寿宫,所以第一时间得到了禀报。 苏培盛慌慌张张闯进内室,胤禛彼时正与姚佳欣耳鬓厮磨,很是亲近,突然被惊扰,自是十分不悦。 苏培盛噗通一声跪下,咚咚磕了两个头,疾呼道:“皇上,不好了!启祥宫的钮祜禄贵人突然胎动巨痛,连耿贵人的胎像似乎也不太妥当!” 听了这话,胤禛顾不得发作没规矩的奴才,登时脸色就铁青了:“耿氏方才还好好的,怎么会突然胎像不妥了?!” 苏培盛道:“启祥宫的太监禀报说,两位贵人是吃了玫瑰香饼之后,才突然胎像不安!” 听得此言,姚佳欣心头猛地一跳,玫瑰香饼?这道点心可是启祥宫的刘太监特意来永寿宫学的,还讨要走了一罐玫瑰卤—— 当时她便有些不安,但耿贵人她还算信几分,故而没有多心。 没想到才过几日,竟出了问题! 等等,玫瑰卤是送给耿贵人的,怎么钮祜禄氏好像情况更加严重的样子?! 一瞬间,姚佳欣觉得,这十有八九是个局!是个专门针对她的局! 胤禛二话不说,起身便要前去。 姚佳欣急忙道:“皇上,嫔妾有一事要禀报!” 若是弘历不能出生,胤禛倒是不觉得可惜,可若是连弘昼也一起没了……他本来子嗣就稀薄,岂能莫名其妙失去一子?他摆了摆手:“有什么事,回头再说吧!” “嫔妾要说的,只怕跟钮祜禄贵人和耿贵人胎像不安有关!”姚佳欣可不能由着局势由他人主导,与其等牵扯到自己头上,不如先跟四爷陛下坦诚相告。 胤禛脸色一变,“你说什么?” 正文 第一一一章、催吐解毒(1/4) 姚佳欣抬头望着四爷,“耿贵人很喜欢向太监做的玫瑰香饼,所以前些日子叫启祥宫的厨子刘太监特意来学,学成之后,那刘太监还跟向太监讨要走了一罐玫瑰卤。如今,耿贵人和钮祜禄贵人都是吃了玫瑰香饼才不适……”——这分明是要往她身上扣黑锅啊! 胤禛看着恬儿此刻恐惧不安的模样,双手落在那瘦削微微颤抖的肩膀上,“别怕,朕相信恬儿。” 姚佳欣略略松了口气,只要四爷陛下相信她就好。 她连忙道:“那嫔妾陪皇上去启祥宫瞧瞧吧。” 陪着四爷陛下赶到启祥宫的时候,便瞧见东偏殿进进出出,一片糟乱,太医院离得远,因此还未赶来,西偏殿中两个小宫女搀扶出一个脸色惨白嘴角满是呕吐物的宫女,姚佳欣定睛一瞧,这不是耿贵人身边的葵儿吗? 葵儿怎么成了这幅样子? 见到皇上和姚嫔,无论东偏殿的还是西偏殿的都纷纷跪了一地。 姚佳欣正要问葵儿到底是怎么了,却见钮祜禄贵人身边的萃香哭着喊着道:“皇上您快去瞧瞧我家贵人吧!贵人肚子疼得厉害,都快疼晕过去了!” 仿佛是为了应和萃香这番话似的,东偏殿中发出了“啊啊”的痛叫声,钮祜禄贵人喊得声嘶力竭:“太医呢?吕太医怎么还没来?!” 胤禛皱了皱眉,西偏殿却没有这样的叫声,到底是耿氏没有大碍,还是已经晕过去了?想到后一种可能,胤禛脸色有些发白。 胤禛正要进西偏殿去瞧个究竟,没想到西偏殿的殿门开了,脸色不太好的耿贵人迎了出来。外头这么大的动静,耿贵人自然听见了迎接圣驾的声音,因此哪怕心中惶恐不安,也不敢矫情失礼,连忙就出来迎驾了。 耿氏忙行了个常礼:“给皇上请安,姚嫔姐姐金安。” 姚佳欣一个箭步上前,问:“你没事吧?” 耿贵人满脸不安与慌乱,“婢妾……也吃了一口玫瑰香饼,虽暂时没觉得胎像不妥,只是心里惶恐得很。” 胤禛脸色一沉,声如雷霆吼道:“都愣着做什么,赶紧去太医院催一催!” 耿贵人瞧了一眼东偏殿,听着那惨叫声,忙道:“皇上,钮祜禄妹妹似乎不太好……” 既然耿氏瞧着不像是有大碍的样子……胤禛沉吟了片刻,最终还是迈进了东偏殿,既然都来了,就顺道瞧一眼吧。虽然弘历不肖,但终究还是他的血脉。 东偏殿的内室中,只见白胖的钮祜禄贵人躺在床榻上,圆润的脸已经白得没有血色,满头都是豆大的汗珠,她抱着肚子痛呼大叫——这幅样子,倒更像是生孩子场景。 钮祜禄贵人在看到皇上进来的一瞬间,眼睛里有了神采,她颤抖着抬起丰润的右手,“皇上、皇上——有人要害婢妾的孩子!啊——婢妾的肚子好疼!!” 姚佳欣仔仔细细打量着钮祜禄贵人,脸色是不太好,不过声音倒是蛮洪亮的,看样子没什么大碍。 耿贵人见状,忙快步走到窗前,“妹妹,你别急,皇上已经派人去催促了!太医很快就回来了!” 钮祜禄贵人一把抓住耿贵人的手,眼睛里一瞬间泪水泉涌,“耿姐姐,我好害怕!到底是谁要害我?!我好不容易才有了孩子,我不能没有这个孩子……”钮祜禄贵人呜呜咽咽大哭了起来。 耿贵人只得连忙安慰:“别怕,一定会没事的。” 正在这时候,外头有太监高呼:“太医来了!” 下一刻,便见两位上了年纪太医背着药箱子,气喘吁吁进来,为钮祜禄贵人照看的吕太医是个留着山羊胡子的干瘦太医,年纪五十许,很是精明的模样,而为耿贵人保胎的胡太医则是稍微有些发福、留着一大白胡须的老人家,六十来岁的样子。 胡吕两位太医忙跪下磕头,“给皇上请安!” 胤禛被钮祜禄氏嚎得有些烦躁,大手一挥道:“别啰嗦,赶紧替耿氏和钮祜禄氏诊脉瞧瞧!” “嗻!” 耿贵人的贴身侍女似乎出了点问题,如今陪侍在侧是个十三四岁的青嫩小宫女,小宫女忙要扶自家小主去昼榻上看诊,然而疼痛难捱的钮祜禄贵人正紧紧抓着耿贵人的手,小宫女不敢抬用力,急得头上都出了冷汗了。 看到这这幅常见,胤禛脸色一沉,眉宇间透着不悦。 姚佳欣见状,立刻吩咐素雨:“快去扶着耿贵人!” “是!”素雨大步上前,毫不客气拽开了钮祜禄氏的手,搀着耿贵人便退出了内室,扶她坐上次间的罗汉榻。 于是,吕太医快步去内室诊脉,胡太医则忙取出脉枕为外间的耿贵人搭脉。 胤禛直接走出内室,眼睛盯着耿贵人和胡太医,等着结果。 只见胡太医松了一口气,连忙向皇上禀报:“耿贵人似乎有些受惊,以至于胎像不像平日那样安稳。只不过并无大碍,请皇上安心。” 耿贵人一颗心终于落回了肚子里。 胤禛也松了一口气,看样子这个儿子是保住了,至于里头那个……胤禛瞥了一眼珠帘内,这会子倒是没了嘶吼声,只有阵阵呕吐声。 原来是吕太医施针为钮祜禄贵人催吐,一股子腥酸臭味从内室飘了出来。 胤禛眉头皱起,便见吕太医躬身走了出来,“启禀皇上,钮祜禄贵人的胎已经保住了。只不过……小主误服了伤胎之物,此番动了胎气,日后需好生将养才是。” 正在这时候,外头传来一声:“皇后娘娘驾到——” 未见其人,先闻得珠翠叮咚之声,旋即便见皇后一身正红联珠孔雀纹旗服,旗髻上的金累丝鸾凤衔珠步摇与珠钗的两行垂珠撞击声响,可见其步履甚是急促,额头上也沁出了一层薄薄的汗珠。 皇后并不是一个人来了,她身旁还跟着个身穿娇艳桃粉云锦旗服的女子,外罩一个杏黄色四合如意的云肩,两把头上点缀着粉玉髓桃花钗,衬得脸蛋也分外娇艳——这不就是之前混得挺惨的春答应么!如此精心一打扮,倒是平添了三分姿色。 姚佳欣眯了眯眼,皇后居然带着春答应来启祥宫?而且这位分明都是精心打扮过的样子。 正文 第一一二章、靴子落地(2/4) 打扮得无比娇艳可人的春答应扶着衣着华贵的皇后娘娘,娇嫩脸蛋适时地露出关切的神色。 “钮祜禄贵人和耿贵人如何了?龙胎可保住了?”皇后满脸焦急,语调急促地询问着。 胤禛审视地瞥了皇后一眼,景仁宫离得远,皇后晌午又有午睡的习惯,能在半个时辰内赶到已经是难得了,只是——皇后不但火速赶到,而且衣着妆容分明是精心修饰点缀过…… 胤禛面色冷肃如旧,他缓缓道:“都已经无碍了。” 皇后露出了释然的神色,连忙行礼问安:“一时心急,臣妾失礼了。”春答应也忙跟着皇后一起行了请安礼。 姚佳欣不敢失礼中宫,连忙屈了屈膝:“给皇后娘娘请安。” 耿贵人也连忙从罗汉榻上,正要向中宫行礼,却被皇后一把搀扶了起来:“你动了胎气,还是好好坐着吧。”说着,皇后温柔而强硬地耿贵人摁回了榻上。 “多谢皇后娘娘。”耿贵人没有坚持,柔顺地坐了回去,目光却不由打量着春答应。 皇后微微一笑,“消息传来的时候,春答应正在景仁宫为本宫烹茶。” 春答应脸色娇柔,“骤闻变故,婢妾也很担心两位贵人的龙胎,所以就央求皇后娘娘带婢妾来瞧瞧。见贵人安好,婢妾就安心了。”说着,春答应一幅松了一口气的样子。 耿贵人心道,我与你又没什么情分,无非是因为皇上来了,所以才要凑过来邀宠罢了!只是面上少不得报以和善微笑。 姚佳欣此刻也在腹诽:几日没见,这春答应演技见涨啊!果然还是皇后会调教人。 皇后看到吕太医,满脸关怀地问:“钮祜禄贵人还好吧?” 吕太医擦了把汗,叹息着道:“回皇后娘娘的话,钮祜禄贵人误服伤胎之物,且分量不轻,因此多少有些伤胎。” 听到这话,皇后眼中划过一丝懊恼的神色,她满是怜爱地道:“钮祜禄氏素来谨慎,怎么会误服伤胎之物?” 忽的,皇后神色一变,露出惊诧之色:“难不成是有人谋害皇嗣?!” 姚佳欣:皇后的演技也是一绝啊。 皇后不禁看向了皇帝陛下,露出了请示的神色。 胤禛抬了抬手,面容肃穆,定定吩咐道:“吕太医、胡太医,那你们俩就仔细查查吧。” 两位太医连忙打千儿,应了一声“嗻”。 于是,两位太医领着尝菜太监便开始忙活活检查东西偏殿的饮食。 不消一刻钟,吕太医捧着一盘吃剩的玫瑰香饼走了出来,神色严肃,“启禀皇上、皇后娘娘,这盘点心的馅料,除了玫瑰之外,还有分量不轻的凤仙花瓣。” 听了这话,春答应露出惶惑之色:“凤仙花瓣怎么了?” 吕太医捋着山羊胡须,故作正色道:“小主有所不知,这凤仙花、尤其是红花凤仙是有毒的。” 听得“有毒”二字,春答应俏脸巨变,她捂着心口若西子捧心,惊呼道:“有毒?有人要毒害钮祜禄姐姐?!” 吕太医点头:“正是,红色凤仙花又叫透骨草,其毒性透骨伤胎,极为阴毒!幸好钮祜禄贵人身强体健,又及时催吐,否则龙胎肯定会保不住的!”吕太医一脸的肃然和后怕。 耿贵人在一旁听得脸色煞白,幸好……幸好她只吃了一口,否则……只怕也要跟钮祜禄氏一般伤着腹中孩子了。 这时候,去东偏殿检查耿贵人饮食的胡太医也会来了,“启禀皇上,奴才在痰盂的呕吐物中发现有凤仙花瓣,此物破血伤胎,幸好耿贵人只品了一口,其余都赏给宫女,这才没有大碍。” 姚佳欣这才恍然大悟,怪不得耿贵人的贴身宫女葵儿那副惨兮兮的样子,原来是替耿贵人挡灾。不过既然都催吐出来,想来是没有大碍的。 胤禛眯了眯眼睛,眼底满是冷芒,带着薄茧的食指一下下敲打着炕几,低沉声音透着幽冷:“玫瑰饼里有凤仙花?” 吕太医胡太医齐齐点头称“是”。 皇后清咳了两声,正色对胤禛道:“这凤仙花是宫中姐妹常用的染指之物,除了启祥宫之外,各宫各院都有。臣妾身为皇后,定会详查。” 春答应忽的道:“据婢妾所知,姚嫔娘娘从不染指,想必永寿宫应该没有凤仙花吧?” 姚佳欣:这一唱一和的,配合得真好啊。 面对皇后询问的目光,姚佳欣忙道:“禀皇后娘娘,嫔妾的确从不染指,也曾吩咐过花房不必从凤仙花来。只是前几日也不知怎么了,花房突然就送来了两盆,还说这东西能避蛇虫鼠蚁,嫔妾瞧着花房一片好意,不忍拒绝,所以就收下了。” 花房执意送了恬儿不需要的凤仙?胤禛脸色不由冷沉沉幽暗了起来。 “哦?”皇后修长的蛾眉一跳,凤眸打量着姚佳欣,“那这两盆可还完好?” 姚佳欣心想,肯定不完好了! 她不疾不徐道:“凤仙花毕竟不是什么名贵花木,因此一早就被搁在不显眼的阴凉处。此刻是否完好,嫔妾就不得而知了。” 皇后微微一笑,语气和蔼地道:“不是本宫信不过姚嫔,只是你宫里既有凤仙花,少不得是要查一查的。”说着,皇后看向胤禛,郑重一礼道:“为表公允,还请皇上派人去永寿宫一看究竟。” 胤禛冷眼扫了一眼这眼前这些后妃妻妾,瞥了苏培盛一眼:“你去查看一下。” 苏培盛浑身一紧,他可不喜欢这个差事,然而万岁爷吩咐,也只得硬着头皮上了,“嗻!” 苏培盛在御前太监中算是腿脚轻快的了,一溜烟儿便跑出了启祥宫。 东偏殿中陷入了短暂的沉默,姚佳欣心里有点打鼓,四爷陛下真的会相信她吗?她忍不住偷偷看了四爷一眼。 胤禛湛黑的眸子对上那小鹿般不安的目光,朕岂会信不过恬儿?永寿宫首领太监王以诚是朕派去的,做玫瑰香饼的向太监也是朕赏赐的,恬儿的一举一动皆在朕眼皮子底下,若还能偷偷谋害嫔妃……恬儿还没这个本事。更何况,恬儿心性柔善,岂会做出这种事? 胤禛打量着耿氏,问:“耿氏,此事你怎么看?” 耿贵人一怔,着实没想到皇上会问她的意思,她忙道:“婢妾相信姚姐姐。” 胤禛满意地点了点头。 皇后凤眸一沉,皇上居然是相信姚佳氏的!皇后深吸了一口气,暗暗切齿:只要等苏培盛的消息传回来,证据摆在眼前,定能叫姚佳氏好看! 片刻后,苏培盛气喘吁吁回来,皇后迫不及待问:“怎么样?永寿宫的凤仙花可完好无损?” 苏培盛跪在地上,面露难色,“这个……” 胤禛脸色一沉,斥道:“到底如何了?还不快如实禀来!” 苏培盛只得硬着头皮道:“永寿宫的两盆凤仙花,那盆粉紫色的倒是完好无损,可那盆红色的凤仙花——上头已经没有花瓣了。” 姚佳欣缓缓吐出一口气:另一只靴子,终于落地了。 正文 第一一三章、皇后的公道(3/4) 刘厨子吓得魂不附体,当即大叫道:“皇后娘娘救命啊!!” 皇后神色有些慌乱,“皇上,这个太监也只是一时没尝出玫瑰卤的异样,罪不至死啊!” 胤禛冷冷看着皇后,“凤仙花又不是无色无味,掌勺太监皆精于色香味,他如此废物,竟没尝出来,难道不该死?!” 说话间,刘太监已经被拖了出去,不消片刻,噼里啪啦的板子声想起,刘太监的哭嚎求饶声歇斯底里响起。 姚佳欣心道,那日刘太监特意跟向公公讨要玫瑰卤的举动其实就有些可疑,只因刘太监是耿贵人的人,她才没有多心。此刻,四爷选择拿这个太监开刀做突破口,是极为明智的举动。 皇后的脸色有些发白,钮祜禄贵人的神色也透着浓浓的不安。 胤禛满脸威仪,冷眼如炬,朕倒是要看看这个狗奴才能撑多久! 耿贵人暗暗打量着这一切,不由上前,屈膝一礼道:“皇上,婢妾忽然想起,昨日婢妾去永寿宫拜访姚嫔姐姐的时候,曾经瞧见月台不起眼处,那株红色凤仙花完好无损。而那罐玫瑰卤,是姚嫔姐姐三日前送给婢妾的。且前两日,婢妾也吃过玫瑰香饼,若玫瑰卤中有毒,婢妾早就不能安安稳稳站在这里了。” 说着,耿贵人微笑着看了姚佳欣一眼:“所以,姚嫔姐姐送给婢妾的玫瑰卤当时的确是没有的问题,必定是在启祥宫才被人动了手脚。” 姚佳欣换以微笑,不管耿贵人这番话是真是假,都帮了她大忙了。 皇后脸色一变,“永寿宫有那么多花木,一盆不起眼凤仙花,你又如何能注意到?” 耿贵人微笑道:“婢妾匆匆一瞥,的确有些记不大清了,方才仔细思索,才恍然想起,姚嫔姐姐宫里的凤仙直到昨日都还完好着呢。” 这时候,机灵鬼的苏培盛也忙道:“万岁爷,奴才昨日送赏到永寿宫,也看到了那盆红色凤仙,当时的确是完好的!” 皇后气得脸都变形了,若真的看见了,苏培盛岂会现在才马后炮说出来?! 胤禛却满意地点了点头,“如此看来,是皇后误会了珍嫔了。” “皇上!”皇后如何甘心好不容易布成的局面就这样毁于一旦,“就算永寿宫的凤仙花昨日完好,也不能证明此事与姚嫔无关!或许姚嫔正是昨夜叫人将凤仙花瓣混如玫瑰卤中的!” 胤禛脸色冷峻:“皇后的意思,启祥宫小厨房那个多奴才,眼睛都是瞎的吗?!” “臣妾——”皇后一时张口结舌。 这时候,外头挨板子的刘太监终于熬不住,发出了嚎叫:“皇上饶命!都是钮祜禄贵人指使奴才的!” 这声音凄厉,钮祜禄贵人当场脸色惨白,她忙跪在了地上,哭泣道:“皇上!婢妾好不容易才怀上孩子,岂会加害自己的亲骨肉?定时有人收买了刘太监来污蔑婢妾!!” 胤禛冰冷的目光看着钮祜禄氏,忍不住泛起浓浓的恶心,“你当真叫朕作呕!” 此言一出,宛若锋利的刀刃刺痛了钮祜禄氏,钮祜禄氏满脸惶恐和委屈:“婢妾真的是冤枉啊!” 简直,耿贵人露出惊骇的神色,“妹妹你一直嫉妒姚嫔姐姐得宠,没想到——你竟不惜残害腹中孩子来嫁祸姚嫔娘娘,没想到你竟是这种人!!” “不、我不是!!”钮祜禄氏急吼道。 此时此刻,钮祜禄贵人当然打死不认。 耿贵人满目怆然:“我与你相识相交多年,原以为亲如姐妹!没想到你竟连我都要害!要不是我尝出那玫瑰香饼味道不同往日,没有多吃!只怕我腹中的孩子也要被你害了!” 钮祜禄贵人急忙摇头:“耿姐姐,你要相信我!是有人要嫁祸我!” 胤禛被吵得脑仁疼,当即一声呵斥:“够了,都闭嘴!” 耿贵人含泪退到一旁,泪水滑过双颊,妆容都有些花了,方才她那些话其实是憋在心中已久了。若是刘太监熬不住板子招出来,只怕她要憋一辈子。 姚佳欣见状,连忙取了自己袖中干净的雪缎帕子递给耿贵人,小声安慰:“别哭了,仔细伤着腹中孩子。” 耿贵人低低啜泣,“多谢姐姐。”她连忙擦着泪,眼圈红红的。 胤禛扫了一眼跪在地上的钮祜禄氏,满脸都是憎恶,“即日起,幽禁钮祜禄氏,不得走出东偏殿一步!没有朕的旨意,任何人不得探视!” “皇上,婢妾是冤枉的……”钮祜禄氏仍旧如此哀嚎。 皇后合上眼睛,算计一场,竟是把钮祜禄氏折损了进去,这虽然对她没有什么损失,可是皇上……似乎有些怀疑她了?不,不会的,这些都是钮祜禄氏一手安排布置的,跟她有什么关系?! 耿氏见状,连忙趁机道:“皇上,钮祜禄贵人连自己孩子都害,婢妾实在不敢与她同住一宫,求皇上让婢妾别宫而居吧!” 皇后忽的心头一紧,这耿氏该不会是打算去永寿宫吧?皇后不由急了,连忙道:“皇上,既然耿贵人不愿住下去,勉强怕是不易于保养龙胎,臣妾瞧着翊坤宫和长春宫都极好。” 胤禛“嗯”了一声,“那就长春宫吧!” 耿氏大喜,“多谢皇上恩典,多谢皇后娘娘!” 耿贵人心中雀跃,终于……终于她可以摆脱钮祜禄氏,而不必被旁人说她翻脸无情了!耿贵人心中如卸下了一块巨石,顿时轻松了许多。 皇后见状,立刻露出歉然的微笑,“是本宫一时气急,竟误会了姚嫔。” 姚佳欣:这变脸速度,学川剧出身的吧? 春答应也连忙屈膝行礼,满脸愧疚:“都是婢妾太蠢笨,竟怀疑姚嫔娘娘,婢妾真是该打!” 呵呵,皇上若是戏精,春答应也跟着学得成了个小戏精了! 胤禛懒得看这种虚伪场面,“行了,耿氏你且好生安胎,朕回养心殿了。” 在场众人连忙恭送御驾。 胤禛却飘出来一句:“珍嫔随朕去养心殿侍宴。” 姚佳欣一喜,若四爷真的拍拍屁股走人,她怕是要陷入皇后和春答应的演戏攻势中,不可脱身。四爷陛下真是太够意思了。 “是!”姚佳欣欢快地应了一声,飞快起身,跟上四爷陛下的脚步,一同远去了。 看着皇上和姚嫔的背影,皇后脸上酸妒交加。 耿贵人见状,也赶忙道:“婢妾有些不适,若皇后娘娘没有别的吩咐,婢妾想回西偏殿歇息了。” 皇后当然没有理由留着耿贵人在东偏殿,何况她还指望耿贵人生个阿哥呢,便和气地点了点头,“你去好好歇着吧。” 耿贵人松了一口气,她真怕皇后事后算账,于是忙行了礼,便退出了东偏殿。 正文 第一一四章、你当真叫朕作呕!(4/4) 刘厨子吓得魂不附体,当即大叫道:“皇后娘娘救命啊!!” 皇后神色有些慌乱,“皇上,这个太监也只是一时没尝出玫瑰卤的异样,罪不至死啊!” 胤禛冷冷看着皇后,“凤仙花又不是无色无味,掌勺太监皆精于色香味,他如此废物,竟没尝出来,难道不该死?!” 说话间,刘太监已经被拖了出去,不消片刻,噼里啪啦的板子声想起,刘太监的哭嚎求饶声歇斯底里响起。 姚佳欣心道,那日刘太监特意跟向公公讨要玫瑰卤的举动其实就有些可疑,只因刘太监是耿贵人的人,她才没有多心。此刻,四爷选择拿这个太监开刀做突破口,是极为明智的举动。 皇后的脸色有些发白,钮祜禄贵人的神色也透着浓浓的不安。 胤禛满脸威仪,冷眼如炬,朕倒是要看看这个狗奴才能撑多久! 耿贵人暗暗打量着这一切,不由上前,屈膝一礼道:“皇上,婢妾忽然想起,昨日婢妾去永寿宫拜访姚嫔姐姐的时候,曾经瞧见月台不起眼处,那株红色凤仙花完好无损。而那罐玫瑰卤,是姚嫔姐姐三日前送给婢妾的。且前两日,婢妾也吃过玫瑰香饼,若玫瑰卤中有毒,婢妾早就不能安安稳稳站在这里了。” 说着,耿贵人微笑着看了姚佳欣一眼:“所以,姚嫔姐姐送给婢妾的玫瑰卤当时的确是没有的问题,必定是在启祥宫才被人动了手脚。” 姚佳欣换以微笑,不管耿贵人这番话是真是假,都帮了她大忙了。 皇后脸色一变,“永寿宫有那么多花木,一盆不起眼凤仙花,你又如何能注意到?” 耿贵人微笑道:“婢妾匆匆一瞥,的确有些记不大清了,方才仔细思索,才恍然想起,姚嫔姐姐宫里的凤仙直到昨日都还完好着呢。” 这时候,机灵鬼的苏培盛也忙道:“万岁爷,奴才昨日送赏到永寿宫,也看到了那盆红色凤仙,当时的确是完好的!” 皇后气得脸都变形了,若真的看见了,苏培盛岂会现在才马后炮说出来?! 胤禛却满意地点了点头,“如此看来,是皇后误会了珍嫔了。” “皇上!”皇后如何甘心好不容易布成的局面就这样毁于一旦,“就算永寿宫的凤仙花昨日完好,也不能证明此事与姚嫔无关!或许姚嫔正是昨夜叫人将凤仙花瓣混如玫瑰卤中的!” 胤禛脸色冷峻:“皇后的意思,启祥宫小厨房那个多奴才,眼睛都是瞎的吗?!” “臣妾——”皇后一时张口结舌。 这时候,外头挨板子的刘太监终于熬不住,发出了嚎叫:“皇上饶命!都是钮祜禄贵人指使奴才的!” 这声音凄厉,钮祜禄贵人当场脸色惨白,她忙跪在了地上,哭泣道:“皇上!婢妾好不容易才怀上孩子,岂会加害自己的亲骨肉?定时有人收买了刘太监来污蔑婢妾!!” 胤禛冰冷的目光看着钮祜禄氏,忍不住泛起浓浓的恶心,“你当真叫朕作呕!” 此言一出,宛若锋利的刀刃刺痛了钮祜禄氏,钮祜禄氏满脸惶恐和委屈:“婢妾真的是冤枉啊!” 简直,耿贵人露出惊骇的神色,“妹妹你一直嫉妒姚嫔姐姐得宠,没想到——你竟不惜残害腹中孩子来嫁祸姚嫔娘娘,没想到你竟是这种人!!” “不、我不是!!”钮祜禄氏急吼道。 此时此刻,钮祜禄贵人当然打死不认。 耿贵人满目怆然:“我与你相识相交多年,原以为亲如姐妹!没想到你竟连我都要害!要不是我尝出那玫瑰香饼味道不同往日,没有多吃!只怕我腹中的孩子也要被你害了!” 钮祜禄贵人急忙摇头:“耿姐姐,你要相信我!是有人要嫁祸我!” 胤禛被吵得脑仁疼,当即一声呵斥:“够了,都闭嘴!” 耿贵人含泪退到一旁,泪水滑过双颊,妆容都有些花了,方才她那些话其实是憋在心中已久了。若是刘太监熬不住板子招出来,只怕她要憋一辈子。 姚佳欣见状,连忙取了自己袖中干净的雪缎帕子递给耿贵人,小声安慰:“别哭了,仔细伤着腹中孩子。” 耿贵人低低啜泣,“多谢姐姐。”她连忙擦着泪,眼圈红红的。 胤禛扫了一眼跪在地上的钮祜禄氏,满脸都是憎恶,“即日起,幽禁钮祜禄氏,不得走出东偏殿一步!没有朕的旨意,任何人不得探视!” “皇上,婢妾是冤枉的……”钮祜禄氏仍旧如此哀嚎。 皇后合上眼睛,算计一场,竟是把钮祜禄氏折损了进去,这虽然对她没有什么损失,可是皇上……似乎有些怀疑她了?不,不会的,这些都是钮祜禄氏一手安排布置的,跟她有什么关系?! 耿氏见状,连忙趁机道:“皇上,钮祜禄贵人连自己孩子都害,婢妾实在不敢与她同住一宫,求皇上让婢妾别宫而居吧!” 皇后忽的心头一紧,这耿氏该不会是打算去永寿宫吧?皇后不由急了,连忙道:“皇上,既然耿贵人不愿住下去,勉强怕是不易于保养龙胎,臣妾瞧着翊坤宫和长春宫都极好。” 胤禛“嗯”了一声,“那就长春宫吧!” 耿氏大喜,“多谢皇上恩典,多谢皇后娘娘!” 耿贵人心中雀跃,终于……终于她可以摆脱钮祜禄氏,而不必被旁人说她翻脸无情了!耿贵人心中如卸下了一块巨石,顿时轻松了许多。 皇后见状,立刻露出歉然的微笑,“是本宫一时气急,竟误会了姚嫔。” 姚佳欣:这变脸速度,学川剧出身的吧? 春答应也连忙屈膝行礼,满脸愧疚:“都是婢妾太蠢笨,竟怀疑姚嫔娘娘,婢妾真是该打!” 呵呵,皇上若是戏精,春答应也跟着学得成了个小戏精了! 胤禛懒得看这种虚伪场面,“行了,耿氏你且好生安胎,朕回养心殿了。” 在场众人连忙恭送御驾。 胤禛却飘出来一句:“珍嫔随朕去养心殿侍宴。” 姚佳欣一喜,若四爷真的拍拍屁股走人,她怕是要陷入皇后和春答应的演戏攻势中,不可脱身。四爷陛下真是太够意思了。 “是!”姚佳欣欢快地应了一声,飞快起身,跟上四爷陛下的脚步,一同远去了。 看着皇上和姚嫔的背影,皇后脸上酸妒交加。 耿贵人见状,也赶忙道:“婢妾有些不适,若皇后娘娘没有别的吩咐,婢妾想回西偏殿歇息了。” 皇后当然没有理由留着耿贵人在东偏殿,何况她还指望耿贵人生个阿哥呢,便和气地点了点头,“你去好好歇着吧。” 耿贵人松了一口气,她真怕皇后事后算账,于是忙行了礼,便退出了东偏殿。 正文 第一一五章、恃宠而骄的姚嫔(1/4) 耿贵人走后,钮祜禄贵人泪眼红肿看着皇后,“娘娘,婢妾都是按照您的吩咐做的,您可要救救婢妾啊!” 皇后立刻翻脸怒斥:“本宫哪有吩咐你?!别忘了这一切可都是你自己的主意!!” 钮祜禄贵人脸色煞白,身躯摇摇欲坠。 皇后的脸色立刻又温和了许多,她温声细语加以安抚:“不是本宫要责怪你,这件事着实是你没有安排妥当,露出如此多破绽,惹了皇上疑窦,这才功亏一篑。” 钮祜禄贵人咬着嘴唇,满脸不甘。 皇后露出遗憾之色,“不过你放心,你毕竟怀着龙胎,皇上素来怜惜子嗣。只要你保养好身子,给皇上生下一个健康的阿哥,本宫再帮你说几句好话,皇上自然什么气都消了。” 听到这话,于钮祜禄氏而言不啻是救命稻草,她泪眸仰望着皇后:“真的吗?娘娘会为婢妾求情?” “那是自然。”皇后温柔安抚着钮祜禄氏,“你对本宫忠心耿耿,本宫自然不会亏待你。” 钮祜禄氏略安定了心神,“婢妾日后一切都仰仗娘娘了。” 皇后微笑颔首,旋即眼底划过一丝冷厉:“那个刘太监,几板子下去,居然招供出你,实在是不忠!这种人不可继续留着了!” 钮祜禄贵人眼底也划过一丝狠厉,“娘娘说得是,婢妾会不动声色了结了他!” “那就好。”皇后微微一笑,又道:“皇上有旨,禁了你的足,还不许任何人来探望。不过本宫会暗地里照顾你,你只管安心养胎。等生下阿哥,一切就都雨过天晴了。” 一抹杀意在皇后心底蔓延,皇上已经彻底厌恶了钮祜禄氏了,等生产完,这个女人也没必要留着了。 可怜钮祜禄氏尚且不知,皇后已经下定决心要留子去母,还满心以为皇后会是她们母子日后的依靠呢。 另一头,姚佳欣跟着四爷陛下来到养心殿,经受了这一番惊吓,姚佳欣决定好好大吃一顿安慰一下自己。 只可惜四爷陛下面前用膳规矩大,姚佳欣终究还是不尽兴。 夜幕降下,四爷陛下身体力行,用他的方式努力安慰着他的恬儿。 姚佳欣被折腾得快哭了,她才不想要这种安慰!! “皇上~不要啊~嫔妾明日还要去景仁宫请安呢~”姚佳欣哭唧唧求饶。 胤禛灼热的气息吐在她耳根,“朕会叫人通知皇后,恬儿受了惊吓,需要静养几日。”——今日闹出了这出儿,胤禛如何看不出跟皇后脱不了干系?只是以皇后心机,必定早已把自己撇得干干净净,即使深查,也是查不出什么证据来。 故而他才只处置了钮祜禄氏,唯独只委屈了恬儿,受了这番惊吓,还平白险些遭了诬陷。 至于皇后……胤禛眼底冷芒幽幽,也该给她一点警告了。 姚佳欣眨着泪眸看着四爷:“这样……真的可以吗?” “当然可以!”胤禛笑着道,遒劲的双手再一次托起了恬儿娇娇嫩的后臀,将一方金丝攒花软枕塞在了那小屁屁底下,然后……他坚定地闯了进去,坚定地做着他想做的事情,坚定地无视了身下娇人的娇软的哀求。 胤禛想,朕想要的,从来就没有得不到的。 朕想让恬儿为朕孕育子嗣,就一定能做到。 只要朕肯努力一下。 一夜云雨,泣不成声。 翌日,姚佳欣果然睡到日上三竿,醒来后,浑身像是被车轮碾压过一般,废了老鼻子力气才爬起来。 嘤嘤,四爷陛下昨夜好凶残! 姚佳欣感觉,自己简直变成了肉肉文里的女主! 昨晚的激烈场景,若是用文字详细描述一番,起码五千字~ “素雨,扶着我。”姚佳欣苦着脸吩咐,要是没人扶,她肯定站不稳! 好不容易回到永寿宫,饿得前胸贴背后的姚佳欣,穷凶极恶干掉了无数美食,然后正打算回内室睡个回笼觉,恢复一下体力。 没想到皇后身边的蕙纕姑姑来了。 姚佳欣只得打起精神接见。 蕙纕姑姑是个二十七八岁的年轻教引姑姑,乃是打潜邸的时候就伺候皇后的旧人了,后来不肯出宫嫁人,便成了皇后身边的头号红人。 “奴才参见姚嫔娘娘!”蕙纕姑姑端端正正行了一礼,脸上带着敦和的微笑,“皇后娘娘昨日误会了小主,又听说小主受了惊吓,需要将养几日,心里很是过意不去。故而特意叫奴才送了些燕窝和阿胶来给小主补补身子。” “还有这柄玉如意,是在佛前开光的,皇后娘娘也特意赐给您,希望能为小主您安神。” 呵,出手还真是大方,不消说那些成色一流的燕盏和上好的东阿阿胶,这柄玉如意可是上好的羊脂白玉,堪称价值连城。 “多谢皇后娘娘赏赐。”姚佳欣正乏累,实在不想跟皇后的人多费唇舌,“有劳姑姑走这一趟了。” 说着便示意素雨给赏赐。 素雨立刻塞了一枚十两的银锞子,微笑道:“蕙纕姑姑,我送您。” 蕙纕收了银子,脸色却有些僵,才说了两句话,便被“送客”,蕙纕还是第一次受到这种待遇呢,少不得心里窝了一口火。 因此一回到景仁宫,蕙纕姑姑便忍不住告状:“主子娘娘好心赏赐,那姚嫔竟很是不客气,三言两语便把奴才给撵出来了!简直是不把主子娘娘您放在眼里!” 皇后倒是没有生气,“只怕姚嫔已经怀疑到本宫头上了,她若是还能装得被毕恭毕敬,本宫反倒是要不安了。” 蕙纕有些不忿:“她如今还没封嫔,便如此倨傲,日后还指不定如何呢!” 皇后却笑了:“恃宠而骄吗?若真如此,本宫倒是该高兴了。” 蕙纕一愣,旋即明白了主子的意思,“是了,皇上最不喜欢恃宠而骄的女子,当年李氏就是因为这个才失宠的!” 皇后轻蔑地哼了一声,“得到皇上如斯信任偏袒,她自然会自高自大、不可一世。本宫就冷眼瞧着她如何失宠于皇上!”等姚佳氏失了宠,还不是任由她揉捏?眼下,皇上已经怀疑她了,还是暂且纵容了姚嫔一时吧。 皇后满脸冷意。 话说姚佳欣这头,不用每日早起请安,的确蛮爽的,但隔三差五就得被四爷陛下折腾得起不了床,姚佳欣痛并快乐。 在痛与快乐中,姚佳欣的册封吉日终于到来了。 雍正三年八月初五,黄道吉日。 她穿着奢华大气的朝服,乘坐着华美的嫔位级别肩舆,第一次走出了后宫范围,来到了前朝三大殿之一的保和殿……的偏殿。 保和殿正殿,乃是册封皇后和太子的地方,嫔妃受封皆在偏殿。 正文 第一一六章、谢恩太后(2/4) 保和殿历来都是册封之地,皇后、太子受封在正殿,贵妃皇贵妃受封在东偏殿,妃和嫔则在西偏殿。 姚佳欣迈着端正缓慢的步子,走进了西偏殿中。 此番她封嫔的正使是一个历史上十分有名的人物——富察李荣保。当然了,现在他现在的官职也只是个四品的太仆寺少卿而已,唯一值得称道的地方就是如今位极人臣的大学士马齐是他二哥,且兄弟二人年龄差距足可以做父子了。 更令姚佳欣惊讶的册封副使,是记忆中一个印象深刻的人,准确说是前主记忆深刻的人。在那份记忆中,此人原本是个俊朗少年,如今已经高大成熟了许多。 此人正是姚文琢,姚佳·欣同父异母的大弟弟。 选姚文琢为册封副使的事儿,四爷陛下前几日就跟她说了,为此四爷陛下还提拔了文琢为礼部六品主事——比她已故阿玛姚武安当年的职位都高呢。虽说礼部主事算不得什么显赫职位,但文琢由一个名不见经传的无品级文书小吏提拔为六品主事,这升级的跨度着实不小啊! 姚佳欣明白四爷陛下的心意,她母族式微,所以才需要这般特意提拔。 否则文琢只怕一辈子都未必能混到这个职位! 四爷对她,真可说是君恩浩荡了。 要知道,齐妃生了那么多孩子,她的父亲也只是个五品知府而已。 姚佳欣一步步走上前,端正跪于蒲团上,聆听圣旨。 李荣保正当青壮,模样长得很是不错,可说是个器宇轩昂的成熟美男子了,而且还透着一股儒雅气息。只见他展开黄帛,字正腔圆地念道:“朕惟起化璇闱,爰赖赞襄之职……” 丫的这册封跟天书似的,姚佳欣根本听得一知半解,只晓得这些都是夸她的话。 “”咨尔贵人姚佳氏赋质温良,持躬端肃。凛箴规于图史,克勤克俭……“ 姚佳欣听得有点脸红,她其实既不勤快也不节俭。 李荣保继续抑扬顿挫宣读圣旨:“仰承皇太后慈谕,以册宝封尔为珍嫔,尔其时怀只敬,承庆泽之方新,益懋柔嘉衍鸿庥于有永,钦哉!” 听到“钦哉”二字,姚佳欣知道圣旨宣读完了,连忙磕头,正色道:“谢皇上、太后恩典!” 然后,她分别接了圣旨、金册、金印,这册封礼就算是结束了。只不过事后还需要前往慈宁宫向太后谢恩。 穿越来快一年了,终于要见孝恭仁太后了。 不过人家现在还不叫孝恭仁,因为这是谥号,仁是圣祖康熙爷的谥号,康熙爷的皇后们死后都会冠以此字,而“孝”字是清朝历来皇后的谥号首字,中间那个字才是专属于其本人的。 太后还活得健健康康呢,因此她老人家现在的称号是仁寿皇太后。 慈宁宫之巍峨华丽,自然远在东西六宫之上。黄澄澄的琉璃瓦在明媚的阳光下金彩熠熠,面阔九间格局让慈宁宫的正殿宽阔矗立在眼前,殿前是洁净无暇的汉白玉月台,台上陈鎏金铜香炉,此刻香烟袅袅,迦南香的气息浓郁而醇厚。 姚佳欣这是第一次来到慈宁宫,素雨扶着她下了肩舆,她小心翼翼踩着汉白玉台阶——虽然只有三阶,但今日她穿了花盆底鞋,外加一身沉重的行头,着实怕摔着。 整个月台都被正殿前出的游廊遮蔽,虽不遮风挡雨,但起码晌午的太阳晒不到。这廊下还悬挂这金丝鸟笼,笼中养着巧嘴鹦鹉,还有两只一人合抱的青瓷巨缸,缸中养着金桂,眼下已经是八月里,树上已经开满鎏金般的桂花,只可惜桂花的清香被浓郁迦南香所遮盖,几乎不可闻。 姚佳欣在殿外侯了片刻,便见一位面庞温和的老嬷嬷迎了出来,“太后娘娘请姚嫔进殿。” 姚佳欣微笑颔首,步履端庄步入了正殿中,那位老嬷嬷引着直接进了东侧次间中。 只见一位身穿绛色团福常服的老太太正端坐在紫檀如意宝座上,仪容端华,但并不过分严肃,眉宇甚是柔和,掺杂了白发的旗髻梳得一丝不苟,赤金累丝飞凤钗点缀鬓角,耳上带着三对东珠耳环,透出三分贵气。 想也知道这位就是跟四爷陛下母子不和的太后娘娘乌雅氏了,太后年逾五十,但因保养得宜之故,观之不过四十许,太后脸庞微丰,气色红润,双眉秀雅,明眸皓齿,可想而知年轻的时候必定是位大美人。——若是长得不漂亮,人家康熙爷也不可能跟乌雅氏生那么多崽崽啊。 姚佳欣不敢多打量太后容颜,微微瞧过一眼之后,目光便转向了坐在太后下手一张紫檀木官帽椅上的皇后娘娘。 没错,皇后也在!而且还特意穿上了她皇后的朝服。中宫朝服,朝袍用明黄色绣九龙纹,这气势一下子就与众不同了,更不消说皇后头上戴着那顶赤金三层的朝冠了,那冠上满是东珠、宝石,金凤环绕,端的是华丽耀眼! 姚佳欣默然,没想到皇后拿出这样的阵势来应对她一个刚刚册封的嫔,她都有点感动了呢。 姚佳欣腹诽了一通,端端正正跪了下来,“嫔妾姚佳氏,参见太后,愿太后康寿长宁!”说着,她深深磕头。 打着姚佳氏进来,太后就开始端量着新封的珍嫔了。对于珍嫔的这个封号,也着实让太后惊讶了一阵子,说实在太后心里有点怨念,自己的小儿子尚且需避讳同音不同之字,皇帝却把“珍”字赐给了姚佳氏! 但转念一想,皇帝什么性子,哀家还不晓得吗?爱之欲其生恶之欲其死,姚佳氏今日得宠,自然风光无限,日后失宠……哼,若失了皇帝庇护,皇后还不生吞活剥了她? 太后看着跪在地下的这个消瘦的女子,的确颇有颜色,规矩礼仪也还算端庄。太后温文一笑,“既封了嫔,也算是宫里的正经主子了。” 姚佳欣吐槽:合着那些贵人常在答应都不是正经主子啊…… 不过太后的声音透着和蔼,语速略慢,给人十分温柔的感觉。姚佳欣忙再度磕头:“嫔妾谢太后恩典。”——毕竟她这个嫔位,名义上是“仰承皇太后慈谕”所册,所以她这不来谢恩了么。 太后“嗯”了一声,微微颔首,“平身吧。” “是。”姚佳欣温顺应声,这才被素雨给搀扶了起来。 正文 第一一七章、太后的指点(3/4) 瑞嬷嬷双手捧着一只泥金云纹的锦盒,捧至太后身侧。 太后微笑着打开盒子,里头赫然是一双赤金灿灿镶嵌南珠镯子,珍珠硕大璀璨,圆润无暇,足有拇指肚大,镯身上是成串环绕的点翠瓜瓞绵绵纹,首尾相接处便是那颗大珍珠了。 所谓瓜瓞绵绵,就是一根藤上结满了大瓜小瓜,是子孙昌盛的美意。 太后神色有些怅惘,“这对金累丝瓜瓞绵绵手镯,是哀家当年封德嫔的时候,孝庄太皇太后赏赐之物。”太后略略一顿,看着珍嫔,道:“今日,哀家便赏赐给你了。” 姚佳欣诚惶诚恐跪下,“这对镯子实在太过贵重,嫔妾不敢领受!”妈耶,这对镯子可不只是价值不菲,来头更是大得吓人! 皇后神色也瞬间变了,太后这才头一次见姚佳氏,就如此重赏厚意!瓜瓞绵绵?这不就是盼着姚佳氏早日有孕吗?!皇后脸色隐隐有些泛青。 太后和蔼地笑了,“哀家拿出来的东西,没有收回去的道理。” 太后面貌虽温和,但语气却透着不容否决意味。 姚佳欣不敢再推辞,若皇后和太后必须得罪一个,她当然选皇后了!于是连忙磕头,“多谢太后赏赐。” 她双手接过那锦盒。 太后微微颔首,唏嘘道:“皇帝已经三十三岁了,膝下却只有两个阿哥一个公主,耿氏和钮祜禄氏腹中的孩子是男是女也尚未可知。纵然都是阿哥,皇帝的子嗣也终究还是太稀薄了些。” 姚佳欣不免一惊,太后这话里的意思,竟是希望她有所生养?太后当着皇后的面儿,跟她说这些……只怕有欠妥当吧? 她转念一想,以太后如今的身份地位,哪里需要在乎皇后是否高兴? 姚佳欣满脸惶恐地道:“嫔妾已经年近三十,只怕会辜负了太后赏赐这对镯子。” 太后不由笑了,“哀家也是你这个年纪的时候,生养了老十四。” 姚佳欣更加谦卑了:“太后福泽深厚,哪里是嫔妾能比的?”——抡起生养之福,太后乌雅氏哪怕搁在康熙朝也是数一数二的,这点她的确没得比。 太后打量着珍嫔愈发自谦的样子,微微颔首,“你很是温柔谦和,以后闲来无事,不妨来慈宁宫陪哀家说说话。” 姚佳欣屈膝道:“多谢太后抬爱。” 这时候,端坐在一旁的皇后终于笑着发话了:“皇额娘这般青眼姚嫔妹妹,真是叫臣妾羡慕呢。” 姚嫔妹妹?被皇后这般亲昵称呼,姚佳欣浑身都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太后抚了抚银丝掺杂的鬓角,侧眼一瞥皇后,淡淡道:“皇后这话说得,竟像是吃醋似的。” 皇后莞尔一笑:“臣妾身为儿媳,一直最是敬慕皇额娘您,自然也是盼着皇额娘更喜欢臣妾一些。”——皇后这番话,倒像是晚辈撒娇一般。 太后眼皮抬了抬,“放心,你是皇后,没人越得过你去。” “您说得是。”皇后笑容如春暖花开,心底却幽寒如冬——她亦容不得后宫任何一人越过她半分去! 姚佳欣看在眼里,暗暗道,都说皇后最孝顺太后,婆媳一团和气。如今看来,只怕并非如此啊!太后又是厚赏又是期许,可谓处处戳着皇后的心窝子,皇后气得不行,却只能用言语暗示太后别做得太过,结果却被太后不软不硬顶了回去。 只见太后揉了揉太阳穴,“哀家今日乏了,你们都退下吧。” 皇后见状,忙笑着说:“那臣妾服侍皇额娘安歇吧。” 太后摆了摆手,“不必了,皇后今儿也是怪辛苦的,回去歇着吧。”——特特穿了朝服出来,哀家瞧着都觉得辛苦。 被太后拒绝,皇后颜面有些挂不住,但也万万不敢发作,便笑着打趣道:“皇额娘有了姚嫔妹妹这个称心的新人,便不喜欢臣妾这个旧人了。” 太后抬眼打量了皇后一眼:“哀家称心与否有什么要紧,要紧的是皇帝是否称心。”——之前启祥宫闹了好一出大戏,珍嫔不但完好无损,反而恩宠蒸蒸日上。皇后虽说脱得干干净净,但皇帝已经小半个月没去景仁宫了。皇后若在这般处处不叫皇帝称心,早晚没好果子吃! 皇后脸色僵硬,皇上已经许久没去景仁宫看过她,这正是她最难堪也最不安之处。 “哀家言尽于此,皇后能参悟几分,就看你自己的造化了。”太后淡淡道,旋即闭了嘴,不复多言。 皇后低头屈膝:“多谢皇额娘指点。” 姚佳欣暗暗一怔,太后这话……虽有嘲讽之意,但的确是在指点皇后……看样子这对婆媳之间的关系,还真有些复杂啊。 退出慈宁宫正殿,明媚的阳光洒在脸上,暖融融的。 然而皇后的目光却冷涔涔扫了过来。 姚佳欣低眉恭顺,屈膝道:“嫔妾恭送皇后娘娘。” 皇后语气分外阴郁:“姚嫔乖巧聪慧,不但称了皇上心意,更讨了太后欢心。这份本事,真是要羡煞六宫了。” 姚佳欣腹诽:是羡煞你了吧? 姚佳欣微微一笑:“最得太后欢心的,不一直都是皇后娘娘您么。”作为一个古代婆婆,不给儿媳妇找麻烦,还加以提点,已经算是难得的好婆婆了,你还想咋滴?得四爷陛下恩宠,皇后要酸,得了太后几分青眼,皇后还要酸! 简直掉醋缸里了。 皇后嘴角勾起冷笑,“姚嫔,日后好自为之吧!” 撂下这句话,皇后拂袖而去。 姚佳欣:呵呵,好自为之你煤球啊。 回到永寿宫,姚佳欣肚子已经饿得咕咕乱叫了,今日这一通折腾,真是累煞她这小身板了。于是忙吩咐宫女伺候她脱下这一身繁琐沉重的朝服,换上清爽简单的旗服,梳了个小两把头,眼下还不到传飧食的时辰,便叫了奶茶和点心。 香甜可口的奶茶,里头加了足足的蜜红豆,一口吸进嘴里,当真是软糯甜腻,奶香四溢。 配的点心是桂花糕——用的是今秋头茬的金桂制成的,端的是又香又甜、入口即化。 她正吃着点心,王以诚躬身进来禀报:“娘娘,莳花几个小宫女……小太监唐印揭发检举了秀妍,奴才加以核查,的确是那个叫秀妍的宫女,趁着上夜,偷偷摘了凤仙花瓣,交给了永寿宫的萃香。” 姚佳欣不免有些忧伤,秀妍……底下这些小宫女的名字还都是她特意赏赐的,没想到……竟出了叛徒——不,或许一开始就是钉子了。不过因为只是个不起眼线,才隐藏到今日。 “送去慎刑司吧,就说办事不利,出了纰漏,叫发回内务府。”姚佳欣淡淡道。 素雨忍不住道:“这也太便宜这个狗奴才了!小主该趁着这次机会好生立威才是。” 姚佳欣笑了,她深深看了素雨一眼:“你以为我放过她,她就能活命了吗?”——启祥宫的掌勺刘太监前些日子伤口发作暴毙了,这个秀妍,一旦进了慎刑司,立刻就会有人要了她的小命。 正文 第一一八章、感谢不杀之恩(4/4求月票~) 八月晌午的日头仍旧毒辣得紧,长相秀雅的宫女秀妍正跪在殿外的骄阳之下,额头满是汗珠,眼眸微颤,惶恐忧惧得脸色都煞白了。 这时候,大宫女素雨从殿中走了出来,板着一张不近人情的脸,冷冷道:“三等宫女秀妍,屡出纰漏,立刻押送慎刑司,发还内务府,永不录用!!” 素雨的语气里带着火药味儿,颇具迫人声势,然而再有气势再怒火冲冲,这惩罚在宫里着实算不得太重的处罚。 秀妍悬着一颗心终于落下了,她喜极而泣,连忙咚咚磕了两个头:“多谢娘娘不杀之恩!” 这秀妍一早就被启祥宫给收买了,作为一个三等粗使宫女,能做的无非就是打探消息加以传递,直到日前,钮祜禄贵人派人叫她趁上夜的时候,偷走那株红花凤仙上花朵,说是想用来染指甲。 秀妍本不敢盗窃,但瞧着无论是小主是还打理花木的浓云,对那两柱凤仙都不怎么上心的样子,而钮祜禄贵人又一下子给了十两赏银。秀妍按捺不住,终究还是下手了。 秀妍做得虽然隐蔽,但凤仙花的花瓣色浓宜沾手,秀妍虽事后清洗过,但手心还是残留了红印子,便被眼尖唐印给察觉了,报给首领太监王以诚,王以诚再一审问,心理素质不佳的秀妍当即就露出了马脚。 姚佳欣正歪在里头的贵妃榻上,听见感谢不杀之恩,不由嘴角抽搐了两下。 她想起了在大学的日子,就经常被宿舍里那群小妮子打趣:谢室友不杀之恩! 麻蛋!给室友投毒的又不是姚某某!乃们不要张冠李戴好伐? 姚佳欣真是厌恶透了加薪和加爵。 乃们真是害人不浅!害得老娘一整个大学耳根子都没清净过! 所以,她最讨厌被人感谢不杀之恩了! 姚佳欣磨了磨牙齿,她不应该给秀妍这份恩典!宰了多好! 不过素雨还算麻利,很快就安排了青壮太监把秀妍押出了永寿宫,而后,素雨看了一眼战战兢兢等处置的浓云,不由叹了口气。 永寿宫一干花木都是浓云负责管理,秀妍等莳花宫女也是浓云手底下的人,这可是极大的失职! “你还是自己主动请罪吧。”素雨气哼哼道。若不是浓云照看花木不利,小主也不会险些被陷害了! 浓云眼圈红红的,又是愧悔又是惶恐,“素雨姐姐,我不怕挨骂挨打,就怕娘娘不要我了。”说着,浓云嘴巴一扁,就呜呜苦了起来。 素雨气得狠狠瞪了浓云一眼:“你还好意思哭!给我闭上嘴!!” 浓郁被素雨凶残的申斥吓得身子一缩,可怜兮兮的。 “跟我进殿请罪!”素雨没好气地道。 殿外的声音姚佳欣都听得真真,其实她真没打算处置浓云,毕竟世上没有千日防贼的道理。浓云虽伶俐,毕竟年纪小了点,不够谨慎周全也是有的。 只是如今看来,她若不处置浓云,怕是不足以警告上下。做主子的,就是要恩威并施,她一直以来恩给的足足的,唯独缺了威仪。 因此看着浓云缩成一团跪在地上,姚佳欣脸色前所未有的刻板,“即日起,永寿宫的花木交由太监唐印管理,至于你——降为三等宫女、罚俸半年!” 从一等大宫女一下子发落成最低等的三等粗使,粗使的宫女无传召,是连殿门都不许进的!这个惩罚也算不轻了。 浓云劫后余生般松了口气,连忙磕头道:“奴才领罚!谢娘娘恩典!” “下去吧!”姚佳欣淡淡道。 浓云年纪太小,当初她就不该提拔成一等大宫女,应该叫她在二等宫女位子上多磨练几年才是。不过如今亡羊补牢,也不算太晚,先叫浓云当个一年半载的三等宫女,再寻机会提拔成二等的,一等宫女的位置她是不会再轻易给任何人了。起码得是素雨这样的,忠心谨慎、伶俐周全的才行。 且说浓云虽贬为粗使宫女,连殿门都进不得,但毕竟是跟着娘娘从咸福宫一路伺候过来的。又有大宫女素雨、传膳杨公公以及小柳公公照拂,倒也无人敢为难她。只是活计到底辛苦,不消几日便黑瘦了。 而玉缀玉蝶玉露玉扇这四个二等宫女最近都十分殷勤,不但服侍得格外妥帖,对首领太监王以诚和大宫女素雨都很是巴结——这明显是瞧见一等宫女的位置空出来一个,都削尖了脑门想往上爬呢! 只可惜素雨不假辞色,很是不喜欢这种钻营。 直到姚佳欣看出端倪,并发话:“永寿宫大宫女有素雨一个就够了!” 如此,玉字辈宫女熄了心思,却把素雨给激动得不行,整天跟打了鸡血似的。让姚佳欣好生无语。 这一日,素雨附耳禀报:“小主,那个秀妍被发还内务府之后,便染了风寒,昨儿夜里没了。” 果然是不肯留下活口啊。 钮祜禄贵人被幽禁启祥宫,宛若置身冷宫,自是没那个本事把手伸到内务府。因此,要了秀妍小命的,无疑是那位素日里端庄又贤德的皇后娘娘。 姚佳欣哂笑不语。 “再过两日便是中秋节了,别忘了提前把吉服取出来熨烫熏香。”姚佳欣对素雨提醒道。 “娘娘请放心,奴才都记在心里呢。”素雨精神勃勃道。 姚佳欣松了松雪白脖颈上的龙华,困倦地打了个呵欠。 素雨笑道:“娘娘昨儿天一黑就躺下了,怎么这会子又犯困了?可是昨夜睡得不安稳?” 姚佳欣摆手,“那倒不曾。”她是二师兄投的胎好伐,怎么可能睡不好? 素雨略一忖,笑道:“春困秋乏,可见是有些道理的。” 何止春秋困乏?她一年四季都困乏…… 只是最近大约是气候太过温暖宜人,阳光透过支摘窗落在身上,格外叫人昏昏欲睡。 “那奴才扶您去里头歇会儿吧。”素雨忙道。 姚佳欣摆了摆手:“我今日的字帖还没临完呢,先写完了再说吧。” 素雨不多言,立刻扶着她去了书房,铺纸磨墨。姚佳欣强打着精神,一步一画照着临摹卫夫人簪花小楷。 如此写了半个时辰才终于完工,姚佳欣伸了个懒腰,“写完了,终于可以午睡了!” 素雨看着那几张字,欲言又止,良久,她还是说出了口:“娘娘,您今日写得字可不如往日里……” 素雨话说道一般,赫然看到自家娘娘已经趴在了书桌上,双眸闭合,呼吸均匀。 素雨:…… 正文 第一一九章、老贵人遇喜(1/4) 午后明媚的阳光映在西窗上,刚刚正式册封为珍嫔的姚佳欣像小学生午睡般,趴在在课桌……啊不,是书案上,睡颜恬静,两排乌黑的睫毛静静垂下,粉嫩的小嘴微微张着吐息。 素雨:不过一眨眼的功夫,娘娘居然睡着了? 素雨凝噎了半晌,才蹑手蹑脚唤了玉露和玉缀进来,一同将自家主子搬进了内寝殿中安睡。 小主这两日似乎格外嗜睡……素雨心中喃喃,忽的迸射出一缕喜意。 姚佳欣这一觉足足睡了两个时辰——要不是被尿憋醒,估摸着能睡到天黑。 揉了揉惺忪睡颜,下了床便火速直奔恭房而去,她一边放水,一边想:似乎有些日子没用验孕棒了。 记得刚睡四爷那段日子,她每天都要验一验,结果回回都是失望。 渐渐的,自然不喜欢每天失望一回,于是验孕频率降到两三日一次、四五日一次……这个月忙着册封礼,倒是小半个月都没验过了。 她虽秉性贪睡,但最近这几日,夜里睡上四五个时辰,白天还要补一两个时辰的觉,连四爷陛下布置的家庭作业最近都不得不敷衍一下——幸好四爷班主任没有处罚她这个偷懒的学生。 姚佳欣隐隐觉得……这一回…… 她放水的时候不喜欢有人在旁——那样会放不出水来。 这点却被身边宫女视为“怪癖”。 怪癖个毛啊,是乃们宫里人太怪癖了吧!大号小号,宫女围观? 那个画面,太清奇! 放完了水,姚佳欣咻地从空间里取出那根粉色验孕棒…… 几秒钟…… 两条鲜明的红杠出现在她眼前!! 姚佳欣:╰(*°▽°*)╯ 欧耶! 感谢四爷陛下! 姚佳欣鸡冻地哆嗦了两下,险些把验孕棒给摔了! 淡定淡定,不就是怀个孕么!谁没怀过孩子? 额……貌似她上辈子那个老剩女的她就没揣过包子…… 姚佳欣激动地心跳都加速了,她已经能够看到未来养包子、撸猫狗的没好日子了!这样的日子,哪怕没有四爷陛下,貌似也是很美好滴! “娘娘,您还没好啊?您该不会是在马桶上又睡着了吧?”素雨的声音在屏风外响起。 姚佳欣: ̄□ ̄||我凸,谁特么会在马桶上睡觉?!你当我是傻叉醉鬼啊! “闭嘴!”姚佳欣呵斥。 素雨:没睡着就好。 提上裤子,姚佳欣施施然走了出来。 素雨手捧着香粉,连忙往姚佳欣身上扑。 姚佳欣皱眉怒瞪她:“我是小解!”——我没拉屎,用不着洒香料! 素雨:……小解还这么久?娘娘您果然是在马桶上打了个盹儿吧?刚才是被我叫醒了,所以才生气了对吧? 姚佳欣若会读心术,肯定要暴打素雨一顿。 素雨忙赔笑道:“恭喜娘娘,方才敬事房的人来传话,皇上今晚翻的是您的牌子。” 姚佳欣:Σ(⊙▽⊙”a揣了包子就不能滚床单了吧??尤其是怀孕初期,应该禁绝嘿咻吧? 可是问题来了,她该怎么委婉地拒绝四爷陛下,而又不惹四爷陛下生气呢? 在这宫里,皇帝的权威最大,他想睡谁睡就睡谁!上至皇后下至宫女都没有拒绝的权利,当然了应该也不会有人拒绝这种美事儿! 但是现在,对姚佳欣而言,这种美事儿,她有点消受不起! 她身板本来就弱,做那么剧烈的运动,若是有个万一,那可要把肠子给悔青了! 姚佳欣搜肠刮肚想法子,拒绝侍寝,只有两种能过关的理由,一是病了,不能把病气传染给至尊无上的皇帝陛下——氮素,王以诚是御前派来的人,知道她吃的想睡的香,装病是不可能成功的,而且还会惹四爷陛下生气。 二就是遇喜,有了身孕的嫔妃当然也不能侍寝。姚佳欣就是这种情况,然鹅——她没有办法证明自己怀孕!她的月信日子还没到呢,肚子里的孩子……丫的只是个受精卵而已——嗯,或许已经分裂成了几个细胞?? 姚佳欣算了算排卵期,她的身孕应该也就十来天儿。 这样的身孕若是还能诊断出来,就不是太医,而是b超精了。 通过望闻问切的方式,诊断出身孕怎么也得一个月左右吧? “娘娘?”素雨疑惑地看着一会儿皱眉一会儿叹息的自家主子,心下焦急,“晚膳已经预备好了,您赶紧用膳去养心殿吧!别误了侍寝的时辰。” 姚佳欣被素雨半推搡着洗漱更衣、打扮得美美、吃得饱饱的,然后坐上敬事房的的春恩暖轿,就这么晕晕乎乎来到了养心殿,被洗白白送到了燕喜堂的龙榻上。 姚佳欣:唉,待会儿四爷陛下来了,也只能央求他温油一点,别折腾那么多回了。 司寝嬷嬷往鎏金瑞兽薰炉中不断添加上好的安息香,悠长的香气袭人,姚佳欣被熏得晕晕乎乎,昏昏欲睡。 啊,不行,不能睡着! 姚佳欣立刻瞪圆了双眼。 这一举动,把司寝嬷嬷吓了一跳,嬷嬷手一哆嗦,险些把手里香料给摔了。司寝嬷嬷忍不住想:姚嫔娘娘为什么要凶我?是不喜欢安息香吗?如今龙榻上这位,可不是当初那位刚承宠的老贵人了,司寝嬷嬷也不敢无视姚嫔娘娘的怒目,连忙不再添加香料,恭恭敬敬退了下去。 然而,室内安息香的浓度已经相当高了。 姚佳欣眼皮打架,脑子愈发昏昏。 不消片刻…… zzz…… 这位被翻牌子侍寝的珍嫔娘娘,睡着了。o(╯□╰)o 大清开国以来,还没出现过侍寝嫔妃不等皇帝驾到便先与周公约会的呢! 只可惜司寝嬷嬷退下了,其他宫女太监也都候在外间,根本没人发现姚佳欣睡着了,自然也就没人会吵醒她。 直到两刻钟后,姚佳欣睡得已经十分酣熟。 胤禛大步走进了燕喜堂,步入内室,掀开金银丝翠罗帐,结果——看到某人半歪着脑袋、半露着削肩、半张着小嘴——嘴角甚至还流出了晶莹的涎水! 瞬间,胤禛气不打一处! 睡梦中姚佳欣吧砸吧咋粉嫩小嘴,含混地说着梦话:“不要了……吃不下去了……” 胤禛:(* ̄︿ ̄) 正文 第一二零章、称病养胎(2/4) 胤禛这几日有些生气,恬儿的字竟越写越不像样! 从前恬儿写字虽然进益缓慢,但起码一直都认认真真临摹。 但最近,这字儿居然不进反退!他特意问了王以诚,原来这几天恬儿根本没有认真写,只是随便写完十张,然后就去呼呼午睡了! 胤禛很生气,所以打算趁着今日翻了牌子,好生训斥恬儿一番,然后再做点愉快的事情。 但是现在—— 恬儿居然——睡着了!! 胤禛气得脸都绿了! 不是已经午睡了吗?这会子才刚刚入夜,转瞬的功夫居然又睡着了! 从前恬儿入睡快,是胤禛欣慰的事情。 但是现在,朕一点也不欣慰! 看着那睡颜,胤禛忽然觉得有点困乏……他揉了揉眉心,恬儿这奇异的体质,简直如睡神一般。她自己能睡,更能让别人酣然入睡。 忽的,胤禛想到了什么,“最近恬儿似乎格外嗜睡……” 侍寝这么重要的事情,恬儿怎么不会不等朕便睡着了?肯定是努力遏制困意,最终撑不住才睡着了的。 难不成,恬儿是遇喜了? 胤禛想到这种可能,心底跳跃起一抹喜意。 既如此,就容她放肆一回吧。 胤禛宽了外袍,钻进被窝,怀抱娇躯,转瞬入梦。 翌日清晨,姚佳欣朦朦胧胧睁开睡眼,迷迷糊糊问:“什么时辰了,皇上来了吗?” 枕边响起一个略带不爽的男低音:“朕来了,天亮了。” 听到这六个字,姚佳欣如被泼了一头冷水,困意转瞬全消,这燕喜堂中的确已经一派亮堂,这昭示着已经是第二日的清晨了。 姚佳欣呆若木鸡,她僵硬地转过脖子,看着四爷陛下,四爷的龙脸上分明挂着不爽,而姚佳欣的身上……神清气爽,毫无不适呢~可见四爷陛下没有趁着她睡着干某种事情。 看着恬儿这幅傻乎乎的样子,胤禛也生不起气来,“放心吧,朕已经吩咐内务府记档了,丢不了你的颜面。” 姚佳欣又尴尬又心虚,她觉得自己有必要赶紧不动声色暗示一下四爷自己为何嗜睡,她低下头,弱弱道:“嫔妾最近也不晓得怎么了,胃口大开,还特别容易困……” 胤禛心道,看样子八九不离十了,便道:“叫黄岐给你好好把个脉,好生调养几日吧。”——恬儿的信期未知,就算有孕,日子也太短了,怕是诊不出来。 胤禛遗憾地叹了口气。 姚佳欣小心翼翼看了四爷陛下一眼,“皇上不生嫔妾的气?” 胤禛揉了揉她乱糟糟的脑袋,“人吃五谷杂粮,就都有不舒坦的时候。” 姚佳欣松了一口气,不管四爷陛下有没有朝着她暗示的方向去想,自己算是过了这一关了。回头请安的时候,推说身体不适,跟皇后告假几日,摘下绿头牌,歇养个十天半个月,就差不多能诊断出身孕了。 于是洗漱更衣,陪着四爷陛下一起用过了早点,姚佳欣直奔皇后的景仁宫而去。 “嫔妾今早起来,头有些沉,想着如今换季,可能是染了风寒。”姚佳欣面露虚弱之色,她这幅瘦巴巴的样子,装病人简直信手拈来。 皇后自是巴不得姚嫔多病几回呢,因此也没多心,她微笑着关切道:“你素来体弱,夏秋之际该格外小心才是。” “多谢皇后娘娘关怀。” 皇后微微颔首:“既然染了风寒,就只管好生将养着,等彻底好利索在来请安不迟。” “谢皇后娘娘恩典。” 姚佳欣回到永寿宫,便看到黄岐黄院判,来得真快啊。 黄院判给她诊了脉,略皱了皱眉,“微臣会为娘娘记一个偶感风寒的脉案,所开之药只是调理身子之用的,娘娘只管用着便是。” 黄院判很上道啊! 一下子就诊出她装病,还特意配合,姚佳欣立刻暗示素雨,素雨飞快塞上一锭银子,客客气气送了黄院判出永寿宫。 素雨低声道:“娘娘不该称病的。”——万一不是遇喜,岂不是耽误了侍寝怀龙胎? “我的确最近乏得很,歇息几日也好。”姚佳欣含混地道。 素雨哀叹,自家娘娘哪儿都好,就是太懒怠了些。争宠这种要紧大事,居然也不温不火的! 素雨正头疼着,长春宫耿贵人身边的贴身宫女葵儿便来了。 葵儿磕了头,“我家贵人听闻娘娘染了风寒,很是担心,所以特遣奴才来探视。” 姚佳欣揉了揉太阳穴,语气刻意虚弱地道:“黄院判说,只是小恙,吃几服药便无碍了。”说着,她又微笑着说:“如今天气转冷,记得提醒你们贵人添衣。” “是!”葵儿磕了头,留下了耿贵人送的滋补品便退下了。 素雨打开礼盒,见是成色顶尖的燕盏,不由笑了:“耿贵人也算是有心了,这些燕窝,应该就是日前皇上去长春宫时候赏赐的官燕。” 姚佳欣笑了笑,自打耿贵人挪去长春宫养胎,四爷陛下便时常去看望,回回去都有厚赏。耿贵人的小日子过得倒是愈发滋润了,前日见过一面,人都发福了呢。 如此姚佳欣便开始了“养病”的日子,这一病就是十几日,生生连宫中的中秋宴都缺席了。一时间,不少人传言说永寿宫姚嫔风寒加剧,已经病得下不了床了云云…… 姚佳欣只管坐视流言席卷后宫。 耿贵人有些不放心,二度遣了宫女葵儿来探视。 “小主,奴才瞧得真真的,姚嫔娘娘虽然精神头不太好,但着实不是病重的样子,气色也还不错。”回到长春宫的葵儿一脸纳罕地道。 耿贵人心里忽的一闪,立刻警告葵儿:“这些话不许告诉任何人!” 葵儿一愣,懵懂满脸。 耿贵人深吸了一口气,“我看姚嫔养病是假,养胎才是真!” “什么?!”葵儿眼珠子瞪得大大的,“姚嫔娘娘有喜了??” 耿贵人点了点头,“要不然她没有理由谎称有病,避居不出!”耿贵人又忙对葵儿道:“姚嫔肯见你,让你看到她没有病重的样子,便是暗示我这个意思了!” 葵儿仍旧一脸不可思议:“姚嫔娘娘素日里娇娇弱弱的,又这般年岁了,居然遇喜了!” 耿贵人幽幽道:“她未有身孕便封了嫔,来日诞下阿哥,至少是个妃位。”而她,顶多就是个嫔。 这一刻耿贵人心里多少有点酸,她抚摸着肚子,“好孩子,你可千万要是个阿哥。”——若是个公主,只怕连嫔位都未必能封得呢! 正文 第一二一章、确诊有喜(3/4) 姚佳欣对自己这双手真的是满意极了,皓腕如雪,十指宛若葱白,白里透着一抹淡淡粉意,葱嫩的手指纤细柔软,堪称是柔弱无骨。 尤其最近四爷陛下取消了她的家庭作业,这小手手保养得就更加美美哒了。 如果以后永远没有作业就好了~?(^?^*) 午睡醒来的姚佳欣偷偷给自己的双手擦了最顶级的护手霜,然后仔仔细细按摩了一通,按摩得双手柔软细腻,透着淡淡的玫瑰花香,秋日天干,手霜里的乳木果成分最能滋润双手了。 “娘娘,黄院判来给您请脉了。”素雨打帘子进来禀报。 姚佳欣慵懒地“嗯”了一声,“请进来吧。” 黄院判给她请脉的频率是五日一次,今儿已经是进了九月,姚佳欣的月信已经迟了四五日了。 “微臣给姚嫔娘娘请安。”花白胡子一大把的黄院判是个精神矍铄的老人家,一路从太医院徒步赶来,脸不红气不喘。这身体素质,简直比她都好。 这黄院判很是精通养生之道。 姚佳欣伸出皓腕搁在脉枕上,素雨忙将一方素白的薄纱帕子轻轻覆盖在她腕上。 黄院判这才开始切脉,这脉搏比寻常女子仍旧是弱了些,脉象往来流利,应指圆滑…… 片刻后,黄院判问:“娘娘的信期……尚未到?” 素雨替她回答:“我家娘娘至今不曾换洗。” 黄院判微微颔首,又让大宫女素雨去看了姚嫔的舌苔眼睑,并询问日常饮食、睡眠等,最终黄院判拱手道:“看样子,微臣要恭喜娘娘了。娘娘的脉象如如珠滚玉盘,确系滑脉。再加上信期推迟、贪睡易乏、胃口见涨等症状,应是遇喜无疑!” 听得这话,素雨几乎喜极而泣,“贺喜娘娘,终于有喜了!” 姚佳欣倒是还淡定,毕竟先前验孕棒两条杠的时候就已经激动过一回了,这会子十分冷静,“我的身孕,还请院判不要对外人声张,暂时只禀报皇上即可。” 黄院判躬身道:“娘娘的意思,微臣明白。” 姚佳欣又问:“我的胎像如何?” 黄院判捋着胡须道:“娘娘虽然体质虚弱了些,但先前调理足足半年,身上的寒症已无大碍,因此胎像还算稳健。只是娘娘气血虚弱,如今又刚刚有孕,需静心保胎。” 姚佳欣点头:“那就有劳院判了。”说着,她叫素雨封了一份厚厚的红包。 黄院判忙下去开了安胎药,然后直奔养心殿,去给皇上报喜领赏了,为姚嫔娘娘调理身子半年,如今终于见了成效。皇上素来赏罚分明,必定会重赏他。 黄院判所要禀报的消息,也恰恰是胤禛胤禛一直在等着的。 黄岐每五日去永寿宫诊脉一次,诊完之后少不得前往养心殿像皇上禀报,但先前几次,都只说像是滑脉,时日尚短,因此无法确诊。 这些日子,胤禛不但不能召幸恬儿,还被这事儿给吊足了胃口。 胤禛天天担忧,万一不是喜……朕该怎么安慰恬儿? 因此听到黄岐前来报喜说:“姚嫔娘娘遇喜了!”胤禛悬着的一颗心终于可以安稳落下了,一时间他又是感喟、又是欣喜,连忙跟黄岐确认:“珍嫔当真有喜?!” 黄岐笑着说:“姚嫔娘娘的脉象已经明晰,身孕已经足月了。微臣恭喜皇上!” 素来不苟颜色的胤禛一瞬间笑容满面,宛若冰山消融、繁花盛开,御前近侍以张大总管为首也纷纷跪了一地,齐刷刷道:“恭喜皇上!贺喜皇上!” “摆驾永寿宫!”胤禛已经迫不及待了,甚至有些后悔,早知这么快就能确诊身孕,今日朕该早点去永寿宫,就能立时得到准信儿了! 其实内心深处,胤禛比姚佳欣更担心这是空欢喜一场。所以才宁可在养心殿等黄岐的消息。 黄岐走后,姚佳欣就让素雨帮她好生梳妆打扮了一通,然后静静等候四爷陛下驾临。——除非是朝政忙得脱不开身,否则四爷陛下一定会亲自来! 果然,王以诚一张脸笑成一朵菊花:“娘娘,皇上来了!” 素雨见状,连忙小心翼翼扶着自家娘娘去殿外迎驾,“您小心门槛儿!” 看素雨这幅样子,简直把她当瓷娃娃了。 姚佳欣不禁觉得好笑,最近的温度又降了些,殿外秋风拂面,凉意阵阵,不过好在今日阳光晴好,照在身上还算暖和。 她才走出殿门,便见四爷陛下大步若流星,迎面而来。 左右宫女太监立时矮了下去,跪了一地。 姚佳欣也忙要屈膝请安,膝盖还没来得及弯下去,就被四爷有力的双臂给扶了起来,那双素日里冷静冷淡的眸子透着浓浓的欢喜,“有了身孕,这些俗礼就暂且免了!” 那感情好,姚佳欣也不喜欢动不动给人下跪磕头,“谢皇上恩典。” 胤禛一把握起她的手,纤细无骨的柔夷竟有些凉,胤禛蹙眉:“秋日渐寒,以后不要在风口站着。”说着,便拉着她的手,进了殿中。 贴心素雨忙给姚佳欣端上了一盏热乎乎的核桃酪,姚佳欣捧在手心,边儿暖手边儿慢慢喝着。 胤禛嘴巴止不住地询问:“身子如何?有没有觉得恶心想吐,或者胸闷气短?” 姚佳欣甜甜笑了笑,四爷陛下这急火火的样子,哪里像是已经有了好几个儿女?简直像个新手奶爸。 “嫔妾倒是没有孕吐的症状,胃口好得很。”姚佳欣忙回答道。 胤禛笑着点头,目光落在她纤细的小腹上:“看样子咱们的孩儿很是乖巧。” 一小坨细胞而已,跟乖巧不沾边吧??姚佳欣默默吐了个槽。 姚佳欣最关心的还是自己和腹中这小小胚胎的生命安全问题,“嫔妾的身孕……可否要禀报皇后和太后娘娘?”姚佳欣多少有些犹豫,是直接自爆出来,还是先隐瞒着,等胎像稳固些再说? 胤禛握着她纤细的小手,“朕也知道,因为先前钮祜禄氏的事儿……恬儿心里必定忧虑得紧。” 可不是么,凤仙花透骨红,若是这种东西下在她的饮食中,姚佳欣简直不寒而栗!她可没有耿氏和钮祜禄氏那么强健的身子!可禁不起这种算计! “放心,有朕在。”胤禛的声音低沉而柔和。 “湖广刚刚进贡了螃蟹,皇后打算举办蟹宴。恬儿可以用身孕推辞。” 正文 第一二二章、自作聪明的皇后(4/4) “湖广刚刚进贡了螃蟹,皇后打算举办蟹宴。恬儿可以用身孕推辞。”胤禛微笑着看着她,“不需要藏着掖着,朕可以护佑恬儿和咱们的孩子周全。” 姚佳欣顿觉心安不少,“嫔妾听皇上的。” 慈宁宫。 皇后正陪着太后享用膏肥肉嫩的蒸蟹,有专门的太监拿着精致锋利的蟹八件,撬开蟹壳,取出蟹膏蟹肉,太后皇后只需要蘸着秘制蘸料享用即可。端的是享受。 太后年纪大了,不宜吃太多寒凉之物,虽说蘸料汁儿中放了足足的姜沫儿,还备了暖胃酒,但太后只吃了两只螃蟹,便不再享用了。 皇后见状,也搁下了筷子,抿了一口金瑰酒暖胃,“今年的螃蟹当真是肥美得紧,蟹膏鲜糯,蟹肉也是鲜美得紧。” “臣妾打算三日后在御花园举办蟹宴,不知皇额娘可否赏光?”皇后笑着发出邀请,并且补充道:“臣妾还邀了各家福晋,到时候必定热闹。” 太后摆了摆手,“螃蟹虽然味美,但哀家年纪大了,喜欢清静。” 皇后有些失望,嘴上连忙恭维:“皇额娘春秋鼎盛着呢。” 说着,皇后话又含笑道:“臣妾瞧着,皇额娘的身子骨可比姚嫔都强健呢。前些日子天气转凉,姚嫔便染了风寒,将养了这么多日子,竟不见好。” 皇后脸上透着怜悯,又露出几许担忧之色:“姚嫔病着,皇上十分怜爱,不但时常召见黄院判询问病情,还隔三差五便要亲去探望。臣妾有些不安,担心皇上招惹病气。” 太后心底冷哼,什么担心皇帝招惹病气?你那是眼红珍嫔得宠,连病了都能时常见到皇帝! 只不过皇后这番话,太后还真找不出理由来反驳。嫔妃有恙,的确不应该与皇帝亲近,以免将病气沾染龙体。可是哀家若顺着皇后的意思,去劝皇帝,只会徒惹皇帝不快! 太后淡淡道:“皇帝又不是小孩子了,他自己心里有数。” 皇后忍不住酸溜溜道:“皇上从前心里的确有数,但自从姚嫔承宠……皇上冷落六宫,如今竟连自己的身子不顾了,臣妾身为妻子,实在为皇上担心。” 太后冷眼睨了皇后一眼,“哀家之前说过,你这个皇后得皇帝称心了,你才有好日子过。” 感受到太后异样的目光,皇后忙低下了头,“臣妾只是关心皇上。” 太后轻哼了一声,“你若真关心皇帝,大可亲口去劝他!”——而不必借哀家的口! 一下子被戳中心事,皇后脸皮有些发胀,她连忙道:“臣妾年老色衰,皇上已经很久没去臣妾宫里了。太后是皇上的亲生母亲,您的话皇上会听进去的。” 太后心里不悦,哀家的话若皇帝真能听得进去,老十四便不会落得这般境地了!哀家这个儿子,连亲生母亲的话都不听,更何况你这个唯恐后宫不乱的妻子! “皇帝冷落皇后,可不是因为皇后容色不够年轻。哀家像你这般年岁的时候,先帝爷仍然眷顾不断!”太后心中难掩鄙夷,一个正宫皇后,混到今日这个地步,要儿子没儿子,要宠爱没宠爱,简直是蠢透了。 皇后被太后说得脸色有些泛白,她连忙起身,郑重屈膝一礼:“还请皇额娘指教儿媳。” 太后淡然瞅了皇后一眼,“你是皇后,只要贤德,便能立足后宫。”——只要皇后不闹出那些不像样的事儿,没人能动摇她的皇后之位! 听到这样的话,皇后又是失望又是恼羞,什么“贤德”?这根本就是敷衍!!皇后顿时气不打一处,却只得强认真道:“臣妾一直厚待六宫嫔妃,对阿哥公主均视若己出。若这样都不算贤德,臣妾还要如何?” 太后脸色冷了下来,明明是皇后求哀家指教,哀家也给了她一跳能走的路,皇后却偏偏不肯! 太后冷语反问:“皇后既然一直自诩贤德,那皇帝又为何要冷落你这个贤德皇后?” 皇后如被戳中心头痛处,一时话语凝在喉间,竟说不出反驳的话。 太后幽幽道:“你以为自己很聪明,但皇帝比你更聪明。你做过什么事情,你自己清楚,皇帝更清楚!”——皇后就是太自作聪明,还总把别人当傻子! 听到这番话,皇后脸色煞白,身躯都隐隐摇晃了!不,皇上不会知道的!之前那件事,她什么都没有沾手,皇上就算查也会查到钮祜禄氏身上!与她并无半点干系! 但是,皇后心里终究还是慌了,走出慈宁宫的殿门,皇后几乎站不稳。 蕙纕姑姑急忙一把搀扶着自家主子,“娘娘,太后只是吓唬您罢了!钮祜禄贵人的事儿,皇上并没有怪罪您啊!” “但自那之后,皇上再没来过景仁宫……”皇后嘴唇有些颤抖。 蕙纕忙道:“您可是皇上的结发妻子,先帝爷亲自赐婚的原配!您是最尊贵的皇后,您什么都不用怕的。” 皇后深吸了一口气,心中稍稍安定,“皇上不会不顾夫妻情分的。” 暮色下的养心殿,一片寂静。 太监张起麟笑呵呵走上前,“皇上,景仁宫送来一盅秋梨汤,说是皇后娘娘亲手煲的,给皇上润喉润肺。” 胤禛抬了抬眼皮,“皇后亲自下厨??” “是,景仁宫的蕙纕是这么说的。”张起麟笑眯眯道。 胤禛淡淡道:“端上来吧。” “嗻!” 片刻后,张起麟亲自端着一只小巧的珐琅龙凤纹圆盅送到了御案上,打开盖子,里头是清澈的汤汁,还加了百合和枸杞,嫣红的枸杞作为点缀,这一盅汤瞧着卖相极佳。 胤禛用小勺舀了少许,入口细细一品,旋即便撂下了勺子,“根本不是皇后亲手煲的!” 胤禛冷哼了一声,秋梨汤炖得火候十分到位,口感也极佳,皇后才没有这么好的厨艺! 胤禛眼里泛起厌恶,他从不需要妻妾洗手作羹汤,堂堂皇后也没必要亲自下厨。他不介意妻妾十指不沾阳春水,但最恨有人欺骗!! 正文 第一二三章、铜锣烧、黄金饼(1/4) 景仁宫,蕙纕姑姑满脸笑容回禀,“张大总管亲自把秋梨汤端进去了,皇上喝了定会感念娘娘。只不过……娘娘您何必亲自去小厨房盯着?那里油烟重,熏着您可如何是好。” 皇后闻了闻自己身上沾染的油烟味,道:“皇上素来疑心重,若是亲自驾临,见我衣衫干净整洁,怕是要怀疑我未曾下厨了。” “还是娘娘思虑周全。”蕙纕嘴上虽这么说,但心里隐隐觉得,皇上只怕未必会来景仁宫。之前钮祜禄贵人的事儿,皇上明显是怀疑皇后娘娘了,皇上的性子怎么可能这么快就与娘娘和好如初? 蕙纕委婉地道:“奴才去送秋梨汤的时候,皇上正忙着批阅奏折,今晚连牌子都没翻,只怕未必能抽身前来。” 皇后脸上嗖地浮起幽怨之色,下巴却微微抬起:“本宫不急,本宫是皇上的妻子,皇上不可能永远冷落本宫。” 蕙纕暗暗松了一口气,忙道:“娘娘说得是,只要娘娘肯用心,皇上会看到娘娘的好儿。” 说罢,蕙纕又道:“奴才从养心殿离开的时候,瞧见永寿宫的王以诚也提着个食盒……怕是姚嫔也做了什么汤水补品。” 皇后淡淡一哼,“姚佳氏一双手保养得极好,如何肯亲自下厨?不过就是永寿宫小厨房的手艺罢了。” 皇后猜得不错,姚佳欣打穿越过来就没下过厨!现代化的厨房她倒是玩得转,可古代的厨房,那灶膛,她可整不动! 不过就是今日突发奇想,想吃铜锣烧了,所以就叫小厨房专擅点心的向太监依法烹制。 铜锣烧的做法其实很简单,煎两块松软的饼,形状有点像铜锣,里头再夹上豆沙馅儿,就搞定了。 因此向太监稍微尝试了两次,就制出了完美的铜锣烧。做得饼皮松软,一口咬下去透着蜂蜜甜香,内馅儿香滑,细腻柔软的外皮与香甜丝滑的内馅,交融出绝妙的好滋味。 记得上一次吃铜锣烧还是去岛国代购的时候呢,岛国好吃的点心没几样,铜锣烧算是其中数一数二的了。 许久未吃,姚佳欣一口气干掉了两盘铜锣烧,吃得肚子都鼓了起来。 姚佳欣又想着四爷陛下对她那么好,动不动赏赐厨子,自己苏出了好吃的点心,也得送去养心殿一份,聊表心意。 于是便叫小厨房又赶制一份口味清淡的铜锣烧,趁热送去了养心殿。 胤禛本就有用宵夜的习惯,皇后送的秋梨汤他不屑再用一口,直接叫撤了下去,正准备传宵夜。 张起麟笑脸灿烂,白润地走了进来,“皇上,姚嫔娘娘派王以诚送了一份新式点心,说是姚嫔娘娘亲自琢磨出来的,故而特意送来,请皇上尝尝鲜儿。” “哦?”胤禛露出了感兴趣的表情,恬儿想出了新式点心?嗯……以恬儿那喜好美食的性子,整日脑子里都在琢磨吃食,会有些突发奇想也是情理之中的事儿。 “端进来吧。” “嗻!”只见王以诚恭恭敬敬走进养心殿,双手高呈这一盘微微焦黄的饼状点心,论卖相,只能算一般。不过胤禛味到了淡淡的蜂蜜味,这个气味倒是清甜宜人。 胤禛不免有些担心,恬儿嗜甜,万一这点心甜得腻人……嗯,朕也好歹要吃一块,毕竟这是恬儿一番心意。 于是胤禛捏起了一枚焦黄的饼,手感倒是松软,他咬了一小口,果然很软和,有蜂蜜的甜味,不过甜味清淡,里头还夹着红豆馅儿,入口丝滑、口感甚佳! 胤禛眉头舒展了开来,“味道还不错。” 那小小的珐琅葵口春燕盘中,也不过才放了四枚小小的焦黄饼,尝菜太监试吃了一枚,剩下的三枚胤禛一口气都入了肚,觉得很不过瘾。 不过食不过三的规矩,胤禛一直都遵守,“对了,这点心叫什么名字?” 王以诚弓着身子回话:“回万岁爷,我们娘娘叫它铜锣烧。” 胤禛:恬儿的取名水准真是…… 片刻后,胤禛道:“这点心饼皮焦黄,不如就叫黄金饼吧。” 他抿了一口茶水,瞧着底下端上来的宵夜,指着那碗糖蒸酥酪和那碟精美绽开的荷花酥道:“这两份宵夜,赏赐给珍嫔。” 好嘛,送去一份简单寻常的铜锣烧,结果回礼是两份点心!这买卖,划算得紧! 养心殿糖蒸酥酪一绝,姚佳欣吃得笑眼眯眯,至于那盘艺术品级别的荷花酥,姚佳欣吃得有点心疼。 听到王以诚说,四爷陛下给铜锣烧改名叫黄金饼…… 姚佳欣无语了三秒钟,好俗气啊! 王以诚笑着道:“皇上很喜欢黄金饼,吃了三块呢。” 罢了,黄金饼就黄金饼吧,你是皇帝你说了算。 反正改个名字,又不会影响铜锣烧的口感。 姚佳欣咽下最后一口糖蒸酥酪,很美味,就是糖放得少了点,不过可以理解——养心殿御膳房的厨子毕竟要以四爷陛下的口味为准嘛。 素雨忙伺候着自家主子漱了口,道:“娘娘,您明日还要去景仁宫请安呢,今晚还是早点睡吧。” 一夜无梦。 偷懒了大半个月,突然要早起,姚佳欣的精神有些萎靡不振,她是硬生生被素雨给从温暖柔软的被窝里给强行拉出来的。 嘤~姚佳欣打了个哆嗦。 素雨道:“今早有些冷,奴才给您备了件厚实的斗篷。” 姚佳欣打了个哈欠,看着四个二等宫女捧上来的盥洗之物以及那早就准备的衣物,只得任由她们牵线木偶似的捯饬自己。 鹅黄色织金四季花篮对襟旗服,银白如意卷云纹滚边,衬得肤色白皙,配并蒂莲纹浅水蓝缎小坎肩,将腰肢收得纤纤一握——不过用不了几个月就秀不了小蛮腰喽! 素雨给她备下的斗篷是奢华的天蓝色缂丝缎,缂丝神女飞天纹的缎料,仙云袅袅、仙鹤翾飞,端的是华美飘逸。 头上照旧梳两把头,赤金嵌珠石扁方的一头垂下两串嫣红的玛瑙珠穗,正映着脸颊上的那一抹胭脂红晕。金累丝点翠孔雀步摇在鬓角摇曳生光,耳上一双硕大明润的南珠耳环珠光熠熠,皓腕上则带上太后赏赐的那对瓜瓞绵绵金镯。 啧啧,这一身打扮,颇有气场呢。 姚佳欣看着镜中倒影的那个奢华的身影,阻止素雨继续往自己脑袋上继续插的举动,“这样就足够了。”——再整下去,老娘的脑袋真成珠宝展了。 正文 第一二四章、中宫发难(2/4) 临行前,素雨笑着问:“娘娘今儿打算佩哪串佛珠?奴才瞧着日前送来的那串青金石佛珠成色极好。” 姚佳欣颔首,宫中嫔妃都有佩戴佛珠的习惯,就挂在襟上,闲着没事拿下来捻动佛珠念几句经文,一个个都装得特慈悲。尤其是懋嫔,整日佩戴一串沉香木的佛珠,据说是她是失了小公主之后,四爷陛下赏赐的。 而青金石,又有“帝青石”的别称,那青蓝的颜色极其大气,姚佳欣这串青金石佛珠,颜色深蓝,宛若幽邃的夜空,却比夜空更明亮,而且上头还均匀分布着细碎若流金的点缀,宛若夜空中的亿万星辰,着实令她爱不释手。 佩上这串佛珠,姚佳欣点了点头,“走吧,去景仁宫。” 景仁宫正殿外多了两株丹桂,橘红色的花开得满树簇簇,那扑面而来浓郁的花香叫姚佳欣觉得有点不太舒服。自从有孕以来,她从未有过孕吐的症状,鱼虾也照旧吃着,但今日闻到这分外馥郁丹桂之香,她有点头晕犯恶心。 恰好瞧见齐妃来了,姚佳欣顺势退开几步,做出给齐妃让路的模样。 齐妃虽惊讶姚嫔竟然已经病愈前来请安——毕竟前些日子宫里一直传言说姚嫔病势汹汹,但对于姚嫔的谦恭,齐妃还是很满意的,她微笑着道:“姚嫔如今可是大好了?” 姚佳欣忙点头应声:“嫔妾已无大碍。” 如今来景仁宫请安的几位,除了姚佳欣之外,都是早已不得宠的,即使她复出,对众人也无什么影响,故而此刻姚佳欣被众人问候关怀着,倒是一派和谐。——等到知道她有孕,恐怕就没法这般和谐了,尤其是齐妃。 耿氏和钮祜禄氏,一个出身寒微,一个招了皇上的厌弃,即使诞下阿哥,也威胁不到齐妃的地位,齐妃眼下担心的无非就是皇后会抱养一个阿哥,因此日夜佛前祈祷,务必让耿氏和钮祜禄氏都生个小公主。对于姚嫔的得宠,齐妃虽然酸,但并不觉得这个病歪歪的老女人能怀上龙胎。 在一片和睦中,景仁宫的殿门终于开了。 众人按照位份高低依次入殿,姚佳欣依旧客气地等懋嫔和宁嫔先入殿,自己跟在后头。而在姚佳欣身后的,便只剩下一位闷不吭声的郭贵人了。 皇后当初定下贵人以上每日请安的规矩,原是为长远打算,可如今来请安的人数倒是越来越少了。只不过人少不代表冷清,回回请安,总要一通嘴炮,往往是皇后与齐妃先开火,然后总要牵扯到她头上,懋嫔和宁嫔偶尔插两句嘴、恭维皇后几句,剩余的郭贵人永远是哑巴。 今日也不例外,皇后与齐妃互相“关怀”了一通,皇后又开始关心姚佳欣:“姚嫔的病可终于好了,这些日子,本宫一直不放心你呢。” 姚佳欣只得起身,谢过皇后关怀。 皇后幽幽道:“本宫对你的关怀,连皇上的一半都比不得。你病了这么久,皇上还是常去永寿宫看望你,这份福气,怕是要艳羡坏六宫妹妹们了。” 姚佳欣称病的这些日子,倒是叫宁嫔宫里汪氏、齐妃宫里的安氏以及延禧宫的云氏这三位答应多承宠。——如今依附于皇后的春答应,照旧还是不曾获宠。 这春氏,貌似除了能给皇后涨涨声势之外,貌似也没别的用处了,哦,对了前些日子凤仙花事件——春答应倒是替皇后怼了姚佳欣两句,结果被四爷陛下怒斥是“放肆污蔑”,因此四爷陛下显然厌恶透了春答应了。 不过有皇后照拂,春答应倒是比咸福宫时候活得更滋润了,份例充足,还时常得到皇后赏赐的绸缎首饰,因此春答应时常来景仁宫伺候巴结皇后。 只见皇后话锋一转:“幸亏皇上龙体强健,没有招惹病气。” 这话,生生是责怪的口吻。 姚佳欣微微一笑:“嫔妾跟皇后娘娘想得一样,皇上龙体强健,想必皇上心里也是明白这点的。”——所以,四爷都没意见,你就别哔哔了成吗? 皇后脸色一沉,“姚嫔,皇上待你恩重,你也该知恩图报,处处为皇上的龙体考虑!” 姚佳欣挑了挑眉,有种你去找四爷劝阻啊,挑我这枚软柿子捏啊?!姚佳欣正色道:“嫔妾自然有劝过皇上,只是皇上素来乾纲独断,嫔妾如何能左右圣意?” 姚佳欣这幅模样,落在皇后眼里,简直就是个狐媚惑主的奸妃! 皇后气得脸都绿了,当即一巴掌排在凤座的扶手上,高声呵斥:“放肆!姚佳氏,你枉顾龙体康安!如今竟还振振有词、不知悔改!若不严惩,这后宫规矩何在?!” 姚佳欣眉心一皱,她今日来的确已经做好了打嘴炮的准备,却没想到皇后居然对她发难了!方才皇后刚开口的时候,她若顺势认错赔罪几句,的确能皇后无法发作下去,只不过——她才被皇后算计了一次,险些栽赃上谋害皇嗣的罪名,姚佳欣心里早就愤懑,她不找皇后的茬已经是极力忍耐了,若还要怂包似的认下莫须有的过错!那活得也太憋屈了点! 只见皇后怒气冲冲的脸上划过一丝冷笑,她高声道:“来人!将姚佳氏押出殿外,罚跪两个时辰!!你就给本宫跪在外头,好好思过!!” 姚佳欣心头一沉,若皇后只是罚禁足、罚俸禄、罚抄女则女训什么的,她捏着鼻子认了便是,反正回头有四爷陛下做主撑腰。没想到皇后竟然让她罚跪! 以她的虚弱体质,在太阳底下跪上四个钟头,也是决计撑不住的!皇后只怕就是故意要折腾她! 况且她刚有了一个月的身孕,哪里禁得起罚跪? 原想着等皇后提及蟹宴,自己再自称有孕谢绝。 看样子,这会子就得赶紧说出来,否则…… 见两个膀大腰圆的嬷嬷气势汹汹上前来,而在座嫔妃一个个都冷眼旁边、如看好戏。姚佳欣忍不住了,她急忙欲开口,然而站在她座位后头的大宫女素雨却一步冲将过来,挡在两个壮硕嬷嬷跟前,扬声道:“住手!我们娘娘有了身孕,如何能受这般磋磨!” 姚佳欣心里一暖,这话由素雨说,的确比她自己开口好些。 一时间,两个壮硕嬷嬷被惊住了,直接愣在了那里,分毫不敢近前冒犯。在座的后妃们,也一个个惊吓坏了,尤其是皇后,那张原本威威在上、凛然高贵的脸上透着难以置信的神色。 底下的齐妃更是瞪圆了眼珠子,也是不敢相信。懋嫔、宁嫔虽然也惊讶,但神情还算平静些,郭贵人也是略略吃了一惊,然后继续低下头,恢复了闷葫芦模样。 “这怎么可能?!” 正文 第一二五章、皇后的春秋大梦(3/4) “这怎么可能?!” 皇后与齐妃同时发出了这样的惊呼,一个病歪歪的老女,竟然怀了龙胎?这怎么可能?! 姚佳欣正色道:“嫔妾的确有了一个月的身孕,昨日黄院判刚刚确诊。嫔妾今日来请安,便是要禀报皇后娘娘这个喜讯,只是没等嫔妾开口,皇后娘娘便气势汹汹问罪。” 姚佳欣的语气轻描淡写,却叫皇后的脸色青一阵白一阵,皇后寒着脸问:“你先前不是染了风寒了吗?” 姚佳欣暗暗腹诽,我可没说我是染了风寒,只说身子不舒服可能是风寒,她正色道:“嫔妾先前身子不适,的确以为是染了风寒,将养了些日子,却发现愈发容易困乏,又兼月信推迟,故而请了黄院判诊脉。这一诊便诊出了一个月的身孕。故而——嫔妾其实没有生病,自然就更不可能传染病气给皇上了。” 说着,姚佳欣屈膝一礼:“还请皇后娘娘明鉴。” 这不卑不亢的态度,让皇后很是恼火,然而她心中更多的惊愕和酸涩!——姚佳氏这个咸福宫出身的老贵人——居然有喜了! 一个月的身孕,若不是本宫今日发作,还不晓得姚佳氏会隐瞒到什么时候呢! 皇后深吸一口气,压下怒火,她勉力挤出一个僵硬的笑容:“既如此,怎么不早说?” 姚佳欣淡淡道:“方才娘娘快语连珠一通发作,嫔妾哪里有插嘴的机会?” 被这样讽刺,皇后脸色不由铁青,她攥紧了凤椅的扶手,极力遏制着胸腔中翻涌的怒火,“这么说,倒是本宫的错了?!” 姚佳欣还没那么头铁,她微微一笑:“嫔妾岂敢这么想,只是娘娘误会嫔妾罢了。” 皇后的老脸这才稍微和缓了些,她努力做出贤惠的模样:“今年还真是福泽恩被大清,宫里先后三个嫔妃有孕,皇上子嗣昌隆,本宫真是欣慰。” 又开始演戏了…… 皇后的脸上再度浮现端庄得体的微笑,看向底下第一席位上的人:“齐妃妹妹怎么脸色这么难看,姚嫔有喜,你难道不高兴吗?” 齐妃脸色忽的一僵,“臣妾只是今日身子有些不适罢了!” 皇后笑容比方才更灿烂了些:“是吗?身子不适不打紧,宫里有的是医术过人的太医。可若是心里不适,这心病可不好医治啊!” 姚佳欣心想,她的身孕,只怕更是皇后的心病! 齐妃虽然位分高,但毕竟是个蠢人,总比皇后好应对些。 被一语戳中的心事的齐妃有些恼羞成怒,她冷冷道:“谁没怀过孩子,有什么大不了的!” 姚佳欣:……这种酸妒的话也能当着外人的面宣之于口?果然齐妃的脑容量令人叹惋啊。 姚佳欣谦和地笑了:“是啊,论生养之福分,没人比不得齐妃娘娘了。嫔妾这般年纪才有了头胎,且腹中的孩子是男是女尚未可知呢。”——她这是在安抚齐妃,我肚子里保不齐是个公主呢,你能不能别先急着敌对我? 皇后深深看了她一眼:“姚嫔你福泽深厚,定能一举得男!”——忽的,皇后心里冒出新的主意,若是姚佳欣真诞下阿哥,可比遭了皇上厌恶的钮祜禄氏所生阿哥要强了不知凡几! 俗话说得好,生恩不及养恩大!且看太后便知一二!太后虽生了皇上,但皇上对太后也不过就是做做样子!只要她牢牢握在手中一个阿哥,与亲生的也无异了!一样能为本宫带来尊贵和荣耀! 想到此,皇后心头释然了,她笑容无比和蔼地看着姚佳欣:“姚嫔妹妹素来纤弱,如今才一个月的身孕,胎像还未稳固,一定要好生安胎才是。” 姚佳欣被皇后突如其来的和蔼关切弄得浑身发麻,皇后这是哪根筋不对了?这是在演戏?那也未免演得太真切了点吧?姚佳欣心里顿时毛毛的,有种被怪物盯上的感觉。 皇后又叹了口气:“本宫正要举办蟹宴,姚嫔既有了龙胎,自然不宜用此寒凉之物,怕是不能参加蟹宴了。” 姚佳欣:居然把她想说的话给抢说了。 皇后旋即和蔼一笑,“你才一月的身孕,又不似耿贵人、钮祜禄贵人那般身强体健。即日起还是好生留在永寿宫养胎为宜,这请安便免了。” 姚佳欣懵逼中:她还以为要费点口舌,才能免除请安呢,没想到皇后为了演一出贤惠好戏,居然这么大方? 她连忙屈膝致谢。 皇后笑容愈发和气,转脸吩咐蕙纕:“去库里把那尊白玉送子观音取出来。” 蕙纕一惊:“主子娘娘,那送子观音可是……” 皇后打断了蕙纕话,“去拿来!” 蕙纕虽有些不情愿,但还是遵从皇后吩咐,屈膝称是了。 姚佳欣不免一惊,皇后未免也太反常了点吧? 皇后笑着解说:“本宫当年有孕的时候,太后十分欢喜,便赏赐了本宫一尊白玉观音,本宫每日上香祝祷,最终果真诞下弘晖。如今本宫将此物赏赐与你,愿你能为皇上诞下一位阿哥。” 姚佳欣惊诧,连忙道:“如此贵重之物,嫔妾如何敢收?” 皇后不由唏嘘:“本宫已经过了易于生养的年岁,这东西留着也没什么用处,不如赏赐给你。” 姚佳欣满腹不安,“嫔妾若怀的是个公主,岂非白费了娘娘的好意?嫔妾不敢领受。” 皇后笑着道:“只要你心诚,定能一举得男。” 姚佳欣嘴角抽搐,肚子里的孩子早在受精卵的时候就已经决定男女了,她都一个月的身孕了,再求观音娘娘,也不可能改变肚子里孩子的性别啊!! 姚佳欣感受到齐妃那又酸又怒的目光,忙笑着道:“其实,若能生下一位像怀恪公主那样温婉娴静、又乖巧孝顺的公主,嫔妾就心满意足了。” 听了这话,齐妃心里顿时熄了泰半怒火,脸上难掩得意之色。 皇后笑着道:“公主虽好,但皇上子嗣稀薄,你还是好好拜拜观音,以期生个阿哥吧。” 等等,皇后怎么好像很希望她生儿子?? 忽的,姚佳欣想到了什么,麻蛋,皇后该不会是看上她肚子里那坨胚胎了吧?? 妈耶,皇后不是打算抱养钮祜禄氏的弘历吗? 怎么又把主意打到她头上了?? 是了,钮祜禄贵人惹了四爷陛下厌恶,生下了孩子哪怕是个阿哥,四爷陛下只怕也不会喜欢了。这样的孩子,皇后即使抱养,也无把握将这个孩子扶持上太子之位。 相比之下,她若是生了个阿哥,四爷陛下必定爱屋及乌,皇后若是抱养她的孩子…… 做你的春秋大梦吧! 姚佳欣心里mmp,却只得笑着接了皇后的赏赐。 正文 第一二六章、齐妃的福气(4/4) 走出景仁宫的殿门,姚佳欣觉得风儿有点喧嚣。 只见宁嫔和懋嫔一左一右围了上来,懋嫔笑得跟亲妈一样和善,还特特扶着她走下台阶,嘴边飞快念叨:“我就知道妹妹你是有大福气的人!妹妹你才一个月的身孕,不只是螃蟹这些寒凉之物不能吃,有活血之效的东西也一缕不可沾染,尤其是之前的凤仙花!最好茶水也不要饮用了。” 姚佳欣:…… 宁嫔也笑脸盈盈,“不只是饮食上用心,姐姐屋里最好也不要放尖锐之物,针线活也不要做了,叫底下的针线嬷嬷忙活便是。还有殿中的一应家具切不可挪动,会惊扰胎神的!最好也供奉一尊胎神娘娘,和观音菩萨一起每日上香,虔诚祝祷,必能保姐姐胎像安稳,诞下一位健健康康的小阿哥。” 姚佳欣:宁嫔这么迷信啊!而且居然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话,比懋嫔都啰嗦呢。而且宁嫔一口一个姐姐,让她浑身都觉得不对劲儿了。 忽的,她看到景仁门外的齐妃,正杵着老脸,不爽地扫过来冷冷的目光。 姚佳欣急忙道:“孩子健健康康自然是最要紧的,我只盼着能生下一位健康的公主,就心满意足了。” 齐妃这易妒易怒易冲动的性子,也着实叫人头疼。 只听齐妃冷笑:“宁嫔说得头头是道,不晓得还以为你生养过呢!” 这话简直是冲着宁嫔心口痛处直戳!宁嫔瞬间气得火气上涌,却生生遏制住了,齐妃也就现在还能逞强几句了!等到姚嫔诞下阿哥,必定封妃,到时候……齐妃还想让自己的儿子当太子?简直是痴人说梦了! 宁嫔幻想着齐妃日后被姚嫔压制一头,心中便快意了不少,她莞尔一笑:“嫔妾正是因为没有生养过,才格外喜欢孩子。姚嫔姐姐若是产下阿哥,嫔妾必定视作亲生般疼爱。” 姚佳欣:貌似我跟你没什么交情吧?不过她也看出来,宁嫔突然关心巴结她,目的只是想让他生个阿哥,好压制齐妃罢了。 齐妃不由冷哼,“姚嫔腹中孩子还不晓得是男是女呢!你们就一口一个阿哥,也不怕到时候空欢喜一场!” 宁嫔怒了,忍不住想要反驳。 姚佳欣忙笑着说:“嫔妾本就不敢奢望腹中是个阿哥,哪怕是个公主嫔妾也很欢喜。” 齐妃淡淡睨了她一眼:“果然还是姚嫔懂规矩。” 说罢,齐妃志得意满,扬长而去。 看着齐妃远去的背影,宁嫔忍不住狠狠啐了一口,又忙安慰姚佳欣:“姚嫔姐姐无须怕她!你如今有皇上的宠爱,又有腹中的孩子!齐妃算得了什么!” 姚佳欣:你的底气倒是比我都足呢! 好不容易摆脱了懋嫔宁嫔,姚佳欣回到永寿宫,实在心累得不行。 不过好在皇后允许她安养胎像,她可以过几日清静日子了。 只可惜,姚佳欣自以为可以清静,却没想到六宫众人,除了皇后齐妃一个个登门贺喜,极尽巴结之能事,实在叫她不得清静。就连皇后,也隔三差五就让蕙纕姑姑前来探望,这意图,简直不要太赤果果! 还有婚期在即的怀恪公主,也曾代表齐妃送来贵重贺礼。真是难为这个十六岁的小姑娘了,又给她亲额娘擦屁股来了。 ——那日从景仁宫回来,宁嫔就毫不客气地把齐妃敌视有孕姚嫔的言行举止大肆渲染、到处传播。可齐妃偏偏是最好颜面,断断不可能在这种舆论压力下来永寿宫示好,这不,怀恪公主只得代替齐妃前来送礼并致以歉意。 姚佳欣开诚布公地说:“这点妇人口角根本不算什么,我不会往心里去。只要齐妃娘娘不加害我与腹中孩子性命,那么不管今日还是日后,我都会礼敬齐妃娘娘。” 怀恪公主神色一紧,惊呼道:“额娘不会做那种事情的!” 姚佳欣微微一笑:“我也只是担心齐妃会受了旁人挑唆,若公主能时常加以开解就好了。” 怀恪当然明白自己额娘的性子,太容易受到挑唆了,先前的丹桂便是最好的例子。怀恪重重点了点头,“母嫔请放心,我自会多加宽慰开导额娘。” 姚佳欣点头,“有公主这个女儿,齐妃娘娘还真是有福气。” 随后,四爷陛下下旨,言珍嫔胎像不稳,命六宫无要事不得叨扰静养。姚佳欣这才获得了安宁。 承乾宫。 齐妃忧心忡忡,“她如此得宠,又满人,若诞下皇子,哪里还有你弟弟弘时的立足之地?” 怀恪只得耐心道:“额娘,您就算再不情愿又能如何?难道你还要去谋害皇嗣不成?!” 谋害皇嗣这四个字,让齐妃心里一紧,不由地透出心慌忧恐,她终究还是不敢的……当年嫡福晋有孕,便借着立规矩使劲儿磋磨她这个紧接着怀孕的格格,她气急之下,也不是没生出过加害之心,但终究不敢动手,嫡福晋也没给她机会。 只不过,她想了个法子,让自己在嫡福晋院里受了点小伤,然后告四爷面前,一通哭诉,让四爷回护她她,还训斥了嫡福晋。那段日子,是她这辈子最得意的几年。 有四爷的回护,她便铆足了劲儿去气嫡福晋,生生气得乌拉那拉氏早产又难产!只可惜,乌拉那拉氏还是够命大,居然母子平安了! 而如今这姚嫔性子缜密,处事冷静,不是个三言两语就能被气到的。否则她还真不介意故伎重演。 齐妃露出看可惜的神色,“放心吧,我不会做那种冲动之事。”——何况永寿宫尽是皇上赏赐的人,保护地团团不透风,她就算想下手也没机会啊。 怀恪握着齐妃的手,深深道:“额娘,您是妃位之尊。就算姚嫔诞下阿哥,也顶多与您平起平坐罢了,她又亲口承诺,日后必定会礼敬您。您就别跟姚嫔对着干了,我下嫁在即,您只管好生护着三弟四弟。这立储的事儿,又哪里是后宫女子能左右的?您只管好生教导四弟便是。” “知道了。”齐妃深深叹气,对将来的处境,她终究还是忧虑极了。弘时不够聪明,性子还顽皮,皇上本就不喜欢…… 怀恪又谆谆道:“四弟即使做不了太子,还有三弟那么得汗阿玛喜爱,将来也少不了一个王爵。您最坏的结局,也不过就是跟宜太妃、荣太妃她们似的,去王府荣养。” 将来做个荣养的太妃?齐妃如何甘心?她不由想到宜太妃和荣太妃的儿子也不是没争过,最后失败了,伏低做小便能做个颐养天年的太妃,她未尝不可效法。 齐妃眼中闪动着精芒。 正文 第一二七章、试婚格格(1/4) 皇后赏赐那尊白玉送子观音,可真真是难得一见的珍宝。 那是由一整块羊脂白玉雕琢而成的,质地细腻温润,光泽润盈,而且足足有一尺高,观音面貌慈祥,怀抱婴孩,雕琢得极为细腻逼真,甚至连衣袍的褶皱都分毫毕现。 啧啧,皇后还真有够下血本的。 日前蕙纕奉皇后之命,来送滋补品的时候,姚佳欣就亲口说过,等到产后,这尊观音定要奉还皇后娘娘。——无功不受禄,皇后这份重赏,她可消受不起。 原本姚佳欣是打算叫素雨好生收起来的,没想到素雨这妮子请了黄院判检查了一通,然后就特意拾掇出一个小佛堂,择了黄道吉日,恭恭敬敬把观音菩萨供奉了上去。 姚佳欣:……古人是就是迷信啊。 而且素雨还每日三柱清香、三个响头,每日亲自擦拭佛龛佛香,使之不染一丝尘埃。佛龛上更是每日供奉鲜果点心,伺候这观音菩萨,简直比伺候她都殷勤。 素雨还叮嘱太监小柳子:“看顾好了鸳鸯和瑞雪,不许进佛堂,免得冲撞到菩萨。” 姚佳欣在一旁听着,无语凝噎。 不过,猫狗都蛮有破坏力的,那尊羊脂玉送子观音堪称价值连城,小心也是应当的。 景仁宫。 皇后乌拉那拉氏也正在跪在蒲团上,捡着佛豆。 蕙纕姑姑近前跪在一旁,道:“主子娘娘,那姚嫔口口声声说得个公主便心满意足,可转头就把您赏赐的送子观音像给独独辟了佛堂给供奉了起来。” 皇后嘴角挂着一丝嗤笑:“宫里的女人,哪个不盼着生阿哥?公主有什么用?养大了,还不是得嫁出去?” 然而,皇后不禁想到怀恪婚期即将下嫁富察家,她心思一转,“对了,额附的试婚格格还没选定吧?” 蕙纕一笑,道:“这事儿理当由您和太后做主。” 皇后嘴角一抿,“那本宫就去给太后请个安吧。” 也是够赶巧的,姚佳欣正好约了耿贵人一并去慈宁宫给太后请安。毕竟册封礼那日,太后就发了话让她常去请安,可姚佳欣之前一直闭门养胎,爆出有孕后,又被六宫烦扰,如今才得清闲。 她想着太后虽然还算慈祥,但人家那可是康熙朝后宫争斗的胜利者,不可小觑。怕自己一个人招架不来,便叫上了耿贵人。 耿贵人巴不得与姚嫔多亲近,也是乐得多去太后面前露露脸的。 慈宁宫中弥漫着佛香,太后手持着一串上好的菩提佛珠,那菩提仿佛是太后用了许多年的了,菩提珠子上有一层厚厚的包浆,已经是盘得极好了。 太后面目慈祥,“都起来吧,到哀家身边来坐。” 立刻便又手脚麻利的宫人搬过来两张四出头官帽椅,椅子上还铺这厚厚的暗花缎垫子和柔软的靠枕,坐在上头,后腰也会格外舒服些。可见是太后特意关照她们这两个孕妇呢。 若是寻常人,来了太后这里请安,能赐个绣墩已经是很得脸了。 “谢太后。”二人齐声致谢,这才上前端坐了。 太后看上去稍见老态的中年妇人模样,稍微有点发福,使得脸庞圆润,透着和气。太后目光柔和打量了姚佳欣一通,她微微颔首:“将养了这些日子,瞧着气色是好多了。” 姚佳欣温柔一笑,“多谢太后关怀。” 其实太后对这珍嫔并不反感,温顺知礼、不做蠢事、不主动惹是生非,长相也算赏心悦目。 太后又瞥了一眼耿氏的肚子,道:“耿贵人的身孕……好像有四个月了吧?” 耿氏忙起身道:“太后好记性,婢妾的身孕的确快四个月了。” 其实才三个月多点而已,姚佳欣心中默默道。耿贵人瞧着腰腹隆起,人也发福不少,瞧着竟像是四五月的肚子。而姚佳欣依旧腰身纤纤,光从外表看根本看不出怀孕来。 太后点头,又对姚佳欣道:“你也该学学耿氏,平日里多吃些滋补的东西。” 姚佳欣嘴角险些抽搐,其实她饭量一点不比耿氏小!她忙道:“嫔妾近来胃口倒是甚好,比从前其实略胖了些,只是不明显罢了。”——这倒是实话,昨儿她才称过,她已经八十五斤了呢! 不过呢,一米六的身高,配八十五斤的体重——那形象,简直就像是成天吃不饱饭。 太后再度细细打量了她一通,然后沉默了。 显然,太后并不相信她长胖了。 姚佳欣被这眼神弄得欲哭无泪,她说得都是真话啊! 太后不是个较真的人,微微一笑,“哀家从前倒是听皇帝说,你胃口一直还不错。” 什么叫“还不错”?她胃口一直都超棒的好伐?!孕期饭量还涨了呢! 能吃能睡,就是不怎么长肉。 姚佳欣觉得自己真实怀了个小天使,一点不闹腾她,除了让她变得更像二师兄之外,没有任何副作用。 正在这时候,瑞嬷嬷进来禀报:“太后,皇后娘娘求见。” 姚佳欣心里骂了一句卧槽,怎么这么不巧?好不容易可以不用请安、不必跟皇后打照面了,没想到来趟慈宁宫,正好被皇后给堵上来。 她看了耿贵人一眼,二人忙起身站到一旁,恭恭敬敬迎接皇后。 皇后在慈宁门外就看到了两顶肩舆,一顶嫔位级别的、一顶贵人级别的,皇后还以为是储秀宫的宁嫔和郭贵人呢,没想到竟是姚嫔和耿贵人。 皇后忙上前请了太后安,又微笑着免了姚佳欣和耿贵人的礼,她笑着说:“今儿倒是巧,你们俩也结伴来给太后请安了。” 姚佳欣恭顺地道:“嫔妾自册封以来,疏于请安。最近得空,所以约了耿贵人一同来向太后请安。” 皇后微笑颔首,转脸对太后道:“皇额娘,臣妾今日除了请安,其实还想跟您商量一下怀恪陪嫁格格的事儿。” 太后抬了抬眼皮,语气不喜不怒,分外平淡,“皇后倒是心急。”——怀恪的婚期还有一个多月呢。 皇后微笑如旧:“臣妾是怀恪的嫡母,这种要紧的事情,自然要提前做打算。” 所谓试婚格格,是清朝的一大奇葩规矩,公主下嫁前,会赏赐额附一个“试婚格格”,专门去跟额附同房嘿咻一下,以验证额附那方面功能正常。清朝的公主真够悲催的,嫁人还得嫁个二手的…… 正文 第一二八章、太后的为人处世(2/4) 姚佳欣可不想掺和进怀恪公主试婚格格人选的事情上,她忙说:“既然皇后娘娘有要事要与太后娘娘商量,那嫔妾……” 姚佳欣正想着干脆借机脱身,没想到太后冒出来一句:“不是什么要紧的事儿,不过就是挑选个试婚格格而已,选个模样周正、温顺安分的便是了。” 皇后道:“皇额娘说得是,额附貌比潘安,哪怕只是个试婚格格,也得模样过得去。” 姚佳欣也看出来了,皇后分明就是不安好心啊,分明是想塞给额附一个美人,好离间公主额附夫妻关系。如此,也可见皇后是何等忌惮富察家。 太后皱了皱眉,她虽不喜欢齐妃,但怀恪毕竟是她的孙女。何况先前齐妃也来慈宁宫哀求过了。 太后淡淡道:“皇后倒是跟齐妃想到一处了。” 皇后心里咯噔一下,脸色也嗖地变了。 太后不疾不徐道:“齐妃也盼着哀家能给怀恪选个周正规矩的宫女,哀家思虑几日,瞧着春芳那丫头还不错。” 春芳?名字跟春答应春菱差不多……不过春答应的确姓春,这个春芳就不好说了。 只见瑞嬷嬷很快引了一个低着脑袋的、身量纤细的宫女走了进来。那宫女恭恭敬敬拜倒在地,“奴才徐春芳叩见太后娘娘、皇后娘娘。” 这声音倒是轻柔婉转,很是悦耳。 皇后忙道:“抬起头让本宫瞧瞧。” “是!” 只见那徐春芳缓缓抬起脸蛋,露出了一张……平平无奇的圆脸,这宫女长得不丑,就是眼睛略小了点,眉毛略淡了点,鼻子嘴巴还算精致,一幅搁到人堆里找不出来的大众脸。 皇后脸色有点僵,“还算规矩,只不过这相貌……略平常了些,怕是配不上额附。” 太后心中冷笑,嘴上淡淡道:“试婚格格而已,模样上过得去便是了,难道还要挑天姿国色的?哀家瞧着春芳不错,规矩、懂事,长相也蛮有福气的,天庭饱满地阁方圆。人也勤快,去了富察家,定能伺候好怀恪和额附。” 皇后一时竟找不出反对的借口,只得将目光转向了姚佳欣。 姚佳欣:我凸,看我干嘛?! 皇后眯了眯眼睛,“姚嫔觉得如何?” 姚佳欣勉强扯出个笑容:“怀恪公主的婚事,哪里轮到嫔妾多嘴了?太后娘娘和皇后娘娘做主便是。” 皇后嘴角浮起一丝异样的笑:“先前皇上为怀恪选额附,你不是已经多嘴过了吗?如今再多嘴一次又何妨?” 姚佳欣心里一沉,皇后果然一天不坑她就不舒服斯基啊! 太后也微微蹙起眉头。 姚佳欣见状,赶忙屈膝一礼,解释道:“禀太后,当初皇上圈定了两个人选,随口问了嫔妾哪个更配怀恪公主些,嫔妾不敢不答。” 听了这话,太后神色和缓了下来,“既然是皇帝让你说,你说上两句倒也无妨。” 皇后心里微微一惊,太后可是最重视规矩的人,竟然这么轻飘飘放过了?皇后心里有些不快,“这件事上,到底是姚嫔有失规矩了。” 太后嘴角一瞥,“规矩?若姚嫔答了皇帝的问话是有失规矩,那皇帝这个问话的人岂不也更是失了规矩?!” 这样的一番反问,不可谓不严厉,皇后慌忙起身,“臣妾没有这个意思。” 太后心底冷哼了一声,嘴上道:“在这宫里,皇帝的话就是规矩!” 啊咧,太后是个明白人啊。 只不过太后既然如此明透,怎么与四爷陛下的关系至今都那般生疏? 大约是当局者迷吧。 姚佳欣默默想着,忙低下了头,皇后被太后训斥了,姚佳欣倒是觉得蛮痛快的。只不过皇后丢了颜面,她还是努力降低一下存在感吧。 耿贵人也是如此,在一旁跟个鹌鹑似的,半句也不吭。 “好了!”太后摆了摆手,露出了疲乏之色,“试婚格格就定下春芳了,哀家明日便叫她去怀恪身边伺候着。” 皇后脸色一片黑沉,她不但白忙活一场,还白白受了太后训斥!简直是得不偿失。 “若没有的别的事儿,皇后就请便吧。”太后这话等同是逐客了。 一时间,皇后的老脸更加难看了,却只得道:“那臣妾改日再来请安。” 姚佳欣与耿氏赶忙恭送皇后凉凉。 皇后走了之后,姚佳欣与耿氏互视一眼,都从彼此的眼神中看到了无奈。来慈宁宫请个安,没想到便碰到这种事儿,真是流年不利啊。 既然皇后都走了,姚佳欣琢磨着也该告辞了。 没成想太后再度露出了微笑:“哀家瞧着都申时了,你们俩就留下来陪哀家用顿晚膳吧。” 下午三点,的确是宫里用晚膳的时辰。 其实姚佳欣一点都不饿,但陪太后用晚膳,那是恩典,她赶忙与耿贵人一起屈膝谢过。 于是,不消两刻钟,慈宁宫的西侧饭厅里,珍馐百味摆满了一张硕大的圆桌。太后作为这宫里最尊贵的女人自然要坐在坐北朝南的位置上,姚佳欣与耿贵人则分别坐在两侧椅子上。 二人都乖觉地等太后先动了筷子,才跟着用膳。 太后这一大桌子晚膳,比起四爷陛下的御膳当真是一点都不逊色。只不过太后与四爷陛下的口味上似乎有很大不同之处,四爷陛下最厌恶腥气,因此饭桌上从无鱼虾蟹,甚至有膻腥气的羊肉也从不上桌。 可太后这里,有烹调得色香味俱全的松鼠桂鱼,还有宋嫂鱼羹、鱼脯丸子、罗汉大虾这些鲜美菜色。姚佳欣一点不孕吐,鱼虾都尽可入腹。陪太后用膳固然要斯文些,但姚佳欣小嘴吧唧吧唧不间断地进食,鸡鸭鱼肉全都吃得极香。 这幅模样,太后看在眼里,不禁信了,这姚佳氏的确是能吃的。 不由的,太后也觉得胃口好了几分。反倒是那耿氏,不吃鱼腥,肉也用得少,总专挑那素菜吃。 耿贵人不吃鱼虾,的确是因为最近有些畏腥易吐,不怎么吃肉——纯粹是生生忍着。太医说了,她腹中龙胎长得有些快,未免十月临盆孩子太大难生产,最好还是吃得清淡些。 而姚佳欣呢,黄院判总是连番叮嘱,只要不是忌口的那些寒凉之物,其他的,都建议姚佳欣多用些,燕窝、鱼翅、花胶什么的,都是孕中滋补的好东西。 话说回来,太后的桌上似乎没有寒凉之物,桌上海鲜虽然不少,但譬如螃蟹甲鱼海带紫菜这些寒性食物一概没有。可见是照顾她和耿氏这两个孕妇呢。 太后真的是相当细心周全之人,不动声色处处为你考虑,让人忍不住生出好感。 在做人这点上,皇后就差了十万八千里了。 正文 第一二九章、留子去母(3/4) 姚佳欣与耿贵人离开慈宁宫的时候已经是暮色时分,太后所在的慈宁宫位于西六宫的南面,距离她的永寿宫很近,距离耿贵人的长春宫也不算远。 身量微丰的耿贵人懒懒坐在肩舆上,笑着说:“太后娘娘真是又细心又周到,桌上饭菜,都是适合孕妇用的。” 姚佳欣点头,笑着问:“可是我瞧着你用得很是节制,可是太拘谨了?” 耿贵人叹息:“太医说我肚子有些大,需要吃得清淡些。” 姚佳欣“哦”了一声,不禁对耿贵人泛起同情,作为一个吃货,偏偏不能放开胃口吃,是何等苦逼啊! 姚佳欣只得安慰说:“其实有些素菜也很好吃,比如说鱼香茄子、虎皮青椒、香辣豆角、还有豆腐皮包子。” 耿贵人眨眼道:“怎么姚姐姐最近很喜欢吃辣?” 姚佳欣一滞,“额……还好吧。”其实她挺喜欢香辣重口的菜色,比如水煮鱼、香辣虾、水煮肉片、鱼香肉丝、辣子鸡丁、泡椒凤爪、灯影牛肉这些川菜,她都很喜欢。 耿贵人皱眉:“这怎么能行!姐姐该多吃些酸食。” 姚佳欣:酸儿辣女?纯粹胡说八道好伐,肚子孩子的性别在受精卵的时候就已经确定了好伐?再怎么吃酸,女儿也不会变成儿子的! 但姚佳欣也没犯反驳这个时代人的思想,只笑着说:“酸的我也蛮喜欢吃的。”酸辣汤、酸辣粉、酸黄瓜什么的她也吃得挺欢。 耿贵人噗嗤笑了:“姐姐这又爱吃辣又爱吃酸,莫非肚子里怀的是龙凤胎。” “额……”若是双黄蛋,那可真要了亲命了! 不过她也晓得耿贵人不过是说笑,双胞胎的从概率上将还是相当低的,她体质又偏弱些,怀上一个已经很不容易,一下子来俩?太看得起她了。 姚佳欣打量着耿贵人的肚子打趣:“我瞧你这肚子,才像是龙凤胎呢!” 耿贵人赧笑:“若是双胎,太医早诊出来了。我肚子只是比寻常妇人略大一点,并不碍事,倒是那钮祜禄贵人那肚子,据说跟六七个月似的!” 耿贵人露出惊色,“她也才五个月的身孕而已,肚子里一个孩子就那么大了,等生产的时候肯定要吃大苦头。” 姚佳欣沉默了片刻,“她自己难道没有控制一下饮食吗?” 耿贵人撇撇嘴:“她如今身在禁足,平日里也无处溜达,整日就呆在偏殿,吃的都是皇后赏赐的滋补品。” 姚佳欣心里一沉,皇后莫不是故意给钮祜禄氏大加补养,想让钮祜禄氏难产?若是嫔妃难产,毫无疑问都会保小……皇后便可轻而易举留子去母。 姚佳欣压低声音问:“你说,这些……皇上知道吗?” 耿贵人也极力压低声音:“启祥宫的首领太监是御前指派去的人,姐姐说,皇上能不知道吗?” 自从闹出凤仙花毒害之事,四爷陛下就安排了御前的奏事太监萧二格去启祥宫做了首领太监,明显是监视和看管。启祥宫一举一动,必定都会上报御前。 也就是说皇后所作所为四爷陛下都知道,但过了这么久,四爷陛下就没有加以阻拦。可见……四爷陛下也不想留钮祜禄氏活命了? 姚佳欣深吸一口气:“此事咱们都装作不知道即可。” “我明白。”耿贵人点头。 上次钮祜禄氏在玫瑰香饼中下了凤仙花瓣,连耿贵人都毒害在内,耿贵人如今怕是恨极了钮祜禄氏了。如今皇后想要钮祜禄氏的命,耿贵人自然乐得作壁上观。 只可惜,弘历看样子还是要落到皇后手里了。 不过这样也好,得了儿子,省得皇后惦记她肚子里这个。 姚佳欣怀孕的日子,倒也过得轻松惬意,每日睡到日上三竿,用过朝食,便带着鸳鸯瑞雪出去溜溜弯,偶尔前往慈宁宫给太后请了安——姚佳欣学乖了,特意趁着皇后离开慈宁宫,她再去。这样就能完美避开。 就在这样的日子里,天儿渐渐冷了。耿贵人肚子日益大了,姚佳欣的小腹上也隆起了一个小小的包,只不过太小了,穿上衣服根本看不出来。加上她过于瘦削,因此看上去仍然不像个孕妇。 孕中虽说要静养,但也不能整天躺着不动,太医的建议是时常出去走走,生产时候才能有力气。 这点姚佳欣很赞同,因此她每天都会出去遛弯。时常会在御花园碰见其他嫔妃,六宫嫔妃见了她都十分客气甚至恭敬,还有不少心存感激——因为她有了身孕不能侍寝,倒是叫汪氏、安氏、云氏等人多得召幸。 日前,在“贤惠”皇后的建议下,四爷陛下下了口谕,晋三人位常在——其实皇后的建议是把春答应也包括在内的,只可惜因为凤仙花毒害一事中,春答应对姚佳欣言语不敬,四爷很是反感,因此这次晋位没有春答应的份儿。 这一日午后阳光甚好,姚佳欣穿着一件缂丝银鼠皮妆缎褂子,与耿贵人一起散步遛弯。走到御花园,便在万春亭歇脚。前日飘了半日雪粒子,今日才终于晴好,姚佳欣有感冬天再度来临,便穿上了皮草。 二人如今都去了花盆底,穿着舒适的平底绣鞋。姚佳欣穿得是一双衬了兔皮的蝴蝶穿花宝蓝底儿软缎绣鞋,耿贵人穿得是一双素净的暗花缎鞋。 耿贵人坐在亭中石墩上,翘了翘膝盖侧,叹道:“这些日子,腿都肿了,还总是抽筋。” 月份大了,就是会有这些毛病冒出来。 至于抽筋,貌似是缺钙吧? 姚佳欣便道:“多喝些牛乳应该会好些。”——牛奶里含钙丰富。 耿贵人一怔,姚嫔还懂这些?她忙点了点头,反正多喝些牛乳也没坏处,便道:“那我回去试试。” 二人正闲聊着,忽的瞧见两个年轻漂亮的嫔妃迎面走来,细细一瞧,可不正是新晋了位份的安常在和汪常在么。 汪常在笑靥如花上前行礼,倒是那安常在一看到姚佳欣就直缩脖子,胆怯得像只鹌鹑。 看样子是之前言语不逊禁足三个月,给安常在留下阴影了。 正文 第一三零章、奇葩伊答应(4/4)求月票~ 姚佳欣无意为难一个安氏一介小小常在,她露出微笑问:“你们两个今日打扮得倒是十分娇艳。”——可不是么,汪常在穿了件绣四季花篮的粉紫色褂子,安常在则是一袭品红色云缎旗服,宛若两朵盛开的娇花。 汪常在甜笑着道:“娘娘有所不知,今日是云妹妹的生辰,婢妾们这才特意打扮得喜庆些。” 姚佳欣“哦”了一声,云常在的生日?她倒真不知道,毕竟一个常在生日,底下也不会禀报她这点小事儿。 汪常在眼珠子咕噜一转,又道:“就连郭姐姐也去了呢。” 郭贵人跟汪常在一样,都是宁嫔储秀宫的人。一个贵人去给一个常在贺寿……谁叫郭贵人年老色衰呢,而云常在正当得宠。只怕这也是宁嫔的意思,让自己宫里去交好那些个得宠的。 “只不过——”汪常在眼睛瞥向景阳宫方向,“春答应却推说染了风寒,不曾前去呢。” 姚佳欣挑眉,那次汪氏在御花园欺负春氏,她袖手旁边,云常在自然也没有掺和,貌似春氏不仅恨汪常在,连她和云常在也一起恨上了。 姚佳欣毕竟位份摆在那儿,素日里春氏还是不敢无礼了,但云常在……春答应依附了皇后之后,便一直不放在眼里。 同样是宫女出身,云常在和春答应的境遇算是天壤之别了。 而后宫的女人,别的不会,妒忌是最容易学会的。 安常在语气弱弱道:“近来天寒,春妹妹或许是真的染病。” 姚佳欣没兴趣了解春氏真病假病,倒是瞧着眼前这两位常在穿得都挺单薄,都农历十月份了,居然还穿着单衣!真是美丽冻人啊。 “天冷了,该多加件衣裳。”姚佳欣关怀地道。 汪常在扫了一眼姚嫔那即使穿着银鼠皮褂子也依然苗条的身量,不由笑着说:“多谢娘娘关心,只是婢妾近来体热,倒是不觉得冷。娘娘怀有龙胎,是该多注意保暖。” 安常在冻得小脸微青,“婢妾也不冷。” 姚佳欣:……一个个分明都打哆嗦了。 算了,冻出毛病来关她屁事,于是转脸对耿贵人道:“起风了,咱们回去吧。” 耿贵人扶着粗壮的腰身,紧了紧身上的里貂斗篷,笑着道:“这风的确有些冷呢。” 于是二人悠然远去。 恭送了姚嫔与耿贵人之后,汪常在搓了搓冻得发僵的手,喃喃道:“姚嫔那件褂子的风毛出得真好……”绒密丰满,一看就暖和。 安常在风中瑟瑟颤抖了两下,“汪姐姐,我得回承乾宫了,回去晚了,齐妃娘娘会不高兴的。” 汪常在满是怜惜地看了安常在一眼:“齐妃娘娘脾气大,在她手底下,妹妹也当真是不容易啊。” 安常在没敢接话,忙转移话题:“我早先言语冒犯过姚嫔娘娘,还一直担心姚嫔会介怀,没想到姚嫔娘娘倒是颇有心胸。”——她一个小小常在,谁也得罪不起。 姚佳欣在回去的路上,受耿贵人之邀去了长春宫坐了会,吃了杯热奶茶。 耿贵人还只是个贵人,因此只能住在东偏殿中。紫铜炭盆里热烘烘烧着红箩炭,不消片刻光景便将这不甚宽敞的偏殿的温度给提了起来。姚佳欣便解了斗篷,交给素雨拿着。 她捧着奶茶喝着,暗暗打量耿贵人这偏殿,虽然狭窄了些,但一应摆设都不是俗货,花梨木的罗汉榻上,二人分坐在红木雕花炕几两旁,几上摆着一对象牙臂搁、瓜果点心等物什,嵌螺钿的四扇式花鸟屏风后约莫是个小书房,屏风两侧是一对剔红高花几,几上摆着兰草,不失优雅。 罗汉榻侧有一尊鎏金仙鹤薰炉,只不过耿贵人自打有孕便不用香料,这仙鹤便只是个雅致的摆件了。 薰炉旁边有一月牙几,几上摆了一盆白珊瑚盆景和一对珐琅婴戏图的葫芦瓶,瓶中插着几支孔雀翎,倒也错落有致。 这屋子装饰得不错,姚佳欣暗暗道。 耿贵人谦虚地道:“妹妹这里狭窄了些,自是不能跟姐姐的永寿宫正殿相比。” 姚佳欣莞尔一笑,“这长春宫没有主位,正殿还不是留给你?” 耿贵人抚摸着自己圆润的肚子,满心期许。 正在这时候,葵儿进来禀报:“小主,伊答应听说姚嫔娘娘了,故而特来请安。” 这长春宫并不只住着耿贵人一个人,还有位名不见经传的伊答应,打四爷陛下登基后就被分派到长春宫了。 耿贵人皱了皱眉。 姚佳欣忙问:“这伊答应有什么不妥吗?” 耿贵人叹了口气:“我有了身孕,不能侍寝,这伊答应就一直想让我提携她。” 原来如此,这种事儿想也知道很让人不痛快。 耿贵人又道:“我并非容不下人,只是这伊答应姿色平平,而且十分庸俗。若我举荐了这样人,只怕皇上只会龙颜不悦。” “哦?”姚佳欣倒是有些好奇,到底有多庸俗? 耿贵人无奈地叹了口气,对葵儿道:“罢了,让她进来吧。” “是。” 少卿,便见葵儿引着一个穿着艳粉色旗服的妇人走了进来,想必便是伊答应了。这伊答应莲步轻移,低着头,唯独露出来的额头被厚厚的刘海所遮盖,看不到丝毫容颜。 只见她与三步外,恭恭敬敬行礼,脱口却是嗲声嗲气的,“婢妾伊氏给姚嫔娘娘请安!娘娘万福!” 这声音简直让人浑身都不舒服了,不过貌似有些男人就喜欢这种娇嗲调调。 “免礼!”姚佳欣道。 然后下一秒,那伊答应站起身来、抬起头来—— 姚佳欣瞬间受到了一万点的惊吓伤害! 这伊答应其实脸蛋圆润、五官都还周正,可偏偏脸上不知涂了多少层的妆粉!弄得整张脸白花花的,活像是小日本的艺伎!!跟艺伎不同的是,这伊答应还在在腮帮子上涂了不少的胭脂,红红两腮,活像是被谁扇了两巴掌! 我勒个去! 这妆容,若是半夜出门,都能送心脏病人去见佛祖了! 没心脏病的也得被吓出心脏病来! 姚佳欣总算明白,为什么耿贵人说伊答应庸俗了!这哪里是庸俗,打扮成这样,简直是蛇精病啊! 这伊答应笑容灿烂,一笑那脸上的脂粉都簌簌往下掉,稍一靠近,姚佳欣就闻到那股子冲鼻的香粉味儿了,肚子里有点犯恶心,她连忙拿帕子掩了掩口鼻,连忙对耿贵人道:“今儿也不早了,告辞!” 素雨赶忙将斗篷披在她身上,好生搀扶着她。 耿贵人也连忙起身,笑着道:“我送送姐姐。” 姚佳欣看了一眼耿贵人的肚子,本想婉拒的,但转念一想,若送她,只怕耿贵人就要留下来应付那伊答应了!还不如出去送送她呢! 姚佳欣点头。 耿贵人立刻道了一句:“伊答应,你且退下吧!” 说罢,耿贵人也不给伊答应多说半句话的机会,立刻扭头陪着姚佳欣就飞快出了偏殿,简直跟躲瘟疫似的。 伊答应那大浓妆脸上露出委屈之色,嘴巴噘得都能挂酱油了,她娇声滴滴嗔道:“我做错了什么,耿贵人怎么这么不乐意见我?” 东偏殿的宫女们不由都起了满身的鸡皮疙瘩,这幅尊容,还用这种嗲嗲的语气说话,真真叫人承受不住啊! 一个宫女立刻微笑着却十分坚定地把伊答应请了出去,然后赶紧开窗通风。 走出长春门,姚佳欣不禁感慨: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这伊答应也是后宫一大奇葩了! 正文 第一三一章、十四与猫(上) 一场小雪过后,乌云散尽,阳光甚好。 姚佳欣身上披着一件上好的玄狐皮斗篷,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从慈宁宫慢吞吞走出来。 慈宁宫的积雪虽然早就扫得干干净净,但落过雪的地面终究有些滑,即使有素雨小心搀扶着,姚佳欣仍然格外谨慎,直到坐上暖轿,这才松缓了心神,开始闭目养神。 轿子稳稳抬起,不疾不徐朝着永寿宫方向而去。 姚佳欣手里揣着平金手炉,在太后那儿耽误了约莫半个时辰,手炉已经不怎么热了。姚佳欣搁在一旁,顺手便往身后摸—— 最近鸳鸯很喜欢她的暖轿,回回出门,鸳鸯都钻进来。 素雨气得不行,只恨不得大棒子打出去,只可惜姚佳欣袒护,素雨只得咬牙认了。 但是现在,姚佳欣摸了个空…… o(╯□╰)o “停轿!”姚佳欣急忙高呼。 轿子立刻停了下来,缓缓落地,素雨满脸焦急不安地掀开了轿帘子:“娘娘,您那里不舒服吗?” 姚佳欣忙摆手:“我没事儿,就是鸳鸯不见了!” 素雨:…… 沉默了数秒之后,素雨忍不住抱怨:“奴才就说了,您不该带上那只肥猫的!” “好了好了!”姚佳欣忙安抚素雨,“先别抱怨,赶紧帮我找找!” 素雨连忙钻进这暖轿,把这里头先翻了一遍,那只肥猫别看块头不小,却十分柔软,什么狭窄的地方都能钻进去!保不齐便是钻到暖轿里那张小坐榻底下了呢。 娘娘怀着身孕,不便翻找,素雨便连忙趴在底下仔细瞅了瞅。 结果,别说猫了,连跟猫毛都找不到! 素雨有些不悦,钻出轿子训斥那几个抬轿子的太监:“你们是怎么看轿子的,居然让一只猫从你们眼皮子下跑了!” 其中一个小太监哭腔道:“这猫一直都老老实实呆在轿子里,奴才们也没想到竟会跑出去。” 是啊,鸳鸯素来畏寒,怎么会大冷天从暖轿里跑出去? 姚佳欣也有些狐疑,便忙道:“我估摸着,多半是在慈宁宫外丢的,赶紧折返回去吧!” 素雨急忙道:“娘娘,也不过就是一只猫的事儿,奴才带几个伶俐小太监去寻便是,您还是回永寿宫歇息吧,天儿这么冷,别冻着您。” 姚佳欣无语,她穿着皮草诶,根本一点都不冷好伐? “我不冷,去慈宁宫!”姚佳欣直接板着脸下达命令。 听到娘娘语气不悦,素雨不敢违拗,只得遵从。 轿子又慢悠悠回到了慈宁门。 守门太监见是姚嫔娘娘,连忙上前来行礼。 姚佳欣急慌慌问:“有没有看见本宫的猫?” 守门太监脸色有些古怪。 姚佳欣还以为自己说得不够明白,连忙比划了个脸盆的圆圈,补充道:“这么大一只,脸半红半白胖猫!” 守门太监指了指慈宁门内。 慈宁宫们慈宁宫的大门,此地距离慈宁宫正殿还隔着一个宽阔的庭院,但冬日里万木萧索,姚佳欣顺着太监指着的方向一眼就望到慈宁宫殿前的月台上蹲着藏青衣裳的个人,还有一只胖乎乎的……嗯,没错肯定是她的鸳鸯。 姚佳欣大喜,连忙迈了进去,笔直朝着正殿而去。 待到走近了,才看清那个蹲在地上的藏青衣裳的人……不是太监,因为他身上穿的是藏青色团龙纹褂子,褂子出的风毛极好,她一眼就看出来这是貂皮里子的吉服褂子!因蹲在地上,吉服褂子的底边儿都落在地上,也幸亏太后殿外的月台清扫地十分干净,才没有沾染污垢。 此人观其相貌甚是年轻,大概二十出头,长相还算英俊,浓眉大眼的,很是精神,不过脸上透着痞气,有些玩世不恭。 而这位眼生的年轻男子,嘴角咧着笑,手里拎着小鱼干,正在喂她的鸳鸯呢! 而她的鸳鸯根本就是个吃货!一根小鱼干递过去,它直接扑上来夺走,再飞快退后两步,大口开吃!一边吃,一边用警醒的猫眼瞪着这个年轻陌生男子。 这年轻男子也不恼怒,笑嘿嘿继续投喂。 小鱼干吃到第三根,鸳鸯已经完全沉浸在了美食中,那年轻男子的大手贼兮兮摸到了鸳鸯红白分明的毛茸茸脑袋上。 “呜!”鸳鸯低吼着,但也只是低吼威胁,并没有做出其他举动,照旧大口吃着小鱼干。 年轻男子哈哈笑了,“不错不错!大猫,你以后就跟着爷混吧,保管你吃香的喝辣的。” 姚佳欣:当着她的面儿,诱拐她的猫?!当老娘是摆设啊! 这要不是太后的亲儿子,姚佳欣早发飙了! 没错,姚佳欣虽然不认识这位,但猜也猜出来了,能在慈宁宫这副德行,像是在自家后花园似的逗猫玩,除了太后小儿子十四爷允禵,还能有谁? 姚佳欣觉得自己再不出声,自己的猫真的会被诱拐走,鸳鸯这个小没良心就是个有奶便是娘的主儿! 于是,她正色道:“十四爷,这是我的猫!” 一语出,可把沉浸在诱猫计划中的十四爷给吓了一跳,大概是因为蹲得时间太久,十四爷一个踉跄,险些给姚佳欣来一个五体投地!还好一个年轻美貌的妇人正好从殿中出来,急忙箭步上前,一把将十四爷给拉了起来。 不消说,这位肯定是十四福晋完颜氏,别的命妇,也不敢跟十四爷这么拉拉扯扯啊。譬如姚佳欣,她宁可看着十四爷摔个五体投地,也断断不能上去扶。 完颜氏急忙问:“爷您没事儿吧?” 十四爷连理都懒得理会自己福晋,他瞪着虎目打量着那个不知什么时候冒出了陌生女人,“你谁啊?” 姚佳欣正色道:“嫔妾是永寿宫姚佳氏。” 完颜氏闻言,连忙屈膝一礼:“原来是姚嫔娘娘!” 十四爷顿时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鼻孔出气般哼了一声,“原来你就是那个珍嫔啊!”一想到自己的名字被皇帝四哥给改了面目全非,却一转脸封宠妃为珍嫔,十四爷就相当之不快!女人如衣服、兄弟如手足,搁在四哥身上竟是给倒过来了! 完颜氏脸色一白,珍嫔的名号也是可以宣之于口的?!完颜氏急忙狠狠瞪了自己丈夫一眼,又忙陪笑道:“姚嫔娘娘别见怪,我们爷向来口无遮拦。” 嗯,的确相当口无遮拦呢! 姚佳欣却只得微笑:“不妨事,我是丢了猫,所以特意回来寻。”然后对十四爷道:“多谢您的小鱼干了。”然后扫了素雨一眼。 允禵虎目凶巴巴,怒瞪眼前这个珍嫔——不过就是快三十岁的老女人,瘦成这德性,到底哪里让四哥迷恋了?! 素雨已然会心地上去抱起了鸳鸯。 十四爷心里相当不爽,又咻地从袖子里掏出一根小鱼干。 正文 第一三二章、十四与猫(下) 十四爷心里相当不爽,又咻地从袖子里掏出一根小鱼干。 “喵呜!”鸳鸯立刻挣扎着从素雨怀里挣脱,然后肥胖的身躯灵活扑上去,一口咬中十四爷口中小鱼干,平稳落地,开吃! 姚佳欣:…… 素雨气得怒瞪那只死肥猫,狠狠跺了跺脚。 十四爷嘿嘿笑了,“这只猫还是比较喜欢爷啊!不知姚嫔可否割爱?” 姚佳欣:呵,一根小鱼干而已,你以为老娘就没辙了吗? 完颜氏脸都青了,“爷!您适可而止!” 十四怒瞪福晋:“你闭嘴,别坏了爷的好事!” 完颜氏气得眼睛都绿了,您的好事就是诱拐姚嫔娘娘的猫?!那我还真得铆足了劲儿坏了您的“好事”! 只见十四爷从宽大的袖子里掏出一只大大的青色荷包,荷包里鼓鼓囊囊装满了小鱼干。十四爷拍了拍那荷包,嘿嘿笑着,“自从爷随身带着这么一大包东西,就经常有猫主动凑到爷身边。” 姚佳欣:她总算明白鸳鸯为什么会从暖轿里跑出来了,猫鼻子最灵了,肯定是闻见鱼腥味了。 完颜氏一脸嫌弃,随身带着这种腥了吧唧的东西…… 完颜氏灵机一动,对姚嫔道:“娘娘唤几个得力的太监,索性把这猫给绑回去便是了!” 正在佯装掏袖子的姚佳欣一愣,强行逮走啊!不得不说,十四福晋这个主意这很妙哉。姚佳欣忍不住发笑,但终究还是没这个做,毕竟是在太后的宫里,大张旗鼓捉猫,可不太好。 于是她还是偷偷从芥子空间里取出了一颗灰不溜秋的丸状不明物,递给了素雨。 她以前曾经拿这东西逗弄鸳鸯,而且还被素雨给瞧见了,所以就跟素雨稍微解释了一下这东西到底是什么。 素雨接过这颗灰灰的丸子,顿时了然,忙墩下递给了鸳鸯。 旁边的十四爷看得有些费解,然而下一秒就出现了他无法理解的事情! 只见鸳鸯浑身一僵,嘴里咬着的小鱼干噗地吐掉,“喵呜”一声扑向了素雨,张得硕大的猫嘴里咬住那颗灰不溜秋的丸子,然后……鸳鸯仰躺在地上,吸咬着那颗丸子,喵呜喵呜叫个不停,活像一只发春的大野猫。 素雨轻而易举将沉浸吸毒中的鸳鸯给抱了起来。 十四爷瞅着地上那满是猫口水的半截小鱼干,在瞅瞅满猫脸欢愉的那只大猫,懵逼不已。 姚佳欣微微一笑,“我先告辞了。” 然而十四爷怎么能眼睁睁看着自己青眼的威武大猫就这么被弄走了,他急忙问:“那到底是什么东西?!该不会是什么乱七八糟的迷药吧?” 姚佳欣黑线了,她直接道:“那是猫薄荷,大多数猫都很迷恋这种气味,此物并不害处,只不过会有一些特别反应罢了。”——就是跟吸毒似的反应…… 十四爷听得有些狐疑,心下已跃跃欲动,“还有这种好东西?爷怎么不知道?” 姚佳欣真的不想再跟这位猫控十四爷继续掰扯下去,便再度道:“十四爷,嫔妾告辞了。” “诶诶诶!你别走啊!”十四爷跳脚了。 刚迈出去一条腿的姚佳欣额头暴起青筋,我有名有姓的,不叫诶诶诶! 十四爷绕到她面前,挡住去路,一脸痞气的微笑:“姚嫔娘娘,皇上不喜欢猫,你又何必养它?不如让给臣弟吧!” 姚佳欣:……她只好看向十四福晋完颜氏,还不快管管你男人! 完颜氏脸又青又绿,大步上前,一把拽住十四爷的袖子,生生给拽到一旁——这位十四福晋力气不小呢!据说是祖上是将门之家,真是不失家门风范啊。 “你这个你女人!”十四爷气得虎目直瞪福晋。 完颜氏回瞪十四爷:“爷,您已经养了四只猫了!”一只踏雪寻梅(浑身漆黑、四爪雪白),一只雪里拖枪(浑身雪白、尾巴漆黑)、一只金被银床(黄身白肚),还有一只绣虎(白底黄斑)。他们十四阿哥府简直都成了猫祖宗窝了! 十四爷挑眉道:“可都没这只稀奇!爷这辈子还是头一次见到这种阴阳脸的大猫呢!你瞅瞅,这只猫有多威……” 话说到一半,十四爷口中的那只威武阴阳脸大猫没了。 原来姚佳欣早趁着十四爷夫妇吵架的空档,火速溜掉了。 十四爷回过神来,便瞧见姚嫔已经走出永寿门! 十四爷气得跺脚,恨恨瞪着完颜氏:“都怪你!”允禵虽然混不吝,在慈宁宫妄为几分不打紧,但他还敢跑出慈宁宫追赶嫔妃! 十四爷气呼呼甩袖子,便大步进了慈宁宫正殿中。 太后她老人家正是听见底下禀报说姚嫔又折返回来了,便猜到是找猫来了,所以吩咐完颜氏出去,好拦着点小十四,省得做出出格的事儿。 太后瞧见自己小儿子满脸恼火进来,便晓得完颜氏把事情办妥了,微微一笑,便劝慰道:“那只猫叫鸳鸯,养得油光水滑,乃是姚嫔的心爱之物。你可不能巧取豪夺。”太后微微板起脸来。 十四急冲冲进来本就是相求皇额娘这事儿的,没想到皇额娘竟直接拿这话来堵他,十四有些气急败坏:“皇额娘!!她一个后宫嫔妃,养猫作甚,就不怕失宠于皇上?” 太后淡淡道:“皇帝似乎是不介意的。”——宫里这么多嫔妃,只有姚佳氏敢养猫。皇帝是真宠姚佳氏啊。 十四爷一脸不信,哼道:“在皇上眼里,就只有那些整天摇尾巴的哈巴狗才是最好的!他怎么会不介意嫔妃养猫?在他眼里,只有养狗的才是好人!” 太后无语了半晌,才道:“姚嫔也养了一只京巴犬。”——还是皇帝赏赐的纯种,品相一流。 “什么?!!”十四爷瞪大眼珠子,嘴巴也张得极大,简直能塞下一只鸡蛋了。 “她不是挺喜欢猫的吗?居然养狗?!”十四爷一脸的不敢置信,简直要把姚佳欣视若养猫界叛徒了。 姚佳欣也对那些纯粹的猫党或者狗党很无语,都毛茸茸很可爱的,乃们怎么就能分出高下优劣来?左手一只猫、右手一只狗,做一个博爱的毛茸茸控不是很美好吗? 完颜氏一脸无语,人家姚嫔怎么就不能养狗了?完颜氏其实很很想养一只可爱的京巴犬,但是……嫁了这么个丈夫,她这辈子是别想养狗了,专心伺候家里那几个猫主子吧! 十四一脸嫌恶,啐道:“狗有什么好的?没见那些骂人词,什么土鸡瓦狗、狗眼看人、狐朋狗友、狗嘴里吐不出象牙,还有狗娘养的……” “咳咳!”完颜氏急忙重咳了两声,前头几个成语就算了,怎么连狗娘养的这种脏话都出来了? 太后也嗔怪地瞪了小儿子一眼,斥道:“你不喜欢狗,还不许被人喜欢了?”——太后也是养狗的人,当然了猫也养。她是觉得,猫狗同养完全没什么问题,只要教养好了便是。 十四爷也有些讪讪,方才嘴巴一秃噜,该说的不该说都顺嘴秃噜出来了,“皇额娘,儿子的意思是,狗这东西,整日摇尾乞怜的,太没骨气,还是猫好!威武霸气,跟小老虎似的!” “姚嫔那只猫,实在是百年难得一见啊!”十四爷眼睛放光,手舞足蹈,“皇额娘您是没瞧见,那阴阳分明的威武凶相,特有派头!” “所以……”十四爷搓着手,笑得一脸谄媚,“您帮儿子劝劝姚嫔,让她那只猫让给儿子吧!” 太后:“……滚!” 正文 第一三三章、价值百金的鸳鸯 天色愈寒,一场冬雪过后,姚佳欣索性闭门不出,专心致志地撸猫撸狗。 不成想,这一日却来了一位贵客。 不是旁人,正是前些日子在慈宁宫有过一面之缘的十四爷……的福晋。 十四福晋完颜氏是个略见丰腴的雍容美艳妇人,正当二十出头的年岁,宛若开得正艳的芍药。十四福晋今日特意传了一身橘红色芍药串花的里貂褂子,外披一件孔雀蓝妆缎斗篷,端的是风姿万千。 有这个美人福晋,十四爷也是有福之人啊。只不过这对夫妻关系貌似有点问题……那日十四爷对福晋动辄横眉冷对,不过这位十四福晋对丈夫也没怎么客气。 这位十四爷据说可是个风流主儿,府上已经有两位侧福晋,而且都生了儿子,尤其是那位舒舒觉罗氏侧福晋——一口气给十四爷生了四个女儿一个儿子,进门到现在一直不停地生生生生……除了生娃貌似就没干别的事儿了。如今似乎生得有点伤身子,正在休养中。 另一位侧福晋也是满人,姓伊尔根觉罗氏,也给十四爷生了一儿一女,至今十分得宠。 初次之外侍妾格格之流,貌似也有小二十号了。 而嫡福晋完颜氏也没有逊色两个侧福晋太多,才二十出头,就已经生过两个儿子了,也就是十四爷的次子弘明和第四子弘暟。 瞧瞧人家呢,比姚佳欣年轻了好几岁,都已经两个娃的亲妈了。 值得一提的是,十四爷允禵的所有子女都是在康熙四十七年前出生的,也就是十四爷二十岁前。先帝爷就是在康熙四十七年冬天驾崩的,为此四爷陛下守制三年,不近女色,这位十四爷像是较劲似的,也跟着守孝,足足冷落了后院妻妾三年,专心致志宠爱喵主子们。 “前些日子,我们爷实在是唐突了娘娘,妾身今儿是特意来赔罪的。”完颜氏一脸诚恳地道。 姚佳欣赶忙亲自将她搀扶了起来,“福晋言重了。十四爷年轻气盛些,不妨事。”——果然是年轻力气过剩,丫的二十岁的时候就已经有五个闺女、四个儿子了!四爷陛下年长十四爷十岁,都没他这么能干呢! 完颜氏含笑将礼物奉上,“这柄翡翠如意,是妾身当年怀弘明的时候,太后赏赐之物。今日借花献佛,只当是给娘娘您的赔罪礼了。” 姚佳欣瞧了一眼那银红祥云锦盒中的那柄翠汪汪如一潭春水的翡翠如意,不由惊呼其质地成色,“这东西太贵重了。” 完颜氏笑靥明媚喜人,“娘娘如今怀有龙胎,太后娘娘也必定是盼着您能诞下一位健康皇孙。此物献给娘娘正合适,还望娘娘笑纳。” “福晋既然都这么说了,我就愧受了。”姚佳欣其实挺喜欢翡翠的,这种冰种阳绿翡翠,搁在后世拍卖行,绝对能拍出天价来!她曾经在商场里咬牙买下了一只六位数的翡翠手镯,那成色当初还觉得不错呢,现在若是拿出来比一比,绝对货比货得扔! 完颜氏这才松了一口气,姚嫔如今是宫里最得宠的嫔妃,万一在皇上面前吹吹枕边风……后果他们十四阿哥府可承受不起。 完颜氏无奈地道:“这几年,我们爷也着实闷得慌,心思才都搁在了养猫上。” 闷得慌?这是暗暗诉苦啊。 姚佳欣微笑着说:“多亏福晋深明大义、主持中馈,府上才井井有条。” 完颜氏笑着道:“娘娘实在太过奖了,妾身不过就是个妇人,也就能做些无关紧要的小事儿。大事儿上还得我们爷自己想开了才行啊。” 哦?看样子这是十四福晋是觉得是自己的丈夫太傲、不肯低头,所以才落得今日这个地步?是个明白人啊。 完颜氏又打趣道:“不瞒娘娘说,今日妾身出府前,爷还拉着妾身的手臂,硬是要求妾身跟您讨要那只爱宠呢!真真是胡闹!” 姚佳欣苦笑不已,“以十四爷的身份,想要什么样的猫没有?”怎么偏偏就看中鸳鸯了?简直跟小孩子似的胡闹! 提到养猫,完颜氏也无奈得紧,“在我们府上,爷最宠爱的不是那个侧室妾侍,威武堂那些心肝宝贝!” 姚佳欣一愣:“威武堂??”怎么听着像是演武摔跤地方? 完颜氏露出嫌弃之色,低声道:“就是我们爷专门养猫的地方,前几年特特修筑的,足足面阔五间的堂屋,又宽敞又华美!”——都快赶上她住的上房了! 姚佳欣无语凝噎,啧啧,居然专门给猫盖房子!宠猫宠到这个地步的,也是没谁了! 姚佳欣嘴角抽搐了两下,“我自问也是极喜欢养猫,但比起十四爷,真是大有不及啊。”她瞅了瞅卧在自己脚边,懒洋洋的鸳鸯,十四爷府上的猫那才真真是猫主子啊! 完颜氏又绘声绘色地道:“我们爷还说,只要姚嫔娘娘肯割爱,他愿出百金易之!” 纳尼?! 姚佳欣惊呆了,百金?换算成银子就是一千两!! 她再度瞅了瞅鸳鸯,卧了个槽,就这么一只中华田园猫,也不就是花色略稀奇些,十四爷居然愿意百金购买?!都够打一只金喵了! 鸳鸯啊鸳鸯,没想到你居然这么值钱!姚佳欣爱抚着鸳鸯红白分明的毛茸茸大脑袋,别说还真有点小心动呢~ 完颜氏又赧笑道:“我们爷愈发爱胡闹了,娘娘您大人大量,别往心里去!” 送走了十四福晋,已经是晌午十分了。 素雨关上殿门,火速回到姚佳欣身边,眼睛亮锃锃道:“娘娘,要不干脆把鸳鸯卖了吧!” 姚佳欣:……-_-|| “卖了吧!卖了吧!”素雨又在她耳边跟念咒似的叫嚷。 这时候低沉的男声自帘子外响起:“卖了什么?!” 这声音,姚佳欣很熟悉,素雨更是熟悉得双腿打颤,不由噗通跪在了地上。 姚佳欣忙含笑起身迎驾,“方才十四福晋来了,说十四爷要用百金买嫔妾的鸳鸯呢。” 听了这话,胤禛眉头一沉,脸色透着不快,“混账东西!整日没个正形!先帝爷九泉有灵,只怕要被他气死!” 姚佳欣:先帝爷不是已经被直郡王和废太子给气死了吗?哦,还有八爷……据说也是气死先帝爷的罪魁祸首之一。 姚佳欣心里大大吐槽,却不敢宣之于口。十四爷被您闲置在家,连个差事都没有,还是个光头阿哥,您让他怎么有正形?这个年纪的男子,连个工作都没有,当然跟个二混子似的了。像十四爷这样,专注养猫主子,其实算好的了。总比提笼架鸟、吃喝嫖赌强些吧? 曾经传说中大将军王,落到这个地步,也是怪可怜的。 正文 第一三四章、《四爷嫡妻:娇宠十岁小福晋》 姚佳欣虽然觉得十四爷可怜,但并不会帮他说半句好话。 姚佳欣含笑为四爷陛下奉上一盏清茶消气,“好在十四福晋是个贤惠通达之人,今日来便是特意赔罪的。” 胤禛抿了一口茶水,微微颔首,“完颜氏的确很不错,把一干庶子庶女全都照顾得极好,处事也十分周到。” 四爷陛下居然这般夸赞弟妹,嘴巴不刻薄了,真是难得。 然后,下一秒胤禛嫌弃地撇了撇嘴:“嫁给老十四,可惜了。” 姚佳欣:……您夸完颜氏,合着就是为了diss十四爷啊! 胤禛搁下茶盏,幽幽道:“太后还是很有眼光的,挑的儿媳妇虽不是著姓大族,但才能德行着实出众。”这完颜氏虽不是满洲八大姓,但也是功勋卓著的大家族了。 姚佳欣一愣,“皇后娘娘难道不是太后娘娘亲选的?” 胤禛淡淡道:“是皇考看重费扬古。” 费扬古就是皇后他爹,当年着实是军功卓著,官至领侍卫内大臣,据说十分得先帝康熙爷信重,是数一数二的武臣。 胤禛又忙道:“当然,朕并非是说皇考眼光不好。毕竟当时皇后才刚满十岁,一团孩子气,哪里看得出才能德行如何?” 听得这话,姚佳欣陷入了惊骇中,神马?皇后十岁就嫁给了四爷陛下?! 卧槽,她觉得可以写一本书,叫做《四爷嫡妻:娇宠十岁小福晋》了! 怎么样是不是很有某站玛丽苏风格? 等等,四爷貌似也只比皇后大三岁而已啊! “额……皇上您十三岁就结婚了额……”姚佳欣额头滑下一滴冷汗,其实比十岁嫁人,这还算晚婚了呢! 胤禛淡淡“嗯”了一声,然后打量着恬儿那张有些古怪的小脸蛋,“怎么?有什么不妥吗?” “没有,很是妥当!”姚佳欣违心地笑着道。 胤禛:……搞不懂恬儿的小脑袋里又在想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了! 胤禛的手落在恬儿的小腹上,明明都四个月的身孕了,却还是一点都看不出来,只有亲手抚摸,才能够摸到那些微凸起。 姚佳欣被四爷陛下摸得有点痒,扭动着身子忙躲开。 胤禛忙将手转到她腰侧,轻轻搂着,“不日怀恪便要下嫁,朕……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嫁女儿嘛,就相当于自己好不容易养大的白菜就这么被别人的猪给拱了,菜农当然会不爽。 姚佳欣低声道:“其实公主才十六岁。”既然不舍得,为什么不多留两年?赐了婚也可以再缓缓嘛!谅那富察家也不敢有意见! 胤禛叹息:“都十六了,不小了。朕这个年纪的时候,都已经为人父了。” 姚佳欣默默吐槽:是,您够牛叉!怀恪十六,四爷陛下三十有三,也就是说四爷陛下十七岁的时候,李氏就给她生了怀恪这个女儿!然鹅,怀恪并不是四爷陛下第一个孩子,前头还有个早夭的大格格,乃是懋嫔宋氏在康熙三十三年所生,那一年四爷陛下的的确确才十六岁! 十六岁啊,花骨朵一样少年,居然已经当爹了! “朕虽然极不舍得,但是……皇后总是明里暗里闹那些幺蛾子,不如索性让怀恪早早下嫁。谅富察家也不敢慢待怀恪半分!”说道最后,胤禛一脸霸气冷然。 这幅霸气护犊的模样,当真是冷傲四溢,帅气得没边儿了!姚佳欣看在眼里,心中嗷嗷叫,给四爷陛下当闺女真是太幸福了! 无论是怀恪公主婚事,还是试婚格格的事儿,皇后都曾经试图搞破坏,前者被四爷陛下亲手粉碎,后者被太后毫不留情堵死门路!这一切,其实四爷陛下都心知肚明。 皇后与四爷陛下,明明年少结缡、垂髫作伴,这么多年相伴,若是好好培养感情,就算男女之情,也应该有不浅夫妻情分,却偏偏闹到今日这个地步。 “若是大阿哥弘晖还在,或许皇后娘娘不至于如此。”姚佳欣如是揣测,因为自己的儿子没了,别却有孩子,所以心里不平衡了,才生出那许多事端。 听了这话,胤禛忍不住发出嗤笑,“弘晖还活着的时候,朕也未见她满足!有些人,不管得到了多少,是永远不会知足的!” 姚佳欣沉默了,欲壑难填吗?她不由想起了齐妃所出的二阿哥弘昐……正是中襁褓夭折,因为失子之痛,导致其腹中的三阿哥弘昀也早产落得先天不足,至今病恹恹的。 若这一切都是皇后所为……那个四爷陛下冷待原配皇后,就是顺理成章的事情了。 也亏得她是原配皇后,这种事情,若换是别人所做,只怕四爷陛下早容不得活命了。 姚佳欣叹了口气,“齐妃娘娘却有可怜之处。” 胤禛冷哼,“她可怜,是因为她做出诸多可恨之事!” 姚佳欣心头一惊,当年齐妃做了什么?值得四爷陛下用“可恨”形容?难道大阿哥弘晖的夭折……不,不可能!若齐妃真的害死大阿哥,四爷陛下断断容不得齐妃活命!——这就是妻妾之间的分别。 姚佳欣不敢问下去,“怀恪公主下嫁在即,这样大喜的日子,皇上就别想那些不开心的事了。” 胤禛深吸了一口气,“当年的事情,朕也不想多计较了。毕竟谁都有错,不能全怪在一人身上。甚至朕有些事也有些失当。” 这是什么意思?姚佳欣有点懵逼,她无比想问个清楚,但也晓得知道太多不是好事,便闭上嘴巴,一语不发。 胤禛抚了抚她的额头,低声道:“朕年轻的时候,一时糊涂,很是宠爱李氏。” 这点姚佳欣知道,李氏在潜邸的时候,那可是宠冠后院!不过四爷陛下将这段过往算作“一时糊涂”,那这齐妃娘娘、当年的李侧福晋到底作了什么妖?让四爷陛下如此后悔宠爱? “自然了,朕还不至于宠妾灭妻!”胤禛又脸色一正,肃然道,“说到底还是皇后太不贤惠!” 姚佳欣:我正等着听八卦呢!四爷陛下您别转移话题啊! 不过听到这个份儿上,姚佳欣也猜了八九不离十了,无非就是李氏年轻漂亮、温柔小意,哄得四爷陛下心花怒放,借着四爷陛下宠爱,李氏便开始跟嫡福晋作对,结果激怒了嫡福晋,导致嫡福晋出手加害二阿哥弘昐…… 事出有因,而且这个因是一半要归咎于四爷自己,所以四爷才会容忍了皇后那一回。 正文 第一三五章、许诺封妃 女人间的争斗,为此付出生命代价的却是无辜的幼童。 姚佳欣暗暗哀叹,所以四爷陛下才冷落了原配皇后,也冷落了李氏。 “朕迟了一步,来不及救弘晖,更来不及救弘昐……”胤禛的声音分外低沉,重活一世,醒来后却又要遭受一次丧子之痛。 “皇上……”姚佳欣喃喃,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安慰四爷陛下。 胤禛是个心情极其强硬之人,甚少露出这般疲惫无奈的样子,即便如此,他很快就恢复如常。他的大手轻轻落在姚佳欣的小腹上,“上天还是补偿了朕,这个孩子……无论是阿哥还是公主,朕都会护他一世平安。” 姚佳欣甜笑着伏在四爷陛下的肩头,“嫔妾只希望,能够亲手将孩子健康抚养长大。”自己的包子,当然要自己养肥啦。 胤禛微笑着道:“放心吧,朕的子嗣,不会让皇后抚养。” “哦?”姚佳欣微微诧异,四爷不会同意皇后养她的孩子,这点她倒是有信心,但所有子嗣都不给皇后养……皇后到时候估计要气疯了。皇后守着仨孕妇,准备挑最好一只崽儿来养,结果四爷陛下表示:朕的崽崽,一只都不给你乌拉那拉氏。 姚佳欣暗暗窃笑。 胤禛嘴角噙着冷笑:“若是公主便罢了,阿哥……怕是会养大她的野心!” 公主?貌似她肚子里这个最有可能是,钮祜禄氏肚子里是弘历,耿氏肚子里是弘昼,唯独她肚子里的包子性别不明。 姚佳欣忙小心翼翼问:“若嫔妾生的是个公主,您不会交给皇后娘娘抚养吧?” 胤禛一怔,笑容里带着无奈,“若你生的公主,以皇后的秉性,只怕还不乐意养呢!”恬儿有孕之后,怎的变笨了? 姚佳欣喃喃道:“也是哦。”连阿哥,皇后都要挑挑拣拣,公主?皇后瞧得上才怪! 她释然笑了。 胤禛忍不住刮了刮这小笨蛋的鼻尖,“你呀,怀着身孕,别乱七八糟瞎想!万事有朕在,必不叫你受委屈。” 这甜腻的口吻,叫姚佳欣心里酥酥甜甜的,她抿嘴羞涩一笑,埋在四爷陛下胸膛中,嘤嘤,四爷陛下好会哄人啊~ 胤禛很喜欢恬儿这般小女人的模样,他低头凑在那微微泛红的耳边,低声道:“等你产下孩子,无论男女,朕都封你为妃。” 听了这话,姚佳欣大喜,毕竟这是个重男轻女的时代,若生个公主,她还担心位份晋不了呢!就算是阿哥,她才封嫔没多久,哪里能那么快就晋封?! 没想到四爷陛下如此大方,一下子就许了妃位? 姚佳欣抬起那欢欣雀跃得有些泛红的小脸,“真哒?!” 胤禛笑得双眼微眯,忍不住在她红润的小脸蛋上亲了一口,然而低声道:“君无戏言!” “那嫔妾就谢皇上恩典了!”先赶紧谢恩,把事情敲定! 啧啧!等娃生下来,她可就是——额……那个珍妃凉凉了! o(╯□╰)o…… 姚佳欣额头滑下黑线,她小小声央求:“皇上~等嫔妾封妃的时候,您能给嫔妾改个封号么?”这声音甜甜的,带着撒娇的意味。 胤禛脸上笑容褪去泰半,眼中似是有些不喜:“怎么,不喜欢朕给你选的这个封号?” 姚佳欣急忙道:“喜欢!婢妾当然喜欢得紧!可是……”她低下头,低声嗫嚅:“可是别人不喜欢……” 胤禛冷哼:“何须在乎旁人看法?!” 姚佳欣忍不住吐槽,你是皇帝,你当然不需要在乎别人怎么看,但是我不行啊! 她嘟了嘟嘴,嘟囔道:“皇上给给嫔妾定的封号,除了您,谁敢称呼,一个个都管嫔妾叫‘姚嫔’!听着就像是‘药品’!”姚佳欣嘴巴撅得都能挂酱油了。 “这也太难听了!日后若晋了妃位,嫔妾可不想别人叫做‘姚妃’,听着像‘妖妃’似的!”姚佳欣委屈地都要掉泪了。 胤禛神色有些尴尬,当初只想着选最好最贵重封号的给恬儿,没成想……太贵重,无人敢叫,反而弄得恬儿像是以姓氏为封号了。 胤禛叹了口气,一手抬起那瘦削的下巴,打量着那张委屈兮兮快要掉泪的小脸,“好了好了,朕答应便是了,待你封妃,朕一定给你改换一个封号!” 听了这番保证,姚佳欣大喜!终于成功了! 老娘不用做珍妃了! 老娘的生命安全有保障了! 她一秒钟变脸,笑嘻嘻道:“多谢皇上恩典!” 这一会儿哭一会儿笑的,真真是跟六月天似的,胤禛无奈地摇了摇头。 “对了,”胤禛神色微微一正,“恬儿的胎像已经稳固,朕打算再赐你一份恩典。” 姚佳欣好奇瞪大眼珠,看着四爷陛下。 胤禛饶有兴味地抚摸着那张红润润的小脸蛋,“其实封嫔之后,朕就有此意的,只是你有了身孕,先前胎像浅,不宜受叨扰,朕才没提及。” 姚佳欣好奇得紧,四爷陛下您就别吊我胃口了!赶紧说吧! 看着恬儿这幅宛若猫爪挠心的小模样,胤禛露出了愉悦的笑容,他低声道:“择个日子,叫你母家的人入宫探望吧,也算是一叙天伦了。” 听了这话,姚佳欣稍稍懵逼了片刻,让“我”娘家人进宫? 嗯……这的确算是个恩典了。 氮素…… 她是西贝货啊,虽说与娘家人十几年没见了,娘家人也看不出她换了芯儿。但是……她并不想念姚家人啊。再说了就算见也肯定只是见女眷,那俩弟弟,显然是可能入内宫与她想见的。 “怎么?恬儿不高兴?”胤禛蹙眉问。 姚佳欣忙道:“皇上特特给嫔妾这份恩典,嫔妾当然十分感念皇上的心意。只是……嫔妾生母早逝,唯一能见也只有继母了……” 说实在的,有几个喜欢后妈的?虽然说她这个后妈其实还听够意思。 胤禛不由笑了,“可不只有你的继母小姜佳氏,还有你外祖母呢!” “外祖母?”姚佳欣呆滞,她飞快从原主的记忆深处搜出了这位老太太!正是她生母姜佳氏的亲妈,姜家的大老太太,现年已经是古稀高龄了! 外祖母其实不算娘家人吧……是她娘的娘家人诶! 不过四爷陛下如此特特开了恩典,姚佳欣便欣然接受了。见见也好,起码能彰显恩宠! 正文 第一三六章、娘家人 见娘家人,对姚佳欣而言不觉得是大事,但对于姚家和姜家那可真真是天降隆恩! 姚佳欣只是怕太麻烦,所以就叫人传了话,说自己只是嫔位,不可太过张扬。意思是让姚姜两家别来太多人。 姚姜两家得了恩旨,一时间欢天喜地,立刻便聚拢一堂,开始商讨入宫觐见的名额。 姚家太夫人姜佳氏作为姚嫔娘娘的嫡母,当然是要占一个名额的,姜家大老太太姜母作为娘娘的外祖母,自不消多说。除此之外…… 姜母苍老而精明的老眼打量着上下这些媳妇丫头,目光落在外孙姚文琢之妻沈氏身上,“琢哥儿家的是姚家的宗妇,自然不能少了她。” 这沈氏是汉军旗出身,其父也只是个微末小官,与姚家老爷子是同僚,因此便定下了这门婚事。可没想到姚家老爷子病逝,沈氏守了三年才嫁过来,可说是低嫁了。毕竟姚武安一死,姚家一门上下都是白丁,甚至连丈夫姚文琢的小吏官职也是多亏了岳父提携。因此前些年,沈氏在姚家可是很有地位,连婆婆姜佳氏都好言好语哄着。 只可惜好景不长,宫里的大姑奶奶竟突然得了宠,又是封嫔又是怀龙胎,姚文琢的官职也飞速从小吏升职为六品主事,官职越过了岳父。往日里对自己千万呵护的婆婆竟一声不吭,突然给夫君纳了一房小妾!幸亏夫君没有被狐媚子迷惑,否则这姚家哪里还有她的立足之地? 此番得了入宫觐见大姑奶奶的恩典,沈氏自是万千期盼,但因妾侍被夫君冷落之事,让婆婆认定她不贤惠,所以对她颇多不满。沈氏原还以为自己没这份体面,没想到姜将老太太竟然开口便点了她的名儿。 是啊,她是姚家宗妇!缺了谁也不能缺她! 小姜佳氏皱了皱眉,也不好反驳姜母,毕竟论辈分,姜母是她的伯母,当年她一个商户之女,能嫁给官居七品的姚武安为继室,也是多亏了姜母。 小姜佳氏只得点了点头。 沈氏松了一口气,眉宇间透着与有荣焉。 姜母语气和蔼地解释道:“姚家子嗣稀薄,砺哥儿尚未娶妻,自然只能带上琢哥儿家的。” 小姜佳氏笑了笑,一幅和气的样子:“我又没说不带沈氏。”说着,小姜佳氏忙转移话题,“老太太,姚家这边好办,二房三房都没了长辈,几个小辈儿没见过世面,便算了。要紧事姜家这边,不知您打算带上谁?” 一时间,屋子里几个姜家的媳妇姑娘都满是渴盼地看着姜母。 姜母沉吟片刻,“娘娘既然发了话,不叫张扬,自然不便去太多人,省得给娘娘招惹是非。” 听了这话,姜家的媳妇姑娘都有些恹恹的。 姜母叹着气道:“娘娘这些年不容易,好不容易有今时今日的恩宠,咱们姚姜两家都要格外谨慎小心。” 说着,姜母的目光落在四个媳妇身上,最后毫不犹豫对次子媳妇绰罗氏道:“姜家原也该带上宗妇,只是老大家的寡居清修,自然不宜入宫,便叫老二家的跟我去把。”——姜母大儿子早些年就病逝了,想到此处,姜母露出惋惜之色。 二太太绰罗氏大喜,“是,老太太!” 姜母又看了小姜佳氏一眼:“至于姚家,我瞧着可以带上二房的四娘。” 听了这话,小姜佳氏有些不解:“四娘早已是完颜家的媳妇,带上她不太合适吧?” 姜母淡淡道:“咱们这些个老的去,凭白占个长辈,只怕未必能逗娘娘高兴。四娘虽然早已出嫁,但她年幼时候与娘娘一起长大,交情最笃。” 最后,姚佳欣见到娘家外婆家人,就是这样的阵容了:继母小姜佳氏、弟妹沈氏、已出嫁的堂妹姚四娘,外祖母姜母、二舅母绰罗氏。 说实在的,姚佳欣看见第一眼,有些不认得,毕竟十几年不见了,有些人变化太大。记忆中的小姜佳氏原本是个还算年轻且干练的妇人,如今人富态了不少,也见老不少,当然了老的还是外祖母姜母了,七十多岁老人家了,辛辛苦苦进宫一趟也当真是不容易! 因此看到这头发花白一片的老人家给自己行礼的时候,姚佳欣急忙起身把老太太扶住,当然也没忘顺势扶了继母小姜佳氏一把。别人也就罢了,这两位的礼她可都受不起! 至于二舅母绰罗氏,她的印象已经极其模糊了,竟忘了搀扶——好吧,就算不忘,她只有两只手臂,搀了不了三个人! 还有两个二三十岁的妇人,其中那个年纪约莫三十许的姚佳欣觉得有些眼熟,而那个年轻些的,就毫无印象了。 她连忙道:“都是自家人,何必拘礼!” 此话一出,素雨连忙领着二等宫女玉缀、玉露将已经跪在地上的三个妇人给搀扶了起来。 老太太姜母泪眼两行,“这么多年了,可算是见着娘娘!” 这哭腔哽咽,惹得姚佳欣都有些心酸了,这可是她血缘上外祖母,她唯一的直系亲属啊! “郭罗妈妈!”姚佳欣含泪唤了一声,郭罗妈妈就是满语的外祖母,看着这位老太太倒是让她想起了前世的奶奶了。也是这般慈祥。 等等!姚佳欣搜索着记忆,貌似原主跟外祖母感情并不深厚吧?毕竟姜母生了四子二女,孙女孙子都有十几个了,她这个外孙女……貌似根本不受重视!甚至当年原主亲妈生了女儿,老太太还强烈建议女儿主动给姑爷纳妾呢!为此,原主额娘很是伤心,临终前还一直耿耿于怀。当然了,按照这个时代的世俗礼法,老太太的做法是对的,而且妾侍即使有子也无损原主额娘的利益。再后来,老太太做媒,让自家侄女许配姑爷做继室,也叫原主的童年过得还算不错,当然了老太太的主要目的是为了姚姜两家的世代联姻。 姚佳欣心想,这老太太也是人老成精啊。 于是,她忙笑着道:“今儿可是一家团圆的日子,该开开心心才是。” 听了这话,姜母急忙擦赶紧了眼泪,笑道:“是我年纪大了,动不动就爱伤春悲秋,还惹娘娘伤心了。” 姚佳欣忙笑着道:“您快坐,咱们慢慢叙家常。” 她亲自扶着老太太坐在特意垫了软垫的椅子上,也笑着叫其他人落座。姚佳欣有些好奇那两个年轻些妇人到底是谁,继母小姜佳氏便察言观色,笑着介绍自己儿媳妇:“娘娘,这是琢哥儿媳妇,汉军镶蓝旗的沈氏。” 正文 第一三七章、姚家四娘 “娘娘,这是琢哥儿媳妇,汉军镶蓝旗的沈氏。”小姜佳氏指着那个最年轻的妇人如是介绍。 姚佳欣:没必要点名汉军下五旗的出身吧?只说沈氏即可吧? 那沈氏连忙笑着起身,再度恭恭敬敬拜倒在地,深深磕了个头,“臣妇沈氏参见娘娘,愿娘娘玉体安康。” 姚佳欣忙抬手虚扶一把,“快起来吧。”——既然弟妹,长嫂如母,以她如今的辈分身份自然是受得起的。 见状,素雨连忙上前将沈氏搀扶了起来。 姜母则一脸慈祥地指着那个瞧着有三十许、却颇有徐娘未老风韵的妇人道:“娘娘可还记得她?” 姚佳欣一愣,忙仔仔细细瞧了一眼那妇人,“是很眼熟,但是……”但是跟记忆里竟怎么也对不上号。 那妇人起身,眼里依稀泛红,声音也有些哽咽,“娘娘,妾身是四娘乐颐啊!” 听得这话,姚佳欣震惊了,眼里透着不敢置信,“四妹?!”竟然是她二叔姚武威之女,原主那个从小一起长大的四堂妹姚佳乐颐!可是这个堂妹不是比她要小两岁吗?怎么一脸饱经风霜,瞧着有三十多的样子? 姚佳欣唏嘘了:“这些年,你怕是受了不少委屈吧?” 一语出,姚四娘心中的委屈忍不住倒涌而出,“只怪妾身自己不争气,阿玛额娘拼了老脸把妾身嫁去完颜家。妾身入门三年,却只生了两个丫头,婆母不喜,赐了妾侍,又有了庶长子,完颜家愈发没有妾身容身之地……” 说着,姚四娘泪落连珠,端的是叫人心酸。 姚四娘倒是没忘了今日是大喜日子,她连忙擦干眼泪,含笑道:“好在夫君还算回护,妾身后来总算生了个哥儿,前年又得了第二子,日子才好过了些。再后来娘娘封嫔喜讯传来,婆母对妾身倒是愈发和颜悦色了。” 四娘的婆婆也是个势利眼啊!等她封妃,只怕四娘婆婆就该倒过来巴结四娘了! 不过,妈耶,比她两小岁的堂妹都有四个娃了,她这才头胎呢! 姚佳欣道:“你也算是苦尽甘来了。” 姚四娘感激地看着昔日闺阁堂姐、今日万千宠爱一身的姚嫔娘娘,“一切都是娘娘福泽庇佑。”若非二堂姐得宠封嫔,还怀了龙胎,就算她生十个儿子,婆母也不会拿正眼看她。 姚佳欣十分感慨,记忆中的姚四娘分明还是个豆蔻年华的娇俏少女,没想到一转眼已然是个徐娘半老,好在底子不错,虽露老态,易颇有风韵,加之气度温婉,也难怪她夫君一直回护。 姚佳欣又问:“完颜家……跟十四福晋完颜氏可是一家子?” 姚四娘面露不屑:“十四福晋那可是完颜氏嫡系,侍郎罗察的嫡女。妾身婆家只是八竿子打不着的远亲旁系罢了!”——她那婆母没少琢磨着巴结侍郎府,只可惜人家的门儿都进不了。 姚佳欣笑了笑:“同姓是一家,日后有机会我再为你引荐十四福晋吧。”她倒是觉得十四福晋这个人不错,既然有这层殷勤关系,走动走动也好,起码能给四娘涨涨脸。 姚四娘含笑道:“倒也是巧,前日些日子妾身刚刚收到十四福晋赏梅宴的请柬,定是托了娘娘的福。” “哦?”这十四福晋何其聪敏明透,哪里需要她主动开口?姚佳欣不禁莞尔。 见四娘日子越过越好,姚佳欣便安心了。她转而含笑关心了外祖母姜母几句,随口询问外家近况,姚佳欣的大舅舅已经去世,如今掌家的是二舅母绰罗氏,二舅父如今补了个顺天府满洲教授的缺儿,从八品教谕升为七品教授,明显是沾了她的光。 姚佳欣微微颔首,这才看向继母小姜佳氏:“本宫听闻大弟弟文琢已经有两个孩儿了。” 小姜佳氏笑容和气无比,忙细细解说:“娘娘大侄儿如今都八岁了,还算懂事,倒是那丫头才四岁,顽皮得很。”说着,小姜佳氏哀叹:“咱们姚家子嗣委实单薄了些,老身每每想起这点,总觉得对不住老太爷。” 姚佳欣:这就听出重男轻女的意味了。 沈氏咬了咬嘴唇,低下了头。 老太爷指的便是姚佳欣已故阿玛,小姜佳氏这是她心里的称呼,其实旁人见了都是尊称一声姜太夫人的。 姚佳欣微微一笑,转而问道:“砺哥儿可还好?本宫当年入王府的时候,砺哥儿还还牙牙学语呢。” 提到小儿子,小姜佳氏笑容灿烂了许多:“这孩子倒是刻苦,去年考中了秀才,前几个月又被砚斋先生收为弟子,后半辈子前途不愁了。”说到此处,小姜佳氏满脸感激之色。 姚佳欣一愣:“砚斋先生?”谁啊? 小姜佳氏也跟着愣了片刻,难道这事儿不是娘娘跟皇上求的恩典?不可能吧,若没有娘娘,人家砚斋先生怎么可能收砺哥儿做学生?小姜佳氏忙道:“就是内阁学士兼礼部侍郎的张廷玉张大人啊。” 张廷玉!这个名字很响亮啊! 这位可说是康雍乾三朝汉臣之巅峰人物,只是如今还不曾位极人臣,内阁学士是的属官,是正二品,礼部侍郎也是这二品,但这可都是实权职位!比起官职微末的姚家,简直就是一座不可逾越的高峰! 这样大儒重臣,会收一个满军旗下五旗一个小小秀才做学生?用脚趾头想想,也肯定跟姚佳欣有关。 姚佳欣沉思了片刻,才恍然想起来,“是了,早先皇上是说过会给砺哥儿安排个博学的先生……”但是她也没想到,四爷陛下居然让张廷玉给姚文砺当老师啊!! 妈耶!四爷陛下当时只是随嘴一提,然后就没有下文了,姚佳欣只当四爷陛下是叫底下挑了个进士给文砺当老师,也没多问,甚至都没放在心上。 要不是今日小姜佳氏提及,姚佳欣只怕还不晓得自己的幼弟已经拜在了张廷玉门下! 小姜佳氏露出了释然的表情,“皇上当真是宠爱娘娘!”她又道:“砺哥儿如今发奋苦读,发誓说要给娘娘挣脸,定要考个举人!” 有张廷玉当老师,姚佳欣觉得考取个举人问题不大,又问:“砺哥儿的婚事可定了?”她这个幼弟的年纪,在这个时代人眼中,已经是适婚之龄了。 小姜佳氏微微自豪:“砺哥儿还小,不着急。” 以姚家如今蒸蒸日上的境况,砺哥儿的婚事的确不急。等到她生下孩子,等到砺哥儿考上举人,介时只怕都能与世家大族女子议亲了。这个时候就算有人提亲,小姜佳氏也绝对不会答允的。 小姜佳氏又道:“老身想再过两年,再请娘娘做主。” 姚佳欣微微一笑:“只要是太夫人中意即可。”她倒是无意左右文砺的婚事,小姜佳氏既不糊涂,就让她自己决定吧。 正文 第一三八章、敕命诰命(四更求月票!) 见时辰差不多,姚佳欣便叫素雨将一早准备好的赏赐分发下去,给姜家和姚家的都是一样的分量:妆缎两匹、云缎四匹、潞绸十匹、上好的乌拉貂皮十张,还有小厨房精心制作的精致点心两大盒。 尤其是那那些绸缎,都是贡品,上用的鹅黄签子尚未撕去,很是拿得出手。 但是她事先没想到姚四娘也会来,四娘出嫁多年,已经不算是姚家人,她赏赐姚家的那份理论上是没有四娘的份儿的。 姚佳欣微微一忖,便摘下了旗髻上的那对金累丝衔珠鸾钗,这钗首的鸾鸟口中衔着硕大圆润的南珠,鸾身上还镶嵌着光华熠熠的红宝石,月前造办处刚刚进献了一套金累丝头面,其中便有这对鸾钗。 姚佳欣微笑着道:“这两支钗,给四娘与沈氏一人一支。当年,你们俩一个出嫁,一个嫁入姚家,本宫连份贺礼都未送,今日就算上补上了。” 听了这话,四娘与沈氏都有些受宠若惊,连忙跪下,沈氏道:“娘娘的赏赐实在是太过贵重了!” 姚佳欣微笑着将这两支鸾钗交给素雨,素雨恭恭敬敬呈递过去,四娘略有些激动地接过鸾钗,这可不只是一只华美贵重的首饰,更是娘娘用过的,代表娘娘的青眼,四娘眼圈有些泛红,“多谢娘娘赏赐!” 沈氏捧着鸾钗,也连忙磕头谢恩。 姚姜两家人在永寿宫呆了还不到一个时辰,便匆匆跪安。 姚佳欣也忙吩咐素雨等人将自己头上华美的簪钗除去大半,小脖子擎着这么重的脑袋也是辛苦怀了,她揉了揉脖颈,手臂慵懒地搭在了引枕上。 二等宫女玉露乖巧地为她揉捏着肩膀,“娘娘怀着身孕,今儿真是辛苦了。” 姚佳欣:她这个一直坐着的人辛苦毛线,人家姜母一把年纪大冬天入宫觐见,才真的叫辛苦呢。 姚佳欣接过玉缀奉上的牛乳燕窝,小口小口地喝着,“这么多年不见,本宫都快认不出来了。”尤其是四娘…… 素雨面带骄傲地道:“有娘娘在,您母家只会越来越风光体面。” 正在这时候,王以诚快步进来禀报:“娘娘,万岁爷来了!” 想到四爷陛下明里暗里对她母族的恩遇,姚佳欣心里的确是蛮感激四爷陛下,她连忙起身迎驾。 胤禛今日心情很是不错,步履轻快,上前一把将恬儿扶了起来,拉着她纤细的小手去榻上坐。左右宫人见状,都识趣地跪安退去外间候着。 胤禛抚摸着那柔弱无骨的小手,“朕听说,你母家亲眷已经走了,怎的也不留会儿?” 姚佳欣幽幽道:“十几年没见,物是人非,她们也都拘谨得很。” 胤禛微微沉吟,忽的心思一转:“恬儿的母家亲眷都是寻常官妇,若无朕格外特许自是不能入宫的。不如……朕给你继母赐一个六品敕命吧。” 胤禛又道:“至于你已故生母,便追封五品诰命,如何?” 姚佳欣一喜,一到五品曰诰命、六至九品曰敕命,四爷陛下一下子给了一个诰命一个敕命,着实算得上皇恩浩荡了! 有了敕命品级,便可以往宫里递牌子,获得中宫允准后便可以入宫拜见。 嗯……皇后应该不会轻易允许。不过姚佳欣也并不介意。 她笑容灿烂:“多谢皇上恩典!” 胤禛笑着摸了摸那张笑逐颜开的脸蛋,恬儿就是容易满足,不过就是个末等敕封罢了。碍于姚文琢官职尚且只是六品主事,其母自然只能加封六品安人。恬儿的生母是原配,理当高于继室,五品宜人也不为过。 想起文砺的事儿,姚佳欣连忙郑重屈膝一礼,“没想到皇上竟给嫔妾的幼弟择了张廷玉为师,若不是今日母亲提及,嫔妾还不晓得呢!嫔妾代文砺多谢皇上恩典了。” 胤禛眼角露出丝丝笑意,“这虽是朕的意思,但张廷玉也是有文人傲性的,恬儿的弟弟若是无德无才之辈,张廷玉也不会收下这个学生的。” 胤禛抚摸着恬儿欢喜的眼角眉梢,低声道:“朕有些乏了,恬儿陪朕小憩一会儿吧。” 为了保证睡眠质量,四爷陛下每隔三五日就回来永寿宫小睡一觉,姚佳欣负责陪睡催眠。 于是唤了宫人进来,服侍着换上宽松舒适的寝衣,与四爷陛下纯洁入眠。 有孕之人易困乏,被窝又是如此柔软舒适,还有四爷陛下这个人形火炉,姚佳欣很快便于周公相会了。 在“安眠药精”属性作用下,困意席卷胤禛脑海,他怀里搂着这个异常纤瘦柔软的身躯,陷入了酣甜的梦乡。 一个时辰后,胤禛先醒了过来,只觉得浑身通泰,昨晚熬夜批折子的疲乏也一扫而空了。再看看枕边,恬儿还睡得香甜呢,粉嫩的小脸格外恬静,乌漆黑的睫毛如羽毛般柔软垂着,粉嫩若桃花花蕾的唇瓣微微开启,吐出的是奶茶的甜香…… 胤禛看着这嫩若含露娇花的粉唇,不由得心口一阵燥热。细细一算,朕已经三四个月不曾临幸恬儿了。 他突然有些想念那个纤弱的、不堪怜爱的娇嫩身躯…… 食指不由地落在那粉嫩的唇瓣上,轻轻来回抚摸,就是这双娇嫩小嘴儿,带着哭腔的声音是那般惹人心动。 胤禛深吸了一口气,急忙按捺住心底的那一抹冲动,连忙默背了三遍观音心经,这才把心口的灼热给平复了下去。 他需要与恬儿同床共枕,却只能同床共枕,除此之外什么都不能做。 怀抱娇人,却要做柳下惠,这种滋味真是不好受。 胤禛叹了口气,以前恬儿总怀不上的时候,他日夜渴盼恬儿能怀着他的子嗣,如今怀上了……却有觉得这个未出生的孩子有些碍事。 十月怀胎啊……这才刚满四个月。 还有五个多月的时间,该是何等煎熬。 胤禛不是个沉溺女色的,即使当年宠爱李氏的时候,李氏有了身孕,他也并不觉得难熬,左右他身边永远不缺暖床的女人。 而如今枕边这个娇弱的小女子,竟令朕有些着迷了。若论容色,那云氏明明比恬儿美貌许多,若论身段……恬儿瘦巴巴的身子,随便后宫哪个女子都比她强些。 可偏偏……就是这个一个小女子,竟走进了朕心里。 不过——恬儿更是爱慕极了朕。从前侍寝的时候,总是偷偷探出脑袋偷看朕沐浴,那双眼睛亮晶晶的,比星辰还要璀璨。 胤禛的嘴角勾起笑容,朕对恬儿的喜爱,其实远不及恬儿对朕的倾慕。 正文 第一三九章、四爷沐浴 姚佳欣迷迷瞪瞪睁开惺忪睡眼,结果发现四爷陛下居然正一脸温柔宠溺地凝望着她,四爷那略带薄茧的大手正轻轻抚摸着她的脸蛋,宛如在爱抚珍宝。 姚佳欣有点小羞涩,最近四爷陛下貌似越来越宠爱她了呢。 虽说不能滚床单了,但还是时常同床共枕。 每每午后醒来,总能看到四爷陛下那宠爱的目光,温柔中带着一点点灼热。 嗯……四爷陛下很久都没嘿咻她了呢,估摸着是想念了。 姚佳欣脑子里泛起往日里那污污哒的场面,嗷呜~她有点想念四爷陛下那堪比健身模特的好身材了呢,美男出浴的场景好久都没欣赏了呢。想到此,姚污女脸红了o(*////▽////*)q 看到这张小脸在他眼前转瞬红透,宛若熟透了苹果,胤禛嘴角微微一翘:朕的恬儿就是脸皮薄,稍微一亲昵,便害羞成这般模样,真真是可爱极了。 胤禛食指刮了刮那烫人的小脸,“都是要做额娘的人了,还跟小女儿似的。” 姚佳欣心里嘤嘤乱叫,不走冰山路线、走娇宠风格的四爷陛下也很有魅力呢!她心里嗷嗷叫,一把拉起被子,盖住大半张脸,只露出一双滴溜溜的眼珠子。 这幅模样,简直叫人爱不释手。胤禛一把扯开被子,低头亲了那红红的小脸一口,用那充满磁性的男低音吹着热气道:“再不起床,天都黑了。” 嗷呜~ 这声音好苏~ 如果能天天被四爷陛下叫起床,那该多美好~ 但想想也知道不可能啦! 姚佳欣羞涩一笑,低低“嗯”了一声,从被窝里伸出柔软的小手,用撒娇的般的眼神看着四爷陛下。 四爷陛下无奈地笑了,拉着那软软热乎的小手,稍微一用力,便将恬儿给从被窝里生生拽了出来,拽进自己怀中。 娇躯入怀,胤禛心中再度涌起浓浓的灼热,手抚摸着那单薄的腰身,还是那样纤细、柔软……胤禛只觉得心口的灼热渐渐下移—— 他的呼吸有些粗重了。 正伏在四爷陛下暖炉般怀中的姚佳欣也察觉不对劲了,灼热的吐息喷洒在她耳后,竟有些烫人。 姚佳欣没往歪处想,主要是这段日子,四爷陛下时常来午睡,一直都非常正人君子,顶多就是搂搂抱抱而已。反倒是他脑子里动不动污出天际。 她一直认为,白天的四爷陛下是柳下惠般的男人。 她抬起惶惑的眼睛看着四爷陛下:“皇上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看着这双清澈的眼睛,胤禛心中泛起浓浓的自责:恬儿这般恬淡纯洁的女子,朕怎么能大白天总是冒出那种心思?! 朕又不缺暖床的,只不过最近几个月召幸嫔妃少了些罢了。与恬儿稍微一亲近,便这般按捺不住…… 胤禛深吸了一口气,强行压下那股悸动,安慰道:“朕没事。” 姚佳欣仔仔细细打量着四爷陛下的脸,忽的发现额头上竟出了一层细汗,难道是她殿内炭火太旺了?可她不觉得热啊……嗯,她畏寒不觉得,四爷陛下可是个正当壮年、火力充足男子呢。 姚佳欣柔声道:“皇上出了不少汗,嫔妾叫人烧些热水,伺候您沐浴吧。”——嗯~沐浴~能够欣赏四爷陛下的绝佳身材了呢! 胤禛点了点头,“也好。” 姚佳欣立刻下榻,一边叫人进来服侍她更衣梳妆,一边命小厨房烧水并准备沐浴用具。 宫人们立刻有条不紊地忙活起来,等姚佳欣梳妆完毕,内室一只硕大的浴桶里已经满是热腾腾的洗澡水,里头加入了白芷、桃皮、柏叶、零陵、青木香烹煮而成的五香汤,那是一种木质调的清香,闻着很是提神。 只见几个宫女已经上前服侍四爷陛下宽衣,姚佳欣见状,急忙道:“我来吧!”——这种好事儿怎么能让给别人?! 小手才刚触及万岁爷衣角儿的二等宫女玉缀被娘娘这突然的喊声给吓了一跳,姚佳欣快步上前来,对几个二等宫女道:“你们都退下吧!” “是!”玉缀和玉露诚惶诚恐跪安。 胤禛嘴角翘了翘,恬儿性子素来舒朗开阔,没想到也会有吃味的时候…… 胤禛神展开手臂,一副等着被伺候宽衣的大爷模样。 姚佳欣笑眯眯上前,一颗颗解开如意盘扣,才刚午睡醒,四爷陛下身上就只有这一套靛青暗纹寝衣,随着扣子解开,蜜合色的结实胸膛便展露出来,硕大的胸肌异常结实,上头还顶着一对顽强的红豆…… 八块腹肌轮廓分明,再往下一点,还能看到一抹人鱼线——深深没入寝裤中。 这还是第一次近距离欣赏四爷陛下的完美肉体呢! 姚佳欣吸了吸鼻子,真担心自己会流鼻血。 淡定淡定,这才露了一半而已,裤子还没脱呢。 但是——姚佳欣发现自己淡定不了,手还有点抖! “嗤!”胤禛发出了低笑,索性自己解开了寝裤的系带,软绸寝裤十分宽松肥大,系带一解开,哗啦一声便落在了地上。 姚佳欣心跳慢了半拍,双手已经飞快捂住了眼睛。——他还不想长针眼! 然后,她感觉到四爷陛下从自己身边快步略了过去,应该是走向浴桶了。 姚佳欣松了一口气,这才松开手,连忙偷偷瞧一眼,结果—— 她看到了——四爷陛下的臀肌好结实好挺翘啊…… 鼻孔里有点燥热啊…… 四爷陛下坐在浴桶正中的杌子上,温热的香汤没过腰腹,挺胸抬头,器宇轩昂。 两个手脚麻利小太监拿起檀香皂和软毛大刷子,开始忙活活伺候皇帝陛下搓泡泡。 胤禛微眯着眼,面露享受。 先是搓一遍泡泡,然后用香汤水冲掉,再用搓澡石搓一遍——搓澡师就是那种蜂窝状的火山石,其实更像是一种按摩。不过姚佳欣嫌弃粗糙,只用来搓脚。 不过四爷很喜欢的样子。 姚佳欣站在一旁,欲言又止,她是想问需不需要她帮忙搓澡的,但看到那职业搓澡太监的手艺和体力,姚佳欣觉得还是算了吧,她还是站在一旁欣赏吧。 但总这么直勾勾瞅着又不太好,她只得时不时瞄一眼。 其实四爷陛下洗澡还是蛮快的,搓澡石主要按摩了后背和肩膀之后,四爷陛下就叫停了,最后一次用温水从肩头冲洗一通,就这么一丝不挂地从浴桶里迈了出来。 姚佳欣见状,连忙上前,从宫女手上抢过松江布大毛巾,主动给四爷陛下擦身子。 胤禛挑了挑眉,没想到恬儿这么爱吃味…… 正文 第一四零章、小醋精 柔软吸水的松江布巾子,足足预备了十几条,每一条都有浴巾那么大,姚佳欣抖开一条便招呼在四爷陛下身上。 擦身子嘛,总会不小心触摸到,这份福利怎么能让给宫女? 姚佳欣美滋滋想着,慢吞吞擦着四爷陛下结实的胸膛。 嫩生生软柔柔的小手一次次软软触摸到硬邦邦的胸肌。 胤禛深吸一口气,默念: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照见五蕴皆空…… 如此足足默背了三遍,恬儿才为他擦完了身子,要不是深知恬儿秉性恬淡至纯,朕都要怀疑是蓄意勾引了。 擦干净身子后,胤禛也不敢叫恬儿伺候更衣了,直接指了两个小太监叫过来伺候,还美其名曰,“怀着身孕,别累着。” 姚佳欣只得悻悻退开,哪里就累了,她分明精神得很! 见恬儿乖乖听话,胤禛松了一口气,让宫女伺候,恬儿就总是上来捣乱,换了太监便安生了。果然是个小醋精。 胤禛嗔笑,呵,女人啊…… 穿戴整齐,胤禛上前握了握恬儿柔软的小手,道:“好了,时辰不早了,朕该会养心殿批折子了。你好好养胎。” 姚佳欣有些恋恋不舍,“那嫔妾恭送皇上。” 这小模样……胤禛笑了笑,“朕叫张起麟挑了两个嬷嬷,你永寿宫人手虽不缺,但缺懂事的老手。朕明日就叫她们来你身边伺候,” 这回不赏厨子,该赏赐嬷嬷了? 姚佳欣虽然并不觉得素雨她们有什么不好,但四爷陛下一片好心,她还是欣然接受了。 养心殿。 胤禛才一回来,便看到了敬事房总管太监陈福。 陈福领着两个小太监,小太监手上都高捧着乌漆托盘,盘中是一张张绿头牌。 “奴才陈福,给万岁爷请安!”陈福虽年老,但甩袖子打千儿磕头一通规矩下来,还是极为麻利的。 胤禛扫了一眼盘中的绿头牌,心想:朕今日火气有点盛,还是翻牌子吧。 陈福终于松了口气,自打姚嫔娘娘有孕,万岁爷兴致寥寥,一个月里也就翻个十几次牌子,害得他的油水都少了许多。 夜幕初降,敬事房的春恩轿自景仁门前经过,蕙纕姑姑瞥了一眼,便猜到定是延禧宫的云常在侍寝。 皇后正坐在凤榻上翻看着彤史,鬓上的那支金累丝凤钗在烛光下光华熠熠,嫣红的嘴角轻哼:“姚嫔有孕,倒是让这个云氏捡了便宜。” 蕙纕姑姑笑中带不屑:“不过就是个常在。” 皇后撂下彤史,叹着气道:“看样子皇上是真的厌恶了春氏,连本宫都无能为力。”皇后不由想起前日,正值十五,皇上来景仁宫用膳,她不过顺嘴提了句“春答应一直在给皇上抄经祈福”,没想到皇上竟直接拂袖而去。 蕙纕道:“恕奴才多嘴,那春氏……是慈宁宫出身。皇上是防备着太后呢。” 皇后揉了揉眉心,“本宫何尝不知?只是……钮祜禄氏幽禁,本宫手底下连个能用的嫔妃没有。”懋嫔、宁嫔虽然谦恭,但有些事情是不能使唤她们的。 “对了,钮祜禄氏可有好好养胎?”皇后凤眸斜睨。 蕙纕微笑着说:“主子娘娘尽管放心,钮祜禄贵人可把所有指望都放在肚子上了,焉能不好好补养?” 皇后唇角一抿,“那就好。” 蕙纕忍不住问:“娘娘不是更中意姚嫔这一胎吗?” 皇后轻轻一哂,“瞧她那副羸弱福薄样儿,谁晓得她能不能生下一个健康的阿哥!” 蕙纕忙恭维:“还是娘娘思虑周全。” 皇后疲惫的揉了揉额头,“盛京的鲜贡到了,记得明日准备几分,分别送去永寿宫、启祥宫和长春宫。” 蕙纕忙道:“是,奴才记下了。主子娘娘这般呵护有孕嫔妃,皇上一定会感念在心的。” 提到皇上,皇后不由露出苦涩的笑容,“皇上心里,如今哪里还有本宫的位置?早被永寿宫勾了魂去!”姚嫔即使有孕不能侍寝,皇上还总是往永寿宫钻,动辄一去就是好几个时辰! 蕙纕立刻道:“那姚佳氏,不过就是会装可怜搏皇上心疼!又仗着有孕,撒娇痴缠,皇上只是爱惜子嗣罢了。” “好了,你不用安慰本宫了。”皇后顾影自怜,“钮祜禄氏和耿氏也都怀有龙胎,却也不见皇上这般怜惜。” “娘娘……”蕙纕不禁心疼起主子娘娘,她心思一动,“耿贵人怀着身孕,皇上却少去长春宫看望,若是咱们趁机加以挑拨……” 皇后摇了摇头,“这个耿氏可不是钮祜禄氏,她如今有孕万事足,哪里敢跟姚佳氏相争?” 蕙纕沉默了片刻,眼中幽暗,“耿贵人位份低位,自然胆小。可旁人就未必了……” 皇后听得心中一动,“你是说……” 蕙纕低声耳语:“齐妃能按捺住,是因为有怀恪公主从旁劝说。但怀恪公主即将下嫁……” 皇后不由笑了,笑得分外阴郁:“不错,齐妃的确是个胆大妄为的老贱人。只要给她机会,本宫就不信她能忍住。” “不过不急……”皇后抚了抚华美的鬓角,“本宫现在要让她们一个个都养好了胎,等生下来——” 一瞬间,皇后面貌狰狞得宛若鬼魅,“本宫保她们平平安安诞下龙胎,但也仅止于此了!” 永寿宫。 精致的宵夜摆满了炕几,四只粉彩花蝶盘中分别是铜锣烧、佛手酥、四喜饺和白松糕,配一盏红枣雪蛤汤,还有两份乾果:蜂蜜花生和五香腰果。 吃着甜食、喝着甜汤,还有干果可以咔嚓咔嚓吃个痛快,小日子实在太爽了~ 素雨忍不住劝到:“小主,这些乾果干燥,您多喝些红枣雪蛤,别噎着。” 姚佳欣心想,素雨哪儿都好,就是太啰嗦,年纪轻轻就跟个老妈子似的。 诶,对了,四爷陛下说才赏赐她俩老妈子呢,但愿不是啰里吧嗦的那种类型。 姚佳欣嘀咕:“这会子也不晓得皇上睡了没……”史书记载雍正很勤政,还不到八点,应该还在忙着批折子吧? 素雨小心翼翼道:“敬事房的人接了云常在去养心殿了。” 听了这话,姚佳欣“哦”了一声,那就应该还没睡,以四爷陛下的体力,这会子肯定还没结束呢。 正文 第一四一章、云常在 养心殿。 张大总管放心大胆地打了个哈欠,如今万岁爷夜夜安枕,打哈欠已经不会招来板子了。圆润的张起麟瞄了一眼西洋摆钟上时辰,又竖着耳朵听了听里头的动静,心道:万岁爷今儿是被姚嫔娘娘勾起阳火来了,要不然这会儿早该完事了。 张起麟从袖子里掏出鼻烟壶,狠狠吸了一口,顿时清醒多了。嫔妃侍寝,原是不能太久的,超了时辰,就得进去提醒“是时候了”,但张起麟可没胆子扰了万岁爷好兴致,老老实实候在外头,等到里头没了动静,他低声吩咐王朝卿上热水,自己则忙躬身上前听吩咐。 帐中响起万岁爷透着舒爽的声音:“送云氏去围房吧!” “嗻!” 张起麟一招手,立刻进来两个小宫女,掀开御帐,便将疲弱无力的云常在给卷在被中。旋即有两个体壮的年轻太监将云常在扛起,麻利地给送出了燕喜堂。 胤禛瞥了一眼进来伺候的那两个宫女,都是颇有颜色的,忽的她想到今日在永寿宫恬儿那副吃味的样子…… 便淡淡道:“你们两个退下吧!” 两个宫女心中大为失落,这云常在先前跟她们一样都是御前的宫女,一朝爬上龙床,便成了小主,如今正当得宠,可谓风光无限。御前不少有姿色的宫女都蠢蠢欲动,花了银子求到张大总管处,只求做守夜宫女。皇上今夜兴致这么好,两个宫女都满含期待,没想到…… 斥退了姿色上乘的宫女,胤禛这才掀开被子,下了龙榻,只叫手脚伶俐的太监伺候沐浴更衣。 最近太后又不曾塞人,朕也不缺暖床的,再有姿色,顶多也就是跟云氏差不离的,一个个长得是漂亮,但除了暖床,着实没甚趣致。 几个小太监趁着万岁爷沐浴麻利地去处理一片淋漓的龙榻,床单被褥一缕换上新的,再挂上几个安神的香包,片刻功夫便拾掇一新。 躺在干净的被窝里,没有失眠的困扰,胤禛心情甚好,渐渐便入梦了。 首领太监王朝卿低声禀报张大总管,“换下来的褥子上……见了血丝……云常在那里要不要送点伤药过去?” 张大总管瞥了王朝卿一眼,“不过多侍寝了几回,就值得你去巴结了?这跟姚嫔娘娘一比,可差得远了!” 王朝卿讪笑,“如今自是不能比的,只不过……”难保日后……姚嫔娘娘的年岁毕竟不年轻了,而云常在年方十七,正当妙龄啊!现在示好,反正也没什么坏处。 张起麟撇撇嘴,“得嘞,你自己看着办吧。” 围房的云常在却还不曾睡下,浑身的酸痛的被贴身宫女青萝搀着扶进了浴桶中,青萝看着自家小主身上的斑驳痕迹,忍不住心疼:“小主,您没事儿吧?” 云常在咬着薄唇,“不碍事……” 青萝小声嘀咕:“皇上也太不怜香惜玉了。” 云常在垂下眼睑,“在皇上眼里,我始终只是个奴才。”——一个奴才而已,即使爬上了龙榻,有了名位,难道就不是皇上的奴才了? 今晚……云常在抱着自己痛楚未消的身躯,那异样的酸痛,让她更清楚地明白,自己在皇上眼里,不过就是个榻上伺候的奴才罢了。若不是皇上子嗣稀薄,早就给她一句“不留”了。 云常在心中泛着苦涩,她勉强安慰自己,她如今都是六品的常在小主了,不知多少宫女羡慕她、嫉妒她,恨不得有她一半、哪怕一成的恩宠。皇上的龙榻,也不是那么好爬上去的。 青萝低声道:“太后娘娘当年也是宫女出身。” 云常在苦笑:“太后可是给先帝生养了三子三女,我承宠都半年了……”云常在抚摸着自己的小腹,忍不住叹息。皇上子嗣不丰,若自己能有孩子……皇上待她也必定不同往日。 青萝忙道:“肯定是太医之前开的药不好,要不使银子去太医院打听打听,姚嫔娘娘之前吃的什么药……” 云常在不由怦然心动。姚嫔是何等羸弱的身子,竟也能怀上龙胎,肯定是黄院判开得药极好。 这时候,围房的房门被敲响。 “谁啊?”青萝扬声问。 “奴才王朝卿,特意送了些伤药来!” 听到“伤药”二字,云常在脸颊绯红,“这王公公也是有心了。”日后她若飞黄腾达,定要好生报答,云常在心中如是想。 用了伤药,云常在这才安歇了。 围房是给侍寝后的嫔妃过夜的地方,自然不及燕喜堂奢华,而且枕畔也是空落落的。云常在不禁想起姚嫔侍寝,便是夜夜与皇上共宿到天明……这才叫得宠啊。 同住一宫的苏答应和常常在整日酸她得宠,比起姚嫔,她算得了什么?云常在不禁苦笑,她这辈子是比不得姚嫔了,只求能有个孩子傍身,就像耿贵人似的…… 带着期许,云常在终于疲惫入梦。 翌日,天色微微亮,云常在就撑着酸软的身子从养心殿围房的床榻上爬起来,空着肚子回到了延禧宫,少不得又瞧见常常在和苏答应那酸妒不已的目光。 常常在是个姿色平平的女子,且年近三十,不复娇嫩,她正坐在东偏殿廊下的,兰花指捏着细竹签剔牙,她斜眼瞥了脚步虚浮的云常在一眼,眼中难掩妒色,“喲!云妹妹今儿怎么回来得这么晚?!是养心殿床榻太舒坦,不舍得回来了吗?” 这样露骨的话,叫云常在脸皮一涨,她强忍着怒气道:“妹妹乏了,先回后殿歇息了。” 撂下这句话,云常在大步而去。 见云氏居然敢跟自己顶嘴,常常在脸色一青,冲着云常在的背影狠狠啐了一口:“狐媚惑主!” 站在一旁的苏答应笑咯咯道:“常姐姐莫生气,咱们可都是正经旗人家的女儿,怎么能口吐脏话?平白脏了自己的舌头。”说着,苏答应露出鄙夷的神色。 常常在讥笑,“咱们这些旗人闺秀,自小学的都是规矩礼仪,哪里比得过那些包衣家的养出来的奴才?勾引起人来,自是百般花样,咱们想学都学不来呢!” 云常在听得脸色铁青,只得加快脚步,然而后头常常在与苏答应的讥笑声却愈发肆无忌惮。 正文 第一四二章、御赐嬷嬷 辰时三刻,姚佳欣慵懒起床,一通梳洗打扮,再用了些早点,嗯……用朝食的时间就快到了。 “娘娘,许嬷嬷和尤嬷嬷已经来报道了。”素雨微笑着进来禀报。 姚佳欣一愣,是四爷陛下赏赐的那俩老妈子啊。 “让她们进来吧。” 少顷,姚佳欣就被打脸了,这两位分明一点都不老!当然了,跟那些吹弹可破的小宫女的脸蛋到底是不一样的,两位“嬷嬷”观之都只有三十岁出头的样子——比她大不了几岁。 两位年轻嬷嬷都穿着褐色宫装,平白显老了十岁!旗髻梳得油光水滑,衣裳也干净整齐,给人十分利索的感觉,二人的规矩礼仪也都十分板正,简直像是训练好了似的,齐刷刷跪下,齐刷刷磕头,那叫一个整齐划一。 “奴才许氏/尤氏参见姚嫔娘娘,愿娘娘如意金安!”两人额头触地,声音很是清晰明亮。 既是四爷陛下特意赏赐的人,姚佳欣忙露出微笑,虚扶了一把,“快起来吧。” “谢娘娘!” 两个年轻嬷嬷利索起身,姚佳欣这才仔细端详二人。许嬷嬷人略精瘦些,身形高挑,容长的脸、眉毛修长,不苟言笑,给人略严肃的感觉。另一位尤嬷嬷身形略丰,个头不高,脸庞圆润,即使不笑也透着和气。 姚佳欣正想询问二人都擅长什么,那许嬷嬷便墩身一礼道:“恕奴才直言,方才奴才二人给娘娘磕头行礼之后,娘娘应该端坐、保持威仪,只说‘平身’二字即可。” 姚佳欣忍不住吐槽:这是觉得我对乃们太温油了吗? 许嬷嬷道:“奴才是御前教导宫女礼仪规矩的教引嬷嬷。而娘娘您如今贵为一宫嫔主,又怀有龙胎,日后必定更加贵重。既是贵重之人,就应有贵重之威仪,这样下人们才会敬畏娘娘,不敢生出二心。” 姚佳欣:……你一个当下人的,教我怎么严厉对待下人??这简直就像是佃户在教周扒皮怎么扒皮……o(╯□╰)o 忽的,那许嬷嬷端端正正又跪在了地上,“娘娘尚未询问,奴才就擅自多嘴说了这许多话,叨扰娘娘耳根,还请娘娘降罪。” 姚佳欣沉默了三秒钟,问道:“是皇上命你来教本宫这些的?” 听到“教”这个字,许嬷嬷心神一紧,连忙磕头道:“奴才不敢!万岁说,您可以没有主子架子,但永寿宫的奴才却不能没有奴才样子。皇上是叫奴才来教导永寿宫上下宫人规矩的。” 姚佳欣“哦”了一声,“那你就慢慢教导这一宫的宫人吧,至于本宫怎么做主子,你就不必操心了!” 许嬷嬷暗叹一口气,谁说这姚嫔娘娘没有主子架子?!只怕是万岁爷的误解吧!许嬷嬷心中有些懊悔,早知道就不说那些话惹娘娘嫌弃了!许嬷嬷连忙重重磕头:“奴才谨记娘娘教诲!” “起来吧。”姚佳欣可不想一见面就给这个御赐嬷嬷下马威,忙叫她起身。哦,不对,应该说平身才对吧? “谢娘娘恩典!”许嬷嬷舒了一口气,站起身来,再不敢多言。 姚佳欣将目光落在那个富态和气的尤嬷嬷身上,语气温和地问:“尤嬷嬷从前是做什么的?” 尤嬷嬷立刻绽开笑容,浑身充满了亲和力,语气也带着喜气:“回娘娘的话,奴才祖上曾出过太医,家中世代与医药打交道。故而奴才也通晓医术,尤擅推拿按摩,香料也算得上精通。” 听了这话,姚佳欣大喜,这种人才才是她欠缺的! “那本宫与腹中孩儿的安危便交给尤嬷嬷了。” 尤嬷嬷忙跪下磕头表忠心:“奴才定不负娘娘所托,必定竭尽全力保娘娘母子平安!” “快起来吧!”姚佳欣抬手虚扶,又对素雨道:“你给尤嬷嬷挑几个聪明伶俐的宫女打下手,若能学得一半本事,这辈子都受用无尽了。” 尤嬷嬷笑容喜人:“娘娘过奖了。” 姚佳欣又瞥了许嬷嬷一眼:“至于许嬷嬷你……教导永寿宫宫人规矩礼仪的事儿,你就跟素雨商量着办吧。素雨你也跟着多学学。”——素雨的规矩是得加强一下了,省得四爷陛下总挑她毛病。 许嬷嬷不敢造次,连忙恭恭敬敬应了一声“是”。 素雨警惕地打量着这位许嬷嬷,教导规矩礼仪的?这可是一宫掌事宫女的差事!她可得防备着这位许嬷嬷夺了她位置!不过,许嬷嬷方才行礼的规矩的确特别规整,娘娘说得对,她得跟着好好偷师,争取早早榨干这个许嬷嬷的本事!再把她一脚踢开! 素雨浑身燃烧着汹汹斗志,“是!娘娘!” 姚佳欣:这打了鸡血似的模样,是想打架啊? 许嬷嬷暗暗叫苦,这位素雨大宫女是娘娘的心腹,如今已经把她当成对手了。若是这位素雨姑娘打算足岁嫁人还好办,若是想留下来做一宫掌事嬷嬷……可就不好办喽! 姚佳欣又叫拿了银锞子和松江布赏赐了尤许二位年轻嬷嬷,自此二人便正式在永寿宫上岗了。 尤嬷嬷人长得喜气、说话也和气,自然很快赢得了永寿宫上下喜爱。尤嬷嬷不是个藏着掖着的,时常教导宫女们如何调香、如何保养身子,甚至连孕中禁忌她也十分通晓。素雨闲着没事就去请教。 至于许嬷嬷,素雨没有浪费她的价值,叫宫女太监们批次去听教导,尤其是浓云,素雨直接让她去伺候许嬷嬷,好好学规矩。而许嬷嬷在知道了浓云与素雨的深厚关系后,不禁更加防备了。许嬷嬷却也没理由拒绝素雨的“好意”,只得更加用心的教导宫人们规矩礼仪。 永寿宫倒是日渐规范。姚佳欣见浓云性情见稳重、规矩也学得不错,便将她恢复到二等宫女,让她得以进殿伺候。 毕竟天儿都这么冷了,可别冻坏这丫头。 已经是腊月光景,浓云精神倍棒地走进来,规规矩矩墩身一礼:“娘娘,中宫刚刚下了懿旨,说宫中高位嫔妃空缺,所以恩准六品常在也每日请安。” 姚佳欣:恩准?这特么叫恩?不过想想,她和耿贵人都有孕,钮祜禄氏被禁足,每日去景仁宫请安的就只有齐妃、宁嫔、懋嫔和郭贵人三人——哦,日前宁嫔还染了风寒,不能去请安了呢,景仁宫每天早晨可着实有些冷清。 谁叫四爷陛下后宫人数单薄呢?所以皇后将请安人员的资格下放到常在一级。 诶?这样一来,如今最得宠的几位常在可都得去景仁宫请安了呢。 啧啧,皇后该不会是故意折腾云常在、汪常在、安常在几位吧? 不过这跟她没关系,只要不折腾她就成。 姚佳欣觉得,自己在生下孩子以前,还是比较安全的。因为皇后打算抱养,所以在临盆前,不仅不会害她,还会保护她呢!但一旦生下孩子……只怕临盆的时候就得小心了。 还好四爷陛下赐了尤嬷嬷。 正文 第一四三章、除夕的煮饽饽(五更求月票!) “娘娘怀着龙胎,这猫儿狗儿的虽然看似乖巧,但最好还是不要过于亲近,即使要亲近,也千万不要搁在肚子上。”尤嬷嬷絮叨着孕妇保养之道。 “娘娘如今才刚刚显怀,要格外护着肚子,无论起身还是翻身,都要轻一些,宫女们扶娘娘的起身的时候也要慢一些、温柔一些。” “至于饮食上的禁忌,娘娘一直照着太医说的做,倒是没什么问题。只是您用膳的时候,若能细嚼慢咽些就更好了。”尤嬷嬷小心翼翼劝说。 姚佳欣听得微微有些囧,这是嫌弃我吃得太快了吗? “不过娘娘胃口好,也是一件好事。”尤嬷嬷又忙笑着说,“能吃是福。” 她的确挺能吃…… 姚佳欣嘴角抽抽,好在这时候黄院判来请平安脉了。 腊月天寒,昨夜又下了一场雪,这位老院判冻得鼻尖都发红了,他特意暖了暖手,才去给姚嫔娘娘请脉。 黄院判捋着花白的胡须道:“娘娘的胎像已经稳固,安胎药可以不用喝了,每日进些滋补可口的药膳即可。” 一听到不用喝药了,姚佳欣大喜,“多亏了院判医术高超。”然后立刻叫素雨拿了银锞子打赏黄院判。 黄院判笑眯眯收了银子,又低声道:“娘娘,有一事微臣正要禀报。” 黄院判顿了顿,斟酌了一下语言才继续说:“延禧宫的云常在重金向微臣求您先前用过的药方。” 姚佳欣露出惊讶的神色:“云常在有喜了?”——她先前吃的是安胎药,求安胎药当然是孕妇了! 黄院判忙摇头:“是您遇喜之前、微臣所开的滋补虚亏的方子。” 听了这话,姚佳欣恍然大悟,合着云常在不是有喜了,而是想要有喜啊! 只不过——黄院判给她开的方子,是专门针对她的体质而裁定君臣佐使,而云常在体质肯定与她不同。这可是中药,最要紧的就是对症下药! 这可不是那些非处方药,随便找个药店买就成了! 姚佳欣低声问:“我早先吃的那些药,应该并不适合云常在吧?” 黄院判微微一笑:“这是自然的。只不过,微臣给娘娘开的滋补药十分温补,每一味的药都是精心斟酌的,因此不管用在谁身上,都断断不会有害。” 姚佳欣:万金油药啊!! 她算是听明白了,黄院判这是很乐意把药方子给云常在一份的——因为云常在愿意出重金啊! 姚佳欣沉默了三秒钟,吃这种不对症但又不会有害的药,除了浪费钱,就没别的用处了。但是她若是反对,不但妨碍了黄院判捞外快,只怕那云常在知道了之后,还会怨她坏了自己的好事呢! 姚佳欣淡淡道:“方子是院判的,院判自己看着办就是了。反正,本宫不晓得这件事!” “微臣多谢娘娘!”黄院判拱手谢过,老脸笑成了菊花。 看样子云常在出得银子还真不少啊!这些个内务府家族,挺有钱啊! 然后过了没几日,黄院判又来禀报说,储秀宫的汪常在、承乾宫安常在也偷偷跟她求此药方。 姚佳欣:乃们一个个钱多得烧得慌吧? 雍正四年的冬天着实让黄院判大赚了一笔。 而姚佳欣也得到了第一笔来自母族的“孝敬”,乃是继母小姜佳氏特意递了牌子亲自送进宫的。 姚佳欣本来还担心是不是自己弟弟姚文琢贪污受贿了,但一看只有一千两银票,而且还是姚姜两家凑的“孝敬”银子,便安心地收下了。毕竟她先前赏赐的那些绸缎、皮草,也不止一千两银子! 姚佳欣跟自己这个继母没什么共同语言,稍微询问一下家中近况,便叫素雨拿了些绸缎首饰,便打发了小姜佳氏。 姚佳欣这里还真不缺好东西,绸缎皮子、珠宝首饰,吃穿嚼用无一不珍贵精细。就是手头的银子不怎么宽裕,小姜佳氏送来的这笔钱恰恰是她需要的。姚佳欣直接转手给了素雨,让她负责给永寿宫上下派发年节赏赐,剩余的就叫她收起来,留着例行打赏之用。 渐渐的,年关到来了。 去年她因病没有出席除夕夜宴,今年……又怀了身孕,皇后已经发了话,免了她与耿贵人赴宴,让她们俩安安心心养胎。至于另一位有孕的钮祜禄贵人……禁足在启祥宫,更是没资格出席。 到了大年三十的晚上,永寿宫张灯结彩,端的是热闹。素雨怕她介怀,特意安慰:“娘娘怀着龙胎,不去也好。除夕宴那么多人,万一不小心磕着碰着可怎么是好?” 姚佳欣笑了笑,她其实巴不得不去呢。 这时候王以诚笑着走了进来,“禀娘娘,御前的苏公公来了。” 只见苏培盛提着一个硕大的食盒,满脸笑容谄媚,“奴才给姚嫔娘娘请安!皇上让奴才给小主送了刚出锅的煮饽饽,还几样精致的点心。请小主趁热享用。” 煮饽饽就是饺子,食盒一打开,里头还热腾腾冒着气呢。 一碟煮饽饽,里头不过十只水饺,而且都特别小巧玲珑,嘴大的估计能一口吃仨。姚佳欣作为嫔妃,当然不能张大嘴巴一下子塞三只,自然要一口一只斯斯文文吃下去。 用过飧食已经有两个时辰了,闻着煮饽饽的香味,姚佳欣还真有点饿了。 于是一口一个开吃。 可没想到才吃到第二个,咯嘣! 她的牙齿被坚硬的东西咯得又麻又疼! 姚佳欣捂着腮帮子,“噗”地一声,嘴里吐出一只金灿灿的小金元宝,约莫只有小指头肚儿大小金元宝在桌子上咕噜噜滚了几圈。 姚佳欣黑线了,丫的居然不事先告诉我一声里头包了钱! 我的牙啊!o(╥﹏╥)o 苏培盛笑呵呵道:“恭喜娘娘,来年福禄双全!” 姚佳欣:…… ̄□ ̄|| 苏培盛忙把食盒里其他几道点心也一一取了出来,“娘娘若没有的别的吩咐,奴才先行告辞了。” 姚佳欣牙疼,她表示不想说话,只摆了摆手。 苏培盛笑着跪安退下了。 送走了苏培盛,素雨这才急忙询问自家主子:“娘娘,您没事儿吧?” 姚佳欣缓缓吐出一口气,其实也就是刚才那一下猝不及防,这会子已经好多了,“我没事。” 素雨瞅了一眼那盘煮饽饽:“那这煮饽饽您还要吃吗?” “吃!” 这么好吃的水饺怎么能不吃了? 素雨:…… 正文 第一四四章、钮祜禄氏临盆 一盘十只水饺,姚佳欣最终吃出来四枚小金元宝。 这概率……四爷陛下您是故意调高了吧? 姚佳欣默默腹诽,幸好她咯了一次牙齿之后,吃的时候就格外小心了。 才十只小小的水饺,拿这个当宵夜,实在不够祭奠姚佳欣的五脏庙,好在四爷陛下是个大方的男人,这不还有好几盘点心呢,而且都是她爱吃的。 精致袅娜的荷花酥、芬芳馥郁的桃花饼、松软甜香的芙蓉糕……还有她苏出来的铜锣烧,经过养心殿御膳房厨子手艺优化,似乎味道更可口了。 对了,貌似还有一盅汤。 素雨已经笑着打开了盅盖子,“娘娘,是木瓜炖雪蛤。” 姚佳欣摸了摸下巴,瞅了瞅自己的胸部:“木瓜啊……” 她点了点头,好东西啊,于是欣喜地端起这盏木瓜炖雪蛤,美滋滋地喝了起来。 正在这时候,王以诚进来禀报说:“耿贵人求见。” 耿贵人的肚子已经很大了,腰肢便便走了进来,姚佳欣看着都担心,因此不等她行礼,便上去搀扶,“身子都这么重了,怎么还出来了?” 耿贵人扶着粗重的腰身坐上了罗汉榻,笑着道:“今晚是除夕,我一个人在长春宫,着实有些无聊,便想着干脆来姚姐姐这里,和姐姐一起守岁。” 姚佳欣:我可没打算守岁,本想着吃完了宵夜就去碎觉的…… 她只得委婉地提醒耿贵人:“怀着身孕,就别熬夜了。咱们不如就守到二更天吧。”二更就是九点钟,再晚……她坐着都能睡着了! 听了这话,耿贵人只当是姚嫔关心自己月份已大,她笑着点了点头,“那就听姐姐的。” 幸好耿氏不是固执己见人,很好说话。 耿贵人看着炕几上的那几盘精致的小点心,笑着道:“姚姐姐正在用宵夜啊。” 姚佳欣笑容灿烂道:“你也尝尝,特别这个铜……黄金饼,可好吃了。” 耿贵人忙捏起一枚黄金饼,“早听说要姚姐姐想出来新式点心,今儿还是头一次吃到呢。”说着,她小口咬了一口,不由眼前一亮,“松软可口,还有一股蜂蜜香和奶香,馅料也甚是丝滑爽口,姐姐真是蕙质兰心!” 姚佳欣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脸蛋隐隐泛红。 耿贵人吃完了一枚铜锣烧,问道:“皇上想必也叫人给姐姐送了煮饽饽吧?姐姐可吃到喜钱了?” 姚佳欣捻了一枚颜色粉嫩可人的芙蓉糕,哼哼道:“吃到了,还咯着我的牙了呢!” 耿贵人忍不住抿嘴笑了,“姐姐也忒心急了。” 的确是她心急,也一时疏忽了,新年水饺,里头包着的东西当然跟平常不一样!只可惜她吃货本性发作,光顾着吃了……o(╯□╰)o 与耿贵人一起起吃吃喝喝说说笑笑,只有两个女子的茶话会倒也蛮能打发时间的。 “我听说前几日姐姐的娘家母亲特意进宫探望。”耿贵人忽的有些感慨,“我已经有很多年没见过家人了。” 姚佳欣也被这气氛感染,不由怀念起现代的日子,那时候的她虽然忙碌了些,但起码是个自由人,她可以去小日本看樱花吃樱饼,去韩国看欧巴吃炸鸡,英国看铁塔吃牛排,去法国看时装吃蜗牛…… 现在只能在宫里吃点心喝甜汤……嗯,其实这些远比国外那些玩意儿更好吃啊! 一瞬间,心头伤感没了,但还是她还得找词儿安慰耿贵人呢,便道:“你虽不能见家人,但阿玛额娘都还健在,而我自小没了亲额娘,阿玛也早就去世了……” 听了这话,耿贵人急忙道:“都怪我不好,这么喜庆的日子,竟勾起姐姐的伤心事儿了!我真是该打!” 姚佳欣忙笑了笑:“不妨事,都过去这么多年了。” 耿贵人见姚嫔如此豁达,不由唏嘘,“姐姐这些年也是不容易。”旋即,她又笑着说:“好在如今已经苦尽甘来,姐姐有皇上宠爱,又怀了龙胎,以后有大把的好日子过呢。” 姚佳欣笑着说:“你也一样。”一样怀着弘昼,等生下来起码一个嫔位,若是能把这个娃管教好别长歪,一个妃位也绝对能轻易到手。 耿贵人抚摸着自己圆润的肚子,满是期待,“我只盼着这孩子能健健康康。” 说着,耿贵人忙叫贴身宫女葵儿将一套小衣裳奉上,“这是我前些日子亲手绣制的,还望姐姐不嫌弃。” 那是一套正红色绣了双龙戏珠的婴儿服,论绣工的确比不得针线上人们的手艺,但耿贵人一个孕妇,还特特给姚佳欣肚子里孩子绣制衣裳,姚佳欣不免有些惊讶。 “你怀着身孕,怎么能做这些?”在古代,孕妇有诸多忌讳,比如针和剪刀这种尖锐的东西就不宜碰触。 耿贵人笑着说:“我整日闲着,也没什么事儿可做。我的女红稀松平常,还望姐姐不嫌弃。” 姚佳欣急忙:“这绣工可比我的手艺好了不止十倍。”上头绣的龙十分细腻,可见是用了心思的。 耿贵人听了这话,有些不好意思:“姚姐姐实在是太过谦了。” 不……姚佳欣一点都没有谦虚,她连十字绣都绣不好的好伐? 姚佳欣赧笑,抚摸着小衣裳上一双金龙,“双龙戏珠……” 耿贵人低声道:“妹妹一直盼着,自己腹中的孩子与姐姐肚子里这个,都是龙子,两个龙子一起长大嬉戏,可不就是双龙戏珠么。” 姚佳欣笑了笑,她肚子这个还真不好说,倒是钮祜禄氏的儿子和耿氏的孩子才是一对从小一起你长大的龙子呢。 这时候,素雨上前提醒:“娘娘、贵人,都已经二更天了。” 姚佳欣一愣,忙瞅了一眼西洋摆钟,可不都晚上九点了么!唠唠嗑、说说闲话,居然已经这个点儿了! 耿贵人见状,忙笑着说:“时辰过得可真快,那我就告辞……” 耿贵人的话还没说完,王以诚脸色急躁地冲将了进来:“娘娘,不好了!启祥宫那位发动了!!” “什么?!”姚佳欣与耿贵人齐齐发出了惊呼。 钮祜禄贵人居然大年三十——要临盆了?! 正文 第一四五章、祥瑞贵子? 永寿宫中,姚佳欣呆了数秒钟,才回过神来,“不对啊,钮祜禄贵人的身孕还不满九个月呢!” 王以诚道:“听说是不小心摔了一跤。” 姚佳欣:哪来的那么多不小心?先前一直都保胎保得稳稳当当,大年三十闹这一出。 很明显,钮祜禄氏是看上这个良辰吉日了,想把儿子生在大年初一啊! 耿贵人看了姚佳欣一眼:“姚姐姐,我们要不要去瞧瞧?” 姚佳欣淡淡道:“她生的她,咱们何必去掺和?省得招惹一身腥气!” 耿贵人点了点头,“钮祜禄贵人虽然早产,不过她肚子里的孩子补得很健壮,如今生产,反倒是比足月临盆更好生些。” 是啊,肚子补得那么大,钮祜禄氏肯定也察觉不妥了。与其等足月搏命生产,不如趁着这个年节良辰把孩子生下来,还能博得一个“祥瑞喜庆”之子的名头呢。 “启祥宫派人去禀报皇上皇后了吧?”姚佳欣淡淡问。 王以诚道:“启祥宫的首领太监萧二格已经派人禀报了,接生嬷嬷也是一早预备下的,奴才瞧着启祥宫倒是有条不紊,想来不会有大碍。娘娘和贵人都怀着龙胎,不宜去血腥之地。” 姚佳欣点了点头,“安排个人远远盯着就是,有了消息立刻回禀。” “嗻!” 耿贵人神色有些复杂,钮祜禄贵人选这个时候发动……一旦诞下的是个阿哥,既是祥瑞之子,又是皇上登基后的第一个贵子!介时钮祜禄氏母凭子贵,再借机翻了身,只怕要对她不利……耿贵人有些不安。 “好了,别想太多,早点回长春宫,早点歇息。保养好自己的身子才是最要紧的。”姚佳欣徐徐叮嘱耿贵人。 耿贵人点了点头,“姐姐的意思我明白,我只是担心……钮祜禄贵人日后会对你我不利。” 耿贵人的忧虑倒也不是没有道理的,若钮祜禄氏真的诞下一个祥瑞贵子,再被皇后抚养。——不,四爷陛下先前说过,不会让皇后抚养他的子嗣。这样一来,说不准会晋钮祜禄氏为嫔。 四爷陛下虽厌恶了钮祜禄氏,但孩子毕竟是四爷陛下的亲骨肉…… 姚佳欣揉了揉眉心,“现在想这些也是无益。” 耿贵人忙一把握着姚佳欣的手,满是诚恳地道:“不管将来如何,只要与姐姐互相扶持,便什么都不怕了。” 姚佳欣微笑着点头,是啊,两个人联手,难道还怕她一个遭了四爷陛下厌弃的贵人不成? 送走了耿贵人姚佳欣便安然卸妆更衣,准备碎觉了。 临睡前,素雨来到他床头,笑着禀报:“皇后已经去启祥宫照看了,不过皇上没去,皇上送太后回慈宁宫之后,便直接回了养心殿。” 姚佳欣戏谑地笑了,钮祜禄氏下这个大的血本儿,四爷陛下根本都不去看一眼。可见是对弘历这个儿子,毫无半分期待,哪怕是祥瑞之日出生,也不能改变这份厌恶。 如此,她可以安心了。 大年三十的夜,姚佳欣呼呼大睡,却不只有多少人整夜无眠。 启祥宫的东偏殿,钮祜禄贵人声嘶力竭生这孩子,皇后坐在正殿焦躁地等待着,眼中又是欢喜又是焦急,钮祜禄氏的肚子补养得这么大,一点都不逊色足月妇人,万一难产,不能在大年初一生下来,该如何是好? 这一刻,皇后不禁有些后悔,早知如此,何必急着动手,她应该等钮祜禄氏生了再说!一个失了宠的贵人,她有一千一万个法子置之死地! 只是……皇上竟然没来。皇后微微有些失落,可见皇上连这个孩子也一起厌恶上了。皇后又转念一想,若是正月初一大喜之日诞下一位阿哥,皇上就算不喜欢钮祜禄氏,也不可能不喜欢这个儿子! 想到此皇后心里做出了决定,只要钮祜禄氏争气,在大年初一诞下贵子,本宫便索性直接抱养此子。姚佳氏那里……可以早点动手了,皇后眼中划过一丝冰芒。 旋即,皇后又有些苦恼,如今永寿宫围得跟铁桶似的,怕是不好动手。 这时候,偏殿产房中“啊啊”惨叫声打断了皇后的脑中的算计,皇后皱了皱眉问:“产道开了几指了?” “才开了两指,早着呢!” 皇后一脸焦躁,立刻吩咐心腹蕙纕:“立刻差人回景仁宫,取一支百年老参,切了给钮祜禄氏含上!务必要在明日平安临盆!” 既是祥瑞贵子,那就不好叫着孩子担上“生而克母”之名,钮祜禄氏……还是日后再找机会处理掉吧!皇后眼中闪烁着精芒。 养心殿,此刻亦是灯火如昼。 在有了恬儿之后,胤禛第一次无眠了。 弘历…… 没想到钮祜禄氏竟然会这个时候临盆,胤禛眼中神色有些复杂:厌恶、焦躁、烦闷。 弘历竟然要在这样一个年节大喜之日降生?! 难不成这世上还真有天命所归?! 想到此处,胤禛忍不住嗤笑,若真有天命所归,皇考怎么会提前十三年驾崩?! 忽的,胤禛脑中一闪,立刻唤了张起麟来:“钮祜禄氏当真是不慎摔倒?” 张起麟点头:“萧二格的确是这么回禀的,钮祜禄贵人说想看烟花,所以就开了殿门,没想到竟被门槛儿绊倒了。” 听了这话,胤禛不由发出了冷哼,“那么多人看顾着,还能让她摔倒了?” 张起麟道:“原是有个宫女扶着的,只不过钮祜禄贵人说冷,叫回屋取斗篷了。没想到那宫女才一转身,钮祜禄贵人便摔出了殿外!” 胤禛脸上冷笑更浓,原来如此! 什么祥瑞,不过都是精心算计的!! 张起麟小心翼翼问:“万岁爷,您要去瞧瞧吗?” 胤禛哼了一声,“叫人盯着,一有消息立刻回禀!” “嗻!”张起麟顿时了然,看样子即使是个祥瑞贵子,这钮祜禄贵人也翻不了身了! 胤禛又连忙问:“永寿宫……熄灯了吗?” 张起麟一张白胖老脸笑成一朵花,“姚嫔娘娘已经睡下了。” 胤禛“嗯”了一声,恬儿倒是个镇定自若的,出了这样的事儿,还能安睡。胤禛忍不住嘴角翘了翘。 正文 第一四六章、生了生了! 大年初一。 雍正四年的太阳第一次升起,晨光尚且有些熹微,寒风吹起宫殿琉璃瓦上的积雪,扑簌簌雪粒纷飞。小太监唐印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忙向首领太监王以诚禀报:“启祥宫折腾了一宿,还没生下来呢。据说是孩子太大,又是头胎,怕是有得折腾。皇后娘娘把自己私库的百年老参都拿出来呢。” 王以诚轻笑:“皇后娘娘还真是贤惠啊。” 唐印嘿嘿一笑,“也不晓得今天能不能生下来。” 王以诚一甩拂尘,不置可否,他压低声音问:“皇上可曾派了人去?” 唐印亦低声道:“张大总管指派了阮禄去启祥宫。” 王以诚挑眉,那小禄子只是御前一个打杂的跟班小太监,而张大总管向来最会揣摩上意,如此不难猜出万岁爷圣心如何了。 王以诚笑了笑,“得嘞,你守了一夜,回去歇着吧。让小高子接你的班儿,继续去等消息。” “嗻!”唐印应了一声,便退下了。 王以诚吩咐了一通,便赶忙回到殿中,先是向娘娘禀报了启祥宫的状况,然后道:“高砂翁已经去启祥宫守着了,一有消息,不过盏茶功夫便能回禀娘娘知晓。” 说着,王以诚不禁有些腹诽,娘娘是挺会给宫人起名字的,譬如那几个玉字辈宫女,譬如织锦、明镜、雅乐以及那个叛主毙命的秀妍,名字多别致啊。小唐子的名也还不错,怎么却给小高子这么小小年纪的小太监取名叫砂翁? 这个时代,大多数宫女太监甚至都是没有像样的名字,往往都是姓氏加排行作为名字,或者随便被父母取一个阿猫阿狗的名字。所以姚佳欣一次性批发了很多名字,她不想多费脑子,所以就直接拿自己养过的多肉给宫女太监取名。 刚睡醒的姚佳欣脑子还有点迷迷糊糊,她打了个呵欠,懒懒道:“知道了。” 昨晚皇后竟然在启祥宫守了一宿,啧啧,孩子他爹都没这么上心呢。 不得不说,四爷陛下还真有点渣呢,小妾正声嘶力竭给他生崽子呢,他这个崽子亲爹居然都不去瞅一眼。 姚佳欣一边儿享用四爷陛下所赐掌勺太监精心烹调的丰盛朝食,一边儿大不敬地腹诽着四爷陛下。 吃饱喝足,姚佳欣歪在柔软的罗汉榻上,一把捞起脚踏上乖乖卧着的瑞雪小天使,本来她是打算搁在肚子上慢慢撸,但想起尤嬷嬷的警告,于是便搁在大腿上,一下下顺毛撸着。 瑞雪很乖,乖乖趴在她腿上,任由那双手上下揉搓。 正在她撸得欢的时候,一个高大的身影出现在她眼前。 卧槽! 这不是刚刚被她腹诽过的四爷陛下吗? 姚佳欣一个激灵,条件反射般嗖地爬了起来。 胤禛这次又双叒叕没叫人通禀,悄无声息潜了进来,便是想看看恬儿这个小懒虫用了朝食是不是又打盹了。结果看到恬儿没打盹儿,但也差不离,眯着眼睛,没个仪态地歪在榻上,正爱抚着腿上的乖巧小京巴。 胤禛皱着眉头一把摁住姚佳欣的肩膀:“怀着身孕,还这么毛毛躁躁的!” 姚佳欣讪讪坐回榻上,“皇上怎么来了?” 胤禛挑眉:“怎么?不高兴朕来?” “怎么会呢?”姚佳欣扬起略谄媚的甜笑,“钮祜禄贵人临盆,皇上怎么也不去瞧瞧?”你大老婆还在那边守着呢。 胤禛哼了一声,“那恬儿怎么不去瞧瞧?” “额……”姚佳欣狂汗,那又不是我的小老婆,我去围观个毛线球? 但嘴上却找了极好的理由:“嫔妾听说,妇人临盆很是惨烈,血污气极重。”说着,她嘟了嘟嘴,做撒娇之态:“嫔妾才不要去呢!” 这幅可爱直爽的小模样让胤禛不由笑了,他的食指刮了刮那嘟着的粉嫩的小嘴儿,附耳学着她的语气道:“嗯,朕也不要去。” 啊咧?四爷陛下,您、您居然卖萌?! 姚佳欣一幅不可思议的样子,真是活久见啊!四爷陛下,您不应该是一朵高岭之花吗? 见她一幅呆呆傻傻的样子,胤禛嘴角扬起,“恬儿真可爱。” 姚佳欣暗暗道:四爷陛下您刚才也很阔爱~~ 她羞涩一笑,旋即乳燕投怀般扑进了四爷陛下怀里,开心地蹭了蹭。 这样的亲昵的举动,让胤禛先是一愣,手却不由自主搂住了恬儿的腰身,旋即他露出无奈之色,恬儿就是太爱慕朕了,私底下没人的时候,便是这般痴缠模样。 朕真是拿她没办法。 胤禛嘴角浮起愉悦的笑意,大手轻轻抚摸着恬儿的脊背,“好了好了,整日没个正形,哪里有点儿要做额娘的样子?”——若恬儿给朕生女儿,如恬儿这般爱撒娇爱缠人,似乎也不错,笨点傻点也没关系,反正有朕宠着。 若是儿子……嗯,一定要像朕这般威严大气、不苟言笑才行。 姚佳欣哪里能想到,四爷陛下的脑洞之大,大道已经在开始歪歪她们俩日后的儿女会是什么模样了。 “恬儿喜欢小阿哥还是小公主?”胤禛温柔中带着磁性的男低音在姚佳欣耳后响起。 姚佳欣忙从四爷陛下怀里抬起头,歪着脑袋认真认真考虑这个问题,然后她纠结了,“嫔妾都喜欢、都想要怎么办?” 胤禛忍不住“噗嗤”笑了,他抚摸着那张略带贪心的小脸,“那就先生小阿哥,再生个小公主吧。” 姚佳欣:就她这战零点五渣的体质,还能再来下一胎? 不行的不行的。 不过四爷陛下的建议是对的,先生阿哥比较好。 姚佳欣点了点头:“嫔妾也希望肚子里的是个阿哥。” “哦?”胤禛挑眉,恬儿可不止一次在皇后齐妃等人面前说只盼着得个健康的小公主……嗯,果然恬儿只有在朕面前才会坦诚。 姚佳欣叹了口气,“因为生了小公主,将来要嫁出去啊。嫔妾不舍得。”在这个时代当女人太辛苦了,公主也得忍受丈夫纳妾啊!怀恪公主是何等受到四爷陛下宠爱呵护,还不是得选个试婚格格送给额附?自己的男人,还得让被的女人先睡一遭。 这个时代,只要是个男人,就天生自带渣属性。她宁可生个渣属性儿子,也不要生个女儿嫁一个渣属性额附。 听到这番话,胤禛喟然叹了口气,是啊,朕精心养大的怀恪,如今已经是富察家的儿媳妇了。唉……想想便觉得失落。 这时候,御前大总管张起麟圆润地跑了进来,高呼道:“生了生了!钮祜禄贵人生了!!” 正文 第一四七章、泓丽公主(第四更求月票!) 御前大总管张起麟圆润地跑了进来,高呼道:“生了生了!钮祜禄贵人生了!!” 胤禛眉头一皱,只得飞快松开搂着恬儿腰身的双臂,威严端坐,正色斥道:“生了就生了!有什么大不了的!” 张大总管缩了缩他那粗短的脖子,好歹是大年初一的大喜之日有了添丁之喜……本想讨个口彩,没想到竟惹了万岁爷的不喜。 姚佳欣一时间有些感喟,钮祜禄氏这一把博得精彩啊,竟真叫她在元月初一诞下祥瑞贵子……姚佳欣笑着看着四爷陛下:“不知皇上可给这孩子想好了名字了吗?” 胤禛脸色有些沉郁,这哪里还需要再想一遍?他挥了挥手,如挥苍蝇般道:“就叫弘历!” 张大总管小眼儿傻愣了片刻,忍不住道:“万岁爷,钮祜禄贵人她——生的是位小公主啊!” 纳尼?!! 这一瞬间,胤禛的内心是极其错愕的,姚佳欣更是眼珠子都要掉下来了! 钮祜禄氏、未来的熹妃凉凉,居然生了位小公主!! 姚佳欣急忙把自己拿过于惊讶的神色给收敛好,那张得都能吞下一枚鸡蛋的嘴也飞快闭上!她可不能自己扒了自己的马甲!但惊讶,还是可以稍稍露出一点点的,她眨了眨眼道:“钮祜禄贵人孕中嗜酸,没想到竟成了位小公主!” 实则姚佳欣都快笑抽了! 钮祜禄氏、生了个闺女!! 哈哈哈哈哈!!! 这真是本世纪最大的笑话! 姚佳欣强忍着才没有爆笑出来,她看着四爷陛下那因为错愕而皲裂的冰山脸,眨了眨灵动的眼珠子道:“皇上,真的要给钮祜禄贵人的小公主取名弘历?弘历公主??” 哎呀妈呀!弘、历、公!主!!笑屎老娘了! 不由得,胤禛的嘴角出现了一抹微翘的弧度,“不错!一泓清水的泓,容颜姝丽的丽!” 泓丽?! “噗!!”姚佳欣终于没憋住,喷笑了出来,她笑容嫣然灿烂,娇俏地嗔怪道:“皇上您真是太有才了!” 弘小历性转泓丽公主!! 老天爷,您老更有才!! 不过转念一想,钮祜禄氏的儿子肯定不是在正月初一出生的,四爷陛下因为守孝的缘故,这娃的出生日期应该是被延迟了。 弘历这个人,从血缘上来讲,应该是四爷陛下与钮祜禄氏特定那日的精子与卵子结合的产物。如果日期改变了,那这个孩子顶多是与弘历同父同母的受精卵而已,性别发生改变,貌似也不是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 乾隆,就这么被蝴蝶掉了?? 姚佳欣捂着嘴巴,低低笑了。 皇后可是整整守了一宿,结果大年初一、大喜之日、降下一位祥瑞贵女!! 胤禛满脸都是愉悦的笑容,他虽恨极了这个忤逆不孝子,但身为人父,毒不食子,还是得忍着厌恨由着这个孽障出生。 但是现在好了,朕没有弘历这个儿子,只有泓丽这个女儿了! 朕正觉得自己女儿少呢! 朕年前才刚嫁出去一个女儿,佛祖便又补偿给朕一个女儿! “妙哉!”胤禛拍了拍引枕,露出了愉悦至极的笑容。朕终于不用再为这个逆子而头疼了! 胤禛微笑着吩咐张起麟:“传旨,赐四公主名为泓丽!赏贡缎百匹、黄金千两!” 姚佳欣听得心中一愣,四公主?哦对了,除了大公主怀恪,四爷陛下还有俩养女呢,淑慎公主和端柔也是列入序齿的。 因此四阿哥弘历,变成了四公主泓丽! 嗯,没毛病! “恭喜皇上,添了一位千金!”姚佳欣笑得嘴角都要咧到耳根子了。 胤禛笑着捏了捏她的脸颊,“钮祜禄氏未能诞下阿哥,恬儿这是幸灾乐祸了?” 姚佳欣嘻嘻笑了,四爷陛下您不也是在幸灾乐祸吗? “嫔妾只是觉得,生个女儿也挺好的!”姚佳欣嘿嘿笑着,“这可是贴心小棉袄呢!” 只可惜钮祜禄贵人肯定不稀罕小棉袄,宁可换一个薄情寡义、好色奢靡、好大喜功的弘小历。 启祥宫,高升中天的日头明灿普照大地。 东偏殿中,接生嬷嬷和一众宫人忙活了足足八个时辰,结果接生下来一位……足足八斤重的大胖……公主。 当婴儿的哭声响起的时候,所有人都满含期盼地看向这个满是血污的孩子的……下半身。 结果……木有小jj。 然后,所有人都沉默了,只有这位胖乎乎的小公主哇哇啼哭不已,哭得声嘶力竭,仿佛在抗议什么。 折腾了这么久,拼死拼活,结果却生了一个女儿,躺在榻上的钮祜禄氏满身汗水淋漓,嘴唇也已经咬破,献血的腥气在她口齿中蔓延,她满是疲惫的脸上充斥着不肯置信,“不!怎么会是个公主?!” 是啊,怎么会是个公主? 皇后看着这个哇哇大哭的孩子,也是一脸的失望,大年初一又如何?祥瑞金贵又如何? 只是个公主而已。 皇后扭过头去,不再多看一眼这孩子,她嫌恶地摆了摆手:“抱下去吧。”看样子,本宫也只能寄希望于耿氏和姚佳氏了,但愿起码有一个是阿哥吧。 “皇后娘娘……”见皇后转身欲走,钮祜禄氏强撑着产后虚弱的身躯爬了起来,她眼中充满了祈盼:“就算是公主,好歹也是大年初一降生的公主啊!皇上肯定会喜欢的!” 皇后皱了皱眉,“那你就好好养着小公主吧!皇上看在公主的份儿上,或许会给你几分体面。” 钮祜禄氏咬了咬嘴唇,她其实是更想让皇后抚养自己的女儿!钮祜禄氏转念一想,好歹是祥瑞之日降生的公主,皇上就算不喜欢她,也不会不喜欢小公主,总会来瞧瞧的。既然来了,见面便总有三分情,凭她的本事,就不信不能找机会翻身复宠!! 钮祜禄氏心中燃起斗志,只要能复宠,她还年轻,就可以再有生养! 钮祜禄点了点头,“婢妾一定会好好抚养公主的!” 皇后懒得再理会钮祜禄氏,刚要走出偏殿殿门,却见御前的大总管张起麟来了。 张起麟一脸笑容:“皇上有旨,给四公主赐名泓丽,赐绸缎百匹、黄金千两!” 皇后不由一怔,看样子虽是个公主,皇上还是属意这孩子的,“弘历?”这不是阿哥们字辈儿吗? 张起麟忙道:“是三点水的泓,秀丽的丽。” 皇后恍然大悟,皇上肯定是盼着得子,没想到竟是公主,便索性改成了“泓丽”。 钮祜禄氏更是大喜过望,生生撑着产后虚弱的身子下了床榻,跪在地毯上磕头谢了恩,“多谢皇上恩典!” 正文 第一四八章、熹贵人(五更求月票啊) 四公主泓丽的降生,算是雍正四年正月里最大的一件喜事了,皇上似乎很喜欢这个女儿,一出生就赐名厚赏。 因此四公主的洗三礼,皇后特意隆重办理。 姚佳欣少不得随了一份厚重的礼,只不过不曾亲去。 洗三礼这种场合,少不得吵吵闹闹,她怀着身孕,可不想掺和这种热闹,万一再闹出点什么意外,可就太不划算了。 毕竟她连除夕宴都不曾参加呢。 倒是耿贵人挺着那即将足月的大肚子特特回到曾经住过的启祥宫,参加了四公主的洗三礼。完事后还特意来到永寿宫,笑呵呵跟她描述当时的场景。 “姚姐姐没去真是可惜!连大公主都回宫庆贺幼妹洗三呢!”耿贵人腰腹便便,白胖的脸上笑容灿烂。 “只可惜,钮祜禄贵人还在做月子,不曾露面。”耿贵人笑眯眯道。 钮祜禄氏生了个女儿,耿贵人应该是很开心吧?姚佳欣莞尔一笑,“我可听说,皇上给四公主赐名降赏的时候,钮祜禄贵人还能撑着下床磕头谢恩呢。” 这身子骨,也着实不服不行啊。 耿贵人轻笑道:“她复宠的指望,全在四公主身上了,自然格外卖力。” 复宠? 姚佳欣心中哂笑,四爷陛下又不是没小妾可睡了,怎么肯纡尊降贵再去睡钮祜禄氏? “四公主,皇上自是疼爱的,可钮祜禄氏……诞下公主都好几天了,皇上至今没有一丝一毫恩恩赏,更遑论晋封位份。她还想复宠?”姚佳欣挑眉,露出不屑之色。 耿贵人抿嘴一笑,“是啊,皇上最厌恶轻浮的女子,又最看重子嗣。偏她这两样都犯了忌讳,皇上怎么肯原谅她?幸亏四公主生得健康活泛,否则……皇上肯定要惩处她的。” 说着,耿贵人又笑着说:“姚姐姐你是没瞧见,四公主好生健壮,听说刚落地便有八斤六两重呢!” 姚佳欣:八斤六两的大胖闺女啊…… 这还是早产。 嗯,牛逼! 钮祜禄氏先前吃了那么多凤仙花,还被皇后补养过甚,折腾了十几个钟头,人家还能健健康康母女平安,钮祜禄氏胖乎乎、生的泓丽的公主也胖乎乎! 这体质,不服不行啊。 只可惜,体质再好有个毛用? 是没机会再生二胎了。 “皇上是爱惜子嗣之人,若她自此能安安分分抚养公主,这宫里还是有她一席之地。”姚佳欣淡淡抿了一口奶茶。 耿贵人忍不住笑了,“钮祜禄氏的性子,我是再清楚不过了,她野心勃勃,当初为了算计姐姐,连自己腹中孩子安危都不顾。她怎么可能安安分分?” “是啊……”姚佳欣幽幽道,且看着,日后肯定还有幺蛾子呢。 耿贵人压低声音道:“不过姚姐姐也不必忧虑,听说她产后身量痴肥,皇上如何看得上?”说着,耿贵人露出轻蔑的神色。 痴肥? 嗯,钮祜禄氏禁足前就已经很胖了,这会子的体型她虽没见过,但也可以想象一二。 四爷陛下可就是喜欢她这种瘦得吃不饱饭的身材呢! 姚佳欣心里嘿嘿笑了,捏起一枚甜腻酥软的芙蓉糕,美滋滋吃着。 正在此时,王以诚笑着进来禀报说:“娘娘,皇上来了。” 姚佳欣只得放下吃了一半的点心,赶忙起身迎接圣驾,耿贵人摸了摸自己发福的脸,也忙低着头上去请安。 胤禛大步走了进来,顺势一把扶起他的恬儿,却看到身量丰腴的耿氏,连忙收回了手,正色道:“耿氏?你如今身子重了,若无要事,便留在长春宫好好安胎。” 总往恬儿这里钻,真真是碍事。 耿贵人微微有些惶恐,“婢妾只是瞧着今日天色还不错,所以才过来看望姚姐姐。”说着,耿贵人也是识趣的,连忙道:“婢妾谨记皇上教诲,这就回去将养着。” 胤禛满意地点了点头。 姚佳欣赶忙叫素雨扶着耿贵人,给好生送出了永寿宫。 耿贵人前脚一走,胤禛立刻再度握住了姚佳欣柔软的小手,拉着一起去榻上坐,嘴上不住地抱怨:“这个耿氏,肚子都那么大了,不好好安胎,也想跟钮祜禄氏似的早产吗?!” 姚佳欣暗暗吐槽,钮祜禄氏那是故意早产,耿贵人是个心疼的孩子的,才不会这么乱搞呢! “皇上别生气,耿贵人胎像安稳,又素来身强体健,过些日子定能平安分娩。”姚佳欣忙柔声道。 胤禛抬手抚摸着那张透着温柔恬淡的小脸蛋,“朕倒不是担心耿氏,只是不喜欢她到处乱窜,一点安生劲儿都没有。”——弘昼这个上蹿下跳的孽障,肯定就是随了耿氏!胤禛不由想起死后魂魄滞留紫禁城的所见所闻,弘昼这个兔崽子,居然给自己办丧礼、吃祭品!!真是混账!! 看到四爷陛下眼中窜起火苗,姚佳欣有些不解,为这点小事儿,犯不着这么生气吧? 其实主要还是因为,弘历这个逆子不存在了,胤禛心中最恨最恶之子没了,自然那个第二厌恶的儿子就首当其冲了。 之前有更混账的弘历在,弘昼那点子行径就不算什么了。 谁叫现在没了弘历阿哥,只剩下泓丽公主了呢。 胤禛揉了揉沉痛的眉心,弘昼一定要严格督导,绝对不能让他变成那副混不吝的混账模样!胤禛暗暗下定了决心。 “对了,皇后跟朕提议,晋钮祜禄氏的位份。”胤禛正色道。 姚佳欣不由沉默了,钮祜禄氏虽然没能生下阿哥,但毕竟生下了一个看似很得四爷陛下喜爱的公主。皇后自然不肯放弃钮祜禄氏的剩余价值,若能将钮祜禄氏也推上嫔位,便与她平起平坐了。 “朕自然不愿意晋钮祜禄氏的位份,可皇后又说公主生母若只是个贵人,难免为人轻视。朕思来想去,不如便封钮祜禄氏为熹贵人吧。” “啊?”姚佳欣呆住了,熹贵人??位份不变,就多了个封号,这也算晋封?? 姚佳欣眨了眨眼,“熹贵人?这个字号意头倒是极好,有功安人曰熹。钮祜禄贵人诞下公主,也算是有功了。” 胤禛不由笑了,“只要恬儿不介意就好。” 姚佳欣抿嘴笑道:“嫔妾有什么好介意的。”还是个贵人而已……而四爷陛下已经许诺她产后封妃,她与钮祜禄氏位份差别只会越来越大。 皇后想抬举钮祜禄氏跟她抗衡,简直是痴人说梦。 于是,四爷陛下隔天便正式下旨:“贵人钮祜禄氏诞育有功,着封为熹贵人,钦此。” 正文 第一四九章、启程圆明园 启祥宫。 尚在坐月子的钮祜禄氏接了圣旨,一脸不敢相信,“熹贵人?不是熹嫔?这怎么可能?”皇上不是很喜欢泓丽吗?还赐了这样与阿哥们几乎无疑的名字,哪怕是为了这个孩子,皇上也不至于吝啬区区嫔位吧? 钮祜禄氏几乎咬碎了牙齿,姚嫔尚未有孕,便封了珍嫔!她诞下公主,竟还只是个小小熹贵人!!同样都是潜邸出身,同样都是满人!凭什么她要低人一等?! 皇上未免太过偏心了! 萃香急忙搀扶着熹贵人回到榻上,“小主,您还在月子里,可千万不能受凉。您好歹还有四公主,皇上看在公主的份儿上,不会让您永远都只是个贵人的。” 熹贵人咬牙道:“本朝祖制,只有嫔位以上才可以抚养皇子公主。我若只是区区贵人,岂非皇上很快就会把泓丽抱去给旁人抚养?” 萃香急忙安慰:“不会的,公主还小,离不开您这个生母。” 其实熹贵人猜得不错,胤禛的确有意为泓丽另择养母,钮祜禄氏心性刻薄寡恩,孩子若是被她养大,肯定要养坏了。 这一日,胤禛来到皇后的景仁宫,也不遮掩,开口就道:“朕有意为泓丽择一个养母,皇后觉得谁比较合适?” 皇后先是一愣,然后露出了怜悯的神色:“皇上,钮祜禄贵人虽然先前有错,但如今已经知错了。公主尚在襁褓,养母再好,也比不过亲娘啊!” 胤禛皱眉,露出不悦之色。 皇后见状,又忙道:“若皇上执意如此,也大可慢慢考量,不必急着将公主从启祥宫抱走。” 胤禛自然不急,泓丽才刚降世,生母已经是那种不堪的品性了,至于养母还真得好好斟酌。而若论品性,这宫里最佳的自然摸过恬儿,只是恬儿怀着身孕,照顾她自己,朕还不放心,如何忍心让她照顾一个刚出生的孩子、让她费心费力? 而皇后……明显是无此意的,皇后只怕还在等着耿氏和恬儿生产了,再挑一个阿哥呢!哼!胤禛心中冷哼,他不拆穿,是怕恬儿还孕中这段安生日子都没有了! “朕的确要好好斟酌,懋嫔愚笨,上不了台面,宁嫔……身子骨又怎么不强健,去年冬天还病了一场。”胤禛蹙着眉头,不禁有些头疼。朕后宫嫔妃少,要给公主择养母都找不出个像样的!真是令人头疼! 至于齐妃,胤禛更不会考虑。后宫里嫔位以上的就这么几个人,再往下的贵人,除了耿氏,胤禛也不觉得谁有资格封嫔。 对了! 胤禛忽的心头一亮,耿氏即将临盆,她身子骨又素来强健,多养一个公主,应该没问题吧? “那就缓缓再说吧。”等耿氏生了再说,胤禛暗暗想。 皇后终于松了一口气,只要泓丽暂时养在钮祜禄氏膝下,钮祜禄氏便有机会借着这个孩子争宠复宠。假以时日…… “那皇后专心着手预备起驾圆明园事宜吧。”胤禛淡淡吩咐道。 皇后不免吃了一惊,“皇上,如今还没出正月呢……” 胤禛正色道:“园子既然已经修好,朕打算二月里就启程,正好可以欣赏圆明园的春光。” 皇后心想,皇上本就很喜欢这个园子,想早点去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皇后心思一转,道:“耿贵人即将临盆,怕是不宜挪动。” 胤禛淡淡道:“那就让她暂且留在宫里,等生完孩,出了月子,再接去园子避暑不迟。” “皇上思虑周全。”皇后忙恭维了一句,又小心翼翼道:“姚嫔妹妹的月份也不小了……” 胤禛眼底一沉,皇后针对恬儿还真是不遗余力,恬儿在朕眼皮子底下,还不动不动被皇后算计!若是离了朕,只怕生产的时候,皇后肯定要动手! 胤禛冷冷道:“珍嫔胎像已经稳固,不妨事!” 皇后看出皇上脸上透着不悦,不敢再反对,忙道:“臣妾也只是瞧着姚嫔妹妹身子娇弱,所以难免担心些。既然皇上觉得无碍,想必是不妨事的。” 胤禛心底哼了一声,“其余的,皇后做主安排便是!” “是!”皇后大喜,看样子她可以安排钮祜禄氏去园子里将养身子了。 胤禛忽的想起了什么,道:“钮祜禄氏还在做月子,就别挪动了!让她老老实实呆在启祥宫养着吧!” 皇后:这哪里是让我做主,分明您都做主了!! 皇后脸色涨红,有些难看。 这钮祜禄氏真是个废物!不能争宠,反倒惹了皇上厌恶!害得本宫如此丢脸! 皇后强忍着露出微笑:“公主尚在襁褓,的确不宜舟车劳顿。还是皇上想得周全。” 既如此,搬家圆明园的后宫人员名单也就基本出来了,除了即将临盆的耿氏和坐月子的钮祜禄氏,其余嫔妃皇后大手一挥,索性全都带上了! 毕竟四爷陛下嫔妃不多,加起来也才二十来个。再加上太后、皇贵太妃、贵太妃和两位太贵人,还有四爷陛下的诸子和幼弟,紫禁城基本被搬空了。 姚佳欣已经在欢天地喜准备行囊了,但等她看到素雨准备的一箱子又一箱子的日常用品,足足摆满了她从前住过的东偏殿,她不由牙疼了。 “用不着带这么多!园子里其实什么都有!”姚佳欣虽然不清楚圆明园的状况,但既然是给皇上娘娘们居住的,肯定家具摆设都不缺,只怕床单被褥都是有的,哪里需要什么都带? “主要带上衣裳首饰就是了。”姚佳欣苦口婆心道。 素雨笑着说:“反正有那么多粗使太监宫女呢,哪怕一下子搬不完,再安排回来搬一次就是了。” 姚佳欣:这个时代人力不值钱啊……她这永寿宫上上下下上百号宫人,其中绝大部分是粗使宫女和粗使太监。就伺候她这一个主子! 素雨又道:“娘娘若是嫌麻烦,可以叫内务府再派些粗使宫人来!” “不用了不用了!”姚佳欣连忙摆手,她可不想这个时候进人,万一被塞进来细作,那就可麻烦喽。 正文 第一五零章、碧桐书院(上) 临行前日,四爷陛下带着一幅卷轴来到永寿宫,哗啦一声,精美的画卷浩荡展开在书房宽大的书案上,绵延七尺长,占满了一整张大书案。 这是一幅精工绘制的圆明园全景图,细腻笔触绘制出精致山水和一座座错落有致的殿阁楼台,四爷陛下指了指九洲清晏,“这是朕的寝宫,皇后选了东边的镂月开云,西边的含茹古今是存放书画古籍之地,除此之外,恬儿看上哪处便选哪处。” 四爷陛下大手一挥,尽显豪气。 姚佳欣眼睛都不眨地看着四爷陛下,她肿么觉得,四爷陛下好生霸气侧漏啊! “盯着朕作甚?赶紧选!”胤禛板着脸道。面上严肃的胤禛,心里却是极高兴的,恬儿就是太爱慕朕了。 “哦哦哦!”姚佳欣忙低头去看地图,整个圆明园地图是十分庞大的,如今既然是选住的地方,当然没必要全都看遍了,自然要选离着四爷陛下近的宫苑了。 这九洲清晏位于后湖的南岸,处于非常正的c位!另外还有好九座殿宇围绕这这个湖泊,其中皇后选的镂月开云和存放书画古籍的含茹古今距离九洲清晏最近! 除此之外,还有坦坦荡荡、杏花春馆、上下天光、慈云普护、碧桐书院、苏堤春晓、天然图画这七处,距离九洲清晏也很近。 姚佳欣当然要选离四爷陛下近,又离皇后稍微远点的地方…… 她的目光聚焦在杏花春馆,从地图上看,杏花春馆位于含茹古今的北面,也就是九洲清晏的西北面。 胤禛淡淡道:“杏花春馆是仿田园风光而建造,矮屋疏篱,纸窗木榻,虽别有趣致,但不适合住人。” 姚佳欣:额……好吧,如果是出去旅游,住一住农房也就罢了,权当体验农家乐了。可这一去只怕要住上半年呢。 胤禛又笑着道:“矮屋前头还特意开拓了一片菜圃,恬儿若是喜欢,等天暖了,朕可以带带你去赏玩。” 赏玩什么?种菜还是摘瓜?果然是农家乐啊…… 姚佳欣默默吐槽,只得重新选择住处,“上下天光?慈云普护?嗯……”她很犹豫,这两座殿宇基本处于后湖的北岸,也就是跟九洲清晏隔湖相望,地理位置也不错,去九洲清晏不用走路,坐船就行了。 胤禛微笑着介绍:“这上下天光是仿岳阳楼而建,这座主楼叫涵月楼,有上下两层,楼上可以眺望整个后湖,端的是‘上下天光,一碧万顷’。” 胤禛微微露出向往之色,他看了看恬儿那隆起的小腹,面露怜爱:“只可惜恬儿怀着身孕,上下楼不方便。你若喜欢,朕就把这上下天光空着,等你产后养好了身子,朕陪你一起去涵月楼眺望湖景,赏景品茶,岂不妙哉?” 我不住,还霸占着不让被人住…… 这不就是占着茅坑不那啥么。 有点缺德。 但是姚佳欣还是被四爷陛下许诺给打动了,她小小声地说:“那皇上可不能告诉别人,这是特意留给嫔妾赏景的。” 胤禛挑了挑眉,宠溺道:“朕答允你,就说是朕要留着眺望湖景之用的!” 姚佳欣嘿嘿笑了,四爷陛下还是很有担当的男银,主动帮她背锅。 “那嫔妾就住旁边的慈云普护吧!”姚佳欣笑着说,虽然这殿宇的名字跟她有点不搭啦,感觉更适合太后太妃住,跟个佛堂似的。 胤禛忍不住发笑:“这是个佛堂。” 姚佳欣:……-_-|| 让我选,四爷陛下您也不早点给我介绍介绍!害得我选的什么玩意儿啊! 姚佳欣鼓了鼓腮帮子,“那就再旁边点的碧桐书院吧!”——话说这该不会是皇子读书的地方吧? 这一次,胤禛露出了“英雄所见略同”的微笑,“碧桐书院是个极清雅的地方,四面梧桐环绕,森森桐叶最能驱散暑气,到了初夏时节,桐花满树,清香阵阵,当真是个避喧静居之地。” 姚佳欣:看样子这回终于选对地方了。 胤禛微笑着看着姚佳欣那张貌似恬静温婉的小脸蛋,“梧桐高洁忠贞,恬儿亦如此。” 突然被这么猛夸,姚佳欣有点不好意思,尤其是“高洁”这俩字,实在是让她愧对啊!而“忠贞”——这个嘛,她当然没胆子造四爷陛下的反,更没胆子给四爷陛下戴绿帽子! 她赧笑道:“嫔妾可当不起高洁二字。”她既不高尚,思想更不纯洁! 忠贞她倒是可以做到啦。 胤禛执着她柔软的小手,眼中满是温柔和坚定:“朕说你当得起,你自然是当得起的。” 姚佳欣:……四爷陛下,您的霸气又侧漏出来了~~ 胤禛又微笑着跟姚佳欣介绍这处碧桐书院,“朕登基前,夏日里便时常在此读书练字、批阅公文,闻着桐花之香,只觉心旷神怡。” 额,原来碧桐书院不是新建的,是早就有了啊,而且还是四爷陛下住过的地方!啧啧,感觉镀了一层金呢。 “那时候这里还不叫碧桐书院,叫做梧桐院。朕登基后,命造办处又重修了梧桐院,并改名为碧桐书院。”叙说了碧桐书院的来历,胤禛有执着这座院落道,“碧桐书院统共有三进院落,第二进殿中还存放着朕昔日留下的一些书籍字画,等恬儿产后养好身子,正好可以在这里多读点书。” 姚佳欣:肿么突然感觉四爷陛下这是在嫌弃她?她生了娃还得回炉重造?! 姚佳欣弱弱道:“不是说女子无才便是德么……”您老让我读书,四爷陛下您真的是古代男银吗? 胤禛挑眉,板着脸道:“那是有才华的女子用来自谦的话!” 姚佳欣:扎心了老铁!难道我在您眼里就是个半文盲女子? 胤禛抚摸着她的额头,语气十分和蔼:“听朕的没错,多读点书,没坏处。” 肿么感觉像是老师在开导厌学小学生? 四爷陛下,您的班主任属性又发作了! 姚佳欣囧囧点了点头,麻蛋,好歹老娘我也是念过大学的!穿越过来,居然一直被四爷陛下当小学生来启蒙! 正文 第一五一章、碧桐书院(下) 雍正四年二月初,四爷陛下带着后妃、子女以及太后太妃们第一次驾临扩修一新的圆明园夏宫。 姚佳欣怀着身孕,原本还担心路上会孕吐,毕竟古代的交通条件和交通设施实在不能与后世相提并论。但是没想到,自己乘坐的仪车比她意料中更加宽敞舒适,虽然减震效果一般,但自紫禁城至郊区圆明园,一路走得都是最平坦的官道,并不颠簸,而且古代的车子通风透气性极好,坐在车中也只是微微摇晃,倒是还蛮悠哉的。 当然了,主要还是因为她肚子里怀的是乖宝宝。 自打有了身孕,姚佳欣除了更能吃更能睡之外,没有任何不良反应。肚子简直是个小天使! 姚佳欣孕中多思,甚至还一度担心,肚子里莫不是揣了个石头疙瘩,所以才啥反应都没有。可随着显怀,她也渐渐有了胎动,一开始只是肚子咕噜噜的,不晓得还以为是肚子饿了呢! 如今她已经是六个月的身孕了,肚子看上去只有寻常妇人五个月左右的样子,大约有哈密瓜那么大吧,因她身形瘦削之故,肚子瞧着倒是蛮明显的。 六个月的胎,姚佳欣每天都能感觉到肚子里孩子伸胳膊伸腿翻身翻腾,肚皮上经常鼓起一个小包,那真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觉。 一路赶去圆明园,姚佳欣倒也累不着,从永寿门坐上肩舆行至宫门,然后改乘嫔位级别的仪车,然后坐上半日的车,圆明园的大宫门便到了。 素雨小心翼翼搀扶着她下了仪车,再改乘暖轿,约莫又坐了半个时辰,便抵达了四爷陛下分配给她的宫苑——碧桐书院。 嗯,全程不是坐车就是坐轿,几乎脚不沾地。 能累着才怪。 就是有点闷得慌。 她在仪车中坐得无聊,甚至都掏出放在芥子空间里的网络小说翻看,来打发时间。——《xx传》都已经看完了两部了呢! “娘娘,碧桐书院到了。”王以诚弓着腰掀开轿帘子。 姚佳欣扶着王以诚的手背小心地下了轿,只见一片葱葱郁郁映入眼帘,眼下才是二月初,梧桐树已经吐出了嫩叶,就在这万千梧桐树簇拥的中,一座错落有致的宫苑呈现在姚佳欣眼前。宫苑前流水潺潺,溪水之上是一座汉白玉修筑的平桥,这条溪流环绕整个碧桐书院——圆明园中的水路就是这样四通八达,甚至完全可以乘船出行——简直如江南水乡一般。姚佳欣不禁微微颔首,四爷陛下都赞不绝口的地方,果然很清雅。 碧桐书院与慈航普护隔水相望,并且四面环山,是个极为清静清凉之地。 只不过眼下才二月里,这有山有水的,小风一吹,有点清凉得过分了。 姚佳欣不由紧了紧身上斗篷,快步进了碧桐书院中。 碧桐书院统共分为前殿、中殿和后殿这三进院落,前殿三楹、中殿和后殿各五楹。其中前殿是迎客之地,中殿是书房,后殿是寝殿。 只见那前殿的檐下悬有四爷陛下御笔“碧桐书院”匾额,四个斗大字写得气势磅礴,又不失雅致。姚佳欣暗暗称许,果然不愧是日更万字的牛人,字写得就是好!比起书法家怕是也不逊色了。 素雨小心地搀扶着自家主子,“娘娘舟车劳顿,怕是辛苦了,奴才扶您去后头歇息吧。” 姚佳欣道:“我倒是不累,就是……有点饿了。”她抚摸着圆润如蜜瓜的肚皮,有些讪讪。 用了朝食便从圆明园起行,这会子也查不到该到用飧食的时候了。 “掌勺太监们换了地方,怕是不习惯。这晚膳怕是要迟些时候,不如奴才先去茶水间给你煮点奶茶,配着小点心您先垫垫?”素雨扶着娘娘去了中殿书房,如是道。 中殿足足有五间,西边次间和梢间打通成一个大书屋——这也就是四爷陛下曾经那个书房了。 明间儿是一个宽敞的厅堂,作为饭厅之用,东侧次间则是一个小佛堂,里头的东梢间是一个小卧室——读书累了可以在此午睡小憩。 点心是一早就预备下,这会子已经凉透了,素雨拿去茶水间也一并热了热,连同奶茶一起端了进来。 姚佳欣就着温乎乎的点心,喝着热乎乎的奶茶,填充着她空落落的五脏庙。 等她吃饱喝足,晚膳也预备得差不多了。 素雨指挥着太监宫女在明间儿支开一张硕大的八仙桌,小杨子领着四五个小太监手脚麻利地将各色珍馐从食盒中取出,转瞬就摆满了一整张桌子。 小杨子躬身禀报道:“掌勺公公们新挪了地方,做得不太顺手,因此晚膳筹备得略简单了些,还请娘娘恕罪。” 姚佳欣一眼扫去,说是简单筹备,却也至少有二十道菜呢。 “不碍事。”姚佳欣淡淡摆了摆手,端坐主位,开始享用晚餐。 她用膳向来比旁人快些,就算要顾忌着餐桌礼仪,两刻钟也已经差不多吃饱了。最后端着一盅尤嬷嬷亲手炖制的药膳——党参玉竹鸡汤慢慢喝着,权当消食。 此刻暮色已经降下,斑驳的梧桐树影落在窗子上,清风拂过,枝叶婆娑。 若不是这个月份还蛮冷的,姚佳欣真想出去溜溜弯,消消食。 喝完了药膳汤,姚佳欣觉得自己的肚子貌似更耸了一点…… 盥手漱口之后,姚佳欣饶有兴味地去参观四爷陛下曾经的书房了,因是两间打通,因此这书房十分宽敞。 一个个硕大的红木书架高高耸立,书架上满是各色精装书籍,经史子集按照书架分门别类。 经部,就是以儒家十三经为主的书籍和注疏,譬如《诗经》、《尚书》、《周礼》、《孝经》…… 史部,自然就是各类史书,正史为主,还有杂史、历史人物传记、政书史评,甚至还有地理类的书籍——其中不乏杂记和游记。 子部,收录诸子百家著作和类书,除了儒家著作,还有兵家的兵书、释家的佛经,甚至还有古代般的数学书,还有好几本杂家小说! 集部,则收录有各种诗文总集,譬如楚辞。还有词谱曲谱、南北区和戏文,甚至还有章回小说!四大名著除了红楼梦都有! 姚佳欣走马观花看了一圈,暗暗咂舌:“还挺丰富的……” 于是抽出一本《西游记》,动画片电视剧,还有各种魔改版的电影她都看过不少,唯独没看过原著!——起码没没看全! 姚佳欣不禁起了兴趣。 可没想到西游记才刚打开,就被一双横空出现的大手给夺走了! 正文 第一五二章、胤禛宏愿 胤禛批阅完奏折,已经是一更天了,忍不住想恬儿都已经六月个身孕了,舟车劳顿也不晓得有没有累着,这会子应该已经睡下了吧? 结果一问才晓得,碧桐书院还灯火通明呢。 胤禛不放心,便叫备了龙船,乘船自后湖上而来。 月色之下的碧桐书院,格外寂静清幽。胤禛不许通禀,便直接去了中殿书房。 只见恬儿挺着肚子在书架间慢吞吞观摩,最后抽出了一本精装书,竟翻开了,一幅要细细品读的架势。 胤禛有些不悦,这都什么时辰了,还不睡觉! “要用功读书,也不急于一时!”胤禛直接上前,一把夺走了恬儿手里的那本书。 结果……胤禛这才注意到书皮上赫然写着——《西游记》。 胤禛:-_-|| 姚佳欣这会子也有点汗然,就像是上课看小说被班主任捉到,那叫一个无地自容。 姚佳欣讪讪道:“嫔妾就是随便翻翻。” 胤禛脸色有点绿,“你就不会翻点正经书看?!” 姚佳欣:西游记哪里不正经了,这好歹是四大名著诶!不带这么歧视的! 看着恬儿那隆起的小腹,胤禛也着实生不起气来,便一把丢掉《西游记》,道:“还没吃宵夜吧,朕带了你爱吃的糖蒸酥酪,还有水晶桂花糕。” 姚佳欣顿时口水四溢,凝如膏状的牛乳酥酪,里头还加了核桃、榛子、松仁等各色磨碎的干果,一口下去又香又甜,还有那水晶桂花糕——是用糯米粉、澄粉和糖桂花制成的,看上去晶莹剔透、金黄灿灿,一口下去,还颇有q弹感,满口都是桂花馥香。 姚佳欣吃得眼睛都眯了起来,幸福得跟饕餮足了猫薄荷的鸳鸯似的。 这幅模样,胤禛看在眼里便忍俊不禁,恬儿就是跟个小孩子似的,有可口的甜食,便高兴得什么烦恼都忘了。 “好了,吃饱了,就早点睡吧,怀着身孕可不许熬夜。”四爷陛下板着脸道。 姚佳欣这才回过神来,忙起身道:“那嫔妾恭送皇上。” 胤禛挑眉:“朕什么时候说要走了?” 啊咧?合着您不打算走,打算留宿? 姚佳欣瞅了瞅自己的肚子,小小声地提醒四爷陛下:“嫔妾的身子……不方便……”那啥啥。 胤禛一愣,在他心目中恬儿是最恬淡纯洁的女子,肯定不是朕想的那个意思,于是他微笑道:“放心吧,朕睡觉很安稳,不会磕碰着你。” 姚佳欣囧了,四爷陛下不是想睡她,只是单纯想和她盖棉被纯睡觉?? 但不免还是有些疑虑,“这……合乎规矩吗?”在宫里的时候,四爷陛下可从来不在后宫留宿。凡有召幸,都是把嫔妃召去养心殿侍奉。 可见四爷陛下何等重视规矩。 胤禛淡淡道:“这里是园子,没那么多繁琐的规矩。” 姚佳欣默默吐槽:嫔妃侍寝在燕喜堂、皇后侍寝在体顺堂——这规矩不是您亲手制定的吗?现在居然嫌繁琐?? 不过既然四爷陛下要留下来纯洁共眠,姚佳欣当然不会反对。 于是她披上一件厚实的斗篷,与四爷陛下一同去了后寝殿,宽衣解带,换上睡衣,纯洁入梦了。 此刻其实时辰还早,胤禛也并不困乏。自打有了恬儿,他一直享受着充分而酣甜的睡眠,因不缺乏睡眠,因此恬儿对她的催眠之效并不强烈。 他看着枕边这个已经酣睡的女子,微弱的烛火透过古香缎帐透进来些许,依稀可见那张那张小脸分外恬静,锦被之下的身躯瘦瘦小小,唯独腹部圆润耸起。 胤禛忍不住偷偷摸了摸那柔软而圆润的小腹,这是他与恬儿的孩子,都已经六个月了呢。摸起来却只有这么点儿大,让他不免有些担心这个孩子。他许多次,忍不住想起弘昀刚出生时候的样子,小小的,跟猫崽子似的,哭声都那样羸弱。 自小千万呵护,好不容易才养大些,却还是那样单薄。 胤禛合上眸子,默默念了半个时辰的观音心经,求菩萨庇佑朕的孩儿平安降生。若得母子平安,朕愿拨黄金万两修筑观音寺一座,四时香火不断,年年供奉不辍。 发完宏愿,胤禛幽幽吐出一口气,睁开眼看了一眼那甜美侧颜,恬儿倒是一点都不担心生产艰难……不过这样也好,心境开朗,对母体和孩儿都好。 胤禛手伸到底下,又偷偷摸了摸那柔软的腹部,这才渐渐入梦了。 姚佳欣是个不挑床的人,只要柔软舒适,她都能睡得贼香。 所以来到圆明园的第一个晚上,她一觉睡到天明,要不是被尿憋醒,估计都能睡到日上三竿。月份大了就是这点不好,尿频…… 她醒来时候,枕边已经没人了,守夜的二等宫女玉缀禀报说:“皇上微微亮就走了,还嘱咐奴才们,不许叨扰您安睡。” 以前去养心殿侍寝也是这样,不等她醒来,四爷陛下已经去忙活朝政了。 放完了水的姚佳欣打了个哈欠,“那我再睡个回笼觉,半个时辰后再叫醒我。” 再一次醒来的时候,就真的是日上三竿了,明媚的阳光照在窗子上,还有成片斑驳的光影。 素雨领着几个二等宫女服侍她更衣洗漱,嘴上笑着说:“今日阳光甚好,娘娘用了早膳,要不要出去溜溜弯?” 圆明园的风光,当然要好好欣赏了。 姚佳欣笑眯眯点头,“叫底下准备一下吧。” 慢吞吞享用了朝食,就已经快十一点钟了,太阳已经升得老高,也正是一天中最暖和的时间段。姚佳欣披上一件杏黄色芙蓉花织金斗篷,悠然出门遛弯了。 前头有两个小太监开路,同是也是为了检查路面状况,万一有小石子什么的,就立刻情理掉。 身边还有素雨小心搀扶着,玉露玉缀警醒看着四周,后头则还跟抬空肩舆的小太监,以及提着食盒、抬着交椅的宫人,随时都可以停下来野营,开吃开喝。 如此二三十号人的阵仗,想不引人瞩目都难。 这不,就把宁嫔给吸引了过来。 正文 第一五三章、宁嫔往事 宁嫔笑脸盈盈,热情地走了上来,非常亲昵地拉着姚佳欣的手:“哟,姚嫔姐姐也出来散步赏景啊,可真是巧了!” 自打姚佳欣怀了身孕,宁嫔对她的态度便是这般又礼敬又亲热,一口一个“姚嫔姐姐”,毫无压力就放下身段来讨好她。要不是四爷陛下下旨,不许嫔妃叨扰她养胎,只怕宁嫔恨不得天天去她的寝宫报到。 姚佳欣不动声色把自己的手从宁嫔手里抽出来,“宁嫔娘娘年前病了些日子,如今瞧着是大好了。” 听了这话,宁嫔露出了哀伤的神色,她叹着气道:“都是当年小产落下的病根,天一冷,就爱犯病。” 宁嫔忽的压低声音,“姚嫔姐姐可得小心防备着,可千万别跟我当年似的。” 宁嫔当年可是足足五个月的身孕,明明已经胎像稳固,却突然意外摔倒,生生落下一个成了型的男胎。 而宁嫔的小产,甚至还被牵扯到她头上,说是“她”克死了宁嫔的孩子。 姚佳欣沉默了,其实从宁嫔的态度,不难看出她对齐妃有着相当大的敌意——也就是说,其实是当年的李侧福晋害得宁嫔小产? 不,若真是齐妃所为,四爷陛下怎么会不加处置,甚至登基后还照旧封其为妃? 只怕宁嫔的小产,另有猫腻啊。 “我有些累了,还是去亭子里歇会儿吧。”姚佳欣指着西侧岩石上的云岑亭道。 西侧是一座堪比小山的巨大岩石,岩石上开凿出阶梯,阶梯之上还建造了一座小巧玲珑的楠木四方小亭子。 因亭子实在太过小巧,姚佳欣与宁嫔都只带了一个贴身侍女。其余人都只能候在岩石台阶之下,这样一来就有了一个可以私密会话的空间。 宁嫔见左右没有外人,便也不藏着掖着,“昔年在潜邸的时候,李氏是何等得宠,妹妹你也是知道的!足足十几年里,只有他生养不断,皇上子嗣无系旁出!旁人即使怀上了,也生不下来!李氏当年,比之姚姐姐如今,可丝毫不逊色。” 姚佳欣心中感叹,是啊,在潜邸的时候,李氏简直都是独宠,连嫡福晋都要让她三分,更何况旁人了。 “这也只能说明她得宠,你当年小产未必跟齐妃有关。”姚佳欣冷静地道。 宁嫔忍不住嗤笑,“除了她,还会有谁?!” 姚佳欣心中默默道:还有当初的嫡福晋、如今的皇后娘娘呢! 宁嫔眼中涌动着恨意,“我当年入府,也算是一朝得宠,又有了身孕。当初皇后娘娘还许诺,只要我诞下的是个男孩,就会助我晋封侧福晋,与李氏平起平坐!李氏自然视我如眼中钉,我也是千防万防,没成想还是中了算计!腹中五个月的男胎竟生生没了!!” 想到当年的痛与恨,宁嫔赤红的眼中泪珠滚落。 姚佳欣默然,没错,宁嫔的怀疑是很顺理成章的事情。这里头明显有皇后的手笔,皇后分明是故意拉拢抬举宁嫔,想要让宁嫔跟李氏打擂台。 若宁嫔真的诞下阿哥,李氏的地位肯定要受到极大的冲击。 因此李氏的确有极大的动机。 “皇上向来爱惜子嗣,当初难道没有详查此事?”姚佳欣不免有些疑惑,李氏也不想是个聪敏缜密的,真能在四爷陛下眼皮子底下做出这种事,还不漏丝毫马脚? 宁嫔恨恨道:“当年李氏正当得宠,装得一幅柔弱无辜的样子!皇上便信了我是意外小产,根本不曾彻查!” 姚佳欣再度沉默了,这可不像四爷的性子。忽的,她转念一想,宁嫔当年小产的时候,四爷陛下还不曾重生……而四爷陛下也的确曾亲口对她承认被李氏温柔小意的样子迷惑…… 当时,四爷陛下毕竟太年轻了,正是被李氏这坨屎糊住眼睛的时候。 事后,四爷陛下清醒过来,纵然有所怀疑,然而时过境迁,证据什么早已湮灭,所以就由着这么过去了?? 嗯……怎么感觉还是不像四爷的秉性啊。 她觉得,这件事没有宁嫔说得那么简单。 宁嫔幽幽道:“我那次小产之后便伤了身子,再也不能有孕了。皇上虽念旧情,但我毕竟无一子半女,封嫔已经是难得了。而李氏——” 宁嫔不禁咬牙切齿,“仗着有两子一女,竟封了妃位!!到底是我太不中用,凭我这点本事,是不可能搬到齐妃了!” 宁嫔看向姚佳欣,眼中露出希冀之色,“姚姐姐,齐妃当年敢害我的孩子!如今肯定也在想法设法害你腹中龙胎!你千万要小心防备!” 姚佳欣正色道:“我不会给任何人害我腹中孩儿的机会!” 宁嫔舒了一口气,“妹妹我是真心盼着姐姐能诞下一位健康的阿哥,这样一来,齐妃那病秧子三阿哥和不成器的四阿哥又算得了什么?姚姐姐你素来聪慧机敏,生下来小阿哥也肯定聪明懂事!” 姚佳欣赧笑了笑:“我腹中的孩子是男是女尚未可知呢。” 宁嫔坚定无比地道:“一定会是阿哥!!” 姚佳欣:……这斩钉截铁的口吻,不晓得还以为你是b超成精呢! 宁嫔再度握住了姚佳欣手,“姚姐姐,你一定要小心齐妃。如今她就住在东面的曲院风荷馆,离着姐姐的碧桐书院不过盏茶路程。” 围绕着后湖的宫苑虽然不少,但适宜居住又宽敞华美的实在没几处,譬如皇后的镂月开云、她的碧桐书院,还有上下天光——四爷不许住人。因此齐妃便退而求其次选择了曲院风荷馆这座毗邻福海的宫苑。 “多谢宁嫔提醒,到时候我会小心谨慎些的。”姚佳欣微笑着致谢。 宁嫔和气地还以微笑,“妹妹特意选了南面不远处天然图画的北楼朗吟阁居住,姚姐姐若有什么需要,只管叫人唤我便是。” 天然图画也是后湖湖畔的一处建筑,只不过不像碧桐书院这种一整座宫苑,而是分成了三座小楼:朗吟阁、竹萿楼、五福堂——宁嫔住朗吟阁、汪常在住竹萿楼、郭贵人在五福堂。 这种小巧精致的阁楼式小建筑,给宁嫔这一宫主位居住着实有点委屈了。可见宁嫔为了亲近她,着实下了功夫啊。 此时此刻,姚佳欣与宁嫔在云岑亭俨然秘密会谈的样子。而不远处的梧桐林中,正有一双眼睛死死盯着云岑亭。此人不是旁人,正是宁嫔口中作恶多端的齐妃娘娘! 而齐妃身边,赫然还站着一个衣着娇艳的女子,正是许久没露面的春答应! 春答应幽幽道:“姚嫔和宁嫔走得可是愈发近了,若她们二人联手,齐妃娘娘可要小心了。” 正文 第一五四章、疯魔的春答应 且说这齐妃,来了园子之后,闲来无事便出来赏看早春风光。 姚嫔所居住的碧桐书院,其实齐妃也看上了,这可是好地方,宽敞精美,离着皇上的九洲清宴又近,而且还是皇上早年曾经作为书房的地方。 所以御驾起行前,皇后给伴驾嫔妃安排宫苑,齐妃就毫不客气地说:碧桐书院甚合她心意,希望皇后娘娘将此处赐给她避暑寝宫。 结果却遭到了皇后嘲讽的目光,皇后当场告诉她:碧桐书院皇上已经特特只给了姚嫔静养安胎,你就不必肖想了。 当时当着六宫嫔妃的面儿,齐妃那叫一个脸面无光。还有宁嫔这贱人,竟也敢嘲笑她,说什么,姚嫔有了身孕,皇上多怜爱些也是应当的。齐妃当时几乎下不来台。 想起数日前的屈辱,齐妃看向春答应岂会有好脸色,“你可是皇后的人!本宫岂会信了你的挑唆?!” 春答应露出了黯然颓伤的神色,“齐妃娘娘太抬举婢妾了,皇后娘娘不过就是把婢妾当成奴才一般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罢了。婢妾俯首帖耳服侍皇后娘娘这么久,却依然得不到皇上半分宠爱,婢妾又岂会真心效忠皇后?” 听了这话,齐妃眼中闪动着异色,是啊,春答应虽然投靠皇后,但并没有得到什么实质性的好处。先前几个答应都晋了位份,却独独没有春答应的份儿,更遑论皇上的恩宠眷顾了。 春答应压低声音道:“若齐妃娘娘愿意扶助婢妾得宠,婢妾愿为娘娘监视皇后,将皇后一举一动全都告诉娘娘您。” 齐妃露出不屑之色:“皇后既然是把你当奴才般使唤,又岂会真心信任你?既不信任,皇后岂会让你知晓她的秘密?” 春答应娇俏一笑,“皇后虽信不过婢妾,但日久天长,婢妾常去请安,总能看出皇后一些意图。” “哦?”齐妃露出了几分兴致,“那你倒是说说,皇后如今到底在盘算什么?” 春答应咯咯一笑,“这不是明摆着么!自打姚嫔有孕,皇后便没少赏赐好东西,不过就是想等姚嫔分娩诞下皇子,好抱养到膝下。” 听到这话,齐妃脸上的调笑之色转瞬消失,隐隐有些发白发青,“皇后想要抱养姚嫔的孩子?!” 春答应点头:“皇后娘娘先前其实更属意熹贵人的孩子,只是没想到熹贵人这般不中用,只生了个小公主。皇后娘娘自然只能寄希望于姚嫔了,姚嫔也是满人,又如此得宠,皇后若抱养了她的孩子——” 春答应深深看了齐妃一眼,别有深意地道:“娘娘的三阿哥和四阿哥只怕就只能俯首称臣了。” 齐妃脸色煞白,她怒瞪春答应:“不可能!姚嫔不会同意的!她有宠爱有位份,怎么会把孩子白白送给皇后?!她可是好不容易才怀上的,以她的年岁,根本不可能再怀第二胎了!” 春答应笑了:“娘娘说得不错。可是——” 春答应拉长语调,语气分外幽邃:“可是中宫无子,姚嫔若是将自己的儿子交给皇后抚养,便形同嫡出!这孩子将来便是十拿九稳的太子!为了孩子的前途,姚嫔如何不能忍痛割爱一时?” 齐妃听得脸色愈发难看,眼中的惶恐与不安愈发浓了。 春答应眼中满是算计,她压低声音道:“当年皇上正是因为被孝懿仁皇后抚养,身份才格外贵重,还因此得到佟佳氏一族的鼎力支持,这才坐上了太子之位!有这等前例在,若换了是娘娘您,又当如何抉择呢?” 齐妃身子一颤,她连忙扶住旁边斑驳的梧桐树,这才勉强站稳了脚跟,“不……姚嫔难道就不怕自己的亲骨肉被皇后养熟了不认她这个生母?!到时候岂非为他人做嫁衣?” 春答应幽幽道:“的确,生恩不及养恩大。可即使如此又如何?皇上与太后母子不亲近,还不是照样得尊为圣母皇太后,尊荣供养?姚嫔若得太后这般,还有什么不知足?” 齐妃不由一个趔趄,脸色煞白如土,她看了一眼那远处的云岑亭,姚嫔与宁嫔貌似说得十分亲热——而宁嫔也整日哈巴狗似的讨好皇后,如今又舔着脸处处讨好姚嫔……难不成宁嫔是在皇后说项?! 齐妃咬了咬牙齿,狠狠一甩袖子,踉跄着扬长而去。 看着齐妃慌乱摇曳的背影,春答应嘴角浮起一丝冷笑,她低低自语:“姚嫔,你自诩高贵,瞧不起我这个包衣出身的。我倒要看看,你若失了孩子,还能否高傲得起来。” 当日她被汪氏欺凌,姚嫔便那样高高在上冷眼旁观,当日在咸福宫,姚嫔三言两语便让她失了懋嫔信任,还警告她“好自为之”,她便明白,她已经彻底得罪了姚嫔。若不是依附皇后,姚嫔早就出手对付她了! 春答应咬牙,在这宫里,人善被人欺!若要不被欺负,就要下下手为强! 春答应的贴身宫女秋莹一脸战战兢兢,“小主,皇后娘娘还想着抱养姚嫔的孩子呢,若是齐妃动手……岂不是坏了皇后娘娘的好事?” 春答应冷笑:“那也是齐妃干的,与我何干?!”——皇后要恨也只会恨齐妃! 秋莹一脸惶恐不安:小主从前是那般温柔和善,怎么如今竟变成了这样…… 秋莹低声道:“往日里,懋嫔一直欺凌小主,小主如今有了皇后撑腰,为何不……”为何不去算计懋嫔,反而去招惹姚嫔? 春答应冷哼道:“懋嫔只是个年老失宠的玩意儿,她已经不能把我怎样!反倒是姚嫔,她尚未生养便封了嫔,日后让她诞下皇子,只怕连皇后都护不住我!” 秋莹小声道:“可是,也没见姚嫔为难过谁啊。”小主也只是言语得罪过姚嫔,又不是深仇大恨。为何要害姚嫔娘娘的孩子?姚嫔都六个月的身孕了,若是有个万一,只怕母子都会不保啊。 春答应脸上透着恐惧与恨意,“你没见钮祜禄氏如今落得什么下场吗?钮祜禄氏好歹给皇上生了一位公主,尚且如此境地。这可都是拜姚嫔所赐!” 秋莹低下头,小主……当真是疯魔了。 正文 第一五五章、耿氏临盆 且说这耿贵人,与产后的熹贵人一起被留在了紫禁城。熹贵人尚在坐月子,倒也生不出什么是非,耿贵人倒也乐得安生。 雍正四年二月中旬,大腹便便的耿贵人终于发动了。 耿贵人其实是夜里突然肚子抽搐,便只是临盆前兆,长春宫也早已预备下了接生嬷嬷日夜候着,万岁爷也特意安排了太医留守。 半夜发动虽然突兀了些,但长春宫很快便有条不紊地忙碌了起来。 因紫禁城落了锁,因此要等天亮才能叫消息禀报往圆明园。 而耿贵人身强体壮,腹中孩子又不是像四公主那么大,因此天亮的时候,孩子便呱呱坠地了。 圆明园这边儿,胤禛下了早朝,便乘着一叶兰舟,来到恬儿的碧桐书院。 恬儿这小懒虫,竟才刚睡醒。 胤禛看着那张迷糊的小脸,不由发笑,“都日上三竿了!”虽说有孕贪睡,却也不见耿氏贪睡到这个地步!镂月开云那边,嫔妃请安都散了! 姚佳欣连忙打起精神,扶着沉甸甸的腰身,给四爷陛下请了个安。 看着这纤细的身子和那分外凸起的小腹,胤禛连忙一把扶住恬儿,“都六个多月的身子了,别拘礼了。” 忽的,胤禛仔仔细细打量了那圆润凸起的肚子一眼,“朕瞧着似乎有大了些的样子。” 姚佳欣点点头,她也觉得自己愈发尿频了。 正这么想着,突然有些尿急了,她脸有点红,道:“嫔妾要去更衣,还请皇上稍等片刻。” 这更衣有两个意思,一个是穿衣服,另一个就是如厕的文雅说法。 此刻姚佳欣衣着清雅整齐,明显是是要去如厕的。 胤禛也是明白人,点了点头,压低声音,耳语道:“要朕陪你去吗?” 姚佳欣不由瞪大眼珠子,她肿么感觉四爷陛下这是在调~戏她呢? 她囧囧眨了眨眼,旋即想,四爷陛下最正人君子了,应该只是关心她。于是红着脸说:“不麻烦皇上了。” 于是便叫素雨搀着扶她去了里头恭房。 胤禛嘴角微微翘着,恬儿真是单纯易害羞啊。 正在此事,苏培盛满是欢喜地冲了进来,噗通跪下磕头:“恭喜皇上!耿贵人昨夜子时发动,今早卯时四刻平安临盆,诞下一位小阿哥!” 自打钮祜禄氏生了个女儿之后,胤禛就不免担心耿氏肚子里……算起来也是迟了数月的。弘昼会不会也变成个小公主?虽说没了那么个糟心儿子,未见得是坏事,只是朕子嗣如此稀薄,弘历没了就没了,再少一个儿子,胤禛就有些不乐意了。 如今瓜熟蒂落,一切揭晓,胤禛悬着一颗心算是落回了肚子里了。 “好!”胤禛拊掌,大手一挥道:“传旨,耿氏诞育有功,晋为裕嫔,着礼部筹备册封典仪!” “嗻!” 姚佳欣放完水出,眨了眨眼,耿氏生得倒是够快的!这可是头胎,半夜发动,天刚刚亮就生下了弘小昼。果然是身子骨强壮啊,羡慕啊。 胤禛看到恬儿眼中那一抹难掩的艳羡,心中顿时明白,恬儿也是希望给朕诞下一位阿哥的。朕虽也是如此盼着,但若是个公主,只要恬儿孩子都平安,朕也是欢喜的。 钮祜禄氏和耿氏都平安临盆了,如今就剩下恬儿了。 “放心,恬儿也定能平安生产。”胤禛目光满是柔和。 “今日暖和了不少,恬儿陪朕出去走走吧。”胤禛忽的如是道,恬儿月份大,要多散散步,介时生产才能顺遂些。 姚佳欣虽然更想回被窝里睡个回笼觉,但四爷陛下相邀,她也只能苦着脸点了点头。 其实有孕之后,姚佳欣看着惫懒,其实每天都有抽出时间做锻炼。因有孕之故,一些针对腹部的运动是不能做了,强度也不能太大,因此主要是做一些柔韧性的拉伸锻炼,柔韧性好了,生产的时候产道也开得快些。姚佳欣现在已经能轻松劈叉了呢,一字马什么的都是小意思。 上辈子她练了好几年瑜伽,都做不到这个地步呢! 可见这柔韧性,九分靠努力,剩余九十一分就得看天赋了。 在柔软性这点上,她这个身子还真是天赋异禀啊! 圆明园水路纵横交错,因此为了路上通常也建造了许多桥,平桥、拱桥,木桥、石桥,桥桥通畅。过桥的时候,四爷陛下还特意拉着她的小手一起过。 当着那么多宫人的面儿,姚佳欣还真是有点不好意思,小脸都隐隐泛红了。 也是不巧,才过了一座汉白玉九孔拱桥,便迎面碰见了齐妃和怀恪公主母女二人。 齐妃也就罢了,看到怀恪,为人父亲的四爷陛下还是有些不太好意思的,连忙松开了握住恬儿的小手的那只手,负手而立,正色肃然。 “臣妾给皇上请安!” “怀恪给汗阿玛请安!” 母女俩连忙屈膝请安。 姚佳欣也忙给齐妃见了个常礼:“齐妃娘娘金安。” 胤禛点了点头,一幅高贵冷艳的模样,目光落在这个已经嫁为富察家儿媳妇的女儿身上,不免柔和了三分,“朕赐你的避暑别院,住着还习惯吗?” 姚佳欣暗道,四爷陛下是真宠女儿,怀恪公主年前下嫁的时候,那嫁妆都能绕紫禁城一圈了,而且除了和硕公主府之外,四爷陛下还把距离圆明园不远的一座皇家别院赐给了怀恪,作为夏日避暑之地。当然也是为了方便女儿时常进园子请安。 怀恪笑容嫣然:“蔚秀园风景如画,女儿很喜欢。” 胤禛露出些许微笑,“园子里不像宫里规矩那么大,以后有了空暇,不妨多来请安,多陪陪齐妃。” 其实四爷陛下想多见女儿吧?只是为人父亲,太含蓄了,不好意直说,所以才拿齐妃当借口。 齐妃听得大喜,不由眉开眼笑,“怀恪下嫁之后,臣妾时常觉得愁苦。先前还想着,若怀恪能时常进宫就好了,但又怕皇后娘娘责怪没规矩,臣妾才一直不敢让怀恪多进宫。” 姚佳欣:三句话不到就开始给皇后上眼药了…… 胤禛不由眉头皱了皱眉,露出不喜之色。 怀恪见状,连忙揪了揪额娘的衣袖暗示她别说了,又忙笑着看向许久不见的珍嫔娘娘姚佳氏,“母嫔瞧着气色甚好,想来用不了多久,我就又要再添一个弟弟了。” 正文 第一五六章、齐妃母女 “母嫔瞧着气色甚好,想来用不了多久,我就又要再添一个弟弟了。”怀恪笑靥明媚,语气也透着亲善之意。 四爷陛下若是不在,姚佳欣肯定要自谦一下,说生个怀恪公主这般的女儿也极好。四爷陛下肯定是更喜欢儿子的,姚佳欣温柔一笑,道:“多谢公主吉言。” 齐妃看在眼里,不禁腹诽:先前还说什么生个健康的小公主便知足,这姚佳氏分明是盼着生儿子的! 四爷陛下尚在,齐妃也不敢露出半分敌意,她亦一脸和气的笑容:“几日不见,姚嫔妹妹瞧着肚子又大了些,而且还尖尖的,想来定是个阿哥。” 姚佳欣忍不住瞄了一眼自己的肚子,她就看不出哪里尖了,这又不是榴莲!! 她讪讪笑了笑,不知该说什么好。 齐妃也只是客气一下,目光很快又回到四爷陛下身上,她柔情脉脉道:“臣妾要留怀恪在曲院风荷馆用晚膳,不知皇上……”齐妃眼睛直勾勾看着四爷陛下。 姚佳欣:……这是勾引的意思吧?而且还打着女儿名号,齐妃居然一丁点都不会觉得不好意思? 她偷偷瞄了怀恪一眼,果然怀恪的鸭蛋小脸已然有些尴尬了。 感觉到姚嫔的目光,怀恪忙投以歉意的苦笑。 胤禛眉头都要打结儿了,他冷着脸道:“下次吧!” 听到这种敷衍的话,齐妃有些悻悻。 胤禛终究是疼女儿的,便道:“今年合浦进献的南珠成色不错,朕记得怀恪很喜欢珍珠,特意叫人挑了一斛成色上好的,待会儿叫人送去曲院风荷馆。” 珍珠这种布灵布灵的珠宝,只要是女性就没有不喜欢的。怀恪听了,笑颜如玉,连忙道:“多谢汗阿玛。” 看着女儿展颜开怀的模样,胤禛再度露出了浅浅的微笑。 谢了恩,怀恪便含笑道:“既如此,那女儿先陪额娘回曲院风荷了。”然后不由分说,上去前行扶着齐妃,半拉半拽的,便远去了。 姚佳欣摸了摸鼻子,齐妃这些年岁真是活到狗身上去了,还不如怀恪明透。 胤禛忍不住摇了摇头,一脸瞧不上,忍不住想,朕年轻的时候,怎么就看上这种女人了?虚伪做作、捻酸争宠、嫉上妒下、苛待宫人,还野心不断、小算计不断…… 如今看在儿女面儿上,哪怕再不喜,而终究要给三分颜面。齐妃便仗着朕给三分颜面就敢开染坊!! 胤禛想想便气不打一处,“这个齐妃……” 姚佳欣见齐妃母女已经走远,小手偷偷揪了揪四爷陛下的袖口。 “嗯?”胤禛疑惑地看了她一眼,便看到了一双亮晶晶泛光的明灿眸子。 姚佳欣笑得有点谄媚,眼睛更是贼亮,“那个……合浦珍珠已经进宫到了呀……” 这幅模样,简直像极了看到可口点心的样子。 胤禛一时又是无语又是觉得好笑,这个小贪心鬼! “底下已经在挑拣着了,少了不了你份儿上。”胤禛板着脸,淡淡道。 姚佳欣嘿嘿笑了,那就好,“多谢皇上赏赐!”——这可是纯天然淡水珍珠啊,而且合浦明珠不像东珠那样年年采收,要三五年才进献一次呢,不过量比东珠多多了。六宫高位嫔妃都能分润到,至于数量和成色多少,就看你位份和得宠程度了。 然后四爷陛下把她送回碧桐书院,便回九洲清宴处理奏疏了。 胤禛想着恬儿那副贪心鬼的小模样,忍不住督促了一下底下奴才,今日若是看不到合浦明珠,只怕恬儿要睡不着觉了。 曲院风荷馆,齐妃一脸气恼,忍不住瞪了怀恪一眼。 怀恪有些无奈,只得劝解道:“额娘,汗阿玛正在陪姚嫔散步赏景,你又何必凑上去惹人嫌?” 听到“惹人嫌”三字,齐妃内心更加恼火,“你额娘我年老色衰,你汗阿玛自然看着嫌弃!”——明明那姚佳氏也快三十了,居然保养得如此之好,看上去跟二十来岁似的! 姚佳欣若是晓得齐妃心中所想,肯定要大声反驳:我本来就二十来岁啊!二十九也是二十来岁!能不能动不动就三十三十的!! “额娘!”怀恪只得耐下性子劝慰,“汗阿玛对额娘其实已经很好了,您贵为妃位,一应吃穿用度都是最好的,您何须嫉妒姚嫔?” 齐妃恨恨道:“吃穿嚼用什么的,都是小事。我在意是姚嫔肚子里的孩子!她若生下阿哥,再交给皇后抚养,介时还有你四弟什么事儿?!” 怀恪听得直皱眉:“您听谁说的?这种不着边际的话,您也信?” 齐妃正色道:“我为什么不信?皇后无子,若要抱养,谁会拒绝这种好事儿?” 怀恪忍不住反问:“当初大弟弟夭折,那您为什么不把三弟或者四弟送去正院儿抚养?” 听了这话,齐妃瞪大眼珠子:“你三弟四弟都是我身上掉下一块肉,我怎么舍得送去给乌拉那拉氏?!” “是啊。”怀恪幽幽道,“凡是人母,谁舍得把自己的孩子给旁人抚养?除非是位份低微,没资格抚养,否则谁不想亲自抚育孩儿?” 听了这话,齐妃沉默了片刻,“若是慈母自然是不舍的,那可姚佳氏……” 怀恪忙道:“她好不容易才怀上头胎,只怕这辈子就只有这一个孩子了,她只会比额娘您更不舍!若是抱走她的孩子,简直是要了她的命!” 齐妃将信将疑,“若是给皇后抚养,她的儿子便更有可能成为太子?姚嫔真能拒绝得了?” 怀恪苦笑,额娘这性子,偏听偏信,还如此多疑,“事关储位,汗阿玛岂能容后宫妇人左右?您信不过姚嫔,还信不过汗阿玛吗?” 齐妃撇撇嘴,“你汗阿玛如今被姚嫔勾了魂儿去,叫我怎么相信?” 怀恪被噎了个半死,只得换个角度开导齐妃:“她这般得宠,又何需依附皇后?而且皇后对姚嫔一直颇有敌意,姚嫔怎么肯把自己孩儿交给敌人抚养?” 听了这话,齐妃才稍稍安心,“倒也是。” “再则,姚嫔还没生产呢,腹中是男是女尚未可知,额娘如今何必着急?”怀恪笑着说。 齐妃暗暗撇嘴,若真等姚嫔生下来,一切便成定局了,她想着急都来不及了呢! 正在这时候,御前的首领太监苏培盛捧着两只泥金云龙的华美锦盒来到了曲院风荷馆。 齐妃忙扬起笑容,厚赏了苏培盛。 怀恪笑着打开那两只锦盒,只见里头光华明灿,当真是成色一等一的南珠,“汗阿玛虽说是赏赐女儿东珠,可这里足足有两盒,可见是心里也记着额娘呢。” 听了这话,齐妃心里不由熨帖了许多,看着那盒中的东珠,笑着抚了抚鬓角,满脸骄矜自傲:“我好歹给你汗阿玛生了三子一女,你汗阿玛多少要念旧情的。” 正文 第一五七章、天鹅酥 御前大总管张起麟亲自捧着两只泥金云纹锦盒来到碧桐书院,白胖的脸上笑得满是褶皱,“俗话说得好,这东珠不如西珠,西珠不如南珠。这合浦所产的南珠,最是硕大圆润,光泽也是最明亮的,所以才有‘合浦明珠’之称!这两盒南珠,都是底下精挑细选,挑出来的最大最好的明珠!这不,一选好,皇上便叫奴才给娘娘您送来了!” 姚佳欣虽然很迫不及待想打开瞧瞧,但还是生生忍住了,“多谢皇上赏赐,有劳张总管了。” 说着,她用眼神暗示素雨,素雨立刻不动声色上去塞了一锭银子。 收了银子的张起麟,笑得更加灿烂而谄媚,“娘娘若没有别的吩咐,奴才便回去复命了。” 姚佳欣连忙道:“我这里新制了一道天鹅酥,十分精美,正想送去给皇上尝尝。公公既然来了,不如顺道带回去吧。” 天鹅酥这道点心,姚佳欣前世曾经在高档西餐店吃过,只不过这个时代没有巧克力酱,所以没法做黑天鹅,便只能做出一对白天鹅。 这点心……其实比起其他酥点口感上倒是没有特殊之处,就是特别好看、做起来特别麻烦,极其考研面点师傅的手艺。活灵活现的小天鹅,修长的脖颈,优雅成双,可谓是别致美观到了极点,简直叫人不忍下嘴。 姚佳欣也是突发奇想突然想吃了,擅制点心的向公公按照她的描述,稍微实验了几次,就做出了优雅别致的天鹅酥,姚佳欣已经吃过两盘了,酥脆可口,香甜美味,很好吃。 于是打包一份天鹅酥,放置在有保温夹层的特殊食盒中,张起麟便一路提回九洲清宴了。 去曲院风荷送赏赐的苏培盛因为年轻腿脚麻利,倒是比张起麟先一步回到了九洲清宴,苏培盛也不是空手回来的,他带着一双崭新龙纹靴子回来,转交给了万岁爷——这是怀恪公主亲手做的一双靴子。 胤禛看着这双龙靴,论绣工虽比不得那些绣娘,但这可是怀恪一针一线绣成的,都是孝心啊。胤禛满意点了点头,“怀恪有心了。” 倒是恬儿……从来就没跟朕做过半点针线! 他想到此,胤禛心里有点闷闷不乐,但他转念一想,朕好像从未见恬儿做过针线,难道是……恬儿女红不佳? 正在这时候,张起麟笑嘿嘿上前,将食盒中那道精致无比的点心端了上去,“这是姚嫔娘娘想出来的新式点心,特意献给万岁爷尝尝。” 雪白无暇的白瓷盘中,是一对无比精致小巧的白天鹅,胤禛看了一眼便有些挪不开目光,不由赞道:“模样倒还算精致。” 恬儿的心思不在读书、更不在女红上,都搁在吃食上呢!胤禛嘴角忍不住翘了起来。 这时候,尝菜太监上前,夹走一只小天鹅。 胤禛顿时不开森了。 恬儿统共就送了朕两只小天鹅,这是一对啊!一下子少了一只,只剩下一只孤零零呆在盘中,瞧着都可怜。 那尝菜太监道:“禀万岁爷,点心无毒。” 胤禛黑着脸,“退下!”——这还用你说?恬儿还会毒害朕不成?! 这一对天鹅,分明是恬儿对朕表达爱慕之意呢!这是要跟朕成双成对的意思! 胤禛恨恨咬牙切齿,朕还没来得及尝一口,居然先进了这狗奴才肚子! 这一刻,胤禛浑然忘了,尝菜的规矩是本朝的祖制了。尝菜太监也是按规矩办事,却遭了万岁爷嫌恶恼恨,真真是无妄之灾。 盯着那孤零零的一只小天鹅盯了良久,胤禛才拿起银箸,轻轻夹起这只过于纤细小巧的小天鹅,生怕一不小心给夹碎了,然后小心翼翼送进嘴里,嗯……入口很是酥脆,甜度也合乎朕的口味。 咽下点心,胤禛觉得有些空落落的,就这么一口、没了。 这小天鹅点心,就是特别小巧,两只加起来还不够塞牙缝呢。姚佳欣其实也觉得吃得不尽兴,不如吃那些满盘子的点心带劲儿。 这玩意儿也就是吃个趣致,不能指望它填饱肚子。 碧桐书院此刻灯火如昼。 姚佳欣财迷般打开那两盒合浦珍珠,顿时就被那珍珠的光彩给险些晃瞎了眼睛! 尤其是在光亮的灯火之下,反射出来的光泽就更明亮了! 姚佳欣去小日本儿的时候,曾经代购过天女珠——天女珠就是一种高规格的珍珠,首先必须是正圆形,不能有丝毫不规则,更不能有任何瑕疵,其次要能够倒映出人影,光亮得跟小灯泡似的,据说每一百颗珍珠只有三五颗能达到要求,因此天女珠稍微大点的就要四位数价值! 而眼前这两盒合浦明珠,无论是光泽还是形状,无疑都是顶级标准的!丝毫不逊色天女珠的甄选标准!而且个头还大,左边这盒每一颗都有龙眼般大,姚佳欣遣散宫人,偷偷从芥子空间里拿出卡尺量了量,直径都在十二毫米以上!甚至还有十五毫米直径的特大号的南珠! 而右边这一盒,盒子略大些、但里头的珍珠略小些,但直径也普遍十毫米以上,而且每一颗大小都十分均匀,正好可以用来串珠子。当然了,光泽都极好,贴近些都能倒映出人脸。 姚佳欣仔大致数了数,左边这盒里大南珠有三十六颗,右边这盒数量更多——拿来串个一百零八子的朝珠,都有富余。 啧啧,四爷陛下真真是财大气粗、壕无人性啊! 姚佳欣爱抚着那硕大圆润的南珠,都快要流口水了。 不过她转念一想,这些南珠再值钱,也还不如她宫里随便一只茶盏上了拍卖行身价高啊! 但这个时代,瓷器不值钱啊,哪怕是进贡皇家的瓷器,造价也就几两到几十两银子。 姚佳欣扫了一眼西洋座钟上时辰,不由惊了一下,居然已经九点多了!妈耶,她光顾着数珍珠了,居然已经这么晚了!——虽然上辈子她动不动十一二点才睡觉,但穿越过来后,手机很快没电,除了滚床单之外便没有什么有趣的夜间娱乐,所以睡觉蛮早的,很少晚于八点,尤其是怀孕之后,易困易乏,睡得就更早。 这个点儿,在古代就算是熬夜了。 姚佳欣赶忙叫了素雨把合浦南珠收进库房,便分分钟钻进被窝,转瞬呼呼大睡了。 正文 第一五八章、儿臣弘旺 姚佳欣一口气睡了六个时辰,翌日醒来的时候都已经巳时了。 素雨捧了盐水和牙粉伺候她漱口,“娘娘倒是好睡,昨夜下了大半夜的雨,今早辰时才停下。听说嫔妃们冒雨去镂月开云请安,身上都濡湿了呢。” 这就是给人当小妾的坏处了,不管风吹雨打,让你立规矩,你就得乖乖早起去听训。虽说可以打伞,但多少会沾湿衣角鞋袜,春日的雨又冷又湿,定是极不舒服。 也就是她怀了身孕,才能免于请安,免受这般折腾。 一想到等产后出了月子,她也得恢复中宫请安,姚佳欣就很是郁卒。 “嫔妃卯时三刻便要去请安,皇后不也得早起梳妆?”——折腾别人,同样也是在折腾自己,好好睡个懒觉不好吗? 姚佳欣着实难以理解皇后的脑回路,好好的富贵闲人日子不过,非要折腾。 二等宫女玉蝶手脚轻柔地梳理着如瀑青丝,嘴上道:“奴才听说,孝懿仁皇后在世的时候,十分宽待嫔妃,素来都是每五日请一次安。” 姚佳欣笑了,孝懿仁皇后那是快死了的时候才封了皇后,死前也只是皇贵妃而已。以皇贵妃的身份掌摄六宫,终究不够名正言顺,自然就不能摆出中宫的架子。而如今的皇后,不但是中宫,还是四爷陛下的结发妻子,自然比孝懿仁皇后有底气多了。 这时候,御前的首领太监苏培盛来了,“杏花初开,皇上请娘娘午时二刻前往杏花春馆,共赏春光。” 看样子昨夜一场春雨,催开了杏花。 姚佳欣饶有兴味点了点头,连忙吩咐小厨房准备一些精致可口的小点心,等到时候带去和四爷陛下一边赏杏花、一边吃茶用点心。 二月里尚且有些春寒,不过今日雨后晌午的阳光倒是暖暖的,姚佳欣披上一件素雅的杏色玉兰花折枝妆缎斗篷,对镜整理衣襟妆容。 素雨笑着请示:“不知娘娘打算坐肩舆,还是乘船?” 杏花春馆也坐落在后湖湖畔,因此走水路也十分便宜。只是姚佳欣想着二月里还有些冷,水上湿气重,自己怀着身孕,还是算了,等过些日子暖和了,倒是可以考虑坐船赏景。 “还是坐肩舆吧。”姚佳欣道。 做肩舆也极好,四面透风,一路沿着后湖湖畔前行,风景也是极好的。 杏花春馆这边,一个身穿石青色团龙吉服的少年甩下马蹄袖,行大礼迎接皇帝圣驾。胤禛抬了免了礼,吩咐道:“朕去馆中更衣,若是珍嫔来了,且你替朕迎一迎,不必忌讳退避。” 那少年应了一声“是”,眉眼分外透着乖巧。 阳光明媚,杏花的甜香四处弥漫。 姚佳欣坐在肩舆上,远远的就看见那成片如雪的杏花花海,沁人心脾的糯糯甜香随着清凉的春风迎面而来,直叫人陶陶然。 就在这片杏花花海中,又一座篱笆环绕的低矮小屋,这华美万千的圆明园里竟有这样一处田园小屋,也着实有些趣致。 素雨小心地搀扶自家娘娘下了肩舆,便瞧见一位面庞尚且有些青嫩的少年快步迎了上来。 姚佳欣也露出了疑惑之色,迎面而来的这少年身团龙纹吉服,可见身份不是亲王贝勒,便是皇子阿哥。这少年脸蛋还有些稚嫩,观之不过十四五岁的模样,而且生得唇红齿白,眉眼间透着一股子温润如玉的气度。 这年纪……倒是与齐妃的三阿哥弘昀相若。只是三阿哥年少多病,而这少年虽然高高瘦瘦,但瞧着气色红润,不像个病秧子呀。 待到这少年走进了,姚佳欣不禁吃了一惊——这少年洁白如玉的脖颈上竟然有一道斜贯而过的狰狞伤疤!这疤痕极深极长,自喉结而起,一直蔓延到吉服领口,还有一部分被衣襟遮盖!但可以想象,这该是多重的伤!姚佳欣不禁暗自心惊,不免更加好奇这少年的身份。 只见那少年走到姚佳欣身前三步远便停下了脚步,向她打了个千儿,见了一个优雅而不失规矩的常礼,他面带乖巧而温润的微笑,“儿臣给母嫔请安。” 姚佳欣一愣,“你真是三阿哥?”——她打量着这少年不像齐妃的三阿哥,没想到少年却自称“儿臣”,那显然就是四爷陛下的儿子,四阿哥弘时还是个八岁的孩子,那就只能是三阿哥了。 三阿哥的年纪在这个时代已经是可以结婚的年纪了,但四爷陛下想着这个儿子体弱多病,所以至今连个通房格格都不许给,更遑论指婚福晋了。 那少年笑了:“儿臣不是三阿哥,是愉郡王弘旺。” 卧槽,八爷的儿子?! 对着她自称“儿臣”是几个意思?! 姚佳欣一脸呆滞,忍不住脱口问:“那你为什么要对本宫这般自称?!” 少年弘旺一脸理所当然地说:“您是汗阿玛的嫔妃,儿臣当然应该称呼您母嫔了。” 姚佳欣:八爷的儿子管四爷陛下叫“汗阿玛”?难不成……姚佳欣一秒钟就污了——难不成四爷陛下绿了八爷?!八爷不是跟嫡福晋郭络罗氏十分恩爱吗?自然就冷落侍妾,所以四爷陛下趁虚而入…… 额……她还是别瞎几把乱编排了。四爷陛下不是那种人,四爷陛下又不是没有漂亮小妾,还需要去偷别人的妾? 唯一的合理的就是,四爷陛下抢了八爷的儿子。想想原本的历史,八爷可是策反了四爷陛下的儿子弘时,结果气得四爷把弘时直接过继允禩为子。 所以四爷陛下重生后,就来了个“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把八爷的儿子给养熟了。 姚佳欣现在终于明白是谁背叛了八爷了。 就是眼前这个看上去人畜无害的俊俏少年!愉郡王弘旺!! 怪不得,四爷陛下会特特加封仇人的儿子为郡王! 肯定弘旺“大义灭亲”,向四爷陛下提供了八爷卖官鬻爵、收受贿赂等多项罪名的铁证!所以,八爷才会败得那么快那么突然! 先前知晓八爷是“畏罪自裁”于宗人府牢狱中,姚佳欣原本还怀疑八爷是“被自裁”呢!如今看来……当八爷晓得是自己的亲生儿子背叛了自己,还将他送进宗人府大牢,不知该是何等绝望,于绝望中自杀似乎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眼前这个弘旺少年,是个厉害角色啊! 不过姚佳欣更好奇弘旺脖子上的那道狰狞的疤痕从何而来,“你脖子上的伤——” 正文 第一五九章、农夫四爷 不过姚佳欣更好奇弘旺脖子上的那道狰狞的疤痕从何而来,“你脖子上的伤——” 少年温润乖巧的眼眸中划过一丝浓烈的恨意,但转瞬他轻松而随意地笑着说:“回母嫔的话,儿臣六岁的时候,嫡母郭络罗氏一时不悦,便金簪划伤了儿臣。” 这语气轻描淡写,却叫姚佳欣惊呆了。 她是晓得郭络罗氏悍妒,却没想到,八福晋竟然对一个孩子……一个才六岁的孩子下此毒手! 弘旺微笑着说:“若不是汗阿玛当年暗中救护,只怕儿臣便活不到今日了。” 原来如此,四爷重生后,暗中救过弘旺,还对他多加庇护。对于一个饱受嫡母虐待,而亲生父亲又视若无睹的可怜孩子来说,四爷陛下的救护,简直就是黑暗中照射进来的唯一一缕光芒。 ——郭络罗氏只是个妇人,再悍妒,若没有八爷纵容,她也不敢对八爷唯一的儿子下此毒手。 其实允禩甚至比郭络罗氏更可恨,郭络罗氏也只是悍妒而已。而允禩一边儿对发妻深情,一边却与侍妾有了孩子,有了孩子之后却不管不顾,任由妻子虐待孩子! 姚佳欣唏嘘,喃喃道:“不是所有的父母都配为人父母……” 听到这话,弘旺稚嫩的脸上不由怔怔然,昔年的悲苦一瞬间倾涌而来,阿玛的漠视、嫡母的责难,还有生母的惨死,让弘旺不由地鼻子有些发酸。他也时常想,阿玛既然不喜欢他,那为什么要让他出生?! 弘旺从不后悔自己的所作所为,他也永远忘不了阿玛死前的悲鸣,也忘不了郭络罗氏死前的怨妒诅咒——是他亲手将郭络罗氏的脖颈悬于梁下,亲眼看着她挣扎、咽气。 如果阿玛不死,那他永远也杀不了郭络罗氏——那额娘的仇,他就永远报不了。 他的额娘只是个出身寒微的女子,侥幸怀上了他,自那之后便没有一天好日子过。 他曾亲眼看到额娘被锁在房中,被一把大火吞噬,烧得尸骨无存。 然而,却被郭络罗氏说成是“不慎打翻了烛台”,意外走水。 那一夜的火,火势冲天,却没有一个人去救火。额娘在火中饱受煎熬,却还大喊着让他不要报仇。 他原也以为自己没有机会报这个仇,然而这个时候,四伯父出现了。 他知道四伯父想要什么,他也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哪怕是另有所图,那也是他自幼以来,除了额娘之外,唯一的温暖了。 自那之后,他开始努力读书,努力在阿玛面前表现自己,让阿玛知道,他不只是唯一的血脉继承,他还有另外的用处。就这样,他渐渐知道阿玛暗中的谋划,收拢的党羽……还有诸多罪证。 阿玛也从不怀疑他,阿玛一直觉得,儿子忠心孝顺父亲是天经地义的。哪怕深陷囹圄,阿玛也一直不信是他的手笔,直到他亲自去宗人府告诉阿玛。 在他离开宗人府后,阿玛就悬梁自尽了,然后他便送了郭络罗氏去地下。——你们不是夫妻恩爱吗,要死也要做一对死鸳鸯才行。 弘旺嘴唇颤抖了良久,才道:“可人人都说,天底下无不是的父母。” 姚佳欣挑眉道:“若你的父亲没有不是之处,你也不会称呼皇上为‘汗阿玛’了。” 弘旺扯着嘴角笑了笑,“母嫔似乎很懂为人父母之道。” 姚佳欣抚摸着自己圆润的肚皮,“因为我也快要做额娘了。” 弘旺低头凝望着她的小腹,神色忽然温润柔和了起来,“汗阿玛子嗣稀薄,儿臣只盼母嫔能为汗阿玛诞下一个健康的子嗣。” “承郡王吉言了。”姚佳欣微笑着说。关于允禩弘旺父子的过往,姚佳欣不想深问,便笑着转移话题,“皇上呢?” 她瞅着停靠在一旁的龙舆,却不见四爷陛下的身影。 弘旺忙回答道:“汗阿玛去房中更衣了。” 姚佳欣微微懵逼,大白天为毛要更衣?难道是上厕所了?嗯……这种不雅的问题还是不要问孩子了。 她尴尬地咳嗽了两声,打量着弘旺那年少温润的脸庞,“郡王年纪也不小了,可定下福晋了?” 弘旺微笑中带着几许羞涩:“汗阿玛说,会为儿臣择选一位出身名门、贤惠温婉的福晋。”说着,弘旺眼底泛起浓浓的阴霾,“家世门第倒是不打紧,只要秉性贤惠就好。” 郭络罗氏这个嫡母简直就是弘旺的童年阴影,如今他长大了,该娶妻了,自然不能选她嫡母那种的…… 唉,怎么说着说着又扯到郭络罗氏头上了?姚佳欣连忙再转移话题:“那你可有格格了?” 听了这话,弘旺脸颊微微泛红,“去年汗阿玛赏赐了两个。” 她转移的这个话题,貌似有点不良诶…… 姚佳欣满脸大写儿的尴尬,“那个,今天风景不错哈……” 弘旺扫了一眼四周,认真地点了点头,“今日春和景明,杏花也都开了。” 姚佳欣:还是觉得好尴尬。 好在这时候,那低矮小屋的房门吱呀一声开了,姚佳欣一喜,四爷陛下您终于上完大号了!连忙快步上前,结果看到房中走出了的人,她整个人都石化了。 只见一个身材高大的汉子,黝黑的大辫子缠绕在脖子上,身穿褐色短打,那宽松的袖口和裤腿还是卷起来的!露出蜜合色的结实的小臂和小腿!脚上还穿了一双黑色的布鞋!手里还拎着一个竹编的斗笠! 丫的,这是哪来的农夫啊! 诶?这农夫怎么长了一张四爷陛下的龙脸? 胤禛笑着挑眉,饶有兴味地打量着恬儿此刻呆滞的模样:“怎么,不认识朕了?” 弘旺上前笑着说:“母嫔大约是第一次见汗阿玛这般穿着,多少有些惊讶。” 这哪里是“有些”惊讶,简直是惊掉了眼珠子好伐?! 回过神儿的姚佳欣,连忙给四爷陛下请了个安,“皇上……您、您该不会要下地干活吧?” 胤禛笑而不答。 “哞——”一声悠长的牛叫声成功吸引走了姚佳欣的主意,姚佳欣扭过头去一看,结果看到苏培盛费劲地拽着一头壮硕的黄牛,正朝这边来呢! 姚佳欣嘴角抽搐,牛都准备好了,显然这是来真格儿的! 胤禛对弘旺道:“你也别愣着了,快进去更衣吧!” 弘旺点了点头,“是,汗阿玛。” 不消几分钟,一个身穿灰色短打的布衣少年便新鲜出炉了,虽然都是农家打扮,但弘旺可着实不像农家子弟,那皮肤太白净了,长得又高高瘦瘦,即使穿上农家衣裳,也分明是个偷穿别人一幅的富贵子弟啊! 正文 第一六零章、农家餐真好吃 胤禛看了看头顶的太阳,便将斗笠戴在了头上,瞧见恬儿还站在日头底下,不由皱眉:“去找个阴凉地坐着,朕要去春耕了!” 姚佳欣出门前虽然有偷偷擦过防晒霜,但物理防晒还是需要的,“哦”了一声,忙叫素雨扶着去了杏花树底下,那里正好有汉白玉圆桌和圆凳。 玉蝶飞快往凳子上铺了一个厚厚的云缎垫子,姚佳欣悠然坐在上头,便瞧见四爷陛下接过了苏培盛呈上的一根鞭子,于是命弘旺去前头牵牛,而四爷陛下在后头扶着犁,“啪”的一声,鞭子甩在了牛屁屁上。 “哞——” 黄牛仰头大叫,拉动曲辕犁前行,四爷陛下四平八稳地扶稳了犁,将脚下的泥土犁出一条深深的沟壑。弘旺的工作比较轻松,也就是牵着牛引导前行而已。 这爷俩明显都不是第一次干这种农活了,做得居然都有模有样。只不过弘旺年少皮嫩,不消片刻便被日头晒红了脸颊,满头都是豆大的汗珠。 而四爷陛下一幅悠哉有余力的样子,时不时挥舞鞭子,只是这农活终究辛苦,四爷陛下的后背上也分明被汗水湿透了。 而姚佳欣是最幸福的,坐在杏花树的树荫下,喝着热乎乎的奶茶,吃着精致可口的小点心,跟野餐度假似的。悠哉地欣赏着皇帝与郡王春耕,而她活像个监工的地主婆。 忽的,地主婆灵机一动,唤了素雨附耳听吩咐。 素雨顿时脸色古怪,“娘娘,这不太好吧?万岁爷生气了怎么办?” 姚佳欣笑眯眯道:“不会的,这可是皇上要体验民间疾苦的。” “好了!”姚佳欣拍了拍素雨的肩膀,“别磨蹭,赶紧叫小厨房准备着!再晚些,皇上可就要耕完了!” “是,娘娘!”素雨只得硬着头皮去办事了,只盼着万岁爷看到娘娘准备的膳食,可千万别龙颜大怒啊! 因姚佳欣叫准备的东西十分简单,因此不消半个时辰,小杨子便领着两个小太监提了两盒硕大的食盒和一只硕大的铜壶来。 姚佳欣微笑颔首,忙叫宫人扶了起来,慢悠悠走到那片已经犁了大半的农田跟前,扬声道:“皇上!饭菜都准备好了,您先用些再接着干吧!” 满身大汗淋漓,扬着鞭子的胤禛不由停了手,她看着天底边儿笑脸灿烂的恬儿,只觉得心口趟过一片清流,满身疲惫仿佛都一扫而空了。还是朕的恬儿贴心。 前头牵着黄牛的弘旺早已累坏了,他气喘吁吁道:“汗阿玛,先……歇会儿吧。” 胤禛正色吩咐跟在后头跟小尾巴似的苏培盛:“牵着牛去一旁饮水。” “嗻!”苏培盛应了声,连忙上前卸了犁,从愉郡王手上接过绳子,恭送了皇上与郡王,便使出吃奶的劲儿把牛牵去喝水了。 就在杏花林边儿上,已经预备了两大盆清水,四爷陛下挽了挽袖子,洗净那满是汗水和泥污的双手,瞬间把一盆清水变成了浑水。愉郡王也是差不离,仔细搓洗了一通,终于露出了白净修长的双手,不过因为牵牛的缘故,右手手心被磨得红彤彤的,怪可怜的。 趁着四爷陛下和弘旺洗手的功夫,姚佳欣飞快指挥者太监将饭菜摆了上来。 四爷陛下扫了一眼那汉白玉石桌,顿时脸色有些古怪。 因为那石桌上摆的不是他素日所见的山珍海味,而是——两大笼屉金黄的窝窝头,每一个都有婴儿拳头大,还有两大碟子咸菜——脆腌黄瓜和五香熟芥,除此之外还有两只硕大的粗瓷大碗,里头满是茶水——这分明是两份大碗茶啊! 弘旺仔细瞅了瞅,问道:“母嫔,这些都是……农家的饭食?” 姚佳欣笑眯眯道:“还是有些差距的。” 虽然她吩咐准备大碗茶、大窝窝头和咸菜,但是小厨房准备的这些明显是费了心思的,那两份咸菜腌制十分到位,素日里她也会品尝一二。至于那窝窝头,分明是用最精细的玉米面制成的,小山般的形状,整整齐齐,透着玉米香。 胤禛笑了笑,上前巍然端坐,双手端起那大碗茶,咕嘟嘟牛饮,片刻功夫,一大碗茶见了底儿。胤禛微微蹙眉,这茶叶泡得过头了,香味儿都没了,只剩下苦涩味儿——若不是渴极了,朕才不会喝这种茶呢!不过胤禛也看得出恬儿的用心,恬儿是瞧着朕春耕,所以就特特准备农家饭食。这倒也颇有趣致的。 见皇上大口喝大碗茶,弘旺不禁更加口渴了,便也不再嫌弃那粗瓷大碗,也端起来,大口喝着。弘旺一口气喝了半碗,不由笑着道:“这么喝茶,果然解渴!”说着,又将剩下的半碗干掉。 姚佳欣笑眯眯将筷子奉上,“快趁热吃吧。”窝窝头可是刚出炉的呢。 胤禛接过筷子,拿起一个窝窝头,闻着倒是清香宜人,他一口咬下去,不由露出赞许之色。 弘旺也双手捧着一个大窝窝头,试探性地咬了一口,不由眼前一亮,“母嫔,这农家虽然辛苦,不过饭食倒也可口!” 姚佳欣笑了,没吃过窝窝头的,突然来一个,其实这玩意儿蛮好吃的,可若让你长年累月地吃…… “当个新鲜,自然好吃。可若让你一口气吃上个一年半载,保证你看见窝窝头就想吐。”姚佳欣打趣道。 弘旺愣了愣,又咬了一口,满口清香,的确很好吃啊……不过再好吃的东西,也有吃腻的时候,母嫔这话也是有些道理的。 姚佳欣又道:“而且农家窝窝头,玉米面粉哪里能磨得这么细?都粗糙得很,而且也不可能用这上好的蒸笼蒸熟,都是在土灶锅上煎熟,一不小心就糊了!哪里能像这般干干净净?” 弘旺若有所思。 而四爷陛下已经干掉了两个大窝窝头,他打量着恬儿,也多少有些讶异,“没想到恬儿颇知农家疾苦啊。” 姚佳欣笑了笑,连忙找补:“嫔妾小时候曾经去农庄住过,所以多少知道一些农户的辛苦。” 胤禛微微颔首,“你准备这些,有心了。” 姚佳欣有些不好意思,她纯粹就是闲得蛋疼,消遣四爷陛下找乐子呢。所以才准备了这么一顿只有窝窝头、菜里没有一滴油的饭食。 这一顿饭,四爷陛下和弘旺少年吃得都挺多,四爷陛下一口气干掉四个拳头大的窝窝头,弘旺也足足吃了三个,那两盘咸菜也都给吃光了。下地辛苦,胃口大开啊。 正文 第一六一章、为四爷陛下献上窝窝头 吃了一肚子窝窝头和咸菜,四爷陛下与弘旺各自端着一只粗瓷大碗,慢慢喝着茶,消化着肚子里的饭食。 眼尖的姚佳欣突然发现,四爷陛下右脚的大拇指不甘寂寞地戳破了鞋子,突兀地冒出头来。 感觉到恬儿异样的目光,胤禛直接踢掉了脚上的布鞋,露出满是泥污的大脚丫子,他满脸嫌弃地道:“这破鞋子,真不结实!” 苏培盛连忙取来了一双新鞋子,跪在地上帮四爷陛下擦擦满是泥污的脚丫子,又忙伺候着主子爷穿上新布鞋——春耕还没耕完呢,万岁爷待会儿还要下地呢。 苏培盛苦着脸道:“万岁爷,这都是千层底的鞋,最结实了。是您太辛苦了。” 姚佳欣仔细打量着那臭鞋子,摸了摸下巴:“鞋底是够结实了,但鞋面的面料应该是松江布吧?” 苏培盛点了点头,“万岁爷吩咐,不许用绫罗绸缎。” 姚佳欣焕然大悟:“这松江布在宫里不算什么好料子,但好歹也是贡品,也算是柔软透气,缺点就是不够结实!农家的布鞋用的可都是粗麻布!”——松江布是上等精细棉布,棉布你还指望多结实? 听了这话,苏培盛苦了脸:“万岁爷万金之体,怎么能穿粗麻布鞋?”——用松江布都委屈了呢! 胤禛板着脸道:“百姓能穿,朕为何不能穿?吩咐针功局,多做几双粗麻布鞋预备着!朕下次除草的时候穿!” 苏培盛脸若苦瓜,都快哭出来。 姚佳欣道:“嫔妾觉得准备一两双就够了,这玩意特结实。”您那下地的频率,想要穿破不太容易,多准备一双换洗就足够了。 苏培盛哭唧唧道:“娘娘您能不能别说了!” 胤禛毫不客气一脚踹向苏培盛:“珍嫔说得对!你才该给朕闭嘴呢!” 苏培盛“哎哟”一声夸张地大叫,翻出了好几个滚,蛤蟆似的趴在了地上。 胤禛哼了一声,“别给朕装死!去把牛牵过来,地还没耕完呢!” 弘旺的小嫩脸顿时也有些苦哈哈的。 于是,这对爷俩再度开始干活,直到暮色降临,杏花春馆的这片农田才终于耕完了。 夜色降临碧桐书院。 四爷陛下足足洗了三遍,才把满身的汗水泥污给洗干净。 姚佳欣凑上去,深深嗅了一口,笑着说:“嗯,这下子干净了!”没有汗臭味了。 胤禛挑眉瞪了她一眼,“怎么?嫌弃朕啊?” 姚佳欣谄媚地笑着:“嫔妾怎么敢嫌弃皇上?”——不过耕了一天的田,四爷陛下身上那股子味儿啊,馊臭馊臭的,真真是销魂。 她连忙将小手伸到四爷陛下肩头,“皇上御驾亲耕,实在是辛苦,嫔妾帮您揉揉肩膀吧。” 胤禛笑了笑,一把捉住那柔软的小手,“好了,今儿恬儿也辛苦,早点睡吧。” 她哪里辛苦?全程坐在阴凉地吃吃喝喝,不要太悠哉哦!不过姚佳欣也看出了四爷陛下脸上的疲态,四爷陛下才是真的乏累了。于是乖巧点头,陪着他一起去内寝殿,躺在了柔软的被窝里。 不消片刻功夫,姚佳欣便听到了均匀的鼾声。 这还是一次四爷陛下睡得比她都快呢。 四爷陛下身子骨再强壮,到底不是熟练工种,干起这种农活,终究是不适应的。况且春耕本来就辛苦。 姚佳欣默默为他掖了掖背角儿,脑袋歪在他肩旁,也随之入睡了。 一夜无梦。 翌日醒来,已经是日上三竿。 姚佳欣却发现四爷陛下竟然还在枕畔!姚佳欣不由看直眼。 真稀奇,四爷陛下居然也会睡懒觉!可见昨日的农活是何等辛苦。 辛亏今儿不是大朝日,不用担心误了早朝。 “盯着朕作甚?”胤禛挑眉,看着恬儿那双明灿的眸子,一大早就被恬儿用这般爱慕的眼神看着,胤禛心里如抹了蜜。 姚佳欣忙扬起个甜甜的笑容,“皇上早膳要用点什么?” 胤禛略一思量,“窝窝头吧。” 姚佳欣:你吃上瘾啦? 只得吩咐下去:准备一笼精致些的窝窝头,反正小厨房也没胆子再准备昨日那种大窝窝头了。 小厨房这下子可是用了心思,特意整了一笼小巧玲珑的红枣玉米窝窝头,玉米面里特意揉进了红枣肉,金黄的小窝窝头上斑驳红色的枣肉,观之宛若落花斑驳,一口下去,除了玉米的清香还有红枣的甜香,端的是好看又好吃。 姚佳欣也忍不住享用了两枚,却遭到四爷陛下的白眼儿:“怀着身孕,别吃这些玩意儿!” 姚佳欣无语:其实吃点粗粮对身体有好处!能防治便秘呢…… 素雨见状,连忙呈上一盏西洋参枸杞炖鱼胶。 姚佳欣只得默默看着四爷陛下啃窝窝头,自己吃着山珍海味,暗自流口水。 姚佳欣是一个真正的吃货、一个纯粹的吃货、一个脱离了低级趣味的吃货! 这样的一个吃货是绝对不会嫌弃任何一种食物。美食是没有高低贵贱之分的,怎么能歧视窝窝头呢? 你看这窝窝头,金黄冒着热气,清香扑鼻,简直是色香味俱全啊! 然后,她眼巴巴看着四爷陛下一口吞掉最后一只窝窝头,喉结一滚,窝窝头祭奠了四爷陛下的五脏庙。 胤禛用足了早膳,搁下筷子,露出疑惑之色:“有孕之人,口味都会变得这般古怪吗?”——居然想吃窝窝头,虽然这东西不难吃,但有了身孕就应该多吃些滋补的东西!尤其是恬儿这么纤瘦的身量!就更应该多进补了。 姚佳欣低声反驳:“嫔妾口味很正常的……”我又没吵着榴莲、臭豆腐…… 话说,她好久没吃榴莲了呢,臭豆腐更是宫中绝种的物品。 突然有点想念那种闻着臭、吃着贼香的口感了…… 姚佳欣不禁口水四溢,只得连忙吃了一口鱼胶压一压。 想她前世,想吃什么吃什么,无论多么稀奇古怪的,只要有钱都能买到!如今穿越了,虽然吃了许多从前没吃过的山珍海味,享用了一流大厨的手艺,但那些稀奇古怪的“邪道”美食,已经很久没吃过了呢。 “别想那些乱七八糟的,窝窝头有什么好吃的。”胤禛微笑着安抚她。 姚佳欣腹诽:不好吃你还干掉了一笼…… 正文 第一六二章、四爷陛下的幼弟们(上) 吃多了山珍海味,难免有些怀念那些贫民食物。 姚佳欣不由想起了路边的小吃——煎饼、油条、锅贴、酥油饼、肉夹馍、烤面筋、煎饼果子、鸡蛋灌饼、鸭血粉丝汤…… 吸溜,口水四溢啊。 她前世代购之余,最大的乐趣摸过横扫小吃街了。——这也是导致她一直减肥减不下来的罪魁祸首。 如今倒是可以毫无顾忌敞开肚皮胡吃海塞,可惜再也吃不到这些路边小吃了。 姚佳欣接过素雨呈上的冰糖燕窝,不禁有些唏嘘。 把自己的馋虫略收了收,姚佳欣不禁想起了弘旺这娃……话说八爷的儿子已经有这么大了吗?年纪居然跟三阿哥弘昀差不离。她怎么依稀记得,允禩好像很晚才有了子女? 算了,历史已经被重生的四爷陛下蝴蝶得面目全非,她又何必较真? “皇上经常带愉郡王……那个……体面农家疾苦?”姚佳欣用了很委婉的词儿。 提到弘旺,胤禛不免露出三分怜色,“这孩子,也着实可怜。朕当初不过就是稍微对他好一点……”——他当初接触弘旺这孩子,其实不过就是想利用他达成目的。 “没想到这孩子竟这般知恩,恨不得以命相报。”胤禛唏嘘不已,“如此赤诚,倒是叫朕不落忍了。” 所以,朕改变了计划。只放逐老九去守灵,把老十这个草包留下享受荣华富贵——让他给弘旺背黑锅。 “他还是个孩子,有些骂名,不该叫他背负。”胤禛正色道。 姚佳欣心里那叫一个无语:所以十爷就成了专门给大侄子背黑锅的倒霉蛋?如今人人都说是十爷见风使舵,背叛八爷,远在先帝陵寝守墓的九爷据说日夜咒骂十爷不休呢。 而四爷陛下逼得八爷绝望自尽、算计得九爷十爷反目成仇,而四爷陛下本人收获了仁君美名。 她肿么感觉八爷党成员……反而更悲催了呢? 所以说,千万别作死跟四爷作对啊,下场会很惨滴! 胤禛正色道:“既然是朕把弘旺引上这条路,自然要好好教导他,将来才堪大用。” 姚佳欣暗道:四爷陛下抢了八爷的儿子,倒是真把他当亲儿子一般督导了。主要也是因为四爷陛下的儿子们不堪督导——三阿哥弘昀是个病秧子,让他下地干活,估计得累晕,四阿哥弘时更是早已为四爷陛下所厌恶,至于刚刚出生的五阿哥还是奶娃娃呢。 自己的儿子不能提溜出来干活,自然就只能使唤这个半路抢来的儿子了。 忽的,姚佳欣脑中一闪,“您不是养着弟弟么!” 胤禛“唔”了一声,“允礼喜诗文、恶骑射,如今趁着年少,朕的确得好好督导一下了。”——省得朕百年之后没几年就病死了,死得时候才四十出头,甚至连个子嗣都没留下。胤禛有些唏嘘。至于小二十允祎,长大后着实是个不成器的,不过如今尚小,若是好生教导,兴许能略像样些。 朕这些幼弟中,若论才华最佳者自然莫过二十一弟允禧——只可惜皇考四十七年就崩了,允禧是康熙五十年出生的。 胤禛不禁觉得有些惋惜,他曾将这个幼弟与弘历、弘昼一起抚养长大,可谓如兄如父。如今就只剩下允礼和允祎了。 这一日午后,姚佳欣想着来了园子也有些日子了,便想着去澹泊宁静殿给太后请个安。 澹泊宁静殿距离她的碧桐书院不算远,只是园子水路曲折,道路也蜿蜒曲折,因此也废了小半时辰才抵达太后的宫苑。 澹泊宁静殿是一座“田”字型的巍峨殿宇,南面是平静清澈的小湖,湖中锦鲤攒动,湖上鸳鸯、仙鹤嬉戏,一出门便是如此清雅风光,可真是个颐养天年的好地方。 在物质上,四爷陛下从未亏待了太后半分。 姚佳欣扶着腰身被素雨搀扶走下肩舆,却见澹泊宁静殿中走出一个长相甚是柔婉清丽的妇人,这妇人约莫三四十岁的模样,一身绛色旗服分外显老些,其眉宇间也颇带愁容。 这是……哪个命妇?还是哪位太嫔太妃? 妇人瞧见姚佳欣,也不免微微一怔,她的目光扫到那隆起的小腹,不由露出温柔的笑容,“这位便是姚嫔吧。” 被猜出身份,倒也不稀奇,如今宫中怀有身孕的,也就只剩下她了。 “不知尊驾是……”姚佳欣疑惑地看着这妇人。 妇人含笑道:“我是先帝的贵人王氏。” 姚佳欣恍然大悟,原来是先帝晚年宠妃王氏,生了十五阿哥、十六阿哥和十八阿哥的那位呢。只可惜十八阿哥在木兰夭折,废太子对此毫无怜悯,还触怒了先帝爷,这也成为了废储的理由之一。据说这位十八阿哥深得先帝喜爱,王氏也母凭子贵,原本封嫔不在话下,没想到十八阿哥突然夭折,先帝也驾崩了。 王太贵人柔声细细,浑身都透着温柔的气息,“太后娘娘驾临行宫,我就住在西面的畅春园,理当前来请安。” 先帝的避暑行宫畅春园离着圆明园本就近,后来四爷陛下扩建行宫,直接导致两个行宫连在了一起。其实畅春园如今已经名义上并入圆明园,算是圆明园的一部分了。只是还保留着畅春园的名号,单独划给了先帝的遗孀们居住。 姚佳欣点了点头:“太贵人有心了。” 王太贵人笑颜温柔,“姚嫔怀着身孕还不忘来给太后请安,真是孝顺。” “孝顺”这俩字可实在跟姚佳欣不沾边儿,她纯粹就是礼节性地不定期拜见一下而已。 王太贵人目光不经意地再三扫过那隆起的小腹,“姚嫔的身孕差不多有七个月了吧?” 姚佳欣点了点头。 王太贵人不禁露出怅然之色,“姚嫔的肚子略有些小,不过也不碍事的。我当年怀着允祄时候,肚子也比头两胎略小些,后来生下来倒也是个健康活泼的孩子。” 说着,王太贵人露出悲苦之色,“只可惜,这孩子福薄……” 姚佳欣只得加以安慰:“太贵人还有两个儿子呢,都是孝顺的。” 王太贵人脸上的悲苦更浓,“允禄得了皇恩眷顾,出继为王,虽无法再孝顺我,我也这孩子高兴。允禑笨拙,这般不成器,实在叫我寝食难安啊。” 姚佳欣默然,从王太贵人的角度来看,的确蛮苦逼的,生了仨儿子,先帝连个正式位份都不给,小儿子夭折,二儿子出继、大儿子还是光头阿哥。 正文 第一六三章、四爷陛下的幼弟们(下) 王太贵人心里是真的不明白为什么允禑会落得跟十四阿哥似的,无爵无职,奉养她更是遥遥无期。皇上登基的时候,出继允禄,王太贵人心里是欢喜的,出继虽然是降等,但实打实的王爵好处落下来,自是十分划算。 可没想到允禄出继封王,允禑却没有丝毫加恩,莫说是王爵了,连个贝勒贝子都不是! “允禑是太后一手抚养长大的,如今年岁也不小了,我此番前来请安,也是相求太后做主赐婚。”王太贵人勉强露出微笑。 王氏的长子十五阿哥允禑自幼被德妃乌雅氏抚养,姚佳欣忽的想起十三爷也是太后的养子。 同时太后养子,境遇却是天差地别。 十三爷如今贵为亲王,大权在握。十五爷却是个光头阿哥…… 姚佳欣客气地道:“那就恭喜太贵人,要做婆母了。” 王太贵人颔首道:“说来还是小十七这孩子聪明伶俐,小小年纪就封了贝勒。不像我的允禑,笨嘴拙舌的,也不会讨人欢心。” 姚佳欣没有接话茬,王太贵人简直是毫不掩饰羡慕嫉妒恨啊,明明更年幼的允礼都是贝勒了,年长的允禑却连个爵位都没有。王太贵人怨念难掩啊。 姚佳欣真是不想应对这位王太贵人,能在后宫佳丽云集、争斗惨烈的先帝朝后宫得宠一时,这王太贵人也算是个人物了。若不是先帝驾崩得早,她肯定少不了一个嫔位。 瞧一句句话,不管哪句拎出来都挑不出半分错,满口都是感念皇恩、感念太后。可那份悲苦、可怜却表达了个十足十。 先帝朝一个庶妃都如此缜密,姚佳欣真庆幸自己穿越到雍正爷的后宫。嫔妃少、段位低,生存指数优良啊。 好在这时候,瑞嬷嬷迎了出来,“太后请姚嫔进殿。” 姚佳欣笑着对王氏道:“那就我先告辞了。” 王太贵人笑脸温柔,“我年岁大了,难免啰嗦些,姚嫔不必放在心上。” 姚佳欣暗道,你诉了那么多苦,可不就是为了让我放在心上吗?呵呵哒,她微笑不语,快步走进了澹泊宁静殿。 王太贵人目送姚嫔入殿,便登上自己那顶小肩舆,吩咐道:“有些日子没见陈妹妹和高妹妹了,去接秀山房吧。” 接秀山房是安置十七阿哥允礼和二十阿哥允祎生母的住处,远离太后和嫔妃们的住所,位于蓬莱福海东岸边,据说是个很清静的地方。而且紧挨着畅春园行宫,方便与昔日老姐妹们来往。 “太后瞧着有些疲惫,可是陪着王太贵人说话乏累了?”姚佳欣请了安,暗暗打量着太后的脸色不佳,便若有所指地如是说。 太后哂笑一声,“哀家不过就是个养老的老婆子罢了,找哀家有什么用?”——哀家连自己的小儿子都帮不了,哪里有本事帮旁人的儿子? 看样子王太贵人找太后给十五爷赐婚失败了,太后明显不想管这个养子。 姚佳欣微微一笑,“您是圣母皇太后,您不想理会的事情,不必理会便是。” 太后不由深深打量了姚佳欣一眼,这话说得又熨帖又滴水不漏,倒是叫哀家想起了先帝在世时候后宫的景象了。 太后抿了一口茶水,不再多提那王氏,转而道:“五阿哥也快满月了,到时候把裕嫔母子接过来,园子里也能热闹些。” 姚佳欣忙起身一礼:“恭喜太后喜得金孙。” 太后脸庞透着慈祥,打量着姚佳欣的肚子:“哀家倒是更盼着你肚子里这个,若也是个阿哥就好了。” 姚佳欣莞尔一笑,“还是裕嫔福泽深厚。”——如今虽还未行册封礼,但宫里园子里全都改了称呼了,如今礼部和内务府都已经在忙活着准备册封礼事宜了。只消等裕嫔出了月子,便可以行册封典礼了。 正说着话,瑞嬷嬷快步进来禀报:“太后娘娘,十七贝勒带着二十阿哥前来请安。” 见状,姚佳欣识趣地道:“那嫔妾就先告退了。”——她作为雍正后宫成员,连年长些的皇子都应避着些,更何况是小叔子们了。——二十阿哥还是个奶娃娃倒罢了,十七贝勒可已经是个可以结婚的少年了。 太后微微颔首,指了福嬷嬷送她出澹泊宁静殿。 夕阳西斜,金辉般的光芒洒在澹泊宁静殿外的湖泊上,湖面金光粼粼,煞是好看。 只见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面貌白净清雅,一袭竹青色水云纹长袍,油然一股子书卷气息,倒不像富贵皇家贵胄,倒像是书香之家的孩子。这必定就是先帝的十七阿哥允礼了。 允礼手里还牵着一个粉团团的孩子的小手,这粉嫩孩童不过五六岁的模样,婴儿肥的小脸泛着苹果红,小脑袋上还扣着一顶湖蓝色云锦瓜皮帽,帽准是一枚嫣红的玛瑙——衬得他粉雕玉琢,可爱极了。这显然就是四爷陛下最小的弟弟,先帝的二十阿哥允祎。 姚佳欣只瞧了一眼,就被这孩子可爱的模样惹得一颗心都要化了,只恨不得上去狠狠蹂躏一通那肥嘟嘟软嫩嫩的小脸小手。 但是她也晓得这于礼不合,便生生忍住了。 十七阿哥自是不认得眼前这位陌生的娘娘,但也晓得如今有孕的只有那位了,他连忙行礼,“见过姚嫔娘娘。” 二十阿哥允祎也连忙跟着哥哥一起拱手,奶声奶气道:“姚嫔娘娘金安!” 这小奶音,奶甜奶甜的!姚佳欣心中已经忍不住嗷嗷叫了,她忍住了没去蹂躏小十二的小脸蛋,点了点头,温婉有礼地道:“两位阿哥安好。” 若是能生个像二十阿哥这么奶甜可爱的包子,此生足矣啊! 姚佳欣暗暗感叹着,登上了肩舆。 两位阿哥目送姚嫔远去,二十阿哥允祎歪着小脑袋:“十七哥,她就是皇兄最喜欢的那位娘娘吗?” 十七贝勒点了点头,皇兄不好女色,打潜邸到如今,真正宠爱过的也不过两位而已。只是齐妃……怕是也不及这位。 二十阿哥嘻嘻一笑:“姚娘娘肚子里的孩子生下来,是不是该叫我叔叔?” 十七贝勒忍不住发笑,“是啊,二十弟又要做叔叔了!”——小小年纪,辈分还真不小!莫说叔父,叔祖都做了好几回了呢。 正文 第一六四章、五阿哥弘昼 圆明园中,三月光景,已是满园苍翠,繁花似锦。 气候也一下子暖煦了不少,裕嫔耿氏也终于出了月子,带着新生的五阿哥来到了圆明园行宫,既是带五阿哥向帝后、太后请安,也是前来避暑。 能见到五包子,姚佳欣是蛮开心的,但是一听说熹贵人也要跟来,姚佳欣心情就不是太美妙了。 对此,胤禛给出的理由是:“让她把泓丽抱来,朕也好另择养母!” 合着四爷陛下真不打算让熹贵人抚养泓丽公主了? 姚佳欣眨了眨眼,“不知皇上打算让谁抚养四公主?” 胤禛微微沉吟,“朕觉得裕嫔还不错。” 姚佳欣忍不住吐槽,裕嫔肯抚养才怪!她轻声道:“裕嫔还要照顾五阿哥呢……” 胤禛淡淡道:“只是多照顾一个公主而已,也不费事。” 姚佳欣无语了,这可不是费事不费事的问题,关键抚养了泓丽,不但没有什么实质性的好处,若是养得不好反而有过错!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谁乐意干? 姚佳欣不禁有些同情裕嫔了。 不消几日,裕嫔带着五阿哥、熹贵人带着四公主来到了圆明园。裕嫔被安置在了太后澹泊宁静殿西侧的的映水兰香,屋旁松竹交阴,翛然远俗,正殿五楹,宽敞清凉,是个避暑的好地方。 而熹贵人与四公主却被安置在了福海东岸的云锦墅——远离帝后嫔妃住所。 如此安置,便可见四爷陛下是何等厌恶熹贵人。 映水兰香来往宾客络绎不绝,而云锦墅门庭冷落,昔日潜邸两个好姐妹如今已然是天差地别。 姚佳欣原想着等映水兰香稍微清静些,再前去观赏五包子。没想到裕嫔竟主动抱着五阿哥来拜访她了。 产后的裕嫔仍有些丰腴,但气色红润,怀里抱着个孩子仍气息均匀,游刃有余,这份体力当真叫姚佳欣羡慕。 只见大红缂丝婴戏图的襁褓是一个皮肤还有些泛红的婴孩,才刚满月孩子就已经胖滚滚的,乌溜溜的眼珠子分外有神,肉肉小拳头紧紧攥着,小嘴儿微微张着,奶香袭人。 “前几日迎来送往忙碌,今日才总算得闲来拜见姚姐姐,还望姐姐勿怪。”裕嫔连忙赔罪道,态度之谦和,与从前还是贵人的时候竟毫无分别。 姚佳欣赶忙扶了她一把:“我们倒是想到一处了,我也正想着你来了园子肯定要忙上几日,才没有急着去探望。原想着今日去映水兰香看望你和五阿哥,没想到你倒是先来了。是我惫懒了。” 裕嫔笑脸盈盈:“姐姐怀着身孕,自然贪睡些。我怀着弘昼的时候,也是这如此倦怠。一不留神就睡到日上三竿了。” 这宫里做懂得处事做人的嫔妃,莫过耿氏。 五阿哥弘昼的名字,四爷陛下是足月的时候才正是赐下的。只是不晓得这个迟来弘昼,与原本的那个混不吝到给自己办丧礼的和亲王会有什么不同。 不过眼下还只是个奶香一团儿小婴儿,处处透着可爱。 姚佳欣握着弘昼包子的小拳头,啧啧称赞道:“瞧这孩子,又精神又乖巧。” 裕嫔笑着道:“姐姐可别太夸他,哭闹起来连房梁都要给震榻了!” 姚佳欣忍不住扑哧笑了,“如此可见这孩子是多健壮!” 说笑了一通,姚佳欣才叫素雨将自己的见面礼送上,那是一只金累丝双龙戏珠的项圈,双龙所戏之珠正是之前四爷陛下所赏赐的合浦明珠,姚佳欣特意选了一枚硕大圆润的。这项圈用料十足,搁在手上沉甸甸的。 除此之外,姚佳欣还准备了十匹上好的软缎,最适合给肌肤细嫩的婴儿做小衣裳了。 裕嫔连忙致谢,又打趣着怀中什么都不懂的小弘昼:“瞧你多有福气!才一见面,你姚母嫔就给了这么多好东西!” 小弘昼虽然听不懂,但被蹭着小脸逗弄,难免有些痒痒,不由咯咯笑了起来。 “瞧你乐得!这个小财迷!”裕嫔笑容灿烂,嘴上嗔怪。 姚佳欣也忍俊不禁,却又想起四爷陛下的意图,不禁有些犹豫,该不该提前告诉裕嫔…… 而眼尖裕嫔也察觉姚嫔的脸色忽然有些异样,不由问:“姐姐怎么了?” 姚佳欣看了看四周,见无外人,便低声道:“你也知道,皇上虽封了钮祜禄氏为熹贵人,但仍然十分厌恶。” 裕嫔点头,这点她自然看得出来,虽说皇上也叫熹贵人跟着来了园子,但却安置在偏远狭窄的云锦墅,便可见圣意如何了。 姚佳欣压低声音道:“按照祖制,需嫔位以上方可抚养阿哥公主。” 祖制是如此,但公主不比阿哥,开恩由位份不高的生母抚养也是常有的事儿。裕嫔想着姚嫔最是得宠,便忙问:“皇上打算为四公主另择养母?” 姚佳欣肃然点头。 裕嫔顿时觉得有些不妙,“皇上打算让谁抚养四公主?” 姚佳欣目光凝视裕嫔。 裕嫔脸色刷地变了,“可是我才刚刚生产完……” 姚佳欣低声道:“皇上不喜欢懋嫔的秉性,宁嫔身子骨又不大好,所以……”你就悲催了,姚佳欣心中默默道。 裕嫔不由急了,“我还未正式册封,又有了五阿哥,怎么也不该落在我头上啊!” 裕嫔急忙把五阿哥交给乳母抱着,她连忙抓住了姚佳欣的手,“姚姐姐!我可不想抚养四公主!那熹贵人可不是个好惹的!” 姚佳欣叹了口气,“好在皇上还未下旨,想来还是有回旋的余地的。”说着,姚佳欣压低声音支招:“我觉得,倒是不妨把皇上要为四公主择养母之事,叫熹贵人知道。” 然后,就让熹贵人自己想法从中搞破坏吧。 听了这个主意,裕嫔不由一喜,“姐姐当真机敏!” 说着,裕嫔又忍不住抱怨:“先前我在宫中做月子,这个熹贵人倒是脸皮厚,成天往我的长春宫钻!真真让我没个清静!” “哦?”姚佳欣挑眉,“熹贵人险些害了你的孩子,现在还有脸见你?” 她倒是真有些佩服熹贵人了。 正文 第一六五章、被觊觎的弘小昼 提到熹贵人,裕嫔已是一脸厌恶,如被什么恶心的东西缠上了。 “当初那件事已经罪证确凿,熹贵人却非说是姚姐姐你诬陷嫁祸!口口声声说自己是无辜的!”裕嫔越说越觉得心烦,她摆手道,“整天哭哭啼啼烦扰我!如今来了园子,都不让我耳根子清静!” 姚佳欣都忍不住笑了,这个熹贵人还妄想翻盘呢。 “也是你太心软,坐月子就该好好养着,何必见她?”姚佳欣其实也明白,耿氏一直是和气良善的好人形象,不好做出将人拒之门外之举。 裕嫔苦笑了笑,她可没用姚嫔这般得宠,哪里敢乱摆架子? “我倒是有些怀念熹贵人被禁足的那些日子了。”想必那是她唯一得享安静的日子了。 回到映水兰香,已经是午后光景。 裕嫔将姚嫔所赠之软缎如数交给了底下的针线上人,吩咐她们为弘昼准备夏日衣衫。正在这时候,皇后身边的蕙纕姑姑前来送赏。 缂丝、织金,美轮美奂,蕙纕姑姑脸上带着骄矜,“这些都是皇后的一番慈心,都是赏赐给五阿哥的。” 裕嫔连忙谢了恩,道:“烦请姑姑转告皇后娘娘,嫔妾明日前去登门谢恩。” 蕙纕微微一笑,“说来,皇后娘娘还不曾见过五阿哥呢,若是裕嫔娘娘能带着五阿哥一同前去拜见娘娘,娘娘定会十分欣慰的。” 裕嫔脸色突然有些苦,熹贵人生了个公主,着实叫她心里痛快,可如此一来,皇后少不得惦记上她的弘昼了。若非还有姚嫔那一胎,只怕皇后早就动手抢夺了。 裕嫔心中虽然万分不愿弘昼去皇后面前露脸,却也着实找不出借口婉拒,毕竟她才刚刚带着弘昼去过姚嫔的碧桐书院,若是推诿不去镂月开云,只怕皇后要怨恨她了。 于是裕嫔连忙笑道:“是我疏漏了,皇后娘娘是皇子阿哥们嫡母,理当前去磕头。” 蕙纕姑姑露出了满意之色,“主子娘娘最是怜惜稚子,裕嫔娘娘的五阿哥生得如此健康活泼,娘娘肯定会喜欢的。” 说罢,蕙纕翩然辞别。 裕嫔敛了笑意,满脸愁苦,如今她也只能盼着姚嫔一举得子。姚嫔跟她不一样,人家可是有皇上宠着护着,皇后想抢姚嫔的孩子,只会碰一鼻子灰。 葵儿将这些缂丝缎与织金缎一一登记造册,却见自家主子一脸悲苦,忙笑着说:“娘娘,您看这些缎料,金彩熠熠,奴才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多的好料子呢。” 裕嫔幽幽看着那金贵华美的缎料,“这些料子虽然珍贵无比,但都是掺了金线的,难免粗糙些,弘昼一个小婴孩哪里能用得?” 葵儿点了点头,“还是姚嫔娘娘送那些软缎好,摸起来又丝滑又柔软。” 裕嫔露出些微笑容,“不过皇后赏赐这些料子也不能束之高阁,叫针线上人拿去给弘昼做个小锦被、小襁褓什么的,记得里料用姚嫔送那些软缎。” “是,娘娘!” 裕嫔看着摇篮中那个吃饱了乳母奶水正打着哈欠的孩子,眼中划过一丝毅然——她断不能让任何人夺走自己的儿子! 葵儿领着几个小宫女正往库里搬运皇后所赐的珍贵缎料,却见皇上御驾来到了映水兰香。一众宫女纷纷跪了一地。 在明灿的阳光下,缂丝与织金都闪烁着耀眼的光彩,胤禛被晃得有些眼晕,“这些料子是从哪儿来的?” 葵儿忙如实回答:“是皇后娘娘赏赐的,说是给五阿哥做衣裳用。” 听了这话,胤禛蹙了蹙眉,此刻胤禛倒是没想到这种料子不适合小孩子,而是觉得皇后如此厚赏,分明意在觊觎弘昼!! 裕嫔也连忙出殿门迎驾,见皇上似乎对皇后的赏赐有所不满,便忙不动声色上眼药:“嫔妾今早也特意去拜见了姚嫔姐姐,姚姐姐送了弘昼一枚上好的双龙戏珠项圈,还有十匹软缎,虽然不及皇后娘娘赏赐这些贵重,但软缎最适合给皮肤娇嫩的婴儿做衣裳了。” 听了这话,胤禛神色顿时和缓,嘴角还出现了些微笑容,“珍嫔是细心之人,又有为人母亲的慈心。” 裕嫔声音温柔:“如今嫔妾只盼着姚姐姐给弘昼生个弟弟,两个孩子日后一起长大一起读书……” 胤禛也不禁被裕嫔所描述的这幅场景给吸引到了,恬儿若是能给朕生个儿子,必定是最聪明最懂事的孩子。 殿中的婴儿床上,小婴儿弘昼正酣睡着,小嘴微微张着,流出了晶莹的涎水。不得不说,这幅样子,真真是可爱极了。 胤禛打量着这个让他头疼到死,死后继续头疼的儿子,突然觉得,如果这小崽子永远长不大就好了。 胤禛喃喃:“还是小时候可人些……”——就像允祎,如今不也是白嫩可人的模样吗? 站在一旁的裕嫔初为人母,早已满心母性泛滥,她笑着点头:“是啊,这小小的模样自然是最可人,只不过,孩子都会长大的。亲手将孩子一点点抚养长大,是为人母亲最大的福分。” 胤禛瞬间回神,脸色冷峻,别看现在白嫩可人,日后可得严格管教!其实弘昼被养成那副样子,倒也不能全怪裕嫔,当初钮祜禄氏将弘历送去给乌拉那拉氏抚养,乌拉那拉氏便叫钮祜禄氏去帮着耿氏抚育弘昼…… 胤禛心中暗恨,如今可不能让钮祜禄氏教坏弘昼了! “朕知道你是个慈母,只不过男孩子还是不能太娇养。”胤禛板着脸道。 裕嫔见皇上脸色突然冷肃,不由地有些惶恐,连忙屈膝称是,心中却有些怨念,弘昼才刚满月,就算要严厉教导,也得等入了学再说吧?如今一个奶娃娃,什么都不懂呢。 裕嫔不由想到了熹贵人的四公主,便小心翼翼试探性询问:“嫔妾明白,皇上是严父,也是慈父。所以即使不喜欢熹贵人,还是特特准许她带着四公主一起来避暑了。” 裕嫔又微笑着说:“熹贵人虽然有罪过,但她照顾四公主又周全又细心,也算是尽了人母本分了。” 听到裕嫔冷不丁竟称赞钮祜禄氏,胤禛脸色一变,声音都有些严厉了:“连亲生骨肉都可以算计,哪里还配为人母?!” 裕嫔心中咯噔一下,果如姚嫔所言,皇上是真的不打算让熹贵人继续抚养四公主! 正文 第一六六章、心火躁动的四爷 映水兰香殿中一片寂静,胤禛心底忽的冒气怀疑:裕嫔怎么突然替钮祜禄氏说好话了? 先前钮祜禄氏可是把裕嫔也算计在内,虽说裕嫔并无妨碍,可裕嫔还是自请挪宫,与钮祜禄氏划清了界限。何故无端端又为其美言? 胤禛脸色嗖地一冷,“朕听说,先前在宫中,钮祜禄氏时常去你的长春宫。你莫不是信了她的信口雌黄,觉得她是冤枉的?!” 面对皇上的责问,裕嫔神色一紧,宫中发生的事情,皇上竟也了若指掌…… 裕嫔急忙道:“既是信口雌黄,嫔妾又岂会相信?只是……四公主到底是熹贵人亲生的,熹贵人如今悉心照顾公主,想来是已经悔过了。” 胤禛冷哼一声,“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裕嫔,你的耳根子未免太软了!” 裕嫔脸色一白,急忙解释:“嫔妾初为人母,见熹贵人可怜,难免会心软些……” 胤禛重重吐出一口气,“罢了,你这性子——还是专心照顾好弘昼吧!别的,朕也不指望你什么了!” 裕嫔虽然性情温和,但耳根子软,容易为人左右,朕还是另选他人做泓丽的养母吧! 说罢,胤禛拂袖而去。 裕嫔心中有些懊恼,但也稍稍松了口气,皇上最后那话里的意思,是不打算让她抚养四公主了。 只不过,她惹了皇上不悦,也不知这值不值得。 皇上既然有些不悦,她还是老实点,别去挑唆熹贵人闹腾了。只需冷眼旁边,坐看四公主被抱走即可。 裕嫔叹了口气,没想到皇上对钮祜禄氏已经厌恶到了如此地步,竟容不得旁人说半句好话。其实她说那些话,无非就是想让皇上觉得她心慈和善,对加害过自己的人还能既往不咎、以德报怨,没想到……竟弄巧成拙了。 裕嫔不禁有些头疼,也不晓得姚嫔私底下是如何侍奉皇上的,竟叫皇上处处宠爱维护。方才提及姚嫔的时候,皇上的神色也分明温和了许多…… 胤禛气冲冲离开了映水兰香,便直奔碧桐书院。 姚佳欣正在书房,她特意在西窗前添置了一架红木贵妃榻,榻上铺着柔软的秋香色云锦条褥,并七八个鹅羽软枕,姚佳欣歪在着舒服无比的贵妃榻上,一手拿着那本《西游记》翻看,一手摸到书案上那盘点心,抓了一块铜锣烧,津津有味吃着。 虽然穿越过来已经一年半了,但姚佳欣还是很不喜欢这种没有标点符号而且还要竖着看的书,看了没一会儿,便晕晕乎乎打瞌睡了。 啪嗒一声,翻看了没两页的西游记盖在了她的脸上,正好遮挡住西窗投射进来的金红的夕阳。 胤禛气冲冲而来,便看到这样一幅场景,原本整齐肃然的书房里竟多了一架贵妃榻,贵妃榻上躺着恬儿,脸上还盖着一本书,听着那均匀呼吸,显然是睡着了! 而那本书分明是胤禛嗤之以鼻的——西游记。 胤禛一把掀开了那本书,果然露出了一张恬静睡眼。 看着这张脸,胤禛心里有再大的火气也转瞬散去大半,他无奈地摇了摇头,忙替恬儿揪了揪被子,掖好了背角,又顺手将支摘窗合上,省得冻着恬儿。 “唉,真是叫朕不省心!”胤禛低声抱怨。 忽的,胤禛瞧见恬儿嘴角有一小块红豆泥,他扫了一眼书案上的那盘黄金饼,便不难猜出红豆泥是从哪里沾染的了。叹了口气,从袖中取出藏青龙纹锦帕,替她擦干净嘴角。 那小嘴忽的蠕动了一下,粉嫩的丁香舌舔了舔嘴角。 这样一个不起眼的小小举动,却叫胤禛身子突然有些燥热了。 原想着来碧桐书院,今晚就留宿在此的。 如今看来……朕还是回九洲清宴翻牌子吧。省得心火躁动,做出冲动之事。 胤禛板着脸训斥了恬儿的贴身宫女,“珍嫔睡着了,居然身边都没个守着的人!那床榻狭小,若是珍嫔从榻上翻下来,你们担待得起吗?!” 王以诚、素雨和一干宫人匍匐跪了一地,素雨诚惶诚恐,娘娘说要在贵妃榻上看会儿书,哪里想到一转眼的功夫就睡着了?但素雨不敢有丝毫抱怨,主子身边就是应该时时刻刻都有奴才伺候着!的确是她不周了! “碧桐书院上下罚三个月银钱!若再有下次,仔细你们的脑袋!” 众人惶恐磕头,送走了皇帝陛下,这才不安地爬了起来。 而姚佳欣这个正主迷迷糊糊睁开眼,揉着眼睛正要爬起来,素雨忙一个箭步上前,小心地将自家娘娘给搀扶了起来。 姚佳欣打着哈欠问:“我睡得有些浅,怎么感觉好像谁来了?”气场很强大的感觉…… 素雨战战兢兢道:“方才皇上来过了,娘娘您正打盹儿,奴才一时疏忽,您身边竟没了人看顾,还请娘娘降罪!” 姚佳欣伸了个懒腰,“不碍事。”就算书房没人,外间、殿外还有一堆人呢,真有什么吩咐,喊一声便是,也误不了什么。她又不是三岁小孩子,难道还会从床上掉下来不成? 姚佳欣不晓得,四爷陛下还真把她当三岁小孩般细心呵护,生恐磕着碰着。 素雨低声道:“皇上很生气,罚了奴才们三个月月例。” 姚佳欣一愣,“就为这点小事儿?” 素雨忙跪了下来,“娘娘,其实皇上罚得对,娘娘您月份大了,奴才们伺候着就是应该处处谨慎周全,哪怕是一时半刻,也不能让娘娘身边没人伺候!” 姚佳欣无语:我是孕妇没错,但我不是瓷娃娃啊! “好了,起来吧,以后谨慎些就是了。”罚都罚了,还能咋地滴? 素雨这才站起身来,道:“娘娘,晚膳已经准备了,可要传膳?” 姚佳欣摸了摸圆润的肚皮,欣然点头。 又是一顿胡吃海塞,吃得肚子更圆润了。 服侍她漱口更衣后,素雨附耳禀报:“敬事房接了汪常在去九洲清宴了。” 姚佳欣淡定地“哦”了一声。 素雨也晓得,自家娘娘除了吃食,似乎对什么都不在意。娘娘怀孕的日子,不管谁侍寝谁得宠,娘娘都极为看得开。 正文 第一六七章、汪氏 二等宫女玉缀端了一盆热水,服侍娘娘泡脚。 姚佳欣虽然惫懒,但每天都有抽出点时间出去散步半个时辰,如此一来少不得腿脚有些乏累。因此睡前泡一泡脚,是必须的。哪怕不能每天洗澡,起码每天泡脚。 水温略有些烫,姚佳欣先是让脚跟沾水,一点点适应着没入。 嫩白纤细的双足染上了一层红晕,微烫的触感让她觉得格外舒适。 温热的水足足没过脚踝,这样泡脚才能疏通血脉,让热量涌上全身。 玉缀掬起一盆热水,轻轻浇在姚佳欣的小腿上,直到小腿暖透,她才开始用双手为小主按摩小腿和脚踝。至于双足,娘娘不许按摩。穴位和按摩手法都是尤嬷嬷教导的,玉缀是学得最好的一个,因此便专门负责为娘娘泡脚按摩。 姚佳欣其实挺怕痒的,尤其是双脚,自己按摩没事儿,别人动手就痒得满地打滚。 尤嬷嬷站在一旁,时不时加以提点,“足三里穴多按几下,既能消水肿,又能强胃益脾。” 玉缀点了点头,忙用拇指揉压按摩,手法已经很是熟稔。 尤嬷嬷微微颔首。 姚佳欣倒是没有水肿,双腿依旧白嫩纤细,不过被这么一通按摩着实蛮舒服的,腿脚的酸乏也一扫而空。 这尤嬷嬷本事不赖,不止烹调药膳一流,更精通穴位,通晓按摩。 尤嬷嬷笑着说:“娘娘虽看着纤瘦,胎像倒一直十分稳妥,别的妇人月份大了,腿脚容易浮肿。娘娘虽然不曾浮肿,不过每日按摩,对您的玉体也是有好处的。” 姚佳欣舒服地眯着眼睛,微微颔首,“嬷嬷医术,比起太医想必也是不遑多让的。” 尤嬷嬷连忙躬身道:“娘娘过奖了,奴才只是略通医理。” 说着,尤嬷嬷又道:“今日御药房送了几盒新的润体膏,奴才已经检查过了。娘娘嫌弃羊髓脂膻腥,这次用是甜杏仁脂和白鹅脂做主料,其余配料并无太大改动,只是珍珠粉的分量增加了些,因此这次的润体膏瞧着很是白皙细腻。” 姚佳欣点了点头,孕妇嘛,最要紧的就是防止妊娠纹!她空间里倒是有不少这类化妆品,有一款大牌的护理油,三十毫升就要三百多块钱,姚佳欣用起来一点不含糊,不只是肚子上涂,还有腰、屁股大腿这些容易长纹的地方都不放过,如此一来,三十毫升只能撑三五日。 幸亏她是代购,存货充足。所以用起来,跟不要钱似的。 因她得宠,御药房也主动献上了一款润体膏,姚佳欣瞧着纯天然还特别细腻,就用着,后来闻着有一股子羊的臊腥味儿,才晓得居然是用羊髓脂为基底调制而成的! 姚佳欣立刻就嫌弃了。 尤嬷嬷忙将新的润体膏端了上来,姚佳欣打开瞧瞧了,白皙细腻,透着一股子清香,她点了点头,“闻着还不错。” 夜幕沉沉,姚佳欣涂了大牌护理油和太医院的新款润体膏,觉得很是不错。此刻她从芥子空间里取出了一个硕大的瑜伽球,劈开腿坐在上头,开始了产前锻炼。 这打球柔软,弹性极好,看上去坐着挺舒服,其实蛮费劲的。背部、臀部、膝部都要保持协调和平衡,才能坐稳当了。 这项运动对提高柔韧性很管用,而且还能有效按摩肌肉,是很适合产妇的一种运动。 若是四爷陛下留宿,她就没法练这个了。 四爷陛下回九洲清宴翻牌子也挺好了,两不耽误。——既不耽误别的嫔妃争宠,又不耽误她产前锻炼。 今晚侍寝的汪常在也很欢喜,皇上今儿兴致极佳,一口气幸了她三回。 娇软的汪常在虽然累得腰腿酸软,但心里却是极欢喜的,侍寝越多,就越有可能怀上龙胎!她如今吃着姚嫔曾经用过的调理身子的良药,趁着姚嫔还未生产,多侍寝,说不准就能怀上龙胎了呢! 汪常在美滋滋想着,人已经被包裹着抬出了九洲清宴正殿,被送去了偏殿安歇。 随侍的小宫女正要给常在打水沐浴,汪常在却拒绝了:“我累了,今儿就不沐浴了。” 小宫女一脸诧异,“可是小主您出了这么多汗,您素日里可是最爱干净了。” 汪常在脸蛋微微泛红,夹紧了锦被下的双腿,“我听人说,侍寝之后,若是急着沐浴,不宜于受孕。” 小宫女听懂了常在的意思,顿时臊红小脸儿,“那、那奴才帮您擦擦身子吧。” 汪常在点了点头。 只听得咕噜一声,汪常在又是脸红,又是懊恼不已,连忙催促小宫女手脚快些。 小宫女瞥了一眼,顿时脸若火烧,手有些发抖了。 翌日。 姚佳欣用了朝食,王以诚便进来禀报说,宁嫔领着汪常在前来拜访。 这汪常在也是潜邸旧人出身,比不得云常在年轻娇嫩,但才二十一岁,在后宫里也算极年轻的了。 宁嫔如今见了姚佳欣就跟见亲人似的,那叫一个亲热,一进来就拉住了姚佳欣的手,亲亲热热唤着“姚姐姐”。 而汪常在别看欺负春答应时候挺嚣张,见到姚佳欣倒是十分有礼,恭恭敬敬屈膝行礼,满脸都是甜美的笑容。 只不过眼尖的姚佳欣还是看出来汪常在行礼的动作有点别扭,好像是受了伤似的…… 老司机姚佳欣秒懂,是了,昨晚是汪氏侍寝。 四爷陛下精力何等旺盛,姚佳欣没怀孕的时候也是经常体会的。 姚佳欣眼观鼻鼻观心,装作不晓得。 这汪常在倒是一贯嘴甜,“旁人有了身孕,都会发福变丑,唯独姚嫔娘娘有了身孕还是这般仪态万千,风姿动人!” 姚佳欣微微一笑,“汪常在真是愈发嘴甜了,还是宁嫔会教导人。” 宁嫔粲然笑道:“也得汪妹妹自己聪慧伶俐,可堪教化。若是朽木一般的人,大罗神仙也教不成器的!” 宁嫔似乎若有所指啊! 宁嫔忽的压低声音:“我日前曾瞧见春答应暗暗跟齐妃凑在一起,也不知聊了些什么。” 姚佳欣一愣,春答应和齐妃?不对吧?春答应不是皇后的人吗?而齐妃是皇后的死对头啊! 难不成是皇后吩咐春答应去算计齐妃了?? 姚佳欣一头雾水,猜不出个所以然。 正文 第一六八章、蠢蠢欲动的春氏(第一更) 宁嫔神色分外严肃,“齐妃虽然心思歹毒,但城府不深。” 齐妃哪里是城府不深?分明就是什么都摆在脸上了,根本没城府的好伐? “但是——”宁嫔话锋一转,“那春氏,我瞧着倒是愈发不可小觑了!” 姚佳欣心中一紧,面上装得云淡风轻:“春氏只是个不得宠的答应而已。” 宁嫔森然道:“自春氏离开咸福宫,懋嫔屡次想给她点教训,都未能得逞。可见她已经不是从前那个怯弱的春答应。” 宁嫔这点说得倒是不错,只是那春氏再有城府算计,也没那个本事把手伸到她的碧桐书院。 忽的,姚佳欣心中一闪,春氏暗暗与齐妃接近,难不成…… 姚佳欣眼中有些阴沉。她还以为是皇后想算计齐妃了,如今看来——是春氏自己蠢蠢欲动啊! 先前的凤仙花一事,春氏便跳出来为皇后摇旗呐喊,意图坐实她的罪名。姚佳欣事后没有报复,一则是因为春氏不过就是皇后一枚棋子,二则也多少有些瞧不上春氏这小小答应。 老娘懒得修理你,你倒是跳窜起来了! 姚佳欣嘴角噙着一丝冷笑,既然自己找死,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多谢宁嫔相告,一个春氏,我还是有法子料理的。”姚佳欣幽幽道。 宁嫔忙道:“那春氏不过就是个答应,就算再有算计,没人帮她,也是成不了事!姐姐该防备的是齐妃!” 姚佳欣心底一沉,齐妃……她与怀恪公主也算是有过君子协定,只要齐妃不加害她与她的孩子,她便会永远对齐妃礼敬有加。若是齐妃无脑冲动,做出触犯她底线的事情,她自然也不会客气。 福海之畔,杨柳依依。 春答应笑容款款走上前,“齐妃娘娘金安。” 齐妃斜眼睨了春氏一眼,“怎么又是你?” 春答应笑容洋溢,“最近这些日子,宁嫔可往碧桐书院跑得勤快得很。娘娘您倒是心宽,竟一点都不防备着?” 齐妃冷哼,一脸不屑:“宁嫔一个无子无宠的老女人,能成得了什么气候?” 春答应眼神幽冷:“宁嫔成不了气候,那姚嫔呢?” 齐妃脸色一变,“姚嫔对本宫一直礼敬有加。”——她答应过怀恪,不会加害皇嗣。 春答应心中暗恨,她撺掇了多次,没想到齐妃看着凶悍,实则竟如此胆怯!春答应幽幽道:“待到她诞下阿哥,莫说是封妃,贵妃都指日可待。难道介时,姚嫔还会对您毕恭毕敬吗?” 齐妃心里顿时堵得慌,但不得不承认,姚佳氏如此得宠,若真诞下皇子,说不准位份真的要凌驾她之上了! “你三番五次唆使本宫对付姚嫔,到底是何居心?”齐妃冷眼看着春氏,不由又泛起了怀疑。 春答应露出了无比可怜的神色:“婢妾只是个卑微无宠的答应罢了,不瞒娘娘说,婢妾的确怨恨姚嫔。那姚嫔看似性子温软,可对待婢妾这等微末之人,却极尽冷眼。婢妾曾言语上得罪过姚嫔,若非依附皇后,只怕早活不到今日了。” 齐妃挑眉:“所以你才想让本宫帮你杀了姚嫔?!” 春答应急忙道:“婢妾岂敢?婢妾哪里有这个胆子,婢妾顶多只是想让她失去依仗,以后不敢害婢妾性命罢了。” 齐妃心想,姚嫔的依仗无非就是皇上的宠爱和腹中的皇嗣——这个春氏,一介小小答应居然意图谋害皇嗣!胆子倒是不小! 齐妃淡淡道:“你想动手,便尽管去,本宫只当做什么都不晓得!” 春答应心中暗恼,若她有本事把手伸到姚嫔身边,哪里要需要接近齐妃?春答应露出苦笑,“婢妾只是个答应,哪里有这个本事?” “不过——”春答应声音低沉了下去,“婢妾倒是有个一个法子,不知齐妃娘娘是否愿意一听?” 齐妃冷冷道:“本宫没兴趣!” 春答应忙笑着道:“听听又有何妨?难道齐妃娘娘连听都不敢吗?” 春氏的激将法不算高明,但对齐妃这种冲动易怒之人却十分管用!齐妃登时被挑起了火气,“好啊,本宫倒是要听听你有什么诡计!” 春答应眼中划过志得意满的笑意,忙凑近齐妃身旁,附耳低语。 齐妃起初一脸不以为意,但听着听着,脸色就凝肃了起来。 说出了自己的算计,春答应低声道:“姚嫔已经有七个月的身孕,其实这个法子顶多让她早产,产下一个虚弱的孩子罢了。” 然而这话却叫齐妃心中一动,若姚嫔只生下一个孱弱的孩子,那又如何能与她的弘时相争? 齐妃按捺不住,怦然心动。 春答应见状,低语鼓动:“娘娘,机不可失时不再来!若是等到姚嫔瓜熟蒂落,可什么都晚了!” 跟在春答应身后的贴身宫女秋莹吓得小脸煞白,小主真是疯了!竟连无辜的孩子都要加害!秋莹吓得牙齿都打颤了,若是一旦查出来,漫说小主性命不保,她这个贴身宫女,只怕也要没命。 怎么办?要不干脆偷偷禀报皇后娘娘? 不,不行,就算皇后娘娘能阻止小主,小主也会知道她背叛了。以小主如今可怖的心性,定会要了她的性命! 怎么办?怎么办?! 秋莹一时间心乱如麻。 回去的路上,春答应淡淡吩咐道:“莹儿,你去一趟缎库,把我这个月的份例绸缎取来。” 秋莹慌慌张张点头:“是!奴才这就去!” 看着秋莹慌张远去的背影,春答应暗暗蹙眉,这个秋莹就是胆子太小了,像极了从前的她。不过春答应还想象不到,胆怯的秋莹会生出背叛之心,秋莹是昔日慈宁宫的一个粗使宫女,得罪了管事嬷嬷,还是她求情才免于处罚,因此被赐给皇上时候,她特意带上了秋莹,原想着带上她一起富贵荣华,没想到…… 春答应嘴角满是苦涩,皇上从一开始就没有喜欢她吧?从一开始,她就只是皇上用来搪塞太后的一枚棋子!而太后也只当她棋子,当她失去价值的时候,更视若弃子!而后,无论是懋嫔还是皇后,都是在利用她!! 春答应心中掀起滔天的恨意,所有人都瞧不起她!所有人都利用她!既然如此,我就要你们全都好看!皇上,您不是最宠爱姚嫔吗?姚嫔,你不是最盼着诞下皇子吗?皇后,你不是想抱养姚嫔之子吗? 我这个小小答应,便要让你们期盼,全都化作泡影!! 春答应脸上布满狰狞。 正文 第一六九章、将计就计!(第二更) 恢复成二等宫女的浓云渐渐恢复了往日的白胖脸蛋,只是眉宇间少了往日的稚气,难得沉稳干练了许多,这几个月又跟着许嬷嬷精学宫规礼仪,一举一动已经颇有几分样子。 重新回到娘娘身边伺候,浓云没有急于表现,只规规矩矩办着素雨姐姐分配给自己的差事。今日她带着两个三等小宫女前往缎库领取娘娘的份例绸缎,娘娘已经贵为嫔主,每个月的绸缎衣料已经有八匹之数,浓云与两个小宫女抱满了怀。 走出缎库,浓云迎面遇上了春答应身边的宫女秋莹。 这春答应对娘娘一直颇为不敬,浓云虽心有不忿,见了秋莹,不但没有惹是生非,反倒主动打招呼:“你也是来领缎料的?” 秋莹一见是姚嫔娘娘宫里的人,顿时吓得魂不附体,满以为会早到刁难,没想到这个宫女倒是和气。秋莹松了一口气,讷讷点头。 浓云道:“那你快去吧,再迟些,缎库就该落锁了。” 秋莹这才恍然回过神来,忙不迭地跑进了缎库。 三等小宫女冰玉低声道:“浓云姐姐,那可是春答应身边的宫女,何必给她好脸色?” 浓云淡淡道:“娘娘素来与人为善,以后出了门,谁都不许惹是生非!” 冰玉缩着脑袋底下了头,“是。” 这番话叫秋莹听了个真真,其实姚嫔娘娘也不是坏人,也没为难过小主……小主为什么竟会恨上姚嫔娘娘?秋莹眼神懵懂,实在无法理解。 忽的,秋莹咬了咬牙齿,抱起小主份例的两匹缎料,脚下飞奔,直追上了满怀绸缎的浓云三人。 见秋莹飞奔追来,浓云露出疑惑之色:“怎么了?” 秋莹压低声音道:“小心……齐妃娘娘!” 说完这句话,秋莹扭头便跑,她拿得绸缎少,因此一转眼就跑出老远,倒是把浓云弄得有些迷糊了。春答应的贴身宫女让她小心齐妃娘娘? 这是什么意思? 浓云见识了宫中的算计,早已不是往日那个粗枝大叶的单纯丫头了,她陡然一个激灵:秋莹这是让娘娘小心齐妃? 浓云脸色一变,不由加快了脚下的步伐,急匆匆赶回碧桐书院。 浓云顾不得许多,让冰玉和冰梅这两个三等宫女把绸缎送去库房,便直奔娘娘寝殿而去。 少不得迎面碰见大宫女素雨,“素雨姐姐,我有急事要禀报娘娘!” 见到浓云这般冒冒失失的样子,素雨皱眉,明明特意叫许嬷嬷好生严厉教导浓云规矩礼仪,原以为长进了,没想到还是这般模样。 素雨沉着脸道:“到底什么事?告诉我就行了!”娘娘在里头撸猫呢,若是被打搅,怕是要不高兴。 浓云咬牙道:“齐妃……可能要害娘娘!” 素雨的脸色陡然白了,“什么?!”——宁嫔娘娘倒是曾三番五次提醒小主防备齐妃,因此素雨此刻虽然惊讶,倒也没太过失态。 她二话不说,将浓云拉到一旁细细询问,“这话从何说起?” 浓云忙将方才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详细陈述,素雨听得脸色隐隐泛青,“跟我进去,你再详细禀报娘娘一遍!” 撸猫撸得正欢的姚佳欣,结果却听到了这样一份消息。 春答应的贴身宫女秋莹告诉浓云,小心齐妃? 这意思,的确是让她小心齐妃。 姚佳欣将鸳鸯放回地上,收敛了素日里那副懒怠的模样,神情透着异样的肃然,“春答应的贴身宫女,怎么会借你的口通风报信?会不会是个圈套?” 姚佳欣喃喃自语,又忙询问浓云:“这个秋莹,秉性如何?” 浓云忙道:“秋莹不过是个才十四岁的小宫女,素日里很是胆怯懦弱,不过似乎往日受过春答应的恩德,一直还算忠心。” 既然忠心,怎么会背叛?可若真懦弱胆怯,会背叛倒也不稀奇。 毕竟,人都怕死。 是了,秋莹只说小心齐妃,并没有说小心她的主子春答应。严格意义上说,这个不算背叛。 毕竟秋莹决计料想不到,姚佳欣会知晓春答应屡次暗中接近齐妃一事。 姚佳欣定了定心神,“看样子我真的要小心些了。”这个秋莹,明明已经背叛,却说这种有头没尾的话,只说小心,却没说齐妃会如何对她动手。 姚佳欣蹙了蹙眉头,这个齐妃,竟真的被春答应给挑唆起了歹念,也是够蠢的。 素雨正色道:“娘娘,不如奴才叫尤嬷嬷把这碧桐书院上上下下好生搜检一遍吧?” 姚佳欣摇头,她的碧桐书院防守严密,关键饮食端然不至于被动了手脚。齐妃若要对她的动手,应该会在外头……看样子,若无大事,她还是不要外出了。 “不要大张旗鼓,一处处慢慢排查。”姚佳欣正色道。 “是,娘娘。” 接下来的日子,姚佳欣坚定地坚守在自己的乌龟壳中,圆明园中倒也看似风平浪静。 素雨的暗中排查,姚佳欣原是不报以什么希望的,没想到太监唐印竟真查出了问题来! 唐印是个精瘦的小太监,十分机敏,一双眼睛虽小却极为有神,先前就是她发现了秀妍的异样。 唐印打了个千儿,低声道:“娘娘,停泊在后湖岸边的那艘兰舟,外表看上去无异,但奴才发现不显眼的边角儿处竟被钻了好几个洞!” 姚佳欣愕然,“若是钻了洞儿,应该会漏水才对啊!”怎么会外表无异? 唐印低声道:“那几个小洞都被填上了木屑,然后又用鱼胶封了口,又涂上与别处一样的漆色!停泊的时候并不会漏水,但是若乘着这样的船去湖上——” 听了这话,姚佳欣顿时不寒而栗!真是好算计!这样的算计,绝非齐妃这种蠢人能想出来!肯定是春氏给出的主意! 姚佳欣不禁咬牙切齿,若不是她发现端倪,仔细盘查,小唐子又细心机敏,又哪里能察觉?! 姚佳欣忍不住问唐印:“那你又是如何察觉?”——明明小洞都封了口还涂上一样颜色的漆,理应难以察觉才对。 唐印笑了笑,“那漆虽然涂得很仔细,但还是别处稍微新一点点。而且鱼胶有一股淡淡的腥味。” 这个小唐子不只是眼尖,鼻子也相当灵敏啊! 姚佳欣颔首,忙问:“这件事你没有告诉王以诚吧?” 小唐子道:“奴才一发现,就立刻禀报您了。”——如今他已经不是那个粗使太监,已经是个小领头,有资格进殿伺候娘娘,自然就不需要通过王公公嘴了。 姚佳欣嘴角勾起一抹冷笑,“那就好。”这么好的一场谋划,若是直接揭穿,可就太浪费了。她要——将计就计! 正文 第一七零章、帝妃落水(上)三更 既然决定将计就计,姚佳欣不打算拖沓,毕竟木屑加鱼胶封堵的小孔可不结实,在岸边泡上几日只怕就得泡汤。她若不“中计”,只怕齐妃和春答应要日夜悬心了。 因此,姚佳欣略作安排,便决定在次日午后乘船前往坦坦荡荡赏玩。坦坦荡荡也是圆明园四十景之一,位于后湖西岸,是仿杭州西湖“花港观鱼”一景而建,那里有圆明园最大的鱼池,鱼池中有大小锦鲤数千尾,嫔妃们很喜欢来这里喂鱼赏景。为了观鱼,还专门建了一座水榭——曰光风霁月。 而碧桐书院位于后湖北岸,因此完全可以走水路,荡漾至西岸下船,在走几步路便可抵达光风霁月敞榭。 她只需要吩咐划船太监小唐和小高沿着后湖湖边儿前行,介时即使出了事儿,立刻就能停靠岸边。唐印和高砂翁都是熟识水性,因此十分保险。 但是有句话说得好,计划不如变化快。 要姚佳欣一切准备就绪,正准备出发,却不料四爷陛下突然驾临了。 冷不丁的,没叫人通禀。 可把姚佳欣给吓了一跳。 胤禛打量着她身上披着的斗篷,问:“这是预备去哪儿?” 姚佳欣忙用如常的口吻道:“嫔妾正打算去坦坦荡荡观鱼。” 胤禛露出微笑,“怪不得朕瞧见有人在拾掇亭船,恬儿是打算乘船去吧?” “额……”姚佳欣讷讷点头。 “前些日子朕瞧着你有些惫懒,连门都不出了,如今既然有这番兴致,朕陪你去便是了。”胤禛眼神中带着几分宠溺。 姚佳欣:先前是不知道哪里被动了手脚,才不敢出门,暗地里排查了多日。 没想到四爷陛下竟主动提出要陪她,陪她一块儿来一场刺激之旅?话说四爷陛下会游泳吗?北方人……一般都是旱鸭子吧?o(╯□╰)o 可事到如今,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停靠在碧桐书院外不远处岸边的是一艘十分精美的亭式船只,船上盖了一座小亭子,起到遮阴的用处,船身比较小巧,包括划船的在内,统共也就能承载七八个人。未免重量太大,水压过大,姚佳欣其实只打算带上素雨和浓云,让小唐小高划船而已。 如今多了四爷陛下,好在四爷陛下瞧着这亭船小巧,因此只点了苏培盛跟随伺候。姚佳欣便把浓云留下,只带着素雨贴身伺候。划船的还是小唐和小高两个熟识水性的太监。 还好,计划变动不大。 双桨划开波浪,小小亭船悠然驶离岸边小港。 今日天气晴好,只有一点点微风,后湖上波光浅浅,的确是个事宜乘船出行的日子。 亭船中有固定的藤椅,在搁上柔软的坐垫给软枕依靠着,其实倒是蛮舒服的。只不过姚佳欣心思不在这上头,眼珠子不经意数次瞄过小唐所说的那几处鱼胶封小洞……果然是找不出来呢。 越是找不出来,姚佳欣越是不安,这简直就是定时炸弹啊! 她的紧张,被胤禛发觉,胤禛忙问:“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姚佳欣心中忐忑,要不要以晕船为借口,赶紧赶回岸边? “嫔妾只是有些……”姚佳欣低声道。 正在此时,姚佳欣突然感觉到脚上被冰凉的水濡湿了! 她惊恐地瞪大了眼睛,居然这么快?! 只见就在她脚边,一个足足的手腕粗的洞正如泉水般涌出冰冷的湖水!!正好喷涌在她的双脚上! 与此同时,还有前后左右四个大洞,同时汩汩涌出!!姚佳欣惊慌中,慌忙站了起来,她先前只听小唐子描述过,却没想到俱是这么大的洞!!若是将亭船行稍稍往湖中央行驶,肯定来不及在淹没前划到岸边!! 胤禛的脸色勃然变了,好端端的亭船竟然出现了四个大洞!!一齐漏水,转瞬间便淹至脚踝!胤禛上前一步,一把先扶住了恬儿,然后对着外头扬声高呼:“立刻靠拢岸边!!” 还好这亭船一直是沿着岸边不远处行驶!! 胤禛不禁咬牙切齿,他感觉到怀中的恬儿微微颤抖,忙安慰:“别怕,没事的!” 姚佳欣的确有些惊慌,但还不至于惊慌到发抖,她是冷得!! 三月里的湖水,没想到竟如此冰凉!双脚已经完全浸泡在水中!冰凉的触感自脚下蔓延全身,冷得她忍不住打哆嗦! 这才只是淹没双脚,若亭船真如齐妃与春答应算计那般,淹没湖中,她落入湖水,肯定会被冻得动了胎气,即使即使救上岸,也肯定要早产!! 小唐小高都在亭外划船,苏培盛是个识趣的,岂会去亭中搅扰万岁爷和姚嫔娘娘亲近?因此一早拉着素雨都呆在亭外呢! 此刻听到万岁爷突然吩咐靠岸,他还有些不解,但旋即他瞧着湖水竟涌遍船内,顿时吓得魂不附体!急吼吼吩咐小唐和小高:“快!快靠岸啊!” 一边候着,苏培盛便摘下了头上六品首领太监的顶戴,这会子苏培盛也不心疼自己的顶戴了,直接当着当水盆用,蹲下身舀着船中睡便往外泼! 而小唐和小高互视一眼,小高子照旧划桨,而唐印却飞快将手中的桨交给了素雨!自己脱了靴子,噗通跳下了水,游到了船尾,在后头奋力蹬腿推动者亭船!这份力不算大,但是船上少了一个人,船后多了一个推动的,自然速度一下子提高了不少! 接了桨的素雨也不耽误,立刻配合着小高奋力划桨,亭船朝着岸边快速行驶! 而船中的水,虽然有苏培盛往外舀水,但终究还是越来越多,很快便没至小腿,姚佳欣被冻得哆嗦打得更厉害了! 此时此刻,直男四爷陛下才察觉,他的恬儿是被冻得才发抖!因为他感觉到恬儿的双手冰凉得像冰块儿一样! 胤禛脸色一变,二话不说直接一个公主抱将恬儿给横抱了起来,顺势将身上的斗篷撤下团团包裹住恬儿。 双脚离地,离开了冰冷的水,姚佳欣感觉稍微好了点,哆嗦打得轻了不少。四爷陛下怀里很暖和。 胤禛又是心疼,又是忍不住责怪:“既然冷,怎么不告诉朕?!” 正文 第一七一章、帝妃落水(下)四更 涌灌进来的湖水已经没至四爷陛下膝盖弯,姚佳欣看在眼里,打着哆嗦问:“皇上不冷吗?” 三月的水当然有些冷,但胤禛看着怀里这个已经冻得小脸发白的女子,只有满心心疼,“朕还好。” 胤禛背靠在亭柱上,船中水越漫越多,船只已经有些不稳当,好在一时半会儿还淹没不到怀中的恬儿。胤禛微微有些懊恼,他是知道恬儿畏寒,方才若不是触到恬儿冰冷的手,居然没想到这湖水对恬儿而言太过寒冷。 有孕之人怎么能这般受寒?朕精心呵护着恬儿,才让她安安稳稳保胎到快八个月。没想到竟出了这样的事端!! 好端端的亭船,当然不可能出现偌大漏洞! 是有人故意想要谋害恬儿,有人想要让恬儿落水,来个一尸两命!! 胤禛心中怒火滔天涌起,今日若不是朕突然来看望恬儿,陪着恬儿一起乘船,只怕恬儿受惊受凉之下,最起码也会早产! 看着那已经近在咫尺的岸边,胤禛忍不住催促:“再快些!!” 并不是每一处岸边都可以停船的,小高和素雨只顾着奋力划船靠岸,只选了最近的岸边,然而这处岸边正处于杏花春馆与上下天光交界处,行驶至浅滩,亭船在此搁浅了。 见船只停了下来,胤禛眉头一皱,急忙问:“怎么了?” 苏培盛已经累瘫在一旁,“皇上,船搁浅了!” 胤禛看着已经没过膝盖的湖水,因搁浅之故,已经不再增加了。胤禛松了口气,他忙更加抱紧了怀里的恬儿,淌着水下船去。苏培盛见状,急忙小心翼翼搀扶着万岁爷。 下了船,距离岸上也还有一段距离,没至大腿根的浅水区域也足足有数丈远,胤禛不敢走得太快,水下有一层淤泥,一个不稳当,便要摔倒。湖水虽冷,胤禛不怕,却怕恬儿受冷。 他不禁抱得更紧,双臂紧紧箍着,姚佳欣都觉得有点疼了。 但这个时候,她哪里还好意思挑剔,四爷陛下半个身子浸在冰冷的湖水里,却高高横抱着她,不叫她再沾染丝毫湖水。 此时此刻,饶是姚佳欣素来凉薄自私,心头也不禁涌过暖流。 四爷陛下对她是真的付出了真心。 而她……姚佳欣垂下眼睑,她眼睛有点湿润,鼻子有点酸。 一个男人能在危难的时候,不顾自身,一心只想着护着你不受到伤害…… 姚佳欣埋在了四爷陛下怀中,吸了吸鼻子,若他不是皇帝、不是封建男人,或许她真的会爱上四爷。 一步步,稳健地走过这段冰冷的浅水,姚佳欣依稀感觉到,抱着她的那双手臂已经有些发凉。 被湖水浸没半身这么久,四爷陛下也会冷。何况要抱着她,自然走得格外慢些。 姚佳欣伸出双臂,悄然环过四爷陛下的胸膛。 胤禛笑了笑,“别怕,就要上岸了!” 姚佳欣带着几许鼻音“嗯”了一声,乖巧在她怀中一动不动。 十几米远的浅水区终于走完,然而四爷陛下并没有放下怀中的她。 姚佳欣怔了片刻,忙道:“皇上,放嫔妾下来吧。” 胤禛低头看着怀中眼圈红红的恬儿,此番恬儿是真的受了惊吓了,他柔声道:“恬儿这么轻,朕抱着一点都不累。” 姚佳欣默然无声,却忍不住落下泪来。 见她簌簌掉泪,胤禛微微慌了神,“别怕,都已经上岸了,有朕在,定为你做主!” 姚佳欣咬着嘴唇,“是嫔妾连累皇上了。”她明知那船会漏水,但还是让四爷陛下陪着一起乘船…… 胤禛笑了:“朕倒是庆幸这种时候陪在你身边。” 听了这话,姚佳欣鼻子酸厉害,泪水更如泉涌一般。 好在这时候,龙舆来了,胤禛也顾不得规矩,直接抱着恬儿坐上龙舆,直接吩咐赶回碧桐书院。 因四爷陛下也经常在碧桐书院过夜的缘故,因此这里放了好几套四爷陛下的常服。换上干净暖和的衣裳,胤禛觉得舒服了许多。 而姚佳欣只是淹了双脚和小腿而已,换了鞋袜裤子即可。只是她体质虚寒,因此早已钻进了被窝里,手里捧着一大碗热腾腾的姜汤喝着。 “皇上就算不喜欢喝姜汤,也喝一碗祛袪寒吧。”稍微觉得暖和了些的姚佳欣忍不住道。若是从前,她才不会劝四爷陛下喝不喜欢喝的东西,如今……四爷陛下待她真心爱护,她就算不能全心托付,也得稍微用点心才是——用心关心一下她的大老板加泡友。 胤禛看了她一眼,目光柔和无比,“好。”恬儿这般在意朕,遭此磨难,好不容易逃出,不想着自己身子安危,却愧疚连累了朕。这份心意,远胜朕待恬儿。 尤嬷嬷将刚灌好的汤婆子塞进被窝,送到姚佳欣脚下,脚底下暖烘烘的,当真是舒服极了。 胤禛灌下了一碗姜汤,黄院判才姗姗来迟。 胤禛蹙了蹙眉,顾不得责怪,连忙命他去为珍嫔诊脉。 姚佳欣不过就淹了双脚和小腿,然后就被四爷陛下一直横抱着,怎么可能有妨碍。黄院判诊过脉,也松了一口气,“娘娘胎像倒是无碍,只是受了寒凉,微臣会开一副驱寒暖身的药。” 姚佳欣点头:“有劳院判。”说着,她又忙道:“皇上也受了寒,请院判再多开一副药吧。” 胤禛自诩体质强健,又喝了一碗姜汤驱寒,觉得已无妨碍,但恬儿一番心意,朕若拒绝,怕是恬儿不能安心了。于是便叫黄岐诊了脉,也开了个大同小异的驱寒暖身药。 这时候,各宫各院才听闻了皇上与姚嫔所乘之船漏水,一时间各宫躁动。皇后立刻赶来碧桐书院探视,太后也派遣了身边的心腹嬷嬷,还有齐妃、宁嫔、懋嫔、裕嫔也纷纷赶来。 姚佳欣的碧桐书院一时间满堂挤挤嚷嚷。 皇后一进碧桐书院,便直接扑到四爷陛下面前,不顾众目睽睽便拉住了四爷的衣襟,“臣妾听闻皇上落水?皇上没事吧?” 胤禛微微蹙眉,他不喜欢如此亲昵之举,淡淡道:“朕无事,皇后稍安勿躁。” 皇后这才察觉失礼,忙退后一步,行了个请安礼,恢复了往日里端庄自持的模样,“臣妾听闻皇上与姚嫔泛舟湖上,结果竟落水了!” 皇后露出担忧之色:“姚嫔还怀着身孕呢!胎像可还好?” 正文 第一七二章、露出马脚(五更求月票!) 皇后露出担忧之色:“姚嫔还怀着身孕呢!胎像可还好?” 胤禛严重泛着冷意,皇后所在意的也就只有恬儿腹中的孩子而已! 胤禛凉凉道:“姚嫔受了些寒,不过并无大碍。” 皇后不禁松了一口气,她打量着纷至沓来的宁嫔、懋嫔、齐妃以及最晚来的裕嫔等人,眼睛逡巡一圈,心中不禁想,好端端的怎么会落水?怕是有人蓄意算计姚嫔,只是没想到竟把皇上牵连进去了。 既牵连到圣体安康,这事儿必定不能善了! 皇后忙问:“皇上身边的人,素来周全仔细,怎么会落水了?” 胤禛脸色嗖地寒彻,“是姚嫔的船被动了手脚,四角皆被钻了大洞,似乎是被什么东西暂且填上,伪装得毫无异样!”因此,直到漏水,胤禛方知这船竟埋藏了这等隐患! 皇后脸色一变,这等算计……到底是谁干的? 紧赶着来到碧桐书院的齐妃虽强装镇定,但早已吓得魂不附体,她明明只是想让姚嫔落水早产,怎的竟将皇上给牵扯进去了? 齐妃面含微笑,“既然皇上和姚妹妹都无碍,那臣妾们还是不要打扰姚嫔妹妹养病了。” 听了这话,皇后冷语道:“齐妃才来就急着走,莫不是心虚?”——皇后当然不是怀疑齐妃,齐妃若有这种脑子,便不会落到今日地步了,且齐妃虽看着嚣张,应该还没胆子谋害皇嗣性命!皇后说这话,不过就是针对仇敌罢了。 齐妃脸色刷地白了,她登时急吼:“无凭无据,皇后娘娘可不要胡乱污蔑人!!” 齐妃疾言厉色反驳皇后,原是极失礼的,但皇后却顾不得生气,对齐妃不由泛起怀疑了,齐妃的反应如此之大,难不成…… 齐妃过于激烈的反应也让胤禛起了疑心,齐妃的确多有妒忌恬儿得宠有孕,只是齐妃能想出这种精密的手段吗?胤禛蹙了蹙眉。 皇后心下一转,忙问:“皇上,有人谋害圣体安康和皇嗣安危,实在不是等闲小事,应该彻底详查。臣妾身为皇后,责无旁贷。” 胤禛板着脸道:“此事朕会让粘杆处详查,若是查出来了,朕会立刻告知皇后。” 这话算是驳回了皇后主调查的请求,让皇后脸色有些挂不住。但她转念一想,粘杆处的本事素来都是用在前朝,如今皇上第一次用来彻查后宫之事,可见是真的动怒了。 皇后不敢坚持,只得道:“粘杆处素来强于此道,定能很快查出真相。” 听了这话,齐妃心里更慌乱了,粘杆处可是皇上一手培养出来的,这般动了真格儿,该不会查到她头上吧? 齐妃虽极力保持镇定,那眼中的慌乱终究还是没能逃过胤禛的眼睛。 胤禛心底一沉,看样子这件事齐妃真的有牵涉其中,就是不晓得是主谋还是帮凶。 旋即,胤禛心头冷硬,不管是主谋还是从属,都不能轻纵了齐妃!这可是明晃晃谋害皇嗣,若纵容了一回,日后有样学样,这后宫只怕要更不成体统了! “好了,时辰也不早了,你们都退下吧!若是粘杆处查出结果,朕会知会皇后。”胤禛冷冷道。 皇后微微一笑,“是,那臣妾就先告辞了。” 在场其余嫔妃也忙跪安,鱼贯离开了碧桐书院。 终于安静了。 内室的姚佳欣虽未露面,但一切都听得真真。心中不禁怜悯齐妃的脑容量和心理素质,皇后不过就是日常怼一下仇敌,没想到竟叫齐妃露出了马脚。 姚佳欣如是想着,便见四爷陛下走了进来。 “皇上,齐妃娘娘她……”姚佳欣斟酌着话语。 胤禛却抬手摸了摸她的脸颊,柔声道:“你只管放心,若真是齐妃所为,朕不会轻纵了她。” 姚佳欣默然,齐妃毕竟是三阿哥、四阿哥以及怀恪公主的生母,即使严惩,又能严到哪儿去? 只不过姚佳欣也没打算要齐妃的命,只是想给她一个深刻的教训罢了,因此四爷陛下承诺不会轻纵,就足够了。 姚佳欣点点头,“嫔妾相信皇上。” 胤禛心头不由划过愧疚,朕就算能严惩齐妃,可终究要顾及怀恪、弘昀和弘时……如今也只盼着齐妃不是主谋了。 胤禛将这个纤瘦的人儿搂入怀中,“朕满以为可以护恬儿周全,没想到还是出了这种事。” 姚佳欣伏在四爷陛下怀中,柔声道:“正是因为有皇上护着,嫔妾才没有大碍。”四爷陛下对她呵护到这个地步,她就万分知足了。 “皇上对嫔妾,已经极好了。”姚佳欣很是感动地说。 胤禛的手轻轻抚摸着那垂下的三千青丝,“可朕觉得,朕待恬儿还不够好。” 或许这就是情到深处方觉浅吧。 恬儿一直与人为善,谁不曾害过,却遭此磨难,委实令人心疼。 胤禛想,等恬儿诞下孩子,必定要给恬儿选个足够贵重的封号,尊而重之,才能稍稍震慑那些心怀不轨之人。 姚佳欣沉默片刻,才再度开口:“齐妃娘娘素来直脾气,虽然对嫔妾有些不满之处,但是……此番算计缜密,倒是不像齐妃娘娘的秉性。” 胤禛“嗯”了一声,“朕也由此疑虑,或许她并非主谋……或许——”胤禛眉心一沉,“或许是有人给她出了主意!” 四爷陛下英明!姚佳欣心中大赞,一下子就猜到点子上了! 姚佳欣低声道:“这宫里能让齐妃娘娘从属为帮凶的,只怕也没几个了。”所以,这个可能性不大。 胤禛眉头紧蹙,又有谁能让齐妃甘愿做帮凶呢?皇后?不,且不说她们俩整日乌眼鸡似的斗不个不消停,就算没有私怨,皇后还等着抱养恬儿的孩子呢,断不会在这个时候对恬儿下手! 更何况……朕为保万全,已经在皇后身边安插了人手,皇后若有大的异动,逃不过朕的眼睛。 所以说,齐妃不是做了旁人的帮凶,而是有别的帮凶为她出主意! 胤禛眼底满是汹涌的恨意,“齐妃宫里那几个,朕都会详查。” 才不是齐妃宫里那几个呢! 姚佳欣忙道:“李常在的性子与齐妃娘娘差不离,而安常在性子怯弱,都不像是有这种心机的。” 胤禛点了点头,“不管怎么说,先叫粘杆处查着。既做了这种事,就一定能查出端倪!” 不由得,胤禛眼中满是冷然与毅然。 这时候,“咕噜”一声叫,打破了这氛围。 姚佳欣赧笑,她瞅着自己的肚子,道:“嫔妾饿了。” 胤禛敛了冷毅,露出了宠溺的微笑,“那就传膳吧,省得饿坏了恬儿和朕的孩儿。” 正文 第一七三章、齐妃败露(第一更) 夜色深深,微风阵阵。 吃饱喝足的姚佳欣依偎在四爷陛下怀中,听着四爷陛下沉稳有力的心跳以及殿外梧叶婆娑之声,渐渐入眠。 月色无垠,透过支摘窗晕进来一抹浅浅的银晖,与寝殿的烛光一起些许透进锦帐中。 胤禛听着那均匀的呼吸声,也瞌睡袭来,他的手悄悄抚摸着恬儿那隆起的肚子,还是那样柔软。忽的,他感觉到手心被轻轻踢了一下,那力道像挠痒痒一般。 胤禛不禁笑了,你倒是活泼精神。 爱抚地轻轻揉了两下,这是他的孩儿,过不了多久,便要降生了。这个孩子一直很乖,一点没有折腾恬儿。 胤禛低声道:“等临盆时候,你也给朕乖乖的,不许闹你额娘。” 恬儿的身子骨,可禁不起闹腾。 又抚摸了两下恬儿柔软的肚皮,胤禛这才沉沉入睡了。 翌日,姚佳欣朦胧醒来,发现四爷陛下已经不在枕边了,素雨捧着浸了玫瑰花瓣的温水进来服侍她洗漱,一边禀报道:“今日是大朝日,皇上天不亮就走了。” 姚佳欣打着哈欠点了点头,接过素雨呈上来的满是玫瑰花香的湿润软帕,这馥郁的玫瑰香,突然让她觉得鼻子一阵麻痒。 “阿嚏!”一个大大的喷嚏打了出来。 可把素雨给吓了一跳,“娘娘,您着凉了!” 姚佳欣拧了拧鼻子,道:“不碍事,就是鼻子有点痒。” 刚这么说,又一个大大喷嚏打了出来,看样子不是有点痒,是很痒。 不过喷嚏和咳嗽还是有区别的。 素雨却极坏了,急慌慌叫人又把黄院判给请了过来,一通请脉问诊,开药熬药。闹得碧桐书院上上下下都紧张兮兮,生恐娘娘玉体不妥当。 黄院判给出的诊断是,娘娘的确有些着凉,不过症状轻微,吃两日药就没事了。 就是轻微感冒啦。 若换了以前,姚佳欣分分钟从芥子空间里掏出复方氨酚烷胺胶囊。 但是——现在怀了身孕,有些西药,能不吃还是不吃为妙。 黄院判医术过硬,她还是老老实实吃那些苦哈哈的中药吧。 黄院判对阵所开的药,是特意照顾了孕妇体质,因此最是稳妥,只不过也有缺点,就是好得慢。 姚佳欣打了个两日喷嚏才终于见好。 傍晚的时候,素雨脸色肃穆进来,躬身禀报:“娘娘,曲院风荷的首领太监徐德禄被粘杆处管事太监锁拿了。” 粘杆处果然麻利,不过两天光景,就已经查到了齐妃头上。 姚佳欣幽幽道,“粘杆处的刑罚,没有人能扛得住。” 看样子,很快就能有结果了。 姚佳欣猜得不错,翌日清晨,她偷偷吃了点芥子空间里的叶酸和维生素,御前的首领太监苏培盛便来到了碧桐书院。 苏培盛不似往日谄笑,他恭恭敬敬打了个千儿,道:“万岁爷遣奴才问娘娘可好些了?能否去一趟九洲清宴?若是娘娘身子不爽利,不去也无妨的。” 一场大戏终于要落幕了,她怎么能不去? 姚佳欣忙道:“本来就没什么大碍,本宫换身衣裳,这就去九洲清宴。” 素雨见状,连忙为她取出了一身奢华的宝蓝色仙台楼阁妆缎的旗服,伺候她换上,然后又披上一件厚实的五彩缂丝宝相穿花联珠纹斗篷,又叫唐印好生将出行所用的肩舆仔细检查了一遍,这才往九洲清宴而去。 一路沿着后湖湖畔,经过天然图画以及皇后的镂月开云,便抵达了后湖正南岸那座最巍峨磅礴的殿宇——九洲清宴。 九洲清宴在圆明园的地位,就相当于紫禁城的乾清宫,是四爷陛下的寝宫,一般召幸嫔妃便是在此。 因此九洲清宴也属于后宫范畴,嫔妃们奉了诏是可以靠近的。 九洲清宴面对前湖,背靠后湖,左右皆有河流贯通,因此九州清晏四面环水,等同是建在一座小岛上,因此分外清凉。 殿门吱呀一声打开,苏培盛弓着腰引她入殿。这殿中的地上铺设着赤金色的方砖,一块块拼接得毫无缝隙,地面光洁如镜,姚佳欣甚至都担心一不小心会滑倒了。 她小心翼翼慢慢走着,甚至都无暇欣赏九洲清宴殿内奢华大气的摆设装饰。 苏培盛将她引进了东侧暖阁中,这暖阁异常宽敞,被水力驱动的风轮咕噜噜转动的声音在寂静的暖阁里异常清晰。一架通天接地的竹林七贤大屏风,精工描绘,苍翠盎然,令人宛若置身竹林间。 以竹林屏风为背景,只见四爷陛下正襟危坐昼榻之上,而皇后也端坐在旁边的一架紫檀圈椅上,宫女太监全都垂手侍立,谦恭默然。 姚佳欣忙上前屈膝请安,“皇上金安,皇后万福。” 皇后面露微笑,一脸贤惠和气。 四爷陛下手上绕着一圈蜜蜡佛珠,他抬手指了指旁边的椅子,“坐吧。” 姚佳欣忙谢了恩,这才去圈椅上端坐,椅子上铺了软垫,搁了引枕,坐在上头十分舒服。 见她坐定,胤禛脸色冷肃,吩咐道:“带齐妃进来。” “嗻!”侍立一旁大总管张起麟应了声,不消片刻功夫,齐妃李氏便被引了进来。 自从昨天傍晚徐德禄被带走,齐妃就彻底慌了神,昨夜一夜未眠,因此今日眼下一片乌青,脸色都是慌乱而颓败的,仿佛一夜之间就憔悴苍老了许多。 见到齐妃这般模样,皇后不禁心头泛起快意,昔年狐媚贱人,如今苍老如斯,再也没有狐媚皇上的姿色!如今更是犯下谋害皇嗣,甚至险些谋害到皇上身上大逆不道之罪!今日,定要借这个机会,要了这老贱人的老命!皇后眼角泄露了丝丝狠厉,坐在旁边的姚佳欣都感觉到这股子气势了。 姚佳欣已然站了起来,毕竟齐妃位份比她高,再未曾定罪之前,她不能失了规矩礼仪。只是她也不想对齐妃毕恭毕敬,因此只是屈了屈膝盖,便坐回了椅子上。 这个举动落在胤禛眼里,不禁觉得他的恬儿如此乖巧守礼,偏生李氏做出这等混账之事! 这礼数落在齐妃眼里,也不免心头有些复杂,一如先前所说,姚嫔的确一直礼敬她…… 齐妃忙收回心神,勉励维持镇定,上前行礼,“臣妾参见皇上、皇后娘娘!” 正文 第一七四章、议罪(第二更) “臣妾参见皇上、皇后娘娘!”齐妃今日只穿了一身寻常的湖蓝色贡缎旗服,面容虽然被脂粉修饰过,但还是难掩憔悴,满是血丝眼中更是透着惶恐不安。 胤禛的冰凉的目光扫过地上跪着的齐妃,也不叫免礼,直接冷冷道:“朕今日传你前来,所为何事,你应该已经猜到。” 齐妃强装镇定,“臣妾愚钝,着实不知。” 听了这话,胤禛勃然大怒,一巴掌便拍在了紫檀木龙纹炕几上,“嘭”的一声巨响,炕几上的茶盏都跟着颤抖。这声音之大,连姚佳欣小心肝都跟着颤了一下,更别说跪在地上的齐妃了。 齐妃脸色嗖地白了几分,心头更是慌乱如麻,难道徐德禄已经招供了?这才一夜光景,这个狗奴才竟如此不忠?!齐妃手心都开始冒汗了。 胤禛脸色阴沉得像是暴风雨前夕,低气压在暖阁中蔓延,他怒道:“你还敢跟朕装糊涂!!你安排的人如何接近珍嫔的亭船,又是如何偷偷做了手脚,你宫里的首领太监早已一五一十全都招供了!!” “带上来!!”胤禛扬声吩咐。 旋即便见两个青壮太监押解着一个已经浑身伤痕累累的太监推搡了进来,齐妃只看了一眼,便瞬间面如土色!这正是她是视为心腹的首领太监徐德禄! 那徐德禄明显受了酷刑,走路都是虚浮摇晃,若不是有两个青壮太监押解提溜,只怕都没力气走进殿中! 徐德禄软跪在地上,耷拉着脑袋,不敢去看自己的主子齐妃娘娘。 青壮太监恭恭敬敬将状纸呈上,胤禛只撇了一眼,便满眼都是嫌恶,他抓起状纸直接丢向齐妃,这张轻薄的宣纸轻飘飘甩在齐妃脸上,却让齐妃只觉得老脸生疼。 “你干出来的好事!!”胤禛恨得几欲噬人。 齐妃看着状纸上的供词,还有供词底下那鲜红的手印,顿时满脸都是灰败,一切都败露了…… “若珍嫔真如你算计,乘船去了后湖湖心,只怕便没命回来了!!”胤禛心中的怒火沸腾,只差一点,恬儿和朕的孩儿便都要没命了! 齐妃神色惶恐,她脱口辩解道:“臣妾没有想要害姚嫔性命!就算真的落水了,最多也不过早产……” 这番话虽是推诿罪责,但明显齐妃已经承认是她在亭船上动了手脚。 皇后心中大喜,她不等皇上发作,便陡然怒斥:“姚嫔本就体质虚弱,三月里湖水冰凉,一旦落水,若是救不及时,如何能活命?!你分明是想要姚嫔一尸两命!!” “不!!”齐妃瞪大了眼珠,她连忙看向胤禛,“皇上!臣妾不敢,臣妾真的只是想让姚嫔早产而已——” “住口!!”一声低沉的怒呵打断了齐妃的辩解,胤禛脸色黑沉得吓人。 齐妃吓得一个哆嗦,满腹辩解之词生生憋在喉咙,憋得老脸都通红了。 皇后一脸正色凛然,语出铿锵:“皇上,齐妃谋害皇嗣,还置皇上于险地。若不是皇上福泽深厚,只怕此刻便不能安然无恙了!其心之歹,令人发指!臣妾以为,必须严惩!” 齐妃老脸煞白,眼中涌动着对皇后的恨意,她急忙辩解:“臣妾没有想害皇上,臣妾哪里想到皇上竟然也会乘坐上姚嫔的船!皇上落水,臣妾当真是无心的!” 胤禛当然知道齐妃算计的目的不在他,纵然如此,齐妃的用心,也着实歹毒! 皇后眼中充斥着狠厉之色,她咬牙切齿道:“无论是谋害皇嗣、还是谋害皇上,都是死罪!” 一个“死罪”让齐妃如坠冰窟,“皇上——”她惊慌失措,飞快膝行上前,一把抓住了胤禛的袍角儿,哭诉道:“皇上,臣妾是无心的,臣妾从未想要害姚嫔和皇嗣性命,更不想伤害皇上分毫。” 一边哭诉,齐妃不由泪水滚滚,脸上的妆容转瞬苦花,一张脸斑斑驳驳,更加狼狈丑陋,她哭得更加厉害了,“求您看在弘昀、弘时,还有怀恪的份上,就饶恕臣妾这一次吧!” 胤禛心头一阵厌恶,“你做出这种事情,还敢在朕面前提孩子们?!有你这样的额娘,才是他们的耻辱!!” 齐妃泪目两行,“臣妾……臣妾对不住孩子们……”她不由痛哭流涕,伏在地上,哭嚎不已。这般模样,当真可怜至极。只可惜齐妃这可怜人,却做出那般可恨蠢事。 因此胤禛眼中没有一丝一毫怜悯,他只怜悯刚出嫁的怀恪、怜悯自幼体弱的弘昀——这两个都是孝顺乖巧的好孩子,却偏偏有这样一个生母! 皇后居高临下俯瞰齐妃,心中难掩快意,她冷脸斥道:“齐妃你也是为人母亲之人,怎么忍心加害无辜的孩子?你这般歹毒,实在不配为人母亲!” 皇后又看向胤禛,正色昂扬道:“皇上向来怜爱诸子,只是罪妇罪大恶极,若不严惩,这六宫便没了章法!” 胤禛默然,一时心中难以决断,到底该如何量刑。若是轻了,不足以面对恬儿,若是太重,怀恪与弘昀日后如何有颜面见人? 见皇上沉默,皇后不禁咬牙切齿,看样子皇上还是旧情难了,不肯处死齐妃!皇后深吸一口气,道:“皇上怜爱子嗣,若要饶恕齐妃性命,臣妾没有异议。只是,死罪可免,活罪难饶!” 胤禛冷眼看着皇后,“那皇后觉得该如何处置齐妃?” 皇后一脸义正辞严,“罪妇李氏所犯本是死罪,即便免死,最起码也该废黜位份,打入冷宫!” 若无几个孩子,胤禛的确想这么处置的。但是…… 正在这时候,张起麟慌慌张张跑了进来,“皇上,怀恪公主进宫了,还有三阿哥四阿哥也都跪在了殿外!” 胤禛不由眉头紧皱,怀恪是怎么知道的?忽的,胤禛想到了什么,徐德禄是昨日傍晚捉拿的,肯定是齐妃趁着落钥前,传递消息出宫,让怀恪今日入宫求情! 胤禛脸色嗖地一沉,冷冷看向齐妃。 齐妃不敢去看皇上质问的眼神,忙垂下头,几乎匍匐在地——怀恪终于来了,看在几个孩子的份儿上,皇上不会那么绝情的…… 正文 第一七五章、为母求情(第三更) 皇后不由满脸恨恨,原想着今日即使不能置齐妃死地,也得叫她去冷宫了此残生!只要李氏进了冷宫,还不是任由她磋磨?没想到怀恪公主居然这么快就进宫了!皇上向来疼爱这个女儿,若是怀恪拼死相求,皇上只怕真的要从轻处置齐妃了! 皇后满心都是不甘。 但再不甘,怀恪公主也已经来了。 只见怀恪公主一袭和硕公主吉服,缓缓走了进来,当怀恪看到跪在地上狼狈不堪的齐妃,不由的又是心疼,又是气恼。明明已经再三劝过额娘,让她不要加害姚嫔,额娘竟还是做出了这等不可挽回之事! 怀恪眼圈不由红了,上前便跪在了齐妃身旁,朝着皇父深深叩头,“汗阿玛,额娘太过糊涂,犯下大错,本不当轻饶。可是……额娘服侍汗阿玛已经足足二十年了!求您看在二十年的情分上,从轻处置额娘!” 说着,怀恪泪花滚滚,深深叩首。 胤禛看在眼里,不禁心酸,朕这个女儿就是命苦,都下嫁了,还要为这个不像样的母亲入宫求情。 皇后老脸有些发青,“怀恪!你既已下嫁,又是晚辈,岂可插手你汗阿玛的后宫事物?未免太不懂事!” 怀恪咬了咬嘴唇,含泪道:“皇额娘教训的是,女儿的确不该插手后宫。可是——女儿的生母也是汗阿玛后宫之一,身为人女,纵然知道生母有过,又岂能不为生母求情?还请皇额娘宽恕女儿这为人子女的拳拳私心。” 怀恪一番话说得在情在理,占足了孝顺大道,哪怕皇后都无法再驳斥。皇后脸色愈发铁青。 怀恪公主又抬头望着皇父,“汗阿玛,额娘的脾气虽然不够温顺,但也从未做出这等谋害皇嗣之事。女儿怀疑,是有人挑唆了额娘。”——先前她就看出这种端倪了,还问过额娘,只是额娘搪塞了过去。 胤禛暗暗点头,传召齐妃,除了问罪,他的确想细细审问一下。毕竟粘杆处暗查了齐妃宫里的几个偏位嫔妃,都没有异常。 听了这话,齐妃如抓到浮木一般,她急忙道,“是春答应!是她挑唆臣妾谋害姚嫔腹中皇嗣!她还说,姚嫔和宁嫔联手,要对臣妾不利!那计谋,也都是春答应出的!臣妾一时糊涂,受了她挑唆!” 姚佳欣:终于顺藤摸瓜,拽出了春答应。 胤禛脸色不由阴沉,给齐妃出谋划策的居然只是个小小答应?胤禛着实没想到。毕竟在他的印象中,那春氏只是个怯懦瑟缩的,后来依附了皇后,言行举止的确叫人愈发厌恶了。 忽的,胤禛冷冷看向皇后乌拉那拉氏。 对上皇上这般冰冷怀疑的目光,皇后不由慌了神,“皇上!春答应位份低微,而且向来与齐妃不熟,怎么会好端端去挑唆齐妃加害姚嫔?定是齐妃故意攀诬!” 齐妃急忙叫嚷道:“臣妾说得都是真的!春答应三番五次偷偷来找臣妾,这点臣妾身边的人都可以作证!” 皇后冷笑:“你身边人皆是你心腹,只会给你做伪证吧?” 面对皇后的讽刺质问,齐妃不由心头大恼,她怒瞪向皇后:“臣妾记得,春答应十分亲近皇后娘娘!她莫名其妙来挑唆臣妾加害姚嫔,难不成是皇后娘娘指使春答应?!” 听了这话,皇后勃然大怒,“你无凭无据,休要污蔑本宫!!” “我——”齐妃咬牙切齿,她的确没有证据!她早该想到的,那春氏巧言令色,肯定是皇后派来的!她居然信了春氏这贱人!! 齐妃忙看向胤禛,“皇上,臣妾所言句句属实!您是知道的,臣妾脾气不好,性子直,如何能想到这种诡谲的计策!这真的是春氏的计谋!臣妾一时糊涂,被她算计了!还请皇上彻查!” 皇后有些急了,“皇上,齐妃不过就是攀诬……” “够了!”胤禛冷冷打断皇后的话,“皇后怎么很不希望彻查到春氏头上?难不成真如齐妃所料,此事与你有关?!” 无端遭受这般怀疑,皇后顿时心凉不已,她眼圈不由红了,“皇上!臣妾是皇后,臣妾有什么理由要害姚嫔?这对臣妾有什么好处?” 齐妃冷笑:“皇后娘娘嫉妒姚嫔得宠,也不是一日两日了!” “你——”皇后一阵气结。 这种妻妾乌眼鸡相斗的场面,胤禛看了便觉得烦得很,直接一巴掌趴在了炕几上,“都给朕闭嘴!” 一时间,皇后齐妃双双低下头,不敢再多说半句话。 胤禛重重吐出一口气,“去把春氏带来!” “嗻!” 春答应的住处离着九州清晏略远些。因此也是一时半会儿能带来的,胤禛看了一眼还跪在地上的长女,抬手道:“怀恪,你先起来吧。” 怀恪抬眼望着皇父,又看了看还跪在一旁的额娘,她自是想陪着额娘的,但是……怀恪暗暗抚摸着自己的小腹,地上着实冰冷……她犹豫了一会儿,终究还是缓缓站了起来,退到一侧,静静等候着。 胤禛又吩咐张起麟,“着人将跪在外头的弘昀和弘时送回阿哥所,若他们不走,就强行扭送!” 听了这话,齐妃慌了神,“皇上……” 胤禛怒瞪齐妃:“闭嘴!你犯下这等大罪,还敢叫孩子们来给你求情?!你还有一丁点为人母亲的样子吗?!” 齐妃被训得老脸红白交加,黯然垂下了头。 怀恪见状,忙道:“汗阿玛,不如女儿去劝三弟四弟回去吧。”——若是被强行扭送回阿哥所,三弟四弟要丢了颜面不说,只怕心里更加不安。 胤禛点了点头,还是这个女儿最懂事。 九州清晏殿外,年长的三阿哥弘昀身躯纤瘦,跪在殿外才半个时辰,就已经摇摇晃晃,小脸发白。四阿哥弘时也跪得膝盖生疼,不住地揉着。 正在这时候,怀恪公主走了出来。 弘昀眼中带着希冀,“姐姐,额娘怎么样了?汗阿玛可有从轻处置?” 弘时小脸带着怒容,“肯定是有人污蔑额娘!” 怀恪皱了皱眉,道:“有汗阿玛在,没人污蔑得了额娘。你们放心,我为尽力为额娘周旋。你们两个不读书,跑来这里,只会让汗阿玛生气。你们俩别在此跪着了,赶紧回去,这里一切有我。” 怀恪在两个弟弟眼中是极为可靠的,所谓长姐如母,三阿哥四阿哥对怀恪的信服丝毫不逊色齐妃。 兄弟俩忽视一眼,没有太犹豫,便听从了姐姐安排,乖乖离开了九洲清宴殿。 怀恪松了一口气,便见一位年轻的嫔妃被御前太监催促着,步履匆匆而来。 怀恪眼底一沉,想必这个就是挑唆了额娘的答应春氏了! 正文 第一七六章、有口难辩(第四更) 当御前的大总管阴森着老脸去传召的时候,春答应便知道事情不妙。但想到齐妃无凭无据,她只要打死不认便是,甚至还可以反咬齐妃蓄意污蔑皇后——毕竟谁都知道她是皇后的人。 被催促着一路赶到九洲清宴,却看到了一位身穿吉服的年轻女子。春答应虽不认识怀恪公主,但也认识这身吉服,这是和硕公主的品阶。 也就是说,这是齐妃的女儿,和硕怀恪公主。 两个年级相若的女子在九洲清宴殿外就这么碰面了。春答应按辈分是公主的长辈,然而她位份过于低微,还不够资格让公主行礼,反倒是应该给和硕公主见礼才对。 春答应强壮镇定,微笑着说:“这位就是怀恪公主吧?妾身是答应春氏。”说着,她优雅地行了一个常礼。 怀恪看向这位春答应眼神有些冷,“额娘与答应无冤无仇,答应为何要害我额娘?” 春答应微微一笑,“公主这话,妾身听不懂。” 怀恪咬牙切齿,看样子这春氏是打算抵死不认了!以额娘的粗枝大叶,只怕也没有什么真凭实据……若是汗阿玛不信额娘,该如何是好?一时间,怀恪心乱如麻。 “好了,别磨蹭!赶紧进殿!皇上还要问话呢!”张大总管语气很是不善。 春答应心中虽恼,但连上带着微笑,连忙快步进殿。 怀恪见状,没有迟疑,连忙也跟着一起回到了殿中。 “婢妾春氏参见皇上、皇后娘娘!”春答应不慌不忙走上前,优雅地行跪拜大礼。 怀恪也忙屈膝一礼,“汗阿玛,三弟四弟都已经回去了。” 胤禛看着怀恪,点了点头。 而春答应就被晾在地上,旁边不远处跪着的齐妃却早已一脸毒恨,齐妃怒吼道:“都是你给本宫出的主意!” 春答应露出了不解的神色,“什么主意?娘娘这话,叫婢妾好生糊涂。” 见这春氏居然想抵赖,齐妃不由气不打一处,“你!皇上面前,你居然还敢撒谎!若不是你屡次挑唆,还出了那种看似缜密的主意!本宫岂会听信你的话,去加害姚嫔?!” 春答应眼眸一挑,反唇讥讽道:“娘娘说得言之凿凿,竟像是真的一般。” 齐妃气得鼻孔冒烟,“这本来就是真的!!一切都是你挑唆本宫!!” 春答应不慌不忙反问:“娘娘为何非要把罪责往婢妾一介小小答应身上推卸?难道不成就是因为婢妾尽心侍奉皇后娘娘的缘故,您才要选婢妾做替罪羔羊?” 春答应满脸都写着“无辜”二字,话里也充满委屈的意味。 齐妃气得眼前一黑,险些晕厥过去。 姚佳欣看在眼里,不禁暗叹,齐妃这段位实在是不行啊,三言两语便被一个答应挤兑到这个地步。 皇后看在眼里,不禁冷笑,都这个时候了,齐妃居然还妄想推卸罪责!皇后忙道:“皇上,齐妃无凭无据,根本就是随便找人做替罪羊罢了!” 春答应抬起头来,用一张无辜又委屈的眼睛看着胤禛,“皇上,婢妾是宫中最微末的答应,怎么敢谋害姚嫔娘娘?婢妾无端遭受齐妃娘娘污蔑,实在有口难辩!” 姚佳欣呵呵哒了,这还叫有口难辨?真正有口难辩的齐妃都快气晕过去了。 皇后又忙道:“皇上,齐妃之罪已经昭然若揭,还请皇上尽快定下处罚!否则她指不定要攀诬到谁头上呢!” 齐妃气得咬牙切齿,皇后的举动落在她眼里,简直就是在跟那春氏一唱一和!齐妃此刻更加坚定是皇后背后主谋! 胤禛皱起眉头,看样子春氏的问题要等到容后详查了,此刻想来是没有丝毫证据。 齐妃急了,她痛哭流涕哭诉:“皇上!臣妾不敢欺君!臣妾所言句句属实啊!!” “够了!”胤禛脸色阴沉,“就算有人唆使又如何?你又不是三岁小孩子,别人让你做什么你便做什么吗?那日后,若是有人挑唆你弑君,你也乖乖听从吗?!” 这样的话,把齐妃吓得脸色煞白,“不不不,臣妾不敢!臣妾是一时糊涂!” 此时此刻,春答应也心里也发慌了,皇上话里的意思,竟真觉得是她挑唆齐妃?? 皇后此刻倒是没有春答应想得那么多,见皇上发怒齐妃,她立刻煽风点火:“是啊,齐妃谋害皇嗣,已经罪证确凿!还请皇上严惩!” “汗阿玛……”怀恪不由急了,她忙上前再度跪在地上,“额娘不是这么有城府的人,还请汗阿玛彻查此事!” 姚佳欣暗道,怀恪公主这话的意思是:我娘很蠢,想不出这种聪明主意。 胤禛看在怀恪苦苦哀求的模样,不禁有些头疼。 皇后见皇上迟疑,心中不禁暗恼,在这么下去,即使定罪,齐妃也肯定会被从轻处置的!皇后有些心焦,不由将目光转向了一直保持沉默的姚嫔身上。 皇后灵机一动,道:“姚嫔,齐妃险些害了你与腹中皇嗣性命。皇上此番有特特传召你前来,想来是要过问你的心意。你觉得,齐妃当如何处置?” 姚佳欣:本想看戏便是,没想到皇后唱不下去,非拉她出来。 姚佳欣站起身,却并没有急着回答皇后的提问,她看向了胤禛,“嫔妾想先请示皇上,不知皇上打算如何处置齐妃?”——皮球先踢给四爷陛下就是。 胤禛目光凝视着她,良久才道:“褫夺封号,降为贵人,如何?” 从原本六宫位份最高的妃主娘娘,一下子伐落到小小五品贵人,也算是极重的处罚了。且贵人连一宫主位都不是了,若非三阿哥四阿哥都已经搬入阿哥所读书,若还年幼,只怕都要从李氏膝下抱走了。 皇后脸色难堪,皇上果然还是要轻纵了齐妃!不但不打入冷宫,连位份也只是降为贵人! 怀恪暗暗松了一口气,额娘所犯的可是谋害皇嗣、甚至险些谋害了汗阿玛,这样的处置已经算是轻的了。 姚佳欣上前一步,道:“皇上,嫔妾有话想说。” 胤禛脸色复杂,这样的处置,恬儿还是不能接受吗? 皇后暗喜,姚嫔必定也不肯轻易放过李氏! 李氏与怀恪母女齐齐脸色一白。 正文 第一七七章、齐嫔(五更完求月票!) 此时此刻,无论皇后还是齐妃母女,只怕都以为姚佳欣是要落井下石呢。 姚佳欣:咳咳,老娘要开始装圣母了。 扶着粗重的腰身,姚佳欣那巴掌大的瓜子脸上露出温柔宽容的微笑,“皇上,齐妃毕竟是皇子公主们的生母,若是惩罚太重,也会让皇子公主跟着一起蒙羞。” 此话一出,在场所有人的震惊了。甚至包括胤禛本人,也微微吃了一惊,他看着恬儿那柔和恬静的脸颊,不禁心中大为感喟:朕的恬儿,就是这般宽和柔善的女子! 皇后震惊之余,老脸都隐隐发绿了。 而齐妃母女,震惊中带着难掩的惊喜,她们也没想到,姚嫔竟会主动松口求情!怀恪公主不禁觉得羞愧,额娘险些害了姚嫔与她腹中孩儿,姚嫔不但没有趁机要求严惩,竟以德报怨,反过来向汗阿玛求情宽恕! 怀恪只觉得无地自容,“母嫔……”素日里,她虽瞧着姚嫔举止温和,性子应该还不错,但没想到会好到这个地步! 姚佳欣脸上的笑容愈发柔和,仿佛散发着圣母的光辉,“何况,齐妃痛哭流涕,显然是已经知错了。知错能改,善莫大焉。而且,嫔妾也只是受了些惊吓、招了点风寒而已,如今已经没有大碍了,故而嫔妾想请皇上从轻处置齐妃。”说着,姚佳欣微微屈膝,见了一个万福礼。 皇后的老脸不由青意阵阵,“姚嫔!此事可不止涉及你一人!皇上也险些被这罪妇谋害!” 姚佳欣眼睑垂下,脸上透着愧色,“说到底,是嫔妾突然起了性子,想要乘船去观鱼,这才把皇上牵扯其中,都是嫔妾连累了皇上。”——说实在的,她的确觉得蛮对不住四爷陛下的。四爷陛下对她那么好,她为了将计就计完成这一局,生生把四爷陛下也拉入局中。 见状,胤禛不禁大是怜爱,“这怎么能怪你?你又不晓得那亭船被动了手脚!” 姚佳欣抬眼凝望着四爷陛下,“幸好皇上没事。”——亭船渗水后,四爷陛下便将她横抱了起来,倒是他自己被冰冷的湖水浸泡了那么久……姚佳欣真担心四爷陛下会感冒,不过庆幸四爷陛下真的身强体壮,并没有招惹风寒。反倒是她打了两天喷嚏……唉,弱渣伤不起啊。 皇后看着这幅场面,皇上与姚嫔彼此含情脉脉,当她这个皇后是摆设不成?! 胤禛目光柔和地看着姚佳欣,“那你觉得,齐妃该如何处置?” 姚佳欣迟疑了片刻,“此事原不该嫔妾做主,只是皇上既然问了,嫔妾不敢不答。嫔妾以为……齐妃虽有过错,降为贵人也多少重了些,不如就降为嫔如何?” 胤禛心中感喟:恬儿实在是太过宽容了。 姚佳欣又补充道:“至于封号,嫔妾觉得,这‘齐’字又修身齐家之意,不妨留着警醒齐妃。” 听了这话,胤禛又是惊讶,又是感动,朕的恬儿,心性如此宽和,简直是世间无双。能得恬儿陪伴左右,是朕此生最大的福祉! 胤禛点了点头,“朕就依你所求,齐妃李氏,降为齐嫔,即日起禁足曲院风荷思过。” 听了这话,齐嫔大喜过望,连忙重重磕头,“多谢皇上恩典!” 胤禛冷冷道:“你该谢的是珍嫔!!” 齐嫔泪痕斑驳的脸上满是复杂之色,她至今仍然不敢相信,姚嫔居然会反过来为她求情?齐嫔虽有些狐疑,但此时不敢露出分毫,连忙转身朝着姚佳欣磕了一个头,“多谢姚嫔妹妹宽宏大量!” 姚佳欣忙退避一侧,不受其礼,虽然李氏如今被降为嫔,依旧与她位份相同,她自然是受不得这般大礼的,姚佳欣语气淡淡道:“只要你知错改错,以后不再加害我与我的孩子,就够了。” 齐妃连忙道:“我受了旁人挑唆,做了一次糊涂事,断断不会再糊涂一次了!” 见状,怀恪也连忙跪了下来,郑重叩首:“多谢母嫔宽恕额娘!怀恪实在无以为报!” 姚佳欣依然退避不受礼,“公主不必如此。” 至于姚佳欣为什么能这般宽宏大度,宛若圣母?因为李氏所犯罪过,毕竟是未遂之罪,注定不可能打入冷宫或者赐死这般重罚,也不过就是降位、褫夺封号而已。 因此无论是降位贵人,还是常在答应,甚至是嫔,对她而言区别不大——因为四爷陛下承诺过,产后会封她为妃,因此李氏无论降几级,日后的位份都比她低,所以对她而言是没什么区别。故而与其让李氏贬到微末之位,不如保住其主位与封号,这份施恩,算是足够厚重了。 至于齐嫔本人是否感恩姚佳欣并不介意,因为怀恪起码会念她高抬贵手之恩,再则——对于李氏处置问题上,四爷陛下也很为难,四爷陛下纵然对李氏没有情分,可毕竟对公主阿哥们还有情分在,罚得重了,四爷陛下肯定会心疼儿女,而她的举动,免了四爷陛下的心疼,日后四爷陛下当然会念她的好,日后对她的恩宠肯定会蒸蒸日上。 这样细细一算,这笔买卖,对姚佳欣而言,是十分划算的。 唯一的缺点就是,没能立威。 不过不急,不是还有春答应这条嘚瑟的小命等着她掐死呢。 姚佳欣心中泛起了阴恻恻的冷笑,齐嫔也就罢了,一个脑容量感人的蠢女人,她真的不介意宽宏大度一些,但对于出谋划策、背地里搞事情的春氏……她可就不会客气了! “说来,嫔妾还应该对春答应说声‘谢’呢。”姚佳欣忽然冒出了这句话。 这冷不丁的话,莫说胤禛不解,连春答应本人都是一脸惶惑。 “娘娘这话,从何说起?”春答应怯生生问,心里不由开始有些不安。 姚佳欣微微一笑,看向四爷陛下,“皇上,其实数日前,春答应的贴身宫女秋莹,曾经向嫔妾的宫女传递过消息,让嫔妾小心齐嫔。” 听了这话,春答应小脸刷的白了半边。 姚佳欣继续道:“只是这样的提醒,宁嫔也总在嫔妾耳边絮叨,因此嫔妾并未放在心上。没想到……春答应和宁嫔的提醒,竟都是真的。这份心意,嫔妾很是感念。” 胤禛眉头一皱,“宁嫔与齐嫔颇有宿怨,会如此提防齐嫔,倒也在情理之中。倒是春氏——”胤禛冰冷的目光扫向跪在一旁的春答应,“你又如何晓得,齐嫔对珍嫔怀有歹意?!” 正文 第一七八章、人之将死春答应 “婢妾……”春答应一时张口结舌,心里却恨极了秋莹,她一直善待这个慈宁宫昔日的小姐妹,没想到秋莹竟背叛了她!怪不得姚嫔会逃过这一劫,原来是早有防备!连乘船出行,都不往湖心去!以至于她完美的计划,竟落了空! 齐嫔李氏见状,立刻大声叫嚷道:“春答应当然知道这些!因为这计策本来就是她给臣妾出的!” 春答应小脸惨白,却强撑着道:“若真是婢妾为齐嫔娘娘出谋划策,那婢妾为何又要偷偷让姚嫔娘娘小心防备?若姚嫔娘娘因此发现端倪,这谋划岂不是要泡汤了?婢妾若真对姚嫔娘娘有歹念,又为何要自毁长城?” 春答应这一番反问,条理清晰,又满是不卑不亢,相比齐嫔那咋咋呼呼叫嚷的模样,可真真是高下立分。 这春答应真是长进不少,口才之伶俐,绝对秒杀齐嫔。 只可惜,光嘴皮子胜过齐嫔有什么用?齐嫔蠢,姚佳欣不蠢,四爷陛下更是精明得很。 姚佳欣抿了抿嘴唇,“这也正是本宫觉得奇怪的地方,不如便传了秋莹进来,一问究竟好了。” 春答应脸色更加苍白了,秋莹既然背叛了她,只怕未必会维护她!可此刻她偏偏没有理由拒绝。 而秋莹作为春答应的贴身宫女,自然也是跟着来了,就候在九州清晏殿外。自家小主迟迟未出,秋莹等得心惊胆战,早已乱了心神。 众人只见一个纤瘦的小宫女瑟缩着身子走了进来,这便是秋莹了。秋莹一眼看到自家小主跪在地上,不由便认为是小主的所作所为全都暴露了。 噗通一声,秋莹软跪在地上,瑟缩着,身躯颤抖。 姚佳欣见状,忙柔声安抚:“你别怕,多亏了你提醒本宫,虽然本宫没有放在心上,但你也算是有功了。” 听了这话,秋莹脸色这才稍微好了点,她微微抬起发白的小脸,急忙道:“娘娘您没事就好,小主她……她真的是魔障了,竟然教唆齐妃娘娘在您的亭船上凿洞,还用木屑鱼胶封口,让船看上去好端端无恙。您若去了湖心,肯定会船毁人亡!” 秋莹虽然受到安抚,但早已吓坏了,还没审问,小嘴如倒豆子般,一下子就把春答应的老底儿给揭了个干干净净! 春答应瞬间面无人色,眼中却涌起了浓烈的毒恨,“为什么?我对你那么好,居然背叛我!!” 一瞬间,那个娇弱的春答应一下子面孔变得狰狞可怖。 秋莹吓得身躯颤抖,口齿也咯咯打颤:“我我我我……我不能看着您做这种孽啊!不管姚嫔娘娘如何,她肚子里的孩子是无辜的啊……”说着,秋莹呜呜哭了起来,“小主您从前连只猫狗都不忍伤害,您怎么会变成这样?” 看着秋莹,姚佳欣一时间有些感慨,虽然宫中险恶,终究还是良善多过歹毒之辈的。只不过呢,良善的一般没什么好下场就是了。 春答应眼中满是愤慨的火焰,“怎么,你觉得我变得歹毒了?” 秋莹缩成一团,不敢说话。 春答应突然“哈哈”笑了,笑得声嘶力竭,几欲疯魔,她毒恨目光扫过胤禛、扫过皇后、扫过姚佳欣、扫过在场每一个人,“我从前逆来顺受,换来的只是旁人变本加厉欺侮我!既然做好人没有好报,那我为何还要做好人?!” 听了这话,胤禛勃然大怒,“所以你就要谋害珍嫔与朕的骨血?!纵然旁人欺你,珍嫔何曾有丝毫对不住你的地方?!” 春答应忽的泪目,“就算姚嫔没有对不住婢妾的地方,那皇上您呢?” 春答应眼中充满了怨恨,“皇上!是您亲口跟太后讨要婢妾,却转脸置婢妾于不顾!婢妾当时又有何过错?却要早您如此对待?!” 胤禛脸色黑沉难看,“朕如何对待你?朕把你做一个卑贱的奴才,封为七品答应!你还有什么不知足?!若无朕抬举,你不过就是慈宁宫一个奉茶的奴才,此时此刻焉有资格在朕面前振振有词?!这宫里有的是失宠的嫔妃,怎不见旁人像你这般为非作歹?!” 春答应咬着嘴唇,心口隐隐阵痛,原来在皇上心目中,她就只是个奴才,而非嫔妃妾御。 胤禛一脸厌恶,他拂袖道,“朕的确是错了,朕不该抬举你!因为你不配得到抬举!” 春答应满目怆然,“可皇上,是您给了婢妾希望,让婢妾以为,您是喜欢婢妾的。可一转脸,您又冷落了婢妾,让婢妾沦为六宫笑柄,甚至人人都说,是婢妾狐媚惑主。” 胤禛冷冷道:“那是你自作多情,朕从未说过喜欢你!” 春答应软在地上,目光空洞,口中喃喃:“是啊,在皇上眼中,婢妾不过就是一枚棋子,岂会有人会喜欢棋子?” 胤禛皱了皱眉,“朕还有话要问你!你若肯如实回答,朕可以保证,你所犯罪责,不会牵累你母族全家!” 听了这话,春答应一个激灵,再也不复伤春悲秋,她想起了已经年迈的父母,以及家中的兄弟姊妹,她不能连累他们! 胤禛板着脸问:“你挑唆齐嫔,谋害珍嫔。这些举动,是你自己的主意,还是有谁指使?” 听了这话,齐嫔咬牙切齿叫嚷:“当然是有人指使!否则她一个小小答应,哪里有这么大的胆子?!” “齐嫔!!”皇后勃然变色。 胤禛脸色一沉,呵斥道:“都给朕闭嘴!朕问的是春氏!” 春答应此刻脑子不由急速运转,皇上明明知道皇后意图抚养姚嫔这一胎,因此皇后又怎么可能指使她做这些?皇上不可能想不到这些!然而,皇上却特特问她,是否有人指使。 一瞬间,春答应终于明白了皇上的意图,心中不由苦涩,皇上竟如此宠爱姚嫔! 春答应抬起了满是泪痕的小脸,“齐嫔娘娘说得对,婢妾一个小小答应,就算有这个胆子,也没有这等缜密的智谋,自然是有人指使婢妾的。”——为了父母族人,她只能顺从皇上的心意。 皇后脸色顿时难看了起来,“春氏,你可不要胡言乱语!!” 春答应恍若听不见皇后的话,她深深磕头,“婢妾人之将死,不敢有半句谎言。这一切的,都是皇后娘娘指使的!!” 春答应重重说出这番话,她不由笑了,她一个小小答应,把后宫位份最高的两位娘娘的全都拉下了水,齐妃贬为齐嫔,皇后这个“幕后主使”也要遭了皇上厌弃! 春答应心中泛起快意。 “你撒谎!!!!”皇后暴怒急吼,这一瞬,皇后完全失去身为中宫应有的端庄雍容,她眼珠几欲瞪出,简直宛若疯妇! 正文 第一七九章、攀诬中宫 原本看齐嫔好戏的皇后,如今被一个小小答应扣上了一顶谋害嫔妃皇嗣的黑锅。 这叫皇后怎么能不气绝? 皇后气得浑身发抖,气愤之余她心头泛起恐慌,她连忙朝着皇上跪了下来,“皇上!都是这贱婢临死攀诬!臣妾是冤枉的!” 胤禛冷冰冰的目光居高临下扫视着皇后,“将春氏废除位份,暂且羁押慎刑司。待请示太后之后,再做处置。” 立刻便有青壮太监将春答应……哦不,是庶人春氏押解了下去。春氏的戏,已经唱完了,自然要退场。 皇后却急了,他急忙看向胤禛:“皇上!臣妾怎么可能害姚嫔,臣妾还打算……”话说到一半,皇后生生把话噎了回去。 胤禛脸上如被冰霜冻结,“你打算如何?你是打算对珍嫔留子去母吧?!” “不!!”皇后急忙否认,“臣妾从未这么想过!臣妾膝下空缺,只是想抚养一个孩子!所以臣妾一直尽心尽力照顾有孕嫔妃!无论是熹贵人还是裕嫔都平平安安诞下孩子!臣妾自然也会保姚嫔母子平安!臣妾不可能害姚嫔的!” 胤禛冷笑:“皇后想要抚养一个孩子?” “是。”皇后小心翼翼应了声,眼中带着渴盼,“臣妾保证,一定会视若己出,还请皇上看着多年夫妻情分,就成全臣妾这份人母之心吧。” 胤禛点了点头,“好,朕成全你。” 听了这话,皇后大喜过望。 齐嫔却脸色灰败,皇上难不成真的要把姚嫔的孩子给皇后抚养?她急了,急忙要开口,却被怀恪一把拉住了,怀恪狠狠瞪了自己额娘一眼,齐嫔不由讪讪,只得闭上嘴巴。 胤禛直接转脸吩咐张起麟:“传旨,即日起,将熹贵人钮祜禄氏所生四公主泓丽交皇后抚养!” 姚佳欣暗道,果然四爷陛下是要那泓丽来搪塞皇后的野心。 皇后脸上的期盼瞬间僵化了,什么?泓丽公主?她抚养一个公主有什么用?而且泓丽的生母熹贵人还是遭了皇上厌弃的! 胤禛冷冷道:“你想要孩子,朕已经给了你!除此之外,皇后不必再肖想其他!无论是弘昼,还是珍嫔这一胎,都由生母亲自抚养!望你知足!若再蠢蠢欲动,做出那些不像样的事情,就别怪朕不顾多年夫妻情分!” 胤禛这话,是警告,更是威胁。 一瞬间,皇后老脸颓然,皇上竟连个儿子都不给他…… 还有这次的事情,皇上肯定是觉得都是她指使的,皇后如何肯受这等污蔑,她急忙道:“皇上,臣妾真的没有害姚嫔——” “够了!”胤禛直接打断了皇后的辩驳,“这件事朕不仅宽恕了皇后,还将泓丽交给皇后抚养!你还有什么不知足?!” “不,我没有——”皇后满腹冤屈不知如何申诉,眼中满是泪光。 “好了!”胤禛露出了不耐烦的神色,“朕是看在珍嫔无碍的份上,才肯原谅皇后这一回!若是日后再犯,皇后就交出中宫凤印吧!” 听了这话,皇后脸上一瞬间没了血色,中宫凤印代表皇后权位,皇上这话的意思,竟是要废了她不成吗? 一时间,皇后心惊胆战,几乎魂不附体。 看着皇后这幅模样,齐嫔又是快意又是觉得远远不够,明明是皇后算计了她,她被贬为齐嫔,皇后却丝毫无损,还得了一个公主!皇上也不过就是严厉申斥而已,皇后还是皇后,甚至连权位都还照旧! 凭什么!齐嫔心中泛起浓浓的不服气!皇后犯下的过错,可比大严重多了!凭什么皇后这般被轻飘飘放过?! 然而齐妃还没蠢到家,此刻皇上龙颜大怒,借齐嫔仨胆也不敢质问皇上。 “此事到此为止!你们都退下吧!”胤禛语气不善地道。 众人连忙跪安,纷纷离开了九州清晏。 姚佳欣不禁感叹,真是划算啊!不但让齐妃贬为齐嫔,背后出主意的春氏也是逃不过一死,甚至还把皇后给拉下了水,四爷陛下更是借机粉碎了皇后意图抱养皇子的盘算。 自此之后,她可以安心生包子养包子了。 她也看出来了,四爷陛下分明是故意引导春答应牵扯到皇后头上,四爷陛下这么做的目的,是为了她。 姚佳欣心里美滋滋的,一妃一后通通被拉下马,她这只猴子完全可以充大王了。 另一边,怀恪公主亲自护送齐嫔回到了曲院风荷,此时的曲院风荷已经被御前的人封锁了入口,等闲之人不得入内。但好在,怀恪公主还是可以进去的。 关上殿门,齐嫔满脸萧索,好不容易被封为妃,如今转眼被贬,多年的苦心算是白费了。 怀恪握着齐嫔的手,“额娘,汗阿玛龙颜大怒,此番能保您嫔位和名号,已经是汗阿玛开恩了。” 齐嫔一脸苦涩,“萱儿,都是额娘不中用,自己成不了事,还连累了你。可怜你才刚下嫁富察家,如今有了我这个一个额娘,只怕富察家要轻慢你了。” “不会的,额附一直待我极好。”怀恪忙柔声道。 齐嫔泪眼红肿,绝望地摇了摇头:“男人都是见异思迁的,都靠不住。” “额娘!”怀恪皱眉,汗阿玛已经够念旧情了,她叹了口气,只得将身孕相告,“您放心,女儿如今已经有了两个月的身孕了。” 听了这话,齐嫔悲苦的脸上一瞬间迸出喜意,她连忙问:“当真?” 怀恪点头,神色不由黯然,“原想着坐稳了胎,再向您报喜的,没想到出了这种事……” 齐嫔一瞬间泪涌出来,“好,太好了!你怀了富察家的骨血,还是皇上的外孙,富察家定会更加重视你。” “额娘……”额娘虽然有诸多不好的地方,但终究是真心疼爱她的。怀恪伏在齐嫔怀中,“额娘,汗阿玛还是疼爱女儿、三弟和四弟的。您呆在曲院风荷思过,过些时日,等汗阿玛气消了,女儿再想法求情,起码把您放出来。” 齐嫔摇了摇头,“你不用帮我求情,我如今落得今日地步,哪里还有颜面见人?还不如呆在曲院风荷,眼不见心为净。” 怀恪叹了口气,额娘是何等在乎颜面,就算日后被解除禁足,只怕也不肯见人了。她低声道:“还是要求情的,起码要让汗阿玛允许女儿和三弟四弟时常向您请安。” 听了这话,齐嫔不由心痛不已,“有我这个额娘,弘昀和弘时怕是要被人怠慢了。” 怀恪忙道:“你放心,我会尽力周全的。再则,三弟和四弟毕竟是皇子,皇后如今境况也不妙得很,也无暇为难三弟四弟了。” 提到皇后,齐嫔不禁恨恨,“皇上居然那么轻易放过了皇后!” 怀恪叹了口气,“皇后毕竟是先帝爷指婚给汗阿玛的发妻。”——而额娘您毕竟只是汗阿玛的侍妾,自然是不可同日而语的。只是这些话,她不敢说出口。额娘如今已经够难过的了。 正文 第一八零章、宁嫔求见 皇后回到镂月开云,便瘫软在了凤椅上,明明好端端的局势,怎么会演变到这个地步?! “春氏这个贱人!!”皇后牙齿几欲咬碎,“竟敢攀诬本宫!!” 蕙纕也跟自己的主子皇后一同愤懑不已,“若无娘娘提携,春氏还不知道被懋嫔磋磨成什么样子呢!她居然临死反咬主子娘娘一口,真是该千刀万剐!” 皇后恨得双目赤红,一副择人而噬的可怖的模样,她何尝不想千刀万剐了春氏这贱婢!这该死的贱婢,为了减轻罪责,不牵累家人,居然污蔑说是本宫指使!!该死! 愤到极处,皇后不由悲从中来,“皇上居然信了这贱婢的话!本宫与皇上夫妻二十余载,皇上居然宁可信一个贱婢的话,也不信本宫!” “娘娘……”蕙纕不由泪湿眼眶,“咱们得想想办法呀!” 皇后悲愤欲绝,“本宫能有什么办法?那贱婢被关押在粘杆处牢房,本宫就算想让她改口,也伸不进去手啊!” 蕙纕也露出了绝望的神色,“这一切分明都是春氏和齐嫔这两个贱人所为,主子娘娘却要平白受这等污蔑委屈,奴才实在心疼娘娘。” 皇后不由落下了泪来,“连你都知道心疼本宫,皇上眼里却只有姚嫔这个狐媚子!本宫堂堂中宫,要宠爱没宠爱,要尊重没尊重,甚至想要个儿子,皇上都不肯给!” 站在一旁一直不吭声的宫女兰茝急忙柔声道:“娘娘,皇上肯定是因为你往日里对姚嫔有所苛责,如今才会怀疑您。这个时候,是断断不能再对姚嫔如何了。否则,皇上的怒火,您可承受不起啊。” 皇后满脸悲伤绝望,“这个本宫自然知道。姚嫔不日即将临盆,若是诞下的是阿哥……”皇后露出悲苦的笑,“这后宫便是她姚佳氏的天下了!” 蕙纕忙宽慰:“怎么会呢?您毕竟还是中宫,姚嫔再得宠,也只是嫔妃。此番就算皇上误会了娘娘,以后也总还有机会挽回,您可是先帝赐婚给皇上的原配发妻啊!” “原配发妻又怎样?”皇后满目怆然,“本宫年老色衰,又连个儿子都没有,皇上不信任本宫,本宫以后又该如何自处?” 皇后泪落两颊,“如果本宫有儿子,如果本宫的弘晖还活着……本宫又岂会落到这个地步?” 想到大阿哥夭折,蕙纕忧愁地叹了口气。 旋即,皇后露出恨极的目光,“若不是李氏这贱人,当年故意气本宫,害得本宫早产,弘晖或许根本就不会夭折!” 蕙纕不敢反驳主子娘娘的话,大阿哥是死于痢疾,这病成年人都未必熬得过,何况大阿哥当年才八岁…… 或许大阿哥若是足月诞下,体质应会强壮一些,或许便能熬过那场痢疾也未可知。主子娘娘恨齐嫔也是理所应当的。 “齐嫔如今失了宠,日后主子娘娘想法子料理了她便是。”蕙纕只得这般安慰。 皇后恨得咬牙切齿,“满以为能借这次机会,要了李氏这老贱人的命,没想到……不过就是降为齐嫔,还将本宫也牵扯其中!” 皇后满脸都是不甘与愤懑。 这一夜,不知多少人无眠,而姚佳欣却睡得格外酣甜,一觉睡到天明。 晨起后,慵懒梳妆。 宫女玉缀双手灵巧无比,素手上下翻飞,一个精致大方的两把头便梳好了,素雨捧着各色珍贵首饰,为她装点旗髻,一边道:“今早皇后传讯各宫,说暂免三日请安。” 姚佳欣笑了笑,“看样子皇后受到很大的打击啊。”——免六宫请安这种事情,从前可从未出过。 正在这时候,浓云快步进来,一个利落的万福行礼,禀报道:“娘娘,宁嫔求见。” “哦?”看样子宁嫔对现在的结果并不满意啊。 姚佳欣看着镜中自己那张因饱睡而颇有精神的小脸,徐徐道:“请她进来吧。” “是。” 很快姚佳欣便听到了急促的脚步声,只见一个身量纤细的妇人快步走到了她身旁,可不正是宁嫔武氏么。 姚佳欣抬眼看了宁嫔一眼,一张脸上满是焦虑愤懑,宁嫔恨恨道:“李氏谋害姐姐,竟然只是被贬为齐嫔,皇上未免太……” 宁嫔生生把后头半句对皇上不敬的话给咽了回去,“姚姐姐,你该不会这么轻易就放过齐嫔吧?” 姚佳欣故作忧伤地叹了口气,她指了指旁边的椅子,“瞧你这一头热汗,先坐下喝口水,消消汗吧。” 宁嫔哪里还有心思消汗喝茶,但也只得强行按捺住焦急,乖乖坐下,接了碧桐书院宫女奉上的香茗。 姚佳欣见宁嫔用了茶,这才缓缓道:“昨日在九洲清宴发生的事情,实在有些出乎我的意料。”这倒是实话,姚佳欣的目的其实不过就是把春氏牵扯出来,然后取其小命而已,没想到春氏竟把皇后拉下了水。 “也多亏了宁嫔提醒,此事果真是春氏给齐嫔出的主意。”姚佳欣忙露出感谢的神色。 宁嫔忙道:“妹妹不过就是随口提醒罢了。”——春答应被废黜了位份,押解在粘杆处大牢,看样子是活不得了,只不过春氏出身慈宁宫,皇上想来是打算了请示了太后,再赐死的。 “可后来,春氏竟招供出,是皇后指使她。”姚佳欣幽幽道。 “什么?!”宁嫔着实吃了一惊,“皇后指使春氏去挑唆齐嫔害你?” 宁嫔露出了不可置信的神色,“皇后娘娘,应该是想要抱养姐姐的孩子吧?应该不会如此吧?” 姚佳欣淡淡道:“春氏一直勤于侍奉中宫,未尝没有这个可能。” 宁嫔沉默了,虽然她也不太相信这是皇后主使,但是皇后一直多有照拂春氏,姚嫔会有所怀疑也是顺理成章的事情。 “怪不得,皇后突然免了六宫请安,我还以为皇后是忙于照顾四公主呢。”宁嫔喃喃道。 熹贵人的四公主,昨儿就被连夜送去了镂月开云。 四爷陛下还真是一刻都等不得了。 姚佳欣徐徐道:“我观皇上很是怜惜齐嫔所出子女,有宽纵之意,故而索性在皇上面前替齐嫔说了两句好话。” 听了这话,宁嫔瞪大了眼睛:“姚姐姐为何要这样做?就算姐姐不想痛打落水狗,也没必要给李氏求情啊!”说着,宁嫔心中不由地有些愤慨。 姚佳欣叹了口气,“齐嫔险些害了我的孩子,我如何愿意为仇人求情?只是皇上的意思也只是褫夺其封号,降为贵人而已,这对我而言,跟降为齐嫔也没什么区别。故而,索性保留她嫔位,起码叫公主阿哥们不至于太难堪,皇上也很高兴我能这般宽宏大度。” 姚佳欣如此坦然相告,也是唯恐皇后借机挑拨。 听了这番解释,宁嫔心中的怨怪这才消了大半,宁嫔幽幽道:“有孩子就是好,不管犯了多大的过错,皇上都会原谅。” 姚佳欣挑眉:“宽恕不代表原谅,皇上若真原谅了齐嫔,就不会将她幽禁曲院风荷了!如今齐嫔想见儿女都难了!” 听了这话,宁嫔心中这才稍稍痛快了几分。 正文 第一八一章、香云纱珠帐 “眼下曲院风荷被御前太监封锁,若有人借机挑唆你去灭口,你也可千万不要中计。”姚佳欣正色提醒宁嫔。 宁嫔不傻,如何听不出姚嫔这是暗指皇后?她笑了笑,“姐姐放心,我虽恨齐嫔,但还不想跟她同归于尽。” 姚佳欣不由心安不少,宁嫔不是蠢人,稍微一提点就足够了。 宁嫔又含笑道:“如今皇后抚养了四公主,姚姐姐这一胎生下来,便可亲自教养,真是恭喜姐姐了。” 姚佳欣莞尔,“是啊,我终于可以安心待产了。”希望皇后不要再闹幺蛾子了。 后宫异常偌大风波过后,不少人三三两两前来碧桐书院,送来慰问品。姚佳欣只接待了宁嫔、裕嫔、懋嫔以及……怀恪公主。 怀恪公主也真是不容易,都下嫁了,还得给她那个蠢娘擦屁股。 怀恪公主此番特意携了重礼前来赔罪,礼单如下:白银一千两、黄金二百两、白玉如意一柄、赤金錾花鸳鸯一对、缂丝缎十匹、香云纱珠帐一幅、东珠十八子佛珠一串。 亏得四爷陛下给怀恪的嫁妆丰厚,富察家也足够富裕,否则哪里能一下子拿出这么多金钱财帛? 这些东西还不只是值钱,其中那串十八子的东珠佛珠,虽不及南珠硕大圆润,但在本朝,东珠是只有特定身份的人才能享用,以姚佳欣如今嫔位的位份,也只能享用四等东珠而已。 而这串东珠,分明比她之前享用的那一耳三钳的东珠耳环上的东珠大了好几圈!搁在手里沉甸甸坠手,一颗颗光彩圆润,每一颗都足有拇指肚大。 “这东西,还是收起来吧。”姚佳欣将东珠佛珠放回了锦盒中。 见状,许嬷嬷忙道:“娘娘,若奴才没有记错,这般大小的东珠,应是一等东珠无疑。” 听了这话,姚佳欣暗自咋舌,一等东珠只逊色大东珠的存在,皇帝、皇后朝冠的冠顶镶嵌的便是大东珠,大东珠一般数量极其稀少,根本无法凑成手串。因此一等东珠的手串,便已经是最贵重的东珠手串了! 而一等东珠只有帝后、太后的朝冠上才可镶嵌,才可以制成耳环佩戴。 许嬷嬷又道:“娘娘朝冠耳环上用的是四等东珠,但若只是佩在手上也没那么忌讳。” 姚佳欣摇了摇头,“那也太招摇了,还是收在库房吧。” 见娘娘坚持,许嬷嬷不敢再多嘴。 素雨点头称是,忙东珠手串仔细装好,亲自送去了小库房。 至于其他礼物,倒是都不犯忌讳,尤其是那幅香云纱珠帐,藕粉色香云纱上缀满了细小的米珠,宛若漫天星子,姚佳欣很喜欢,便叫直接换上用着了。这藕粉虽是粉色,却并不娇艳,稍微有点泛紫,有些似皮粉,看上去十分温柔,与她的年纪正合适。纱帐薄如蝉翼,轻若云烟,风一吹,纱帐婆娑发出轻微的沙沙之声,故得“香云纱”之名。 此纱轻薄柔软,不宜起皱,垂坠性极好,用来做帐子正合适。且此纱制作工艺繁琐,因此价比黄金,十分难得。 换上新帐子,姚佳欣躺在床上午睡,听着这沙沙之声,很快便睡得酣熟。 一觉醒来,迷迷糊糊睁开眼,却看到一双大手正抚摸着纱帐。 “醒了?”那是个温厚柔和的男低音。 隔着半透明的纱帐,姚佳欣仍然一眼认出,四爷陛下是什么时候来了? 她急忙要爬起来,胤禛忙挑开纱帐,小心地将她扶了起来,嘴上责怪道:“身子重了,不要起得这么急,容易动了胎气。” 姚佳欣讪笑,“皇上什么时候来的?” “刚来一会儿。”胤禛淡淡道,也就才半个时辰而已。 姚佳欣“哦”了一声,笑着指着这纱帐道:“这是怀恪公主送给嫔妾香云纱珠帐,嫔妾瞧着很合眼缘,便直接用上了。” 胤禛长长吐出一口气,“朕认得,这珠帐……正是去年怀恪下嫁,朕赏赐的嫁妆。” “啊?”姚佳欣惊了一下,怀恪公主居然把嫁妆送给了她? 胤禛忙解释说:“当时还是冬日里,怀恪一直不曾用,这珠帐还是崭新的,恬儿放心用便是了。” 额……我不是那个意思啦。 姚佳欣笑了笑,“皇上眼光极好,这帐子很是雅致呢。”这个颜色温柔而不扎眼、粉而不俗,大姑娘小媳妇都能用。 胤禛眉角眼梢带了笑意,“恬儿喜欢就好。” 于是叫人进来服侍洗漱更衣,姚佳欣又陪着四爷陛下一起用了奶茶饮子,四爷陛下才将驾临的意图说与了她听。 胤禛正色道:“春氏的事,朕已经请示了太后,太后并无异议。” 那是自然,在太后眼里,春氏早已是一枚弃子。 胤禛顿了顿,继续道:“朕打算让王以诚带着鸩酒,去粘杆处大牢,赐死春氏。” 姚佳欣明白四爷陛下的意思,四爷陛下这是要让她立威于后宫,姚佳欣点了点头:“王以诚本来就是皇上身边出来的人,皇上想使唤,尽管使唤便是。” 胤禛松了口气,他还真担心恬儿太过心软、为春氏求情呢。 胤禛握着恬儿那柔软的小手,道:“其实,朕原是打算稍微重些处置李氏,再晋怀恪为固伦公主,如此一来,便无人敢轻慢怀恪了。只是你这般心底宽和,如今也只是将李氏降为齐嫔而已,怀恪如今又有了身孕,即使不加封,也无碍了。” 其实四爷陛下不管怎么疼儿女,姚佳欣都是没有异议的。怀恪公主还怀孕了?忽的,姚佳欣不由想到九州清晏那日怀恪的一些举动,的确有意无意在护着自己的肚子…… 原来如此。 姚佳欣笑着说:“那不如等怀恪公主分娩之后,再行晋封,也算是双喜临门了。” 听了这话,胤禛目光里满是欣慰与称许,他点头道:“如此也好。” 胤禛的目光悄然落在姚佳欣的小腹上,“已经快八个月了,朕已经挑选了几个接生嬷嬷,都已经叫粘杆处彻查过了。” 姚佳欣“嗯”了一声,四爷陛下彻查过的人,那肯定是连内裤啥颜色都给查出来了,绝对是可以放心使唤的。 正文 第一八二章、有子万事足 胤禛忍不住伸手抚摸着姚佳欣圆润隆起的小腹,“朕的六阿哥一点不闹腾他额娘,将来肯定是个乖巧懂事的孩子。” 姚佳欣努了努嘴,“若不是六阿哥,而是五公主,皇上是不是会失望?” “怎么会?”胤禛笑了,“怀恪也是个女儿,朕不是照样疼爱?” 姚佳欣粲然笑了,四爷陛下疼闺女的程度,一点不比儿子逊色! “对了,”胤禛叹了口气,“朕已经许了怀恪,可以每月去探视齐嫔一次。” 姚佳欣笑着说:“这也是应该的,皇上只是罚齐嫔闭门思过而已,若是不许公主探望,就不是罚齐嫔,而是怀恪公主了。” 胤禛执着她的柔软的双手,“朕的恬儿,总是这般为旁人着想。” 姚佳欣虽然想做四爷陛下心目中的好女人,但也不想成就烂好人般的印象,便道:“嫔妾不是为旁人着想,只是为皇上一人着想而已。皇上有慈父之心,嫔妾也只是成全皇上爱惜子女之心而已。” “恬儿……”胤禛心头大暖,朕的恬儿就是这般爱慕朕,处处为朕着想。 姚佳欣歪在四爷陛下怀中,“皇上对嫔妾这样好,嫔妾当然也要对皇上好。”——虽然她不可能爱上四爷,但多为四爷考虑一下,也算是报答四爷陛下的千般回护了。 胤禛怀里拥着这个纤细的女子,心中感喟良多,两世为人,他见过的女人也算是车载斗量,却没有一个比得上恬儿一成!哪怕是年氏,也不过是个有些才学,能跟朕说上两句话的女子罢了。 经此一事,四爷陛下愈发频繁地驾临碧桐书院,每当地方进献了什么贡品,总是立刻着人送到碧桐书院,有时候是珍宝珠玉,有时候是一两道精致可口的小点心——姚佳欣其实更受用后者。 这般恩宠,为六宫所羡所妒,但因春氏之死,倒是无人敢有半分不满。 几个年轻的常在,纷纷趁着姚嫔还未生产,铆足了劲儿争宠,一时间后宫倒也极为热闹。 这一日,姚佳欣挺着粗重的腰身,在裕嫔陪同下,前往澹泊宁静,给太后请安。 春答应之死,并没有影响太后对她的态度。 太后满脸关怀,赐了垫了软垫与引枕的扶手椅,“你临盆之期将近,何必老远跑来请安。” 姚佳欣笑容带着谦和,“嫔妾不碍事,出来透透气也好。” 太后叹惋道:“这春菱,从前也是个规矩温顺的丫头,没想到竟变成这般歹毒的女子,皇帝来跟哀家禀报,哀家还有些不敢置信呢。” 姚佳欣忙道:“都是春氏不好,不值得让太后娘娘伤心。” 太后唏嘘,“一个春氏也就罢了,没想到齐嫔竟如此糊涂!”太后老脸皱巴巴的,满是怨怪地嗔道:“还带累哀家的孙儿孙女也跟着一起没脸做人!” 说着,太后一脸慈祥地看着她,“还是你最识大体,还在皇帝面前给齐嫔求了情,这才保住了些许颜面。” 在这点上,太后不得不承认,这姚佳氏的确很会做人,这不只是卖了齐嫔一脉人情,更是让皇帝更加念姚佳氏的好,看样子等姚佳氏诞下孩子,哪怕是个公主,也少不了一个妃位。 “对了,哀家听皇帝说,这事儿还跟皇后有关?”太后忽的问道。 姚佳欣忙道:“春氏的确招供出皇后,只是并无什么证据,因此嫔妾也不敢胡思乱想。” 太后心念一转,便猜出个大概了,看样子皇帝对皇后已经不满到了极点,这才不惜用春氏嘴巴来污蔑皇后,加以打压。 太后点了点头,“你即将临盆,皇后也养了四公主,也算是各得其所了。” 姚佳欣暗道,太后是明白人啊,一眼就看出四爷陛下的意图了。 这次来请安,裕嫔完全就是个陪衬。直到临告辞,太后才适时地询问了五阿哥弘昼的近况,裕嫔恭恭敬敬答了。 太后又道:“下次记得把弘昼也抱来,哀家有些日子没见这孩子了,肯定长胖了。” “是,太后。” 走出澹泊宁静殿,日头已经老高。 四月的阳光已经有些有些烫人,素雨忙撑起一柄二十四骨的五彩丝鹭鸶芙蓉满穿伞,顿时如置身阴凉。 满穿伞乃是泸州进献的贡品,以竹木为骨、桐油纸为伞面,比普通油纸伞更加结实牢固,而且伞面以五色彩线满穿绣纹,因此十分华美,造价也也是普通油纸伞的百倍。 裕嫔用的则是一把竹石绣纹的满穿伞,绿意盎然,看着就清爽。 裕嫔含笑相邀:“姚姐姐若没有别的事儿,不如去我的映水兰香坐坐吧。” “也好!”姚佳欣欣然点头。 映水兰香中清风阵阵,殿中因养了许多兰草,因而透着一股子兰香,因养着弘昼小婴儿,裕嫔也不用香料了,只用鲜花熏着屋子,倒是十分雅致。 不过因为先前言语不当,皇上已经许久没来映水兰香了,裕嫔难免有些苦涩。裕嫔已经从姚嫔口中了解了那日发生的事情,总算是不必担心儿子被皇后抢走了。也因皇后抚养四公主之故,熹贵人如今多去镂月开云,她倒是总算落得耳根安静。 摇床上,五阿哥弘昼正酣睡着,几日不见,这孩子又胖了一圈,胖得双下巴都出来了。 姚佳欣看得心喜,只恨不得上去捏两把。 “我最近闲得慌,所以绣了一件小襁褓,正要送给姐姐。”说着,裕嫔忙叫贴身宫女葵儿取出那件小被子,三尺见方的软绸薄被,上头以五彩丝线绣着法螺、金轮、宝伞、白盖、莲花、宝瓶、金鱼、盘长八种吉祥纹,一针一线,十分精细。 想也知道,绣这样一床小被子,该是多费时费力,姚佳欣受之有愧,忙道:“你才产后没多久,该好好休养才是。” 裕嫔苦笑:“我身子倒是好得很,只是整日无聊,不做点针线,还能做什么呢。” 裕嫔的近况,姚佳欣也是知道的。但裕嫔没有过多往她碧桐书院凑,想想从前,裕嫔可好几次往她那儿凑,意在蹭四爷陛下的宠爱,如今却没有这么做。只单纯巴结她。 裕嫔还真是有子万事足啊。 正文 第一八三章、窈窕熹贵人 姚佳欣在映水兰香稍事休息了片刻,用了点茶水点心,便差不多到午睡的时辰了。 裕嫔忙客气地亲自将她送出映水兰香,并拉着她的手叮咛:“姚姐姐临盆之期将近,可一定要处处小心谨慎。不过也不必过于紧张,心情还是要尽量愉悦些好。” 姚佳欣微笑颔首,却忽的瞥见一个身穿橘红折枝芙蓉旗服、身材纤细的女子,正朝这边走来。因隔得还有些远,那女子身边又有宫女给撑伞遮阳,处于隐蔽之下,就更加看不清晰容貌。 但这般衣着,明显是个嫔妃。 谁啊? “耿姐姐——”只见那纤细的女子快步走来,隔着十几步远便亲热地唤了裕嫔一声。 这声音,有点耳熟,那张脸……也很眼熟啊。 等等! 姚佳欣瞪大了眼珠子,看着那张小巧精致的鸭蛋脸——这特么不是熹贵人钮祜禄氏么!这脸蛋,这身材,简直比怀泓丽公主之前都纤瘦!! 明明产后没几个月,熹贵人如今瘦成这幅模样,平均一个月至少瘦下十斤啊!! 姚佳看着身量窈窕的熹贵人,难掩惊色,而熹贵人看到姚佳欣,脸上也露出了不自然的神色。 如今位份高低有别,熹贵人纵然再不情愿,还是屈膝行了一个万福礼,“姚嫔娘娘金安,耿姐姐万福。” 姚佳欣这才缓缓回过神来,“原来是熹贵人啊。”她的目光不由打量着熹贵人纤细的腰身,啧啧,几个月没见,居然能减肥减到这个地步,从某种程度上看,这熹贵人还真是牛人啊! 再看看裕嫔,产后丰腴,甚是富态。——裕嫔放飞自我,专心养儿子,这是不打算争宠了? 只不过熹贵人的脸色有些苍白憔悴,透着几分病若西子的柔弱之态,而裕嫔面色红润,身板硬朗。 用脚趾头想也知道,想要这么快瘦身,熹贵人肯定是节食了。 据她所知,如今正得宠的云常在、安常在、汪常在三人,也都偷偷节制饮食,以维持纤细娇弱的体态,而且都穿得格外单薄。这么折腾,健康都没了,还想怀孩子? 一个个都疯了不成? 现在,疯了的人里又多了一个熹贵人。 哦,对了旁人疯魔减肥一下,好歹能承宠,熹贵人瘦了下来,四爷陛下莫说召幸了,连看都不屑看一眼。 熹贵人难掩妒色的眼睛打量着姚嫔的身量,除了肚子大了些之外,削肩依旧、双臂细柔,那脸蛋也依旧是小巧玲珑的瓜子脸。 “娘娘怀着身孕,还这般纤瘦,真是令人羡慕。”熹贵人语气娇柔滴滴,叫姚佳欣不由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记得刚穿越过来的时候,这钮祜禄氏挺端庄一人儿,如今竟变成这幅样子!真是物是人非啊。 姚佳欣淡淡道:“本宫素来纤瘦,倒是熹贵人你,才几个月没见,怎么竟瘦了这么多?” 熹贵人道:“婢妾产后忙于照顾泓丽,难免有些忽略自己,自然就瘦了些。” 呵呵哒,说得跟真的似的。 熹贵人旋即一笑,道:“不过如今好了,皇上特特让皇后娘娘抚养泓丽,婢妾总算轻松些,能好好照顾自己了。” 看着熹贵人那浑身燃起的斗志,这是打算专心争宠了? 看样子以后有好戏看了。 不过她现在困得很,她只想回去睡觉,才懒得跟熹贵人打嘴炮,便回头对裕嫔道:“日头大,你回去歇着吧。” 裕嫔满脸笑容道:“姐姐慢走。” 姚佳欣在宫女搀扶下,悠悠然登上肩舆,翩然远去。 被无视了的熹贵人憔悴的脸蛋隐隐有些涨红,她一脸委屈地看向裕嫔:“耿姐姐,你都看见了,我方才没有丝毫失礼之处,姚嫔却莫名其妙甩我脸色。” 熹贵人这幅模样,生生把裕嫔给膈应了个够呛,她皱眉道:“她是嫔主,你是贵人,你难道还想让她对你毕恭毕敬吗?!” 熹贵人委屈巴巴道:“我不是那个意思,我……” “好了!”裕嫔实在懒得应付熹贵人,“我也该回去午睡了,你请便吧。” 说着,裕嫔拂袖回了映水兰香,生生把熹贵人撩在了外头。 熹贵人孤零零站在映水兰香殿外,那张方才还娇弱楚楚的脸蛋一下子变得难看了起来。 宫女萃香忙小心翼翼道:“小主,晌午的日头毒辣,不如咱们还是先回去吧,要不去皇后娘娘那里请个安……” 熹贵人咬牙切齿,“不过就是因为我失了宠,所以一个个都不把我放在眼里!” 萃香低声道:“皇上已经很久没来看裕嫔和五阿哥了,小主要复宠,只怕裕嫔也帮不上什么忙,您还不如多亲近皇后娘娘。” 熹贵人深吸一口气,“那就去镂月开云吧。” 皇后的镂月开云殿前是一个偌大的庭院,院中栽植了几百株名品牡丹,如今正当牡丹花初开的时节,殿前姹紫嫣红,富丽堂皇。镂月开云正殿以楠木为材,上覆金碧二色琉璃瓦,明灿的阳光下焕彩成辉,端的是一等一奢华富丽。 看着这座无比奢华的殿宇,熹贵人忍不住露出艳羡之色,跟皇后的镂月开云一比,她的云锦墅实在是太狭**仄了,装饰也那样廉俭黯淡,哪里是人住的地方?! 皇后也看出来了,熹贵人在这么短时间内纤瘦下来,肯定是意在争宠。眼下皇上厌弃了她这个皇后,春氏已死,盖棺定论,她如今手底下能用的也就只有熹贵人了。 熹贵人既然想争宠,便让她争去。若成功,也能叫姚嫔别那么嚣张,若不成功,于本宫也没什么坏处。 因此皇后大方地叫人开了库房,选了十匹华美的缎料,并一套金累丝头面,俱赏赐给了熹贵人,“如今有本宫替你照顾四公主,你就腾出手来,专心好生保养自身,这样才能上承天恩,若能再怀个阿哥就好了。” 熹贵人看着的那些美轮美奂的绸缎首饰,眼睛都挪不开了,她连忙噗通跪了下来,“皇后娘娘恩重如山,婢妾微末之躯,实在不知该如何报答娘娘。” 皇后很满意熹贵人的谦恭,连忙叫蕙纕将她搀扶了起来,“只要你好生服侍皇上,便是对本宫最大的报答了。” 听了这话,熹贵人露出了黯然之色,“婢妾自打来到园子,莫说承宠,连皇上的面都没见过呢。” 正文 第一八四章、熹贵人的段位 “婢妾自打来到园子,莫说承宠,连皇上的面都没见过呢。”熹贵人屈了屈膝盖,“婢妾无用,怕是要辜负皇后娘娘的厚爱了。” 熹贵人眼中隐隐闪烁着算计的光芒,皇上御前不可擅自靠近,她之前一直接近裕嫔,不过就是想着能在映水兰香兴许能碰见皇上……可皇上已经很久没去裕嫔处了,倒是白费了她一番巴结。 皇后沉吟了片刻,她何尝不知皇上厌恶熹贵人,甚至连四公主都没去看过一次。 “皇上也许久没来本宫这里了,就算本宫有心提携,怕是也是力有未逮。”皇后露出了颓然之色。 熹贵人急忙道:“娘娘是皇上的结发妻子,就算一时误会,将来也定能重归于好。” 皇后摆了摆手,“如今姚嫔临盆之期日近,皇上恨不得天天去碧桐书院。你倒是可以从这上头着手。” 听了这话,熹贵人眼中闪动着精芒,是啊,就算探查不到皇上行踪,但人人都知道皇上常去碧桐书院!只要常去碧桐书院周围走动,肯定能“偶遇”皇上的! “多谢皇后娘娘指点!婢妾明白了!” 皇后拿着锦帕掩了掩嘴唇,这种举动肯定会让姚嫔厌恨至极……但是这些举动都是熹贵人做出来的,就算把姚嫔气出好歹,又与本宫何干呢? 姚佳欣日子过得愈发像二师兄,整日吃吃睡睡,肚子又隐隐大了些,肚子里头的小家伙也愈发活泛。黄院判说,她已经满九个月的身孕,随时有可能生产,让她做好准备。 终于,包子要出炉了呀。 接生嬷嬷都严阵以待,产房中的铺盖每日都抱出去暴晒,老天爷也很给脸,天天都是艳阳天儿。 姚佳欣虽然懒得恨不得每日都躺在床上,但还是咬牙坚持,每天都出去散散步,不过她不会走太远,只在碧桐书院周围走动,碧桐书院的东西两侧都有茂密的梧桐树,清凉宜人,在林间散步也是极好的。 “娘娘,底下小太监好几次看到熹贵人在咱们碧桐书院周围晃荡……”素雨一脸警惕地道,“今日她又出现在西面梧桐林中了!” 姚佳欣挑了挑眉。 素雨道:“要不奴才去把她赶走吧。” 姚佳欣淡淡道,“她只是在碧桐书院外头晃悠,又不是闯进本宫的碧桐书院里。本宫有什么权利赶人?” 素雨蹙眉:“谁知道她在盘算什么阴谋诡计,若是听之任之,万一她要要谋害娘娘腹中皇子该如何是好?” 姚佳欣心想,春答应才被赐死,熹贵人应该还没这个胆子赴其后尘。熹贵人的目的,应该是守株待……四爷陛下。 失宠了这么久,还特特咬紧牙关减肥,熹贵人若是不冒出争宠,姚佳欣反而要觉得奇怪了。 她莞尔一笑,“素雨,咱们出去瞧瞧。”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出去还能看戏呢。 素雨急忙道:“娘娘,这熹贵人明显不安好心。” 姚佳欣嗤地笑了,“碧桐书院可是我的地盘,她还能在我地盘跟前害了我?”——她身边这么多人团团护着,可都不是吃素的! 听了这话,素雨也觉得在理,娘娘即将临盆,或许是她太紧张了。 出了碧桐书院,姚佳欣散步般慢悠悠走进了西侧的梧桐林,林间的石子路蜿蜒曲折,前头有两个太监开路,负责检查路面状况,万一有石子什么的,便提前清理掉。素雨则跟在旁边小心搀扶着她,后头还跟着空肩舆,万一累了,随时可以坐上去。 结果她慢吞吞从走完了西侧梧桐林间的小路,却没有发现熹贵人的身影。 倒不是熹贵人发现她躲开了,而是人家已经溜达去东边梧桐林了。小太监唐印如是禀报。 姚佳欣觉得有点乏累,可既然都出来,什么好戏都没看就回去,多少觉得有点亏。于是继续前行,从碧桐书院后头绕行,往东侧梧桐林而去。 话说,她的碧桐书院占地面积还真是不小啊!绕一圈都这么费劲。 主要也是因为外头的林间小路太过曲折,平白加长了距离。 她兀自慢吞吞行走,好不容易绕道东边梧桐林,尚未发现熹贵人,却发现了一个熟悉的背影。 藏青色团龙密纹常服,高大挺括的背影,可不正是四爷陛下么。 姚佳欣不禁笑了,正要开口唤,却见四爷陛下突然大步远去,朝着梧桐林木繁密之处扎了进去。 姚佳欣暗自不解,忙叫素雨扶着,快步追了上去。 然后…… 她看到四爷陛下所追逐而去的方向,一株二人合抱的粗大梧桐树下,有一个宝蓝色的纤细身影,那明显是个女子,那女子面靠梧桐树,仰头望着那参天繁密的梧桐枝叶,只留给她和四爷陛下一个窈窕的背影。这背影,很眼熟啊…… 姚佳欣愣了片刻,忽然想起,这特么就是熹贵人吧?!梳着干净简洁的小两把头,头上只簪了点翠和玉钗,分外素净雅致,与熹贵人往日的穿着实在是大相径庭。 熹贵人往日里可是最喜欢奢华的。 如今却穿了一身宝蓝色暗纹缎旗服,头上连金饰都不用。 这样的打扮……姚佳欣眯了眯眼,分明是在故意模仿她啊! 瘦身下来的熹贵人,若只看背影,还真有些像她,而且又是特意出没在碧桐书院外的梧桐林中。四爷陛下会理所当然认为是她,也不稀奇。 只见四爷陛下已经悄然走近熹贵人伸手,抬起手轻轻摘下落在那瘦削肩头上的一枚梧桐叶。 胤禛关怀的声音响起:“怎么一个人跑到这里了?” 熹贵人仿佛是受到惊吓一般,慌忙回首,脸上露出了娇媚欢喜的神色,朝着四爷陛下行了一礼,“婢妾参见皇上。” 在看到熹贵人脸的那一瞬间,胤禛脸上的笑容瞬间僵硬住了——怎么会是钮祜禄氏?! 熹贵人的目光朝着皇上身后瞥了一眼,便优雅地墩身一礼,“婢妾见过姚嫔娘娘。” 听到这话,胤禛愕然,连忙转过身来,果然看到了腰身粗重的恬儿正站在后头一丈开外!这钮祜禄氏穿了这么一身略显肥大的旗服,遮盖住腰身,竟把朕糊弄过去了!! 胤禛不由脸色铁青。 熹贵人却是笑脸嫣然,“早听说姚嫔娘娘宫苑跟前的梧桐林景致绝佳,婢妾慕名前来赏看,未曾禀报娘娘,还请娘娘恕罪。” 姚佳欣无语,模仿她的穿着打扮,然后勾引四爷陛下给她瞧。原来熹贵人打的是这种盘算。 说实在的,姚佳欣还真有点失望呢,雍正朝原本后宫最终得胜者,就这段位? 忽的,姚佳欣感觉到肚子一阵抽搐。 “嘶——”她捂着肚子,发出了低低的嘶叫,这次胎动,未免有些剧烈。 坏了,她该不会是要生了吧?! 正文 第一八五章、临盆、熹常在 姚佳欣突然捂着肚子,露出痛楚的神色。 这一幕,可吓坏了胤禛,胤禛脸色陡然有些发白,“恬儿!!”——胤禛从来只在私底下才这么叫姚佳欣,这会子也是失了冷静,竟在外人面前叫了出来。 只见胤禛健步上前,也顾不得许多,直接一把打横抱起了姚佳欣,“快去传太医!”一边如此吩咐,一边大步流星,稳稳抱着姚佳欣便冲将回了碧桐书院。 圆润的肚子仿佛是受了什么刺激般,传来一阵阵抽疼,肚子里的孩子也不复往日乖巧,也开始翻腾起来,简直像是只孙猴子。 姚佳欣疼得呲牙咧嘴,小脸都煞白了,额头还隐隐冒出了冷汗。 好在四爷陛下步伐极快,不过转瞬功夫,便将她抱进了早已预备好的产房中。产房的被褥被晒得蓬松柔软,躺在上头,姚佳欣觉得略舒服了些。 紧接着,尴尬的事情就来了,接生嬷嬷上来便扒下了她的裤子。 姚佳欣大囧。 但很快,她就没有闲心思尴尬了,因为肚子的阵痛更加猛烈袭来。 “啊!!——”姚佳欣痛得发出了惨叫。 胤禛看在眼里,疼在心里,他一把握住了姚佳欣的手,“恬儿,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朕只是……” 哎哟妈呀,四爷陛下,都这个时候了,您能不能别添乱?我正忙着生崽儿呢。 “我……”姚佳欣强忍着剧烈的疼痛,看着四爷陛下那张焦虑到极点的脸,“嫔妾……相信皇上。” 所以,您能不能快出去啊!我还光着大腿和屁屁呢! 一瞬间,胤禛怔忪,旋即心头一股暖流涌起,朕的恬儿……便是如此全心全意信任朕。 见状,素雨壮着胆子道:“皇上,产房污秽,您、您……还是去正殿吧。” 胤禛皱了皱眉,但也晓得,朕留在此地,不但帮不上什么忙,只怕接生嬷嬷们也会没法全力助产。胤禛握着姚佳欣的手送到嘴边吻了一下,“你和孩子都要平平安安,朕在正殿等着。” 姚佳欣强撑点了点头。 胤禛这才将她的手塞回了温暖的锦被中,恋恋不舍离开了产房。 送走了皇上这尊大神,接生嬷嬷们这才松了口气。 “娘娘您别急,这才刚开始呢,您喘息要均匀……”接生嬷嬷们连忙提点着姚嫔娘娘生产的要点。 “快去熬上参汤备着!” “热水也要多准备些!” 产房中陷入了忙碌中,却有条不紊。 几位接生嬷嬷都是这方面的熟练工了,时不时掀开被子观察产道状况这一举动,姚佳欣也已经顾不得羞赧,因为阵痛来得愈发紧促猛烈。 “娘娘,深呼吸啊!” “娘娘,用力啊!” 姚佳欣要一边忍着阵痛,一边按照接生嬷嬷说的去做,这孩子生得当真是煎熬! 中天的日头渐渐西垂,没入地平线,黑夜来临,姚佳欣却还在疼死累死生娃。 好想来个剖腹产啊!要不侧切也成啊,总这么无休无止的折磨,太折腾了! 麻蛋,生个孩子,太特么遭罪了! “啊!!”姚佳欣的喊叫声已经有些嘶哑,折腾了两三个时辰,姚佳欣觉得已经快没力气了。 素雨终于端来了滚热的参汤,给娘娘喂服了下去。到底是百年老参,下肚之后没多久,姚佳欣感觉渐渐恢复了些力气。 “娘娘,您继续用力啊!” 姚佳欣全身都已经汗水淋漓,她忍着痛楚问:“皇上……还没走吗?” 素雨忙道:“皇上还在正殿等着娘娘诞下小阿哥呢,皇后还有其他各宫嫔妃也都赶来了。” 碧桐书院的正殿,这会子可真真是热闹得紧。 胤禛看着这济济一堂的女人,便觉得烦躁不已,“都凑来作甚?还嫌碧桐书院不够忙碌吗?!都退下吧!” 皇后见状,忙正色对宁嫔、懋嫔、裕嫔、熹贵人等人道:“本宫知道,你们都是关心姚嫔,只是这个时候你们也帮不上什么忙,不如都各自回去等消息吧。” 胤禛冷冷道:“天色不早了,皇后也回去等消息吧!” 一语出,皇后脸色瞬间有些挂不住,当着这么多嫔妃的面儿,皇上竟这般下的她的颜面。 也辛亏如今齐嫔幽禁,否则早跳出来挤兑嘲讽了。 熹贵人见状,忙上前宽慰皇后:“天色这么晚了,皇上只是关心娘娘。”说着,熹贵人又露出一脸愧疚的神色:“说来都是婢妾不好,一时不慎,竟惊扰了姚嫔娘娘养胎。” 姚嫔可比预产期早了半个月发动,虽然早这点时间,算不得早产,皇后心里还是觉得痛快不少,没想到熹贵人竟这么顺利就得手了。皇后心中不禁暗暗诅咒,姚嫔这狐媚子本就羸弱,最好被激得难产,来个一尸两命! 胤禛的脸色突然黑沉了,“这宫里人人都知道珍嫔即将临盆,素无人敢惊扰,你倒是胆大包天!!” 见皇上变了脸色,熹贵人慌忙跪了下来,“婢妾只是来梧桐林散步而已,婢妾什么都没做啊!” 胤禛冷笑,“你方才不是已经认罪了吗?如今改口推诿罪责,不觉得晚了点了吗?!” “皇上——”熹贵人抬起满是委屈的脸蛋,楚楚可怜望着皇上。 然而胤禛根本不想给熹贵人解释的机会,直接挥手道:“熹贵人钮祜禄氏,蓄意惊扰珍嫔,其心歹毒!着降为常在,即日起幽禁云锦墅,没有朕的允许,任何人不得探视!” 熹贵人……是熹常在瞪大眼珠子,眼中满是不可置信。她不过就是出现在碧桐书院附近而已,她既没有加害姚嫔,也没有半分失礼之处,为何要遭皇上如此重罚?! 熹常在满心不服,然而御前的太监已经粗暴地将她架了起来,毫不怜香惜玉,生生给拖了出去。 见状,皇后不由急了,“皇上,熹贵人并无过错……” 胤禛冷冷打断皇后的话:“什么‘熹贵人’?她如今只是个常在!” 皇后一噎,连忙道:“熹常在也只是太过想念皇上而已,她并未冒犯姚嫔啊,不该受此惩罚。” 胤禛懒得跟皇后扯皮,只冷冷道:“朕方才不是说了,让皇后回去等消息吗?皇后是把朕话当耳旁风了吗?” 这样毫不客气的驱逐,让皇后老脸更加挂不住。 在场其余嫔妃见状,都不敢再逗留,纷纷跪安,离开了碧桐书院。 皇后见皇上龙颜已经大怒,不敢再为熹常在求情,心中愈发盼着姚嫔难产。 “是,臣妾告辞。”皇后暗暗诅咒了一通,这才离开。她就不信,姚嫔能平平安安生下孩子!皇后眼中尽是算计的冷笑,若钮祜禄氏惊扰不足以让姚嫔难产,那接下来的惊吓,她就不信姚嫔还能安安稳稳渡过! 正文 第一八六章、失常的鸳鸯(四更完求月票) 素雨满是欢喜地跑进产房,“娘娘,皇上一怒之下,把熹贵人降为熹常在了!” 这就叫偷鸡不成蚀把米。 可惜姚佳欣正疼得厉害,才没那闲工夫幸灾乐祸呢。 又听素雨禀报说,皇后和嫔妃们都被皇上斥退了,姚佳欣倒是觉得略轻松了些。皇后素来虎视眈眈,若是留在碧桐书院,她反倒是不能安心生娃了。 “娘娘,您别分心,用力啊!”接生嬷嬷掀开被子,瞅了一眼产道,连忙催促道。 姚佳欣只得咬牙切齿继续用力。 这西晒的小小产房中,姚佳欣满头大汗淋漓,身上却还要盖着厚厚的棉被,产房中还燃着浓浓的香料,这香料除了掩盖汗臭腥污,里头还加了足足的薄荷与冰片,闻着十分提神。毕竟产妇必须保持充沛的精力。 香雾袅袅,弥漫升腾,佛龛上的送子观音那柔和慈爱的脸庞都有些模糊了。 素雨将软缎帕子在热水中浸润,然后拧干了为娘娘擦拭那满头的汗水。 用热乎乎的帕子擦汗,只会更热好伐? “啊——”又是一阵剧痛袭来,姚佳欣疼得牙齿几欲咬碎。 嘴里又被浓云塞上了一片老参,“娘娘别怕,有观音娘娘庇佑,您一定能平安诞下小阿哥的!” 素雨拿袖子蹭了蹭自己满头的汗珠,忙吩咐浓云:“再打一盆热水来!这水已经不烫了。” “是!”浓云接过那盆不烫了的热水,端着一路小跑去茶水间换水。 就在浓云出产房的那一瞬间,一个毛茸茸圆滚滚的东西嗖地窜进了产房中,浓云只顾着去取热水,根本没有注意脚下。 这个关节眼儿上,负责照顾猫狗的太监小柳子和两个小跟班早已去了茶水间帮着烧火、搬柴,谁还顾得上鸳鸯和瑞雪? 这产房中,更是一个个忙得热火朝天。一时竟未发现娘娘的爱宠鸳鸯竟然精神抖擞地钻了进来。 只见那鸳鸯今儿竟是分外得精神勃勃,一双眼珠子滚圆,鼻子嗅了嗅,便直朝着佛龛奔去!肥胖的身子分外灵活轻盈,猫脚底下有着柔软的垫子,因此走起路来,愣是一丁点声响都没有。 然后,精神勃勃鸳鸯却突然发出了“喵呜”一声的尖锐猫叫,然后嗖地腾空,跳上了佛龛! 这一声猫叫,把产房中所有人都吓了一跳。包括正在生孩子的姚佳欣,这个声音她再熟悉不过了,是鸳鸯!鸳鸯怎么跑进来了?而且叫声比平日里更尖锐,不太对劲啊! 然后就听见素雨“啊”地惊叫了一声,“混蛋,给我住手啊!!” 佛龛那是什么地方?那是供奉菩萨的地方,哪里能由得畜生跳上去! 然而,鸳鸯放肆的举动还不止这点,只见鸳鸯拱起了猫腰,眼瞳瞬时缩小成了针尖,然后又是“喵呜”一嘶叫,竟冲着那尊羊脂玉送子观音扑了上去! 送子观音哪里禁得起这么大力冲撞,观音摇摇晃晃,眼看便要倒下来! 好在这时候,素雨一个箭步冲上去,一把堪堪接住了倒下来的观音!! 素雨又惊又气,大吼道:“赶紧把这只肥猫丢出去!” 刚刚捧着热水回来的浓云直接上前一把捉住了鸳鸯,鸳鸯“喵呜”尖叫,仿佛是被踩了尾巴一一般,疯狂挣扎着,毛茸茸的一双前爪蹭地冒出尖锐的猫爪子,朝着浓云的手背便抓去! “啊!!”浓云痛叫,那白皙的手背上赫然已经多出了三条血痕! 吃痛的浓云并没有松开手,哪怕手背上已经鲜血横流!浓云咬牙将鸳鸯摁在地上,拿起那条准备给娘娘擦汗用的毛巾,便将张牙舞爪像发了疯似的鸳鸯给团团包裹缠绕! 这样一来凶悍的鸳鸯便挣脱不得,只得喵呜喵呜疯狂尖叫。 浓云连毛巾带鸳鸯一同跟抱了出去。 产房中的接生嬷嬷和宫女们这才惊魂甫定,素雨回过神来,忙将怀里的送子观音小心翼翼放回了佛龛上,然后连忙跪下磕了三个头,“菩萨勿怪!畜生不懂事!” 姚佳欣忍着疼痛,心想,鸳鸯平日里不是不懂事的猫,今日若如此反常…… “啊!!”又一阵剧痛袭来,让她无法静心思考! 满手鲜血浓云再度回到了产房中,禀报道:“娘娘放心,奴才已经把鸳鸯暂且锁在柴房了!还安排了小太监看顾着。” 姚佳欣咬着牙齿,道:“你先下去包扎伤口吧。” 这满手血淋淋的,简直比她这个产妇都惨。 “是。”浓云捂着手背,忙退下来。 素雨见状,忙叫了玉字辈的玉缀和玉露进产房伺候,产房中很快就恢复平静。 浓云草草包扎了手背,倒是暂且止住了血,只不过还是疼得很,鸳鸯这个混蛋肥猫,居然抓得那么狠!浓云小脸有些发白,看样子她是没法回产房伺候娘娘了。 于是浓云快步来到正殿,忙将产房中发生的事情禀报了皇上知晓。 “鸳鸯素来惫懒,从来不会这般疯癫。而且奴才将鸳鸯抱出来之后,鸳鸯便渐渐恢复正常了。”浓云跪在地上,补充道。 胤禛端坐在椅子上,脸色不由地有些阴沉,这决计不是巧合!猫虽然不是什么好玩意儿,但在这个关节眼儿,突然发狂冲向送子观音,肯定是有问题!胤禛满腹恼恨,如今除了皇后,没人会做这种事情!朕明明月前才严厉警告皇后,皇后居然还敢做出这种事!! 而且朕明明已经在皇后近身安插了人,居然都没有回禀!是皇后做得太隐蔽,还是这眼线太过废物? 姚佳欣想,能够导致鸳鸯这般失常的,就只有一样东西!不过鸳鸯既然被锁进柴房,远离她的产房,那就得生完了之后再说吧! “娘娘,再用力些,已经开了四指了!” 麻蛋,老娘疼得死去活来好几个时辰,产道居然开了还不到一半儿? 生孩子太折腾人了! 姚佳欣好想哭。 没办法,只得咬牙切齿,拿出吃奶的力气,继续生。 一更天,产道开四指。 二更天,开到五指。 三更天,姚佳欣累得再度没了力气,参汤再度浓浓灌下一大碗。 四更天,有了突破进展,产道一口气开到了八指。 五更天,天微微亮,产道终于全开。 “看到孩子的头了!娘娘快用力啊!!”接生嬷嬷大声喊叫着。 姚佳欣也如看到曙光一般,将最后的力气拼命使出,身下的褥子早已被汗水浸透,双手十指深深扣入湿漉漉的褥子中。 “啊!!!!” 一声嘶力竭的嘶哑叫声响彻产房。 终于,婴儿啼哭声也随之响起,那简直是全世界最美妙的声音。 听到婴儿的啼哭声,姚佳欣终于安心了,她眼前一黑,便陷入了死沉的昏睡中。 正文 第一八七章、六包子 镂月开云殿。 “什么?姚嫔竟然生了个阿哥,还母子平安?!” 皇后脸上满是不可置信,她费尽心思谋划这一场,竟然还是没能动姚佳氏分毫!皇后不禁咬牙切齿,她折损了钮祜禄氏这枚棋子,还把安插在姚佳氏身边仅剩的钉子眼线悉数用上,结果竟只是如此而已?! 皇后一脸不甘心。 蕙纕姑姑道:“皇上雷霆震怒,这会子碧桐书院已经上下严查,娘娘,那两个人只怕是保不住了。” 皇后一脸恨恨,“本宫如此完美的计划,竟毁在无用的奴才手上!这般废物,还保她们作甚?!” 蕙纕也立刻冷下心肺道:“娘娘说得是。只是奴才担心,她们会供出娘娘。” 皇后冷笑,“那就尽快送她们一程,省得她们熬不住慎刑司的酷刑。” “是,奴才这就去办。” …… 这一觉,姚佳欣足足昏睡了一天一夜。 醒来后,也依旧浑身酸痛,从头到脚没有一丝力气。她苦笑了笑,这体质还真是弱渣啊,只不过能平安诞下孩子,已经算是不错了。 素雨满脸欢喜地道:“恭喜娘娘,诞下一位健康的小阿哥!”素雨满脸激动,娘娘终于有阿哥了!小阿哥虽然没有五阿哥生下来的时候那般重,但瞧着也有五斤多重了,而且哭声如此响亮,明显是个健康的孩子。 是个男包子啊……姚佳欣笑了笑,在古代,还是当男人比较幸福。 八个白胖健壮的乳母已经被指派了过来,姚佳欣明显是没有奶水的,全都得靠这八个移动奶库。 乳母张妈妈抱着个小巧的襁褓来到床前,跪在脚踏上,将怀中酣睡的婴孩送到娘娘枕边,“恭喜娘娘,六阿哥很健康。” 姚佳欣歪头看着襁褓中这个小得不可思议的孩子,简直就像是刚被她捡到的鸳鸯,“他怎么这么小?有多重?” 张妈妈笑着说:“六阿哥看着是小了点,但也有五斤四两重呢。” 听到这个分量,姚佳欣安心了,新生儿的健康体重是二点五公斤到四公斤之间,太小是先天不足,太重也不是什么好事,譬如熹贵人的……啊不是熹常在的四公主泓丽,生下来八斤六两,就稍微重了点。 五阿哥弘昼体重则更合适些,有七斤三两。 新生六包子,红彤彤的,跟被煮熟了似的,难看极了,活像只没长毛的猴崽子。 姚佳欣努力安慰自己,刚出生的孩子都比较丑,养养就好看了。四爷高大威武,她长相也不赖,六包子的颜值不会太差。 这时候素雨将膳食端了进来,都是些口味清淡的淮扬菜,还有一盅药膳,姚佳欣没气力起床,只得由素雨一口一口喂饱了。 折腾了这么一通,姚佳欣也真真是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因此进得比平日里略多了些,肚子里填得饱饱,身上感觉稍微有了点力气。 素雨脸色凝重地走了进来,“娘娘,事情已经查清楚了。您生产之时,那薰炉里的薄荷便被换成了猫薄荷,还有那尊送子观音上也被涂了大量猫薄荷粉末。” 记得去年她曾随口将猫薄荷一物告诉了十四爷知晓,后来十四爷命人搜罗,竟真找到了这种薄荷。也因此,猫薄荷在京中已经扩散种植,不管是谁都能轻易弄到。 姚佳欣暗道一声“果然”,除了猫薄荷,没有什么东西能让鸳鸯那般失常。薰炉里放猫薄荷,是为了让味道扩散,好将鸳鸯吸引进产房,鸳鸯进来之后,闻到那尊送子观音上更浓郁的猫薄荷气息,自然而然就会扑上去。 好算计! 若鸳鸯真的扑倒摔了那尊送子观音,于封建迷信的妇人而言可真真是一个极大的惊吓了。 尤嬷嬷噗通一声跪了下来,“奴才该死,竟没有闻出来薄荷被换成了猫薄荷,请娘娘降罪!” 姚佳欣摆了摆手:“这不怪你,猫薄荷和寻常薄荷无论模样还是气味都极其相似。”而对人而言,效用也是差不离的。只不过对鸳鸯,就是一种毒品了。 姚佳欣叹了口气,忙问:“查出来是谁动的手脚了吗?” 素雨禀报道:“皇上命粘杆处彻查了一天一夜。尤嬷嬷手底下的小宫女织锦,还有……二等宫女玉蝶,都进了慎刑司了。”——尤其是玉蝶,正是她安排玉蝶帮着接生嬷嬷拾掇产房,这才给了玉蝶机会。 姚佳欣瞳仁一缩,没想到,竟连她身边的二等宫女也是旁人安插的细作!姚佳欣一时有些心凉,明明四个玉字辈宫女都是观察过好一段时间才提拔上来,那可都是素日里瞧着最忠心的。没想到…… 姚佳欣叹了口气,人心隔肚皮啊,哪怕看上去再忠心,谁知道心里包藏了什么? “织锦和玉蝶都招供了吗?”姚佳欣立刻露出了冷硬的神色。 素雨低声道:“二人供认不讳,只是至今都没有招供出是谁指使。” 姚佳欣“哼”了一声,“是谁指使,这还不是明摆着事儿吗?” 忽然,浓云脸色难看地跑了进来,“娘娘,不好了!玉蝶和织锦都服毒自尽了!” 姚佳欣脸色一沉,“慎刑司大牢,哪来的毒?”——分明是被毒杀灭口! 素雨咬牙切齿,“娘娘,这事儿不能就这么算了!” 姚佳欣幽幽叹了口气,“人都死了,线索断了,还怎么查下去?” 更何况,就算真的招供出是皇后指使又能如何?皇后只是叫人在薰炉和送子观音上加了猫薄荷,谋害的也只是那尊观音,更何况那送子观音还完好无损呢! 就算真的坐实是皇后所为,又能如何呢? 真不晓得皇后是什么脑回路,竟然她身边的二等宫女都是皇后安插的钉子,皇后为何不让玉蝶直接给她下毒或者下血崩难产之类的猛药? 姚佳欣转念一想,入口之物,都有专门的尝菜太监检查,毒岂是那么好下的?至于血崩或者难产的药——她所服之药,都是黄院判所开,由专门的太监抓药、熬药,每一个关节都看管得极为严密,更难难下手。相比之下,也就只有尤嬷嬷管的那些香料不那么严密。 尤嬷嬷精通香料,若是想要混入麝香之类的药,必定会被尤嬷嬷闻出来。而这薄荷和猫薄荷的气味几乎没有差别,这才混淆过关。 因此,不是皇后心慈手软,而是除了这个法子,皇后根本没法再别的方面动手脚! 如此也可见,她身边的防护已经十分严密了。 此番算计,皇后不但没能得逞,还折损了两枚钉子。 这些个钉子,也是真够让人头疼的。麻蛋,皇后到底在她身边安插了多少人?! 正文 第一八八章、产妇不易 午后,尤嬷嬷喜气盈盈走了进来,行了个万福,道:“娘娘,奴才该伺候您排恶露了。” 姚佳欣眨了眨眼:“怎么排?” 尤嬷嬷笑着说:“奴才给您按摩一下小腹即可。” 姚佳欣“哦”了一声,按摩啊,尤嬷嬷按摩是很舒服的。 可没想到,尤嬷嬷给她带来不是享受,而是折磨!! 排恶露的专项按摩,实在太特么疼了! 尤嬷嬷的手大力按压着姚佳欣的肚子,上下揉搓,疼得姚佳欣嗷嗷惨叫,这痛楚简直丝毫不逊色生六包子! 唯一庆幸的时候,尤嬷嬷大约只按摩了两刻钟便结束了。 姚佳欣眼角挂着泪珠,惨兮兮哼哧着,做女人实在太辛苦了! 生孩子是折磨,生完之后还是要饱受折磨。 按摩完之后,尤嬷嬷忙道:“娘娘,恶露必须尽快排干净,这样您身子才能好得快些。” 姚佳欣哼唧唧道:“你就不能轻点。” 尤嬷嬷一脸为难地道:“奴才已经尽量轻些了。” 忽的,姚佳欣感觉到的确有东西排了出来,看样子尤嬷嬷按摩手法的确很专业。 她叹了口气,“每天要按摩吗?” 尤嬷嬷小心翼翼道:“最好早晚各按摩一次。” 姚佳欣欲哭无泪。 “要按摩多少天?”姚佳欣哭腔问。 尤嬷嬷道:“那得看您什么时候排干净,大多数妇人月子里就能差不多能排干净。” 姚佳欣泪流满面,也就是整个月子里,她每天都得被尤嬷嬷蹂躏? 做女人真是太悲催了! 说着,只见浓云端进来一碗热腾腾的药汁,道:“娘娘,这是黄院判开的产后调理药,有除了补养身子,还有助排恶露之效。” 姚佳欣没力气爬起来喝药,只得叫浓云一勺一勺喂着喝。这样喝药,苦得姚佳欣舌头都发颤了。 坐月子,特么完全就是遭罪一个月啊! 六包子则是每天吃奶睡觉,除了洗三那日被带出去折腾了一回,其余的日子过得都比她这个额娘舒坦多了。 好在姚佳欣的恶露排除很顺利,大约二十日的时候就完全排干净了。终于不用饱受尤嬷嬷的按压折磨了。 只是,恶露虽然排尽,但姚佳欣产后身子还是极其虚弱。每日都要躺在床上将养,每日中药、药膳不离口,至于洗头洗澡什么的,更是奢望了。 因此,姚佳欣不负众望地……馊了。 作为一个爱干净的人,这真真是令人绝望的气味。 早先整天饱受尤嬷嬷按压折磨,姚佳欣无暇顾及这些,如今恶露排尽,恶臭实在叫人难忍啊! “娘娘,您真的不能洗澡,奴才最多只能帮您擦擦身子擦擦头。”素雨一脸为难地道。 “好吧。”稍微擦擦总比不擦强。 就这样,她馊臭中度过了坐月子的煎熬日子。 因产后亏损,黄院判建议姚佳欣最好做双月子。产后一个月里,姚佳欣已经是受够了,如何愿意再被折腾一个月?不过黄院判又说,第二月里,可以下床在内室和庭院散步,也可以沐浴盥洗。 姚佳欣这才接受了。她身子本就弱,经历了这场孕育分娩,着实觉得身子虚了不少,确实该好好将养。 可是如此一来,六包子的满月礼,她是无法出席了。按照满月礼的流程,要母抱子出,若她不露面,难道要请皇后这个嫡母代替? 姚佳欣心里着实不乐意。 包子满月前一日,四爷陛下差遣大总管张起麟前来传信,说他午后驾临。妇人做月子,按照古人的封建迷信,男人是不能进月子房的,因此姚佳欣已经一整个月没见到四爷陛下了。 只不过这段日子,四爷陛下没少来碧桐书院。毕竟四爷陛下还需要定期吃她这只安眠药呢,只不过不进产房,而是在产房隔壁的书房午睡一会儿,一墙之隔,她的安眠药精属性依然能够发挥得极好。 另外,四爷陛下也经常来看望六包子,前前后后已经赏赐了六包子不知多少绸缎、珠玉、珍宝。自然了,也没少犒劳她这个“劳苦功高”的产妇,四爷陛下赏赐了最好的滋补品,都被尤嬷嬷做成了精美可口的药膳,进了姚佳欣的肚子,还有不少金玉首饰,姚佳欣月子里不上身,但是摆出来欣赏一下,心情很是很不错的。 总之,姚佳欣私库以极快的速度充盈着。尚未满月的六包子也已经具备了不菲的私产。 四爷陛下此番特特叫张起麟来传讯,明显是要来看她了。 于是,产房中一通忙碌,姚佳欣也终于可以沐浴,她足足洗了三遍,才终于把那满身的馊臭味给洗干净,黏糊糊打结儿的头发也终于可以痛痛快快清洗。 从头到脚干干净净的感觉,真真是舒服极了! 姚佳欣感动得都要哭了! 产房中密不透风,且如今已经是五月光景,本就十分暖和,产房又是西晒的屋子,姚佳欣曾偷偷拿出温度计测量过,晌午的时候都已经有三十度了呢! 尤嬷嬷正专注地往姚佳欣松弛的小腹和后腰上着重涂抹润体膏,配合着专业的按摩手,据说能够起到纤腰收腹、紧实肌肤、以及收拢盆骨的功效,这润体膏也是专门为产后妇人调制的,有一股子中药的药香。 足足按摩了两刻钟,姚佳欣只觉得小肚子都暖呼呼的,再缠绕上柔软透气的束缚带,穿上中衣中裤,姚佳欣歪坐在了窗前的贵妃榻上,身上盖着被子——主要是盖住腰腹及以下部位。 素雨拿着干爽的松江布巾子,替她擦着湿漉漉的头发,一遍遍擦拭,一直擦到头发足有六七成干,这才叫玉露将那红木架子搬了过来,将尚未干透的三千青丝均匀摊开在架子上,此时阳光已经透过支摘窗照射进来,因此头发干得倒是蛮快的。 没有吹风机就是麻烦啊。 亏得有人伺候,要不然这么长的头发,姚佳欣可拾掇不来。在现代那个电器丰富的时代,姚佳欣也只是留了过肩的头发而已,还总嫌弃打理起来麻烦呢。 晒到头发九分干的时候,素雨便取了保养发丝的头油,以茶油为基础油,浸泡过上好的桂花和依兰花,桂花清香宜人,依兰则能使头发乌亮柔顺。 素雨着重在她的发梢上多涂抹了一些头油,细细揉搓,姚佳欣闻着这馥郁的香气,又被暖暖的日头晒着,不觉间昏昏欲睡。 然后素雨很快唤了一声“娘娘”,“您的头发已经干透了,奴才服侍您梳妆吧。” 一整个月蓬头垢面,今日总算可以好好打扮一下了。 姚佳欣端坐在镜前的绣墩上,象牙梳那温润的梳齿一下下划过头皮,轻重合宜,只觉得头皮被舒缓了不少,令人格外舒服。如此将长发梳理顺溜,三千青丝很快被梳成了一个光滑平整的两把头。 姚佳欣吩咐道:“打扮得简单些即可。” 刚拿起一支金累丝衔珠嵌红宝石鸾钗的素雨,只得悻悻将华美的鸾钗放下,取出了一双翡翠燕钗簪在娘娘乌黑油亮的发间,然后又点缀上一朵合欢绒花,最后取了一对硕大的南珠耳环为娘娘佩戴上。 姚佳欣看着镜中素净的装束,满意地点了点头。 至于脸上妆容,玉露已经为她匀了脸,傅粉描眉,镜中倒映着一张白皙的小脸,只是过于白皙,没什么血色,瞧着又单薄又羸弱,活脱脱林黛玉的形象。 胭脂色浓,姚佳欣怕被涂成媒婆脸,便自己上手,将胭脂与妆粉混合之后,小心地在脸颊和眼皮上上扑了少许,然后拿玉簪蘸取,在唇心一旋,一个樱桃唇便画好了。 最后,素雨为她取出针线上人新裁制的一身五彩缂丝莲纹旗服穿上,明亮的衣裳与胭脂,将她的气色生生提了不少。整个人看上去也没那么病弱了。 这一通梳洗打扮,足足花了半天时间才搞定。 这时候,王以诚快步进来禀报,“娘娘,皇上来了。请您移步正殿。” 此刻虽是晌午,素雨还是拿了一件宝蓝妆缎斗篷给她披上,这才小心翼翼扶着她去了正殿。 推开产房的房门,阳光明媚地洒在脸上,姚佳欣看着那灼人的阳光,只觉得有些刺眼。 已经一个月没走出房门了,还真是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外面的空气就是新鲜,空气里还有一股淡淡桐花香,清润悠远——这个时令碧桐书院外的桐花都已经开了,真想出去走走。 怅然了片刻,姚佳欣忙快步走向中殿。 只见四爷陛下正站在床头,用佛珠上垂下的明黄丝绦逗弄着襁褓中的六包子。 小孩子视力还未发育完全,但明黄如此明亮的颜色,还是很能吸引小孩子的眼球的。六包子乌溜溜的眼瞳与那晃动的丝绦一起转动,肉呼呼的小手几度想要去抓那丝绦,结果四爷陛下稍微一提,丝绦就从六包子的指尖飞走了。 “啊呜!”六包子发出了愤怒的呓语。 姚佳欣看得有点无语,肿么感觉四爷陛下是专门来欺负她的六包子的? “皇上万福金安!”姚佳欣急忙扬声请安。 正文 第一八九章、弘旭 “皇上万福金安!”姚佳欣急忙扬声请安。 正逗弄小儿子的胤禛这才回过神来,连忙上前,一把将恬儿搀扶了起来。已经足足一个月没见面了,胤禛忙仔仔细细打量恬儿如今的模样,还是瘦得叫人心疼的身量,小脸蛋上特意涂了胭脂,所以气色看上去才不那么糟糕。但恬儿的身子状况,黄岐早有禀报,恬儿产后亏损,没个一年半载是养不回来的。 胤禛执着恬儿柔软的小手,微微颔首,“还好、还好。”——菩萨真的有保佑恬儿。他已经着内务府在妙峰山上选址建造观音寺,建成之后,定要带恬儿和孩儿一同前去上香还愿。 四爷陛下的目光分外温柔缱绻,暖得像是要将她融化。 被四爷陛下这么宠溺地看着,姚佳欣也生不起气来,她柔声道:“嫔妾身子已经好些了,只是黄院判说,最好做双月子,好生休养。因此六阿哥的满月礼……” 姚佳欣不禁有些犯愁,难道真的要让皇后抱着六包子出席? “放心。”四爷陛下轻轻刮了刮她的手心,“朕会让太后代劳。”——朕怎么可能让乌拉那拉氏这个毒妇抱子而出?!此番是朕大意了,安插在皇后身边的眼线也没料想到在被朕警告之后,皇后居然还敢下手!此番一系列算计,皇后都是让蕙纕一手操办,且是恬儿临盆前几日才动的手,那眼线才一时没能察觉, 一想到恬儿生产那日的经历,胤禛就不寒而栗!皇后竟敢拿菩萨来生事!幸好菩萨保佑,没有让皇后得逞!皇后胆大包天,竟把手伸到了慎刑司!慎刑司的管事太监,受了皇后指使,行毒杀之举,却做成是畏罪自杀的样子!胤禛暗暗切齿,慎刑司这些狗奴才也该清理一下了……胤禛满心杀意。 姚佳欣眨了眨眼,对啊,还有太后这尊大佛呢!祖母抱着孙儿出席满月礼,貌似也是合情合理的。 说着,四爷陛下拉着她的手去罗汉榻上坐,“瞧咱们的六阿哥,比刚出生的时候白净了,也胖了不少。”——孩子很健康,就是恬儿太瘦弱了。胤禛心中喟叹。 可不是么!姚佳欣满脸欢欣,六包子如今可真真是个包子了,白白净净,粉粉嫩嫩,已经不复刚出生的时候那瘦小没毛猴子的丑模样,八个健壮白胖的乳母精心哺乳,六包子足足胖了三斤呢!那脸蛋都圆乎乎的、双下巴都出来了。 姚佳欣看着自己亲生的包子,爱不释手,只可惜她手上没力气,抱着八斤重的六包子都费劲得很,因此只是稍微抱了一会儿,就放回了婴儿床上。 胤禛将恬儿揽入自己怀中,柔声道:“朕已经想好了,咱们的六阿哥就叫弘旭。” “弘旭?”姚佳欣喃喃,这应该是个原创的名字。 胤禛叹了口气,有些无奈,“好多从日的好字儿都已经被别人给占了,朕思来想去,也就这个‘旭’字还不错,从九、从日,九乃数之极,也算是贵重了。咱们的孩子又是旭日东升之时出生的,旭乃光明之意,朕觉得还不错。” 姚佳欣笑着点头,这个名字听着没什么特殊的,但是被四爷陛下一解释,立马高大上了许多。 “啊呀~~”婴儿床上的小弘旭发出了欢呼的呓语。 姚佳欣笑了:“看样子弘旭也很喜欢这个名字呢。” 胤禛眉眼带笑,“不枉费朕足足想了一个月。” 姚佳欣内心吐槽,就一个“旭”字,您居然考虑了一个月?? 翌日,是弘旭的满月之日,虽然姚佳欣不比出席忙碌,但还是早早起床,梳洗打扮妥当,亲手将酣睡中的弘旭宝宝交给了太后派来的瑞嬷嬷。 瑞嬷嬷老脸笑成了一朵的菊花,她稳稳当当抱着弘旭:“哟!六阿哥已经这么重了!” 姚佳欣笑着说:“都是乳母们尽心照料的功劳。” 姚佳欣眼珠子瞄了一眼旁边那位胸脯宏伟的乳母张妈妈,目测至少是d,再瞄一瞄自己的……都生了娃了,她却只有一对a。 扎心了老铁。 因为胸小,即使不穿罩罩,只穿着肚兜,也不用担心下垂。 o(╥﹏╥)o明明吃了那么多木瓜! 居然一点儿都不管用! 产后的姚佳欣,愣是一滴奶水都挤不出来。 真是叫人郁卒。 好吧,即使有奶水,宫里规矩也是不许生母亲自哺乳的。 怀孕期间,她甚至还想过要求四爷陛下,允许她亲自喂养的。 现在看来,是她高估自己了。 “六阿哥长得又白净又喜人,瞧着天庭如此饱满,这可是大富大贵的面相!”瑞嬷嬷满嘴吉祥话。 姚佳欣笑了,皇帝的儿子自然个个大富大贵。只不过自家包子被人夸赞,姚佳欣还是很得意的,“承嬷嬷吉言了。” 她又忙道:“我产后体虚,竟要劳动太后她老人家,实在叫我过意不去。还烦请嬷嬷向太后转达嫔妾愧意,等嫔妾养好了身子,定亲去澹泊宁静殿赔罪谢恩。” 瑞嬷嬷笑脸和蔼:“娘娘这话就见外了,太后娘娘得知您诞下皇子,高兴得不得了呢。人逢喜事精神爽,她老人家最近身子骨可精神了。” 姚佳欣又叫素雨拿了喜钱赏赐瑞嬷嬷,寒暄了几句,这才将这位嬷嬷送走了。 缓缓吐出一口气,姚佳欣回去歪在了软塌上,浓云端了一盏热乎乎的人参汽锅鸡汤,姚佳欣慢慢喝着暖身。这人参汽锅鸡是一道上等的食疗药膳,取小母鸡一只,加玉兰片、火腿丁,以及香菇、葱姜、老参切片,放入陶制汽锅中隔水蒸一个时辰。如此蒸制的鸡汤原汁原味,鲜美无比,好吃得舌头都要吞掉了。 素雨禀报道:“娘娘,今日您的母族亲眷也会入宫赴宴,待会儿会过来给您磕头请安。” 即使不出席满月礼,还是要稍微应酬一下的。 姚佳欣点了点头,“除了我继母,还有谁来了?” 素雨道:“除了太夫人,还有大太太,以及完颜家二太太。” 太夫人就是她继母加姨妈的小姜佳氏,大太太就是她大弟弟的媳妇沈氏,完颜家二太太就是她四堂妹姚乐颐。 姚佳欣笑着道:“我听说四娘又有了身子,你且派个人去照应看护。”她这个堂妹都怀第五胎了!而她一胎就折腾掉半条老命。 素雨忙指了二等宫女玉缀前去,又笑着说:“二太太身子骨甚好,您放心便是。” “对了,我孕中皇上、太后都赏赐了不少滋补的东西,是怎么都吃不完的,你去准备一份,等赏给四娘。”——何止四爷陛下和太后,皇后和其他嫔妃也都送不少好东西,尤嬷嬷光检查就花了好几天功夫。 她生产时闹出一系列纰漏,姚佳欣日前才做出了处置:尤嬷嬷打理香料不利,罚三个月俸禄,小柳子照看宠物不利,也罚三个月俸禄,小柳子的两个跟班小太监因只是听命办事,故而只罚了一个月月钱。这可说是很轻的处罚了,但织锦和玉蝶两条命折损慎刑司,已经是极大的威慑了。 王以诚时不时来向他禀报满月礼的状况,比如上皇上亲至,赏赐了六阿哥玉珪玉璧,太后赏赐什么、皇后赏赐什么云云,以及各家宗亲给的添盆何等丰盛…… 总之是非常隆重的场面。 因此直到午后过半,瑞嬷嬷才将她的六包子给送了回来。被折腾大半日六包子正张着小嘴儿打哈欠,姚佳欣忙叫乳母吧孩子抱去哄睡,又客气地王以诚去送瑞嬷嬷出碧桐书院。 最后接见了娘家亲眷,赏赐了些东西,才总算可以用晚膳了。 这一日她也是蛮忙碌的。 正文 第一九零章、贤妃 姚佳欣产前体重一度达到了九十斤,但产后体重直线下降,即使每日药膳补品不要钱似的享用着,也才堪堪维持在八十斤。 弘旭满月后,姚佳欣又休养了大半个月,才觉得身上恢复了些力气。 而四爷陛下早先承诺的封妃,也即将兑现。 六月里,酷暑炎炎。 姚佳欣的殿中却是连冰都不敢用,顶多开窗透透风。 四爷陛下端坐在昼榻上,额头上满是汗水,苏培盛在一旁使劲打着扇子。 胤禛端坐得不动如山,仿佛炎炎暑热不存在一般,他:“关于晋你为妃之事,朕已经请示了太后,太后对此没有什么异议。只不过这封号,到底改成哪个字,朕仔细斟酌了一下。” 胤禛“唔”了一声,目光柔和看着恬儿那恬淡莹润的脸颊,“恬儿心情恬淡至纯,这个‘纯’字是再合适不过了。” 虽然这话夸得她有点脸红,但是纯妃听着倒是蛮不错。 胤禛话锋一转,又道:“这字虽然与你十分相符,但不够贵重!”胤禛蹙起眉头,尤其弘历这混账玩意儿,居然把个包衣奴才封为纯贵妃,生生玷污了这个字!若是朕这个封号给了恬儿,倒觉得这个字有些不配了。 姚佳欣笑了笑:“嫔妾不在意这个。” 胤禛一脸严正认真:“朕在意!” 姚佳欣:好吧,您开心就好。 胤禛沉吟了片刻,道:“朕想着古来嫔妃之封号,最尊者莫过于淑德贤三字,太后当年曾是德妃。不如,朕就封恬儿为淑妃吧!” 姚佳欣:o(╯□╰)o 淑妃?? 她可不想当妇女之友、弹力贴身、口袋魔法啊!! 姚佳欣的芥子空间里就搁了不少这种姨妈巾啊!当然了,还有更多国外品牌的卫生巾卫生棉卫生杯,全都是她代购回来的。想想也是无语了,泱泱大国,又不是没姨妈巾,还得买歪果仁造的! 不过她也没权利抱怨,她可不就是借此发了财的吗? 但是!姚佳欣强烈反对成为姨妈巾! 姚佳欣脸若苦瓜,“皇上,这不太好吧?要不还是贤妃吧。” 虽然她一点也不想当贤妃,但总比淑妃好吧?而且淑同“输”,听着也不吉利啊。 胤禛微微有些无奈,“恬儿也太谨慎了,太后不会介怀的。” 太后介怀??姚佳欣稍微懵逼了片刻,才明白四爷陛下的意思,太后当年只是德妃,而淑妃在德妃之上。四爷陛下以为她是在照顾太后的情绪,所以才选“贤妃”。 胤禛摆了摆手,“罢了,贤妃就贤妃吧。” 真多亏了四爷陛下爱脑补,姚佳欣轻松两句话,就不必当姨妈巾了。 姚佳欣微露愧色,“只是臣妾德行平平,当不起贤妃称谓。” 胤禛眉目柔和,满是宠溺地看着她,“若恬儿还不算贤妃,这世上就没有贤妃了!” 姚佳欣被四爷陛下夸得老脸臊红,羞愧得都要无地自容了。 这幅样子,落在胤禛眼中,便是朕的恬儿又害羞了……胤禛怜爱地将恬儿揽入怀中,“得恬儿这一贤妃,是朕的福气。” 胤禛离开碧桐书院,便正式下旨,晓谕六宫:珍嫔姚佳氏淑慎贤良、克裕温恭。朕奉皇太后懿旨,册为贤妃,以昭令范。应行典礼,各部详查具办。 圣旨一出,圆明园各宫各院反应各异。 首先是太后闻得此讯,脸上露出些许讶异之色,“贤妃?先前皇上来与哀家请示,明明坚持要封姚佳氏为淑妃。” 瑞嬷嬷奉上一盏浓浓的普洱,“可见这贤妃娘娘懂规矩,不枉费太后娘娘对她一直关照有加。” 太后接过茶抿了一口,脸上露出满意的微笑。 而镂月开云殿中,皇后的脸色就十分难堪了,贤妃?皇上封姚佳氏为贤妃,圣旨中还称赞姚佳氏淑慎贤良,是不是再讽刺本宫不够贤良? 皇后隐隐觉得脸上作痛。 “早知今日,本宫当初不该放纵这个老贵人得宠。”皇后满脸懊悔,然而此刻什么都晚了,姚佳氏生了六阿哥,又封为贤妃,再加上皇上的专宠…… 皇后心头凄然,“这后宫,以后便是贤妃的天下了!” 蕙纕姑姑急忙安慰:“只是个妃位而已,如今能跟您相提并论?贤妃之封号虽然贵重,但也比不过太后当年的封号,封了贤妃,总比……”蕙纕压低声音,“总比珍妃好些。” 听了蕙纕这番话,皇后努力定了定心神,“六阿哥还是个奶娃娃,将来贤愚未知,本宫现在绝望还早了点。” 蕙纕姑姑松了口气,娘娘能看开些就好,“皇上如今正当壮年,以后肯定会有更多皇子。皇上如今不肯把六阿哥给您抚养,日后总还有别的机会,再则还有五阿哥呢。” 皇后皱着眉头,露出嫌弃之色,“裕嫔一介包衣,皇上又不喜欢五阿哥,能成得了什么气候?” 包衣又如何?太后当年不也只是一介包衣?只是这话蕙纕不敢说出口,娘娘既然嫌弃,日后总还会有其他皇子降生,不必急于一时。 皇后眯了眯眼,“如今宫里就这几个上不了台面的嫔妃,本宫得想法子让皇上同意选秀才成。”——早先姚佳氏盛宠,她便有此心,可惜被皇上拒绝,太后又不肯帮着她,这才一度搁置。 “选秀是祖制,皇上不能总这么拖着!”皇后神色分外坚毅。只要进了年轻貌美的新人,本宫就不信,姚佳氏这个老女人还能继续独占皇宠! 皇后不禁咬牙切齿,一个三十岁的老女人,竟能诞下皇子、荣封为妃,这荣宠也该到头儿了! 要是姚佳欣知道皇后心中所想,肯定要炸毛!谁特么三十岁了?老娘还没过生日,现在才二十九!! 姚佳欣明明还有小半年才满三十岁,却已经被皇后归入到三十岁中老年妇人的范畴了。 在古代,就是这点不好,都论虚岁。落地就是一岁,过了年就涨一岁,管你几月生的。 若是腊月三十出生才叫悲催,还没洗三就两岁了。姚佳欣是腊月初的生日,去年因怀着身孕不宜叨扰,所以生日没有大办。今年冬天,就要过三十岁生日了。 贤妃娘娘一想到这点,就开心不起来。 正文 第一九一章、甜粽子咸粽子 姚佳欣受封贤妃,虽未行册封礼,但上上下都已改了口,俸禄用度也一应都提了上来。 恭贺她荣封为妃的贺礼也纷至沓来,若非她对外宣称要做双月子,不接见外客,只怕她碧桐书院的门槛儿都要被踩破了。 饶是如此,清点、检查一干贺礼,也着实忙坏了尤嬷嬷和素雨等人。前几日才刚才将六阿哥的满月贺礼登记入库,一转眼又得忙得脚不沾地。 送给娘娘的这些贺礼,可不止是来自后宫嫔妃,还有宗室亲贵、皇室姻亲,从珠玉首饰到古玩珍宝,当真是玲珑满目,件件价值不菲。 贤妃娘娘如今新贵荣宠,自然个个都上杆子巴结。相比之下娘娘的母族和外租家所送贺礼,就有些上不了台面,跟宫妃宗亲们贵重贺礼一比,真是相形见绌,好在娘娘不曾介怀。 姚佳欣有什么好介怀的,自己娘家和外祖家是什么经济条件她还不清楚吗?何况她又不差这点东西。 “倒是完颜二太太送的这幅仇英的《桐阴清话图》,当真是清雅贵重。”素雨笑着禀报。 姚佳欣虽然琴棋书画都不在行,但基本的鉴赏能力还是有的,自然也晓得仇英画作的价值,怕是得个几千两银子。四娘乐颐所嫁的完颜家,虽然是旁支,但比起姚姜两家着实算是富贵之家了,四娘的公爹官居正五品步军副尉,能拿出这般价值的东西也在情理之中。 《桐阴清话图》描绘的是梧桐树下清谈乘凉的场景,画面布局疏朗,笔墨精细,整幅画作透着一股子温雅恬淡,不失为一幅绝佳画作。留着收藏传世,是极有价值的。 这画上的梧桐树参天茂密,桐荫如盖,与她所居住的碧桐书院倒是有几分相似之处。所以四娘才特意送了这幅画,也算是有心了。 姚佳欣点了点头,“那就挂在书房吧。” “是,娘娘。” 已过了端午节,但姚佳欣还没吃够粽子,故而这几日总吩咐小厨房准备几盘粽子。 姚佳欣口味比较杂,她喜欢吃南方口味的咸肉粽、火腿粽、蛋黄粽,也喜欢吃北方的蜜枣粽、红豆粽、黄米粽。只要好吃,她是来者不拒的。 所以她最讨厌那些固执的咸粽党和甜粽党了,乃们就不能稍稍博爱一点吗,为毛一定要视对方为异端? 真正的美食爱好者,都是有着宽广的胸怀,能够容纳所有口味的食物。 小厨房包的粽子,不论咸的还是甜的,都特别好吃,就是有一点不好,粽子包得太小巧了,一口一个,吃得有点不过瘾。 “之前端午节,福海上赛龙舟,那叫一个热闹,只可惜娘娘您没去。”素雨露出了一脸遗憾的神色,娘娘没去,自然她也没能看到赛龙舟,只能从别宫的宫女口中听到一二。 姚佳欣一口闷下一只火腿馅儿的粽子,嗯~太好吃了! 姚佳欣眼若星星状,素雨的话她只是过耳不过脑,她的心思全都在粽子上头呢。 “今天的黄米粽味道很不错嘛!”粘糯的黄米和香甜的红枣完美结合,当真是叫人止不住嘴巴啊! “咸肉粽里的五花肉稍微有点肥了,告诉掌勺太监,记得下回换瘦一点五花肉。”一口咬下去满嘴流油,有点腻歪了。姚佳欣砸吧嘴儿,挑剔地说。 素雨:…… “不过这个咸蛋黄的粽子真是好极了!”虽然也是一口下去流油,但咸蛋黄的油不但不油腻,而且咸香鲜美,美味到了极致啊! 姚佳欣笑眯眯看着襁褓中刚刚吃饱了奶水的小弘旭,“可惜你还太小了,吃不了粽子。” “哎咿呀?”小弘旭粉嫩小嘴儿发出了疑惑的音节。 姚佳欣那手指头戳了戳他的小嘴,嫩生生的小嘴唇,弹性真真极好,“快点长大吧,这世上好吃的东西多了去了。整天只能吃奶,真是太可怜了。” 小弘旭眨了眨乌溜溜的大眼睛,呆萌无比。 姚佳欣看在眼里,心都要被萌化了,一把抱起小弘旭,狠狠亲了两口,啵啵~ 小弘旭大概是被亲痒了,忍不住“咯咯”笑了。 “哎哟喂,我的小心肝儿,你现在可真重!”姚佳欣连忙把弘旭包子放回婴儿床上,还不满两个月大的婴儿,她抱起来居然都这么费劲。 “唉……”姚佳欣遗憾地叹了口气,她这战零点五渣的体质啊。 “对了,吩咐造办处做的婴儿车还没做好吗?”姚佳欣也知道自己的体力绝对hold不住小弘旭的体重,因此想了个折中的法子,既然抱不动,那就推着崽崽好了。 “娘娘您别急,给六阿哥的东西,造办处自然要精心打造。”素雨忙笑着说。 姚佳欣“嗯”了一声,给小婴儿用的东西,的确要格外精细一些,不但不能有丝毫毛刺,连棱角都要打磨掉,以免碰伤婴儿娇嫩的肌肤。 “素雨,再给我剥两只咸蛋黄馅儿的粽子。”姚佳欣吩咐道。 素雨无语凝噎,却只得乖乖照娘娘吩咐去办,嘴上却忍不住唠叨,“娘娘,这粽子都是糯米做的,不及粳米好消化,您还是少吃点吧。” 不好消化? 笑话!老娘从头到脚都虚,就肠胃不虚! 消化十几只粽子,还不是小意思? 弘旭包子的婴儿车到了月底才给送来,果然打造得十分精美,通体花梨木打造的婴儿车,线条流畅,四只轮子虽不是三百六十旋转的飞机轮,但前后行进亦十分流畅。姚佳欣摘了护甲,仔细抚摸,果然是温润细滑,莫说毛刺了,连一丁点不平滑的地方都找不到。 而且整个婴儿车没用一颗钉子,全部都是榫卯相接,简直是完美啊! 这就是古代匠人的手艺! 真真是不可小觑。 素雨也忙上来仔细检查了一通,见没问题,就忙叫玉露将早就预备好的婴儿车内衬床垫全都安装上来,还有一幅雨过天青色的遮阳帐,毕竟这个时候日头已经很毒辣了,可不能叫六阿哥被晒着。 姚佳欣看在眼里,满意地点了点头,“正好,用这架婴儿车推弘旭去澹泊宁静殿给太后请个安吧。” 正文 第一九二章、再提选秀 姚佳欣错估自己的体力,也错估了婴儿车的重量! 丫的,这果然是纯红木打造,用料那叫一个实在!重量让姚佳欣这个战零点五渣叫苦不迭,因此才推了一百米,就累得气喘吁吁。 唉,还是现代那些塑料打造的婴儿车轻便啊! “娘娘,您产后体虚,可不能累着啊!”素雨急忙上前劝阻。 姚佳欣叹了口气,这样一来,她特特绘制婴儿车图纸,岂不是白费功夫? 低头瞅了瞅婴儿车里弘旭包子,弘旭躺在这个会咕噜噜前行的车里,正新鲜得很,一双卡姿兰大眼睛布灵布灵的,还发出了咯咯的笑声。 看在自家包子如此模样,姚佳欣终于宽慰了,起码弘旭包子很喜欢这婴儿车,那就不算白忙活一场。 她点了点头,将婴儿车交给乳母推着,自己则登上了后头紧跟着的空舆。 果然还是被人抬着最舒服了。 而白胖健壮的乳母一幅很轻松的样子推着婴儿车,匀速前行,前头和两侧又专门的太监照看,似乎对婴儿车这种新鲜物什的安全性不怎么放心。 母子俩都很轻松悠哉地乘坐着各自交通工具,平平安安抵达了澹泊宁静殿。 两个太监上前,直接抬起婴儿车,连车带六阿哥给抬进了殿中。 而殿中,除了太后,还有一个熟人——十四福晋完颜氏。 完颜氏一如既往笑语热络,她很快就看明白了眼前这个新鲜物什,不由称赞道:“贤妃娘娘可真是蕙质兰心,这个叫婴儿车的东西,真是又好用又有趣儿。” 好用就未必了……丫的太重了,或许可以考虑让造办处打一个松木的?只不过松木虽然轻,但不够结实啊…… 姚佳欣纠结了。 太后也是一脸笑呵呵的,穿着一身绛紫色团福字纹常服,跟个寻常人家的和气老太太似的,“快把六阿哥抱来哀家瞧瞧!” 姚佳欣忙亲自将弘旭包子从婴儿车里抱了起来,快步走到太后跟前儿。 八吉祥绣纹的襁褓中,弘旭包子眼弯弯嘴角翘,一幅玩得很是开心的模样,这幅模样落在太后眼里,也不禁生出几分喜爱来,“这孩子倒是活泼喜人,一点都不怕生。” 说着,太后不禁唏嘘,“小十四小时候也是这般活泼。” 三句话不离小儿子啊……姚佳欣心里暗暗嘀咕。 完颜氏也暗自无语,嘴上含笑道:“爷如今也很是活泼,在太后面前,还跟个小孩子似的。” 姚佳欣腹诽:十四爷在别人面前,也没看出像个成年人。 太后苦笑了笑,“所以哀家才头疼。” 偏生皇帝小心眼儿,还在介怀当年之事。 当年,哀家两个儿子都想当太子,可谁知道太子只能有一个。哀家只能选择帮一个儿子,可偏偏是那个她没帮过的儿子当了太子。便造成了如今的局面。是她这个做额娘的没用,也是皇帝太能干了。 太后幽幽叹了口气,“都二十多岁了,却整天吊儿郎当,没个正形。” 姚佳欣暗道,这话哪里是在数落十四爷?分明是暗指四爷陛下闲置亲弟弟,害得弟弟只能整天吊儿郎当。 对此,姚佳欣选择装哑巴。 太后打量了贤妃一眼,倒也未曾介怀,她没奢望贤妃能帮上什么忙。前朝的事儿,连她这个太后多说两句,皇帝都要变脸,贤妃又如何能左右?就算能左右,贤妃也不肯冒着失宠风险,做这种得不偿失之事。 小十四的事儿,还是得哀家自己想办法啊。 太后又上下端量了姚佳欣的身量,“你这一下子做了双月子,身子还是这样单薄。” 姚佳欣忙屈膝一礼,“多谢太后关怀,臣妾本来就体质虚弱。” 太后徐徐道:“这宫里的女人,身子健康才是最要紧的。若是身子不好,如何能延绵皇家子嗣?” 听着这话,姚佳欣有些摸不着头脑,若说延绵皇家子嗣,她已经延绵出一只包子了,太后所暗讽的,应该另有其人吧? 忽的,她脑中一闪,怎么差点忘了那几位节食瘦身的常在了。不消说云常在、汪常在、安常在这三位何等苗条动人,先前的熹贵人、如今的熹常在也已经瘦得一批了。只不过熹常在被幽禁云锦墅,已经快两个月了。宫里的风气,已经引起太后的不喜了。 看样子太后很不喜欢这一个个跟扬州瘦马似的常在啊。 可偏偏,这一个个都是跟她学的…… 姚佳欣摸了摸鼻子,不知该说什么好。 太后看了姚佳欣一眼,“这宫里愈发不像样,偏生皇后这个中宫,该管的不管、不该管的乱管。” 也就太后敢这般嫌弃皇后了。 太后叹了口气,“不过前些日子,皇后来跟哀家商谈选秀的事儿,哀家倒是觉得,她总算是尽了皇后的本分。” 又提选秀的事儿? 姚佳欣默然,她已经有了弘旭,又封为贤妃,已经是皇后之下后宫第一人,即使选秀,也动摇不了她的地位。 忽的,姚佳欣心头一跳,历史上宠冠后期的年氏应该也够了选秀的年岁了吧?不过这位年妹妹是比她还病弱的病秧子,生一个死一个,最后她自己也挂了。因此,即使这年氏能够冲击她地位,也构不成威胁。 太后面貌慈祥,“趁着哀家还能动弹,还能替皇帝张罗,若是再过些年,哀家怕是有心也是无力了。” 姚佳欣忙笑着恭维:“太后您春秋鼎盛,有您主持选秀,必定妥妥帖帖。”——如果要选秀,倒是挺乐意让太后做主主持的,这样一来,皇后就不能插手太多。 见贤妃如此说,太后露出了满意之色,她又道:“不过选秀的事儿,还是得皇帝点头。” 姚佳欣莞尔一笑,“皇上也没有不同意选秀,先前也只是朝政太忙,才推迟了。” 太后打量着她,笑道:“难为你这般贤德,不枉费皇帝给你择这个封号。这秀女虽然年轻,但毕竟都只是新人,越不过你去。” 姚佳欣垂下眼皮。越不过?旁人越不过,若是那位年贵妃可就不好说了。 正文 第一九三章、上下天光一碧万顷 十四福晋客客气气将贤妃娘娘送出了澹泊宁静殿,灼热的阳光火辣辣的,完颜氏道:“六月里天儿热得很,娘娘可要小心别招了暑气。” 因体质虚寒之故,姚佳欣倒也不觉得多热,但十四福晋的好意她还是欣然接受了。 登上肩舆,素雨忙请示:“娘娘,咱们回碧桐书院吗?” 姚佳欣突然有些想念杏花春馆的那片菜地了,这会子应该已经结出不少黄瓜番茄了吧?这景象,在皇家园囿想必稀罕得紧。 姚佳欣正想吩咐直接去杏花春馆的菜圃逛逛,却迎面瞧见了御前的苏培盛。 苏培盛顶着一头热汗快步跑来,他奉旨去碧桐书院请贤妃娘娘,没想到贤妃娘娘去给太后请安了,苏培盛便忙活活朝着澹泊宁静殿而来,幸亏她跑得快,要是再慢点肯定又要错过了。 “皇上……请娘娘、去、去涵月楼赏湖景。”苏培盛上气不接下气地说。 姚佳欣莞尔,“原来皇上还记着这事儿呢。”那还是来圆明园之前,四爷不喜爱指着上下天光的主楼涵月楼,与她相约产后一同去楼上观赏那上下天光、一碧万顷之景。 眼下虽非春和景明之际,但涵月楼临湖而建,也是极清凉的所在。涵月楼矗立后湖南畔,此楼两翼伸出曲桥凌驾后湖之上,蜿蜒百尺,绕着湖岸,如伸展开的巨大臂膀,拥抱后湖。 姚佳欣直接落轿,登上曲桥,沿着曲曲折折的长桥,一边凭栏俯瞰浩浩荡荡的后湖,一边散步走到涵月楼前。 总管太监张起麟迎上来打千儿:“给贤妃娘娘请安,皇上就在楼上呢。” 姚佳欣颔首,这涵月楼虽然只有两层,高度却不可小觑,那一层层累叠而上的楼梯,让姚佳欣暗暗叫苦,她足足歇了两回,才总算爬到了二楼上。 胤禛早已在此等候良久,他就坐在涵月楼二楼窗前的藤椅上,任湖上的风拂面,他一早就从楼上俯瞰,看到恬儿慢吞吞走在曲桥上,心里不免有些嗔怪。 但是看到恬儿气喘吁吁,小脸通红的样子,胤禛也生不起气来,忙起身上前,将正要行礼请安的恬儿扶了起来,拉着的她手一起去窗前的藤椅上坐。 两个藤椅是特特预备的,中间还有一方月牙几,几上摆着应季的瓜果和点心茶水。姚佳欣正渴得得厉害,看到盘中那红郁郁的西瓜肉,便也没客气,用牙签扎着便一口气吃了三块。 胤禛忍不住发笑,连忙拿着团龙锦帕替她擦了擦嘴角的红色汁水,“慢点吃。” 素雨乖巧侍立在姚佳欣身后,手里拿着一柄海棠花团扇,正一下下打着扇子。其实姚佳欣倒是没觉得太热,就是被晒了这么久,有些渴而已。 吃掉三块西瓜肉,干燥的喉咙得到了缓解,见四爷陛下给自己擦嘴,像是照顾小孩子一般,姚佳欣老脸有些不好意思。 这会子乳母也抱着六包子弘旭走上了楼来,上前磕头,“六阿哥给皇上请安了。” 胤禛立刻恢复了严肃威严的模样,淡淡道:“平身吧。” 乳母这才起身,将六阿哥抱到皇上面前。 看着抱着自家包子爬上楼梯,还脸不红气不喘的乳母张妈妈,姚佳欣是真羡慕这体质。 胤禛看了一眼襁褓中打哈欠的儿子,便吩咐乳母:“楼上风大,抱下去吧。” 姚佳欣:……人家才刚把我的包子给抱上来,又得抱下去?这工作若换了是她干,肯定要尥蹶子了。 但乳母张妈妈没有丝毫不满,忙跪了安,便抱着六包子小心翼翼下楼去了。 胤禛又扫了一眼周围伺候的奴才们,“你们也都退下吧。” 这是……清场?姚佳欣眨眨眼。 “是!”宫人连忙跪安,鱼贯退了下去。 转瞬之间,这楼上,就只剩下她和四爷陛下两个人,可真真是二人世界了。 屏退了下人,胤禛这才露出了温柔的微笑,他一把执着恬儿的小手,“身边时时刻刻一堆奴才,朕总觉得有些碍事。”说着,胤禛的食指刮了刮恬儿软软的手心。 姚佳欣脸有点红,是碍了您吃我豆腐的事儿吧? “恬儿身子还是如此虚弱……” 姚佳欣乖巧地道:“已经好多了。” 胤禛抬手理了理恬儿那被风吹得有些散乱的鬓角,顺手将手贴在那小小的脸颊上,轻轻抚摸,“朕瞧见你来的方向……是从太后处过来的?” 姚佳欣“嗯”了一声,这个位置的确是视线极好,整个后湖都能尽收眼底,更何况两侧的曲桥了。 “臣妾带着弘旭去给太后请了安。”姚佳欣柔声道。 也不知道太后是否已经跟四爷陛下提了选秀的事儿,姚佳欣正犹豫着,要不要开口,没想到四爷陛下先开口了。 胤禛不由发现恬儿眉宇间颇有踌躇忧虑之色,便也猜了个大概,他低声问:“太后也跟你说选秀的事儿了?” 姚佳欣一愣,点了点头。 胤禛眉心蹙了蹙,忙道:“朕想着,弘昀和弘旺年纪都不小了——” 说着,胤禛话锋一转,“不过也不必太过焦急,朕想着,不如索性明年再开选。” 明年么……能拖个半年,总比现在就选好些。 姚佳欣低下头,低声道:“这种事情,皇上做主就好。” 胤禛的叹了口气,双手捧起恬儿楚楚可人的小脸蛋,“选秀是祖制,何况又不是只给朕选,宗室子弟有不少都到了适婚的年龄,总不能一直拖着。” 姚佳欣低声道:“臣妾明白。” 胤禛又叹了口气,恬儿于是这般柔顺懂事,朕就愈是心疼。于是,胤禛一把将这纤细羸弱的身躯揽入怀中,“放心,明年选秀,主要是为了赐婚。宫里……虽然不能不能添新人,但你知道的,朕不喜欢太吵扰,介时稍微选两个,应应景便是。” 其实她担心的道不是数量会增加多少,就是担心那位年氏…… 罢了,现在担心也是无益。能当一天宠妃算一天吧。 现在杞人忧天还早了点。 暮色西斜,姚佳欣含情脉脉,成功把四爷陛下勾搭去了自己的碧桐书院。 正文 第一九四章、恢复请安(四更完) 是夜,四爷陛下留宿在碧桐书院。 四爷陛下还是很照顾她那弱渣体质,举止很是温油~这让她着实松了一口气。 姚佳欣日上三竿醒来,四爷陛下当然早就不在了。她身上没有太多不适的感觉,故而没有贪睡,唤了宫人进来,服侍更衣洗漱。而后正要传早膳,底下却禀报说,镂月开云殿的蕙纕姑姑来了。 姚佳欣挑了挑眉毛,请了这位管事姑姑进殿。 蕙纕倒是规规矩矩行了礼,“奴才给贤妃娘娘请安!” “免了。”姚佳欣一脸慵懒随意,却浑然一股子高高在上的姿态。主子的架子,其实也就是那么回事。该拿出来的时候,她还是会拿出来的。 蕙纕面带微笑,微笑中却有些骄矜:“皇后娘娘遣奴才前来看望贤妃娘娘产后身子如何了,娘娘已经做满了两个月的月子,想必是身子大好了。” 这话里的意思,姚佳欣听得出来,身子好了,就得麻溜去给皇后每日请安! 姚佳欣一脸矜贵与淡漠,不置可否地道:“还好吧。”她抬起白皙纤细的素手揉了揉太阳穴。 蕙纕笑着说:“皇后娘娘是最体恤嫔妃的了,贤妃娘娘当初被熹常在惊扰早产,若是觉得如今身子还没养好,可以再将养一段日子,这每日请安的事儿,再缓缓也无妨。” 请安缓缓,那是不是也应该一起缓缓? 姚佳欣暗道。 她沉吟了片刻,笑问:“纵然皇后娘娘宽仁体恤,本宫也有心多将养些日子,可皇上不许。”说着,她露出了无奈的神色。 这幅样子,可把蕙纕姑姑给气坏了,说什么皇上不许,根本就是贤妃狐媚皇上留宿了碧桐书院!! “烦请转告皇后娘娘,就说本宫明日定会前去请安。”姚佳欣忙端正了脸色,一脸肃然。 蕙纕姑姑好不容易才挤出个笑容,“娘娘如此礼敬中宫,不愧是贤妃。” 说罢,蕙纕屈膝一礼,“那奴才告辞了!” 蕙纕前脚一走,素雨低声笑道:“娘娘,蕙纕那脸色真难看!” 姚佳欣嘴角翘起,但一想到明日就得恢复请安,又不禁露出苦色。好日子没过几天,又得天天早起了。 这些日子,她已经习惯了睡懒觉,如今又要扭回早起作息,姚佳欣有点肝疼。 于是,她晌午赶紧补了个觉,晚上也是天一黑就睡下。 饶是如此,第二天天蒙蒙亮被叫醒的时候,还是很痛苦滴! 幸好今日是六月初十,逢五逢十的日子嫔妃们都穿吉服面见中宫,吉服不似朝服那样繁琐,就是把寻常旗服换成了吉服褂子,头上戴着一顶吉冠,配上一串朝珠即可。这样一来只需要梳个小两把头,不需要簪那么多首饰,吉冠就想相当于首饰了,然后在带上三对耳环即可。 如此一来,倒是比平日里还好省时呢。 姚佳欣虽未行册封礼,但内务府已经着人预先将吉服制好,数日前就送了来。以前是珍嫔的时候,她的吉服是香色龙纹袍外加石青色龙纹褂子,现在这身是金黄色龙纹袍加石青色龙纹褂——龙纹的除了颜色升级,也就是龙纹的团数增加了两团。 看上去仍旧区别不大。 配吉服的吉冠则是一顶金累丝点翠钿子,上缀五只鸾鸟,每只鸾鸟口中皆衔着硕大的南珠,光彩熠熠。不得不说,带上这顶钿子,着实是贵气不凡。 姚佳欣对着镜子点了点头,“还不错。” 于是坐上肩舆,雄赳赳气昂昂前往镂月开云殿。 姚佳欣特意掐着点儿赶来,等她到达时候,便瞧见殿外廊下已经是嫔妃云集,以懋嫔、宁嫔、裕嫔三人为首,还有郭贵人、汪常在、安常在、云常在、常常在、顾常在、李常在、张常在这八位,其中好几张面孔落在姚佳欣眼里,着实有些生疏。 众人一看到贤妃娘娘姚佳氏驾临,立刻止了说笑,忙墩身行礼,齐声道:“给贤妃娘娘请安。” 姚佳欣看着所有人都矮了下去,顿时觉得,老娘现在也很牛叉了! 她忙一脸和气地道了声免礼,微笑着道:“诸位都来得好早。” 宁嫔笑容灿烂,满脸谦和:“妹妹的朗吟阁离得近些,自然就来得早些。”说着,她又满口恭维:“贤妃姐姐头上这顶钿子可真是华贵万千。” 只可惜宁嫔还没恭维两句,殿门就吱呀一声开了,迎出来的正是皇后的心腹蕙纕姑姑,蕙纕姑姑扫了一眼众人,屈膝见了个万福,目光定睛在姚佳欣身上,“哟,没想到贤妃娘娘真的准时前来了。” 姚佳欣挑眉,“本宫请安,何时晚过?” 一语出,蕙纕被噎得不知该如何说,直接转移话题,“皇后娘娘,请众位小主进殿觐见。” 从前,姚佳欣总是客气地让懋嫔、宁嫔走前,如今就算她肯让,懋嫔宁嫔也决计不敢托大了。其实自从她怀孕,二人就反过来巴结她了,如何敢在她面前充大? 因此,姚佳欣也只是朝着懋嫔、宁嫔和裕嫔三人微微一笑,便率先迈入了殿中。 如今没了齐妃,姚佳欣这个贤妃已经是毫无争议的六宫嫔妃之首了。 “皇后娘娘万福金安!”姚佳欣领头,十几个嫔妃齐齐朝着凤座之上的皇后屈膝请安。 皇后端坐威严,手微微一抬,“平身,赐座。” “谢娘娘。” 也毋庸置疑,姚佳欣便直接坐在了皇后底下,左侧第一的那张扶手椅上,其次才是懋嫔、宁嫔和裕嫔——按理说裕嫔有五阿哥,大可居于懋嫔宁嫔之上,但裕嫔性情谦和,显然是主动让位,不与懋嫔宁嫔这两个老资历相争。 两排扶手椅,一溜燕翅排开,一边七张,统共十四张椅子,最后还空了一张。 皇后这是把齐嫔也算在内吗?可是很明显懋嫔宁嫔都没有给齐嫔留位置,因此空的是最后一张椅子。或者是给熹常在留了位置?只可惜这位被禁足,跟齐嫔一样不知猴年马月才能被放出来。 皇后把请安资格下放到常在一级,如今瞧着果然是热闹了不少啊。 正文 第一九五章、皇上的贤妃(五更求月票) 众嫔妃各自坐定,立刻便有宫女开始上茶。 姚佳欣端起那精美的珐琅茶盏,稍稍一闻,便晓得是最顶尖的明前龙井。果然不愧是皇后,拿来待客都是这般好茶。 她只是稍微沾了沾嘴唇,便放下了茶盏。 以前有齐妃的时候,皇后总是会对齐嫔先开炮。如今没了齐嫔,皇后自然第一个要“关怀问候”就是姚佳欣了。 “贤妃产后一下子就休养了两个月,身子可是大好了?”皇后一脸端庄,口吻贤德。 姚佳欣微微含笑,“多谢皇后关怀,黄院判说,臣妾产后虚亏,若要完全调理好身子,没个一年半载是不成的。”——她之前原本还想着若是侍寝,得用上芥子空间里代购的避孕药才成,后来问了黄院判,黄院判隐晦地表示,娘娘您这身子,没补养回来之前,还想怀上二胎?您多心了。 皇后着实没想到贤妃如此坦白,微微有些讶异,她微笑着说:“贤妃你尚未养好身子,便早起向本宫请安,真是辛苦你了。” 姚佳欣暗暗撇嘴,真觉得我辛苦,别只挂在嘴皮子上,有种免了请安啊?但想也知道是不可能的,她微笑道:“娘娘您不也是每日早起吗?您也一样辛苦啊。”辛苦了别人,而辛苦自己,就为摆一摆中宫威风,在她眼里不值得,在皇后眼里,只怕是大大的划算呢。 今日皇后也穿了端庄华贵的吉服,头上则带着一顶金累丝双凤朝阳的钿子,钿子上一对金灿灿的凤凰拱卫着一颗硕大圆润的大东珠,可比她头上这顶五鸾衔珠点翠钿子沉重华贵多了。 皇后矜持地笑了,“祖制规矩如此,本宫虽也觉得有些辛苦,但见到众位妹妹,本宫心里还是很欣慰的。” 说着,皇后又露出遗憾的神色,“只可惜少了齐嫔妹妹和熹常在,许久不见,本宫倒是想念得紧。” 姚佳欣暗暗腹诽:你会想念齐嫔才怪,你巴不得齐嫔被幽禁到死呢,倒是那熹常在……皇后才真的是想念了吧? 姚佳欣微笑不语。 却见宁嫔一脸嫌恶地道:“齐嫔谋害贤妃与六阿哥,罪大恶极,皇上与贤妃姐姐宽宏大量,饶恕她性命,还保留她的嫔位封号,已经是她八辈子修来的福气了!她这种歹毒之辈,哪里还配出来给皇后娘娘请安?!” 皇后嘴角噙着笑,面带悲悯之色:“好歹是姐妹一场,齐嫔从前虽然有错,但也已经受到惩罚了。” 宁嫔虽不认可皇后的说法,但也不敢与皇后定罪,她脸色灰沉沉道:“皇后娘娘当真仁慈。” 皇后面带矜贵之色,“齐嫔也就罢了,毕竟是犯下过大过错之人,倒是那熹常在……”皇后露出唏嘘之色,“她贸贸然闯到贤妃宫苑附近,虽有些冒失,但也着实算不得什么大过错。” 姚佳欣心中呵呵哒,皇后这是想把钮祜禄氏放出来,好再咬我一口?想得倒是美! 果然,皇后将目光定格在姚佳欣身上,“此事关系到贤妃你,不知你可愿意宽恕熹常在?” 姚佳欣笑了:“降罪熹常在的是皇上,这种事情娘娘直接请示皇上便是议!”——你种你去游说四爷陛下啊!只怕皇后根本就不敢在四爷陛下面前开这个口吧? 果然皇后露出忤色,“贤妃,皇上既赐这个般名号,自是觉得你处事贤良,熹常在虽然有冒失之处,但已经被降为常在,也算是重罚了。你可要对得起这贤妃的名号啊!” 姚佳欣淡淡:“臣妾是皇上的贤妃,可不是她熹常在的贤妃!臣妾处事,自然要处处以皇上为先,而非以熹常在为先! 这硬邦邦的反击,着实叫皇后脸色有些难看。 姚佳欣幽幽道:“皇上已然厌恶了熹常在,皇后娘娘您又何必一定要与皇上作对呢?” 皇后顿时老脸难看极了,贤妃这话,简直是明晃晃的指责! 懋嫔见状,急忙站出来当老好人:“皇后娘娘贤德宽仁,嫔妾们都是知道的。只是那熹常在实在不成体统,不值得您为了她,惹了皇上不高兴。” 懋嫔这话虽是恭维,但皇后心里仍旧意难平,懋嫔宁嫔二人除了嘴巴甜之外,什么实事都不肯沾染,本宫手底下竟无可用嫔妃! 皇后的目光扫过底下众人,裕嫔已经有子万事足,郭贵人、汪常在都惟宁嫔之命是从,安常在曾经是齐嫔承乾宫的人,搬到园子才有了单独的住处,还有云常在……皇后的目光在安常在和云常在只见来回审视,这两个常在都颇有姿色,只不过安常在十分怯懦,云常在又十分巴结贤妃……若要扶持二人抗衡贤妃,只怕还差得远。 一时间,皇后心头烦躁,她摆了摆手,“本宫今日乏了,你们都退下吧!” 太好了,终于可以散场了! 走出镂月开云,姚佳欣觉得空气都格外清新,方才殿中那么多嫔妃,各自脂粉香混杂,在加上皇后殿中也熏了香,杂七杂八的香料味,她闻得鼻孔都痒痒了。 “贤妃姐姐!”一出殿门,宁嫔立刻笑语嫣然黏糊了上来,“不知姐姐可有雅兴顺道去妹妹的朗吟阁吃杯茶?” 正准备张口相邀的懋嫔见竟被宁嫔抢了先,不禁有些愤愤,她撇撇嘴,一幅不屑的样子。 而裕嫔也是欲言又止的样子,见贤妃已经被宁嫔缠上,便索性不再开口。 宁嫔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相邀,姚佳欣也不好不给面子,只得应了。反正也的确顺路,应该不会耽误多少时间。 宁嫔欢天喜地,拥着姚佳欣,一妃一嫔往朗吟阁而去。 这朗吟阁虽只是一座南向三间的小阁楼,但紧挨着一片茂密竹林,也是极为清凉雅致的所在。此阁也是园中一早就有的建筑,早先叫做竹子院,四爷陛下登基前,也曾来此纳凉小住过,因此朗吟阁的逼格并不低。 住在旁边竹薖楼的汪常在也一并跟来,主动为她和宁嫔烹茶侍奉,殷勤得像个侍女。 这朗吟阁是临湖而建的小阁楼,坐在二楼窗前扶手椅上,品着汪常在亲烹的茶,眺望着西山群岚,听着竹叶潇潇之声,倒是真真不错。 今日宁嫔邀请用茶,其实也没别的意思,就是为了强化一下关系,加深巩固一下对齐嫔的敌对关系。 “贤妃姐姐料事如神,皇后娘娘曾数次不动声色引诱嫔妾加害那齐嫔。”宁嫔端着茶盏,笑容有些冷。 别看今日在镂月开云,宁嫔对齐嫔满口憎恨,但也只是嘴上锋利,并未有任何实质性的举动。能安稳立足王府后宫多年,宁嫔也不是好利用的。 姚佳欣安心地笑了。 正文 第一九六章、助孕药 姚佳欣没有在宁嫔的朗吟阁留太久,略吃了杯茶,就推说不放心弘旭,便告辞了。 宁嫔与汪常在连忙客客气气将她送出朗吟阁外。。 汪常在见贤妃的仪舆已经远去,低声对宁嫔道:“娘娘,这贤妃瞧着是不打算对齐嫔如何了。” 宁嫔面带失望之色,缓步回到阁中,“眼下齐嫔虽然败落,但也的确没人能把她怎么样了。” 汪常在一幅很是为宁嫔不平的样子,愤然道:“怀恪公主如今怀有身孕,等到诞下孩子,便是皇上第一个外孙,万一皇上一高兴,把齐嫔放出来该如何是好?” 宁嫔冷语说:“贤妃也不是吃素的,就算不会出手报仇,也断然不会让齐嫔放出来作威作福!” 汪常在似乎松了一口气的样子,“那就好。” 说着,汪常在又低声问:“皇后娘娘虽装得宽容大度,心里对齐嫔的恨意,可一点不比您少,皇后……会不会趁机收拾齐妃?” 宁嫔撇嘴:“皇后是什么性子,我还不晓得么!她何时亲自动手过?十有八九都是利用旁人,拿旁人做棋子!”当年的她,也是被侧福晋之位迷魂了头脑,竟在还未立稳之前就与李氏作对。如今想来,她何尝不是被皇后利用了?宁嫔叹了口气,当年她若是别那么心急,选择虚与委蛇、伏低做小些,或许……如今她的孩子也跟四阿哥弘时那般大了。 只可惜,她当时年轻气盛啊。 宁嫔幽幽叹了口气,忽的不由打量着汪常在纤细的腰身,“当初贤妃用过的药,你都吃了有些日子了,怎么还不见喜讯?” 宁嫔知道自己不能再有生养,自然就只能抱养了。 汪常在露出黯然之色,“婢妾福薄了,辜负了娘娘多年栽培。” 宁嫔叹了口气,“有些事情急不来,还得看些运气。” 汪常在咬着嘴唇低下头,难道她命中就没有这份运气了吗? “如今齐嫔败落,安常在没了靠山,你闲来无事,多去与她亲近一二。”宁嫔淡淡吩咐道。 汪常在忙应了一声“是”,心中有些黯然,宁嫔娘娘这是嫌弃她一直没有身孕,才要多拉拢一个。 汪常在惆怅地道:“如今贤妃娘娘再度开始侍寝,只怕婢妾等人就更加无望怀上龙胎了。” 宁嫔淡然道:“贤妃到底体弱,只怕也不能太多承宠,你们还是大有机会的。” 汪常在心想,今日在镂月开云,贤妃也的确是这么说的,那么纤弱的身子,脸色也的确不太好,想来是真的。 汪常在终于稍稍松了一口气。 这时候,一个宫女小碎步快跑了进来,跑到宁嫔身侧,飞快屈膝一礼,压低声音道:“娘娘,皇后身边蕙纕姑姑带了几匹绸缎去了安常在那儿,至今都没出来呢。” “哦?”宁嫔露出凝重的神色,“皇后赏赐一个常在,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可皇后叫心腹大姑姑亲自前去,只怕就别有用意了。” 宁嫔眯了眯眼,“去联络了一下眼线,问问蕙纕到底送了什么给安常在。” “是,娘娘。” 宁嫔安插在安常在身边的眼线很快就秘密回了消息:除了明面上赏赐的缎料,蕙纕姑姑还神秘兮兮让安常在屏退左右,不知偷偷说了些什么。 这眼线并非安常在贴身宫女,因此只看到是一张纸,不知上头写了什么,安常在是自己收着锁了起来。若想查清楚那纸上写了什么,只怕很有可能暴露自身。 听了这个消息,宁嫔立刻叫人秘密回信,不必继续查下去了。 汪常在有些疑惑,“这么重要的事情,为何不继续查下去?就算损失一个眼线,也是值得的。” 宁嫔神色突然有些惆怅,“安常在如此珍而重之,特特亲自保管。可见此物正是她所求而不得的东西。” 听了这话,汪常在脑子里突然一个激灵,“难道说……” 宁嫔幽幽道:“只怕十有八九是助孕的药方。” 听到“助孕药方”四字,汪常在眼中露出渴望之色。 宁嫔此刻的神色却有些复杂,当年……还是福晋的乌拉那拉氏也曾给过她一张助孕药方,还说那药灵验无比,只不过有个弊端,就是会伤身子,而且胎像也不似正常遇喜那稳妥,一不小心就有可能小产。 当初,她自然没能禁得住这诱惑。后来又遭了李氏算计,生生落下腹中好不容易保到五个月的孩子。 宁嫔眼圈有些濡湿,“这种药虽然极有效,但是怀上的孩子会格外娇弱,连自己的身子也会大有亏损。”——所以她当年小产之后,便再也不能有孕了。如今想来,悔之晚矣! 听了这番话,汪常在露出失望的神色,还以为是什么神药,原来竟要付出这么大的代价!介时就算真的能保胎平安生产,介时孩子娇弱、母体更是大为亏损。若是一旦暴露,皇上也会龙颜大怒,在宫中私用这种禁药,可是大大犯忌讳的。 “安妹妹看样子竟是打算用这种药,真真是糊涂!”汪常在皱着娟秀的眉头道。 宁嫔苦笑,“宫里女人谁不想有个孩子?哪怕付出代价极大,也有的是人愿意。” 汪常在忙请示:“娘娘,那咱们要如何应对?” 宁嫔不由哼了一声,“这关咱们什么事,皇后想让安常在怀上龙胎,只怕……不是算计齐嫔,就是算计——” 宁嫔眯了眯眼,若皇后意在算计贤妃,她是否要提醒一二? 一想到贤妃曾经为宁嫔求情开脱,她虽然没有在贤妃面前表露不满,心里终究是不快的。 汪常在眼珠飞快转动,“不管皇后要算计谁,这跟咱们有什么关系?” “是啊……”宁嫔幽幽道,“跟咱们没关系。” 贤妃即使中招,恨的也只是皇后与安氏。 姚佳欣并未在别的嫔妃处安插眼线,但是蕙纕姑姑亲去安常在处送赏赐,这等异样举动,还是被素雨禀报了上来。 姚佳欣闻得此讯,心里也觉得有些不对劲,安常在是齐嫔宫里的人,皇后如此蓄意拉拢,难道是算计齐嫔去了? 算计齐嫔倒罢了,若是又想算计她,那可得小心提防了。 “对了,皇上今儿翻牌子了吗?” 素雨摇头,敬事房连九洲清宴的殿门都没进,就被遣退了。 姚佳欣“哦”了一声,敬事房每日都会去九洲清宴请四爷陛下翻牌子,时常被四爷陛下一声“去”字撵走,但而已甚少连殿门都没进就被打发了。 看样子四爷陛下今天心情不太好?? 正文 第一九七章、禁药之害 胤禛此刻的心情的确是相当糟糕,因为他安插在皇后身边眼线突然传递了消息,皇后将昔年给过宁嫔的药方子,又偷偷给了安常在!! 胤禛当场便砸了一只上好的珐琅龙纹茶盏,把御前一干太监吓得魂不附体。 紧接着敬事房求见,胤禛哪有这份心思,直接说了一个“滚”。 敬事房总管太监陈福就这样灰溜溜滚蛋了。 胤禛眸中宛若凝结了一层冰霜,他声音低沉暗哑:“着太医院盯着,安氏一旦用了那药方……敬事房就不必再上她的牌子了!” “嗻!” 关于皇后拉拢安氏的事儿,姚佳欣本来还小心戒备着。但是她很快发现,自从她恢复侍寝,其实也就四五日一回的频率,对于原本几个常在而言,也不算灾难,只是侍寝的次数减少了一些而已,然而安常在却是个例外。 自从姚佳欣恢复侍寝,安常在就没被翻过一回牌子!! 就这么冷不丁地,失了宠了! 每日去皇后的镂月开云请安,姚佳欣都能看到安常在那娇弱无助的脸上满是惶恐不安,那脸色一天比一天糟糕。 到了七月里,请安人员里,便直接没了安常在的身影。 回头一打听,才知道安常在据说是不小心招了暑气,已经卧床不起了。 “嗯……”这种展开,有点出乎姚佳欣的意料啊。甚至这几日皇后的脸色也有些微妙,皇后虽然极力端庄镇定,但明显这几日请安,嫔妃们在镂月开云点待的时间明显缩短了,表明皇后的心情也因安常在的失宠也焦躁不安了。 还有一个焦躁不安的便是宁嫔了,宁嫔几度想要开口的样子,但都是欲言又止。 宁嫔当然焦躁不安,她原本等着好看戏,却不料安常在竟突然失了宠,又突然一下子病倒了,怎么看都是中了算计的样子。这宫里,还有谁能左右圣意,能让皇上冷不丁冷落了安常在?自然只有贤妃娘娘了! 如此看来,贤妃肯定是洞悉了皇后与安氏的盘算,所以才出手了。贤妃既然能让安氏失宠,那么让汪常在失宠也不是什么难事,甚至要给她的颜色瞧也同样不是难事! 想到自己之前的盘算,宁嫔便心乱如麻。 “宁嫔若是闲来无事,不如去本宫的碧桐书院坐坐?”走出镂月开云,姚佳欣笑着发出了邀请。 贤妃相邀,宁嫔如何敢说半个“不”字,立刻挤出个笑容,“这是嫔妾的荣幸。” 把宁嫔领到自己的碧桐书院,关上殿门,只留下贴身的心腹宫女,姚佳欣一幅俨然审问的架势。但也只是暂且摆出这个架势而已,她不急,先喝着茶水、吃着点心,和宁嫔一通没边际乱侃,侃得宁嫔愈发心里愈发燥乱,愈发摸不着头脑。 姚佳欣暗暗估摸着火候差不多了,才冷不丁冒出来一句:“宁嫔向来聪慧,安常在的事情,看样子你已经知道了。” 听得这话,宁嫔吓得手一哆嗦,险些把手里茶盏给摔了。即使如此慌张,宁嫔还是努力镇定了下来,“不知贤妃娘娘此话何意?” 姚佳欣深深看了宁嫔一眼,“都是明白人,宁嫔何必跟本宫打哈哈?” 宁嫔脸色有些僵硬,但还是强行扯出个笑容,“嫔妾是真的不知。” 姚佳欣挑眉,还跟我装糊涂? 姚佳欣脸色一冷,淡淡搁下了手中茶盏,“既然宁嫔非要三缄其口,本宫也不喜欢勉强,你走吧。” 宁嫔的脸色突然白了,贤妃这话看似说得宽容,可她若真的走了,只怕这辈子都别想攀上贤妃这棵大树了! 宁嫔这下子可真是彻底慌了神,她二话不说,连忙起身,屈了屈膝盖,“贤妃娘娘,安常在的事情,嫔妾的确一早就打探到了消息。只是一直不敢肯定,所以才没有向娘娘禀报。” 姚佳欣笑了,看样子宁嫔果然早就知道底细,她一脸宽和地道:“本宫也不是不讲理的人,你自己查到的消息,自然是不需要禀报本宫的。” “不不不!”宁嫔急忙摇头,“是嫔妾不好,嫔妾应该一早向娘娘禀明的!” 说着,宁嫔又忙道:“其实半个月前,皇后让身边的蕙纕去给安常在送了一张药方子,只怕十有八九是助孕禁药。” 听了这话,姚佳欣心里着实吃了一惊,但面上并未露出分毫,反而是一幅我早就知道的样子,她笑着问:“宁嫔又是如何肯定那是助孕禁药?” 宁嫔回想当初,神色有些痛楚,“嫔妾虽未打探到那药方上到底写了什么,但也不难猜到。因为……” 宁嫔深吸了一口气,满脸苦涩:“因为当年的嫡福晋,就曾经将一张助孕禁药,亲自交到嫔妾手上。” 听了这话,姚佳欣又吃了一惊,“在王府的时候,你怀的那一胎,难道就是靠这等禁药怀上的?” 宁嫔满脸悲苦,点了点头。 姚佳欣皱眉:“你当真糊涂!”既然被叫做“禁药”,那肯定是有严重副作用的! “你当年入府之际,正当得宠,哪里需要用这种药?”姚佳欣声音有些重。 宁嫔苦涩不已:“当初嫔妾的确得宠,可却一直没有身孕。嫔妾当时太年轻急躁,一时没能禁得住皇后的诱惑,便用了那药,嫔妾当时自诩年轻体健,想着只要好好保养,孩子是可以平安诞下的。不成想,李氏这贱人,竟害了嫔妾的孩子!” 听到这里,姚佳欣忽的心头一沉,仿佛想到了某种可能,“你当真确定你腹中的孩子可以生下来?!” 听了这话,宁嫔脸色一白,“娘娘这话是什么意思?” 姚佳欣深深吐出一口气,“既然用禁药前行有孕,那腹中的孩子又怎么可能健康?你有没有想过,你当初怀的孩子,或许根本就生不下来。” 宁嫔如何肯相信姚佳欣的这种推断?!她脸色煞白,“不!这不可能!当初王府的医官告诉嫔妾,腹中的孩子很健康!只要没有意外,肯定能平安分娩!” 姚佳欣幽幽道:“皇后当初是王府当家嫡福晋,王府的医官,自然也是听她的吩咐办事。” 瞬间,宁嫔面无血色,仿佛被一瞬间抽空了所有力气,她身子一软,直接噗通一声倒在了地上。 正文 第一九八章、宁嫔效忠 “不!这一切都只是您的猜测而已!”宁嫔突然撑起最后的希望,扬声大叫。 宁嫔曾经也是怀揣着将为人母的喜悦,期盼着能够拥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孩子。她如今怎肯接受,这个孩子从一开始就是生不下来的? 姚佳欣点头,“不错,这一切都是本宫的揣测。但是——皇后是何等秉性,你难道不晓得?当年她缘何那般好心,会平白无故给你个孩子傍身?” 听了这话,宁嫔脸上那抹最后的希望也宛若风中烛火,摇摆不定,几欲湮灭。 “本宫记得,你当初已经有五个月的身孕,按理说那个时候肚子里的孩子已经有了胎动,你这个母亲可有感受到过?”姚佳欣其实已经可以肯定,当初宁嫔肚子里的孩子应该已经胎死腹中,所以齐嫔李氏设计打落这个死胎,才没有遭到四爷陛下降罪。 听得这话,宁嫔急忙道:“胎动早晚也会因人而异,或许嫔妾的孩子只是胎动来得晚些。” 姚佳欣道:“你若非要这么想,本宫也无可奈何。” 宁嫔垂下头,满脸尽是荒凉与苦涩,难道真如贤妃所揣测,她腹中的孩子一早就是个死胎? “皇上何其怜爱子嗣,你的孩子若真是被齐嫔所害,皇上又岂会丝毫不降罪?”姚佳欣看出宁嫔已经信了七分,便再加了一把力气,“还有你小产之后,皇上便再未如从前那般宠爱你,你难道不觉得奇怪吗?” 宁嫔脸色苍白如纸张,她暗用禁药一事,难道当初皇上就已经知道了?所以才冷落了她? 姚佳欣幽幽道:“当年李氏失了二阿哥弘昐,皇上是何等呵护怜爱,后来生下的三阿哥弘昀先天不足,皇上更是悉心照顾周全,并加倍宠爱李氏,李氏这才又有了四阿哥弘时。缘何你小产之后,不但没有得到皇上的怜爱补偿,反而失了宠?” “娘娘……”宁嫔眼中晃动着泪花,“嫔妾一直以为都是李氏进了谗言。” 姚佳欣淡淡道:“皇上又岂个轻信谗言之人?只怕你的小产一事,皇上早就彻查清楚了,只不过看在你失子可怜、又是被皇后所利用,才没有加以责怪。” 宁嫔泪水簌簌,她掩住已经不复年轻的脸庞,然而泪水却生生从指缝中深处,滴滴落在猩红的地毯上,晕开一朵朵深色痕迹。 姚佳欣幽幽叹了口气,“皇上如今也冷落安常在的原因,也跟当年冷落你是一样的。” 当年宁嫔小产,落下一个成了型的男胎,伤心的又岂止是宁嫔一人?四爷陛下子嗣稀薄,对于每一个孩子,都是报以期望的。然而这份期望,却是注定的绝望。 可想而知,当这种绝望企图算计他的子嗣,四爷陛下该是何等恼怒? 使过一次计策,皇后居然还想再重演? 她未免太高看自己的手段,也太低看四爷陛下对后宫的掌控力度。 “皇、后——”宁嫔森白的贝齿间发出了宛若母兽哀嚎般的低吼,“从我入府的那一天,她就开始算计我了!!我对她一直毕恭毕敬,没想到她竟这般害我!!毒妇!!” 姚佳欣叹了口气,“你现在知道了,也不算太晚。” 宁嫔发出悲凉的苦笑,“就算嫔妾知道了又能怎样?嫔妾多年来,连齐嫔都搬不倒,更何况她是中宫皇后!!” 宁嫔抬头望着姚佳欣:“贤妃娘娘,您是知道的,皇上何等重视礼法规矩?哪怕皇后做了再多的孽,皇上也决计不肯背负废后之名!” 姚佳欣默然了,是啊,历史上的孝敬宪皇后到死都是皇后,她死之后,更无人再坐上她那个位置。 忽的,姚佳欣脑中一闪,乌拉那拉氏好像是比四爷陛下早死了好几年,真的是正常死亡吗?不过即使比四爷陛下死得早,也应该都五十多岁了,在这个时代,也不算短命。 一时间,姚佳欣眼中飘忽不定。 “皇后不可能被废,但这不代表她会永远活在皇后这个位置上!”姚佳欣幽幽道。 这话可把宁嫔吓了一跳,“贤妃娘娘,您该不会是打算谋杀中宫吧?” 姚佳欣汗了,我看上去有那么牛叉吗? 她淡淡道:“皇后这些年的所作所为,皇上并非不晓得。只要她继续再这般作孽下去,早晚有一日会让皇上容不得!” 听了这话,宁嫔松了一口气,若贤妃真狂妄到连皇后都敢杀,她可真得离贤妃远点儿了。 “可是,皇后毕竟是皇上的结发妻子。”宁嫔苦笑,贤妃的料想未免太过遥远。 姚佳欣挑眉:“皇上可是有好几个月没去镂月开云了。所以皇后才着急了,按捺不住了,想着让安氏用禁药怀孕,然后另谋嫁祸之法。只可惜被皇上看穿了。皇上对皇后不满,已经越来越深,长此以往,皇上即使不废不杀,也早晚要架空了她这个皇后,省得她继续闹幺蛾子。” 听了这番分析,宁嫔若有所思。或许,贤妃真的能搬到皇后。即使一时半会儿不能,贤妃有了六阿哥,六阿哥若足够聪明,有朝一日被立为太子,介时皇后的下场也好不到哪儿去! 想到此,宁嫔立刻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正色昂然道:“嫔妾原为娘娘效力!!” 姚佳欣微微有些讶异,没想到竟能收获宁嫔的效忠,她看得出来,宁嫔这次是动了真格儿。 姚佳欣莞尔一笑,忙起身将宁嫔扶了起来,“说什么效力不效力,便是见外了。你我皆被皇后算计后,如今咱们同心同德,就不信她这个皇后能够永远屹立不倒!” 听了这话,宁嫔不禁有了底气,贤妃如此得宠,而皇后已经失宠!古来无子的皇后,几个有好下场?!贤妃有子有宠,焉无取而代之之日? 介时,她的失子之仇也能报了。 “不过,你切勿冲动,日后中宫请安,还如往日一般。”姚佳欣连忙叮咛。 宁嫔咬牙道:“娘娘放心,大仇未报之前,嫔妾断不会露出半分马脚!” 宁嫔的智商其实只能算一般,只不过雍正朝后宫的段位比较低,比起齐嫔懋嫔的脑子,宁嫔已经算是相当不错的了。而且宁嫔演技在线,为达目的,拉得下脸,也放得下身段,这样的人起码不会给她拖后腿。 正文 第一九九章、渔夫四爷 “万岁爷请贤妃娘娘即刻前往春和亭。”才送走了宁嫔,御前大总管张起麟突然笑呵呵来看到碧桐书院。 涵月楼外有千尺曲桥绵延湖上,而曲桥上建了一亭一榭,都是极好的纳凉所在。其中亭曰春和,榭曰景明,倒是正合了这上下天光一景的称谓。 姚佳欣原本打算午睡呢,得嘞,别睡了,推上小弘旭,去跟四爷陛下约会吧。 沉甸甸的花梨木婴儿车,姚佳欣推了二百米就没力气了,于是交给乳母推着,自己慢慢走到了四爷陛下所定的约会的地点——春和亭。 春和亭是一座完全凌驾水上的亭子,姚佳欣走在曲桥上,渐渐靠近了那座亭子,才赫然发现亭子有一个穿着黧黑色松江布短打、头戴斗笠的男子,正坐在一个圆杌子上,手里持着一杆鱼竿,悠然将挂了饵料的钓线抛入水中。这动作十分熟练,看样子不是第一回钓鱼了。 四爷陛下又cosplay起渔夫了。 胤禛已然听见了婴儿车的小车轮骨碌碌滚在曲桥上的声音,不由扶了扶斗笠,回头瞧了一眼,果然是恬儿带着弘旭来了。 胤禛固定好鱼竿,招手道:“过来陪朕说说话。” 刚迈入亭中姚佳欣忙屈了屈膝盖,算是行过请安礼,然后快步走到四爷陛下跟前,就在旁边分明还有有一架藤椅,想也知道是特特给她预备的。 只是……四爷陛下坐小杌子,她坐椅子,有点不太合适吧? 姚佳欣微囧。 “傻站着做什么?”胤禛挑眉道。 “额……”姚佳欣只得乖乖坐在藤椅上,“皇上怎么突然有这份雅兴了?” 胤禛指了指亭外的这片水域,“这里湖水平静,水草丰美,是园子里数一数二垂钓佳处。经常能够钓到肥硕的鳜鱼。” 额……姚佳欣额头滑下黑线,我问的不是这个啦。而且四爷陛下您不是最讨厌吃鱼了吗?为毛对钓鱼这么感兴趣?? 仿佛是为了印证四爷陛下这番话,固定在胤禛脚边的鱼竿突然颤动了一下。胤禛虽然一直说这话,但眼睛并未离开鱼竿,因此竿子一动,胤禛一把就将鱼竿抓了起来。 姚佳欣虽然不懂垂钓,但也看得出来,在这上头四爷陛下已经熟练工种了!只见四爷陛下一通熟稔地操作,第一条鱼顺利被钓出水面。 只可惜…… 那是一条只有巴掌大的鲫鱼。 鲫鱼扑棱扑棱反抗着。 嗯,这是很常见的淡水鱼。 胤禛看着这条鱼,脸色有点不佳,本打算在恬儿面前展露一手,没想到居然只钓上来一条小鲫鱼! 胤禛黑着脸吩咐苏培盛:“扔回去!” 姚佳欣急忙道:“别介啊!这鲫鱼虽然刺多不好吃,但熬汤是极好的!” 比如说鲫鱼豆腐汤,熬出来又白又浓,可好喝了。姚佳欣暗暗流下了口水。 见恬儿竟是如此欢喜的模样,胤禛不由露出笑容,“那今日朕钓上来的鱼,都赐给你便是。” “那臣妾就多谢皇上了。”姚佳欣笑眯眯道。 苏培盛见状,连忙摘下那条还在拼命扑棱的鲫鱼,小心翼翼搁进了一旁的木桶中。那桶中放了大半桶清澈的湖水,鲫鱼进了桶里,立刻悠哉地游了起来,浑然不知自己即将成为姚佳欣的盘中餐。 “恬儿似乎很喜欢吃鱼。”胤禛忽然蹙着眉头道,这腥乎乎的东西到底是哪里好吃了? 姚佳欣笑了笑,“其实只要烹调得好,腥味完全可以去掉。而且尤嬷嬷也说了,产后多喝些鱼汤,对身子有好处。”——弘旭的乳母们每天都早晚一碗不加盐的鲫鱼汤催奶,据说效果极好。不过姚佳欣这对a,是怎么催也不下奶来的。 这真是件令人伤心的事儿。 听了这话,胤禛“唔”了一身,恬儿身子就是太虚了,不知何时才能调理好。 这亭子四面环水,清风徐徐,着实是个消暑的好地方。只不过……姚佳欣瞄了瞄四爷陛下头上那顶硕大的斗笠——在阴凉的亭子里带斗笠…… 四爷陛下您果然是蛇精病吧?姚佳欣心里忍不住吐槽。 不过,四爷陛下穿着短打,果然利索多了,黑色的长裤格外衬得他的腿修长无比,上身的黑色布衣也是比较贴身的款式,生生勾勒出蜂腰猿臂。 身材好的人就应该这么穿才对,成天长袍马褂的,多好的身材也给浪费了。 正这么想着,突然一阵疾风猛地袭来,只见四爷陛下头上那顶大斗笠一下子就被掀了起来! 姚佳欣心中卧槽,立刻一巴掌上去摁住了那刚刚飞离四爷陛下脑袋的斗笠,直接给摁了回去! 还好还好,险些这斗笠就要飞走了。若是在这个地方被封卷走,肯定要落进水里了。 这一切,都是姚佳欣本能的反应。 等到众人回过神来,便看到贤妃娘娘坐在藤椅上,抻着腰身,一手按在皇上的头顶上。 何其大不敬的举动!Σ(⊙▽⊙”a 御前太监和姚佳欣身边宫女嬷嬷全都吓傻了眼。 姚佳欣却浑然不觉,还嘟囔道:“这斗笠怎么也没缝上个带子,您系在脖子上,就飞不走了。”——斗笠虽大,但毕竟是竹篾编的,很是轻盈,不像朝冠,重得八级风都刮不走。 在场所有人的宫人都鼻息凝神,只等皇上一发怒,就赶紧跪下磕头,省得被迁怒。 然而,胤禛并没有生气,反而笑了笑,自己抬起一只大手,直接摘下了斗笠,“罢了,索性不戴便是。” 在亭子里,本来就没必要带斗笠嘛~姚佳欣心中咕哝。 摘下斗笠的四爷陛下露出了半秃瓢脑袋——话说四爷陛下从来都不会光着头,除非是睡觉的时候。这会子光溜溜半拉脑门,后半边则是个乌溜黑大辫子——前半边的发型像和尚,后半边的发型像文秀大姑娘。 清朝这发型也是够逗比的。 没点颜值真驾驭不住。 在场的奴才们齐齐松了一口气,尤其素雨,心中忍不住嗔怪,娘娘您怎么能去摁万岁爷的脑袋?就算事急……也不能从权啊!好在万岁爷没怪罪。 看着渔夫四爷的光亮脑门,姚佳欣嘿嘿笑了。 正文 第二〇〇章、撸弘旭 四爷陛下这次钓鱼的成果,并不怎么可观,大概是因为光顾着跟她聊天调情了,不时还逗弄一下婴儿车中的弘旭包子。 因此除了一开始钓到的那条巴掌大鲫鱼之外,就只钓到了一条二尺长的鲤鱼——还蛮肥硕的。 姚佳欣毫不客气地收下了。 带回碧桐书院,姚佳欣的晚餐桌上多了一砂盅鲫鱼豆腐汤和一道糖醋鲤鱼。鲫鱼豆腐汤汤汁奶白,入口鲜美无比,豆腐也软软滑滑,入口即化。糖醋鲤鱼炸得火候十分到位,浇汁也酸甜合宜,大鲤鱼被炸成了鲤鱼跃龙门的姿势,鱼嘴上还顶着一颗嫣红的樱桃。真可谓是色香味俱全。 只可惜四爷陛下不爱吃鱼,如此美味,都进了姚佳欣五脏庙了。 吃饱喝足,姚佳欣从乳母怀中接过小弘旭,抱在腿上逗弄,如今她已经不撸猫也不撸狗了,都有儿子了,要撸自然撸小弘旭啦~ 弘旭真的是乖乖小天使,在她肚子里时候从不闹腾,除了生产的时候叫她吃了点苦头,生下来之后弘旭也很少闹腾,除了拉了尿了饿了,否则基本不会哭闹。 姚佳欣闲着没事也爱逗弄逗弄,亲亲小脸,捏捏小手,抓抓小脚丫子,这可比撸猫撸狗好玩多了。弘旭随了她,也是满身的痒肉头,一碰小脚丫,便咯咯笑个不停。 才三个月大的弘旭,完全反抗不了亲妈的淫威,只能被玩弄。银铃般的笑声咯咯不断,弘旭已然缩成一团儿,但还是逃脱不得。 话说这小婴儿皮肤软绵绵,手感好极了!揉揉揉,捏捏捏~ 素雨站在一旁很是无语,娘娘您生儿子难道就是拿来玩的? “哈哈哈!”姚佳欣得意地大笑,母子的笑声交相辉映,整个碧桐书院都弥漫着一股欢乐的气息。 姚佳欣的笑声明显盖过了小弘旭的咯咯声,以至于胤禛在殿外就听见了。 午后垂钓了一个时辰之后,胤禛把钓上来两条鱼赐了姚佳欣,就回养心殿批折子了,这会子忙忙活完,便想着过来瞧瞧。 结果却见母子俩正玩得欢,胤禛不觉间嘴角带了笑意,“恬儿跟弘旭在玩什么呢?” 姚佳欣这才察觉四爷陛下驾临,左右的宫人们早已跪了一地,她也忙着抱着尚且咯咯笑着的弘旭起身,行了个礼,笑着说:“玩弘旭的小脚丫呢,弘旭可怕痒了。”——小婴儿的脚丫子小得不可思议,姚佳欣完全能一手抓俩。 胤禛露出了无奈的神色,“你看看你,哪里有点做额娘的样子?竟逗弄孩子玩乐了。” 这话说得您好像没逗弄过弘旭似的…… 姚佳欣暗暗吐槽。 忽的,胤禛闻到一股子淡淡异味,突然蹙起了眉头,脸上透出不悦之色。 这幅模样,让姚佳欣有些不解,却听四爷陛下嫌弃地道:“用了飧食后,没好好漱口吧?” 姚佳欣汗:“额……”其实她漱过口了,只不过只是随便咕噜噜了一下,连牙粉都没用。主要是想着还有一顿宵夜没用呢。 没想到四爷陛下生了个狗鼻子,居然闻出来了。 姚佳欣只得忙帮弘旭交给乳母抱着,吩咐素雨取了温水和牙粉,又仔仔细细漱了一遍口。这个时代没有牙膏,只有牙粉。牙粉的主要成分是石膏粉、青盐和一些香料、药材组成的粉状物,除了清洁之外,也有一定保养牙龈、保持口齿清香的作用,所谓的呵气如兰,靠的就是牙粉。 姚佳欣穿越过来之后,用着觉得好不错,都是纯天然的成分,并不逊色药膏。所以就不怎么用芥子空间里的牙膏了。 漱口之后,姚佳欣特意呲了呲小白牙,给四爷陛下瞧。 胤禛忍不住发笑,恬儿都是做了额娘人了,还这般孩子气。 “朕瞧着你整日也闲得慌,便重新开始练字吧。”胤禛露出了严肃班主任的表情。 姚佳欣:Σ(⊙▽⊙”a 不要啊,四爷陛下! 我这才快活了几天啊,又得继续回炉重造了啊! 姚佳欣欲哭无泪。 胤禛无视了她那副苦兮兮的表情,心中不禁觉得好笑,面上却愈发严肃威仪:“从明天开始,每日十张大字,仔细点写,朕都要检查的。” 姚佳欣:o(╥﹏╥)o “好了!”胤禛捏了捏恬儿那张苦瓜似的小脸,“朕叫你好生练字,是为你好。”若是换了别的嫔妃,朕才不在乎连个字都不会写呢! 恬儿就是太惫懒了,若连个端正的字都写不出来,还如何打理六宫庶务? 胤禛从一早就有这个打算了,皇后……是愈发妄为了,安氏的事儿,若朕真中了皇后的算计,岂非又要跟当年一样,再度上演失子之痛?一想到这事儿,胤禛心里就恼恨得恨不得杀人! 朕顾念着夫妻情分、顾念着皇后丧子之痛,一直对多有容忍,没想到皇后不但不知悔过,反而愈发胡作非为!尤其是自打朕宠爱恬儿以来,皇后干出那些事儿,还算是个皇后吗?! 三番五次算计朕的子嗣!朕以为朕会永远容忍她吗?! 一想到这些,胤禛心里便怒火中烧,看样子只是冷落,并不足以警告皇后! 皇后独占六宫大权,已经是养大了她的野心! 恬儿很好,明透、宽和,若让恬儿管理六宫……只可惜恬儿性子惫懒,产后身子又还虚弱——此事还要徐徐图之啊。 不过恬儿已经是贤妃之位,等正式行了册封典礼,就差不多了。 姚佳欣哪里想到,四爷陛下居然已经打算剥夺皇后权利给她! 说实在的,姚佳欣还真没肖想过中宫大权。她只想吃吃喝喝,养大包子,坐稳她的贤妃之位,就心满意足了。 夜幕降下,姚佳欣陪着四爷陛下用了点宵夜,弘旭宝宝也享用了乳母甜美的奶水,已经困倦地打哈欠了。 胤禛淡淡吩咐:“把六阿哥抱下去吧。” 乳母应声称是,忙跪安退下了。 寂静的夜色之下,寝殿中只剩下帝妃二人。 “安置吧。”烛火映着胤禛眼底的小火苗。 姚佳欣:o(*////▽////*)q 正文 第二零一章、灵验的送子观音 翌日,贤妃娘娘姚佳氏撑着酸乏的腰身来到镂月开云殿请安。 这幅疲软的模样,落在皇后娘娘眼中,可就着实扎心。皇上已经有四五个月不曾驾临镂月开云了,最近却频繁留宿碧桐书院,真是涝的涝死,旱的旱死。 “贤妃你真是好福气,旁人侍寝,都是被抬去九州清晏,唯独你不同,皇上回回都是亲自驾临。”皇后的仪态虽然极力端庄,但这话里终究难掩酸味。 姚佳欣笑了:“臣妾产后体弱,禁不起来回折腾。哪里像汪常在、云常在那般年轻体健?” 又要跟皇后打嘴炮了,好累啊,好像回去补觉啊。 还有四爷陛下布置的家庭作业要写呢……呜呜~ 贤妃娘娘娇弱脸上充满了忧郁之色,这幅样子落在皇后眼里,简直是得了便宜还卖乖!皇后气得鼻孔冒烟儿,板着脸训斥:“皇上既封你为贤妃,你就该时时刻刻端庄仪态!” 姚佳欣:贤妃只是贤德的意思,跟端庄没关系吧? 姚佳欣无语沉默三秒钟,忽的笑着说:“对了,臣妾倒是险些忘了要紧的事儿。臣妾有孕时候,多亏了皇后娘娘赏赐那尊送子观音,托皇后娘娘福泽庇佑,臣妾才平安诞下六阿哥。如今臣妾也该将此物物归原主了。” 她生产那日,可是险些在皇后的算计下,摔碎了这尊送子观音呢!这玩意儿,她不稀罕,洗干净重新还给皇后得了。 “此物,本宫既然赐予了你,岂能收回?”皇后端着脸道。 姚佳欣微笑道:“此物实在太过贵重,臣妾岂敢独占。娘娘不妨收回去,日后若是别的嫔妃有了身孕,娘娘可以再转赐,也好叫别的嫔妃也沾沾娘娘的福气。” 听了这番话,皇后尚且犹豫,底下的汪常在和云常都已经露出了热切的神色——如今安氏病倒,少了一个侍寝的,虽有贤妃盛宠,她们二人侍寝的次数比贤妃有孕之事,也少不了几回。因此汪氏与云氏都对怀上龙胎保佑很大希冀,因此更盼怀上个阿哥。 皇后的这尊送子观音,是潜邸的时候太后所赐之物,后来果真保皇后诞下了大阿哥弘晖,之前皇后将此物转赐贤妃,而贤妃这病弱秧子也诞下了一个健康的皇子!可见这尊观音是真的是极为灵验! 汪常在见皇后还在犹豫,不禁急了,忙起身,露出了甜美的笑容,“皇后娘娘,贤妃娘娘的话也有些道理,这样贵重的东西,还是由您亲自保管为上。” 听了这话,皇后心中嗤笑,这个汪氏,满肚子小盘算。 皇后瞥了一眼那送子观音,“罢了,既然贤妃坚持,本宫就不勉强你收着了。” 姚佳欣微笑道:“还请皇后娘娘验收。” 让皇后当着六宫嫔妃的面检查,省得日后再拿这东西生事。 皇后淡淡道:“本宫信得过贤妃。” 姚佳欣心里吐槽,才怪!她含笑道:“此物过于贵重,娘娘若不叫人验一验,臣妾也不能安心啊。” 这话里若有讽刺,皇后听得脸色有些阴郁,她冷冷吩咐蕙纕:“那就检查一下,省得贤妃杞人忧天。” 姚佳欣宁可杞人忧天,因为皇后闹出的幺蛾子实在太多了,她必须事事提防。 “是!主子娘娘。”蕙纕姑姑正色上前,打开了那锦盒,将里头送子观音小心地拿了出来,仔细检查了一通,连那锦盒都没放过。 “贤妃娘娘把这尊送子观音供奉得极好,干净莹润,还有一股子淡淡的佛香,可见贤妃娘娘孕中必定每日上香祝祷,敬佛之心虔诚无比。”蕙纕微笑着说,这话里的意思,就差没说贤妃求子心切了。 姚佳欣也听出话里的弦外之音了,呵呵,每日上香祝祷的是素雨好伐?她连一根香都给点过! 暗暗吐槽了一通,姚佳欣微笑依旧,“可见皇后娘娘的送子观音何等灵验。” 皇后神情寥寥,“贤妃今儿倒是嘴甜,跟抹了蜜似的。” 姚佳欣:被你夸了,我一点也不开森。 “臣妾只是实话实说。”穿越过来,姚佳欣是愈发会说虚话假话了。 说着,姚佳欣别有深意地道:“其实只要真心虔诚,菩萨自然会庇佑。反之,若是对菩萨不敬,菩萨终有一日会降罪的。” 果然,皇后听了这话,脸色忽的一白,嘴上却道:“贤妃这话说得好没来由,宫中嫔妃,哪个不虔诚?” 姚佳欣笑了,笑容透着冷森:“娘娘说得是,虔诚不虔诚,菩萨心里是最清楚的,臣妾虔诚,故而纵然有人算计,也能得菩萨庇佑,平安诞下弘旭。那些个不虔诚的,也肯的会有报应的。” 说道最后一句,姚佳欣的声音森森透着可怖。 瞬间皇后脸色更苍白了,心头更是慌乱如麻,接连遭受齐嫔、熹常在和她的算计,贤妃还能母子平安,难不成真的有菩萨庇佑?而本宫,难道真的是因为菩萨降罪,才无子无宠至今? 不!贤妃不过就是故意吓唬本宫罢了!皇后努力这么安慰自己,强行让自己镇定下来,她露出笑容关怀道:“最近天热,六阿哥没招暑气吧?” 姚佳欣不禁心生警惕,皇后该不会还没放弃抢她的六包子吧?她忙道:“多谢皇后娘娘关怀,弘旭很好。” “那就好。”皇后抚了抚鬓角的金累丝穿花戏珠掩鬓,目光又落在体态丰腴的裕嫔身上,“夏日炎炎,五阿哥最近胃口可还好?” 被点名的裕嫔连忙起身,屈膝一礼,“多谢娘娘关怀,弘昼也很好。” 姚佳欣暗道,看样子皇后只是以嫡母的身份展示一下对幼子的关怀,是彰显贤惠慈爱之意。 毕竟她落水一事,四爷陛下可是直接了当地让皇后“放弃肖想”抚养皇子,还塞了泓丽公主给皇后抚养。 想到这位泓丽公主,姚佳欣嘴角不禁微微翘起,“泓丽公主在皇后娘娘膝下也养了有些日子了,想必已经习惯了。” 皇后淡淡瞥了姚佳欣一眼,“难为贤妃竟还会关心四公主。” 姚佳欣不以为忤,笑着说:“熹常在再有不是,也跟泓丽公主无关。” 皇后幽幽道:“只可惜公主尚在襁褓,便连生母的面都见不得,也是怪可怜的。” 姚佳欣挑眉,毫不客气道:“熹常在连腹中亲生骨肉都能算计,何其歹毒?!不见这个生母,公主才能平平安安!皇上也正是这么想的,才把泓丽公主送到皇后娘娘膝下抚养!” 被如此一通顶撞,着实叫皇后脸色难看得紧。 这时候,懋嫔又忙站出来充当老好人:“皇后娘娘就是太后贤德仁厚了,只是那熹常在卑劣,哪里配娘娘的爱护?” 皇后脸色这才稍微好看了些,“本宫是所有皇子公主的嫡母,皇上既然新得过本宫,本宫自然会将四公主视若己出。” 姚佳欣暗暗撇嘴,亏得当日在九洲清宴,除了她和皇后,就只有一个死了的春答应以及还在幽禁中齐嫔了。皇后才能装装样子。 只是皇上好几个月不来镂月开云,连十五的大日子都是独宿九洲清宴,底下的嫔妃早就有所猜测了。只是碍于皇后威严,不敢明说罢了。 正文 第二零二章、中宫病倒 嫔妃们跪安离开镂月开云殿,一直仪态端庄的皇后却一下子瘫软了,她眼中满是忧恐,“本宫不惜冒犯菩萨来算计贤妃,结果还是落了空,难道真的是菩萨显灵?!菩萨保佑了贤妃,是不是也早晚会降罪本宫?!” 蕙纕也脸色发白,她急忙道:“娘娘,要不您让承恩公府给京中的各家观音庵多添些香油钱,只要真心赔罪,菩萨肯定不会责怪您的。” 听了这话,皇后稍稍安定了几分,“对,立刻让五格悄悄安排人,给京中所有观音庵都添上一笔足足香油钱!” “是,娘娘!” 姚佳欣此刻尚不知道,自己不过就是借机吓唬皇后两句,竟让皇后如此大出血。 承恩公府很快有了动作,虽只是暗地里行动,但还是逃不过粘杆处的眼线。 因此胤禛很快就得到了消息,承恩公府陆陆续续给京中各家观音庵添置香油钱,统共足足花了黄金千两! 胤禛不由冷笑,“真当菩萨是可以用铜臭收买的吗?!” 扔下手中这份秘奏,胤禛又吩咐张起麟:“吩咐造办处,加快妙峰山观音寺的修筑,叫他们不必吝啬银钱,砖石梁柱一应都用最好的!若是一万两黄金不够,只管去内务府支取!只是有一点——” 胤禛冷下脸来,“这可是给菩萨修筑庙宇,谁若干贪污一毫一厘!仔细他们的脑袋!!” “嗻!”在皇上君威赫赫之下,张起麟浑身紧绷,磕了头,飞快去传旨了。 胤禛神色这才舒缓了些许,这座观音寺必须尽善尽美,朕还盼着庇佑恬儿与弘旭母子一世平安呢。 胤禛又吩咐苏培盛:“传旨礼部,加紧筹备贤妃的册封礼,务必赶在入冬前完成。” “嗻!” 在一通紧锣密鼓的安排中,雍正四年九月初十,姚佳欣终于迎来了第二次册封礼。 这一次远比封嫔之时更加隆重,四爷陛下钦点了大学士马齐为册封使,着实给她这个贤妃增添了无上荣光。 这一场封妃典礼,的确是够隆重了,但也把她累了个够呛。 幸亏出了月子后,她着重锻炼了几个月,否则这一场册礼就得把她累倒。 册封礼过后,天气转冷许多。 大冷的天,姚佳欣就更不乐意早起去给皇后请安了,心里暗暗诅咒皇后最好病一场。 然后……皇后就真的病了。 九月底的清澈,姚佳欣朦朦胧胧醒来,素雨飞快掌了灯,眼中难掩喜色:“娘娘,皇后昨日后半夜突发烧热,今早已经起不来了!” 姚佳欣一瞬间困意全无,前几天她还在暗暗诅咒皇后生病呢,没想到……我居然是个乌鸦嘴?这么灵验? 她瞪大了眼珠子,“皇后病了,那是不是就不用请安了?” 素雨一脸尴尬,“的确是不用请安,但是……” 素雨怜爱地看了自家娘娘一眼,“但是,身为嫔妃,按照规矩,得去给中宫侍疾。” 姚佳欣暗骂一句“卧槽”,侍疾?如今正是换季的时节,皇后明显是染了风寒,这种病最容易传染了!她本来体弱多病,实在不乐意凑上去招惹感染源啊! 素雨低声道:“御前的蕙纕姑姑已经来传话了,请各宫娘娘速速前往镂月开云殿侍疾。” 我日你仙人个板板哟! 姚佳欣心中大骂不已,都感冒发烧了,不好好养病,还要折腾别人!老娘我诅咒你一病不起!! 姚佳欣愤愤爬了起来,心中再不乐意,也得赶紧叫人进来服侍更衣洗漱,然后麻溜去给皇后侍疾! 姚佳欣随便垫了点早点,赶到镂月开云的时候,宁嫔、懋嫔和裕嫔都已经到了,三嫔向姚佳欣这个贤妃娘娘行了一礼。 懋嫔一脸担忧和关怀:“皇后娘娘素来身强体健,怎么会冷不丁发了烧热?” 宁嫔眼中划过一丝快意,嘴上也是关怀的口吻:“人吃五谷杂粮,哪儿有不生病的?可能是最近天气转凉的缘故吧。” 裕嫔也附和:“换季时节,的确最容易招惹风寒了。”说着,裕嫔看向了姚佳欣:“贤妃姐姐素来体弱,如今天冷了,可得注意添衣才是。” 姚佳欣微笑颔首,“多谢裕嫔关心。”其实她今天穿得挺厚实的,作为一个病秧子,她真的挺注意保暖的。 四人正互相关心着,便见蕙纕姑姑从内室走了出来,屈膝见过了众人,“多谢几位娘娘前来侍疾,皇后娘娘服了药已经睡下了。” 侍疾个毛线球啊,我们来根本没事可干好嘛?熬药喂药什么的,想也知道皇后绝对不想放心让她们干。 姚佳欣朝里头瞥了一眼,隔着苏绣丹凤屏风,只能隐约看到皇后躺在凤榻上,内室有一股子药味弥漫出来。忽的,她瞧见床上的人手臂抬了了一下……姚佳欣眼皮挑了挑,不是说皇后睡着了吗? 丫的,这么折腾人,果然精神头好着呢! 然而姚佳欣也不能闯进去揭穿,装地一副关心的样子问:“太医怎么说?” 蕙纕答道:“院令大人说,只是一时不慎,招惹风寒,才突然烧热,这会子烧热已经减退了。”院令是太医院之首,也就只有皇帝、太后和皇后有资格让院令诊治。因此蕙纕的话里带着几分高傲。 听了这话,姚佳欣微笑点头:“那本宫就放心了。” 见状,宁嫔笑着道:“既然皇后娘娘烧热已退,留这么多人在此也叨扰得很。贤妃姐姐和裕嫔妹妹都有阿哥要照顾,不如便由本宫和懋嫔姐姐留下来为皇后娘娘侍疾吧。” 听了这话,姚佳欣暗暗给宁嫔点了个赞。 但是,蕙纕的脸色明显有些不快,“皇后娘娘也只是退了烧热而已,凤体依旧还病着呢。难道贤妃娘娘和裕嫔娘娘不愿留下来侍疾?” 这顶帽子扣得可着实有些大! 虽然姚佳欣心里的确不愿意,但嘴上还是得说:“怎么会呢?只是病中之人,最需要的就是静养。” 姚佳欣的话音刚落,外头传来熟悉的男低音:“贤妃所言甚是!” 只见那大步走进来的,可不正是四爷陛下吗? 正文 第二零三章、代理六宫大权 姚佳欣以及懋嫔、宁嫔、裕嫔三人连忙俯身请安,齐声道:“皇上万福金安!” 胤禛抬了抬手,作势免礼,“你们有心了,一大早便赶来为皇后侍疾。” 懋嫔笑容敦厚热忱:“皇后娘娘是中宫,嫔妾怎敢不尽心?只盼着皇后娘娘能早日痊愈。” 懋嫔这般吹捧皇后,反而叫胤禛蹙了蹙眉头,他直接无视懋嫔,转脸问皇后贴身奴才蕙纕:“皇后如何了?” 蕙纕露出了担忧的神色:“娘娘昨夜突发高热,可把奴才们吓坏了。幸而这会子烧热已经减轻了许多。” 这时候,内室的皇后发出了“嗯”的轻吟,右手抬起揉着太阳穴,一幅刚刚睡醒的样子,语气也是虚弱无力的样子:“蕙纕,谁来了?” 蕙纕满是激动地道:“娘娘,皇上来看望您了!” 胤禛见状,脸色板肃依旧,他二话不说,便大步入了内室。姚佳欣和三嫔见状,也赶忙跟着进去,反正皇后已经“醒了”,进去也不算叨扰了。 皇后的内寝殿着实奢华无比,赤金瑞兽薰炉中袅袅燃烧着龙涎香,地上铺着猩红的地毯,剔红方几上摆着成双的红玛瑙瓶,瓶中插着应季的鲜花。墙上挂着《姜后脱簪图》,书案上摆着女四书与上等的笔墨纸砚。 缂丝鸾凤和鸣的帐子被金钩挽起,榻上是龙凤和玺明黄织锦被子,帐内四角还悬着四只金累丝香囊。连床头紫檀月牙桌上的药碗都是青白玉的。这内室,随便一件摆设都是价值不菲的珍宝! 皇后躺在华美的锦衾中,头上勒着个嵌东珠的织金抹额,脸色的确略有些憔悴,此刻皇后的神色十分激动,眼里闪烁着泪光,“皇上……” 皇上终究还是亲来看望本宫了……皇后心中欢喜而自得。自打姚佳氏落水,再到产后封妃,皇上已经半年都没来镂月开云了。 看着这一幕,姚佳欣等人只行了一礼,也不多嘴插话,纷纷侍立一旁。 忽的,皇后又露出焦急的神色,“臣妾身染风寒,皇上可千万不能招了病气,请皇上快回九州清晏吧,臣妾没事的。” 这幅样子,简直像个彻头彻尾的贤后。 胤禛的淡淡扫过皇后,“皇后既病了,就好好养着。六宫的繁琐庶务,便暂且叫贤妃打理。” 一语出,在场的所有人的惊呆了!甚至包括姚佳欣本人,她眼珠都要瞪出来了,四爷陛下您这是毛线意思?!让我代管六宫事物?! 皇后更是惊愕不已,那贤惠的脸孔一瞬间冻结了。皇上专宠贤妃,这还不够,竟还要夺走她仅剩的中宫权利?! “皇上!!”皇后忍不住发出了惊呼,但她很快察觉如此大呼小叫不合皇后身份,她立刻再度摆出贤惠的嘴脸,柔声道:“皇上,贤妃体弱,又要照顾六阿哥,只怕是没有精力打理六宫事物。” 姚佳欣也急忙道:“是啊,皇上,臣妾愚笨,怕是管不好宫务!” 听了这话,胤禛回头瞪了她一眼,“贤妃试都没试过,怎么知道自己管不好?” 姚佳欣:“额……介个……”她满头大汗,四爷陛下您又要坑我吗? 胤禛又正色道:“既然皇后担心贤妃没有足够精力打理宫务,那就让宁嫔和裕嫔协理,如此,皇后可以安心养病了!” 姚佳欣忍不住吐槽:没看见皇后都快急疯了么!皇后能安心才怪! 胤禛也不给皇后“婉拒”的机会,大手一挥道:“事情就这么定下了!皇后病着,六宫事物暂且由贤妃打理,宁嫔裕嫔协理,至于为皇后侍疾之事,便交给懋嫔和郭贵人!” 说完这些,胤禛直接拂袖扬长而去。 弄得所有人都还没回过神来呢。 姚佳欣:这下子皇后只怕更恨不得撕碎她了,不过转念一想,即使她不抢夺六宫大权,皇后与她也已经势成水火,既然如此,给皇后添点堵也是蛮不错的。 回过神来的宁嫔眼中难掩窃喜之色,太好了,皇后这一病,直接失了六宫大权!贤妃接管六宫事物,还让她得了协理六宫之名!! 裕嫔这会子心里也是欢喜的,她已经不可能得宠,原本只想着依附贤妃,平平安安养大弘昼便是。但没想到协理六宫之权凭空降临,这可是大大的好处。 这会子唯一没得到好处的就是懋嫔了,懋嫔满心懊恼,她方才在皇上面前大表对中宫关怀,结果皇上竟叫她和宁嫔宫里的郭贵人一起给皇后侍疾!宁嫔和裕嫔捞了个协理六宫好处,她却得每日来伺候皇后!懋嫔满心不平。 此刻心中最不平的当然是皇后了,皇后看着贤妃那张狐媚的脸孔,还有宁嫔和裕嫔脸上难掩的欢喜之色,气得眼前一黑,直接晕厥了过去。 姚佳欣微微吃惊:居然把皇后气晕了?四爷陛下,您这一手可真够厉害的! 想当初她生产时候皇后动的那些手脚,虽然事后人证都灭了口,但她都能猜到是皇后所为,四爷陛下怎么可能猜不到?但一直以来,四爷陛下也只是冷落皇后,并未有别的发作。 原来四爷陛下不是不发作,原来是憋着这手大招呢。 姚佳欣忽的想到皇后的这场突发急病,难道不是意外?而是四爷陛下故意让皇后生病的?这样一来,就有理由让她这个贤妃代管六宫事物了。 “皇后娘娘!”蕙纕、兰茝几个中宫贴身宫女全都慌了神,“快叫传陶院令!娘娘晕倒了!” 一时间,镂月开云殿一片慌乱,姚佳欣、宁嫔、裕嫔三人却趁机抽身,翩然离开。三人聚集在碧桐书院,开始商量如何接管六宫事物了。 宁嫔笑语嫣然:“其实皇上嫔妃少,管理起来也并不费劲。只要咱们三人好生盯紧了,出不了什么岔子。贤妃姐姐只管按章办事就是了。” 正说着,王以诚快步进来,打千儿请安:“娘娘,圆明园总管太监张保携七司三院首领太监前来请安。” 姚佳欣微微露出讶异之色,圆明园总管太监素来是只听命于帝后,如今主动登门,还带上了各部门管事太监,如此上杆子,肯定四爷陛下的吩咐。 正文 第二零四章、向太后取经 张保是个四五十岁的太监,面貌忠厚,也是雍王府潜邸出身,皇上一登基就指派张保做了圆明园的总管太监,其品级与御前大总管张起麟平级。素日里主要负责圆明园修缮维护工作,因此甚少在嫔妃面前露脸。 而七司三院管事太监都隶属于内务府,分别是:广储司、都虞司、掌礼司、会计司、营造司、庆丰司、慎刑司、上驷院、武备院、奉宸院。 内务府是个极其庞大的机构,除了为宫中效劳,还管着上三旗所有包衣,因此内务府总管大臣不同于宫中的这些总管太监,一般都是由皇帝极其信重的臣子担任,如今的内务府总管正是怡亲王允祥。 当然了,怡亲王虽管辖内务府,但还管不到宫里的部分。内务府七司三院的官员也主要都是包衣旗子弟,而非太监。不过既然要为宫中效劳,在七司三院自然少不了设首领太监,以便出入内宫。 与宫中来往最深厚的,自然莫过慎刑司,宫中犯了错的宫女太监都要交慎刑司处置,自然了慎刑司也不止负责宫女太监的刑罚,上三旗人犯了法也是由慎刑司量刑的。只不过宫女太监这一块的量刑,都是由慎刑司首领太监负责。也就是跟在圆明园总管太监张保身后的那位脸生的太监。 张保向贤妃娘娘磕头行礼,才一一介绍:“慎刑司前首领太监染了恶疾,皇上又钦点了御前太监王守贵接任慎刑司首领太监。” 姚佳欣恍然大悟,原来四爷陛下早就着手清理皇后党羽了,可说是为了她接手六宫事物铺好了路。 张保又指着一个满脸谄媚的太监道:“这是广储司首领太监栗国良。” 广储司就是内务府的库藏,可说是油水最多的一部门了,这栗国良胖得跟张起麟有得一比!统管着银、皮、瓷、缎、衣、茶六库,宫中嫔妃的份例用度也是由此而来。 除此之外,营造司修缮工程,也顺带管炭火,宫中嫔妃的炭例由营造司送进宫。庆丰司掌牛头羊畜牧事务,宫中嫔妃的肉食由此而来。 其余的都虞司、掌礼司、会计司、上驷院、武备院、奉宸院几个部门和内宫就没什么关系,都是为皇帝效劳的。今日来拜见,纯粹就只是拜拜山头罢了。 既然人家磕头了,姚佳欣只得忍痛送出一批打赏银子。 送走了这批太监,裕嫔道:“这些首领太监除了慎刑司的,其余也不过都是跑腿儿的,不打紧。如今最要紧的是下个月十三就是颁金节,月底又是皇上的万寿。” 卧槽差点忘了,十月十三是颁金节,相当于国庆节!而十月三十是四爷陛下的生日,称之为万寿节!丫的都是大节日大场面!介时的后宫大宴,都要由她来操持,可断断不能出纰漏! 姚佳欣露出了头疼神色,这六宫大权可不是那么好接管的! 宁嫔低头思量了片刻,提出了建议,“太后当年也是以德妃的身份管过后宫的,贤妃姐姐若是不知该如何处置,不妨去请教一下太后。” 太后当年是管过六宫事物,但只是跟惠妃、荣妃、宜妃四妃共同打理宫务,也就是说太后当时手里只有四分之一宫权!而四爷陛下给她的是全部宫权!!又岂是一个重量级的? 只不过,太后也算是一朝宫斗胜利者,不可小觑,去取取经也好。 姚佳欣也没耽误,换了身衣裳,便直奔澹泊宁静而去了。 皇帝以皇后染病为由,让贤妃代掌六宫事物,这么大的事儿太后岂会不晓得?太后看着薰炉中袅袅的佛香,幽幽道:“皇帝看样子是真的厌弃皇后了。” 瑞嬷嬷低声道:“不怪万岁爷生气,皇后娘娘的确愈发不像样了。” 太后缓缓吐出一口气,“贤妃的确有些本事,能在皇后连番算计下平平安安生下六阿哥,还能让皇帝给她这份宫权——还真是成了气候了。” 瑞嬷嬷笑着说:“这也不是什么坏事。” 太后沉吟了片刻,“皇后这病来得突兀……也不知是巧合,还是——” 瑞嬷嬷低声道:“奴才瞧着,贤妃不像有这般本事。” “那就是巧合?”太后蹙眉,“或者,难不成是——” 太后深吸了一口气,语气分外悠长:“爱之欲其生,恶之欲其死啊!” 正在这时候,福嬷嬷走了进来,蹲了个万福,“太后,贤妃求见。” “哦?”太后露出了别样的笑容。 瑞嬷嬷笑着说:“贤妃骤得大权,心下定是惶恐得很,所以十有八九是来请太后指教的。” 太后微微一笑,“那就让她进来吧。” 姚佳欣在宫人引领下低眉顺眼走进殿中,规规矩矩见了大礼,“臣妾参见太后,愿太后如意金安。” “起来吧。”太后语气随和。 姚佳欣起身后,也不敢跟太后绕弯子,索性坦白直言,“皇后娘娘突发重病,已经卧床不起,没法子打理六宫事物。皇上只得指了臣妾暂且为皇后分忧,臣妾骤然接手宫务,又想着接下来的颁金节和万寿节,实在不知该如何筹备,还望太后指点迷津!” 说着,姚佳欣再度跪拜,郑重行礼,做足了恭谨求教的架势。 姚佳欣这样的姿态,让太后很满意。前几年皇后一手紧紧攥着宫权,莫说是来请教了,整日里一幅生怕哀家插手的样子,让她不快良久。 “快起来吧!”太后一脸的和蔼,“哀家也算是过来人了,你既然诚心来求,哀家自会尽心教导你。” “多谢太后!”姚佳欣大喜。 太后指了指身旁的椅子,叫姚佳欣坐下,这才娓娓道来:“其实你也不必心急,是皇帝命你代管六宫事物的,宫里那些奴才,也不敢不听命。皇帝后宫嫔妃少,不似先帝朝那般事物冗杂,你又有宁嫔和裕嫔打下手,只要稍微用心些,很快就能上手。” 被太后这么一通安慰,姚佳欣心神安定了不少,“臣妾愚钝,就怕出了岔子。” 太后笑了,“你所担心的颁金节和万寿节,其实皇后一早就安排筹备着了。你若怕出岔子,只需‘萧规曹随’,旁人便挑不出毛病。” 听了这番话,姚佳欣霍然开朗!是啊,无论颁金节还是万寿节,都是提前好好几个月就开始筹备了!估摸着皇后都筹备得差不多了!她只需吩咐圆明园总管太监,按照皇后的吩咐继续办理就是!一旦出了岔子,她可以推说自己都是照着皇后之前的安排办的!而若是办好了,功劳就可以揽上身! 妙哉! 太后果然不愧是康熙朝的宫斗胜利者!! 当年虽是四妃共里六宫事物,但细细一想,太后以包衣的出身,享用与其他三妃平起平坐的地位和同等的宫权,这本事若让她管理如今后宫,绝对是信手拈来! 只可惜,四爷陛下最防备的就是自己亲妈!哪怕对皇后早有不满,这些年还不是宁可让皇后管着六宫事物? 太后不管后宫多年,想必也是寂寞得很了!所以她来请教,太后也不藏私,绝对是个好老师。 “太后一席话,如醍醐灌顶,臣妾受教了!”姚佳欣再度起身,屈膝谢过。 太后笑呵呵道:“眼下的颁金节和万寿节都好办,反倒是日常一些庶务,你反而更要费些心思。宫里太监宫女加起来一两万,人多是非就多……” 姚佳欣竖着耳朵,仔仔细细听着,太后娓娓道来,深入浅出,姚佳欣真的是受益良多。 决定了,以后闲着没事要多来澹泊宁静殿取经! 把太后的本事学到手一半,就足够管理四爷陛下的后宫了! 正文 第二零五章、奸妃姚佳欣 姚佳欣在澹泊宁静跟太后学管理后宫,还顺便曾了一顿飧食,肚子里饱饱的、脑子里也饱饱,这才辞别太后,准备回去慢慢消化这一堂课。 这一趟来得太值了。 太后这么多年不被允许插手宫务,看样子真是憋坏了。今天真是滔滔不绝啊。 贤妃走后,澹泊宁静殿落了钥,一片宁静。 太后手里端着一盏消食茶慢慢喝着,精神头这会子依然极佳。 瑞嬷嬷笑着说:“这贤妃也还算聪明,知道来跟太后您求教。太后的本事,她若学得一二分,这辈子都受用无穷了。” 太后笑了,笑容里难掩志得意满,“皇帝这后宫跟先帝爷时候差远了,也就那么大猫小猫两三只。只要有这份宫权,拿捏起来,并不难。” 瑞嬷嬷道:“您自然觉得不难,您没瞧见贤妃来的时候那眉头都要打结儿了,若没有太后教导,她今晚怕是都愁得睡不着觉了!” 这番恭维,可把太后给逗乐了,“哪里有你说得这般夸张!”嘴上虽如此说,太后心里还是十分自得的,哀家的本事,哪里是皇帝后宫里这几个没见识的女人能企及的?贤妃虽比皇后齐嫔之流稍微聪明些,但顶多只是不干糊涂事罢了。 “这贤妃,还算堪教化。”太后淡淡道。 姚佳欣披星戴月回到碧桐书院,才发现四爷陛下居然也在! 微微吃了一惊,她忙上去请安。 胤禛笑了笑,“朕原本还想指点你去请教太后,没想到恬儿竟主动去了,还一去就是大半日。”——若论打理后宫的本事,十个皇后也比过太后,若不是朕这些年压制太后,皇后岂能作威作福?可偏生皇后一点不知感恩,整日算计这个算计那个! 姚佳欣赧笑:“其实这是宁嫔的建议。” “宁嫔?”胤禛一怔,神色忽的有些复杂,但他没有多说什么,只道:“宁嫔和裕嫔虽不算聪明,但还算识趣。可以用一用,但也不可委以重任,这上头,恬儿要好生拿捏。” “是,臣妾受教了。”姚佳欣正色道。 看着恬儿这幅认真的样子,胤禛笑了,“看样子,朕让你代理六宫事物,是对的。” 听了这话,姚佳欣脸色如苦瓜一般,“皇上,您冷不丁来这一出,今早可把臣妾吓了一跳!”——虽然这是个苦差事,但对她而言,毕竟是大有好处,因此在镂月开云殿姚佳欣才没有坚持推辞。硬着头皮接了下来。 胤禛忍不住刮了刮恬儿那苦哈哈的脸蛋,“有朕给你撑腰,你怕什么?”皇后在各处的安插的人手,都被朕明里暗里拔掉了大半,剩下的即使有没拔除干净的,也必定个个战战兢兢,不敢露头。 为了让恬儿接手宫权,朕可是废了好些心思呢。 忽的,胤禛低声耳语:“今晚,恬儿可要好好报答朕。” 这灼热的语气所表达的意思,让姚佳欣亚历山大。今晚看样子又得受累了,不过好在皇后病了,明日不必前去请安。 于是姚佳欣大胆地妩媚嗔了四爷陛下一眼,勾得四爷陛下再也按捺不住,直接一把打横抱起了这个捉狭的小女人,冲进了内室。 一夜春声,端的是春潮带雨晚来急啊。 四爷陛下是愉悦的,甚至是亢奋的,许久不见恬儿这般娇媚主动,真是令人食髓知味。 抚摸着那细腻的娇躯,胤禛一脸满足。——不过也只是心里上满足,恬儿这小身板想要彻底满足朕,还需要多多努力才是。 看着枕畔已经昏睡过去的可人儿,胤禛得意地翘了翘嘴角。 自从得到了六宫大权,姚佳欣就成了澹泊宁静殿的常客,太后对此也十分高兴,每每滔滔不绝传授如何御下、如何平衡,甚至还穿插讲述先帝爷时候后宫的案例,因材施教、寓教于乐,太后是教育专家啊。 姚佳欣如海绵般疯狂吸收着太后的后宫管理知识和经验,同时也开始着手“萧规曹随”筹备着颁金节事宜。对于其他各宫各院,姚佳欣也保持原样,不过稍有改动,懋嫔在皇后处侍疾,要提防被皇后收买,因此她吩咐广储司不得怠慢懋嫔,还时常名人送去上好的炭火、绸缎,联络足了感情。 再者还有郭贵人和懋嫔一起侍疾,有郭贵人盯着呢。因此她也交代宁嫔赏赐了郭贵人一二,毕竟郭贵人是宁嫔宫里人,她就不直接赏赐了。 再一项改动就是云锦墅,那里幽禁着熹常在,姚佳欣吩咐务必严格看管,不许任何接近云锦墅。另外也特意吩咐,熹常在只是常在,要按照常在的份例分毫不差地给她用度。 要知道,之前熹常在虽然禁足,但皇后对她一直多有照拂,因此熹常在所享用的其实一直都超标了。 姚佳欣无须为难熹常在,只需按规矩办事,就是对她最大的折磨了。 常年一年的俸银只有区区五十两,各类绸缎衣料统共十二匹、棉花三斤,皮草……木有!什么乌拉貂皮里貂皮那是贵人以上才有的份例,而炭也只有寻常黑炭每日二十斤,红箩炭木有。所以这个冬天熹常在要受冻喽!尤其云锦墅就建在福海边儿上,湿气那是相当重啊! 不过吃食上倒是还不错,每月小牲口五只,也就是鸡鸭鹅,还有羊肉十五盘,猪肉是每日五斤,粳米一升二合、白面两斤、白糖两斤、鲜菜六斤,油盐酱醋若干。 若是怕冷,就多吃肉吧。 姚佳欣还特意吩咐,送去云锦墅的猪肉一定要肥美!! 她嘿嘿笑了,这个冬天,钮祜禄氏要么挨冻,要么赶紧长膘! 姚佳欣发出了奸妃般奸笑! 这点待遇,算是开胃菜!钮祜禄氏,你就慢慢享受吧! 对此,裕嫔表示:“贤妃姐姐实在是太宽宏大度了!”熹常在如今失宠幽禁,这种嫔妃,若无人照顾,被克扣份例都是常见的事儿。贤妃得了权,竟分毫不差地叫人送去俸禄份例,着实算得上宽仁了。 姚佳欣笑了笑,她自然不会把自己的阴暗算计告诉裕嫔,“我刚接手宫务,不想被人挑出毛病来。熹常在幽禁,已经是对她的折磨了,以后时日还长,我不急于一时!” 老娘以后有的是时间软刀子功夫慢慢磨你! 姚佳欣心里再度发出了奸妃般冷笑。 正文 第二零六章、回宫养病 十月的颁金节和万寿节,姚佳欣都办得妥妥帖帖。也是庆幸,皇后居然没有趁机捣乱。 是了,皇后是因为“染病”才不得不交出宫权的。因此皇后想要拿回权利,就得先养好身子,否则即使捣乱,也是白捣乱。只不过很不幸,这一个多月来,皇后的凤体不但没有好转,反而愈发严重了。 甚至还连累了每日前去侍疾的懋嫔,也跟着感染了风寒。懋嫔便以染病为由,不再前去镂月开云侍疾。 姚佳欣特意派了王以诚带了慰问品去看望懋嫔,结果才晓得,懋嫔不过就是咳嗽了两声,根本没什么大碍。懋嫔纯粹是受够了每天伺候人,所以才尥蹶子了。 姚佳欣忍不住笑了,这个懋嫔,一有好处就往上钻,一旦发现没好处,立刻就躲回去。绝对是见风使舵的典范啊! 倒是可怜了郭贵人,还得每日前去镂月开云充数——其实这差事也并不辛苦,一应伺候皇后的活计皇后都是让最信重的几个宫女太监着手,郭贵人去了纯粹就是干站着,什么都不干。 这一日,郭贵人又早早赶来镂月开云“侍疾”。殿中弥漫着一股子苦药汁味儿,满殿宫女愁云惨淡,皇后浑身无力地偎着四五个软枕才勉强能坐起身,那素日里端庄雍容脸此刻已经满是蜡黄,眼下也透着乌青。 皇后心里又气又急,想发怒,却连发怒的力气都没有,浑身疲软无力,仿佛被压了巨石一般,连喘息都格外疲惫。 “本宫病中,药一碗不落地喝着,怎么不但不见好,反而更加严重了?”皇后气喘吁吁,责怪地看着陶院令。 院令陶乾弓着身子道:“回皇后娘娘的话,您这病来得着实过于凶猛,加之娘娘病中虽然早晚用药,可您心绪不宁、思虑过重,这病中之人最需要的就是安心静养。” 听了这话,皇后不禁更加恼怒,本宫的中宫大权如今落在了贤妃这狐媚子手中,本宫如能安心静养?! 陶院令又捋着花白的胡须道:“而且圆明园中湿气重,娘娘的病症恰恰是湿寒之气所引起的。因此病气才会加剧。” 圆明园中山环水绕,湿气当然比紫禁城重得多,陶院令这话听着也是十分有理的。 皇后愁容满面:“可皇上迟迟没有回宫的意思,本宫能有什么法子?” 陶院令当然不敢明说让皇后自己回紫禁城,便叹着气道:“娘娘的身子,实在不宜在园中久居,一则容易惹您多思多虑,二则这园子终究不及紫禁城阳气重。娘娘的凤体,若是再拖下去,实在是不妙啊!” 听了这话,皇后只觉得脑子愈发沉重了。 见状,宫女兰茝鼓起勇气,噗通一声跪下,含泪道:“主子娘娘,什么都没有您的身子要紧啊!与其留在园中窝气受寒,还不如眼不见心不静,回紫禁城养好了身子,再做计较!” 这话里的意思,是让皇后自请回紫禁城养病。 听了这话,皇后皱眉沉思,倒是蕙纕姑姑已经勃然发怒了:“说什么混话!娘娘若是走了,贤妃才真真是要一手遮天了!” 兰茝泪落连珠,呜咽着道:“可是娘娘即使留在园子,还是得眼睁睁看着贤妃掌权?反而更让娘娘生气!娘娘整日这样气恼忧虑,身子又怎么能好呢?” 兰茝这一席话说得悲悲切切,一幅无比忠心耿耿的模样。 蕙纕气得直跺脚,“皇上还不晓得要在园子里住多久,娘娘孤身一人回紫禁城,难道心里就会好受了?!” 兰茝道:“紫禁城才是正经皇宫,皇上早晚要回去的。娘娘如今回去,也不过是比皇上早一步回宫而已。等养了身子,便可迎接圣驾回銮,这又有何不可?难不成皇上还会永远呆在园子不成?” 这话把蕙纕噎了个够呛。 兰茝又压低声音道:“而且奴才总觉得娘娘的病来得太过突兀,保不齐便是中了什么算计呢!” 听了这话,皇后不由一个激灵,是啊,本宫这场病着实来得汹汹,难不成是贤妃这贱人在镂月开云动了什么手脚不成?! 蕙纕急忙道:“这不肯能!镂月开云殿素来外松内紧,贤妃哪里有这般本事?!” 然后皇后终究是被兰茝勾起了疑心,若不是被算计,本宫怎么可能这么久都不见好? 兰茝再一次鼓动:“娘娘,贤妃如今愈发势大,园子里已经失了掌控。您留在园子里养病只怕已经不安全了,还是回紫禁城,徐徐图之为上啊!” 皇后终于被说动了,她点了点头,立刻唤了首领太监胡忠良进来:“立刻去九洲清宴,求皇上准许本宫挪回紫禁城养病!” 蕙纕急得满头热汗:“主子娘娘三思啊!”——如今回去容易,再想回来就难了!娘娘怎能如此糊涂! 兰茝幽幽道:“园子里分明不宜养病,蕙纕姑姑执意阻拦娘娘回宫将养,不知所图为何?” 兰茝这话,简直就是诛心之言!! 皇后脸色一瞬间冷厉了起来。 蕙纕一下子煞白了脸,她噗通一声跪下:“娘娘!奴才全都是为娘娘考虑!您这一走,这园子真要成了她贤妃天下了!” 兰茝淡淡道:“娘娘即使留在园子,贤妃也已经掌控了圆明园大权。只要娘娘凤体一日为愈,就只能眼睁睁看着贤妃做大!如今最要紧就是养好娘娘的身子!只要娘娘凤体康复,贤妃还不是得乖乖交出六宫大权?” 听了这番话,皇后点头:“兰茝说得不错!胡忠良,立刻去请皇上准允!” “嗻!” 蕙纕眼睁睁看着是成定局,不禁一脸绝望。 九洲清宴,胡忠良一把鼻涕一把泪前来为皇后娘娘求情回紫禁城养病,胤禛看在眼里,面色虽然严肃,心里却终于松了一口气。这个眼线,看样子还是有些用处的。 皇后既然已经被鼓动地愿意回宫疗养,胤禛便主动来到了镂月开云殿,给皇后一点面子。 皇上的驾到,让皇后喜出望外,然而皇后已经没有力气下床请安了。 胤禛自然也清楚皇后身体状况,不但未加责怪,反而还是一脸关怀,“回宫也好,园子里毕竟湿气大。你且安心回宫,至于泓丽……” 胤禛微微有些犯愁。 皇后急忙道:“可否暂且将四公主送回熹常在身边?” 正文 第二零七章、兰茝 皇后急忙道:“可否暂且将四公主送回熹常在身边?”虽然只是个没什么用的公主,但皇后着实不情愿将四公主交给贤妃或者宁嫔、裕嫔之流抚养。 胤禛脸色一沉,“熹常在生性歹毒,如何配抚养朕的女儿?”——胤禛也不想在这个时候再生枝节,便道:“朕瞧着,你病中这些日子,泓丽也没有受到怠慢。不如便让泓丽继续留在镂月开云,让乳母保姆们照料着便是!” 齐嫔、熹常在都幽禁,皇后再一走,也没什么人生事了。到不了到时候朕安排几个人好生照料着便是。 听了这话,皇后松了一口气,如此只需等她回宫养好了病,再回来继续养着四公主便是! “还是皇上思虑周全。”皇后憔悴的脸上满是柔情脉脉。 这样的神情让胤禛不禁有些膈应,便飞快叮嘱了一通,然后还特特命陶院令跟着皇后回宫,好生照料皇后凤体。 皇后露出了不安的神色:“陶院令若是回宫了,还怎么给皇上和太后请平安脉?” 胤禛淡淡道:“没了陶乾,还有黄院判和顾院判,医术都十分老道。再则朕与太后都安好着,陶院令便专门拨给你使唤吧。” “多谢皇上!”皇后不禁感动地眼圈都红了。 送走了皇上,兰茝忙抢在蕙纕前头上前为皇后掖了掖背角,“皇上还是关心娘娘的,连陶院令都专门指派给您。” 皇后露出了自得的笑容。 蕙纕皱了皱眉,这个兰茝,居然敢跟她争宠了!蕙纕咬牙切齿。 胤禛离开镂月开云,便吩咐了圆明园总管张保,命她尽快安排皇后回宫事宜。姚佳欣作为代掌六宫事物的贤妃娘娘,自然第一时间得了消息。 皇后居然要回宫养病了?! 姚佳欣真的是吃了一惊,她这些日子可是千防万防,却独独没料到皇后居然要遁逃回紫禁城? 这可不像是皇后的作风啊!! 宁嫔和裕嫔也闻讯赶来,二人脸上俱是欢喜。裕嫔一脸不可思议:“嫔妾听说,皇后竟然是主动自请回宫疗养!” 宁嫔脸上也是同样的惊诧,“这可不像皇后的作风!” 姚佳欣沉吟片刻,“皇后在园子里,病势沉珂,许是觉得宫里养病更相宜些??” 此事来得突兀,她总觉得有些猫腻。 宁嫔笑容灿烂:“不管是因为什么,皇后这一走,这园子里便是贤妃姐姐一人做主了!日后她再想拿回六宫大权,便更难了!” 姚佳欣笑了笑,不管怎么说,皇后离开,对她而言是一件极大的好事!首先起码不必每天担惊受怕皇后会惹是生非了!她可以安安心心掌六宫大权,坐稳自己的贤妃宝座了! 皇后回驾紫禁城,着实有些仓促,但以姚佳欣这个贤妃为首的后宫嫔妃们还是专程赶到镂月开云送行。 一个多月没见,只见皇后明显消瘦憔悴了不少,甚至要两个大宫女搀扶着才能勉强走出来。明明身子都已经这般病弱了,皇后居然还特特穿上了吉服、带上了华美沉重的金累丝鸾凤钿子,每走一步路都格外辛苦。 姚佳欣看在眼里,无语凝噎,都病成这个样子,还要摆皇后的威仪,她也真是服了! 皇后只冷冷看了贤妃姚佳氏一眼,便快步登上了华美的凤轿。 幸亏是病得严重,否则皇后肯定要怼她几句。 姚佳欣低下头,一幅恭恭敬敬的样子。 圆明园大总管张保给筹备的依仗也是足够隆重,总之是给足了皇后面子。甚至太后都派遣瑞嬷嬷前来送行,四爷陛下也安排了御前大总管张起麟一路护送皇后娘娘回宫。 “恭送皇后娘娘!”看着那被八个轿夫稳稳抬起华美的凤轿,嫔妃们齐刷刷跪下,恭送皇后。 奢华凤轿中,一身华美吉服的皇后早已软瘫倒在宫女兰茝身上,喘息急促,苍白的脸上呈现出不自然的潮红。 兰茝一幅心疼的样子,连忙奉上四五粒黄豆大的平气丸,给皇后温顺送服下去,“娘娘根本无需露面接见嫔妃,您这般劳累,又是何苦呢?” 皇后好不容易才喘息匀了,她抬起下巴,难掩傲色:“本宫是皇后,不论什么时候都不能失了仪态!” 兰茝低下头,幽幽叹了口气。娘娘,可别怪奴才背叛您,这都是皇上的旨意。若怪只怪您太不贤惠了。否则皇上岂会这般不念夫妻情分? 且说这皇后强撑着回到了紫禁城,身子骨折腾了这一通,当晚便又发起了高热,幸亏陶院令急忙赶到景仁宫,又是开药又是施针,天亮的时候,皇后才终于退了高热,只是身子骨也虚弱到了极点。 皇后醒来的时候,便见帘子外,蕙纕正黑着脸训斥兰茝:“都是你出的馊主意!主子娘娘病体虚弱,怎么能经受得起这般舟车劳顿?!” 皇后嘶哑的声音响起:“不怪兰茝,是本宫非要着吉服,命嫔妃恭送,这才惹得病逝加重。” “娘娘!”蕙纕又是气又是急。 兰茝见状,立刻道:“蕙纕姑姑,娘娘需要静养,您就少说两句吧。” “你——”蕙纕气结,兰茝这小贱人,竟趁她不注意,抢夺了皇后娘娘的信重!连陪同凤轿伺候的差事,娘娘都给了兰茝!明明她才是最忠心的!她为了娘娘,宁自梳不嫁,一辈子留在宫里伺候!兰茝能吗?兰茝都二十三了,一旦二十五岁肯定要出宫嫁人的! 皇后微微点头:“本宫如今只想好好养病,你们都安生些!少在本宫耳根吵扰!” 兰茝急忙道:“是,主子娘娘!” 蕙纕虽然不忿,但也不敢违抗娘娘懿旨,只得忍着恼恨,低头称“是”。 皇后病势沉重,服了药又很快陷入了沉睡中。 兰茝忙蹑手蹑脚进去给皇后掖好了背角,又往薰炉里添了安神的香料,才退了出去。这一出来,又对上蕙纕那恶狠狠的目光。 兰茝嘴角冷笑,直接毫不客气地瞪了回去,同是一等宫女,谁怕谁啊! 这一个回瞪,可把蕙纕姑姑气了个前合后仰!小贱蹄子,莫不是想留在宫里抢我中宫掌事姑姑的位子? 兰茝若是知道蕙纕心中所想,早就呸出去了,她只想办了皇上吩咐的差事,等满二十五岁,拿着皇上许诺的厚赏出宫嫁人!做正经人家的正头娘子,岂不比在宫中提心吊胆、为奴为婢强百倍? 正文 第二零八章、猴子称大王 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 圆明园中虽然寒冬渐凛,但姚佳欣的日子过得是愈发滋润了。太后说得对,四爷陛下后宫少,其实管理起来并不费劲。皇后一走,园子里无人敢与她这个贤妃娘娘为忤,姚佳欣管理起来,自然愈发得心应手。 十一月中旬,怀恪公主府传来了喜讯,公主平安分娩,诞下了一个健康的女婴。四爷陛下有了第一个外孙女。 虽只是个外孙女,四爷陛下仍然十分高兴,洗三之日便直接下旨,封怀恪为固伦公主,这个刚满三朝的小女婴也被受封为固山格格。——固山格格的品级在宗室贵女中虽不算多高,只是县君品级,可这素来都是皇室贵女才有享有封号,如今赐予富察家刚出生的小格格,着实是皇恩浩荡了。 其实怀恪若生的是男孩,四爷陛下反而不会如此额外的封赏。 如今齐嫔被贬黜幽禁,富察家虽不敢慢待有孕的怀恪公主,但四爷陛下仍然担心自己的女儿会受了委屈,所以在加封女儿为固伦公主之余,连这个小外孙女都一并加恩了。 怀恪是皇上的长女,又是本朝第一位固伦公主,一时间母女荣耀加身,自是风光无限。连太后都降下了厚赏,更遑论后宫嫔妃们了。 姚佳欣也准备了一份丰厚的贺礼,命人送去了固伦公主府,其中就包括一辆造办处精心打造的婴儿车,也算是聊表心意了。 少了皇后碍眼,又添了外孙女,四爷陛下心情一直非常愉悦。 姚佳欣便趁着四爷陛下心情好,提出了一个建议:“园子里可比宫里冷多了,大多数宫苑又是临水而建。一些位份不高的嫔妃,炭例只怕不够用。皇上可否让营造司多进献一些炭?” 这点小小要求,胤禛自是没有不允的。恬儿素来畏寒,如今虽享受妃位用度,但冬用炭例,也不过每月三百斤红箩炭而已。 他大手一挥,“那就再添五成的红箩炭和黑炭吧!” “多谢皇上恩典!”其实姚佳欣自己并不缺炭火,妃位到了冬日,红箩炭每月的确只有三百斤,但却有足足一千二百斤的黑炭,这黑炭虽然不及红箩炭耐烧,但送到姚佳欣这里黑炭也都是快大干燥的上等黑炭,和红箩炭混着一起用,烧起来也是极旺的。 姚佳欣的主要目的是施恩六宫。 胤禛一把握起恬儿的小手,还好是热乎乎的,“乌拉总管衙门已经将今冬的贡品送到了京中,有上好的貂皮、人参、东珠,朕赏赐了前朝一些,其余的都交给你分配。” 乌拉总管衙门地处小兴安岭龙兴之地,专门为宫廷猎取当地特产作为贡品,为了纳贡,甚至划出了大片的“贡江”和“贡山”,整个长白山、整个黑龙江流域,都是打牲乌拉总管衙门的疆域。守着这么大片的天然水域和山林,其物产之丰富可想而知。打牲乌拉总管衙门每年春日进贡蜂蜜、蜂王浆、鲟鳇、鳟鱼,称之为春贡。冬日里则将一年才所采东珠、人参以及鞣制好的貂皮等物一齐进贡入京,称之为年贡。 如今送来的便是年贡了。 分配打牲乌拉总管衙门的年贡,可着实是一项极大的权利。 往年这份权利是皇后的,如今自然归属她这个代掌六宫事物的贤妃了。 姚佳欣莞尔一笑,接受这份美差。 很快圆明园总管太监张保便将贡品单子呈递了上来,“首先这东珠,大东珠和一等东珠孝敬太后七成,三成送回宫给皇后。怀恪公主刚刚荣封固伦公主,便挑些二等东珠给她,剩下三四五等的,按照惯例给圆明园嫔妃分一分便是。至于这人参和貂皮……” 人参姚佳欣就毫不客气地多给自己留了几根,太后哪里自然也要孝敬地足足的,皇后病着自然不能少给,貂皮也是一样。好在贡品数额十分可观,四爷陛下嫔妃又少,因此不管位份高低,姚佳欣都给分润了些。她还以宁嫔身子弱为由的,多赏赐了人参和貂皮,裕嫔那里有五阿哥,也多给了些。还有产后的怀恪公主,自然也需要人参调理身子,需要多多保暖。 而姚佳欣自己留的其实并不算多,与宁嫔裕嫔分量的是差不离的。只不过她是妃位,冬用的缎料和皮子数额也是相当可观的,因此相当够用。 送去澹泊宁静殿的东西无论数量还是质量都是最可观的,毕竟有太后这么一位存在,不赶紧刷刷孝心值,岂不白白浪费了这份权利? 将这一切分配妥当后,便已经进了腊月里了。 澹泊宁静殿,太后乌雅氏看着针线上人新制好紫貂皮大氅,露出了满意的神色,“今年送来的貂皮,成色倒是极好。”——分量也比往年多些。 瑞嬷嬷笑着说:“可见贤妃娘娘知道孝顺太后您。” 太后微微一笑,抚摸着紫貂丰盈柔软的毛,徐徐道:“贤妃的确会做人。”——连送回宫的那一份都算得上厚实,任谁也跳不出毛病来。 瑞嬷嬷低声道:“奴才还听说,大东珠和一等二等的东珠,贤妃一颗都没给自己留,大多数都孝敬太后您了。”——其余的都给了皇后和固伦怀恪公主。 太后笑了,以贤妃的位份,只能享用三等东珠,她这么做,的确做足了“克己复礼”的姿态。 年贡也很快送到了紫禁城,足足两大车。 兰茝清点之后,将单子呈递到皇后病榻前,回宫将养了一个月,皇后娘娘的病况已经有所好转,只是仍然整日里恹恹无力。 皇后原本已经做好了供奉被贤妃克扣的准备,没想到一扫单子,竟丝毫不必往年少,皇后露出了讶异的神色。 兰茝忙道:“奴才瞧着,这应该是皇上的意思。娘娘您瞧,这可足足有十支长白山老参,还有大东珠六颗、一等东珠三十颗,貂皮五十张,奴才去查看,那貂皮每一张都是最好料子,那老参也是年份十足!定时皇上惦记娘娘尚在病中,需要好参滋补。” 皇后露出了些微笑容,“养了这些日子,本宫已经不怎么咳嗽了,就是身上还疲软得很。” 兰茝道:“病去如抽丝,何况娘娘之前缠绵病榻两个月,肯定是亏损身子,需要好生补养。” 皇后幽幽叹了口气,“看样子皇上竟是不打算回京过年了。” 旁边的蕙纕忍不住愤愤道:“肯定是被贤妃那狐媚子迷惑住了!” 兰茝急忙道:“娘娘您身子还虚弱,可千万不能置气。其实皇上不回来也好,若是皇上回銮,您还得撑着病体迎驾,只怕又要累病了。” “况且皇上心里是有娘娘的,这不还特意准许娘娘的娘家人进宫陪伴您么!”兰茝笑着说。 皇后脸色这才舒缓了些,“本宫现在急也没用,只能慢慢把身子养好在做计较!” 兰茝忙道:“娘娘英明!” 正文 第二零九章、贤妃娘娘的三十大寿 转眼已经是寒冬愈发凛冽的腊月,姚佳欣三十岁生日也终于到来了。 说实在的,姚佳欣实在不想过这个生日。 只可惜,想也知道是不行滴。如今她是代掌六宫事物的贤妃娘娘,不似去年那般怀了身孕,不能闹腾,更不似前年那般一介失宠老贵人,无人瞩目。 甚至是四爷陛下,都想着趁着这个机会,给她好好办个生辰。 “毕竟这是整寿。”四爷陛下如此强调。 在固然眼里整寿的确是相当重要的生日,氮素……三十岁整寿啊……她已经彻彻底底、毋庸置疑成为一个三十岁的中老妇女了,o(╥﹏╥)o 若换了在现代,这个生日她宁可不过! 女人满三十,还过个毛线生日!一次次提醒自己变老吗? 多伤心的事儿,乃们就不能装作不知道我三十岁生日要到了吗?! 唉,人生惆怅啊。 “这是嫔妾拟定的宾客名单,请贤妃姐姐过目。”宁嫔笑着将一份单子递了上来。 姚佳欣只扫了一眼,便不禁咋舌,这邀请名单上,不禁囊括了除齐嫔、熹常在之外的所有六宫嫔妃、宗室中所有辅国公夫人以上的命妇,还有在京的所有公侯夫人以及姚佳欣娘家和外祖加女眷! “这也太多了!”姚佳欣看得头都大了。 宁嫔笑着说:“皇上发了话,姐姐的三十大寿,可得好好办,嫔妾岂敢怠慢?” 一听“大寿”二字,姚佳欣都牙痛,“等我四十岁的时候,再论大寿吧!” 宁嫔低声道:“只怕到时候就该称‘千秋’了呢。” “千秋”二字一出,可把姚佳欣也吓了一跳!皇后的生日才是千秋呢,和四爷陛下的万寿节相对应。宁嫔可真是恨皇后欲死啊! 姚佳欣立刻嗔了宁嫔一眼:“哪怕事私底下,这种话也不能宣之于口!” 宁嫔笑着道:“贤妃姐姐也太谨慎了。”——皇后已经回宫养病,而皇上明显打算留在园子里过年。皇后已经失了大权,不过就是病秧子罢了。只需熬死皇后,贤妃便可上位。 姚佳欣叹了口气,又瞅了瞅人员名单,道:“那些公侯夫人便算了,宗室命妇也无须请这么多,只请近支的各家福晋、宗女即可。” 宁嫔虽觉得贤妃过于谨慎,但还是听从吩咐,竟名单上的宾客删减泰半,这才将请帖一一送出。 虽然特特删减,但还是足足有二十几桌宴席,她的碧桐书院前殿中殿加起来,略一估摸,地方还算够用。 转眼便到了腊月初五这一天,姚佳欣起了个大清早,才刚梳妆罢,御前大总管张起麟便带着丰厚的赐礼来到了碧桐书院。 “皇上口谕:贤妃打理六宫辛苦,今逢寿辰之喜,特赐寿字金缎十匹、五彩缎绣金龙袍料十匹、妆花缎二十匹、潞绸三十匹,寿字金锞子一百锭、如意银锞子二百锭,金镶珊瑚顶圈一围、金累丝头面一套、金翟鸟一双、珊瑚朝珠一盘、青金石朝珠一盘……” 张起麟扯着嗓子扬声念着赏赐,手脚麻利的太监们一波波往殿中搬运绫罗绸缎、珠宝首饰,一转眼的功夫,姚佳欣的殿中已经是玲珑满目。 她眼珠子都瞪大了,四爷陛下这回可真够大方的! 念完了赐礼,张起麟笑呵呵道:“贺贤妃娘娘芳辰之喜,皇上说了,待到娘娘这里芳辰寿宴结束,皇上再来陪伴娘娘。” 毕竟她宴请的人员中有大量的宗室命妇,外命妇不宜面君。清朝的男女之别区分得十分严谨,除了家宴之外的所有宴席,都要男女分开,稍年长的皇子都得去前朝宴席列席呢。 因此四爷陛下只能等宴席结束,再来陪她过生日。 姚佳欣含笑谢了赏赐,又给了张起麟一份喜钱,这才关上门,连忙叫人打开了那盛放金银锞子的那三只花梨木大箱子。 箱子一开,顿时金灿灿银晃晃,简直要晃瞎了姚佳欣的钛合金狗眼! 金锞子上錾刻寿字纹,都是五两重,这一箱子就是五百两金子,折合白银五千两——这是官方汇率,实际上像这样成色十足的赤金,一两最少能兑换十五两银子。 而另外的两箱子便是如意纹银锞子,一锭十两重,二百锭就是两千两。 四爷陛下看样子是真清楚她缺真金白银啊,一下子就给了这么多!她如今封了贤妃,还掌摄六宫事物,若不是又怀恪公主赔罪礼撑着,只怕早就告罄了。 啧啧,四爷陛下一出手,真真是壕无人性啊!! 更不消说其他那些绸缎首饰了,总价值不会低于两万两银子。 发财了发财了! 姚佳欣都要流口水了。 这个生日过得太值了!! 这时候,王以诚快步进来,打千儿道:“娘娘,内外命妇都已经到齐了,请娘娘前往前殿升座。”——内命妇就是后宫嫔妃,外命妇则包括已经出嫁公主、宗室福晋贵女、以及王公夫人、诰命夫人等等。 姚佳欣只得赶忙收敛了自己那副财迷般的神色,在素雨等人的服侍下,换上了华贵无比的朝服,仪态端庄来到了前殿。 碧桐书院宽阔的前殿已经是济济一堂,内外命妇全都穿上了最端庄的朝服,静候贤妃娘娘驾临。 姚佳欣也只得摆足了气场,一步步走上须弥台,端坐在那架紫檀如意宝座上。 “参见贤妃娘娘!愿娘娘芳辰永享、岁岁安康!” 所有人齐刷刷屈膝下去,齐声祝贺,这场面,还是很有气派的。 姚佳欣抬手虚扶,“免礼,都入座吧!” 内外命妇的座次一早就被安排了,众人井然有序入座。嫔妃中以懋嫔、宁嫔、裕嫔为首,宗妇中以怡亲王福晋兆佳氏为首,十四福晋为次,其余的则都是按照品级高低排列。这样的安排算是给了十四福晋极大的面子了——毕竟十四爷允禵还是光头阿哥呢。 落座之后,珍馐百味鱼贯上桌,丝竹管弦也袅袅响起。 懋嫔自诩为资历,便率先站了起来,端起酒盅,笑脸满面:“今日贤妃娘娘寿辰大喜,嫔妾恭祝娘娘玉体安康、福寿绵长。” 正文 第二一零章、累断腰(五更完求月票) “嫔妾恭祝娘娘玉体安康、福寿绵长。”懋嫔高举着小巧玲珑的珐琅寿字纹酒盅,满脸都是讨好的笑容。 见被懋嫔抢了先,宁嫔脸色有些不快。 说来这懋嫔,还真真是个见风使舵的人才。姚佳欣毕竟曾经是懋嫔咸福宫的偏位嫔妃,如今身份高低逆转,懋嫔的身段也立刻逆转过来巴结她这个贤妃,一丁点犹豫都不带。 姚佳欣笑着端起酒盅,一饮而尽,宴席的酒盅她特意准备的都是最小号的,一杯酒倒满了也才仅仅半两,何况根本倒不满。——实在她体质虚弱,酒量也是糟糕透顶,甚至她用的酒水都是酒精浓度最低的金瑰酒。 然后宁嫔才赶忙起身敬酒,虽晚了懋嫔一步,宁嫔依旧笑语亲热。 而裕嫔素不喜与人相争,特特在懋嫔、宁嫔二人之后才敬酒。其余的位份低微的,就没这份资格了。 至于外命妇的敬酒,她只接受了怡亲王福晋与十四福晋两位的敬酒,其余的一律以“酒量不佳”婉拒,反正也没人敢强迫她多喝酒。而姚佳欣又是个容易上脸的,几杯酒下肚,脸颊已经泛红,谁还敢再敬酒?万一把贤妃娘娘给敬酒敬醉,这个责任谁也担不起。 怡亲王福晋是个娴静的妇人,十四福晋则分外妙语连珠,说说笑笑便扯到了六阿哥身上,“妾身也有些日子没见六阿哥了。” 姚佳欣也不介意对外亮一亮自家包子,连忙叫乳母抱了出来。 不过自家包子貌似不怎么配合,正打着哈欠,粉嫩的小脸上满是困倦。 姚佳欣笑着说:“这会子都晌午了,弘旭约莫是困了。”说着,便让乳母把孩子抱了下去。包子亮一亮可以,但宴席上觥筹交错的,她也不放心让弘旭呆在这儿,于是让乳母给抱回了后殿,好生哄睡。 这宴席持续到下午两点就结束了,这也是请帖上一早就写明的。姚佳欣也不想耽误一整天,她可是穿着朝服诶! 尤其是那朝冠,重得能把人脖子压断了! 姚佳欣可不想戴一整天。 因此内外命妇一告退,姚佳欣立刻回到后殿,朝服朝冠立刻摘掉,再一次束之高阁。然后便瘫软在了贵妃榻上。 辛苦是真辛苦,不过收货还是蛮大的。 素雨捧着刚整理好的贺礼单子请她过目,“娘娘,怡亲王福晋送了一尊一尺高的白玉寿星呢!十四福晋送的两支老参也是根须分明、粗粗一掂,都是七八两重的足年老参。” 姚佳欣笑了,十四福晋送的老参,只怕就是前些日子她命人送去太后处乌拉衙门年贡,太后又私底下赏赐了十四阿哥府。这一圈兜得…… 不过她体质虚弱,正需要滋补,十四福晋也算是有心了。 “叫尤嬷嬷好生检查一遍,然后搁在库房里吧。”姚佳欣吩咐道。 然后,姚佳欣一头埋进软枕里,为了接待宾客,她今天的午睡都泡汤了呢。唔……先迷糊一觉。 如此想着,姚佳欣秒速入眠。 浓云见状,连忙上前掖好了背角儿,娘娘睡得可真快。 姚佳欣这一觉也没睡多久,也就小半个时辰,她的肩膀被被人轻轻拍了两下,“娘娘,快醒醒,皇上来了!” 姚佳欣迷迷糊糊,把脸从软枕中抬起来,果然看到一个高大的身影挑开了珠帘,走了进来,可不就是四爷陛下么! 是了,一大早张起麟是说过,等宴席散了,皇上回来。 姚佳欣转瞬清醒,她差点忘了! 姚佳欣连忙一个咕噜爬起来,正要下榻行礼,却被四爷陛下一把摁回了贵妃榻上。 胤禛笑着打量着那张闷得通红的脸蛋,打趣道:“有那么累吗?”累得恬儿居然都睡着了! 姚佳欣赧笑:“就是那朝冠太重了,压得脖子都酸了。” 胤禛嗔怪道:“别人想把脖子压酸,还没这份福气呢!”——更何况,这才是妃位的朝冠,恬儿就嫌重,日后——还有更重的朝冠等着恬儿戴上呢。 胤禛笑着打量恬儿那纤细的脖颈,修长细腻,宛若天鹅颈,的确让人担心一不小心弄折了。胤禛看着那细腻白皙的玉颈,忽的心头痒痒,忍不住伸手摸了摸,触手滑腻,当真是令人爱不释手啊。 “咯咯!”姚佳欣浑身都是痒痒肉,哪里受得了这般爱抚?痒得她连忙后退,躲开了四爷陛下的魔爪。 看着恬儿花枝乱颤的模样,胤禛不由更是心痒难耐,不急不急,天还没黑呢。 忽的,胤禛闻到了一股子淡淡玫瑰酒香,“恬儿该不会是喝醉了,才睡着了吧?” 姚佳欣急忙摆手:“才没有,臣妾就喝了几盅。” “真的?”胤禛板着脸,像深问犯人一般。 姚佳欣小鸡啄米般点头,“真的真的!比真金还真!”姚佳欣就差没指天发誓了! 胤禛挑眉,“朕不信,朕要自己检查!” 姚佳欣有些懵逼,这玩意怎么检查?这个时代又没有酒驾测试仪! 忽的,姚佳欣感觉到自己的下巴被四爷陛下大手给捏住了,然后她眼前出现了四爷陛下那张放大了n倍的龙脸! 她惊讶不已,小嘴都成了o型。 胤禛立刻凑近了那粉嫩的娇唇,深深嗅了一口,淡淡的玫瑰酒香还有一股淡淡的兰香,交汇在一起,直叫他心口灼热。 然而胤禛还是忍忍按捺不住了,等晚上……一定要让恬儿好生“报答”朕。 胤禛点了点头,“酒味不算重,看样子恬儿没有贪杯。” 姚佳欣一瞬间红了脸,您抬起我的下巴,还凑近了闻我嘴里的气味,就是要当一回人形酒驾测试仪啊?! 可这举动,未免也太红果果调戏了吧! 大白天,您酱紫不好吧? 往日里,那个坐怀不乱的白日君子哪儿去了? 天可还没黑呢! 姚佳欣隐隐感觉,等天黑了,她估摸着要累断腰。 很快,夜幕降临。姚佳欣的猜测也成为了现实。 她真的腰快断了啊! 呜呜呜呜! “不行了……饶命啊——”姚佳欣彻底招架不住,只得带着哭腔求饶。 胤禛嘴角浮起了白天不会出现的邪笑,“朕对恬儿这么好,恬儿难道不应该好好报答朕吗?” 这种“报答”真真是要了她的老命了!她都三十岁了,她容易么!o(╥﹏╥)o 嘤嘤嘤,四爷陛下求放过啊! 正文 第二一一章、除夕守岁 过完了生日,年节也一天天近了。 姚佳欣忙活活筹备着除夕夜宴事宜,这除夕宴分为两部分,前朝在圆明园殿大宴宗亲贵胄,后宫在太后的澹泊宁静大宴后宫嫔妃、宗室女眷。也就是男女完全分开。 前朝那部分,四爷陛下直接命内务府总管负责——也就是四爷陛下最喜欢弟弟十三爷允祥。因此姚佳欣只需要筹备后宫除夕大宴就成了。 虽然“萧规曹随”即可,但年节大宴是一年中最大的节庆,姚佳欣不得不处处上心盯着,不求尽善尽美,只求没有纰漏。 想她穿越过来两年多了,终于可以正式参加一次除夕大宴了。记得穿越过来的第一个除夕,她还是病弱老贵人,求了懋嫔才得以不必参加,第二个除夕宴又因怀着弘旭,而被皇后“开恩”免于除夕。 因此姚佳欣将会在今年除夕夜宴上,正式接见一众宗亲女眷,有各家的福晋、格格、已出嫁的公主,还有王公贵胄的夫人们。 因太后要作为身份最高的人物出席除夕夜宴,因此夜宴上昆曲名单、座次安排、菜肴的布置,姚佳欣都一一请示过了太后。一则是表示对太后的敬意,二则也是请太后一起担点责任。 对此,太后很是满意。虽然太后并不能直接插手宫务,但贤妃的请示,让太后找到了当家作主的感觉。 就在这样的忙碌中,除夕之夜终于来临了。后宫大宴这边,其实倒也不全都是女性,还有两个带把儿的——五阿哥弘昼和她的六阿哥弘旭。毕竟总不能把两个奶娃娃安排去前朝赴宴吧? 因此,这两个奶娃娃理所当然地成为在场所有人瞩目的焦点,尤其是姚佳欣的小弘旭。 各家的福晋们,不住地称赞六阿哥如何如何乖巧懂事、如何如何肖似皇上,将来必定洪福齐天,总之好听的话不要钱似的往外洒,简直极尽巴结之能事。皇后病倒,贤妃掌权,如今的形势已经再明了不过,放着贤妃这么大个人物,谁都不想放过这套近乎的好机会。 姚佳欣应对得有点累,但总之这个除夕夜宴还是十分顺遂的。 笑得脸都快抽筋了姚佳欣,真真是觉得心累。 忽的,素雨附耳禀报:“怀恪公主方才推说透气消醉,其实是偷偷去曲院风荷看望了齐嫔。” 姚佳欣端起酒盅抿了一口,“这不妨事。”大过年的,怀恪公主若真能心安理得留在这富贵奢侈的宴席上欣赏昆曲、享用美酒佳肴才怪呢。怀恪产前产后加起来已经数月不曾入宫,与齐嫔已经三四个月没见了,除夕是阖家团圆的日子,怀恪公主怎么可能不去陪陪齐嫔? “外头天寒,叫膳房熬一碗姜汤,待会儿怀恪回来,给送过去。”姚佳欣低声吩咐。她倒不是借机表达关怀,而是告诉怀恪,你去了哪儿我知道,但我装作不知道。 怀恪是有分寸,因此很快就再度回到了除夕宴席上,装作一副酒醒的样子,赧笑着对坐在身边的几位福晋闲话家常。 很快素雨奉上了一碗热乎乎的姜汤,便悄然退下。 怀恪看着那姜汤,怔了片刻,旋即朝着贤妃所在席位上露出笑容示意。 姚佳欣亦莞尔颔首。 除夕夜已经很深了,戏台上咿咿呀呀唱着《永团圆》,正合眼下的喜庆。 太后端坐在最上席,后宫嫔妃与宗亲女眷分座两侧,端的是众星拱月。太后身穿华贵的朝服,笑着将怀恪唤上前,开始关心起她的曾外孙女,那个襁褓中的固山格格。 怀恪产后有些丰腴,不过气色还不错,“多谢皇玛嬷关怀,等孩子大些,孙女一定抱来给您磕头请安。” “好、好!”太后笑呵呵点头,一幅寻常人家和气老太太的模样。 除夕守岁,自然是要熬通宵的,姚佳欣虽然提前补过觉了,但是过了子时,用了煮饽饽之后,已经困得眼皮都在打架了。真羡慕小弘旭和小弘昼,饿了就吃乳母的奶水,困了就歪在乳母怀里呼呼大睡,还没人挑毛病。 当婴儿果然最幸福了。 只得忙灌下一盏浓茶,强行提起精神。连太后都还撑着不曾早退呢,她有什么理由早退? 唉,真是太熬人了。 好在后半夜的时候,已经基本没人上来套近乎了,因为所有人都困了,都是强撑着守岁。咿咿呀呀的昆曲,听着活像催眠曲。 这个除夕夜宴,终究没给姚佳欣留下半点好印象。 好不容易熬到天微微亮,姚佳欣还得将将太后送回澹泊宁静殿,才能回到碧桐书院补觉。 大年初一,姚佳欣就基本在睡觉中度过了,一觉足足睡到下午。 不知不觉,都已经是雍正五年了啊。 伸了个懒腰,从床上爬起来,掀开帷帐,正要唤人进来服侍更衣洗漱,却正对上一双黑漆漆的眸子。 正是四爷陛下,四爷陛下貌似也是补足了觉的模样,正笑着打量着她那乱糟糟的脑袋。 姚佳欣赧笑,“皇上什么时候来的?” 胤禛笑了:“朕晌午就过来了,恬儿倒是好睡!” 姚佳欣立刻开始抱怨:“这除夕之夜,实在太熬人了!臣妾好几次险些坐在椅子上睡着了!” 胤禛忍不住哈哈笑了,恬儿就是贪睡虫!让她熬夜守岁,实在是为难了。胤禛刮了刮恬儿那撅起的小嘴儿,“一年也就这一次,连太后都熬着呢。” 姚佳欣哀叹,“太后也怪不容易的。”一把年纪,还得熬夜到天明。 “放心吧,太后的身子骨好着呢!”胤禛撇撇嘴,一幅一点都不疼亲妈的样子,反倒是笑着对姚佳欣道:“倒是恬儿身子虚弱,昨晚实在是辛苦你了。” 姚佳欣笑了,一头扑在四爷陛下怀中,腻歪地蹭了蹭。 胤禛笑着道:“成什么体统,弘旭都没你粘人!”话虽是训斥话,却满满的都是宠溺。 姚佳欣嘿嘿笑了,这才唤人进来服侍洗漱。 这一洗漱才看到,镜子中,自己脑袋乱如鸡窝,简直炸了毛一般,亏得四爷陛下刚才居然一点都不嫌弃。 正文 第二一二章、欠抽的十四 话说自打皇后回宫养病,泓丽公主就这么被搁在镂月开云,有乳母保姆照料着,还有四爷陛下指派了御前太监前去看顾,倒是不曾出了什么纰漏。 据说这泓丽公主十分乖巧,整日里吃吃喝喝,不哭不闹,很是叫人省心,就是人有些呆呆的,经常歪在婴儿床上,一发呆就是大半天。像个小傻子似的——当然了这种话谁不敢宣之于口。 正月初九则是十四爷允禵的生日,姚佳欣想着自己不送礼不合适,送礼若是送得太贵重,恐四爷陛下不快。所以,她送了——一盒猫薄荷丸子。 话说当初都怪这十四爷嘴漏,从她这里得知了“猫薄荷”这种神奇的薄荷之后,十四爷便命人大张旗鼓出去搜罗,自然是很快就将此物弄到了手,还特特在他的府邸后花园独辟出一块猫薄荷田,一则用来供养威武堂的猫主子们,二则用来吸引野猫们。 这么大的动作,自然很快很多人都晓得了猫薄荷这种东西。猫薄荷也很快受到了京中养猫人士的喜爱。 收到猫薄荷的寿星十四爷立刻呸了一声,“爷还缺这玩意儿吗?!诶?这猫薄荷丸子大小倒是团得十分匀整。” 废话,都是机器造出来,当然一毛一样大。 “来来来,绣虎,尝一颗!”允禵蹲在地上,一脸讨好的笑容。 绣虎是一只白底儿黄斑的威武大猫,一闻到猫薄荷的味道,立刻喵呜喵呜化作疯癫大猫了。 十四爷嘀咕:“怎么贤妃的这些猫薄荷,绣虎好像更喜欢的样子?”——闻着爷种的那些猫薄荷,绣虎虽然喜欢,但也没喜欢到打滚的程度啊。 那是因为姚佳欣的猫薄荷球中加入了木天蓼的粉末,对猫咪的吸引力更强。 当然了,这点姚佳欣本人并不清楚这点,她还以为猫薄荷球就是用猫薄荷做出来的呢。 过了正月十五,姚佳欣才总算轻松了,这一整个冬天又是颁金节又是万寿节又是年节又是元宵节的,一个节接着一个节,中间还给她自己过了个生日。 现在总算可以缓口气了。 这一日,阳光晴好,姚佳欣特意带上小弘旭去澹泊宁静给她祖母大人请安。没想到就在澹泊宁静殿门口,迎面看到十四爷允禵和十四福晋完颜氏走了出来,夫妻俩之间间距不小于一个人,这对夫妻的关系啊……还是那么微妙。 “贤妃娘娘!”十四福晋立刻笑语热络,连忙屈膝做个万福。 而十四爷依旧高傲,瞅了她一眼,直接撇过头去。 姚佳欣也只装作没看见十四爷,笑着跟十四福晋打招呼。 完颜氏看着婴儿车中精神勃勃的六阿哥,立刻笑着说:“六阿哥瞧着又胖了些,真真是愈发可人了。” 听完颜氏这么说,十四爷允禵好奇地转过脸,瞄了一眼他的便宜大侄子,别说长得的确蛮可人的,不过……再仔细一看,这眼睛鼻子嘴巴真真是像极了他那皇帝四哥。 于是,十四爷再度拉下脸来,一副不爽至极的样子。 完颜氏笑着说:“六阿哥长得真像皇上,一看就是有大福气的人。” 完颜氏笑语连珠,连小弘旭似乎都有些喜欢,发出了“咯咯”的笑声。 “那么多废话作甚?”十四爷黑着脸低斥。 完颜氏心里早就不快了,见了贤妃娘娘,你不行礼问安,还摆这幅臭脸色!幸亏贤妃脾气好,否则吹个枕边风,你就当一辈子光头阿哥吧!! 忽的,十四爷似是想起了什么似的,他低声道:“为什么踏雪不喜欢猫薄荷?” 姚佳欣正用软缎帕子给小弘旭擦嘴呢,这孩子一笑就流口水,估摸着是长牙的缘故,刺激牙龈,倒是口水分泌量大增。得赶紧擦干净,要不然满嘴涎水见他祖母,可委实不雅。 十四爷脸色黑沉:“为什么爷的踏雪对猫薄荷不感兴趣?!” “啊?”姚佳欣眨了眨眼,看着十四爷那黑黢黢的脸色,“问我啊?” 十四爷脸色更难看了:“除非贤妃,谁敢懂猫薄荷?!”——爷不问你还能问谁? 完颜氏有些看不下去,立刻上去狠狠拧了十四爷一把,对贤妃娘娘客气点! “嗷!”十四爷像是一只被踩了尾巴的猫,炸毛痛叫,虎目圆瞪十四福晋,一幅恨不得咬人的架势。 见状,姚佳欣急忙道:“的确并不是所有的猫都喜欢猫薄荷!”——那个踏雪,应该是一种浑身漆黑四蹄雪白花色的猫,因此叫做踏雪寻梅。 “哦!”十四爷也顾不得炸毛了,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前些日子贤妃送的那盒猫薄荷丸子,绣虎很喜欢。” 姚佳欣微笑点头,“那就好。” “一点都不好!!”十四爷变了脸,“自从有了你送的那盒薄荷丸子,绣虎就不喜欢爷种的猫薄荷了!” 姚佳欣:“额……”这真是一个悲伤的事情啊。 “所以,你的那盒薄荷丸子里,绝对不只有猫薄荷!”十四爷正色道。 姚佳欣眨眨眼:“是吗?这个本宫不是很清楚。”那猫薄荷有不是她做出来的,她哪里知道具体用了什么材料?反正鸳鸯喜欢就成了。 十四爷眉头紧皱,他觉得,贤妃根本就是敝帚自珍,不肯告诉爷!! 姚佳欣忙咳嗽了两声,“时辰不早了,本宫该带弘旭进去给太后请安了。告辞。” 于是也不等十四爷同意,便麻溜进了澹泊宁静殿的宫门。 看着贤妃飞快逃掉的背影,十四爷愈发不快,“哼,什么‘贤妃’?!一个三十多岁的老女人,到底哪里比得上皇嫂了?” 完颜氏脸色一白,也顾不得什么,直接上去一把捂住了十四爷的嘴巴,低声呵道:“您就少说两句吧!!”——我费尽心思才跟贤妃打好好了关系,全被你一嘴巴给毁了! 姚佳欣的身子直接僵住了,说她不如皇后,她倒是不怎么介意,但是—— 三十多岁的老女人?! 去你八辈祖宗!!! 老娘才刚满三十岁啊!! 去他妈三十多岁! 姚佳欣牙齿咬得咯咯作响,这个允禵,欠抽!太欠抽了!!老娘要是不想法子修理你一顿,我特么就不姓姚!!! 正文 第二一三章、磨刀霍霍向十四 姚佳欣拿出了自己所有演技,才总算在走进太后寝殿之前,将脸上的恼羞给压下去,露出了素日里温文尔雅的微笑。 姚佳欣一边笑着问候太后,一边心里狠狠问候太后的小儿子;一边跟太后讨教如何管理后宫,一边暗暗琢磨着如今修理太后的小儿子。 说实在的,修理允禵不难,她只要在四爷陛下耳边吹吹枕边风,四爷陛下想必很乐意修理一下子自己亲弟弟的。可关键是——姚佳欣看着眼前这位“慈眉善目”的太后娘娘,她若是真这么干了,只怕太后日后对她就不是这张脸了。 面对上一届的宫斗胜利者,姚佳欣着实不敢嘚瑟。 她得想个法子,既修理了允禵,还得让允禵他妈不怨恨自己。 这就稍微有点难度了。 这时候,福嬷嬷走了进来,看到太后与贤妃娘娘相谈甚欢,不禁欲言又止。 姚佳欣眼观鼻鼻观心,笑着说:“来的路上,弘旭出了些汗,臣妾瞧着这会子已经消了汗,想去里头给他换身干爽的衣裳。” 太后微笑颔首。 姚佳欣从婴儿车里将胖嘟嘟的弘旭抱了起来,翩翩一礼,示意乳母张妈妈及贴身宫女素雨一眼,二人立刻心领神会,跟着娘娘一起去了内室。 太后的内室也是一股子佛香,醇厚悠远,姚佳欣将弘旭轻轻搁在宽大的禅椅上,开始给他宽衣解带,把小弘旭剥得光溜溜,啧啧,这小子简直就是个小肉球啊,虽然不及裕嫔那只大肉球肥硕滚滚,但也不可小觑,肉呼呼的小腿小脚扑棱着蹬着,仿佛很是不满样子——居然未经他同意拔掉了他的衣裤。 姚佳欣忍不住在儿砸软软肉肉的小屁屁上捏了一把,这手感,真棒! 弘旭宝宝瞪大眼睛,“啊呜啊!!” 弘旭虽然还不会说话,通过一些简单的音节,已经很能充分表达自己的情绪了。 高兴的时候是“咯咯”,疑惑是“呀呀”,惊讶是“啊呀”,生气就是“啊呜”或者“啊呜啊”。 姚佳欣觉得,自己都快成婴语专家了。 外头的次间中,福嬷嬷飞快走到太后身侧,飞快墩身,忙附耳禀报了一通。太后脸上的温和笑容已然消散殆尽,她低斥道:“这个混球!” 哀家费尽心思帮他,他整日不着调就罢了,居然还拖后腿!贤妃如何,哪里是你一个做臣弟的能非议的?!若贤妃真不如皇后,皇帝也不会专宠贤妃了! 太后为这个小儿子,真真是操碎了心了,甚至有些后悔当初放纵他这般秉性了。当年先帝很是厌恶几个年长儿子,整日鬼蜮算计,因此颇为喜欢脾性直爽又勇武活泛的十四子胤祯。 太后眼瞧着先帝既然喜欢小儿子这般性子,便没有加以纠正。她当初忖着,只要先帝喜爱,何愁不能当上太子?等小儿子取了东宫之位,她再慢慢加以规劝教导便是了。 没想到……先帝病重之际却立了老四为太子。 唉,明明先帝当年更喜欢小十四的。 虽说都是她的儿子,太后心里还是十分遗憾的。可她也明白,老四以太子之位登基,大局已定,她再遗憾,也得收敛好了,还得想法子赶紧替小十四挽回。 只可惜,她错估了老四心胸,即使她已经让小十四疏远老八一党,终究还是被连累了。 太后幽幽叹了口气,如今想来,或许先帝根本就没想过要立小十四为太子吧?先帝是英明睿智的,也是薄情冷性的,连亲生儿子都可以视为平衡工具。先帝选太子,必定选最合适的,而非最喜欢的儿子。 福嬷嬷低声道:“贤妃不是没心胸的,何况太后娘娘对贤妃多有关照,贤妃想来不会放在心上。” 太后幽幽道:“回头叫完颜氏备上一份厚礼,去碧桐书院走一趟吧。” 姚佳欣估摸着时间也该差不多了,便笑着抱起穿戴整齐的小弘旭,一脸温柔地走了出来。太后看她目光也一如既往地和蔼,就像是什么事情都没发生一样。 但接下来的气氛,就多少有点微妙了。 太后试图从贤妃的脸上找出生气、不满之类的情绪,以失败告终。 姚佳欣也试图从太后神情、言语中找出不自然的地方,同样以失败告终。 既然如此,姚佳欣便以弘旭该午睡了为由,辞别了太后。 太后一脸和蔼,忙叫瑞嬷嬷将贤妃母子送出了澹泊宁静殿。 殿外,日头已经老高。 瑞嬷嬷叹着气道:“太后这些年也着实不容易,也就最近这些日子,有贤妃娘娘您常来陪伴,精神头才总算见好了些。” 姚佳欣面带谦柔,“能得太后指点,也是本宫的福分。” 瑞嬷嬷又低声道:“前日乌拉那拉家送了贵重礼物去乌雅家承恩公府,太后已命娘家如数归还。” 姚佳欣一怔,莫非皇后的病好得差不多了?所以才开始琢磨着来园子了?而正常的流程,皇后应该请示四爷陛下才对。但却也转着弯儿,让乌拉那拉家去求太后的母族…… 姚佳欣心下了然,语气谦和了许多:“太后娘娘对臣妾的爱护,臣妾一直都铭记在心。” 瑞嬷嬷安心地笑了,客客气气恭送贤妃娘娘。 乘坐着悠哉的肩舆,姚佳欣不禁感喟,四爷陛下说得一点都没错,太后就是个爱绕弯子的。跟太后相处,脑子转得慢一点都不成。 回到碧桐书院,姚佳欣哄睡了弘旭,正想着自己也眯一会儿,昨晚被四爷陛下折腾到三更,着实是累坏了。 可没想到,四爷陛下又没叫人通报,精神勃勃地驾临了。 姚佳欣忙给弘旭盖好小被子,起身行了个常礼。 胤禛瞅了瞅围子床上的弘旭,低声道:“刚睡着?” 姚佳欣点头,又往被窝里塞了个汤婆子。 胤禛打量着这胖乎乎白嫩可人的幼子,眉眼间染了笑意,他执着恬儿的手,去了次间叙话,省得吵醒弘旭。 姚佳欣与四爷陛下并坐在临床的罗汉榻上,饮了热茶暖身后,姚佳欣才低声问:“皇上,皇后娘娘的病……是不是已经痊愈了?” 胤禛脸色淡漠:“她的病不会好了。” 正文 第二一四章、陪朕春耕?(四更完求月票) “她的病不会好了。” 四爷陛下这话说得轻描淡写,信息量却相当大!什么叫“病不会好了”?风寒这种病,又不是什么绝症!四爷这话里的意思应该是——他不会让皇后病愈! 因此皇后其实还病着,却特特叫母家贿赂太后母族……这是不打算在宫里养病了?? 是了,四爷陛下已经明发诏书,命八旗都统核实适龄旗人女子名单,用不了多久,就该选秀了。 皇后当然坐不住了,哪怕病体未愈,也依然想回园子插手选秀事宜。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吗?”胤禛忙问了一句。 姚佳欣忙将在太后处获得的消息告诉了四爷陛下。 胤禛不由“嗤”地笑了,“就算太后替皇后开了这个口,朕也不会应允!太后不过就是借机故意卖你个人情罢了!” 说着,胤禛忽的神色一凛,“太后是不是想让你帮她做什么事情?”——太后可从来不会白白卖人好处! “额……”四爷在对待太后一举一动上,还真是相当警醒,姚佳欣笑了笑,“那倒没有。只不过今天在太后的宫门外,碰见了十四爷。十四爷说了几句不中听的话,所以……” 太后只是在替小儿子找补而已。 听了这番话,胤禛的脸色嗖地冷了下来,“这个允禵!在宫里还敢这般放肆!被太后给惯得真是愈发不知体统了!” 胤禛复又怜爱地看着她,“恬儿只管放心,朕不会让你白白受了轻慢,回头朕会给允禵颜色瞧的!” “额……”姚佳欣大汗,她这还没吹枕边风呢,四爷陛下就拍着胸脯抱着会修理他亲弟弟了! 姚佳欣急忙道:“还是算了吧……” “这怎么能算了?!”胤禛脸色一板,“若不给他颜色瞧,只怕他要愈发狂悖不知尊卑了!” 姚佳欣瀑布汗,只得急忙搜肠刮肚想辙儿,忽的,她脑中灵机一动,闪过一个馊主意。 “对了,皇上您过些日子是不是又要春耕了?”姚佳欣忽的问。 胤禛被这冷不丁的一问,弄得有点摸不着头脑,“是又如何?” 姚佳欣眼睛瞬间亮晶晶的,“要不,您今年钦点十四爷耕田吧!” 听了这话,胤禛眉头一皱,“朕凭什么平白他这份恩典?!”——老十四也配陪朕春耕?! 姚佳欣急忙解释道,“臣妾的意思是,让他卖力气耕田,您今年就歇歇,坐在杏花树下,喝喝茶吃吃点心。” 听了这番描述,胤禛不由一怔。不由想象着恬儿描述的那副场景,老十四耕田、汗如雨下,朕优雅地坐在杏花林中,赏花品茶——嗯,感觉似乎很不错的样子。 姚佳欣嘿嘿奸笑着,“叫他在日头底下干最苦最累的活儿,您在杏花树阴凉里监工,若是干得不好,您还可以罚他返工!”——累不死你丫的! 听了这番话,胤禛嘴角不由扬起,“恬儿真是聪明,朕从前怎么没想到呢?” 转眼间二月春暖,一场春雨过后,杏花春馆外已经开满了一片白雪。 苏培盛笑着来到碧桐书院,打千儿道:“贤妃娘娘金安,皇上邀您前往杏花春馆赏花品茶。” 姚佳欣微笑颔首,就等着这一天了,老娘终于大仇得报了。 于是她转脸吩咐浓云:“告诉小厨房,还跟去年似的,准备大窝窝头和咸菜。另外再准备几道精致可口的点心,点心以准备好就立刻送去,窝窝头和咸菜等午后再送去。” “是,娘娘。” 只是这一次姚佳欣不是自己去,而是推上小弘旭,又叫小柳子抱上瑞雪,嗯……鸳鸯就留在碧桐书院看家吧,省得被某人拐走了。 一大一小外加一狗,跟春游踏青似的赶到了杏花春馆。 二月里的晌午已经很是暖和,却又不似夏日那般灼热。当然了,前提得是不干农活,要不然分分钟累得你汗流浃背。 姚佳欣远远就瞧见前头杏花已经开得满树雪白,杏花树下还特意备了桌子和藤椅,其中一张藤椅上悠然坐着一位衣着华贵的……四爷陛下。这满身绫罗,明显是真的不打算下地,而是打算当个黑心地主。 姚佳欣捂嘴笑了,屈膝行了个万福礼,“皇上金安。” 胤禛露出笑意,指了指身旁的另一张藤椅,“来这边坐。” 姚佳欣笑着上前,那藤椅宽大,上头还铺了软垫和软枕,坐上去十分舒适。高大的杏花树,遮下成片的阴凉,斑驳的光影落在身上,宛若碎金点点。 胤禛瞧见她还是有些被晒到了,立刻吩咐道:“把伞撑起来。” “嗻!” 御驾出行的仪仗是极其浩大的,虽然在园子里走动没必要摆出整幅大驾卤簿,但也不可小觑。随从也至少有四五十号太监宫女,还有几十号御前侍卫。这些人当然不是空着手的,有的是抬龙舆的,有的是举华盖的,还有举扇、伞、旗的,总之皇帝一出行,阵仗大到想不注意都难。 太监撑开的是一柄硕大的黄伞,六尺方圆,足够把她和四爷陛下都遮住。 立刻有人奉上香茗,在这杏花飘香之地,品一杯香茗,端的是享受。 四爷陛下却并不急着喝茶,而是掀开了婴儿车上的罩子,打量着车里精神头勃勃的小弘旭。 “啊呀?”弘旭发出了欢喜的婴儿语。双大眼睛布灵布灵的,看着这片杏花林,一幅好奇宝宝的模样。 胤禛笑了,直接一把将婴儿车里的幼子给一把捞了出来,直接搁在了自己大腿上,饶有兴味地戳戳那肥嘟嘟的脸颊。 “啊呜!!”弘旭发出了愤怒的声音,嘴巴高高撅起,他不喜欢被戳脸。 胤禛“哈哈”笑了,“居然还敢甩朕脸子?有胆色!” 姚佳欣汗了,小婴儿嘛,自然万事都由着性子,不存在胆子这种东西。 大庭广众之下,四爷陛下这般逗弄儿子,着实有些……姚佳欣忙道:“皇上,小孩子顽皮,还是让臣妾哄吧。” 胤禛还没逗弄够儿子呢,本是不愿意交给姚佳欣的,但是忽的瞧见张起麟已经引了几个穿着短打衣裳、粗布鞋年轻人走了过来,便旋即板肃脸色,将弘旭飞快塞给他额娘。 姚佳欣看着身旁这位威仪凛凛的皇帝陛下,不禁暗笑。她也板正脸色,做出端庄贤妃之姿态。 正文 第二一五章、悲催的大将军王 姚佳欣接过弘旭宝宝,连忙也搁在大腿上。这么沉的娃,她可抱不动,搁在腿上也只能稍微隔一会儿,时间长了她的腿会麻的。 姚佳欣也瞄见几个“农夫”在张大总管引领下走了过来,只是她这会子无暇关注,因为弘小旭被他爹逗弄得啊啊叫,又流出口水来了。她正忙给儿砸擦嘴呢。 “允禵/允礼给皇兄请安。” “儿臣给汗阿玛请安。” 听到这三个一齐响起的声音,姚佳欣忍不住忙抬头打量,眼前这三个年轻的农夫已经打千儿,端端正正跪在了四爷陛下半丈开外的草地上,清一色的褐色短打,配粗麻布鞋。 最前头的那个可不是正日前好不嚣张的十四爷允禵吗?后头那两个都还是少年脸庞,一个是十七贝勒允礼,另一个是四爷陛下半路抢来的儿子——愉郡王弘旺。 啧啧,越是年纪辈分小,爵位越高啊! 十四爷想必很憋屈吧,弟弟是贝勒,大侄子是郡王,就他是光头阿哥。 胤禛抬了抬手:“平身吧。” 三位农夫这才谢恩起身,不得不说,这三位个头都不小,因穿着长裤的缘故,分外显得腿长。 “见过贤妃娘娘!”起身后十七贝勒和愉郡王又忙朝着旁边抱着六阿哥的贤妃行了一礼。 而十四爷允禵……其实也不是特别头铁,见状,也只得低下头,憋屈地见了常礼,“贤妃娘娘金安。” 姚佳欣挑了挑眉,随便说了声“免礼”,便继续给儿砸擦口水。麻蛋,弘小旭口水越来越多了,简直瀑布挂前川。 只见四爷陛下正襟危坐,用带着教训意味的口吻道:“农为天下之本务,惟重农方可丰钱粮,而钱粮乃国之本也。尔等天生皇族贵重,养尊处优,岂能不知五谷稼穑?!今日朕召前来春耕,意在提点督导,省得你们日后只知提笼架鸟、养猫逗趣,成了废物一般!” 姚佳欣默默道,这话明着是训诫三人,实则是专门喷十四爷允禵呢!她偷偷瞄了一眼,果然是十四爷那张脸已经涨红一片,隐隐泛紫。这番话,若换了是旁人说,估摸着这位十四爷早就撸袖子揍人了!可四爷陛下的训斥,十四爷只能忍! “谨遵皇兄教诲!”不但得忍,还得乖乖受教。 四爷陛下又对十七贝勒道:“允礼,你这是第一次春耕,尚不熟识,便先在一旁观摩。” 十七贝勒松了一口气,“是,皇兄。” 最后四爷陛下开始分派工种,愉郡王道:“弘旺,你照旧牵引黄牛即可,顺便教教你这个不识五谷稼穑的叔叔,该怎么驭使曲辕犁。” 弘旺瞅了瞅他十四叔,这种事儿哪里是那么轻易能学会的? 允禵看懂了弘旺的眼神,顿时恼羞成怒:“弘旺!你这是什么意思?瞧不起我啊?!” 弘旺低下头,“侄儿不敢。” 胤禛心底嗤笑,曲辕犁又岂是那么好驾驭的?他板着脸,正色道:“好了,别耽误时间,这就开始吧!” 允禵腹诽不已,还好意思我说耽误时间?方才长篇大论耽误时间的又是谁?! 可允禵也只敢腹诽了一下他四哥而已,满怀愤愤不平,便快步进了田中,扶起了那个脏兮兮满是泥污的曲辕犁,这有什么难的?不就是扶稳当了,让牛拉着走吗?! 爷连最烈的马、最凶的猫都能降服,区区一个曲辕犁,不在话下!允禵斗志昂扬地想。 然而,想想很美好,现实很残酷。 只见弘旺握紧了马缰绳,见太监已经将曲辕犁套好,便对允禵道:“十四叔,您可要扶稳了再甩鞭子。” “少废话!”允禵最瞧不起弘旺这小兔崽子,你亲阿玛是怎么死的你难道忘了?居然还能整天哈巴狗跟在四哥屁股后头!没骨气! “啪!”允禵扬起鞭子狠狠甩在了牛屁屁上。 “哞!——”黄牛发出了惨痛的叫声,撒开蹄子便飞奔!曲辕犁蹭的便从允禵手上拽飞,允禵还没反应过来,便手上空空。 还好弘旺已经是个熟练的牵牛工种,连忙快步跟紧,一边紧紧拽着缰绳,这才把黄牛给稳住,“十四叔,您轻点甩鞭子!这不是马!甩重了,牛跑得太快不行!!” 允禵脸色隐隐涨红,“你不早说!”——这蠢牛,力气倒是不小,生生把犁给拽跑了。 弘旺无言,谁家的牛是跟马一般飞奔的?就算没下地,也不该连这点常识都不晓得吧? 太监忙上前再度套好曲辕犁,交到了十四爷手上。 吸取了这一次的教训,十四爷再甩鞭子就很有节制了,黄牛哼哧着前行。十四爷急忙好生扶着犁,然鹅—— 噗通一声,犁又倒了。 “这犁怎么不听话?!”十四爷暴怒,爷明明都扶稳了! 弘旺觉得心好累,“十四叔,您用点心啊!要平衡!牛拉动犁,多少会摇晃一些,您要注意稳住,不能让犁晃地太厉害!” 允禵忍不住咕哝,“一个破犁,还有这么多门道……” 允禵大手一挥,吩咐太监:“再给爷套上!” 套上之后,再度开始犁地,允禵专心致志地维持着犁的平衡。 但是,平衡了不过三步远,犁像是拐了弯儿似的扭了出去! 噗通,又栽倒了。 在不远处杏花树下吃茶的姚佳欣忍不住笑喷了,这才一晃眼功夫,犁都倒了三回了!看“大将军王”出糗,真是一件令人愉悦的事情! 姚佳欣心里所积累起的对“大将军王”的不忿,已经一扫而空了! “嘎嘎!”大腿上的弘小旭发出了小鸭子般笑声,别看弘旭不懂这个,但不妨碍他觉得有趣。 弘旭的笑声不算大,但落在允禵耳中,却觉得无比响亮刺耳——六阿哥这小崽子,跟他亲阿玛一样,不是个好玩意儿!! 愤怒的允禵再一次扶起了犁,咬牙切齿下定决心,这一次绝对不能倒了。 氮素——这次才走了两步,犁仿佛格外眷恋这片土地似的,又倾倒在了湿润的地上。 弘旺只觉得又焦急又好笑,“十四叔,您专心点!” 这一瞬,允禵真想尥蹶子不干了!凭什么爷来干这种脏话,还得被小崽子嘲笑?! 可他若是撂挑子,只怕日后更要被四哥嘲笑成百无一用的废物了! 允禵咬牙切齿撸袖子:爷就不信这个邪了! 正文 第二一六章、愤怒的十四 十四爷允禵在失败了八次之后,终于摸到了驾驭曲辕犁的窍门,总算能平衡摇晃的犁,锋利的犁铲切豆腐般犁开黑土地。 允禵终于露出了志得意满的笑容,扶着曲辕犁故作轻松地向前走着,时不时甩一下鞭子。若是弘旺这小子别总是唠叨就好了。 “十四叔,您轻点甩鞭子!” “十四叔,你慢点!” “十四叔,您扶稳点!” 弘旺那叫一个心累啊。 平整的土地被翻出一条条沟壑,还弯弯曲曲的,犁成这样,也是很有创意了。 坐在树荫下品着茶的四爷陛下露出了嫌弃的神色。 姚佳欣捂嘴偷笑:“这就算不错了,毕竟是新手。” “哼!”四爷陛下不屑冷哼,“他也就这点本事了!” 这时候,姚佳欣临走前吩咐要精致点心终于送到了,精美的珐琅葵口盘中分别是天鹅酥、八珍糕、芸豆卷和翠玉豆糕。 姚佳欣含笑道:“这次的天鹅酥,臣妾特意让小厨房研制的咸口的,皇上不妨尝尝。”珐琅盘中统共也就四只小天鹅,雪白、纤细、袅娜,还铺了一层浅绿色的糖浆,宛若四只小天鹅游弋在湖面上,掌勺太监也算是别出心裁了。 在尝菜太监一一品尝过之后,胤禛这才小心地夹起了一枚小巧的天鹅酥,送入了口中,他不由颔首:“酥脆微咸,比甜的好吃多了。” 姚佳欣暗暗吐槽,四爷陛下果然不喜欢是甜腻的东西。她兀自夹起一块翠玉豆糕吃着,却发现怀中小弘旭咬着手指头,布灵布灵的大眼睛直勾勾看着她,口中已经开始分泌,粉嫩的嘴角淌下了晶莹的涎水。 姚佳欣最受不了这种小婴儿撒娇的眼神,忙叫乳母端了温水,给小弘旭洗干净小手手,然后夹了一块芸豆卷,让他自己拿着慢慢啃。 弘旭已经快满十个月了,一些柔软的点心可以当辅食吃,只不过也不能给他吃太多甜食,免得坏牙齿。 弘旭一双肉嘟嘟的嫩白小爪子抓着那块雪白的芸豆卷,便开森地呼哧呼哧吃了起来,一会儿工夫,满嘴都是芸豆卷的渣渣,那小模样,蠢萌蠢萌的。 胤禛看在眼里,忍不住皱眉头,“喂饭这种事情,叫底下奴才伺候着便是。” 皇子阿哥,哪个不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但姚佳欣不希望弘小旭也如此,只不过这些现代理念只怕跟四爷陛下解释不通,便笑着说:“不碍事的,大不了回去换身衣裳便是。弘旭喜欢自己拿着吃点心。” 胤禛又瞅了瞅他那低头专心致志啃芸豆卷的幼子,啃得满脸满身都是点心渣,还一幅特别开心的样子……朕怎么觉得,朕这个儿子跟恬儿似的,一有了好吃,就什么都不顾了? 另一边,已经犁出一小片弯弯曲曲土地的十四爷允禵终于不负之前志得意满的样子!这耕田,起初只觉得是脏活,没想竟然还是个苦累活儿! 自诩勇武的十四爷已经气喘吁吁,脸色赤红,该死的,怎么会这么累!不就是扶着犁,偶尔甩一甩鞭子,怎么比骑马要累上十倍?! 豆大的汗水从额头上滑下,脚上的鞋子也是那么磨脚,不知道是什么料子做的,脚指头痛死了! 允禵大口喘着气,却着实说不出“爷累了,要不咱们歇会儿”这种话。 要强的允禵只得咬牙撑着,然而很快,双腿便跟灌了铅似的,额头上汗水滴落在干燥的嘴唇上,他舔了舔,咸的,还有一股子臭味!爷浑身居然散发这一股子汗臭! 正在这时候,那勤勉耕田的黄牛突然“哞”地叫了一声,停了下来。 允禵一喜,也不急着甩鞭子,想着干脆趁着牛停下来,爷稍微歇歇脚。 但是,他没想到黄牛停下来,是因为有三急! “哗啦啦——”尿流如瀑布般滚滚落下,浩浩不绝;又好似大江归海,涛涛奔涌。 允禵因为离得近,黄色液体飞溅中就飞到了允禵身上! “该死的!!”允禵大骂一声,像是被踩尾巴的猫一般飞快跳窜到一旁,一张脸气呼呼的,他哆哆嗦嗦指着那飞流三千尺的精壮黄牛:“它它它——这畜生居然撒尿!!” 弘旺捏着鼻子退开两步,毕竟这气味实在是太骚了,弘旺瓮声道:“牛当然会撒尿。” 允禵跺了跺脚:“可它居然敢对着爷撒尿!!” 弘旺无语:“十四叔,您在它屁股后头,牛要撒尿当然是对着您了。”——不对着您,难道还对着我啊,弘旺腹诽着,又忍不住偷笑。 允禵狠狠撂下鞭子,“凭什么我要在这畜生屁股后头跟着!爷要在前头牵牛!”——在前头好啊,只牵着绳子就成了,多轻松啊。 弘旺淡淡道:“皇上刚才吩咐了,让侄儿牵着牛。”——所以十四叔您就是个跟在牛屁股后头的命。 允禵被噎得脸色紫涨。 这时候,黄牛已经放完了水,“哞”的一声甩了甩尾巴,甩出若干腥臊的尿水点子,好不巧不巧的,甩在了十四爷允禵脸上。 “我——爷要宰了你!!该死的畜生!”早已憋了一肚子气的十四爷终于炸毛了! 弘旺见状,急忙上前拦住了允禵,“十四叔您息怒,这牛不是故意的!它撒完尿都会甩尾巴,谁叫您不离着远点儿?” 允禵气不打一处:“合着还是爷的错了?!” “不不不,当然是牛的错!”弘旺忙顺毛哄着,“十四叔您大人有大量,别跟它一般见识。” 允禵闻着飞溅到自己身上那股骚味,恶心得险些把早膳给吐出来,爷堂堂皇子,居然要敢这种又苦又累又恶心的活儿!简直是奇耻大辱!! 正在这时候,苏培盛快步跑儿过来,“皇上口谕:允禵与愉郡王弘旺不得耽误,速速耕田!” 允禵气歪了嘴,他这皇帝四哥肯定是故意折辱他!可恶!太奸诈了! 允禵往那杏花林那边一瞧,只见皇上跟瘦不拉几的贤妃正有说有笑,还吃着点心!允禵气得简直冒烟儿了,爷在这苦苦哈哈干活儿,你们倒是享受! 还贤妃?!分明就是个奸妃、妖妃!! 然而,圣旨不可违。允禵再生气,也只得再度扶起那满是腥臊气味的曲辕犁,屏住鼻子,咬牙切齿继续干活。 正文 第二一七章、又见窝窝头 “等过些日子,桃花坞那边的桃花就该开了,到时候——”胤禛拉长了语调,露出几分向往之色。 到时候去赏桃花吗?姚佳欣想。 “到时候,桃花流水鳜鱼肥,正是垂钓鳜鱼的好时候。”胤禛抚着下巴道。 姚佳欣:这是没能cosplay农夫,觉得不尽兴,所以要cosplay渔夫补偿一下? 她眨了眨眼,貌似去年夏天垂钓的时候,四爷陛下就声称有肥硕的鳜鱼,可惜最终并没有钓到。四爷陛下这是不钓上鳜鱼不罢休啊! 嗯,这对她而言其实是好事啦。 姚佳欣笑着道:“那感情好,臣妾就喜欢吃鳜鱼!”——有一道松鼠鳜鱼,可是她小厨房的拿手好菜呢!只不过从前用的鳜鱼都是京郊进献,哪里比不得四爷陛下亲手钓到鳜鱼逼格高呢? 胤禛哈哈笑了,“那就说好了!” 说罢,胤禛在度将目光投递到农田上,那犁出来地比刚才更加歪歪扭扭了!胤禛又撇撇嘴,看到弘旺已经累得小脸通红,便问十七贝勒允礼:“学得怎么样了?” 允礼嫩生生的脸上满是苦涩,他可以不下地吗?刚才他可是眼睁睁看着十四哥被被飞溅了一身牛尿,那股子腥臊味儿,他站在地边儿都被熏了个够呛! 胤禛如何看不出这个弟弟根本不想干这些农活,只是碍于他的威严,不敢忤逆罢了,胤禛淡淡道:“朕瞧着弘旺有些累了,你把他替换下来。” 一听是替换下弘旺,而非十四哥,允礼松了一口气,连忙应了声“是”,便快步进了农田中。 看到十七弟快步而来,十四爷允禵不由一喜,连忙停了下来。 允礼闻到十四哥身上那股子味道,立刻避得远远的,像是看到毒蛇猛兽一般,他快步走到弘旺身上,“皇上让你去歇歇。” 弘旺大喜,“汗阿玛果然是心疼我的。” 后头的允禵忍不住狠狠呸了一声,弘旺这小子,有奶便是娘! 允礼从他弘旺大侄子手上接过那满是汗臭味的绳子,忍不住俊脸都憋红了,只恨不得给丢了。 弘旺叮嘱道:“十七叔,你牵着绳子,直着往前走就是了。这个不难。” “知道了知道了!”允礼烦躁地摆了摆手,就算不难,可这么脏……允礼被这气味呛得鼻子都痒痒,忍不住打了个大大的喷嚏。 允禵早已累坏了,看到允礼露出了抓壮丁般的喜色,“十七弟,要不你来扶着犁?” 允礼顿时受到了惊吓般窜跳退避,“我才不要跟在牛屁股后头!!” 允禵黑了脸,合着爷就该跟在牛屁股后?! 允礼见十四哥脸色可怖,急忙摆着手解释道:“十四哥,你那个活儿弟弟可不会。” 允禵愤怒地攥紧了鞭子:“不会可以学啊!我也是刚学会的!” 允礼把脑袋摇成了拨浪鼓,“十四哥,我这新皮嫩肉,干不来这个!还是您自己来吧。” 允禵气得鼻子都歪了,你细皮嫩肉,难道爷就是粗皮糙肉?活该干这份有苦又累又恶心的活?!你个兔崽子!! 汗阿玛在世的时候,小十七哪里敢跟他顶嘴?如今四哥当了皇帝,这小子居然翘尾巴了!哼,不就是个贝勒么,居然还嘚瑟起来了! 弘旺是累坏了,也顾不得许多,快步跑出了农田。他满身汗臭,生恐冲撞汗阿玛和贤妃,便遥遥见了个礼,去了一旁的树下歇息。立刻有太监端一盆水和汗巾子伺候愉郡王盥洗,然后又奉上了凉茶,抬上椅子。 弘旺坐在椅子上喝着凉茶,这才觉得舒服了点儿。他有些不放心十七叔,忙看向田地中。 只见十四叔又发飙了,因为那犁又倒下了。 “你到底会不会牵牛?!”允禵气得将鞭子摔在了地上。 这牵牛其实也是有一定技术含量的,允礼虽看了半晌,其实并没有抓住要领,只是一味牵着往前走,走得有点快,这一快,后头的平衡就难以掌握,所以又翻车了。 允禵又一次炸毛了。 允礼缩着脖子,讪讪笑了,“我确实不会啊……我哪儿有十四哥聪明,一学就会。” 允禵:被你这么夸赞,爷一点都高兴不起来! 见状,才刚歇息了不到一刻钟的弘旺只得起身,快步上去把他十七叔给换下来。 允礼松了一口气,二话不说绳子交给弘旺,便飞快跑出了农田,叫了一盆水,生生把手给洗了足足三遍,把手都给搓红了才罢休。 姚佳欣看在眼里,暗暗嘀咕:洁癖啊。 胤禛直皱眉头,“这个小十七,怕脏怕累,还是得磨炼啊。” 姚佳欣笑了,都是一群自小养尊处优的皇子阿哥,让他们干这些活儿,哪里受得了? 在四爷陛下挑剔的眼神中,这块小小农田总算是耕完了。 姚佳欣面带和善的微笑,为三位辛苦劳作的农夫献上美味的午餐:两大笼屉窝窝头,两盘咸菜。 窝窝头冒着玉米的甜香,看上去卖相不错。 咸菜是糖醋荷藕和糖蒜,放在精美的珐琅花鸟盘中,摆盘也是十分精致。可是再精美也改变不了菜没有一滴油的现实。 姚佳欣又含笑对四爷陛下殷勤地道:“皇上今天辛苦了半日,不如去臣妾的碧桐书院歇会儿吧。” 刚洗干净手的允禵鼻孔冒烟,辛苦个鬼!皇上一上午都坐在阴凉地,吃茶用点心,跟妃子调笑、跟儿子逗趣!累个鬼啊!内心腹诽不止的允禵,磨牙霍霍,只恨不得上去挠皇上和那奸妃一脸。 胤禛微笑颔首,欣然允诺。 于是三位农夫赶忙跪送圣驾,见圣驾远去了,才起身凑到了饭桌前。 根本没怎么干活的十七贝勒允礼露出了好奇之色,“这是什么点心啊,黄灿灿,个头还挺大的,闻着也蛮香的。”允礼好奇地拿起了一只,仔细观摩,跟个好奇宝宝似的。 允禵气冲冲哼了一声,声音满是火药味儿:“窝窝头!” 允礼点了点头,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还是十四哥见多识广,原来这个点心叫窝窝头啊。” 允禵又气又好笑,“这不是点心,是干粮!”——爷府里的低等下人每天就吃这种干粮! 允礼从窝窝头上揪下来一小块,送进嘴里品尝,这一尝,立刻眼睛亮了,“这干粮还挺好吃的!” 允禵不屑冷哼:“这种下等的东西,根本就是不堪入口的玩意儿!”——反正他是不相信这东西好吃,十七弟的口味真是古怪! 弘旺则豪爽得多,抓起一只硕大窝窝头大口啃咬,“十四叔,您真的不吃啊?” “不吃!”允禵冷脸傲然道,“爷去澹泊宁静殿,少不了山珍海味!” 然而,允禵肚子里传出咕噜噜的叫声,实在是打破他这幅冷傲的形象。 弘旺就着糖醋荷藕咽下口中的窝窝头,低声道:“十四叔,您若是不吃饭,只怕都没力气走到澹泊宁静殿。” 允禵一噎,闻着那香味,顿时肚子里叫嚣得更加厉害了,他双腿乏软,此刻连站直身子都很是勉强。 “而且——”弘旺淡淡腻了允禵一眼,“您这满身不雅的气味,跑去澹泊宁静殿冲撞太后,可不太好吧?” 允禵默然,无言以对。 十七贝勒倒是很够意思,忙拿了一只硕大的窝窝头塞进允禵手中,“十四哥你就别挑剔了,将就着用些吧!”说着,允礼飞快夹了一枚糖蒜,小心地咬了一口。 酸酸甜甜还带着一点蒜的辣味,这种口感,令允礼眼前一亮,“这道菜也蛮好吃的!” 弘旺忙道:“十七叔,那是糖蒜。” 允礼点了点头,“回头问贤妃娘娘要个方子,这糖蒜下饭得很。我额娘最近胃口不太好。” 弘旺满是羡慕地道:“十七叔真是孝顺啊。”——不像他,已经没有生母可以去孝顺了。 允禵瞥了允礼和弘旺一眼,那眼神简直像是在看两只土包子,他哼了一声,低头咬了一口窝窝头。 然后满是嫌弃地呸了一声,“不好吃!一点都不好吃!” 然后,允禵三下五除二干掉了一只成年人拳头大的窝窝头。 弘旺:…… 允礼:…… 正文 第二一八章、皇后图谋 紫禁城,景仁宫。 皇后乌拉那拉氏身穿正红蹙金鸾凤旗服,满头金玉珠翠,端的是华美万千,然而过于鲜艳华美的衣着首饰,反而更衬得那脸更加苍白憔悴。皇后勉力维持着端庄的坐姿,高坐在凤椅上,指着旁边紫檀托盘上金锞子道:“陶院令,这是二百两黄金,只要你上折子禀报皇上,说本宫已经病愈,本宫事后还会有一份厚赏!” 老院令陶乾满面惶恐:“可娘娘凤体并未痊愈,而且您的气色……皇上也一眼就看得出来。” 皇后微微一笑,“你只消说,本宫是大病初愈,故而气色不佳。” 陶乾满是皱纹的老脸更加惶恐了,他连忙跪了下来,“老臣不敢欺君枉上!” 皇后见陶院令如此不识趣,不由皱了皱眉。 陶乾苦着老脸,苦口婆心劝道:“娘娘,您的身子才刚刚好转,实在不宜劳碌。您应该安心静养才是。” 皇后面色不悦,“本宫何尝不想好好养病,可是——”皇后暗暗咬碎了银牙,眼看着就要选秀了,本宫若不赶快回园子,只怕选秀大权就要落在贤妃手上了! “娘娘请稍安勿躁,您凤体未愈,不可忧思、不可燥怒,您要平心静气啊。”陶院令一副苦苦恳求的模样。 然而这些话落在皇后耳中,只觉得烦躁,“你不肯便罢了,何必拿这些废话来啰嗦本宫!退下吧!” 陶院令终于松了一口气,“老臣告退。”他连忙逃跑似的离开了景仁宫。 景仁门外,一个宫女快步追了上来。陶院令一见是兰茝,忙在墙角止住了脚步。 兰茝屈了屈膝盖,压低声音道:“院令大人,皇后娘娘已经让母族安排人去游说十四爷。” 听了这话,陶院令点了点头,扬声道:“兰茝姑娘多劝劝皇后娘娘吧!老臣是断断不敢欺君枉上的,今日皇后娘娘这些话,老臣也只当没听见。” 兰茝微微一笑,忙塞上一枚银锞子,“娘娘的凤体,日后还得有劳院令好生调理。娘娘还是很倚重院判大人的。” 陶院令不动声色收了银子,便告辞了。 兰茝目送陶院令远去,便飞快回到了殿中,向皇后复命:“娘娘放心,奴才已经打点过了,陶院令不会多嘴的。” 皇后露出了疲乏之色,“这个陶乾,未免太过顽固!” 旁边的蕙纕冷哼一声,“这个老东西,无非就是看着娘娘和皇上两地分隔,情分生疏了些,便如此敷衍推诿!不把娘娘放在眼里!” 皇后眉头蹙起。 兰茝急忙道:“娘娘,陶院令医术乃太医院之冠,这油盐不进的脾性也不是今日才有的。皇上特意指派了陶院令给娘娘调理身子,便是看重了他的医术老道。” “好了!”见到自己这两个心腹宫女又各执一词斗起嘴来,皇后只觉得脑仁疼,“这陶乾本宫是不指望什么了,但愿十四弟能说动太后吧。” 蕙纕立刻拍马屁,“太后素日里最疼小儿子,十四爷的话,太后肯定会听的。” 兰茝低声道:“奴才可不这么认为,十四爷虽然很是敬重娘娘这个皇嫂,让他出面说好话不难,但是太后可是个精明冷心的主儿,哪里会那么容易被说动?” 听了兰茝这一席话,皇后也泛起忧虑,是啊,纵然她悉心侍奉太后,太后对她也仍旧不冷不热,甚至还尝尝搪塞敷衍。 蕙纕怒瞪兰茝:“娘娘深思熟虑,岂会落空?!” 兰茝低下头,不发一言。 “本宫累了。”皇后一脸疲惫与颓然。 “那奴才服侍您去里头歇会儿。”蕙纕忙上前道。 寝殿中,朱鸾帷帐缓缓垂下,皇后已经除去了华美的簪钗首饰,躺在了华美的锦衾中。 蕙纕忽的低声道:“娘娘,最近贤妃也太嚣张了,若不给她点颜色瞧瞧,只怕您回了园子,也不好压制。” 皇后不由睁开了眼睛,“你有什么好主意?” 蕙纕笑了:“贤妃——奴才记得,顺治爷的董鄂妃刚进宫的时候,也是贤妃。” 皇后顿时明白了蕙纕的意思,嘴角一翘:“那你就去安排吧,记得小心谨慎些。” “是,娘娘。”蕙纕满是汹汹斗志,这一回她一定能把兰茝这小蹄子压下去一头! 且说这十四爷允禵被叫去园子里耕了一日的田,着实累坏了。回到府中,休息了好几日才缓过来。 这一缓过来,允禵立刻雄赳赳气昂昂跑去澹泊宁静殿告状了。 太后这两日心情是极好的,尤其听说小儿子和十七贝勒、愉郡王受诏随驾春耕,太后一颗心算是落回了肚子里。看样子贤妃不但没有吹枕边风说十四坏话,反而说了好话。否则一向冷待十四的小心眼皇帝,怎么会突然有此举动? 因此看到小儿子气冲冲赶来,太后不免有些费解,“你这是怎么了?” 允禵气呼呼道:“皇额娘,您肯定都听说了!皇上把儿子叫进园子,当农夫差遣了一整天!” 太后笑了:“伴驾春耕,这可是恩赐。” 允禵气得跺脚:“什么伴驾春耕!!皇上根本没下地,专坐在阴凉地,吃着点心喝着茶,看儿子笑话!!” 太后一怔,旋即道:“许是皇帝今年累了,不想下地了。这也不打紧的。” “那也不能光逮着我使唤啊!”允禵依旧气不打一处,“儿子前日回府,才发现不止手心磨出了水泡!脚底还磨出血泡了呢!” 而且还一身酸臭加骚味,回到府里,完颜氏都不让爷进她房门!害得爷只能去书房睡! 太后听得若有所思,良久才道:“不管怎么说,皇帝肯使唤你,就比不使唤强。” “我——”见皇额娘居然不帮着自己,允禵气坏了,“皇额娘,这事儿肯定是贤妃背后使坏!那日耕田的时候,贤妃也在一旁看儿子笑话呢!” 太后笑道:“这怎么能是笑话?往日里皇帝也没少下地耕田,皇帝都耕得,你如何耕不得?” 太后这一席话,把十四爷噎了个够呛。 太后忙笑着安抚这个宛若炸毛猫的儿子:“不管皇帝是否是真心想使唤你了,总之在旁人眼里,皇帝是特特召了你随驾春耕。这对你,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允禵一愣,不由仔细琢磨了一通皇额娘这番话,总算是听明白了。不管皇上是什么意思,反正皇上对外放出了要用他的意思…… “皇兄……真的打算启用我?”允禵忙问道。 太后双手一摊,“哀家哪里晓得皇帝是什么意思?或许是想启用你,或许只是做做样子。” 顿时,允禵泄气了,合着我还是被白白当农夫使唤了一通啊! 正文 第二一九章、用心良苦的太后 “对了,皇额娘——”允禵突然想起了一件要紧的事儿,立刻义正辞严地道:“皇嫂去年冬天回紫禁城养病,这一晃眼都三四个月了!” 太后神情寡淡,“这件事,你不必理会。” 允禵脸色严肃,“皇额娘,这可不是小事。皇上宠爱妾妃,冷落中宫,这分明是要宠妾灭妻啊!” 听了这番数落,太后不由狠狠瞪了小儿子一眼:“这是内宫之事!是你一个做臣弟的该管的吗?!” 允禵胸膛一挺,“这些事儿是不该儿子管,可皇额娘您是太后,您不能不管啊!” 太后老脸一黑,忽的心思一闪,立刻反问:“这些话是你自己的本意,还是——有人求到你府上了?” 允禵一愣,他自然不可能瞒着皇额娘的,回答道:“承恩公五格日前跑到儿子府上,一把鼻涕一把泪的,也是怪可怜的。”允禵露出了不落忍的神色。 太后脸色瞬间冷了下来,“可怜?他有什么好可怜的?!一个继室子,生生从原配长兄手上夺走了承恩公爵位!你以为他是省油的灯?!” 皇后乌拉那拉氏与其弟五格俱是费扬古继室夫人所出,彼时费扬古已有星禅、富昌、富存三子,其中星禅、富存皆是原配所出嫡子。后来原配夫人病逝,才继娶了贝子穆尔祜的四格格为妻。当时费扬古已经人到中年,军功赫赫,得到圣祖爷信重,官居步军统领、内大臣、赐云骑尉爵,因此这继妻反而比原配门第还高得多——而且还是圣祖爷赐婚。 后来这位继妻爱新觉罗氏,生下一女一子,其女未参加选秀便被圣祖爷指婚给了四阿哥胤禛。彼时费扬古已经是内大臣、一等云骑尉,可惜女儿赐婚后没过多久便病逝了。病逝后,其嫡长子星禅袭一等云骑尉,如今官居副都统,次子富昌任二等侍卫,三子加恩另赐骑都尉爵。 后来皇帝登基,追谥皇后之父费扬古为承恩公,照规矩,这爵位该由嫡长子星禅承袭。然而皇后却以亡母系出爱新觉罗,乃先帝赐婚为由,认为幼弟五格为诸兄弟中最贵重,且长兄星禅已经系一等云骑尉之爵,因此这承恩公爵位该由弟弟五格承袭。 当时皇帝顾念夫妻情分,便给了皇后这个面子。毕竟是有了皇后,才有乌拉那拉家这份荣耀,皇后要把这份荣耀给一母同胞的亲弟弟,虽是私心,但这点私心皇帝还是可以容忍的。 后来这乌拉那拉五格还似模似样地上折子推辞了一番,星禅与富存兄弟又不敢相争,因此也推辞了一番,这爵位最终还是落在了五格头上。在外人看来,倒是一幅兄友弟恭的样子。 允禵看出太后不悦,便低声支吾道:“五格也只是心疼亲姐姐罢了。皇额娘,皇嫂这些年也还算孝顺您,您若是能帮,就帮着说两句好话吧。若是实在不能帮……” 说着,允禵脑袋也垂了下去,像个做错是的孩子,他孩子般嘟囔道:“儿子上折子劝劝皇上便是了。” 这话虽然小声儿,但太后还是听了个真真,不由勃然大怒:“这种事情你别掺和!皇帝爱宠谁就宠谁,这碍着咱们母子什么事儿了?”——就算退一万步,皇帝要废后,也碍着哀家什么事儿?!只不过,若真有那一天,哀家还是得装装样子稍微劝一劝的,谁叫哀家是太后呢。只是小十四不该插手这种事儿! 允禵缩了缩脖子,“皇额娘说得是,可是——” 允禵一脸讪讪,“儿子已经抵了折子上去了!” 太后眼前一黑,险些没撅过去!哀家这些年,费尽心力替这兔崽子找补挽回,这小兔崽子居然这般拖哀家的后腿!! “皇额娘,您怎么了?”允禵也看出太后脸色发白难看,急忙快步上去扶着。 “你、你这个混球!!”缓过气了来太后,瞬间暴怒,顺手抄起炕几上的一柄白玉三镶如意朝着允禵光亮的脑门子砸去! 允禵自幼谙熟武功,因此反应倒是极机敏,一个窜跳便躲开了太后的如意一击!允禵一脸惊讶,“皇额娘,您为何要打儿子?!” “哀家从前就是打你打得少了,你才会这般不开窍!”太后满脸愤怒,眼中划过一丝心疼,但手中的白玉三镶如意还是狠狠掷了出去。 “嗷——”十四爷允禵的痛叫声响彻澹泊宁静。 九洲清宴殿。 胤禛手上攥着一本奏折,只恨不得撕碎,眼眸中浮现熊熊怒火:这个允禵,胆子是愈发大了!居然敢非议朕内宫之事!还敢列举当年圣祖爷爱重原配孝诚仁皇后之旧例来让朕效仿?!孝诚仁皇后当初何等贤德?又岂是乌拉那拉氏能比的?你小子知道个屁! 素来端重自持的胤禛心中忍不住爆了粗口! 这时候,大总管张起麟快步走了进来,弓着身子小心翼翼道:“万岁爷,澹泊宁静殿的眼线回禀,太后动怒,用如意打伤了十四阿哥,额头都流血了呢。” 听了这话,胤禛心里不由舒坦了几分,旋即心思一沉,太后应该是故意做给朕瞧的…… 太后都主动下手,打给朕瞧了,朕自然就不能深究此事。 胤禛不由冷哼了一声,“太后还真是用心良苦啊!” 张起麟笑了笑,不说话。 “传朕口谕,浴佛节将至,命允禵茹素斋戒,代朕闭门抄写法华经百卷,以供奉雍和宫之用!”胤禛冷冷道。允禵最不喜欢吃的就是素食,最不喜欢抄的就是经书,且好好磨一磨他的性子吧! “嗻!” 傍晚,太后听到了皇帝所降旨意,不由松了一口气,这对小十四而言也是不轻的惩罚了,而且是以代替皇帝抄佛经的名义,表面上看也算是一种信重了。 允禵这一关算是过了。哀家好不容易给小十四经营的境遇,也算是维持住了。 太后一颗心落了肚子里,心里不由更加怨恨皇后。自打乌拉那拉氏嫁给老四以来,哀家自问也从未为难过这个儿媳妇,没想到乌拉那拉氏居然敢算计哀家的小儿子!太后眼底浮起浓浓的怒意。 其实这次的事儿皇后也挺无辜,皇后也只是想让十四爷劝劝太后,让太后给她说两句好话罢了。哪里想到十四这般够义气,不断去劝太后,还上了一封义正辞严的奏折! 碧桐书院,姚佳欣也得知了四爷陛下罚十四爷抄佛经,不由有些摸不着头脑。 “离浴佛节还有两个月呢!”姚佳欣暗暗嘀咕,不过百卷法华经的确不是短时间内能抄完呢,四爷陛下给的时间也就刚刚够而已。 而且还得闭门抄经,这就是禁足两个月嘛!四爷陛下这是嫌弃十四爷进宫请安太频繁了吗? 正在这时候,首领太监王以诚笑着进来禀报:“娘娘,皇上来了。” 正文 第二二零章、年思窈 首领太监王以诚笑着进来禀报:“娘娘,皇上来了。” 姚佳欣忙放下手中的银耳莲子羹,起身迎驾,盈盈屈膝一礼,“皇上万福。” 胤禛顺势将她一把扶了起来,然后握着那柔夷去罗汉榻上坐,那眉宇间难掩愤愤之色,“恬儿,你是不知道,这个允禵,真是愈发胆大妄为!居然敢上折子弹劾你狐媚惑主!” 姚佳欣眼珠一圆,原来如此,怪不得四爷陛下罚十四爷闭门抄经!原来这厮的破嘴又乱突突了。她觉得,十四爷的前途就是毁在他那张破嘴上。 有这么个说话不经大脑的儿子,太后也怪不容易的。 说来也是奇怪,太后这等精于筹谋、心思九曲十八弯的人,竟然能生出十四爷这种“率直”的儿子。 姚佳欣心里暗暗发笑,太后为了小儿子费心费力,结果这小儿子居然给她拖后腿!哈哈!她怎么觉得这么可乐呢? 胤禛鼻孔出气哼了一声,满脸不爽地道:“要不然看在他是被人当枪使的份儿上,朕才不会这般从轻处置!” 幽禁俩月,抄经百卷,合着已经是从轻处置了啊。姚佳欣默默吐槽,突然一个激灵,十四爷是被人当枪使了?! 她脑中一闪,脱口而出:“难道是皇后?” 胤禛心中暗想:朕的恬儿虽然看上去笨笨的,但其实并不笨。 姚佳欣若是会读心术,肯定早就炸毛了,麻蛋,你才看上去笨笨的呢!你全家都笨笨的! 胤禛点了点头,却没有继续说下去,只叹了口气。然后吩咐苏培盛将十几本厚厚名单呈了上来,道:“选秀已经筹备得差不多了,这是满蒙汉八旗筛选出来的适龄秀女。” 说着,胤禛冷冷道:“不日将殿选,皇后自然是心急了。” 胤禛眼底划过一丝不快之色,皇后的利用老十四的举动,其实眼线早就回禀了。朕未加阻挠,就是想看看允禵是否真的敢非议内宫事物!结果,这厮还真敢言!若不是朕没有给允禵列朝听政的资格,只怕这厮就要在朝堂当当众弹劾了。 也正是因为知道允禵顶多就是这样上个折子而已,朕才冷眼旁观。若允禵妄言,便借机敲打一二。 当然,这些内情胤禛没打算告诉他的恬儿。 “这些八旗参选秀女的名单,恬儿先过目一下,再呈给太后不迟。”胤禛露出些许微笑。 姚佳欣略一沉思,便明白了四爷陛下的用意。这参选秀女名单,四爷陛下原本该直接交给太后的,如今叫她经手一下,是暗示太后,要让她参与秀女的甄选。 十四爷闹出这种事儿,太后只得在选秀的权利上做出让步。 在算计自己亲妈上,四爷陛下也真是尽心尽力啊。 姚佳欣嘴角一抿,翘起一个愉悦的弧度,“臣妾明白了。” 胤禛也笑了,握着她柔夷轻轻揉捏,附耳低语:“太后是聪明人,素来进退合宜。” 眼下,四爷陛下是想让太后退。 胤禛又正色道:“关于六宫事物,恬儿时常讨教太后是应该的,只不过也不可太过听信。更不可让太后插手。”——朕这个生母,虽然不懂朝政,但在内宫之事上着实是一把好手,而且精于御下和谋算,着实不得不防。 姚佳欣汗了一把,四爷陛下对亲妈的防备还真是够深的,她笑着说:“太后也并未有插手六宫事物之意。” 胤禛板着脸道:“若太后真有此心,有岂会让你看出端倪?”——恬儿太单纯了,又容易心软,朕怎么能担心? 唉,若皇后贤惠,朕又何必让恬儿打理六宫这些繁琐事务,劳心劳力?恬儿这样娇弱,是全心全意爱慕着朕,朕自然更想让恬儿专心与朕琴瑟和弦,最好再给朕生几个儿女。 四爷陛下还真是多疑,姚佳欣瞧着四爷陛下一脸严肃,便乖顺地点了点头。她哪里晓得,一幅严肃模样的四爷陛下,脑子居然那么能歪歪。 正事谈完,胤禛露出别样旖旎的神色,语气灼热地道:“时辰不早了,安置吧。” 安置就是滚床单的意思,姚佳欣忍不住吐槽:才刚刚天黑诶,神他妈不早了! 但此话一出,左右侍奉的宫女太监秒速退避,闪的那叫一个快,姚佳欣都无语了。 四下既无人,四爷陛下就瞬间脱掉了正人君子外皮,一把将她拥了怀中,深深在她脖颈生嗅了一口,喷洒着灼热的气息,“恬儿用什么香?朕闻着心里热热的。” 一只手已经解开了姚佳欣衣襟的盘扣。 今天的进度略快啊…… 今夜,四爷陛下好似饿狼,饕餮吞噬,简直连骨头都不剩的那种。 四爷陛下又好似威武将军,攻城略地,不知疲倦、只知前进。 姚佳欣溃不成军,节节败退。 “嘤嘤~”姚佳欣觉得自己完全成为了四爷陛下一盘菜,任由吞入肚腹,连渣都不剩。 一夜雨紧风骤,浓睡不消懒醒。 试问卷帘人,却道:已是日上三竿。 姚佳欣扶着酸软的腰肢爬了起来,都已经快十点钟了。 这一觉足足睡了十二个钟头,但她还是感觉没休息过来。 素雨连忙取了活血化瘀的药膏,在她的腰肢上涂抹,又按摩了一通,姚佳欣这才感觉稍微舒服了点。 洗漱更衣,用过朝食,姚佳欣便是开始翻看那些参选秀女名单。这些名单都是按照旗级分类成册,姚佳欣心里惦记着那位小年糕,于是先翻阅起汉军旗的秀女。倒也奇怪,这小年糕居然不是汉军上三旗,而是下五旗的。 汉军镶白旗的秀女名单上,一个熟悉的姓氏跃然纸上——前湖广总督年遐龄之女、内阁学士年羹尧与工部侍郎年希尧之妹年思窈,年十四。 姚佳欣心中暗暗咕哝,居然才十四岁,萝莉啊。 不晓得这年氏历史上原本该是哪年入府,不过时间上估摸着是差不离的。只不过,四爷陛下的身份不同了。 也不知道四爷陛下到时候会不会选她入宫。 转念一想,这还用说么!这年遐龄曾经在先帝朝“清丈土地”一事中居功甚伟——而这条政策恰恰出自还是皇子的四爷陛下之手,清丈土地可说是如今“摊丁入亩”政策的前身,摊丁入亩能够施行成功,着实多亏了年遐龄。如今年遐龄在京中养老,要为幼女求一份恩典,四爷陛下能拒绝吗? 更何况,一个传统封建男人,能够忍受原本自己小老婆,嫁给别人吗?若是那些名不见传的、连四爷陛下自己都记不得的女人就罢了,这位年氏,可是为四爷陛下生过三子一女的存在啊! 四爷陛下那么在意子嗣,就算舍得放弃年氏,也不舍得放弃这些孩子吧? 虽然说年氏这些娃都挂了。 可李氏所生的三阿哥弘昀不是被四爷陛下保下来吗?四爷陛下成功了一次,肯定会再尝试一下保住年氏的孩子。 姚佳欣揉了揉眉心,就是不晓得小年糕的孩子是被人害死的,还是因小年糕太娇弱,所以生下来的孩子才不健康。若是前者,四爷陛下肯定会想法子挽救,若是后者…… 等选秀的时候,再仔细瞧瞧这小年糕到底体质如何吧。 至于那糟心的年羹尧—— 正文 第二二一章、才华横溢的年大将军 这年羹尧—— 肿么是内阁学士??年羹尧不是武将吗??怎么当了文官?? 姚佳欣一头雾水,忙叫人私下打听。 结果才晓得,人家年羹尧居然是康熙三十九年的进士!!嗯,不是武进士!正经科举出身的进士,很有才华滴!中进士的时候,人家年大将军才二十一岁!而后,改庶吉士、授职翰林院检讨,之后还当过好几次四川、广东乡试的考官,凭着这些资历才累迁至内阁学士,从二品。 姚佳欣懵逼了,这真是传说中的年大将军?! 年大将军这是被穿了,还是日后弃笔从戎了?? 嗯——弃笔从戎貌似也不是不可能。 这年家的发迹史,也算是跟科举着实多亏了科举。因为年家一开始其实是包衣旗,因年遐龄之父于顺治十二年考中了进士,年家这才脱了包衣籍,抬入汉军镶白旗。——这是本朝的一大惯例了,考中进士,按例可以举族抬旗。这是最正统的抬旗渠道。 当然了也有不正统的,譬如后族——太后的娘家乌雅氏一族原本是包衣旗,如今也抬旗了。当年的佟家原是汉军旗,是康熙帝给抬入满军旗。毕竟是皇帝的外祖家嘛。 至于宠妃母族抬旗的规矩,那是乾隆朝才开的先例。 反正年家这也算是“书香门第”了。 虽然是汉军旗下五旗,但父兄都太牛叉了。虽然年遐龄已经致仕,但一生积累的关系人脉名望,着实不可小觑。年希尧和年羹尧这对兄弟,也都够牛叉,有这样的老爹和哥哥,这年思窈若是入宫,位份肯定低不了。 姚佳欣叹了口气,现在操心这个也是无益。 正在这时候,王以诚快步进来禀报:“娘娘,您母家的太夫人递了牌子入宫。” “哦?”姚佳欣露出了疑惑之色,难道她母族有正当参选之龄的格格?亲生姊妹她倒是没有。堂姊妹……对了,她这一辈最小的是二叔一房的六娘,是在她入雍王府之后才出生的。,如今貌似也才十三四岁。 于是忙翻开满军下五旗中镶蓝旗的那本的秀女名册飞快开始翻看,结果翻了十几页才终于找到了一个熟悉的名字:顺天府通判姚武威之女姚佳乐筠,是四娘乐颐同胞小妹。也是她这一辈最小的丫头了。 这丫头倒是有些时运。 “那让太夫人明日入宫吧。”现在掌了六宫大权就是有这么好处,想见家人随时都行。只不过姚佳欣也没做得太过,好几个月才见一次。毕竟她跟继母不熟。 传了话下去,姚佳欣想着四爷陛下布置的家庭作业她还没写呢,便顾不得翻看秀女名单,飞快开始写字。一直写到天黑,才总算完成了十张大字的任务。 翌日一大早,继母小姜佳氏身穿敕命夫人服制入了园子,首领太监王以诚客客气气将这位太夫人引进了殿中。 姚佳欣倒是没有刻意装扮,不曾着吉服,穿着素日里清淡雅致的装扮。 小姜佳氏脸上堆满笑容,“老身也知道娘娘打理六宫事物,又要筹备选秀,必定忙碌紧,本不该来搅扰。” 姚佳欣微微含笑:“太夫人为了二房的六娘?”姚佳欣可不想跟小姜佳氏客套寒暄,浪费时间,直接引入正题。 小姜佳氏微微一怔,“也不只是为了六娘参选的事儿。” “哦?”姚佳欣露出疑惑之色,还有别的事儿? 小姜佳氏端正坐在一旁的椅子上,脸带几分讨好:“娘娘的弟弟砺哥儿也不小了,去年秋闱偏生染了风寒,名落孙山。下次再考,便是三年后。老身着实有些心急,想着要不干脆让他先成家再立业,不知娘娘觉得如何?” 原来主要是为了文砺的婚事,姚佳欣道:“太夫人有此心,自然没什么不好,只不过……”一个秀才,哪怕是她这个贤妃的亲弟弟,前途不明,只怕也娶不到什么高门贵女。 小姜佳氏急忙道:“前些日子,老身去赴十四福晋高堂老母的寿宴,瞧见了十四福晋正在待嫁小妹,十四福晋还特特向老身引荐。老身瞧着,多半是有意。” 姚佳欣一愣,十四福晋那可是侍郎罗察之女,侍郎的小女儿,还是完颜家这样的世家大族……着实有些高攀。姚佳欣忙问:“是庶出的格格?” 小姜佳氏摇头,“是侍郎大人嫡出的小女儿,十四福晋一母同胞的亲妹子!只不过已经十八了,比砺哥儿还大三岁。” 姚佳欣恍然大悟,原来是已经逾岁,不能参加选秀。满蒙汉八旗的女子就是有这条规矩,十三岁到十七岁都要参加选秀,只有逾岁或者撂牌子方可自行婚配。 小姜佳氏又笑呵呵道:“年纪大些也好,女大三抱金砖。” 姚佳欣笑了:“看样子太夫人很是满意。” 小姜佳氏笑得合不拢嘴:“这可是完颜家嫡出的格格,模样很标志,也很是落落大方,老身自然是一千一万个愿意。只是完颜家的意思,似乎是想求个赐婚。” 姚佳欣微微颔首,“世家大族嘛,想要脸面光彩些,也是应该的。” 小姜佳氏大喜:“娘娘这是肯为砺哥儿求圣旨赐婚?” 姚佳欣心想,四爷陛下对完颜家的教养还是很满意的,想来不会不拒绝,“本宫虽不敢说又十分把握,八九分还是有的。”——她也不敢完全拍胸脯包票,这完颜家的小格格人品德行如何,她还是要打听一下的。 “有娘娘这话,老身就放心了。”小姜佳氏满脸感激。 姚佳欣又道:“对了,六娘参选,二叔那边是什么意思?”——她与六娘这丫头从未见过,自然没什么情分,若是打着入后宫帮她争宠盘算,恕她谢敬不敏! 小姜佳氏笑容和蔼,“六娘丫头长得还算清秀,不过跟娘娘没得比,只是个十三岁小丫头片子罢了。二老太爷能荣升顺天府通判,也是托了娘娘的福。因此二老太爷也不敢太麻烦娘娘,只是想让六娘在宫里学学规矩罢了。” 听了这话,姚佳欣松了一口气,只是想通过殿选,这点小小要求,想来太后不会不给这个面子。 对于小门小户的格格而言,能通过殿选,在宫里学些规矩礼仪再被撂牌子,也是很有脸面的事儿。日后议亲,也可说是见过世面,受过宫中教引嬷嬷的教导,将来嫁得也能好些。 正文 第二二二章、母子修罗场 送走了小姜佳氏,姚佳欣又随便翻了翻参选秀女名册。 这上头虽不乏高门贵女,但也有的是家世连姚六娘都不如的。很多秀女甚至有些只是小吏之女、甚至白丁之女。这些秀女也就是宫中一日游,然后回家自行婚配。除非是相貌十分出众的,或许有机会被赐给阿哥、或者宗室近支子弟做侍妾。运气好些,说不准还能入宫当个答应什么的。 姚佳欣就是跟这些秀女差不多的,家世微末,但姿色不错,故而被还是德妃的太后选中赐去雍王府为侍妾。 因此,选秀是旗人女子唯一一个飞上枝头变凤凰的机会,虽然这机会很是渺茫。 也因为有这个机会,若是哪个旗人家有个模样出挑的女儿,那可都是当姑奶奶般好生娇养着,家境优越的还会给请宫中退役的宫女嬷嬷教导规矩礼仪,甚至针线女红、琴棋书画都宴请先生教导,那可比培养儿子都用心呢。 其实落选才是最好,落选的之后,为自己婚事做主的便是自家父母——大多数的父母终究还是疼爱女儿的。婚事交由父母做主,总比上头这些主子随便指婚稍微好些吧? 姚佳欣叹了口气,没有再多看这些命运根本不掌握在自己手上的秀女们,统统收拢了起来,如数带上,前往太后的澹泊宁静殿。 对于贤妃竟然这么快就把参选秀女名单送了来,太后也微微有些吃惊,她还以为贤妃会仔细调查一下各旗拔尖秀女,再来与哀家商议呢。 “这些秀女,臣妾已经粗粗扫了一遍。”姚佳欣赧笑,“臣妾不懂这些,看了也是稀里糊涂的。” 太后笑了笑,“光看这些名单,自然看不出优劣。还是得瞧了人,才能仔细甄选。这事儿急不得的。” 姚佳欣一脸谦柔,“一切但凭太后做主。” 太后露出了满意之色。 然而太后没高兴太久,瑞嬷嬷快步进来禀报:“太后,皇上来了。” 太后心想,皇帝是为选秀的事儿来的,有些秀女出于前朝的缘故,是肯定要留选的,还有宗室近支的赐婚,皇帝也肯定有所安排,家虽是太后,可以主持选秀,但皇帝怎么可能让哀家全权做主。 这些太后已经有心理准备了。 但是胤禛想说的话,还是出乎了太后的意料。 姚佳欣已经站起身来,侍立一旁,见四爷陛下给太后请过了安,便忙行了个请安礼。 胤禛已经毫不客气坐在了太后罗汉榻的另一侧,抬手道:“贤妃也坐吧。” “谢皇上。”姚佳欣规规矩矩侧身坐在绣墩上。 太后笑呵呵道:“皇帝若有想留名的秀女,写个单子叫人送来便是了。” 胤禛接过瑞嬷嬷奉上的龙井,抿了一口,才不疾不徐道:“这个不急,朕还没考虑好呢。等过几日再叫人送来。”——这段时间不少官员的请安折子纷纷递上,无不是展示自家女儿的,胤禛看得有些烦躁。 太后不禁露出了狐疑之色,既然不是为这个,那皇帝来哀家这儿,所图为何?太后可不觉得皇帝就是单纯来请安的。 胤禛神色寡淡,看不出丝毫情绪,“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朕担心皇额娘辛苦,所以想让皇贵太妃给您打个下手。” 听了这话,太后脸色陡然变了,她板着老脸道:“难道皇帝不是打算叫贤妃给哀家打下手吗?” 胤禛淡淡道:“那是自然,只是贤妃毕竟不曾打理过选秀事宜,这方面还是皇贵太妃懂得多,而且皇贵妃太妃身子康健。” 太后不由老脸铁青,忍不住怒道:“怎么?皇帝是觉得哀家老了、不中用了,连这点小事儿都办不好了?!” 胤禛蹙了蹙眉头,“朕并无此意,皇额娘不要多心。”——朕什么时候嫌弃皇额娘老了?皇额娘怎么总爱拐着弯儿乱想? 太后心中恼怒丝毫未减,“有贤妃帮着哀家就够了,皇贵太妃——哼,她虽是贤妃的长辈,可是连后宫都不曾打理过,她懂什么?!”——这小佟佳氏入宫的时候,先帝后宫已经是四妃执掌,小佟佳氏虽为贵妃,却不曾管过宫务。自然了,这小佟贵妃也是使过手段,只不过四妃早已站稳脚跟,撼动不得,这才罢手。因此小佟佳氏当年虽是贵妃,但一个无权无宠的贵妃,太后并不怎么放在眼里。 胤禛脸色一沉,心中很是不悦,“皇贵太妃虽不曾管过事,但她出身名门,懂的自然不少!” “她出身名门?!”太后脸上充满怒意,“皇帝是嫌弃哀家出身不够体面吗?!” 胤禛心里又恼怒又头疼,怎么又拿出身说事儿?!朕什么时候嫌弃皇额娘的出身了?! 姚佳欣坐在绣墩上,只觉得屁股底下坐了一座火山!大佬撕逼,为毛在她面前开火?妈耶,这简直是修罗场啊,她只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胤禛脸色十分阴沉,“朕已经将乌雅氏全族抬旗,皇额娘还有什么不满?!” 听了这话,太后更加气不打一处,好啊,皇帝果然是嫌弃哀家出身寒微! 不等太后再说什么,胤禛已然起身:“皇额娘今日心情不好,朕就不多说了!此事皇额娘不妨慢慢考虑!朕还有些折子没批完,告辞。” 说罢,四爷陛下也不管太后气得脸色绀青,直接拂袖扬长而去。 姚佳欣:我是该安慰一下太后,还是赶紧溜呢? 看着太后那择人而噬的恐怖脸色,额……惹不起惹不起。 “臣妾告退。”姚佳欣咻地站起来,飞快屈膝一礼,然后秒速溜掉了,跑得那叫一个快。 太后重重一哼。 出了澹泊宁静殿,姚佳欣本来是想立马回碧桐书院的,没想到四爷陛下居然没走远,就站在澹泊宁静殿的宫门外不远处鲤鱼池畔,散发着骇人的低气压,以至于御前宫人一个个都恨不得把脑袋埋进地里! 姚佳欣:貌似四爷陛下也很生气的样子,我是该溜掉呢,还是溜掉呢? 可惜她还是没来得及溜掉,四爷陛下清冷的声音响起:“过来!” 就这俩字,充满了不爽的意味。 得嘞,硬着头皮上吧。 姚佳欣努力扬起一张讨好的笑脸走上前,“皇上您别生气了。” 正文 第二二三章、佟家(第三更加更) 姚佳欣努力扬起一张讨好的笑脸走上前,“皇上您别生气了。” “朕没生气!”胤禛板着脸道,那硬邦邦的语气分明透着火药味。 “朕就是不明白,太后已是知天命之年,怎么还是这般固执?”胤禛胸腔中满是愤愤,“不过就是选秀这点小事,非要一手紧攥!昔年孝惠太后主持选秀,每每让淑惠太妃从旁协理。” 姚佳欣心底默默吐槽,那能一样吗?人家淑惠太妃可是孝惠太后的亲妹妹!而太后跟皇贵太妃简直就是仇敌! 姚佳欣半试探性地问:“皇贵太妃一直寡居静养,长年累月不露面。从旁协理选秀这种庶务,皇贵太妃她真的愿意吗?” 胤禛一怔,“朕还不曾跟皇贵太妃说过。” 自打四爷陛下登基后,这位皇贵太妃的确像个避世静修之人,非年节之类的重大的节令是断断不会露面。也因此,皇贵太妃得到了四爷陛下的礼敬。 然而,皇贵太妃避居不出的主要原因是她母族。皇贵太妃之父、也是孝懿仁皇后之父佟国维在康熙四十七年公议立储的时候鼎力支持八阿哥允禩,可谓是直接站在了四爷陛下的对立面。 氮素,佟国维的儿子隆科多是站四爷陛下这边儿的。 这对父子表面上是极其不和之态,但只要不是傻子,就看得出来,佟国维父子这是四爷八爷两边下注!简直是把四爷陛下当傻子糊弄。 后来八爷落败,四爷陛下登基。佟国维立刻致仕养老,以退为进,想换儿子隆科多上位。 只可惜,四爷陛下没那么好糊弄,直接以隆科多忤逆其父为由,革去其步军统领之职位。旋即,又有御史弹劾隆科结党营私、欺罔贪污等多项罪名。 不过隆科多终究是孝懿仁皇后与皇贵太妃的亲兄弟,算起来还是四爷陛下的舅舅,因此最终隆科多也只是被幽禁于畅春园大牢中。至今已经被关押三年有余了。 有这么一个坐牢无期的弟弟,还有一个站错位的老父,皇贵太妃自然只能做个闭门礼佛的太妃。 若不是有孝懿仁皇后的情分在,只怕佟家的处境还要更加糟糕。 四爷陛下这冷不丁的想让皇贵太妃胁从太后主持选秀,只怕并非是出于对养母的情分,纯粹只是不想让太后独揽选秀大权罢了。 她这个贤妃,虽然也担了个协理的名儿,但毕竟是晚辈,顶多也就跟着长长见识、了解一下状况罢了,并不能起到平衡太后的作用。 “只是,皇贵太妃毕竟是长辈,皇上还是问问她的本意吧。”姚佳欣如是道。皇贵太妃既然选择了避居礼佛,拿她肯定不会站出来与太后争权。毕竟佟家如今的处境很是微妙,皇贵太妃不会在这个时候跟太后打擂台。 胤禛略一思忖,道:“自打皇考骤然驾崩,皇贵太妃便一直青灯古佛。她的本意,怕是不愿意沾染这些世俗事物。” 说着,胤禛叹了口气,露出了遗憾的神色。 旋即,胤禛又嘴角一扬,“不过不打紧,还有贵太妃呢。” 姚佳欣:四爷陛下您果然是要制衡太后啊。这贵太妃是先帝和妃瓜尔佳氏,也是一位比较年轻的太妃了。 “只请贵太妃协理选秀,想必太后也没有什么异议了。”胤禛语气淡漠。 太后没异议才怪,不过这起码比皇贵太妃出山好点。姚佳欣默默吐槽后,便主动请缨,去向太后转达四爷陛下做出的让步。 澹泊宁静殿中,太后已经耷拉着老脸,不过已经比刚才好些了,她冷哼一声,“皇帝这是有多不放心哀家?非得找个人来盯着哀家不成?” 姚佳欣讪讪,只得捡着好听的话说:“皇上也只是怕您累着。” 太后鼻孔出气冷哼一声,“瓜尔佳氏的年纪,与你差不离,也不曾理过事,她懂什么!” 听了这话,姚佳欣忍不住暗暗吐槽:这位贵太妃年纪的确与她相若,也是康熙爷晚年入宫的嫔妃,虽不算十分得宠,但在先帝一朝,位份可比王氏太贵人之流高多了。 在先帝朝,位份高低主要看家世门第,家世低微的,哪怕生一堆娃,往往还不如人家家刚入宫时候初封位份高。 太后的家世低微,给先帝爷生了那么多子女,也只混了个德妃。人家孝懿仁皇后姐妹俩,一入宫便是贵妃之尊。还有这位贵太妃,只给先帝爷生过一位小公主,还夭折了,结果还是封了和妃,与太后平起平坐。 也难怪太后一直心怀愤愤。 生孩子有多辛苦,姚佳欣是体会过的。太后可是跟母猪似的,生了三子三女,经历了六回孕育、分娩!而且六个孩子,只养大了二子一女,其中这个女儿温宪公主嫁去了佟家,结果没几年就香消玉殒了。 可想而知,太后对佟家的人该有多么愤恨。 姚佳欣若有所指地道:“什么都不懂,难道还不好吗?” 听了这话,太后先是一怔,然后怒意消减了泰半。是啊,瓜尔佳氏什么都不懂,还不是哀家做主? 太后深深看了姚佳欣一眼,“贤妃,看样子是你劝过皇帝了?” 姚佳欣笑了笑,“臣妾也只是稍微劝了两句。” 太后面露满意之色。 胤禛已兀自回到了养心殿,随手指派了张起麟前去贵太妃处传达圣意。苏培盛弓着身子将一份密折抵了上来,“这是陶院令新送来了折子。” 紫禁城的状况,皇后的一举一动,陶乾都会定期汇报。胤禛翻开了密折,只扫了一眼,脸色就勃然变了。 “皇后!!”胤禛将折子重重摔在御案上,眼中满是滔天的怒火。皇后利用允禵便罢了,这厮终究成不了什么事! 皇后眼见失败,竟又生了别样的算计! 此番可不能完全听之任之了,否则恬儿的声誉便要毁于一旦了! 胤禛脸色冷峻,“传承恩公五格觐见!立刻!” 皇后的胞弟,乌拉那拉五格尚且不满三十岁,已经是一等承恩公,官居从二品散秩大臣,这散秩大臣品级虽高,但只是闲职。所以,五格这厮闲得久了,皇后一有吩咐,便立刻蠢蠢欲动! 正文 第二二四章、董鄂妃 “奴才叩请皇上圣安!”承恩公五格虽贵为一等公,但手无寸权,乌拉那拉氏一脉荣宠皆系在姐姐皇后身上。可偏偏,皇后娘娘凤体违和,还稀里糊涂回了紫禁城养病,与皇上两地分隔,六宫大权也悉数落在了贤妃头上。 长此以往,乌拉那拉氏一族前景堪虑啊。因此当皇后娘娘命人传来吩咐,让他竭尽全力配和,在京中散步流言蜚语,众口铄金,积毁销骨,必能贤妃一举击垮。甚至连六阿哥都有望夺来抚养。 五格犹豫了几日,终究还是没能禁得住这份诱惑,已经在着手准备。只等着皇后安排好圆明园中的人手,介时宫里宫外一齐发力,务必让贤妃无翻身机会! 没想到,这个时候皇上突然传召,本就心虚的五格如何能不惶恐。 胤禛高坐在龙椅上,阴沉的眸子俯瞰着伏在地上的五格,声音格外幽冷:“皇后身染沉珂,病中脑子犯了糊涂,朕终归是要原谅她的。” “但是——”胤禛的声音一沉,声色俱厉,“可若是那些没病的,也犯了糊涂,就别指望得到朕的宽恕了!” 五格心神大乱,皇上这话里的意思,难道是已经知道皇后娘娘和他暗地里的图谋了?! “皇、皇上……”五格只觉得自己牙齿已经打颤。 胤禛冷哼一声,“别忘了,对你承袭爵位一事,朝中素有非议。你的嫡长兄星禅,才是承恩公爵位最名正言顺的承继人!” 五格心凉到了谷底,皇上这番话已经说得足够浅显直白!若是他照着皇后姐姐吩咐去做,只怕他这承恩公爵位便要被革去,归长兄所有了! “奴才不敢犯糊涂!”五格急忙咚咚磕头。皇上分明是已经知道了皇后娘娘的一切图谋,这个时候,他岂敢冥顽不灵?皇上如今只是警告,只要他收手,再劝姐姐收手,一切还是有挽回余地的。 “娘娘病中多思,奴才一定好生劝慰她!”五格急忙主动保证。 胤禛眉毛一扬,“皇后那里,就不必你费心了!”——朕还打算趁着这次机会,拔出皇后再园子里安插的那些人手呢。 只要不闹到宫外去,园子里动静再大,朕也控制得了。 听了这话,五格也只当皇上是要亲自去跟姐姐谈,他小心翼翼道:“娘娘独自一人在宫中养病,难免孤单寂寥,日子多久难免多思,才会犯了这等糊涂。娘娘虽然有错,但毕竟是皇上的结发妻子。奴才不敢求皇上原谅皇后,只求您给皇后娘娘将功补过的机会。” 说着,五格再度咚咚磕了两个头,“娘娘也是太过爱重皇上,才会犯下这些糊涂啊!” 这些话落在胤禛耳中只觉得厌烦无比,若不是念在结发情分,皇后这些年犯下的诸多罪过,死都不为过!至于什么劳什子“将功补过”,一介妇人,还能有什么功劳,又能如何补过?! 胤禛冷哼:“她老老实实呆在宫里,别再闹出这些不像样事儿,便是补过了!” 五格额头深深埋在地上,惶恐中微微发抖,他小心翼翼道:“娘娘失了大阿哥,这些年也很可怜……” 听了这话,胤禛不由勃然大怒:“够了!她可怜?可怜难道就能为非作歹?这这会让朕觉得可恨、可憎、可恶!念着往日情分,朕只叫她回宫养病,已经是仁至义尽!!” 偏偏皇后病中还能惹出这些事端!胤禛心中恼恨不已。 五格深深伏在地上,再不敢多言。 姚佳欣这几日忙活着准备秀女们的住处,往年选秀都是在宫里,如今可是第一次在园子里选秀。好在圆明园比宫中更加宽广,空置的宫苑有的是。太后钦点了汇芳馆,准备用来安置通过初选的秀女。 汇芳馆是一处略有些偏远,但十分宽敞的院落,馆中庑房众多,用来安置一二百秀女绰绰有余。 姚佳欣安排人手拾掇了一下,就能住人了。 一切准备就绪,只等着择吉日开选了。 没想到,就在这个看似平静时候,圆明园中开始出现一些对她不利的流言蜚语。 也不知是从哪个宫苑开始流传的,总之仿佛是一瞬间就传遍了整个园子。 协理宫务的宁嫔和裕嫔第一时间赶到了碧桐书院,向她请示。 二嫔的脸色都有些不安,裕嫔道:“我是昨日才听到两个洒扫的小宫女在墙角嘀咕,说什么当年董鄂氏入宫时候,也是被封为贤妃,狐媚了顺治爷,害得孝惠皇后被褫夺中宫笺表。甚至还说姐姐你……” 裕嫔脸色很是惶恐,她压低了声音道:“还说贤妃姐姐你——简直跟董鄂氏没什么两样。以嫔妃之身掌摄六宫,生生把皇后逼回了紫禁城!” 宁嫔脸色更是慌慌,“嫔妾的朗吟阁也有几个粗使太监乱嚼舌根子,言语更是放肆,甚至说贤妃姐姐你就是董鄂贤妃转世!” 姚佳欣倒是没有慌乱,她内心更多的反而是懵逼,麻蛋,居然能把她跟董鄂氏牵扯上关系!还董鄂妃转世!网络小说都没这么能扯! 姚佳欣无语凝噎了半晌,才笑道:“董鄂妃可是出身著姓大族,活着的时候便已是皇贵妃之尊,百年之后还被追尊为孝献皇后。本宫哪里比得上?” 裕嫔急得直跺脚:“姐姐还有心思说笑!董鄂氏虽然被追谥为孝献皇后,但不附帝谥、不入宗庙,世人皆毁谤唾骂!如今宫中流言四溢,非要将姐姐与董鄂氏扯上关系,这是要毁你名声啊!” 宁嫔眼底划过一丝恨意,“只怕这事儿跟紫禁城里那位脱不了关系!”——都已经被皇上厌弃发落回宫,还妄想回来掌权?!痴人说梦! 姚佳欣拨弄着手指,皇后先前就想走太后的门路,可惜失败了。如今更是直接将矛头对准她,意在把她这个贤妃与董鄂贤妃划上等号,而皇后则自比孝惠皇后,为嫔妃所迫,失了中宫权柄。 只是姚佳欣并不着急,因为皇后此番抹黑的可不只是她。若她是董鄂妃、皇后乌拉那拉氏是孝惠皇后,那么四爷陛下岂非是宠妾灭妻的顺治爷? 就算姚佳欣肯当董鄂妃,四爷陛下还不乐意当顺治呢。 裕嫔忙道:“那两个嚼舌根子的宫女嫔妾已经堵上嘴巴,关押在柴房中。只是不知该如何处置?”——眼下园子里流言熊熊,她能堵住自己宫里奴才的嘴,却堵不住整个圆明园的嘴巴! 宁嫔也道:“嫔妾朗吟阁散步流言的太监也已经绑了,送去了慎刑司。只是眼下园子多嘴多舌宫女太监可不止这一两个。若不尽快处置,只怕会更加不妙。” 裕嫔和宁嫔都有些焦急,皇后不在的这些日子二人都很是享受,手握协理六宫的权利——虽说权利不大,但贤妃也是实打实分润下来的实权。手中有权,即使无宠,也无人敢轻慢,这种感觉,二嫔都很是欢喜,自然不愿意看到皇后归来收回权利。 姚佳欣沉吟片刻,道:“此事兹事体大,本宫要请示皇上做主。” 正文 第二二五章、饿娘和阿妈 送走宁嫔和裕嫔之后,姚佳欣也没急着去找四爷陛下。 名声这种玩意儿,她倒是不在意,被人骂两句妖妃又不会少块肉。反正又没人敢冲到她面前,指着她鼻子骂。 而且姚佳欣也深刻明白,四爷陛下绝对不是那种会屈服于流言之人,哪怕被说成是顺治爷那种宠妾灭妻的任性皇帝,也断断不会为了自我洗脱,就把皇后从紫禁城接来园子。 所以,背后数落她是董鄂妃转世,其实对姚佳欣的利益并没有什么损害。 妖妃就妖妃呗,老娘不在乎。 倒是素雨浓云几人,一个个满脸焦虑,如临末日。 “娘娘得赶紧请皇上做主啊!”素雨眼看着自家娘娘一幅无动于衷的样子,终于忍不住催促,“若是流言闹大,可就不妙了!” 姚佳欣从盘中捻了一块芙蓉糕,递给弘小旭让他自己拿吃,弘小旭很喜欢吃这种松软香甜的点心,肉呼呼的双手捧着点心,便埋头哼哧哼哧啃着,像头小奶猪似的。 姚佳欣心思都在弘小旭身上呢,她笑着说:“这流言仿佛转瞬间就整个园子都人尽皆知,明显是特意安排好了。其实,若只是园子里蜚短流长的,倒也不算严重。” 她担心是外头,若是外头也在传播这种对她不利的流言…… 姚佳欣揉了揉眉心,流言传播四方,是需要时间的。一时半会儿,应该也不至于在外面闹得太严重。 素雨急得跺脚:“这还不严重?!” 姚佳欣淡淡道:“这种事情,急也没用。” “那您也不能跟没事儿人似的呀!”素雨简直不能理解娘娘的这种反应,“您方才不是对裕嫔和宁嫔说,要请皇上做主吗?” 姚佳欣无语地白了素雨一眼:“这个时辰,皇上还在上早朝呢!”——她就算要请四爷陛下做主,也得等四爷陛下下了早朝吧? 听了这话,素雨讪讪,她倒是忘了这点了。 “啊呀!!”弘小旭突然发出了奶声奶气的喊叫,肉呼呼的小手指着盘中的芙蓉糕,他的小胳膊还太短,根本够不着。 姚佳欣忙笑着再拿了一块点心给他,低声啐道:“你个吃货!” 弘小旭小手接过点心,小脑袋一歪,小嘴里发出了清晰的小奶音:“次——货!” 姚佳欣懵逼了,这还不满周岁呢,居然已经会学话了?虽然把卷舌的“吃”,发成了不卷舌的“次”。 姚佳欣眨了眨眼睛,一把将坐在条褥上啃芙蓉糕的白胖弘小旭给一把抱了起来,搁在自己腿上,“居然会说话了?!” 她欢喜地戳了戳弘小旭的腮帮子,“叫声‘额娘’听听!” 弘小旭专注地埋头啃芙蓉糕,哼哧哼哧。 姚佳欣:麻蛋,还真是个吃货! 她只得等弘小旭啃完了手里的点心,忙给他擦着满是口水和糕点渣的嘴巴和下巴,笑眯眯哄道:“乖,叫‘额娘’!” 弘小旭抬起婴儿肥的脸蛋,乌溜溜的大眼睛直勾勾瞅着那盘芙蓉糕。 姚佳欣灵机一动,拿起一块芙蓉糕,却不急着给他,而是在弘小旭眼前晃了一圈,然后道:“叫额娘,就给你。” 弘小旭咬着手指头,砸吧小嘴儿,黑白分明的澄澈眼眸中满是渴望,直勾勾看着她手里的那枚点心。 “乖,叫‘额——娘——’!”姚佳欣拉长语调,再一次引诱……啊不,是引导。 弘小旭粉嫩的小嘴长得老大,终于发出了清晰的小奶音:“娘——” 姚佳欣:……虽然是一个意思,但那个“额”字是被你吃掉了吗? “是——额娘!”姚佳欣正色纠正弘小旭。 弘小旭撅起嘴巴,肉呼呼的小手突然举了起来,朝着她手上一把抓了过来。 卧槽!居然还敢动手抢?!姚佳欣急忙一把高举芙蓉糕,板着脸道:“叫——额娘!” 弘小旭包子脸上满是委屈之色,他看着那块突然飞走了芙蓉糕,小鼻子哼哧了一下,只得乖乖屈服于姚佳欣的淫威,噘嘴叫道:“饿——娘!” 姚佳欣满头黑线,“饿娘”是个什么鬼?! 弘小旭,你仿佛在逗我! 难道我看上去是个很饥饿的形象吗? 额……介个,她如今这幅身板,的确是看上去饿得成天吃不饱饭的模样。 弘小旭还是没得到点心,包子脸瞬间瘪了,仿佛下一秒中就要哇哇大哭。 姚佳欣无奈,只得赶紧把手里那块都快捏变形的芙蓉糕递给他,“吃吧吃吧!”——你个吃货崽子! 弘小旭包子脸秒变笑脸,开森地喊道:“次吧!次吧!”然后闷头啃芙蓉糕,再不出声了。 姚佳欣叹了口气,毕竟还没满周岁的奶娃娃,能鹦鹉学舌学几个似模似样的词儿就已经很不错了。 正在这时候,王以诚进来禀报:“娘娘,皇上驾到。” 姚佳欣扫了一眼西洋摆钟上的时辰,四爷陛下定是下了朝就直接过来了。 旋即便见四爷陛下神情肃穆走了进来,姚佳欣含笑起身迎驾,不等四爷陛下说什么,便笑眯眯道:“皇上,弘旭会喊额娘了呢!” 神马董鄂妃转世的流言蜚语,哪里有儿砸会叫娘了重要? 胤禛先是一愣,恬儿如今代管六宫事物,不会不晓得宫中乍起的流言,明明知道却还能这般谈笑风生——或许是朕小巧了恬儿了。 胤禛看了一眼正坐在罗汉榻上,吃得满嘴点心渣的幼子,眉眼间不由染了笑意:“是吗?”他快步走上前,伸手摸了摸弘旭的小脑袋,问道:“会叫‘汗阿玛’吗?” 姚佳欣汗了,弘小旭两个音节的字都能喊错,更别说三音节的“汗阿玛”。 不过她也不好打击四爷陛下的心情,忙又拿了一块芙蓉糕引诱弘小旭:“乖,叫‘阿玛’!” 弘小旭看到香甜的芙蓉糕,立刻眼睛亮晶晶的,奶甜奶甜地喊道:“啊、阿妈!” 姚佳欣一个趔趄,险些没摔倒! 让你叫阿玛,你来了个句“阿妈!” 直接把四爷陛下给性转了! 弘小旭,你牛! 然而,胤禛不但没有介意,反而十分高兴的样子,直接伸出双手把沉甸甸的弘小旭给抱了起来,“如此早慧!不愧是朕的儿子!” 然而弘小旭似乎并不喜欢被亲爹抱,在那硬邦邦的怀里手脚并用挣扎,包子脸都瘪了。 好在四爷陛下只是稍微抱一下,就把儿子搁回了榻上,姚佳欣又赶忙把芙蓉糕塞给弘小旭,弘小旭这才露出了笑脸,开开森森继续啃点心。 正文 第二二六章、法海的女儿(加更) 胤禛的大手在弘小旭的小脑袋上爱抚了两下,才正色吩咐:“把六阿哥抱下去吧。” “是!”乳母忙上前,小心地将六阿哥抱了下来,弓着身子退了出去。 屏退了左右宫人后,胤禛才执着她的手道:“最近园子里突然冒出来的风言风语——你都听闻了吧?” 姚佳欣轻轻点了点头,她虽面无忧惧,但这单薄身躯还是莫名给人一种娇弱无助的感觉。 胤禛抬手轻抚摸她的鬓角,低语道:“别怕,有朕在呢。”——虽然恬儿看上去一幅不在意的样子,但那些指责说得那样难听,平白无故被泼一身脏水,无论是谁都不可能不难过不生气吧? “放心,朕已经吩咐粘杆处介入,那些话太难听,恬儿若不想入耳,就暂且静养几日。过几日,这园子里自然清静。”胤禛语气轻描淡写,但可想而知,想要在短时间内将流言消弭无形,必得雷霆手腕。 姚佳欣松了一口气,四爷陛下肯介入自然是最好的。园子里嚼舌根子的人着实不在少数,若她自己动手,下手轻了,只怕没什么效果,若是下手重了,又难免会为人非议不慈。 四爷陛下让粘杆处处理流言蜚语,可想而知,必定要死不少人。 姚佳欣柔声道:“皇上亲自处理,臣妾自然没有什么不放心的。”说着,便顺势依偎在了四爷陛下的胸膛中。 这个胸膛宽阔硬挺,隐隐能够听到沉稳有力的心跳声。这心跳在她靠上去的一瞬间,嗖地加快了些许。 胤禛顺手将手臂揽在那单薄的肩膀和纤细的腰间,这身躯软软的,分外叫人怦然心动。朕果然还是喜欢恬儿依赖朕的样子。 胤禛嘴角翘起了一个愉悦的弧度,等粘杆处拔掉园中这些钉子,园子里就彻底干净了。 只是恬儿,怕是受了些惊吓忧惧,不过为了长远考虑,也只能如此。左右这流言也只是在园子里闹腾几日,传不到外头去。 胤禛轻轻爱抚着那单薄的脊背和削肩,心想,看样子朕要好好安慰一下恬儿。 这几日便留宿碧桐书院吧。 胤禛心头火热地想着。 这一场流言蜚语,就像是夏日的雷雨,来得快去得也快,雷声大雨点小,尚未闹大,就已经被镇压下去。 园子里几个嫔妃处都先后被抓走了不少宫女太监,还有其他各处,总之牵连甚大。一时间,整个圆明园行宫都弥漫着一股战栗的气息,再无人敢胡言乱语,一个个战战兢兢,唯恐被殃及。 这一番,到底死了多少人,姚佳欣没统计过,反正去了粘杆处大牢的宫人,有半数都没能活着出来,那些即使活着走出粘杆处大牢的也都是嚼过舌根子的,自然也不可能回到原本地方,要么被逐出宫,要么被发配皇陵、皇庄之类的地方服苦役。 一时牵连甚多,以至于今年内务府小选宫女的指标人数一下子提高了三成。 可见这场流言风波,牵连何等之广。 就在这样惶恐的氛围中,秀女大选之日也渐渐到来了。 在大选之日前一日,四爷陛下才将圈定必留的秀女名单着人送到了澹泊宁静殿。 太后一看名单,脸色就很是不佳。立刻就叫人传了贤妃前来。 得到太后传召之时,姚佳欣正忙着写四爷陛下布置的家庭作业呢,得嘞,但愿太后别啰嗦太久,否则她就得熬夜写作业了。 于是连忙换上一身稍微庄重些衣裳,急匆匆赶到澹泊宁静殿。 太后脸色很是不快的样子,也不多废话,直接叫瑞嬷嬷将名单呈给她:“贤妃不妨先瞧瞧,这就是圈定圈定的秀女。明日殿选,是必定要留牌子的。” 这张单子上秀女其实不算太多,也就二三十个吧,开头清一色满洲世家大族贵女!神马钮祜禄氏、佟佳氏——嗯?! 姚佳欣瞪大了眼珠子,不由脱口而出:“兵部尚书法海之女?!” 法海?! 法海不是和尚吗? 姚佳欣囧了。 太后脸色却很是不快的样子:“不错!这法海是承恩公佟国纲的次子。” 姚佳欣秒速回神,佟国纲她可是晓得滴,这位可是孝康章皇后的亲兄弟,也就是孝懿仁皇后和皇贵太妃的亲伯父!换言之,这个叫法海的不是和尚,人家是康熙爷的表兄弟!也就是四爷陛下的表叔?表叔的女儿…… 这个兵部尚书法海之女佟佳淑离,是四爷陛下的表妹。 表妹这种生物,在康熙朝也是很牛叉,动不动就是贵妃。 但是四爷陛下貌似没有拉表妹入宫的恶习吧?? 姚佳欣弱弱道:“想来是婚配宗室近支吧?皇上有好几个弟弟都等着赐婚呢。”譬如说王太贵人的两个儿子,光头十五个、出继的十六爷,还有十七贝勒允礼,都是黄金单身汉呢! 太后轻哼了一声,“若是赐婚宗室倒也罢了,若是留宫,只怕最少也要跟你平起平坐,保不齐又是个贵妃呢!” 听了这话,姚佳欣沉默了,太后这话里的意思,分明是想引导她敌对法海的女儿。 嗯,法海的女儿,听着怎么那么逗呢? 姚佳欣强忍着没有笑出声,她低头小声道:“既然皇上都圈定了,自然是要留的。至于是否是‘上记名‘……”或许她应该问问四爷陛下? 太后见贤妃低下了头,想是心中不安,于是立刻安慰道:“这宫里好不容易清静些,哀家自然也不愿意又乱起来,你管着后宫就很好。若皇帝有别的安排……唉——”太后叹了口气,露出惆怅的神色。 太后这明显是她挑拨她去吹四爷陛下的枕边风啊…… 不过,她顺了太后意也无妨。 反正留选秀女名单,四爷陛下只给了太后。 姚佳欣若去问四爷陛下的心意,四爷陛下立马就知道是太后透的风。就算四爷陛下不悦,也不会生她的气,只会气太后。 离开了澹泊宁静殿,已经是红日西斜。姚佳欣坐在肩舆上,朝着碧桐书院归去,想着该怎么把四爷陛下勾搭过来,结果却在自己殿外看到了四爷陛下的龙舆。 得嘞,不用费劲了,四爷陛下主动上门了。 正文 第二二七章、名师出高徒 姚佳欣还未入殿,就在外头听见了弘小旭那奶声奶气的叫声。 那一声声叫得,真真是令人喷笑。 “阿妈!阿妈!” 只见殿中,弘小旭被四爷陛下的糕点引诱得直流口水,连叫了好几声“阿妈”之后,弘小旭终于获得了亲爹投喂的一枚桂花糕,开开森森地啃了起来。 胤禛一脸笑容,抚摸着儿子胖乎乎的小脸和肉嘟嘟的小下巴。 有了好吃的点心,弘小旭那叫一个乖,躺平了任摸任吃豆腐。 姚佳欣无语凝噎地立在一丈外,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恬儿什么时候回来的?”姚佳欣没出声,但胤禛闻到了恬儿身上那股子清淡的脂粉香气。那是恬儿最管用的兰泽香,闻着清纯悠远,宛若空谷幽兰。 姚佳欣屈膝行了一礼,“臣妾刚回来,倒是皇上来了有一会儿了吧?” 胤禛“唔”了一声,没有回答她,而是问道:“朕听说太后传了召你。”——朕前脚才把留选秀女的名单送去,太后立刻就叫了恬儿去,所图为何,简直昭然若揭。 姚佳欣没有掩饰,笑着说:“太后给臣妾看了皇上圈定的秀女,里头有个法海的女儿,让臣妾想起了前几日看到白蛇传话本了。” 听了这话,胤禛忍不住发笑,也是恬儿心性舒朗开阔,满脑子都是开心的事儿。 说着,姚佳欣低声道:“皇上会选她入宫吗?” 胤禛心中暗笑,恬儿纵然心性开阔,毕竟是个爱慕着朕的女子,多少还是会吃味的。 于是胤禛不禁起了逗弄的心思,“若朕选她为嫔妃,恬儿会吃醋吗?” 卧槽!尼玛勒个#@#! 姚佳欣虽然外表一幅纯洁妹子样,但内心动不动各种脏话连篇。她忍不住心想,四爷陛下该不会也学先帝,想当表妹终结者吗? 麻蛋,当初是谁说,只是选两个充充数!尼玛直接拿表妹充数啊! 姚佳欣心中愤愤,虽然选秀不可避免,后宫进新人也不可避免,她也没想独占四爷陛下——毕竟让别人守寡是很不道德的事情! 但是尼玛也别来个重量级的秀女啊! 胤禛打量着那张难掩恼羞之色的小脸蛋,忍不住“噗嗤”笑了,“好了,朕跟你开玩笑呢!” 神马?开玩笑?! 姚佳欣瞪大了眼,这种事情是可以拿来开玩笑的吗?整天逗弄弘小旭就罢了,居然还逗弄起她来了!当她是小孩子啊! 姚佳欣不高兴了,直接一甩袖子,扭头去了西边书房。 居然跟朕使起小性子来了,胤禛暗笑,忙正色叮嘱乳母照顾好六阿哥,也快步进了书房中。只见恬儿已经坐在了书案前,咬着嘴唇开始磨墨。 “恬儿这是在做什么?”胤禛好奇地问。 姚佳欣鼓了鼓腮帮子:“皇上布置的每日十张大字,臣妾还没写完呢!” 麻蛋,人生悲催啊! 胤禛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他点了点头,“那你写吧。” 姚佳欣:哼,写就写。 心怀愤愤,心思不专,写出来的字自然不咋地。胤禛看在眼里,不由皱了皱眉。 忽的,一只大手落在了姚佳欣执毛笔的纤嫩柔夷上,直接握住了她的手。 姚佳欣一怔,忙抬头看了四爷陛下一眼。 没想到烛光之下,四爷陛下的神色甚是认真,他声音低沉,带着醇厚的磁性:“专心点儿!” “哦哦!”姚佳欣的心思忙回归到簪花小楷上。 胤禛握着她的手,开始运笔,毛笔在宣纸上缓缓勾勒出一个端正秀雅的小字,那低沉的男低音在她耳旁再度响起:“不要总是照猫画虎,要仔细揣摩其意蕴。行笔的时候要用中锋,提笔的时候要轻盈……” 四爷陛下一边儿握着她的手沙沙写出一个个娟秀的小字,一边在她耳边提醒她写字的要领。四爷陛下教她写了七八个字,便缓缓松了手,只在一旁提点。 姚佳欣不知不觉间也渐渐聚精会神,发现这样写出来的字果然漂亮多了。 墨香在书房缓缓弥散,一时间只闻得毛笔划过宣纸的沙沙之声,如微雨绵绵。 很快,姚佳欣的家庭作业写完了,觉得比从前稍微顺手了些。 胤禛一一翻看,满意地点了点头,“稍微有点长进。” 姚佳欣笑着拍四爷陛下的马屁:“名师出高徒嘛!” 胤禛笑了,俯首在她耳畔吹了一口热气,“那恬儿这个徒弟今晚可也好好报答朕这个师傅。” 一言不合又开车啊四爷陛下。 姚佳欣忙嗔了她一眼,“明日便要开选了,臣妾还要早早去澹泊宁静殿呢。”——意思是让四爷陛下开车悠着点。 胤禛点了点头,“放心,朕心里有数。” 姚佳欣撇嘴,这种事情四爷陛下绝大多数时候都是没数的。 一夜巫山云雨,姚佳欣累断腰。 大清立国已有百余年,满蒙汉八旗人丁繁衍数代,人口数量早就翻了好几个翻,参选秀女人数也呈现爆发式的增长。那些参选秀女名单,姚佳欣虽没数过,但粗粗估计,两三千秀女还是有的。这显然不可能一两天选完。 太后也是上了年纪的老人家,选秀之日少不得着朝服正装,也是很辛苦的。因此太后一天只选两个旗的秀女,满蒙汉各八旗加起来也就是二十四个,因此统共要花费十二日才能选完。 雍正五年三月初九,是个黄道吉日,也是选阅满洲正黄旗和镶黄旗秀女的日子。首先秀女要赶到圆明园的西宫门,有礼部官员引导,交给宫中太监。由太监将两旗秀女引至临近宫门的一处宫苑,在这里有专门的嬷嬷负责检查秀女是否是处子之身、身上是否有疤痕、是否有异味,以及姿色过于丑陋的,直接淘汰,连殿选的资格都没有。 因此这第一轮就淘汰,是蛮丢人的事情。但是通常那些世家大足贵女,哪怕真的身上有疤痕,嬷嬷也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这一轮的“初选”因此通过率还是蛮高的,嬷嬷其实并不严格,除非太过有碍观瞻,基本都会让你去参加殿选,介时没入太后太妃们的眼缘,再落选也不至于太丢人。 因此通过的秀女,超过七成。毕竟都是上三旗秀女嘛,后头的下五旗或者汉军旗的初选淘汰率才会略高些,但也不会超过五成。 而接下来的殿选,淘汰率才是最高的。 “殿选”只是个一种称谓,其实太后选阅秀女的地点未必在哪个殿宇,可以由太后做主随便指派个地方,有时候甚至是在御花园选个风景秀丽的地方。 不过太后好像很是重视这次选秀,甄选秀女的地点就在太后的澹泊宁静殿。 正文 第二二八章、殿选(上) 雍正五年三月初九,是个晴朗的日子。 碧空如洗,空气里也弥漫着一股花朵的甜香。 姚佳欣身穿妃位朝服,强忍着腰部的不适,早早赶到的澹泊宁静殿,只见太后也穿着威仪华贵的朝服。 这皇太后的朝服,与皇后朝服是一个级别的,头戴三层鸾凤点翠嵌珠朝冠,冠上足足有七只金凤和一只金翟,身穿明黄缎绣五彩云金龙朝袍,外罩石青色绣金立龙文无袖朝褂,再配上三串朝珠以及金约、领约、耳饰,这气场一下子就出来了。 姚佳欣这身妃位服制,跟太后这一身行头,完全不是一个级别的。 澹泊宁静殿中,照旧满是迦南香的气息,缭绕不绝。 太后端坐在上头的宝座上,旁边还陪坐着一个年轻的妇人,那妇人不过三十许的模样,不过穿了一身级别不低的朝服,亦难掩贵气。仔细一瞧,这妇人容颜精致,脂粉淡扫,虽眼角眉梢难掩细纹,但着实是一个颇有颜色的美妇人。 这位就是贵太妃瓜尔佳氏,先帝爷的和妃。 “臣妾给太后请安,太后万福金安。”姚佳欣上前先端端正正给太后请了安,然后才向贵太妃屈了屈膝盖,“贵太妃万福。” 瓜尔佳贵太妃微微颔首,却不多话,而是看向了太后,露出了请示之色。 其实太后与瓜尔佳贵太妃也没什么旧怨,只是不喜她总跟佟佳氏走得近罢了。而贵太妃无儿无女,自然也不敢得罪太后娘娘,因此神色很是谦和。 太后端坐在宝座上,神色有些不苟言笑,但在看到贤妃的时候,神色稍微和缓了些,太后上下打量着贤妃脸蛋,不由笑了:“你今日的妆容倒是喜气。” 姚佳欣也不掩饰,坦白地道:“臣妾毕竟不年轻了,怕被秀女没比下去,自然要好好装扮。”她今日脸上脂粉也比往日里更多些,脸上傅了两遍上好的宫粉,两腮与眼梢俱多扑了些胭脂,显得分外明艳。 太后“噗嗤”笑了,“你可都是正三品的贤妃了,还怕那些小丫头片子?” 姚佳欣含笑道:“在太后眼里,自然是一群小丫头片子,可在臣妾眼里,着实有不少高门贵女。” 听到“高门贵女”四字,太后撇了撇嘴,露出几分不屑之色,“高门贵女又如何?无论是给皇帝充实后宫,还是赐婚宗室,都得选贤惠端庄的,可不能一味只挑高门贵女!” 姚佳欣当然明白,太后出身更是寒微,对昔年压在自己头上高门贵女早有不忿。此刻只见贵太妃的脸色有些不太好,但是碍于太后威仪,也不敢多说什么。 是了,这位贵太妃瓜尔佳氏也出身高门。 贵太妃勉强露出个笑容:“太后,时辰不早了,不如尽快选阅吧。” 太后瞥了贵太妃一眼,“今日原该让皇帝也一通前来选阅的,只是皇帝朝政繁忙,无暇前来。你与贤妃便帮着哀家好好掌掌眼。” 贵太妃低下头称了一声“是”,声音甚是柔婉。 姚佳欣忙笑着拍马屁:“太后的眼光是最好的,臣妾在一旁跟着学学就好了。” 太后笑了:“数你嘴甜!”然后又和蔼地道:“快坐下吧。” “是。”姚佳欣这才入座。 她与贵太妃分别坐在太后两侧的花梨木南官帽椅上,看似是协同选秀的样子。但很明显,这位贵太妃是无意插手选秀,只是碍于四爷陛下的圣意,才不得不参与进来。 只见一个三十来岁的太监展开名册,对着殿外高呼:“满洲镶黄旗一等公阿灵阿之女钮祜禄敏湘、满洲镶黄旗兵部尚书法海之女佟佳淑离、满洲正黄旗佐领巴图之女瓜尔佳惠仪、满洲正黄旗……” 太监一开口便念了五个名字,全都是满洲上三旗著姓大族贵女,没一个是简单的。 五个秀女也被整整齐齐引入殿中,于一丈外便端端正正跪了下来,礼仪上都无可挑剔。只是秀女都低着头,看不清容颜,都竖着简单的小两把头,头上没有过多的簪钗首饰,都是很清雅的装扮。——哪怕再高门,毕竟是秀女,不宜打扮得过于花枝招展。 只听五人齐刷刷道:“参见太后,愿太后千岁金安!” 太后居高临下瞥了一眼,片刻后才高贵地道:“都抬起头来。” 五人这才齐刷刷抬起小脸,秀女不许浓妆艳抹,因此一张张都是颇为素净的小脸,论容颜没有太出挑,但都是眉清目秀,小脸十分娇嫩,充满了胶原蛋白。 太后扫了一眼秀女,“哀家仿佛听见,这里头有贵太妃的族人?” 贵太妃瓜尔佳氏忙道:“回太后,是最左边那个,只是同族而已。” 太后仔细打量了最左边那个秀女,观之不过十四五的样子,脸蛋尚且有些稚嫩,太后颔首:“长得还算标志。” 贵太妃原不过就是来充数的,没想到太后却突然夸赞自家格格,连忙道:“太后谬赞了。” 姚佳欣心中暗想,太后明明不喜贵太妃,却突然示好,明显是另有所图。姚佳欣的目光不由落在那个法海之女佟家淑离身上,这秀女观之十六七岁的模样,薄施粉黛的小脸虽不算绝色,但也不失为一个标志佳人。 幸好四爷陛下无意选这位佟格格入宫。 四爷陛下虽有迁怒了佟国维,但对佟国纲之子法海很是重用。今早素雨特特禀报了一些这法海的履历,此人二十四岁就中了进士,后来还被先帝委任为十三爷和十四爷的授业师傅。四爷陛下登基后,委任他为兵部尚书,可谓是十分信重。 还有那个承恩公阿灵阿之女钮祜禄敏湘——长相颇为明艳,在这五个秀女中是最出挑的,一双丹凤眼微微上挑,颇有几分贵气。这阿灵阿可是孝昭仁皇后的亲兄弟——得嘞,这又是一个四爷表妹。 然而太后却无视了这两位“表妹”,对那个家世略次一些的瓜尔佳惠仪多加询问,“今年几岁了,读过什么书?” 瓜尔佳惠仪乖巧地回答:“回太后,奴才今年十四岁,平日里除了女则女训,只读过几本佛经。” 太后满意地点头,对太监道:“很是不错,记下名字留用。” “谢太后恩典!”瓜尔佳惠仪连忙郑重磕头谢恩。 正文 第二二九章、殿选(下) 姚佳欣算是看出来了,太后明显是抬举这瓜尔佳氏,故意冷淡对待佟佳氏和钮祜禄氏。以达到拉拢贵太妃的目的。 贵太妃忙小心翼翼道:“太后,另外几个秀女也很出众。” 太后这才将高贵的目光扫过跪在地下的佟佳氏与钮祜禄氏,转脸对姚佳欣道:“贤妃觉得如何。” 姚佳欣腹诽,四爷陛下都圈了名字了,她还能如何?反正四爷陛下并无选高门贵女入宫之意,她微微一笑:“太后做主就好,臣妾没有异议。” 太后自然也没奢望贤妃跟皇帝对着干,只是要引起贤妃警惕罢了,太后淡淡“嗯”了一声,“好歹是孝懿仁皇后和孝昭仁皇后的族人晚辈,暂且记下名字吧。” 这佟佳格格与钮祜禄格格虽然努力镇定,但眼眼眸中分明有一丝慌乱,二人连忙磕头谢恩,无不松了一口气。 紧接着太监有开始高声念下一批秀女的名字:“满军镶黄旗二等侍卫颜德之女乌雅如茵、满军正黄旗……” 姚佳欣二等侍卫这个官职不由一愣,因为这只是正四品的官,怎么也不该排得这么靠前啊。再听到乌雅如茵这个名字,才恍然大悟,肯定是太后的母族晚辈。 果然太后露出了笑容,“这丫头是哀家一个侄儿的女儿,今年已经十七了。” 贵太妃连忙送赏赞赏之词:“瞧着很是秀雅,有几分太后年轻时候的样子。” 反正这辈分比四爷陛下小,显然是不可能留在宫里的,姚佳欣便也不要钱似的送上溢美之词:“不但模样好,举止也十分端庄。” 听到贤妃的称赞,太后笑容更加和蔼,立刻对那乌雅如茵道:“这是贤妃姚佳氏。” 那乌雅如茵其实相貌很是一般,亏得是太后的侄孙女,要不然很有可能连初选那轮都过不了。乌雅如茵听到太后介绍贤妃,不由一喜,立刻略一侧身,恭恭敬敬磕了头:“参见贤妃娘娘,愿娘娘如意金安!” 姚佳欣有点懵逼,太后特特让侄孙女乌雅氏给磕头是几个意思?? 直到这第一日选秀落下帷幕,太后才终于表露出了自己的意图,“哀家听说你有个弟弟尚未婚配。” 姚佳欣终于恍然大悟,太后居然想跟她联姻?? 姚佳欣不禁有点懵逼,她低声道:“那个十四福晋有个小妹,日前刚刚引荐给了臣妾母家的太夫人……所以,您跟十四福晋这……”——这是闹哪样儿?乃们婆媳能不能统一一下意见?!一人介绍一个媳妇给我弟弟,这叫我怎么选啊! 听了这话,太后神色也有些尴尬,完颜氏居然有意把自己母家小妹许给贤妃的弟弟?居然也不跟哀家说一声? 太后咳嗽了两声,“那这事儿就缓缓再说吧。” 姚佳欣点了点头。 太后尴尬得,连忙转移话题缓解尴尬:“你母族可有参选的秀女?” 姚佳欣也正想找机会说这事儿呢,便笑着道:“臣妾也正想跟太后禀报呢,臣妾母家刚好有个妹妹,是臣妾叔父的小女儿,今年刚满十三岁。只盼着能留宫长长见识,就心满意足了。” 太后心道:不过就是通过殿选、留宫学完规矩再撂牌子,这点小小要求根本不算什么。于是太后欣然允诺。 “哀家记下了。”太后颔首道。 两日后,终于选到了满军八旗之末的镶蓝旗,姚佳欣才终于见到了自家这个从未见过的六堂妹乐筠,这丫头长得一团孩子气,模样还算清秀,脸蛋圆圆的,杏眼很大很明亮,不过举止很是局促。那小脸上透着几分惶恐不安,在看到她这个贤妃的时候,才略略安心了些。 太后打量着跪在地下抬起的一张张略施粉黛的小脸,目光落在那个小姚佳氏身上,不由对贤妃道:“长得还算乖巧。” 姚佳欣笑着道:“只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孩子罢了。”心里忍不住吐槽,十三岁的小萝莉,就要参加选秀!选秀是个什么活动?——给皇帝和宗室子弟选媳妇的相亲大会啊!! 真是禽兽啊! 太后笑着吩咐太监:“记下名字留用。” 姚六娘圆圆的小脸上满是惊喜,她急忙磕了个头,“多谢……太后恩典。”这声音都有些磕磕绊绊,可见是何等紧张。 殿选是极为枯燥的,秀女们每五个人一排被宣进殿,磕头请安,太后偶尔问几句,更多的时候是连问都不问,瞥了一眼就给撂了牌子。 毕竟有那么多秀女等着觐见呢,可没那么多功夫一个个询问。 基本上都是太后做主决定去留,贵太妃和姚佳欣这个贤妃只是陪衬而已。 两个旗的秀女选阅下来,怎么也得两三个时辰,这么长时间保持着端庄的坐姿、优雅的仪态,也是很累人的。 更累人的是,这种事情得持续十二天! 殿选的过程中,四爷陛下愣是一次都没驾临! 简直令人无语,这到底是是给谁选秀啊! 肿么感觉四爷陛下跟没事儿人似的! 姚佳欣原以为选阅到汉军旗镶白旗的时候,四爷陛下会露个脸呢,毕竟小年糕会出场。 结果选到汉军下五旗,四爷陛下还是没来。 “汉军镶白旗内阁学士年羹尧之妹年思窈,年十四!” 这年思窈的确是个十分纤细窈窕的女子,盈盈曼妙入殿,整个人的气度容貌与其他几个秀女简直是高下立分。 那瓜子脸小巧盈盈,小脸白皙得宛若冬日之雪,白得简直发亮,小脸略有些苍白,显得整个人弱柳扶风,娇柔楚楚。 太后很是不喜这种楚楚可怜的女子,略蹙了蹙眉,但也晓得这是皇帝特意圈定留名的女子,便道:“长得还算周正,记下名字留用吧。” 那年思窈眉眼飞跃然欢喜,连忙盈盈磕头,语气娇嫩得若春日黄莺:“谢太后恩典!” 这娇软滴滴的声音,也是太后所不喜的,“去汇芳馆好生学规矩吧!”——不管皇帝打算自己留着,还是赐婚,这样仪态都着实不够端庄。 年思窈自然也听出太后话语里的嫌弃之意,咬了咬薄唇,低头称“是”,在起身退下的一瞬间,她悄然抬起头朝着上头瞥了一眼,目光在那位最年轻、穿着妃位朝服的女子身上定格了片刻,便又飞快低下头,谦恭地退出了殿。 别的秀女都低着头,不敢乱看半眼,规规矩矩退下。唯独这年氏还抬头偷偷看了她一眼。 姚佳欣挑了挑眉毛,看样子这年氏不是什么安分规矩之辈啊。 正文 第二三零章、秀女留宫 待到汉军旗秀女选阅完,这殿选就彻底结束了。 劳累了多日的姚佳欣,终于松了一口气。 傍晚的时候,圆明园总管太监张保前来禀报,“禀贤妃娘娘,殿选留用秀女二百二十六人,都已经安置于汇芳馆。” 姚佳欣端坐扶手椅上,“辛苦你们了。” 张保一脸谦顺:“这些都是奴才们分内之事。”说着,张保又道:“太后娘娘已经指派了瑞嬷嬷前去汇芳馆,一则是帮着教引嬷嬷们教导秀女们规矩,二则也是替太后娘娘相看秀女们质素如何。” 姚佳欣点了点头,“知道了。” 张保抬起头请示道:“不知娘娘您——可否要派遣身边嬷嬷前去汇芳馆襄助教导秀女?” 听了这话,姚佳欣微微一愣:“这合乎规矩吗?”——说什么派去襄助教导规矩,实则就是提前监视秀女一举一动。 姚佳欣倒是有点心动,提前监视一下也好。 张保笑着道:“娘娘如今代中宫掌摄六宫事物,又奉皇上圣意协理太后选秀事宜。娘娘多关心一下汇芳馆的秀女们,也是应当的。” 姚佳欣点了点头,目光扫过身边的几个宫女嬷嬷,素雨无疑是最忠心的,只不过毕竟太年轻,倒是许嬷嬷——和尤嬷嬷一样都是四爷陛下当初指派的人,忠心自是毋庸置疑,而且用四爷陛下指派的人,等同一切都摆在明面上给四爷陛下瞧。 “许嬷嬷的规矩礼仪倒是极好。”姚佳欣微笑道。 许嬷嬷激动了,被打发教导娘娘身边宫女太监这么久,终于要熬出头了! 许嬷嬷忙噗通跪下:“奴才必定竭尽全力!!”——娘娘让她去汇芳馆可不只是教导秀女规矩而已,更是让她去监视,一旦发现不安分的、狐媚的,也能让娘娘心里有数,提早防备。 姚佳欣忽的想起殿选那日,六娘乐筠身上的旗服倒是不错的料子,瞧着似乎是年节的时候她赏赐母家的衣料,不过两把头上的簪钗都很是普通…… 便打开了自己的首饰盒,从里头挑了一支上好的金累丝嵌红宝石步摇,并一对南珠耳环,让许嬷嬷拿去赏赐给六娘。秀女若是装饰过于简朴,只怕会被人小觑。她赐这些首饰,也是有给六娘撑腰的意思。 汇芳馆。 这里远离嫔妃住处,四周山环水绕,可说是一处极为清静宜人的所在。然而如今的汇芳馆却住满了正当妙龄的秀女,莺莺燕燕,好不热闹。 汇芳馆是一座四合院式的宫苑,正房五间,是嬷嬷们考校秀女的地方。东西两侧的庑房倒是极多,各有十二间。除此之外,还有倒座房、后罩房,以及西侧小跨院。瞧着虽宽敞,但要安置二百多秀女,还是蛮拥挤。 因初选是按照先满蒙后汉的顺序筛选,因此满军旗、蒙军旗的秀女过了殿选被引领到汇芳馆,自然而然就占据了两侧庑房。最后留给汉军旗的便只有倒座房、后罩房以及西侧小跨院了了。 这倒座房是与正房相对的屋子,正好是坐南朝北,到了夏日里极为溽热。而后罩房则是正房后头那排屋子,光照被正房遮挡,因此冬日里十分寒冷。这两处一般都是给下人们的住处。而西侧那小跨院也好不到哪儿去,房屋十分低矮狭窄,远不能跟正院的东西庑房相比。 年思窈是塞了足足了银子,才被分配到小跨院中一个稍微好点的屋子居住,看着这狭窄的屋子,而且还得跟好几个秀女一起挤在这里,年思窈娟秀的眉毛忍不住颦蹙了起来。 屋里一个脸庞圆润和气的秀女笑着上来打招呼:“我叫海晏,家父是山东布政使参道。不知这位妹妹怎么称呼?”这个叫海晏的秀女观之十六七模样,瞧着刚进来这位秀女身量瘦小,明显比自己年纪小,便托大叫了一声妹妹。 布政使参政,是从三品的地方官,管一省钱粮事物,是布政使的直接下属。而布政使又是总督的下属。 年思窈娇俏的脸蛋上浮起骄矜之色,“我姓年,名思窈。家父是已经致仕,早年曾任湖广总督。” 秀女海晏少不得吃了一惊,她在京中的伯父家居住待选,倒也听说前湖广总督年遐龄幼女也当选,没想到就是眼前这位!她原本还以为汉军旗大家族的格格,该是何等端庄贵气,没想到竟是这么个跟扬州瘦马似的女子。 听到“湖广总督”四字,屋里其余三个正在拾掇床铺的秀女也吃了一惊。 “早听说年老大人爱女也正值当选之年,一直无缘一见呢!” “原来姐姐就是年家格格,姐姐当真好颜色!此番定能雀屏中选!” 其余秀女连忙上前巴结。 年思窈的确面容姣好、身量窈窕,一张粉白无暇的脸上略带羞赧之色,“家父早已致仕,如今在京中颐养天年,其实也不算什么。” 秀女海晏终于回过神来,立刻客气地:“年老大人虽然致仕,但两位公子俱是人中龙凤,都官居高位。”年遐龄是致仕了,但年希尧、年羹尧二人都在京中任职,无论哪个官职都比自己阿玛高,海晏也不敢有所不满,言语中带了几分礼敬。 年思窈粉面含笑,一双桃花眼甚是娇羞,小小年纪,便透着别样的风流。又有那样位极人臣的父兄,哪怕身在汉军旗下五旗,仍颇有几分骄矜自得。 秀女海晏忙笑着对年思窈介绍另外几个秀女,其余几人家世都是中等上下,虽不及海氏,但在汉军旗秀女中已经是很不错的家世了。 一时间,屋里几个秀女争相巴结,秀女海晏也不敢托大称呼“妹妹”了,而是改口尊称“年格格”。 海晏客气地道:“这里着实有些狭窄,委屈年格格了。” 年思窈想着东边宽敞的庑房,想也知道必定住着满蒙贵女,她笑了笑,“这只是一时的,不打紧。”——一时的委屈又算得了什么,年思窈自负,纵然有家世门第比她高的,也必定不及她美貌,纵有比她貌美的,也断断没有她这般家世。 年思窈面带微笑,“海格格是从山东赶来参选的吗?” 海晏忙道:“年初就入京了,一直住在京中的伯父家。”——她又忙将自己伯父的官职和宅邸报上去。 年思窈小巧的脸蛋带着温柔的笑容,看上去甚是温文有礼,“那可巧了,我们年家在京中的宅邸也在那附近呢。” 海晏露出看可惜神色:“只可惜我一直被伯父伯母拘在后宅学规矩,未能去年府拜见。” 年思窈含笑浅浅:“如今可好了,咱们同住一个屋檐下,可以好生亲近了。”——年思窈心想,这海氏容色虽不算出挑,但天庭饱满,长了一幅福相,这样的相貌很讨喜,家世在秀女中也是偏上的,说不定有些造化呢。 海晏大喜,这位年格格家世容貌都如此出挑,将来前途不可限量,能够提前与之交好,自然是大有裨益。 于是两个秀女笑语连珠,聊着一些衣裳首饰之类的话题,另外几个略次、姿色也不出众的秀女便完全成了陪衬了。 正文 第二三一章、秀女真有钱 汇芳馆的庑房中早已住满了满蒙秀女,东庑房第二间屋子里,年方十三的秀女姚六娘有些胆怯,因为这个屋子里住的动辄是世家大族的格格,有位瓜尔佳格格是贵太妃的侄女,有位乌雅格格更是太后的侄孙女,甚至还有一位佟格格,乃是兵部尚书之女,已故祖父乃承恩公佟国纲。 跟这几位比起来,姚六娘实在是寒微极了,她父亲只是个通判,区区六品小官。她身上唯一值得称道的,就是贤妃娘娘的妹妹——而且还不是亲妹妹,只是叔父家的堂妹而已。同住一屋的几位格格无不仪态优雅、举止贵气,跟她们一比,自己根本就只是个上不了台面的小毛丫头。 但是昨日,贤妃娘娘身边的许嬷嬷送来一支步摇和一对耳环之后,所有人对她的态度都亲切了不少。 “姚妹妹,你头上这支金累丝步摇可真是漂亮。”乌雅如茵笑着称赞,“上头嵌着的那颗鸽血红宝石成色也是极好。我也有一支这样的步摇,是去年太后娘娘赏赐的,一直不舍得戴。” 正在描眉的佟佳淑离忍不住撇了撇嘴,这乌雅氏自打进了汇芳馆,就总要找机会炫耀一下。佟佳淑离最是瞧不上这样的暴发户。 佟佳淑离回首一笑,“我瞧着那对南珠耳环玉润浑圆,更显雍容雅致。姚妹妹怎么没带上?” 姚乐筠小声地道:“我年纪小,戴不出珍珠的雍容气度。” 佟佳淑离莞尔一笑,从自己的剔红牡丹纹首饰盒中取出一对成色上好的白玉葫芦耳环,道:“若姚妹妹不嫌弃,我这双羊脂白玉葫芦耳环便赠与你吧。我瞧着你肤质白皙细腻,与这羊脂玉很是相配呢。” 姚乐筠虽没有羊脂玉的首饰,但也晓得这种玉极为珍贵,如何敢收?她连忙摆手,“不用了,这太贵重了!” 佟佳淑离笑着将这对成色上佳的羊脂玉耳环塞到姚乐筠手中,“不过就是一对耳环,我与姚妹妹一见如故,就只当是见面礼了。” 乌雅如茵看在眼里,露出了不屑之色,这佟佳氏还真会收买人! 这时候,房门被敲响了,乌雅如茵语气不快地扬声问:“谁呀?!”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走进来了一个衣着华美的秀女,那秀女相貌明丽,未语先笑,“这不是乌雅姐姐么,有些日子没见了。我记得上次见面,还是贵府承恩公夫人的寿宴呢!” 乌雅氏自然认得眼前这个秀女,正是承恩公阿灵阿的小女儿钮祜禄氏,这钮祜禄氏一进来便首先跟自己打招呼,而且面带笑容,语气亲和。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乌雅格格点了点头:“原来是钮祜禄格格,久违了。” 钮祜禄敏湘笑着道:“我今年十六岁,若乌雅姐姐不嫌弃,叫我敏湘便是。” 这钮祜禄氏这等高门贵女主动放低身段结交,乌雅如茵顿时倍觉脸上有光,笑着点头道:“敏湘妹妹。” 而后,钮祜禄敏湘像是刚刚看到佟佳淑离似的,笑着道:“佟妹妹原来跟乌雅姐姐同住一室呀,妹妹也真是有福气。” 佟佳淑离脸色有些不快,跟这个暴发户一般的乌雅氏住在一个屋子算什么福气! 钮祜禄敏湘又笑着与乌雅如茵道:“乌雅姐姐可否跟我介绍一下另外两位格格。” 见佟佳淑离不快,乌雅如茵便高兴得紧,“这位是贤妃娘娘的堂妹——乐筠妹妹,另外这位是贵太妃的母族侄女,叫惠仪。” 钮祜禄敏湘笑着与佟佳氏瓜尔佳氏二人打了招呼,又语气亲和地对姚乐筠称赞:“位姚格格生得真是标志可人。” 姚乐筠忙客气地道:“钮祜禄格格谬赞了。”——姚乐筠明白自己姿色平平,远比不过眼前这位钮祜禄格格。 乌雅如茵笑着说:“这姚家真是出美人,贤妃娘娘是一等一的天姿国色,姚妹妹如今虽小,也是美人坯子!” “不敢当、不敢当。”姚乐筠红着脸摆手。 佟佳淑离暗暗冷哼,这钮祜禄氏还真是长袖善舞。 正在逗弄弘小旭的姚佳欣,浑然不知汇芳馆中的秀女们已经开始拉帮结派了。 弘小旭穿着开裆裤,撅着小屁屁从姚佳欣面前爬过,一溜烟爬到了炕几前,肉呼呼的小爪子伸过去,抓住了黄梨木炕几上那珐琅云纹盘中的松软点心——铜锣烧。 姚佳欣发现,自己儿砸也挺喜欢吃铜锣烧的。双手捧着恁大一块,巴滋巴滋咬着,那声音,听得她都觉得饿了。 于是她也摸了一块铜锣烧,陪着弘小旭一块吃。 同时,另一只手揉在了弘小旭的小屁屁上,弘小旭正专心致志地吃着铜锣烧,因此一点也不反抗亲妈的调戏,乖得不得了。 秀女虽入了宫,但身份未定,一应份例用度都是比照一等宫女,每日猪肉一斤、白老米七合五勺、随时鲜菜十二两,吃食绝对够吃的,只不过都是大锅煮出来饭菜,别指望多好吃。至于胭脂水粉什么的,更是不必肖想。 这也是早就有惯例,并非姚佳欣苛待秀女。反正秀女都是带了充足的银钱入宫,嫌弃不好吃,可以自己花钱打点嘛,还有胭脂水粉衣裳首饰什么的,肯定都是自带入宫。 秀女的日子过得也很单调,无诏不得离开汇芳馆半步,每日跟随教引嬷嬷学习宫中规矩礼仪——其实那些高门贵女早就提前好几年就延请了宫中退役的宫女或嬷嬷教导规矩,寻常人家的格格自然没这条件,因此礼仪上的差距,教引嬷嬷们一眼便能看出高下。 从行走坐卧,到请安行礼,以及言谈举止,无不透露出是大家闺秀还是小家碧玉。 这些教引嬷嬷一个个都长了火眼金睛,哪个秀女端庄优雅,一看就是皇家福晋的仪态,哪个秀女千娇百媚,一看就是有望成为宠妃,教引嬷嬷不消几日便心里有了数。暗暗记下名字,等禀报上头知晓。 汇芳馆的秀女,不管身份高低,都是轻易不敢闹事。因为一旦出了事儿,教引嬷嬷便能做主撂了牌子——除非你家世相当过硬。不过即使是佟家、钮祜禄家这样的高门贵女,对待教引嬷嬷也都很是有礼,该塞的银子,只会比别人塞得更多。只求教引嬷嬷在太后、皇上面前说一两句好话,再不济起码别说坏话。 因此教导秀女一回,这些教引嬷嬷绝对赚得盆满钵满。太后身边的瑞嬷嬷、御前的司礼嬷嬷都是重点讨好对象,至于贤妃派来的许嬷嬷,秀女们也不敢怠慢。 三五日下来,收的银子之多,让许嬷嬷有些胆战心惊,少不得赶紧回了一趟碧桐书院,向娘娘一一汇报。 姚佳欣听了之后,也不禁暗暗咂舌,“这些秀女还真有钱啊!” 许嬷嬷忙道:“主要是一些满蒙贵女,出手十分阔绰。佟格格和钮祜禄格格都打赏了五十两银子呢!这两位格格在汇芳馆隐隐有些针锋相对,只是不曾闹到明面上。” “还有乌雅格格与佟家格格同住一室,似乎也隐隐有些不睦。”许嬷嬷又道。 “哦?”姚佳欣露出了饶有兴味的神色,看样子汇芳馆表面平静,暗地里很热闹啊。 争就争吧,反正四爷陛下并无选高门贵女充实后宫之意。只要别闹得太过就成。 “你仔细盯着,只要不出大岔子,就不必干预。”姚佳欣淡淡道,“万事都有御前的派来的教引嬷嬷还有太后派去的瑞嬷嬷主持呢。只多看少说,仔细盯着便是。” “奴才省得了。”许嬷嬷忙应声。 正文 第二三二章、四爷赐婚 秀女既已留宫,表面上还算安稳。姚佳欣觉得该操心一下自己幼弟的婚事了,于是叫人私底下调查了一下十四福晋那个逾岁的小妹,以及太后那个侄孙女乌雅如茵质素如何。 这个小完颜氏,小字积秀,与十四福晋一样都是侍郎罗察嫡妻所出,容色十分秀丽,十四福晋那般雍容秀美,想来她的嫡亲的妹妹也不会差。因侍郎夫人病弱之故,这完颜积秀时常替母亲打理侍郎府家务,因此十分聪敏,谙熟人情世故。若非逾岁,只怕未必会选择姚家。 至于那乌雅如茵,那模样她也见过,很普通,不过也算不得丑,想来容貌是不及完颜家这位小格格。在汇芳馆留宫期间,貌似对姚六娘也很是亲近。——这点她叫是许嬷嬷回禀的消息,许嬷嬷还说这乌雅如茵言行举止颇有几分高傲,喜欢炫耀,不过也不算什么太大的缺点。 姚佳欣一时有些难以决定,索性请示一下四爷陛下。 反正文砺的婚事,她本来就打算求四爷陛下赐婚的,自然这人选的问题也得四爷陛下同意才成。 所以趁着还没被太后赶鸭子上架,赶紧告诉四爷陛下吧。 听了恬儿一席话,胤禛不由皱起眉来,“侍郎罗察之女?都十八了,有点老了吧?” 姚佳欣不由黑线,十八都老,那她这个三十的岂非是老不死了?! “完颜家这位格格也只比文砺大三岁而已,而且年纪大些好,端庄懂事!”姚佳欣很是不忿地道。 胤禛有点不解,恬儿怎么好像有点生气的样子?莫非是真的瞧中罗察的小女儿了?? 胤禛“嗯”了一声,“若品性真的好,也并非不可。反正肯定比乌雅家有教养!” 姚佳欣黑线了,四爷陛下,乌雅家可是您的外祖家!这么黑乌雅氏一族不太好吧?不过说实在的,论家族底蕴,乌雅家毕竟是从包衣旗抬上来的,不及完颜家也是理所当然。 “其实那位乌雅格格也不差,就是容色不出挑,德性什么的,臣妾的确不清楚。所以才要请示皇上。”姚佳欣忙委婉地道。 胤禛哼了一声,“不过就是个二等侍卫的女儿,能好到哪儿去?” 姚佳欣无语,这个二等侍卫可是太后的亲侄儿,也是四爷陛的表兄弟诶!这么嫌弃不太好吧? 胤禛又道:“其实朕是打算从秀女里挑个好的,指婚给你弟弟的。既然你中意完颜氏女,这完颜家的教养也还算不错,家世门第也还算凑合。” 姚佳欣大汗,“完颜家可是世家大族,若非逾岁,哪里轮得到臣妾的弟弟高攀?” 胤禛笑了,“恬儿太过自谦了。如今太后和完颜家都瞧上你弟弟,可见是她们慧眼识珠。你这个弟弟,还是有些出息的。”——读书虽不算多聪明,但起码比恬儿强多了,又肯用功——这点比恬儿更是强百倍,去年秋闱虽名落孙山,但毕竟才十五,十五岁的秀才已经很不错了。 姚佳欣被夸得有点脸红,“这么说,皇上同意了?” 胤禛附耳吹了一口热气,“朕若赐婚,恬儿要如何报答朕?” 额……四爷陛下您怎么动不动就要报答?? 姚佳欣:o(*////▽////*)q 当晚,姚佳欣身体力行地报答了一下四爷陛下的恩典,报恩真的是一件很累很累的事情。累得姚佳欣第二天差点起不了床。 但是她必须得起床,因为太后身边的瑞嬷嬷来了,说太后有事,请贤妃娘娘速速前往澹泊宁静殿。 得嘞,四爷陛下好应付,太后哪里可得费点心思了。 于是赶忙穿戴整齐,却发现脖子上居然有有小草莓! 而且小草莓的位置有点高,龙华都遮不住!o(╯□╰)o 这么肿么办呀? 沉思了片刻,姚佳欣只得偷偷从芥子空间里取出一瓶遮瑕膏,涂啊涂,终于把小草莓给遮盖住了。 不愧是大牌遮瑕膏,遮盖力度果然极好。 澹泊宁静殿。 太后的老脸很是不佳,“哀家今日一大早起来,便听说皇帝突然下旨,给你弟弟赐了婚!” 姚佳欣讪讪,四爷陛下您下手可真快。 她忙解释道:“皇上昨日驾临碧桐书院,突然说要选个秀女,赐婚给臣妾弟弟。臣妾只好合盘脱出,将十四福晋和太后您要做媒的意思转告皇上。结果……皇上说完颜家的教养不错,故而就赐了婚。” 听了这话,太后老脸黑了三分,完颜家教养不错?难道乌雅氏教养就差了?!皇帝这是什么意思? 姚佳欣见太后脸色更难看了,急忙解释道:“臣妾也提了乌雅格格,说不管哪家的格格,都是臣妾的弟弟高攀了。皇上虽觉得侍郎罗察的小女儿年纪略大了些,但最终还是选了完颜氏。”——姚佳欣毫不犹豫把所有黑锅都推给了四爷陛下,太后您要恨就恨你亲儿子吧! 这本来就不该怨她吗!她又没嫌弃乌雅如茵!当然了,她心底里还是更中意十四福晋的小妹的。 “臣妾想着,完颜家也不是外人,所以也不敢太顶撞皇上。”姚佳欣弱弱道,反正不关老娘的事儿,黑锅全让四爷陛下背。 太后深吸了一口气,强行压下怒火,“完颜家自然也不差,但如茵这孩子着实乖巧懂事,哀家本有意亲上加亲,没想到——”完颜氏肯定不敢与哀家顶撞,自然好办,没想到皇帝居然横插一杠! 姚佳欣叹了口气,满是遗憾地道:“是臣妾的弟弟无福。乌雅格格可是承恩公府的贵女,臣妾自是一万个乐意的。” 太后统共有三个兄弟,这承恩公的爵位自然只能有一个承袭,只不过这三兄弟至今没分家。这乌雅如茵虽只是承恩公乌雅博启的侄孙女,但也算是承恩公府的格格。 太后揉了揉眉心,露出头疼的神色,这个皇帝,真是叫哀家没有一日痛快日子过! 姚佳欣又道:“宗室子弟着实有不少人品才貌出众的,乌雅格格出身公府,何愁婚配不得良婿?” 太后叹了口气,皇帝何其嫌弃乌雅家?怎么肯把乌雅氏的格格许配宗室近支子弟?皇帝即使看在哀家的面子上,顶多也就指个辅国公,还不如把赌注压在姚佳身上,赌姚家有承恩公家族的命数。 其实姚佳欣不过是说两句客套话罢了,哄哄太后罢了。 姚佳欣也不是嫌弃乌雅氏的格格,她也巴不得跟太后关系亲密些。 可明显这乌雅如茵不及完颜积秀,她总不能为了讨好太后就牺牲自己弟弟婚姻幸福指数吧? 正文 第二三三章、秀女风波 姚佳欣生怕太后迁怒,因此索性躲起来,多日都不曾去澹泊宁静殿,想等着太后消了气再说。 不成想,十四福晋突然登门了。 四爷陛下赐了婚,如今她跟十四福晋也是亲家了。 完颜氏一袭妆缎牡丹缠枝对襟旗服,明**人,优雅地屈膝行礼:“贤妃娘娘金安。” 姚佳欣忙亲自将完颜氏扶了起来,“自家人,不必多礼。快坐。” 完颜氏笑容明艳,端正地坐在了绣墩上,“前些日子,娘娘帮着太后忙碌着选秀事宜。故而不敢叨扰,今日才来请安。” 说着,完颜氏又低声道:“太后娘娘最近心情不佳,妾身方才去请安时候已经劝慰过了。娘娘不必担心。” 完颜氏的意思,姚佳欣听懂了。无非就是为着四爷陛下把完颜积秀赐婚给她弟弟姚文砺这事儿,太后生闷气。这件事十四福晋去劝正合适。 姚佳欣点了点头,“那本宫就安心了。” 如此,就只等留宫学规矩的日子结束,该撂牌子的撂牌子,该赐婚的赐婚,该入后宫的赐位份。 可没想到,她正和十四福晋絮叨着,素雨慌慌张张跑进来,“娘娘,不好了!乌雅格格突然发了疯似的拿簪子扎姚格格!” 姚佳欣愕然,乌雅如茵对六娘动手了?难道说这乌雅氏已经知道文砺赐婚的事儿了?可就算如此,又不是六娘坏了乌雅如茵的姻缘!她凭什么对六娘动手? 姚佳欣心头蹭地冒气火来,“六娘如何?”——这分明是对她不满,才继而对六娘发泄!幸好没选这乌雅如茵,否则岂非是祸害了文砺?! 素雨急忙安慰:“娘娘放心,姚格格没事!多亏了同住一屋的佟格格出手阻拦,只不过佟格格的手腕被簪子扎伤了!” 佟格格?是那个法海的女儿? 姚佳欣略一思忖,道:“立刻叫人送伤药去汇芳馆,另外再让许嬷嬷把六娘和佟格格换去别的房间!” 至于这乌雅如茵暴起伤人一事——她这个贤妃无权撂牌子,也不便加以惩处。撂秀女牌子的权利,掌握在太后和皇帝手上,而这乌雅氏又是太后的侄孙女,她也不好越过太后加以处置。只得将人分开,让六娘稍稍远离危险。 剩下的……唉,太后的性子何其护短,如何肯撂了自家侄孙女的牌子? 忽的姚佳欣心思一沉,“瞧这样子,怕是知道福晋的小妹许给本宫弟弟的事儿了。只是本宫不解,汇芳馆不许外人靠近,秀女也不许外出,这乌雅格格又是如何知晓此事的呢?而且还知道得如此之快。” 十四福晋神色一凛,“难道有人故意透漏风声?” 姚佳欣眯了眯眼,“这只是推测,或许是哪个宫女太监不小心说漏了嘴,也未可知。” 十四福晋正色道:“若真只是宫人说漏了嘴便罢了,若是有人故意挑唆,这可就不是小事了。” 姚佳欣不由怀疑起这个仗义阻拦、救了姚六娘的佟格格了。无疑佟格格才是此事最大的受益者,这佟格格展露出了仗义救人的上佳品性,而且让她欠了一份人情。 自打入宫,她已经愈发以最坏的恶意去揣度人性了。 当然了,也不排除这佟格格纯粹就是救人。 “这件事最好还是请太后查一查。”姚佳欣看向十四福晋。 十四福晋点头,“妾身这就去一趟澹泊宁静殿。” 目送十四福晋离去,姚佳欣倒是真希望这乌雅格格是被当成枪使,这样也有借口从轻处置。否则,一个无端暴起伤人的秀女,怎么也是该撂牌子的。可如今秀女才刚留宫没几日,就被撂了牌子,着实有点丢脸——丢的还是太后的脸,太后不快,她也没好日子过。 姚佳欣是真不愿意跟太后闹僵。 翌日,太后下懿旨,将一个满军下五旗的秀女舒鲁氏撂了牌子,理由是这秀女犯了口舌,言行不当。这舒鲁氏只是个寻常七品小官的女儿,因略有姿色,才过了殿选。 乌雅格格暴起伤人一事,太后遣人去汇芳馆问话,这乌雅格格便声称是隔壁舒鲁氏秀女挑拨,于是嬷嬷便去审问这秀女,舒鲁氏当即承认,自己是从宫女口中听说,一时心直口快就告诉了乌雅格格。 瑞嬷嬷特意前来,禀报了这一席话。 “这秀女供认不讳。娘娘猜得不错,乌雅格格的确是受了挑拨,才一时激愤伤了人。太后已经让老奴去训斥了乌雅格格,请贤妃娘娘放心,乌雅格格已经知错,不会再犯错了。”瑞嬷嬷微笑着道。 姚佳欣沉默了数秒钟,没想到竟然牵扯出一个名不见经传的秀女。她之前还怀疑佟格格呢。 她转念一想,这舒鲁氏门第不高,被赐婚或留为嫔妃的可能性本来就不高,若是有人给她什么好处,让她去乌雅格格面前嚼舌根子…… 罢了,查出个替罪羔羊,太后显然已经满足了,不会继续查下去了。 就算是这舒鲁氏固然犯了口舌,蓄意挑拨,可这乌雅如茵也不是三岁小孩子,旁人随便说两句,居然就去伤害无关之人! 姚佳欣心中再度庆幸,庆幸这个乌雅如茵没有指给自己弟弟。否则姚家只怕没有安宁之日了。 姚佳欣淡淡道:“太后圣明烛照,事情既然查清楚了就好。” 瑞嬷嬷又低声道:“对了,这舒鲁氏的阿玛……正是兵部的官员呢。” 姚佳欣一愣,兵部官员?对了,这佟格格的阿玛法海,貌似就是兵部尚书呢! 居然还真跟佟家牵扯上关系了…… 不过这法海据说为人恃才傲物,也十分耿直,真的会做出这种事情吗?或许是这佟家格格借父亲之势威胁舒鲁氏? 这一切,都只是猜测而已。况且又是从太后的心腹瑞嬷嬷口中说出的。 姚佳欣心想,这佟家格格与六娘同住一屋,看到乌雅格格暴起伤人,自然不能袖手旁观。总不能因为佟格格出手救人,又与挑唆之人有些许关系,就怀疑人家吧。 太后让瑞嬷嬷来传达这些消息,也着实有挑拨的嫌疑。 姚佳欣笑了笑:“事已至此,自然是不宜闹大的。” 瑞嬷嬷含笑道:“奴才明白,娘娘要顾全大局。何况这佟家格格是皇上点名要留牌子,哪怕是太后娘娘也不能撂了牌子,也只能忍耐一二了。” 明晃晃的挑拨啊!姚佳欣吐槽。 太后还真是厌恶佟家的人啊。 正文 第二三四章、桃花流水鳜鱼肥 汇芳馆再度恢复了表面平静。 姚乐筠与佟佳淑离已经被挪到了西边第四间庑房,与那乌雅格格离得远远的。 想着昨日发生的事情,姚乐筠已然心有余悸。 素日里对她十分和气的乌雅格格,竟突然变了脸,扒下头上的金簪便往她脸上扎!那一刻,可真是把她吓死了!幸亏当时屋里有佟格格和瓜尔佳格格,佟格格用手替她挡了一下,瓜尔佳格格急忙拉开了乌雅格格,她这才免于破相。 姚乐筠小心翼翼为佟格格涂抹伤药,“真是太吓人了!就算四哥哥要娶完颜家的格格,乌雅格格也没必要这般恼羞成怒,她是太后侄孙女,还怕嫁不出去吗?”——文砺在姚家两房兄弟中行四,故而姚乐筠称呼他“四哥哥”。 佟家淑离眼睑微微垂,低声徐徐道:“听说是隔壁一个舒鲁氏秀女去挑拨的,如今已经被太后撂了牌子了。”——这事儿实在蹊跷,尤其这舒鲁氏的阿玛竟然还是他阿玛的下属…… 打听到这点后,佟佳淑离就觉得很是不安。太后肯定会怀疑她了!就是不晓得贤妃是否怀疑她。 佟佳淑离暗暗咬牙切齿,这乌雅如茵也真是够没脑子的,三言两语就被挑拨了。若非她是太后的侄孙女,早被撂牌子了。 正在这时候,住在旁边屋子的钮祜禄格格前来探望,她笑容明灿,满口殷切关怀:“佟家妹妹的伤可好些了?” 看到钮祜禄氏,佟佳淑离便一脸不快,但嘴上还是得客气地道:“多谢钮祜禄格格关心,不碍事的,只是划破皮而已。” “那就好。”钮祜禄敏湘颔首,旗髻上垂下的珠穗微微摇曳,愈发显得她容颜华美。忽的,钮祜禄敏湘幽幽道:“我听说,被撂牌子的舒鲁氏……恰巧是佟妹妹的阿玛法海大人的下属。” 听了这话,佟佳淑离脸色嗖地难看了起来!钮祜禄氏如此蓄意挑拨——肯定是这钮祜禄氏收买了舒鲁氏! 那舒鲁氏只是略有姿色,最后十有八九最后肯定要撂牌子!只要钮祜禄氏给她足够的好处,便能收买舒鲁氏! 佟佳淑离急忙看向姚乐筠,“姚妹妹,你相信我!” 姚乐筠刚刚把佟佳淑离的手腕缠好绷带,她透着稚气的脸上露出认真的神色:“我相信佟姐姐。” 佟佳淑离怔忪,有些不敢相信姚乐筠真的相信自己,“你……真的不疑心我?” 姚乐筠点了点小脑袋:“佟姐姐才刚救了我,我怎么能随随便便就怀疑你?” 佟佳淑离一时百感交集,她知道这姚家格格心思纯良,没想到纯良到如此地步。她当初想去相救,也是图着让贤妃念她的好,并非出于真心…… 钮祜禄敏湘脸色一变,没想到这姚乐筠竟如此轻信佟佳氏——不过不打紧,只要太后和贤妃怀疑佟佳淑离就足够了!介时指婚宗室,只要太后和贤妃随便说上两句话,皇上定会将她指婚十七贝勒的! 之前各家公侯都有上请安折子,意在求皇上纳自家格格入宫为妃,没想到皇上直接否决了各家贵女入宫的意图,害得她只能与佟佳氏争一个十七贝勒。 不过幸好皇上很是信重十七贝勒,日后何愁不能封王?虽不能入宫为妃,做个亲王福晋也还凑合。钮祜禄敏湘如是想。 六宫平静,姚佳欣也终于有时间和四爷陛下一起去桃花坞垂钓。 桃花花瓣已经落了不少,水面上满是残红,引得鱼儿争相吞食花瓣。隐隐可见有不少肥硕的大鱼攒动。 此地有上万株桃树,此时已经盛开到极致,大片大片宛若云霞的桃花,粉的白的,漫天飘扬,山上山下、溪水两岸,皆是桃花花瓣,真可谓是落英缤纷,美不胜收。 桃花上还沾染了昨夜的露水尚未被初升的太阳晒干,分外显得莹润欲滴。听着溪水潺潺之声,闻着桃花那醉人的香甜,姚佳欣只觉昏昏欲睡。忽的,感觉到有一片花瓣落在了额头上,软软的带着露水的湿润,仿佛在亲吻在她眉心。 此时此刻,正坐在溪水边垂钓的胤禛不禁看得一怔,晨光明媚洒在那织金桃花缠枝衣襟上,金光微闪,那上头绣的桃花宛若洒金碧桃,衬得那张小脸娇净无暇,恬儿身子娇弱,但岁月仿佛格外眷顾这张容颜,依旧是那般无暇,眼角眉梢竟无丝毫皱纹,莹润得宛若闺阁少女。 一时间,胤禛看得有些怔怔。 忽的苏培盛喊道:“万岁爷,有鱼上钩了!” 胤禛这才回过神来,急忙一忙一把抓紧鱼竿,鱼线被紧绷起,可见是一条大鱼上钩了!胤禛不禁来了兴致,朕可是一早许诺,要钓一条肥美的鳜鱼赏赐给恬儿! 姚佳欣也被吵醒,迷迷糊糊睁开眼,便看到一条足足有二尺长大鱼被提出水面! 姚佳欣惊讶了,“竟然真的钓到鳜鱼了!” 看着那条扑棱着尾巴的大鳜鱼,姚佳欣咽下一口口水,桃花流水鳜鱼肥!这个时节的鳜鱼可是最肥美的!无论清蒸还是红烧,都是一等一的珍馐美味! 胤禛“哈哈”笑了,满脸都是志得意满。 姚佳欣暗笑,四爷陛下如今这幅形象,可真是…… 四爷陛下坐在一个小杌子上垂钓,头顶上带着一个硕大的斗笠——只不过这回四爷陛下学乖了,斗笠上缝了两根带子,系在了下巴上,因此即使春风阵阵,斗笠安然不动。 姚佳欣看在眼里,有点想笑。 胤禛侧脸看向恬儿,便对上那双带着笑意的明眸,“朕好久都没钓到这么大的鱼了!” 姚佳欣立刻拍马屁:“皇上威武!” 胤禛笑道:“恬儿今日怎么这么嘴甜?” 姚佳欣嘿嘿笑了,小年糕还没正式加入后宫,她还能得宠,自然要哄着四爷陛下。 秀女入住汇芳馆已经有些日子了,四爷陛下表面上对汇芳馆一点都不关心的样子。但是——先前四爷陛下可是圈了不少秀女的名字,虽说其中有很多都是指婚宗室近支,但是那小年糕,显然四爷陛下不可能把自己小老婆赐婚给别人。 姚佳欣满载而归,不止得到了一条肥美的鳜鱼,还顺道把四爷陛下勾搭回碧桐书院。 四爷陛下要留着来用晚膳,这鳜鱼自然只能暂且养在清水中,等明日再享用了。 夜幕降下。 四爷陛下和她一起做了一些愉快又辛苦的事情——嗯,辛苦的是她,愉快的是四爷陛下。 姚佳欣累得大口喘气,好似一只脱水了的鱼。 正文 第二三五章、怎一个苦逼了得 胤禛在那汗香淋漓的额头亲了一下,才道:“朕听说汇芳馆前些日子闹出了幺蛾子,太后包庇,朕也不好为这点小事不给太后面子。” 姚佳欣本来就没指望那乌雅如茵能被撂牌子,不过太后也真够敷衍人的,只是叫人去训斥了两句,连罚都没罚过。不过这乌雅如茵倒是真的乖觉了,没再闹事。 胤禛叹了口气,“昨日朕去澹泊宁静殿请安,太后希望朕给这个乌雅氏赐一门婚事。朕已经允了,到时候指个寻常宗室辅国公或者镇国公便是了。” 辅国公、镇国公这是固山贝子之下的爵位,在皇族虽不算什么高爵位,但对于一个二等侍卫之女,这样的婚事已经是相当不错了。 得了这样的许诺,那乌雅如茵自然不再闹事。 姚佳欣伏在四爷陛下结实鼓胀的胸肌上,“这样也好。” 胤禛脸上划过一丝不喜之色,“留宫的日子还是不要太久,早早都给安排了,否则人多是非也多。” 姚佳欣垂眸,也就是说,小年糕很快就要入后宫了吗? 唉…… 一代新人换旧人,这是早晚的事儿。 她早就有心理准备了。 “皇上做主就好。”姚佳欣低声道。 胤禛听出这一刻的语气分外低沉,不由一怔,想了一会儿才明白过来,他忍俊不禁,笑道:“恬儿这是吃味了吗?” 姚佳欣直接一掀被子,把自己蒙在了被窝里。 这逃避的态度,反而让胤禛哈哈大笑,又抚摸着锦被底下的娇躯道:“放心吧,恬儿是顶顶好的女子,无论谁都比不过。” 这一刻,姚佳欣真想问问,小年糕也比不过她吗? 但还是算了,她可不想掉马甲。 小年糕可是在“她”死后才入雍王府的,她理论上应该不知道这号人物才对。 胤禛爱抚着这柔软细腻的身躯,柔声道:“其实朕圈定的那些秀女,大部分都是要赐婚宗室近支的。那佟佳氏,朕打算赐婚给十七弟,佟家的教养不错。” 历史上的十七福晋是佟佳氏吗?? 姚佳欣怎么隐隐觉得并不是?? “至于阿灵阿的女儿……”胤禛露出厌恶之色,“随便指个宗室子弟便是了。” “嗯??”姚佳欣一脸费解,同时后族教养出来的格格,怎么待遇差别这么大?? “皇上很厌恶阿灵阿吗?”姚佳欣问。 胤禛沉默了片刻,这事儿还真不好跟恬儿解释,当初先帝将阿灵阿的小女儿赐婚给十七弟为嫡福晋,然而这钮祜禄氏……自己生不出孩子,还害了其他庶子!实在是恶毒妇人! 朕怎么忍心让十七弟绝后? 胤禛便道:“这钮祜禄氏不贤惠,配不上十七弟。” 姚佳欣“哦”了一声,这种事情她才懒得纠结呢,谁当十七福晋,跟她有个毛线关系啊?不过听四爷陛下如此嫌恶的口吻,可见这钮祜禄格格品性不咋滴啊。 “皇上选的人,肯定是最好的。”姚佳欣连忙拍马屁,四爷陛下是重生的人,他既然认定这个佟格格好,只怕是品性上应该是没有太大瑕疵的。看样子,乌雅如茵暴起伤人一事,十有八九与佟格格无关。佟格格出手救六娘,纯粹就是想卖人情给她。 胤禛展颜笑了,“其实门第不是最要紧的,最要紧的是品德和性情。弘旺之前也恳求朕赐她一个性情贤良温婉的福晋,哪怕门第一般也无妨。” 八福晋郭络罗氏给弘旺的童年阴影太深了。 “朕瞧着贵太妃的族侄女瓜尔佳氏还不错,只可惜辈分不合适。”胤禛露出了惋惜之色。 可不是么!贵太妃的侄女,也可以勉强算是四爷陛下的表妹了。 “都统德林的女儿伊尔根觉罗氏,还有光禄寺少卿阿林保的女儿所绰罗氏,都还不错……” 听着四爷陛下巴拉巴拉说个不停,姚佳欣觉得有点困。才做了那么一场剧烈的运动,四爷陛下居然一点都不累,精神头还真么好! “倒是弘昀……朕不打算给她指婚门第太高的福晋。不如索性把所绰罗氏指给弘昀吧。”胤禛喃喃道。 姚佳欣不由一个激灵,四爷陛下不打算给三阿哥赐婚门第高的福晋?这是为了防止齐嫔一系势大?齐嫔被幽禁良久,显然无法插手三阿哥的婚事,而固伦怀恪公主也丝毫没有插手的意思。 胤禛低声道:“朕打算免了齐嫔的禁足。” 姚佳欣嗯了一声,“齐嫔禁足了这么久,也差不多该放出来了。” 眼看着三阿哥都该成婚了,要做婆婆的人,总不叫她继续幽禁,否则三阿哥也会颜面无光。 禁足了一年了,齐嫔也该长点记性了。 胤禛低沉的嗓音在她耳后响起,“睡吧。” 于是相拥而眠,一夜无梦。 早晨醒来,四爷陛下已经不在了,今儿是大朝日。春日里,正是最好的时令,不冷不热,温度湿度都很事宜,所以……更想睡懒觉了。 唉,只可惜如今她是管着六宫事物的贤妃,想偷懒都不成。晚上要伺候四爷陛下,白天要打理一堆事物,哦,还要完成四爷陛下布置的家庭作业。还得抽时间多陪陪弘小旭。 怎一个苦逼了得。 宫女玉缀双手灵巧无比,如蝴蝶穿花,便给她梳就了一个光滑平整的两把头。姚佳欣头发虽长,但不算太浓密,因此梳出了两把头略有些小巧,因此也簪不了太多的首饰。 素雨捧着一套点翠首饰道:“这是造办处进献的一套点翠头面。” 姚佳欣瞥了一眼,这点翠的颜色鲜明欲滴,光泽也极好,制造工艺也是极其繁琐,一支小小的点翠钗子不知好耗费多少翠鸟的羽毛。这套点翠头面用的是最上等翠蓝色翠鸟羽——春来江水绿如蓝,绿中带蓝,才是最上等的翠色。 姚佳欣拿起那只点翠蝴蝶钗,蝴蝶翅膀翠蓝色欲滴,还镶嵌了红宝石,翠与红交相辉映,端的是华美万千。 她将这支点翠蝴蝶钗簪在小两把头上,随口问:“汇芳馆一切还好吗?” 素雨道:“一切还好,就是汉军旗秀女年氏染了风寒。” “那个年思窈?”姚佳欣握着玉梳的手微微一顿。 “正是。”素雨点头,“汇芳馆的管事太监已经着人取御药房去了治风寒的仁丹丸药。” 姚佳欣“唔”了一声,秀女又不是宫里的小主,自然没资格请太医诊治。管事太监若不是看在这年氏家世不错,姿色上佳,只怕连丸药都不会给呢。 “跟年氏同住一屋的秀女赶紧挪出去避急吧。”风寒最容易传染了。 “是,奴才明白了。” 春日虽暖煦,但也时常乍暖还寒,这年氏本就体质较弱,再加上汇芳馆提供的床铺被褥也不算厚实,这一不小心就感冒了。 姚佳欣暗道,这年思窈看样子体质真的相当不好啊。那样子年氏的三子一女夭折,或许未必是为人所害。 “叫小厨房做几道精致的咸口点心,本宫待会儿要去九州清晏。”按理说嫔妃无诏是不能前往九州清晏殿的,但自从协理六宫后,四爷陛下特许她可以随时前去汇报六宫事物。 当然了,这只是个借口罢了。 姚佳欣倒是甚少主动前去,如今秀女留宫的日子已经不久,她得赶紧多勾搭勾搭四爷陛下。 正文 第二三六章、年氏的前世今生 九州清晏殿。 张起麟一张老脸笑成了菊花,快步上前跪迎圣驾,“皇上,贤妃娘娘来了。” “哦?”胤禛脸上虽严肃刻板,但心里已经高兴坏了。恬儿一直甚少主动来朕的寝宫,一则是恬儿性情矜持羞涩,二则也是怕惹人妒忌。 胤禛快步走进殿中,便见恬儿一袭碧蓝色对襟旗服,旗髻上簪了几支点翠钗子,满身素净清雅,宛若一泓清水,令人观之忘俗。 姚佳欣盈盈屈膝一礼,面带微笑将食盒中的几道点心取了出来,是天鹅酥和苏打饼干,都是咸口的。 这苏打饼干,当然又是姚佳欣苏出来的。饼干这种东西,根本没什么难度,她只是稍微跟厨子形容了一下,就很快新鲜出炉了。 倒不是她想吃饼干了,只是想着苏打饼干是咸口的,四爷貌似很喜欢咸口点心。因此这苏打饼干是特意为四爷陛下量身苏出来的。 无油无糖,只有一点点咸味的苏打饼干,未免口感寡淡,所以特意兑入了牛乳,因此很是咸香,想必四爷陛下会喜欢的。 果然胤禛的目光被那盘薄薄的点心给吸引了,“这是——” 姚佳欣笑着说:“这是饼干,烤出来,皇上不妨尝尝。” 于是,嗖地冒出一个眼生的太监,抢在四爷陛下吃饼干前飞快拿了块,塞进嘴里,卡擦卡擦,都没怎么咀嚼便咽了下去,“禀皇上,无毒。” 姚佳欣:额…… 胤禛:(# ̄~ ̄#) 胤禛觉得,他越来越讨厌尝菜太监了。 “退下!”胤禛脸色冷漠,话里透着咬牙切齿的意味。 然后那尝菜太监秒速闪人,转眼不见了人影。 姚佳欣捂嘴偷笑,这是祖制,四爷陛下虽然不喜尝菜太监,但也从未露出裁撤之意。她那里也有尝菜太监,只不过不在她面前尝,而是在饭菜端上来之前就用银针验过、也亲口尝过。 尝菜倒不是为了试一试是否会毒发,而是这些尝菜太监的舌头都极其灵敏,食物中若有丝毫异味,都能轻易尝出来。——毕竟这个时代可没有无色无味的毒药。 “咔擦!”四爷陛下这才咬了一口那名为“饼干”的薄薄点心。 胤禛不由颔首,“这点心又薄又脆,味道也不错。” 姚佳欣展颜一笑,“皇上喜欢就好。” 胤禛咔擦咔擦一口气吃了五六块饼干,味道虽然极好,但觉得口舌干燥。 姚佳欣立刻会意地奉上一盏香茗。 胤禛接过来,牛饮之。 姚佳欣捂嘴偷笑,“这饼干是用炉子烤出来的,因此过于干燥,容易噎着。” 胤禛搁下茶盏,不由瞪了她一眼,“你是故意的对吧?” 姚佳欣立刻道:“臣妾怎敢?是皇上您吃得太快了,臣妾没来得及提醒,您就……”干掉了半盘子点心……也是这盘子过于小巧,里头统共也就搁了十几块小饼干。 胤禛当然没有生气,恬儿昨晚的宵夜还没有这种点心呢,定是突发奇想,一有了新式点心,便立刻送来给朕品尝——嗯,恬儿果然十分爱慕朕。 “你特特亲自前来,就是送这饼干朕给尝鲜的?”胤禛笑问。 姚佳欣羞涩地点了点头,“臣妾只是想着,这种咸口的点心,皇上应该会喜欢。” 胤禛心中大喜,连忙执着那柔软的小手,一并去里头罗汉榻上坐。这榻上铺着五彩缂丝龙纹缎条褥,坐在上头柔软又舒适。 “以前你都是叫底下奴才送点心来,今日怎么亲自来了?”胤禛眼中带着缕缕笑意,打量着那张羞涩可人的脸蛋。 姚佳欣见宫人都候在外间,此地并无外人,便低声道:“趁着秀女还没册封,臣妾自然要多尽些心意。” 胤禛暗笑,恬儿这是打翻了醋坛子了。他伸手刮了刮那张醋意满满的小脸蛋,“都是做了额娘的人了,还跟个小女人似的。” 听了这话,姚佳欣哀叹,她可都是个宝妈了……中老年妇女了啊,撒娇这种事情,貌似不怎么适合她了。 那张前一刻还娇嗔醋意的脸蛋一下子沉郁忧伤了起来,胤禛不由一怔,朕说错了什么话了吗?? 胤禛连忙柔声道:“朕不是说了么,没人比不得过恬儿。”又是顺势将娇柔的身躯揽入怀中,“你呀,就爱胡思乱想。” 朕根本无意选高门贵女入宫,选秀前,各世家大族都特意上了请安折子——名为请安,实则都是在推荐他们家的女儿,朕的批复均只是许诺指婚。 忽的,胤禛不由想起了年氏……年氏素来体弱,朕当初尚在潜邸,需要拉拢年羹尧这个得力干将,所以明知年氏的身子不宜生养,还是让她有了孩子。结果福宜、福慧、福沛都是先天不足的孩子…… 胤禛的心情突然有些悲怆,其实福宜还稍微好点,若是精心照样,还是可以养大的。可是,没想到——胤禛的眼底划过了一丝阴霾。 唉,罢了,还是不要让年氏生养了。 否则生一个夭一个的悲痛,朕可不想再承受一次了。 如今朕已经不需要年羹尧了,让他只做个内阁学士,别沾染兵权了。 “皇上怎么了?”要继续察觉到四爷陛下的神色有些不对劲,似乎还有些悲伤、有些厌恶。 “没事。”胤禛勉强笑了笑,“到时候,主要从汉军旗秀女里选几个充充数便是。” 姚佳欣垂下眼睑,低声道:“皇上这么一说,臣妾倒是想起,是有个汉军旗秀女,昨儿突发风寒。汇芳馆管事太监虽然送了丸药去,也不晓得能不能治好。” 胤禛一愣,如今时节暖煦,还能染上风寒,难不成是…… “哪个秀女?”胤禛忙问。 姚佳欣道:“是内阁学士年羹尧的妹妹,叫年思什么来着?”她装作根本没记住这个秀女名字的模样,一脸懵懂。 胤禛心中暗道,果然是年思窈。这身子可真够娇弱的。明明恬儿的身子也很弱,但心境开阔舒朗,又肯进补,孕中出了那么多事,也没有忧思沉郁,最后生下的弘旭健健康康,而年氏就…… 恬儿读书少了些,而年氏就是读书多了些。女子无才固然不好,但太有才了,便整日伤春悲秋,有薄命之虞。而且年氏的性情也…… 当初,年氏为了给年羹尧求情,竟带着福慧一起跪在殿外求情……她就算不顾及自己的身子,难道也不怜惜福慧年幼体弱吗? 可见,年氏无论身子还是性子,都不适合为人母亲。 福慧也因此大病一场,虽未夭折,但身子是愈发单薄了。后来年氏病逝,朕也赐死了年羹尧。担心福慧会为人所害,便搁在身边抚养。 没成想——皇后竟然将年羹尧死讯透漏给福慧。福慧也跟年氏一样多悲愁,一时想不开,就此病重,不久夭折。 胤禛幽幽叹了口气,年氏的所生的三子一女注定与朕无缘。 生下来便夭折的孩子,还不如一开始就没有。 或许,朕当初就不该让年氏生养。 正文 第二三七章、以妾为妻这种事儿 汇芳馆的一个不起眼的屋子里,传出了阵阵咳嗽声。 咚咚咚,房门被敲响,秀女海晏扬声道:“年格格,我进来了。” 如今这件屋子,已经独独给了染病的年格格居住,秀女海氏与其他几人都搬去了别的屋子,暂时与其他秀女挤一挤。 低矮的屋舍,哪怕是白天光线也很昏暗,昏暗中只见一个身躯单薄纤弱的女子正躺在里头一个狭窄的小榻上,身上盖着寻常的松江布棉被,被子略有些薄。年氏瑟缩在薄被中,觉得还是有些冷了。 秀女海晏特意提了一壶热水来,倒在了碗中,吹了吹热气,忙快步走到窗前,道:“年格格,喝点热水吧。” 年思窈一张小脸苍白中隐隐泛青,薄唇苍白而干燥,一双桃花眼透水意涟涟,当真是一幅娇弱可怜的样子。她忙强撑着爬了起来,接过秀女海晏递过来的那碗热水,气弱无力地道:“多谢。” 海晏忙问:“年格格,您今日可服了药了?” 年思窈柔弱地摇了摇头,“还不曾。” 海晏忙快步走到桌前,翻出日前首领太监着人送来的丸药,取了四五粒,送到年氏纤弱的手中,“这药每日早晚两次服用,这会子可都晌午了。” 年思窈低头看着手上这梧桐子大的药丸,沉沉看了良久。 秀女海晏有些疑惑:“怎么了?是水太烫了吗?”她忙伸手摸了摸碗壁,只是温热而已,并不烫啊。 “这药……”年思窈咳嗽了两声,“我吃了三日,不但不见好,反而觉得病更重了。” 海晏一愣,“可这杏苏二陈丸的确是治风寒的药啊!” 年思窈咬了咬苍白的嘴唇,眼中满是怀疑之色,这真的是杏苏二陈丸?若真是,怎么会丝毫都不见好?是不是有人故意拿了别的药糊弄她?就是想让她病情加重? 海晏不解地看了年氏一眼,这年格格胡思乱想些什么?身子这么虚弱,病当然好得慢,何况这成品丸药肯定是不及大夫望闻问切所开的药方子更对症有效。 “别胡思乱想了,这可是首领太监叫人去御药房取的丸药。首领常公公可是皇上委任的。” 年思窈沉思了片刻,咬了咬,就着热水将这杏苏二陈丸送服了下去。 海晏见状,忍不住心想,这年格格也太体弱了,万一病好不了,被撂了牌子……自己这些日子的巴结怕是要白费了。想到此,海晏便有些懒得在这里多逗留,万一被染了病可如何是好? 海晏忙道:“年格格,你好好歇息,记得多喝热水,药也要按时服用。这几日教引嬷嬷管得严厉,我怕是不能常来看你了。” 年思窈垂下眼睑,海氏这是要疏远她的意思?不由的,年思窈心中冒气火气,她才病了几日,便一个个见风使舵! 年思窈压下心中的怒意,娇弱地道:“我病着,你还是少来吧,万一被传染了病气,可怎么是好。” 秀女海晏上前给年思窈掖了掖被角,“那我先走了。” 见海氏毫不犹豫离开,年思窈贝齿紧咬,她父兄可都是重臣,阿玛也为她上了折子,她不会被撂牌子的,只要皇上见了她,肯定会选她。 想到此,年思窈又有些黯然,可惜殿选的时候皇上没露面,事后她也打听了,满军旗蒙军旗大选的时候,皇上也不曾亲去,可见是皇上真的忙于朝政。 留宫学规矩实在是太煎熬了,吃不好喝不好,连床铺都那么硬,被子又粗糙又单薄…… “咳咳咳!”忽的,年思窈一阵猛烈咳嗽,咳得脸颊上浮起了不自然的红晕。 恰巧有几个秀女经过年氏的屋外,听见了里头传出来的剧烈咳嗽声,其中一个秀女嫌恶地皱了皱眉头,“这里头住的是那个汉军旗的病秧子?!咳得这么厉害,该不会是得了肺痨吧?” 另一个秀女连忙道:“纳喇姐姐少说两句吧,这年格格的父兄可都是高官。” 纳喇氏秀女撇嘴,“她那老不死的爹早就致仕了!” “可她两个哥哥也都是高官啊!” 纳喇氏哼了一声,“我听说,这年氏的娘原本是个妾侍,凭着生了一儿一女,熬死了正房娘子,才被扶正,据说至今仍然风韵犹存呢。”说着,纳喇氏露出了鄙夷的神色。 这纳喇氏秀女颇有颜色,一双丹凤眼,柳眉朱唇,颇为明艳,只是嘴巴十分刻薄 另一秀女露出惊讶之色:“还有这回事?妾怎么能扶为正室?这年老大人也太胡闹了!” 其律法有明文规定,不得以妾为妻,哪怕原配夫人死了,也只可以继娶,妾永远只能是妾。若被人告发,是要受重罚的。只不过……若没人告发,再堵上原配夫人娘家人的嘴,便能蒙混过去。 这时候,许嬷嬷正站在角落里听了个真真。 许嬷嬷知道了,姚佳欣自然很快就知道了。 她正拍着弘小旭,刚刚哄睡,连忙将孩子交给乳母抱去里屋。 姚佳欣一脸讶异之色,她自然知道年遐龄已经年近七十,这年氏才十几岁,明显不可能是原配夫人所生,她以为是继娶的妻子所生呢。——毕竟以小年糕日后的地位可见,绝不可能是庶出。 没想到,小年糕的娘竟然是妾侍扶正! 许嬷嬷道:“奴才听得真真的,那位纳喇氏格格说得煞有介事,不像是假的。”说着,许嬷嬷又道:“这纳喇氏祖父是纳兰容若的叔伯兄弟,惠太妃是他的堂姑母。不过他父兄官职微末,也就这姓儿值钱些。” 纳喇氏,全称是“叶赫纳喇氏”,又可做“那拉氏”或者“纳兰氏”。 “以妾为妻这种事情向来都遮掩得很好,这纳喇氏又是如何得知的?”姚佳欣问。 许嬷嬷道:“奴才查了,这纳喇氏的阿玛是湖广辖下的一个知州,故而知道些前湖广巡抚年遐龄的后宅之事。只不过身为下属,怎么敢状告总督呢?” 姚佳欣笑了,是啊,年遐龄官高权重,又有门生无数,谁敢轻易得罪这种大人物?顶多就是私底下嘀咕了几句罢了。 忽的,她想到一件事,年羹尧与年思窈兄妹是扶正的妾侍所生,这点四爷陛下是否知道呢? 嗯……就算知道又如何呢?四爷陛下闲着没事难道会去管别人的后宅破事儿?年遐龄在任期间,也立下过不少功劳,皇帝总不能为这种内帷不休的小事便问罪重臣吧? 君不见隆科多不也宠爱妾侍李四儿,把原配夫人残害至死于非命,要知道,隆科多夫人可是赫舍里家的女儿!这件事可是闹得京城人尽皆知!可无论康熙爷还是雍正四爷不是都没管过?后来四爷陛下问罪隆科多,也没把他宠妾灭妻的事儿揪出来列为一项罪责! 比起隆科多这些行径,年遐龄对待发妻算是很地道了,人家又没害过发妻,原配死后三年才把爱妾扶正。 其实以妾为妻这种事儿,皇帝才是干得最多的,而且还没人敢哔哔。废掉皇后,立嫔妃为后的有的是,至于那些死了皇后,在立嫔妃为继后,都已经不是新鲜事儿了。 正文 第二三八章、弘小旭观音佩 转眼已经是四月初夏光景,气候大暖。 姚佳欣每日晨起,都把自己打扮地美美哒,然后推着弘小旭出去遛弯,具体的路程是,从碧桐书院出发,沿着湖畔一路往西,过了汉白玉桥便是慈云普护,慈云普护正殿供奉着观音菩萨,姚佳欣会顺道进去上歇歇脚——也顺便随意上柱香,毕竟进了佛堂不上香,素雨会唠叨的。——这个素雨,越来越有老妈子的潜质了! 其实姚佳欣的主要目的是锻炼身体,打出了月子,她一直都这样推着弘小旭出来运动。 每天这么锻炼,身子素质着实提高了不少,如今她已经能一口气推着弘小旭抵达慈云普护了了! 总路程至少有一公里! 在慈云普护稍微歇息一会儿,喝点奶茶润润喉,然后再度启程。因觉得乏累,便叫乳母抱着弘小旭,她推着空车一路往西去上下天光,有时候是去上下天光的主楼涵月楼,爬到楼上欣赏一下碧波万顷的风光,有时候是沿着湖边的曲桥溜达一圈,或者是在春和亭歇歇脚。 这一次,姚佳欣再度登上了涵月楼,坐在二楼窗户边的藤椅上,吹着暖风甚是惬意。 素雨见状,立刻叫太监将食盒中尚且温热的点心和奶茶摆上。 姚佳欣喝着奶茶,吃着点心,那叫一个舒坦。 小日子过得不要太美妙哦~ “饿——娘!”乳母怀中的弘小旭伸长了脖子叫嚷道,眼珠子滴溜溜瞅着她盘中的点心。 姚佳欣笑了,伸开双臂从乳母怀中抱过弘小旭,然后拿了一块松软的铜锣烧给他啃着。 弘小旭前日刚刚过了抓周礼,在四爷陛下事先的谆谆教下,抓到了一块巴掌大的玉佩。如今就挂在弘小旭的脖子上,红色的丝绳挂着一枚质地温润的羊脂白玉雕琢而成的玉佩,上头镂雕出一尊面貌慈祥的观音。 嗯,男戴观音女戴佛,这没问题。 这玉佩上还缀着金黄色的莲花丝绦,这金黄的颜色是极明亮扎眼的,因此四爷陛下只是稍微循循善诱了几次,弘小旭就认准了这枚丝绦。到了抓周那日,毫不犹豫抓起了这玉佩。 君子如玉,自然是没什么不好。 只是姚佳欣稍微有点意外,她还以为四爷陛下会让弘小旭抓小刀小剑或者印章笔墨之类的东西呢。 其实抓周礼当日,所准备的小玩意儿都是好意头的,阿哥的抓周礼上绝对不会出现花朵、胭脂、吃食之类的东西。甚至连代表会经商的算盘、钱币也没有,不是代表才华的文房四宝、就是代表勇武的各种袖珍小兵器,还有印章、玉佩。印章代表官运亨通,玉佩自然代表君子之风,但上头雕琢了观音,又有心善向佛、得菩萨庇佑之意。 意头自然也很好。 这玉佩的质地倒是极好,偌大一块羊脂玉,乃是今春和田进贡的玉石,四爷陛下从中挑选了最洁白无瑕的一块,着造办处雕琢出这方观音玉佩。明摆着,就是早早决定让弘小旭抓这块玉了。 宫里其实就是是一场表演,周岁的孩子已经稍微懂点的事儿了,只要好好教导,基本上都能抓到大人指定的某个玩意儿。譬如之前五阿哥弘昼抓周,抓到了一枚鎏金的小弓,在太阳底下金灿灿的,孩子想不注意都难。 就跟弘小旭抓的这块玉佩是一个道理,金黄色的丝绦,太吸引孩子眼球了。 对于这种事情,姚佳欣表示:四爷陛下您高兴就好。 反正……当时桌子上最值钱的就是这块玉佩了,抓这个是最划算的。 吃完了点心的弘小旭,抓起脖子下悬着的这块玉佩,便塞到嘴里,开始啃咬。 姚佳欣:…… 玉这么大,她倒是不担心弘小旭会吞下去。 玉这么硬,她也不担心被弘小旭咬坏了。 但是,素雨担心啊!素雨一个箭步上来,便从六阿哥嘴上夺下这块贵重无比的玉佩,“六阿哥,这个不好吃!”然后,素雨飞快拿了一块黄金饼递给六阿哥,笑着说:“六阿哥,您吃这个,这个好吃。” “哦!”弘小旭应了一声,接过点心开始啃,一边啃着,对素雨嘿嘿一笑。 素雨笑得合不拢嘴,“娘娘,咱们六阿哥真乖。” 姚佳欣打量着素雨,忽的道:“素雨,我记得你应该已经二十三岁了吧?” 素雨有些不明白娘娘为何突然说这个,但她还是点了点头,“是,奴才还要两个月过二十三岁生日。” 姚佳欣汗,我不是要送你生日礼物的意思啦。不过素雨既然提了,等到时候赏点什么东西给她吧。 “也不小了。”姚佳欣幽幽道,其实宫女二十五岁退役,在她眼里年纪也不大,但在这个时代人眼中,二十五岁,那应该是一溜串小崽子的娘才对。 “若真叫你等到二十五岁,就晚了些。”姚佳欣又道。 素雨一怔,有些慌乱的样子,“娘娘——” 姚佳欣忙柔声道:“我的意思是,让我娘家给你寻个人家,我如今掌宫权,倒是可以让你早点嫁人,别耽误太多青春。” 听了这话,素雨瞬间眼里满是泪水,她噗通一声跪下,“娘娘,您不要奴才了?” 姚佳欣忙解释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自然是舍不得你的。只是女子终究是要嫁人的,你不嫁人,难道要留下当教引嬷嬷?” 素雨道:“这有什么不好?尤嬷嬷和许嬷嬷不都是教引嬷嬷吗?” 姚佳欣叹了口气,“你跟她们不一样,许嬷嬷和尤嬷嬷早些年都只是不起眼的宫女,即使嫁人,也没什么嫁妆,也嫁不得什么好人家,这才索性留下来做教引嬷嬷。你不一样,你是本宫身边的一等宫女,本宫赐你一份丰厚的嫁妆,给你寻个好人家,必不叫人所嫁非人。” 听了这番话,素雨神色有些怔忪,眼睛有些犹豫的样子。她在娘娘身边,已经是头一号的人物,即使尤嬷嬷许嬷嬷都皇上所赐,在娘娘这里也是低她一筹的,日后留下来当教引嬷嬷,便是娘娘身边大嬷嬷!自然也是极风光体面的。 可娘娘又给了这般恩典,出宫嫁人,带着丰厚的嫁妆嫁去一个还算不错的人家,日后生四五个孩子,承欢膝下…… 这幅场景,叫素雨有些向往。但是要离开娘娘,去一个陌生的地方……素雨又有些胆怯。 见素雨神色十分犹豫,姚佳欣又道:“你若一时拿不定主意,不妨仔细考虑些日子。等想好了再告诉本宫。” 毕竟是终身大事,还是让素雨仔细斟酌一下吧。 正文 第二三九章、宠爱雍正贵妃(加更) 回到碧桐书院,姚佳欣开始翻看弘小旭的周岁礼物。 才刚满一岁的小屁孩,就已经有了相当丰厚的家私。属于弘小旭的东西,从洗三、周岁、百日、到周岁,已经收到了四次贺礼。不过周岁以后,小屁孩的生日就不会大肆庆祝了,长大之前基本不会再有这般大肆收礼的机会了,下次这般丰盈腰包,估计要等弘小旭娶老婆的时候,收新婚贺礼。 这周岁贺礼上,第一页所列都是四爷陛下所赐之物:羊脂玉观音佩一方、青玉蟠螭谷纹璧一双、赤金錾莲纹碗一对、金镶玉长命百岁锁一只、双龙戏珠项圈一围、青白玉如意一柄、菩提佛珠两串、五彩缂丝龙纹锦缎十匹、软缎五十匹、松江布一百匹——这松江布是做尿布用的。还有不少文笔墨纸砚——姚佳欣森森觉得,这文房四宝是赏给她,弘小旭才满周岁,离读书还早着呢,难道还搁在库房长毛? 唉……学习之路迢迢遥遥啊。 其实姚佳欣觉得自己字写得已经蛮不错的了,起码瞧着端端正正,还秀气的呢。而且她也会抽空看点文言文,其实她语文水平不差的,慢点看基本都能看懂。她也抽空学了国画,书房里就有这方面的书籍,她照着学,画的花草鱼虫已经似模似样。 看完了弘小旭的周岁礼单,姚佳欣伸了伸懒腰,便去了书房,先把四爷陛下布置的家庭作业写完,然后又画了一张牡丹图。 大红大紫,瞧着挺好看的。 姚佳欣看在眼里,觉得很不错。 然鹅…… 耳边却传来了“嗤”一声鄙夷,“这画得什么玩意儿?满是匠气,俗不可耐!” 敢这么嘲笑她贤妃娘娘的,除了四爷陛下,还能有谁?! 姚佳欣气坏了,抓起这张牡丹图,分分钟揉搓成了一团废纸,狠狠丢在地上。 身后传来笑声,“这是恼羞成怒了?” 姚佳欣回头恶狠狠瞪了四爷陛下一眼,看着四爷陛下那副调侃的样子,她愈发气不打一处:“臣妾已经很努力学作画了!方才那一幅,是臣妾学了好几个月才画出来的!” 胤禛暗笑,恬儿这小脾气啊…… 他连忙咳嗽了两声,“学了几个月,画成这样,已经算是不错了。” 姚佳欣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忽的她想起了昨天许嬷嬷来禀报的消息…… “对了,皇上,汇芳馆那个汉军旗秀女似乎病得更重了,吃着丸药也不管用,都已经卧床不起了。”姚佳欣心存试探,装作一副有些不知该怎么办的样子。 听了这话,胤禛眉心一簇,汇芳馆的首领太监常青自然也禀报过这事儿了,年氏是朕亲自圈定留牌子的人,汇芳馆自然也不敢不请示就撂了牌子。 年氏这身子骨也是够娇弱的。记得当初,是年遐龄求了先帝,先帝便直接将年氏赐给朕做侧福晋了,当时年氏并未参加选秀。 胤禛叹了口气,也有些犯愁,若朕下旨叫太医去年氏诊治,对一个名分未定的秀女而言未免有些太……胤禛低头看了恬儿一眼,朕若朕赐太医,只怕恬儿又要吃味了。 见四爷陛下很是犹豫的样子,姚佳欣心道,若只是寻常秀女,若是不慎染病便直接撂牌子了,可年氏病了十几日了,而且病情加重,四爷陛下也依然没有撂牌子的意思。 暗暗叹了口气,看样这年氏是真的不可能撂牌子回家自行婚配了。 姚佳欣低声道:“要不臣妾吩咐太医院,派个太医去?” 听了这话,胤禛倒是松了一口气,朕原本是等着太后发话派太医去给年氏诊治的,但太后根本不在乎一个汉军旗秀女病得有多严重。 “也好。”胤禛点了点头,到底还是恬儿心肠柔软。 姚佳欣垂下眼眸,其实她也不愿意让太医去治好年氏的病,只是……与其等四爷陛下下旨派遣太医,她宁愿是她派太医给年氏治病。 一个小小秀女,若得皇帝恩赐太医诊治,只怕一瞬间成为炙手可热之辈了。 胤禛也察觉恬儿似乎有些低沉的样子,忽的,他也明白为何。秀女染病,照规矩是应该撂牌子的,朕没有撂年氏的牌子,这意思已经足够明显,即使不赐太医前去,恬儿也明白真是要留年氏入后宫。 恬儿是那样爱慕朕,看到朕这般属意一个秀女,心里肯定是难受的。 一时,胤禛有些犹豫,甚至心里冒气一丝别样的想法:要不然,干脆撂了年氏的牌子? 但这样一来,不止是抚了老臣的面子,而且……年氏毕竟曾经是朕宠爱过的妾妃,若是撂了牌子,年氏回家之后,年家必定要为她另择夫婿。 想到这里,胤禛觉得头顶有点发绿。 唉,算了,大不了以后不宠爱年氏便是了。 反正,如今的年家,已经无须太过拉拢,朕肯选年氏入宫,已经给年遐龄面子了! 至于那年羹尧……想起这厮,胤禛心里只有厌恶。不过年羹尧如今除了有些恃才傲物,倒是没有不安分的举动,朕也不好把他怎么样了。 于是,胤禛将这个纤弱的身躯揽入怀中,低声道:“在朕心中,永远无人能与恬儿相提并论。” 恬儿也着实是太爱慕朕了,才会对一个秀女如此担忧。 朕可是连皇后处置了,岂会为区区一年氏冷落了恬儿。 姚佳欣伏在四爷陛下怀里,心想,其实这已经算是很不错了。皇帝本来就没义务只宠爱她一个人,她也没权利让别的女人通通都守活寡。 四爷陛下对她真的已经很好了。 给她好吃好喝,给她地位权利,还给她提供了一枚优质精子。 四爷陛下需要她才能安枕,所以她永远不会失宠。 这样一来,即使年氏撅起,她也能过得尊贵体面。 “皇上对臣妾很好,臣妾很满足。”姚佳欣低声道。做人要知足,四爷陛下后宫数量,在皇帝里,已经算是非常少的了! 她若是当了女皇帝,也不会放弃整片树林,只专宠雍正贵妃一人的。不过雍正贵妃颜好身材好技术也好,她肯定会最宠爱他的,小鲜肉啥的顶多封个贵人,偶尔宠幸一二。她绝不会为了小鲜肉就忘了雍正贵妃的。 满心怜爱的胤禛绝对想不到,自己眼中恬淡纯善的恬儿脑子居然有如此大逆不道的想法。 正文 第二四零、脑子有病的年氏(四更) 当晚四爷陛下留宿碧桐书院,身体力行地安抚着姚佳欣不安的情绪。 导致的直接后果就是—— 姚佳欣第二天下不了床了。 悲催,明明都觉得身体素质好多了,结果还是被四爷陛下折腾得哭着喊着求饶。 嘤嘤~ 姚佳欣咬着小手绢嘤嘤哭泣。 另一边,因贤妃娘娘吩咐太医院安排太医前去汇芳馆会秀女年氏诊治,太医对症下药,年氏病情很快有所好转。不过病了这一场,年思窈本就纤瘦的身子又瘦了一圈,整个人单薄又憔悴,瘦得简直一阵风都要吹走了。 治好了年氏的风寒,这位吴太医到来碧桐书院复命。 姚佳欣本懒得见,不过转念一想,跟吴太医打听一下这小年糕的身体素质到底有多糟糕也是好的。 “微臣参见贤妃娘娘!”这位吴太医不过四五十岁,国字脸,身量高壮,瞧着不像个斯文大夫,倒像个当兵的。相貌倒是忠厚老实。 “起来吧。”姚佳欣坐在贵妃榻上,神情慵懒,君恩也不是那么好消受的啊。 这几日四爷陛下连续留宿碧桐书院,真是累死老娘了。 外表端庄娴静的贤妃娘娘,内心动辄老娘如何如何。 不过这段日子,后宫的年轻嫔妃都快妒忌死贤妃娘娘了,只是几个年轻的嫔妃都出身微末、位份低微,如今敢对贤妃娘娘有所不满?羡慕嫉妒不敢恨啊。 “这年氏秀女身子如何了?”姚佳欣慵懒中带着几分贵态。 吴太医弓着身子,恭敬地道:“回贤妃娘娘,微臣把脉之后,发现这年格格有先天不足之症,而且有些心律不齐。微臣对症下药之后,年格格已经病愈,只是年格格身子太过虚弱,所以还需要再将养一段日子。” 姚佳欣有些好奇:“心律不齐?”这好像是心脏病吧?不过不是那种致命的心脏病。 “是!”吴太医点头,“心率不齐的女子易胸闷气短,因此不宜劳累,只要静心调养,平日里倒是无碍。只是——年格格又有先天不足之症,因此……” 吴太医压低了声音:“因此最好不要怀孕。” 姚佳欣瞪大眼睛,小年糕的身体如今不宜怀孕?!那她怎么还生了三子一女?! 忽的,她脑中一闪,是了,四爷陛下原本是需要拉拢年家的……所以明知年氏不宜怀孕,还是让她生养,生一个死一个,死一个生一个。结果四个孩子都夭折,年氏也死得很早。 可如今,四爷陛下已经是皇帝,不需要这般拉拢年家, 所以,只怕四爷陛下很有可能不会让年氏生养了。 姚佳欣笑了,如此,现在的年氏,已经远远不足以威胁她的地位了。 姚佳欣忽的又问:“那年氏的身子能调养好吗?” 吴太医道:“也不能说完全没有希望,只不过很难。微臣的医术,怕是远远不够。” 姚佳欣安心了,吴太医的医术不够,那么起码得是黄院判或者顾院判那种泰斗级别的医术,只是院判是什么身份?只有四妃以上的人才有资格享受院判诊治。 年氏作为新人入宫,位份肯定不会太高,起码不会一下子就封妃,估计也就是个嫔。等熬到封妃,病情肯定耽误了多年,只怕就更无望调养好身子了。 而且,哪怕是黄院判、顾院判也未必真的能治好年氏的心律不齐加先天不足之症。她记得红楼梦里,林妹妹就是有先天不足之症,那样富贵之家,不是照样没调理好身子吗?这些娘胎里带出的病,本来就极难治好。 何况还需要静心调养,后宫的女子想要静心简直是痴人说梦。 为了君恩、为了位份,哪个不是用尽心思,哪个能静心? 所以,这小年糕注定成不了她的威胁。 “微臣还有一事禀报。”吴太医忽然拱手道。 姚佳欣一怔,“还有什么事?” 吴太医低声道:“那杏苏二陈丸虽然不是很对症,但若吃上十几日,也不能一点效用都没有。微臣发现年格格的那些杏苏二陈丸服用了好不到一半,只怕是吃了没几日就不再用了,所以病情才会加剧道如此地步。” 听了这话,姚佳欣很费解,明明有药,为什么不吃? 脑子有病啊?! 吴太医道:“年格格还让微臣检查那些杏苏二陈丸,似乎是怀疑这些丸药有问题。” “啊?”姚佳欣懵逼了,怀疑药有问题? 吴太医又道:“而且——年格格似乎以为微臣是皇上派去的。” 姚佳欣黑线了,这种人也太自以为是了吧?!就算你是年遐龄的女儿,家世比别的汉军旗秀女高,但皇帝钦赐太医诊治这种恩典,哪里是区区一个秀女能享受的? 汇芳馆的首领太监还有好几位教引嬷嬷都出自御前,四爷陛下肯定早就知道年氏的病况日益严重,但一直都没赐太医。 姚佳欣是见四爷陛下仍然没有撂牌子的意思,才安排太医去给年氏治病的。 没想到这年氏——脑子有病啊! “知道了。”姚佳欣扫了素雨一眼。 素雨心领神会,将一锭沉甸甸的银锞子塞入吴太医袖中,“辛苦太医了。” 吴太医立刻笑脸绽开,他特特来禀报贤妃娘娘,就是为了图一份赏赐,另外也能讨好贤妃娘娘,对日后的前途也大有裨益。 “多谢贤妃娘娘赏赐。”吴太医千恩万谢,这才退下了。 送走吴太医,素雨忍不住呸了一声,“这年氏,疑神疑鬼就罢了,还这般自以为是!皇上岂会赐秀女太医诊治?!她算个什么玩意儿!果然是个妾生的,上不了台面!” 姚佳欣笑了,这个时代,貌似庶出就是这般被人看不起。 素雨正色道:“奴才觉得,应该让许嬷嬷好生盯着这年氏!” 姚佳欣淡淡道:“没必要特意关注年氏,那些满军旗贵女才是需要重点关注的。” 素雨点头:“娘娘说得是,年氏只是个汉军下五旗的秀女,哪里配娘娘专门叫人盯着?只不过,娘也不可小觑了她。” 那是自然,这可是年贵妃啊! “对了,嫁人这事儿,你考虑得怎么样了?”姚佳欣忽的问道。 素雨一怔,她低下头,“奴才不舍得娘娘。” 说着,素雨又嗫嚅着道:“所以,娘娘可否让奴才满二十五岁之后,再……” 姚佳欣笑了,她还以为素雨要留下来做教引嬷嬷呢,肯嫁人就好,毕竟她开出的条件,很具诱惑力,“那本宫先叫娘家人私底下相看着,私底下查看品性,省得等到时候草草甄选,选不到什么好的。” 听了这番话,素雨脸蛋瞬间红了,羞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正文 第二四一章、脸若银盘的海氏 因年思窈病愈,秀女海氏重新搬回了原来的屋子。 海氏一脸笑容,“这几日天热,我跟教引嬷嬷讨了两盒枇杷糖,年格格若不嫌弃,就收下这盒吧。这枇杷糖清肺止咳,年格格虽然病好了,但喉咙也得好好养护一下才是。” 年思窈优雅地坐在小榻一旁的椅子上,矜贵的眼眸扫过那盒枇杷糖,她点了点头,惜字如金道:“多谢了。”——这声音不似从前娇若黄莺,有些干哑低沉。 “不客气,举手之劳罢了!”海氏言笑晏晏,“这位吴太医的医术真是不凡,才几日功夫,就已经好了大半。” 说到吴太医,年思窈露出了甜美的微笑,笑中又有几分羞涩,“多亏皇上指派了吴太医来给我诊治,否则我这病肯定好不了了。” 听了这话,海氏露出错愕的神色,“吴太医是贤妃娘娘指派的呀!” 年思窈甜美羞涩的脸顿时一僵,露出了不相信的神色,“贤妃?这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贤妃娘娘协助太后娘娘打理选秀事宜,又代皇后打理六宫。贤妃娘娘发句话,太医院立刻就派了吴太医来。”海氏微微正色道。 年思窈一脸错愕。 海氏垂下眼眸,遮掩住眼中那一抹鄙夷,这年氏也太自以为是了吧?就算她父兄都是高官,可这秀女出身高贵的多了去了!皇上岂会对一个连见都没见过的小小秀女这般上心? 这年氏看着温柔,其实性子极不好相与,自恃高贵、自负容色!满军旗的贵女都没她这般倨傲呢。 海氏笑着说:“贤妃娘娘真是心善,派了医术这么好太医来给你诊治。日后若有机会,可得好好去谢恩才是。” 年思窈娇柔脸蛋瞬时有些愤懑,她咬着发白的嘴唇,不发一言。脑子里已经乱糟糟,居然是贤妃派的太医?而且还真是个医术过人的太医!这怎么可能! 以她家世容貌才学,贤妃应该不希望她入后宫才对! “这怎么可能?”年思窈口中喃喃,“那吴太医可是顾院判的弟子,顾院判又是给皇上请平安脉的太医……” 听了这话,海氏心中更加鄙夷,嘴上却懒得再坚持,笑着道:“是吗?或许是皇上吩咐贤妃娘娘这么做的,也未可知。” 听了这话,年思窈瞬间眼眸明亮,“肯定是这样的!” 见年氏如此笃定的样子,海氏心中暗啐一口,什么玩意儿啊!果然是个小娘养的,整天做白日梦! “听说贤妃娘娘为人宽和,殿选那日,我虽只是草草仰望了一眼,的确是个气度温婉之人,而且相貌也真是美极了,跟天仙似的。”海氏目光盯着年思窈的表情,语气里特特带了几分敬仰的口吻。 年思窈脸上露出不服气的神色,“贤妃是很美,只不过我听说她已经三十多岁了。” 此刻,若是姚佳欣在场,肯定要破口大骂:你特么才三十多岁了!老娘过了三十周岁还没几个月呢!! 海氏生得脸若银盘,笑起来给人十分和气的感觉,她和气地笑着:“年格格你也是个天仙儿般的美人,皇上见了必定喜欢。” 听到这等恭维,年思窈憔悴苍白的脸蛋上浮现一片红晕,她“哎呀”娇嗔了一声,“这话也太羞人了!” 这含情带怯的样子,叫海氏万分膈应,果然这年氏自诩必会被选为嫔妃!就算皇上看在年氏的父兄的份儿上,也未必一定选入后宫,或许只是指婚给那个王爷贝勒做侧福晋,或是指婚给哪个辅国公或者镇国公为夫人。没有哪个秀女是一定能入选为嫔妃的。 心存此念想没什么大不了,但如年氏这般自信的,她还是头一次见呢! 海氏暗暗嗤笑,她自然也盼着能雀屏入选,服侍君前。所以见这初见年氏,见其颇有姿色,才特意交好,原想着若有幸一起入选,日后也能有个照应。 但如今看来——年氏这种马不知脸长之辈,竟还不服气贤妃。若自己与她交好,岂非也要得罪贤妃娘娘了? 还是眼珠子一转,心中有了计较。 年思窈羞涩了良久,才道:“海格格端庄优雅,太后必定会喜欢你的。” 海氏暗道,那是自然,殿选的时候,太后可是夸过她相貌端方。海氏抿唇道:“贤妃娘娘虽瞧着温柔和气的样子,也不晓得是否真是个和气人……” 听了这话,年思窈撇了撇嘴,“贤妃可是生生把皇后逼回紫禁城,从皇后手上夺走了中宫大权。这样的人,又岂会是好相与的?” 海氏腹诽,贤妃是否好相与我不晓得,反正你肯定是个不好相与之辈。 海氏笑了笑:“贤妃如何,又跟我有什么关系呢?我姿色平平,只怕入不得皇上和太后的眼缘,怕是没那个福气。”海氏满是自谦地道。 年思窈虽也觉得这点海氏姿色不够选为嫔妃,但想着还是家世还不错,太后又似乎很喜欢这种端庄平庸的长相,这海氏很有可能被指婚宗室,日后对自己而言,或许有些助益。想到此,年思窈笑靥娇媚地道:“海格格太过自谦了,你举止端庄,为人和气,太后肯定很属意你。” 两个秀女各怀心思,彼此恭维着,一时间倒也看似十分融洽的样子。 过了午时,海氏推说该去学规矩了,而年氏获准可以多休养几日,因此暂时不必去学规矩。海氏赐了别的年氏,却是去寻了一位嬷嬷。 日暮西斜十分,教引嬷嬷们结束了一天的教导,各回各主子处汇报消息。许嬷嬷自然也回到了碧桐书院。 “娘娘,那个年氏秀女,对您颇有不敬之意呢!”许嬷嬷脸上露出愤愤之色,“她还自诩必定能被选入后宫。” 姚佳欣暗道,这倒是没错,四爷陛下的确会选年氏为嫔妃啊。 “对我不敬??”对此姚佳欣表示不太理解,她与这年氏只在殿选之日有过一面之缘而已,当时她太后虽然对年氏颇有挑剔,但是她可一句话都没说啊! 许嬷嬷近前道:“这些都是跟年氏同住一屋的那个海氏告诉奴才的,海氏还说,愿意帮娘娘监视年氏一举一动。” “哦?”姚佳欣笑了,秀女居然有人偷偷向她投诚? 姚佳欣忽的有些警惕,忙问:“这海氏家世如何?容貌如何?” 许嬷嬷回话道:“这海氏,单名一个晏的字,海晏河清的晏。是山东参政道的女儿,家世在汉军旗秀女中算是不错的了。容貌嘛……银盘脸、水杏眼,肌肤白皙,瞧着还算清秀。” 姚佳欣默默想着,银盘脸?特么地不就是大饼脸么!!大饼脸在古人眼里居然是清秀?!清秀你妹的! 想想后世的她,可不也是大饼脸么!她若是肉身穿越清朝,嗯,也是清秀妹砸了。 想想还挺叫人高兴的呢。 不过这样的长相她算是放心了,便对许嬷嬷道:“那你暗地里稍微照顾她一下。”——反正太后喜欢这类长相,四爷陛下又貌似对选秀不上心的样子,说不准选嫔妃会由太后做主的呢,那这海氏倒是大有机会选入后宫。 正文 第二四二章、秀女军训(上) 银盘脸、银盘脸…… 姚佳欣换上素软缎寝衣,躺在宽敞柔软的拔步床上,看着站在自己床头的那个银盘脸女子。 嗯,素雨也是银盘脸呢。 浑圆浑圆的,一点棱角都没有。 其实宫中这种脸型挺常见的,裕嫔耿氏就是银盘脸,瞧着又富态又和气,整个人喜气盈盈的。 虽然姚佳欣觉得这种大饼脸……啊不,银盘脸其实不好看,但不妨碍她觉得这种脸型人的讨喜。 “娘娘,您早点睡吧。”看到自家娘娘还精神勃勃的,素雨忍不住劝慰。娘娘往日里可是一沾床就睡,今儿这个怎么了? “这就睡,你退下吧。”姚佳欣打了个哈欠,摆手道。 “是。”素雨应了一声,连忙将香云纱珠帐落下,然后脚步轻盈地退出了内室。 一出内室,素雨迎面瞧见许嬷嬷一脸和气的笑着。 素雨想着,这许嬷嬷最近给娘娘办事也算是尽心尽力了,便没有板着脸,微微一笑,“许嬷嬷怎么还没回去歇着?” 许嬷嬷笑着打量着素雨那张满月似的脸蛋,道:“我听说,娘娘要给素雨姑娘指一门好婚事?” 素雨脸腾地红了,“还早着呢!” 许嬷嬷笑呵呵道:“是、是,姑娘还年轻着呢,不急。我在这儿先恭喜姑娘了,等姑娘的婚事定下来可一定要告诉我一声,我先前做过针线上人,姑娘若不嫌弃,我倒是可以帮姑娘缝制嫁衣。” 素雨脸如火烧云,却强忍着镇定,“到时候再说吧。” 许嬷嬷这会子可真高兴,这素雨打算嫁人就好,只要她忠心办事,娘娘身边大嬷嬷的位置早晚是她的! 姚佳欣依旧过着君恩深重的日子,汇芳馆的秀女依然过着苦哈哈学规矩的日子。 尤其随着天气日渐炎热,秀女每日都要在庭院里,盯着火辣辣的日头,学习各种规矩礼仪,一不留神都晒黑了呢。 这些秀女不是大家闺秀、就是小家碧玉,平日里哪里会跑到太阳底下挨晒?一个个心里抱怨不已,却不敢露出半分不满。 这一日,又是毒日头高悬。 秀女们整整齐齐站在庭院中,一排排的秀女脚踩花盆底鞋,站得笔直。 御前派来的教引秦嬷嬷板着一张不近人情的老脸,她步履徐徐,甩着帕子优雅地从一排排秀女前经过,目光如炬扫过秀女们的妆容和旗髻,嘴上毫不客气地道:“恕老奴再唠叨一遍,各位秀女虽然名分未定,但既然留在宫里学规矩,就得处处规规矩矩!衣裳要整洁,旗髻要匀整结实,头上的簪钗包括耳环在内,不得超过三件!脸上要脂粉薄扫,不得浓妆艳抹!” 说着,秦嬷嬷顺手捏了捏一个秀女的小两把头,随着这一捏,小两把头晃动了起来。秦嬷嬷脸色一沉,“回屋重新梳头,给你一刻钟时间,若还梳不好,便收拾东西回家吧!” 这是撂牌子的意思。 眼前这个秀女家世不高,本就有些胆怯,被秦嬷嬷这一吓唬,立时小脸发白,却不敢飞奔回屋,只得用优雅的步伐,不疾不徐地走回房间。 秦嬷嬷看着这秀女的步伐,皱着的眉头才稍微舒缓了些,“身为秀女,不管什么时候,都不能急躁!走路要优雅,要莲步轻移,不可疾步,更不可疾跑。” 不知多少秀女心里暗暗叫苦,这位秦嬷嬷也太严厉了。妆容、发髻,稍微有一丁点不好,就立刻打回原形,回屋重新来,而且只有一刻钟的时间!还不许走得太快!之前就是有个秀女疾走回去重新梳妆,结果人还没走回房间,便被秦嬷嬷以“仪态不雅”为由,撩了牌子。 秦嬷嬷花了半个时辰时间,才检查完了这些汉军旗秀女的衣着、容貌、发髻。 秀女们也足足在太阳底下站了半个时辰,必须站得笔直,不得动弹、摇晃,还得目不斜视。 要是让姚佳欣看见,肯定吐槽:站军姿啊! 这样的板正地站了这么久,而且还穿着花盆底鞋,这对一些体质较弱的秀女而言,着实是不小压力。 譬如说刚刚刚好了身子,重新回来学规矩的年思窈。 站立良久的年思窈,身躯一个趔趄,便要倒下去。幸好旁边站的是海氏秀女,海氏连忙扶了年思窈一把,并且让她靠在自己身上略歇了一会儿。直到听到秦嬷嬷缓慢有节奏的脚步声,海氏便立刻轻轻推了推年思窈。 年思窈赶忙站直了身子,优雅笔直地站着。 秦嬷嬷是何等眼光老辣?岂不会只是最近几日,这年氏秀女都是这么糊弄过去的?只是这人是皇上圈定留牌子的,她也只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秦嬷嬷站回廊下的月台上,处于秀女们无比羡慕的阴凉地儿,她扬声道:“这几日天气渐热,容易出汗,这一出汗,妆容不雅。因此,每隔一个时辰,各位格格可以回屋补妆一刻钟,然后再回来接着学规矩。” 听了这番话,秀女们暗暗高兴,一个时辰歇息一刻钟也是好的! 秦嬷嬷又板着脸道:“那今日先温习了一下走路,诸位格格请取下襟上的帕子,用兰花指捏在手上。” 这年思窈虽然因病许久没学规矩,但数年前就请了宫中退役的嬷嬷教导规矩礼仪,这些自然难不倒她。那纤纤素手做兰花状,优雅地取下襟上的粉色丝帕,轻轻捏在手上,自然垂下。 看着这一幕,秦嬷嬷暗暗点头,这年氏虽然娇弱,但好在规矩都还不错,又收买了一个小宫女给她梳头打扮,每日的妆容也都是过关的。 “各位格格,请先向前走五步!” 庭院里站成数排的秀女立刻轻轻摇摆着丝帕,缓缓向前迈步。 秦嬷嬷忙扬声道:“对,就是这样!走路要慢些,花盆底鞋落地要轻,不能发出太大的声音。腰肢要软些,那边那个秀女!帕子不要甩地太高!手臂和手腕要软和些!嗯,不错!” “好!站定了,转身!要慢慢转,帕子捏在腰侧,不要乱甩。” “就这样往前走十步!” 若是姚佳欣在场肯定要吐槽,特么地不就是军训么:齐步走!立定!向后转! 不过秀女们的训练,可比后世的军训优雅多了,一个个都踩着古代版的高跟鞋。啧啧,比起军训不见得轻松啊! 正文 第二四三章、秀女军训(下) 汉军旗秀女们又练习了半个时辰的走路,终于被获准可以休息一刻钟——其实也不完全是休息,还得补妆呢。 年思窈一回到屋子里,立刻瘫软在了小榻上,小脸一片赤红,大口喘着气,嘴上忍不住抱怨:“这秦嬷嬷也太严厉了!整日这般辛苦,不知要熬多久。” 年思窈忧愁地叹了口气。 一个小宫女已经取了妆粉上前给年格格补妆。 海氏则坐在桌前,飞快取出了胭脂水粉,忙对着镜子给自己擦粉,她一边擦粉一边道:“留宫学规矩,都是这样。稍微忍耐些吧。” “唉……”年思窈漂亮的脸蛋上哀愁不已,“天这么热,外头日头又那么大。怕是要晒黑了。” 抚摸着自己的脸蛋,年思窈万分心疼。 给年氏补妆的小宫女忙笑着恭维:“年格格皮肤白得跟牛乳似的,一点都没有变黑。” 听了这话,年氏心中甚是自得,她娇笑道:“你这丫头,倒是嘴甜。” 小宫女笑了笑,低下头,只要嘴甜些,年格格出手便更加大方,不就是几句好听的话么! 小宫女又连忙到了一杯温水给年氏,“年格格喝点水润润喉吧。” 年氏一举一动的确优雅,连喝水的样子十分养眼,她手作兰花托起茶盏,另一只手在前面遮挡,哪怕已经非常渴,但还是小口小口的喝着。 海氏不禁有些羡慕,这年氏到底带了多少银票进宫?花起钱来,大手大脚,一点也不见心疼!他阿玛虽是管钱粮,但素来谨慎,不怎么敢捞油水,她家中兄弟姊妹众多,开销也极大,幸亏有皇上赐养廉银,还不至于太拮据,此番参选,阿玛也只给了她一千两银子而已。 这些钱主要要留着来打赏嬷嬷,虽然绰绰有余,她总不能全花光了。若是有幸选为嫔妃,以后还得指着这些钱打赏宫人呢。 海氏忽的道:“时间应该差不多了吧?咱们赶紧出去吧?” 只见年思窈从袖中掏出了一只金灿灿的小巧玲珑的怀表,扫了一眼,淡淡到:“一刻钟才过了一半呢,不急呢。” 海氏忍不住多瞧了几眼那怀表,这可是稀罕东西!海氏道:“这怀表虽小,走得却极准。” 小宫女更是一脸大开眼界的表情,虽说这几日年格格总拿出来看时间,但不管看了多少次,都让这小宫女觉得贵重,“这怀表听说是西洋传进来的,如今大清也能造,不过依然金贵得很。宫里也只有几位娘娘才有。” 年思窈露出了自得微笑,“这不算什么,是二哥哥送给我把玩的。” 海氏笑着打趣:“年格格可真是有福气,我虽有七个哥哥,但加起来还不及年学士一个呢!” 年思窈莞尔一笑,“二哥从小就疼我,见不得我受一丁点委屈。”说着,年思窈叹了口气,可是入了宫,却要在汇芳馆受这等辛苦和委屈。 小宫女忽的冒出来一句,“我听人说,贤妃娘娘也有这么一块金怀表,上头镶满了宝石,而且特别小巧,只有鸽卵那么大!”——而年格格这块已经有巴掌大了。 小宫女面带艳羡,年思窈却脸色有些难看,怎么又是贤妃!年思窈攥紧了手中金灿灿的怀表,她这块虽然金贵,但上头并没有镶嵌宝石,也没有鸽卵那么小…… 咬了咬嘴唇,年思窈飞快将怀表收了起来,对海氏道:“时间差不多了,咱们赶紧出去吧。” 海氏也看出年氏的不忿,心中忍不住腹诽,人家可是贤妃娘娘、六阿哥生母!人家的好东西当然比你一个秀女好得多!一个尚未册封的秀女,还妄想跟贤妃一较高下,真是不知自己几斤几两。 但还是嘴上却道:“年格格你这般天姿国色,日后定能得皇上宠爱,到时候,什么珍宝没有?” 听了这等露骨的恭维,年思窈脸颊微微泛红,娇嗔道:“怎么又说这等羞人的话了?!” 海氏心里狠狠呸了一声,这年氏可不就喜欢这种露骨的恭维?整日心比天高,还动不动就发春! 满蒙的秀女此刻也获准得到了一刻钟的休息时间,屋子里一个个一边补妆一边说说笑笑。 许嬷嬷特意选了个宫女专门伺候姚格格,那宫女道:“姚格格,奴才伺候你傅粉吧?” 刚打开了一盒宫粉的姚六娘小圆脸上带着笑容道:“不用了,我自己来就好。你们做宫女的,整日忙活活的,也怪辛苦的,你歇会儿吧。” 宫女没有坚持,心道,这姚家格格虽然仪态不及世家大族的格格优雅贵气,但为人却是极为和气的。 坐在一旁补妆的佟佳淑离扫了一眼姚六娘手上的宫粉,笑着道:“贤妃娘娘可真疼你,又是赐首饰又是赐宫粉的,还指派了宫女专门伺候你。” 其实佟佳淑离身边也站着一个小宫女,正勤快地倒水匀黛粉,这黛粉是描眉用的,用的时候需要加水搅匀才能画眉,太浓太稀都不行,十分繁琐。 姚六娘看得有些疑惑,“佟姐姐不是有两颗螺子黛吗?今儿怎么不用了。”——螺子黛蘸水即可描眉,比这些黛粉方便多了。 佟佳淑离接过小宫女调好的青黛,笑着说:“欧阳修有词云:浅螺黛,淡燕脂,闲妆取次宜。说得是这螺子黛但上色浅,因此用来画远山黛是最合适的。远山黛清淡缥缈,虽然很好看,但是不一会儿就被汗水化没了,还是画浓一点眉毛好些。” 姚六娘点了点,她看着镜中自己的眉毛,依然青黑,但佟格格一早画的远山眉已经快没了。 看着佟家格格悉心画就的柳叶眉,姚六娘笑着说:“其实佟姐姐画柳叶眉也好看。”——反正她总觉得那远山眉怪怪的,画得淡不说,后头半边更是淡得几乎没有。这样画眉跟不画有区别吗? 自然是有区别的!远山黛,远若山边云黛,若有若无,飘忽清盈,因此别有一股清幽淡雅,很适合那些有书卷气息的女子。 佟家格格笑了笑,却不反驳,她柔声道:“咱们赶紧出去吧,若是迟了,嬷嬷要训人呢。” 姚六娘吐了吐小舌头,“张嬷嬷的确好吓人呢!” 佟家格格抿嘴笑着,张嬷嬷只是看着严厉,其实从未为难过她们这些高门贵女,还有姚格格这种有后台的,即使姚格格的礼数有些不足之处,张嬷嬷也都是装作没看见。 哪怕御前的嬷嬷,而已不敢为难贤妃娘娘的妹妹。 这姚六娘只怕十有八九是要指婚哪个宗室子弟的,只不过贤妃母族不显,姚六娘应该会指婚个辅国公或者镇国公。 正文 第二四四章、记名与上记名 秀女们在辛苦的学规矩日子,也渐渐走到了头。 胤禛特意来到澹泊宁静殿,跟太后商讨赐婚事宜。 好吧,其实只是通知太后而已。 胤禛将一份已经拟定好的赐婚名单,递给了太后,“皇额娘瞧着如何,若无异议,朕便叫底下拟旨意了。” 太后顿时老脸一僵,皇帝居然不打算请示哀家,打算自己劝劝做主?太后瞧了一眼那单子,顿时脸色更难看了!皇帝居然把法海的女儿佟佳淑离赐婚给小十七!! 小十七可是皇帝除了允祥之外最信重的弟弟了!别看如今只是贝勒,将来少不了封王! 平白送给佟家一个福晋!皇帝也太偏袒佟家了! 太后强忍着愤怒,才没有爆发,她板着老脸道:“承恩公阿灵阿之女钮祜禄氏,哀家瞧着更好些,模样也更漂亮。” 胤禛当然没法跟太后解释这个钮祜禄氏日后何等不贤,害得十七弟绝了后嗣! 胤禛略一忖,淡淡道:“十七弟喜诗文,这佟佳氏更有文采。” 太后被这话给噎住了,她当然不晓得佟佳氏与钮祜禄氏谁跟有才!这两个,一个是孝懿仁皇后的堂侄女,另一个是孝昭仁皇后的亲侄女,其实她都不喜欢!只不过她更厌恶佟家罢了! 胤禛又道:“娶妻是一辈子的事儿,总要选合十七弟心意的才成。” 太后老脸拉得跟驴脸一样长,“那也不能只看才学,品性贤惠才是最要紧的!” 胤禛挑眉:“佟家的格格,难道还会不贤惠?” 这话生生气得太后险些撅过去,佟家女人的个个都贤惠?那孝懿仁当初怎么处处阻拦哀家亲近亲生儿子?害得哀家的儿子,简直都成了她亲生的了! 胤禛当然清楚法海这个女儿心情淑离良,原本佟佳氏被先帝赐婚给了贝子明海——此子系恭亲王福全之孙。佟佳氏嫁过去之后,光嫡子就生了三个,还有两个庶子,都平平安安养大了。 相比之下,钮祜禄氏嫁给十七弟,不但毫无生养,连侧福晋生的孩子都给害死了。 想到这事儿,胤禛心里就厌恶得很,朕怎么可能将钮祜禄氏指给十七弟? 看到太后那副不满的样子,胤禛叹了口气,道:“皇额娘的侄孙女,朕打算将她指婚给奉恩辅国公达礼。” 太后听了,脸色这才稍微好了些。 太后飞快扫遍所有赐婚名录,不由一怔,“皇帝打算把贤妃的母族妹妹指婚给贝子明海?” 太后不由沉吟片刻,问道:“这件事贤妃知道吗?”——其实太后是想问,这是贤妃吹的枕边风吗? 胤禛道:“此事朕还未告诉贤妃。” 听了这话,太后心里酸溜溜的,贤妃连求都不曾求,皇帝就把贤妃一个堂妹指婚给贝子!哀家嫡亲的侄孙女去只是指婚了个奉恩辅国公! 胤禛若是知道太后所腹诽,定要不满,这乌雅如茵相貌粗陋、举止放纵,赐婚奉恩辅国公已经是很坑害人家了。倒是恬儿的这个妹妹,为人和善,从不惹是生非。许给明海有何不可? 一时间,太后暗暗酸了一会儿,却发现这上头只是些指婚宗室的名单,正白旗都统之女伊尔根觉罗氏许给愉郡王弘旺,光禄寺少卿之女索绰罗氏赐婚三阿哥弘昀——这些倒是在她意料之中,皇帝视若愉郡王若己出,自然要指婚高门贵女,至于三阿哥……皇帝是厌恶了齐嫔了,虽然已经下旨解除齐嫔禁足,但三阿哥病弱、四阿哥不得皇帝喜爱,自然不能给三阿哥赐婚门第太高的福晋。 只是……这上头并没有“上记名”秀女。 凡事留宫的秀女,分“记名”和“上记名”,“记名”是留着赐婚,“上记名”是留为嫔妃的。 太后笑着说:“皇帝只给总是赐婚,怎么还没有选好留下侍奉自己的?” 胤禛沉吟了片刻,恬儿那样爱慕朕,总是泛酸,还是少留几个吧,便道:“除了年遐龄之女,其余的皇额娘做主选了两三个便是。” 听了这话,太后有些惊讶,“怎么才留这么几个?皇帝后宫少,此番选秀,合该多选几个才是。” 胤禛摆了摆手,“还是算了,女人多了麻烦就多,这点皇额娘您再清楚不过了。”——先帝后宫是何等混乱,太后也是经历过的。 然后太后老脸却嗖地又难看了起来,活像是被谁扇了一巴掌,紫红发胀,皇帝这是什么意思?女人多了麻烦多?哀家也是女人,难道哀家也是麻烦?! 胤禛打量着太后那突然不悦的脸色,有些不解,“皇额娘您怎么了?” 太后气得鼻子都歪了,你好意思问哀家怎么了?太后鼻孔出气哼了一声,“哀家这个麻烦哪里敢怎么了?!” 胤禛一脸古怪之色,朕什么说太后是麻烦了?只不过——太后的确是个麻烦人物,而且不是一般麻烦,是大大的麻烦!朕必须时时刻刻提防! 胤禛摆手:“朕没有这个意思,皇额娘多心了。” 太后心中恨恨啐了一口,若不是为了小十四,哀家岂会这般忍着皇帝?! 深吸了几口气,太后才压下了怒意,“既然皇帝让哀家选几个充实后宫,哀家这几日叫人仔细观察汇芳馆,倒是有几个质素上佳的。” 说着太后让福嬷嬷将一份单子呈给了皇帝,“这上头的秀女,都是端庄规矩的,模样也上佳。” 胤禛随意扫了一眼,却发现上头居然列了十几个秀女的名字,不禁咋舌,若按照太后原本的意思,只怕要全都留下了! 忽的,胤禛从名单上发现了有眼熟的名字。貌似是先帝后期所赐的格格…… 于是胤禛顺手便将参政道之女海晏圈上了红圈。 太后笑着说:“这个秀女不错,名字意头也好,皇帝住九州清晏,她名字里也有个‘晏’,也算是有缘了。” 然后,胤禛又随便圈定了满军旗知州之女纳喇氏以及汉军旗一个拜唐阿之女兰氏。 所谓拜唐阿,就是各衙门里一些无品级的小吏,然而这种小吏却不是谁都能当的,得是在京文官三品以上、武官二品以上,在外文官按察使以上、武官总兵以上,从这些人的子孙中挑选充任。也就是一群官二代,若是不学无术,老爹又寿终正寝了呢……那就只能做一辈子的拜唐阿了。 这兰氏的父亲就是这种状况,其祖父在世的时候是一方总兵,她爹就只是个纨绔子弟。 胤禛搁下了狼毫,道:“加上年氏统共四个,不少了!”——年氏的确不够端庄,故而不在太后的这些质素上佳秀女名单中。 太后:……皇帝还真是不好女色,先帝选秀,哪怕后宫已经挤挤嚷嚷,怎么也得留个十个八个秀女,以至于如今的畅春园塞了一堆低品级、甚至没品级的庶妃。不过好在这些人已经不需要哀家操心,安置在畅春园礼佛念经,然后等老死便是。 正文 第二四五章、如意、香囊和宫花 太后瞅着那十几个质素上佳秀女名字,皇帝却只孤零零圈了三个。 山东布政使参政道海山之女海晏,年十七。 知州莽泰之女纳喇氏,年十七。 拜唐阿德林之女兰英,年十五。 哦,还有湖广总督年遐龄的女儿年氏,似乎才十四岁。 想到这年氏,太后忍不住撇撇嘴,虽说殿选之日只是扫了一眼,那但模样作态,简直跟扬州瘦马似的!皇帝也跟先帝晚年似的,就喜欢这种弱柳扶风的玩意儿! “皇帝打算给这年氏册什么位份?”太后语气凉凉。 胤禛略一思忖,道:“新人入宫,位份不宜过高,就封个贵人吧!” 太后暗暗愤愤,贵人还不高?先帝选秀,也是不管家世门第多高,初封也最多是贵人,贵太妃瓜尔佳氏当年初封也是贵人,不过没多久就封了嫔,当时瓜尔佳氏才十七岁!想到这点,太后心里就有些不忿!哀家可是生了老四又怀了小六才封了德嫔! 太后道:“那个纳喇氏是满洲上三旗出身,又是大姓,不如也封个贵人吧。” 胤禛皱眉,“只是个知州之女,封个常在吧。” 太后一脸不悦,怎么从头到尾都是皇帝一个人做主?!哀家连这点小事都决定不了? 胤禛没察觉太后又不高兴了,便又道:“这个兰氏就封个答应吧。嗯,就这么决定了。” 太后:…… 一个贵人、两个常在、一个答应。 这份“上记名”单子递到姚佳欣手上,叫姚佳欣有些吃惊,四爷陛下居然真的选得很少!才四个!她还以为怎么也得有十个八个呢! 只不过年氏独领风骚,压过其他三人,独独被拟定为五品贵人。 姚佳欣眯了眯眼,“这个纳喇氏虽然父亲官职不高,但毕竟是著姓大族,封个常在会不会低了点?” 胤禛淡淡道:“真是因为这个纳喇氏出身著姓大族,朕才不想封地太高。” 姚佳欣一愣,有些不理解。 胤禛叹了口气,“除了皇后,朕的后宫里没有出身太高的,未免这纳喇氏生出不安分之心,位份还是低些,她若乖觉,以后再晋封也不迟。” 姚佳欣这才明白,四爷陛下这是为她考虑。她虽是满人,但只是下五旗小姓,她弟弟文琢更只是六品官。这纳喇氏的家世虽不高,但比起她还是更胜一筹的。所以四爷陛下才要特意压一压位份。 姚佳欣又看着那个参政道之女海晏……还真是巧,二百个秀女挑四个,她却能雀屏中选,这运气也是相当不错啊。 不过这样也好。 姚佳欣暗暗一笑,“眼看着都六月了,早早定下秀女归处也好。省得挤在汇芳馆受热,若是中了暑,可就不好了。” 胤禛“嗯”了一声,心道:恬儿就是心善,中暑有什么大不了的。 至于赐婚宗室的人到底有谁,姚佳欣就没有过问了,毕竟几个重要人物的赐婚事宜,譬如十七贝勒,譬如三阿哥、譬如愉郡王,四爷陛下都早跟她说了,至于别的宗室子弟——她不了解,也没兴趣知道他们到底要娶谁家的格格。 于是,“记名”与“上记名”的名单便传递到了教引嬷嬷手中。 御前极为教引嬷嬷立刻将所有秀女召唤到汇芳馆正院外偌大的空地上。让秀女们按照先满蒙后汉的顺序,一个个上去接太后和皇上的赏赐。 谁要选为嫔妃,谁赐婚宗室,谁撂牌子,到了最后都不会明说。几个太监手上捧着三种东西,分别是青白玉如意、金累丝香囊和宫花。 其中宫花是最多的,足足端了三大托盘,后头还有些没摆在托盘上的,接了花,表示撂牌子。 其次是金累丝香囊,小巧玲珑摆满了一只托盘,瞧着也有二三十个之多。这是“记名”赐婚宗室之意,接了香囊便可以回家等赐婚了。 数量最少的是青白玉的如意,当然不是那种捧在手上把玩的如意,而是非常小巧的小如意,只比手指头略长些,这小如意其实是压鬓簪。数量仅有四枚,摆在偌大的红木托盘上,显得有些孤零零的。 看到这一幕,不少自负姿色的秀女心里都打鼓。甚至连一直自信满满的年思窈都不免露出了紧张之色。 月台上,首领太监常青高声念着一个个秀女名字:“承恩公阿灵阿之女钮祜禄氏、兵部尚书法海之女佟佳氏——” 秀女按照所念顺序一个个排列上前,从教引嬷嬷手上恭恭敬敬接过赏赐。 这二位都接到了金累丝香囊,钮祜禄氏自信一笑,宠着教引嬷嬷屈膝道:“多谢太后、皇上赏赐!” 钮祜禄氏行礼,是因为教引嬷嬷是代表皇上太后降下赏赐,形同天使,哪怕是高门贵女也少不得恭敬行礼。 因是按照家世门第唱名,因此金累丝香囊的数量很快就减少了好几个,满军下五旗和蒙军旗汉军旗的秀女不禁更紧张了。不过好在随着家世降低,哪怕是上三旗秀女接到的也都是些宫花。 一时间,有秀女拿着宫花便啜泣了起来,不少人跟着悲伤。 有人欢喜有人愁啊。 秀女们一个个鱼贯上前,很快就轮到了满军旗下五旗秀女。 “镶蓝旗顺天府通判姚武威之女姚佳氏,赐香囊!” 屈膝伸出双手准备接赏的姚乐筠小脸一呆,看着落在自己手上的这只金灿灿的累丝香囊,不禁有些傻眼了,她差点问出口:弄错了吧?撂牌子不应该是宫花吗?那精美鲜艳的宫花其实也挺好看的,拿回去簪花用,也一点不丢人。 “咳咳!”上头的教引嬷嬷忍不住咳嗽了两声。 姚乐筠这才回过神来儿,连忙屈膝:“谢皇上太后恩典!” “下一个!” 姚乐筠就这么捧着那只小巧玲珑的金累丝香囊,呆呆回到了自己原本的位置。 手执同样香囊的佟佳淑离笑着道:“恭喜妹妹。” 姚乐筠这才回神,连忙道:“同喜同喜!”姚乐筠心想,虽然自己跟佟格格一样都是接到了金累丝香囊的赏赐,但是佟格格只怕是要嫁给哪个王爷贝勒当嫡福晋的,自己应该顶多赐婚个奉恩将军吧。——宗室子弟的爵位,以奉恩将军最低,相当于正四品,再往下一代就是闲散宗室了。 虽然如此,但那也是皇亲呐!肯定是贤妃娘娘给自己求的恩典!姚乐筠小脸上满是激动之色。 正文 第二四六章、选秀落幕 一个手持小巧如意簪的秀女含笑走到了佟佳淑离与姚乐筠身旁,她笑着道:“恭喜恭喜!” 姚乐筠忙侧脸瞧着这那秀女,正是住在她们隔壁的纳喇颖卉,长得很美,就是嘴巴总是不饶人。不过这纳喇氏倒是不敢对那些家世高或者有后台的秀女不客气,因此与佟佳淑离、姚乐筠并无不睦之处。 姚乐筠看着那成色上佳的如意簪,忙道:“恭喜纳喇姐姐。” 纳喇氏笑容灿烂,“我也就是运气好!比不得姚家妹妹好福气,有贤妃娘娘这么好的姐姐,很快就要嫁得宗室贵婿了!” 姚乐筠瞬间脸红了,这些怎么能摆在明面上说?没见教引嬷嬷都没直说呢! 这时候,秀女已经传唤到了汉军旗下五旗,而如意簪只剩下两枚,金累丝香囊已经赐完了,倒是那宫花还有的是。 汉军旗下五旗的秀女一个个面如土色,几乎都要哭出来,这么多秀女,只有两个能留下,其余的都得回家自行婚配。若是姿色平平倒也罢了,那些容颜姣好的,都已经攥紧了手里的帕子,等待着命运的降临。 “汉军镶白旗内阁学士年羹尧之妹,赐如意!”太监高声念道。 年思窈激动地小脸绯红,双手颤抖地接过了那支小巧的如意簪子,“多谢皇上赏赐!” 上头的教引嬷嬷不由蹙眉,怎么只谢了皇上的恩,不谢太后恩典? 年思窈正要退下,却恍然回过神来,连忙又屈膝道:“谢太后赏赐!” 教引嬷嬷“嗯”了一声,面无表情地道:“恭喜年格格。” 旁边站着那位瑞嬷嬷脸色已经相当不快了,这年氏太不懂规矩了!! 这时候,底下众多的秀女中,传出了三三两两的嗤笑声,那纳喇氏低语啐道:“什么汉军旗大家闺秀,到底上不了台面。” 这声音虽小,但架不住年思窈刚刚从那秀女旁边经过,年思窈咬牙切齿看了一眼那可憎的秀女!居然也是个得了如意簪的!年思窈狠狠记住了这人,心道以后定要给她点颜色瞧瞧! 当容貌秀美的拜唐阿之女兰英接过最后一枚如意簪,剩下的秀女已经有人呜呜咽咽哭了起来。 而秀女海晏是汉军上三旗的,因此她是第二个拿到如意簪的,此刻仍旧难掩激动之色,见年思窈小脸铁青,不解地道:“年格格,你可是得了如意簪子,怎么不高兴?” “当然高兴。”年思窈勉励挤出个笑容,“只是被个没规矩的玩意儿气着了。” “谁呀?”海晏好奇地问。 年思窈咬牙切齿,看向满军旗秀女堆儿里,“也是个得了如意的,尾巴便翘起来,不知所谓!” 见年氏看向满军旗秀女们,海晏顿时知道是谁了,满军旗里得了如意的,只有知州之女纳喇氏,父亲官职不高,但人家姓氏贵重!保不齐会直接封贵人呢! “年格格别生气了。”此刻周围这么多秀女,海晏也不敢说那纳喇格格坏话,只得拿这些没分量的话安慰年氏。 很快,所有秀女都接到了赏赐。 上头的教引嬷嬷扬声道:“凡事得了宫花的秀女,请回屋拾掇一下东西,一个时辰后,会有人带你们出宫!” 啜泣声接连响起,呜咽连片,端的是可怜。 教引嬷嬷皱眉:“噤声!这两个月学的规矩难道都混忘了吗?再苦,仔细连宫花都没有了!” 最终赐花回家、还是犯错被直接撂牌子,还是有很大不同的。 一时间所有人都止了哭声,庭院里瞬间安静了。 旋即,那教引嬷嬷脸色稍微和蔼了些,她扬声道:“得了金累丝香囊的秀女,也可以收拾东西回家了,你们可都是千挑万选选中的,回家之后也别忘了好好温习规矩,也别忘了叫家中父兄好生准备这接旨。老奴在此,恭喜诸位了。” 底下不少秀女都露出了优雅而矜持的微笑。 最后,教引嬷嬷脸色和语气又更加和蔼了三分:“至于得了玉如意的格格,请不必着急,暂且先回屋里歇息。圣旨明日便会降下,介时会有人来接四位去后宫居住。奴才,恭喜四位小主了。”——这位教引嬷嬷说到最后,直接换上了“小主”的尊称。 一个时辰后,夕阳西斜时分,天际晚霞如血,这偌大的汇芳馆便只剩下四个秀女。 纳喇颖卉自诩出身著姓大族,阿玛又是鄂州知州,很是瞧不上汉军旗秀女,因此连理都没理会汉军旗那三个同样得了玉如意的秀女,兀自回了房中,把自己带进宫最漂亮的衣裳、最华美的首饰都寻出来,准备明日穿得漂漂亮接旨。 而秀女海晏却主动去跟家世微末的兰氏秀女打招呼,“这位兰格格好生标志,怪不得能雀屏入选。” 兰氏只是小小拜唐阿之女,难免有些怯弱,她连忙道,“海格格过奖了,若不嫌弃,您叫我名字就好了,我单名一个‘英’字。” 海晏笑道:“我还是叫你兰妹妹吧,既然咱们一并中选留下,以后便是姐妹了。你也别叫我‘海格格’,我年纪痴长你些,不如我一声‘姐姐’吧。” 兰氏有些受宠若惊的样子,连忙唤道:“多谢海姐姐抬爱,妹妹家世微末,什么都不懂,日后还望姐姐多加指点。”说着,兰氏连忙屈膝做了个万福。 海氏忙将她扶了起来,一脸亲热:“妹妹言重了,咱们有幸一同选为宫妃,可见咱们有缘。” 兰氏也知道这位海氏格格可是三品参政道的女儿,能与之交好,自己日后也不至于孤立无援,便连忙恭维道:“能跟海姐姐这样和气的一起入选,是妹妹的福气。” 说着,兰氏好奇地道:“跟海姐姐在一块儿的那位年家的格格呢?” 海氏脸色立刻淡漠了几分,她淡淡道:“年格格身子骨娇贵,早回屋歇息了。” 见海格格与那年格格似乎关系不太好的样子,兰氏也不敢多问,只道:“我也听说了,这年格格出身高贵。” 海氏笑着点了点头,压低声音道:“所以脾气有些大,你见了她需小心些。” 听海氏这般形容,兰氏顿时神色一紧,难道这位年格格在海姐姐面前也脾气大?这位海姐姐可是参政道的女儿的,论家世也只是比年格格稍微低一点而已啊! 兰氏忙点了点,“多谢姐姐提点,我省得了。” 海氏一脸温和地道:“时辰也不早了,你也早些回屋吧。今晚可得好生歇息,明日还要接旨呢。” 听了这话,兰氏脸蛋绯红,飞快点了点脑袋,便告辞了。 正文 第二四七章、新晋小主 秀女海氏不慌不忙回到了自己的屋子,却见年氏正坐在桌前,手中持着一方夕阳玻璃镜,却不是在整理妆容,纯粹只是拿着镜子欣赏面容。 听到脚步声,年思窈才略抬头瞧了一眼,“怎么现在才回来?” 海氏笑着说:“跟兰氏打了个声招呼,稍微说了两句话。” “兰氏?”年思窈先是一愣,想了半晌才恍然大悟,“得了最后一枚如意的那个秀女吧?家世很微贱吧?” 海氏暗暗皱眉,说“微贱”未免太过了些,“家世是低微了些,不过她父亲是个拜唐阿,想必祖辈儿出过高官,只是现在没落了。” 听到“拜唐阿”三字,年思窈更加不屑了,“看样子他那父亲只是个不学无术的玩意儿,稍有点才学,岂会这般年纪还是拜唐阿?” 这番话,海氏的确无可反驳,年氏两个兄长也是封疆大吏之后,都没做拜唐阿,而是一步步走上朝堂高位。相比之下,兰氏的父亲的确十有八九是个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 翌日,当朝阳熹微洒落在汇芳馆,仅剩的四个秀女都已经梳妆打扮得漂漂亮,怀着忐忑的心情等候着圣旨降临。 哪怕是自信满满的年氏,心里也有些紧张,她可是湖广总督之女,阿玛虽致仕,但那可是封疆大吏!两个哥哥也都是朝堂高官。皇上会直接封她为嫔吗?虽说她的家世当得起这样的位份,但新人入宫素来位份不会太高,一般至多贵人。 一想到自己有可能初封贵人,年氏有些不大高兴。但转念一想,凭自己的家世容貌才学,何愁不能得宠,只要得了宠,为嫔为妃也是指日可待。 于是,年氏又仔仔细细给自己补了一下妆,面带微笑和羞涩等着圣旨。 同住一屋的海氏就更加紧张了,她的家世说高也不算太高,又是汉军旗,还出了年氏这个父兄官职显赫的汉军旗秀女。年氏是肯定会封为贵人的,而她……若也能同封为贵人就好了!只不过,更有可能只是常在。 这一刻反倒是家世最低的兰氏一点也不紧张,反正新人册封最低也是答应,封个答应她就很满足了。 而满军旗的纳喇颖卉也一点都不紧张,她自诩出身大族,哪怕父亲官位不是太高,怎么也该封个贵人吧? 众人心思各异,册封的旨意才姗姗来迟。 来宣读圣旨的是御前的首领太监苏培盛,素日里在皇帝面前低头哈腰、谄媚讨好的苏公公今日可是挺胸抬头,颇有气势。 四个待册封的新人也已经被汇芳馆的首领太监一一请了出来,苏培盛扫了一眼这四位,啧啧,这年氏纤弱楚楚,很合皇上的胃口啊,还有那兰氏也娇柔纤细,相比之下明艳高挑的纳喇氏和端方清秀的海氏皇上应该不会太喜欢。 如此匆匆一瞥,苏大首领就给这四人的未来做了预判。 “咳咳!”苏培盛轻咳一声,眼神从颇为紧张的几位新人身上收回,绽开了手中的黄帛圣旨,扬声道:“诸位小主接旨!” 四人纷纷盈盈跪倒,心口又如小鹿乱撞,一个个都紧张不已。 “皇帝诏曰:湖广总督年遐龄女年氏,着封为正五品贵人;参政道海山之女海氏、知州莽泰之女纳喇氏,俱封为正六品常在;拜唐阿德林之女兰氏着封为正七品答应。钦此!” 这道圣旨极其简洁,苏培盛一口气不带喘便念完了。 这四位获封的新人却是反应各异,那年氏没有欢喜,只遗憾地叹了口气,而海氏虽感叹低了年氏一头,脸上却不曾露出半分不满,端庄地微微一笑,磕头接旨。 倒是那兰氏一脸欢欣雀跃,而那纳喇氏一脸惊愕,仿佛不相信自己仅仅只封了个常在!但纳喇氏还没忘了规矩,也连忙跟着与其他三人一并磕头谢恩。 “谢皇上恩典!”四位新晋小主齐刷刷道,语气都是温软柔柔。 苏培盛笑着说:“贤妃娘娘已经为四位小主安排了住处,待会儿便会有人来接各位小主了。” 听了这话,刚刚被宫女搀扶起来的年氏忍不住问:“我被分配到哪个宫苑了?” 苏培盛含笑道:“清澜殿的东偏殿,那可是好地方,背靠福海,三面环水,可清凉了。” 一听是“偏殿”年思窈心下有些不喜,忙问:“那正殿可有主位娘娘?” 苏培盛点头:“月前宁嫔娘娘刚刚搬去了清澜殿,以后宁嫔便是年贵人的主位娘娘了。” 年思窈心下有些不平,那宁嫔武氏只是区区一个知州的女儿,以后居然便是她的主位娘娘了! 苏培盛又道:“对了,还有海常在也分配到了清澜殿,居西偏殿。” 听了这话,海常在笑着对年贵人道:“那可真是太好了,以后跟年贵人同住一处,也能多亲近了。” 年思窈勉强挤出个笑容来。 至于安排宁嫔挪宫,这的确是姚佳欣的意思。对于这个年氏,姚佳欣少不得警惕些,对于年氏宫苑安排,她是仔细思量之后才做出的决定。首先刚刚被解除禁足的齐嫔便算了,裕嫔一门心思都在儿子身上,姚佳欣也无意给她添乱,至于懋嫔这个没脑子的女人更不在姚佳欣的考虑范围之内。 最终她选择宁嫔,宁嫔为人谨慎,智商在四爷陛下的后宫里已经算是相当不错的了。介于宁嫔之前所住的朗吟阁有些狭窄,没法多住人,因此她便选了福海西南岸的清澜殿给宁嫔。 清澜殿宽敞华美,而且也不算太远。至于那海常在既然自告奋勇要替她监视年贵人,就让他一起住进清澜殿。至于那个纳喇常在,姚佳欣将她独独安排在宁嫔曾经住过的朗吟阁,离她最近,方便监视。 而那个兰答应——应懋嫔的强烈要求,便安排去了懋嫔的万方安和殿。如今园子里这几个高位嫔妃,四爷陛下最不喜的便是懋嫔了,裕嫔有儿子、宁嫔有往日情分还有个汪常在帮着争宠,又有了她分润的权利,因此过得都很不错。唯独懋嫔,资历最老,却既无权利也无旧情,四爷陛下根本不去她的万方安和。 在这宫里,失宠的嫔妃日子又怎会好过?也就是姚佳欣主理后宫,没有在份例用度上亏待了懋嫔。但是底下人终究会有些轻视和慢待,这是在所难免的。 所以懋嫔才要学宁嫔,找个年轻的漂亮的争宠。以前的春答应虽然失败了,但宁嫔还没有放弃。对此姚佳欣看破不说破,随她去吧。 苏培盛走后没多久,这几处宫苑便派来了太监或者嬷嬷前来接四位新晋小主,年贵人的待遇最高,宁嫔直接借用了郭贵人的肩舆,命太监去把年氏抬到清澜殿。 宁嫔昔日的两个偏位嫔妃,汪常在主动跟着去了清澜殿,住在了后殿的东偏殿中。至于郭贵人,宁嫔没带去,让她照旧住在五福堂。只是宁嫔要借肩舆,郭贵人如何敢说半个“不”字? 看着那精致的肩舆,海常在露出了羡慕之色,而纳喇常在更是嫉妒得要死!凭什么一个汉军旗的病秧子竟能直接封为贵人,她却只是个常在?! 年贵人冷眼撇过那常在脸上的妒色,轻轻一哼,翩然坐上肩舆,一幅不屑的样子。 这幅模样更是气坏了纳喇常在,她咬牙切齿看着年贵人远去的背影,低声啐道:“有什么了不起的!” 贵人又如何?还真以为是上了台面的人物了!纳喇氏心里狠狠啐了一口! 正文 第二四八章、年贵人 清澜殿正殿。 一个太监快步进殿,打千儿禀报:“娘娘,年贵人和海常在已经入住东偏殿。” 宁嫔端坐在禅椅上,淡淡“嗯”了一声,“知道了,你们抬着肩舆回郭贵人身边伺候吧。” “嗻!” 宁嫔其实只是借了肩舆,但郭贵人倒是极热忱,把抬肩舆的太监也一并交给宁嫔使唤。宁嫔便顺手将山东巡抚进献的阿胶包了两盒,赏了郭贵人。 宁嫔气血虚弱,因此进贡的阿胶姚佳欣特意多分了些给她,光送到清澜殿的便有十六盒之多,都是最上等的东阿阿胶。 宁嫔想着,那年氏居然也体质较弱得很,待会儿来正殿请安,便也赏她两盒吧。 然鹅…… 片刻后,来请安的却只有刚刚住进西偏殿的海常在…… “婢妾海氏参见宁嫔娘娘,愿娘娘万福金安。”虽然宁嫔的父亲只是个知州,海常在也依然毕恭毕敬行礼。 宁嫔的脸色有些铁青,强忍着才没有发作,生硬地说了句“免礼”。 侍立在宁嫔身侧的汪常在“咦”了一声,“怎么只有海常在来请安?年贵人没有一起来?” 海常在银盘脸上带着温和的浅笑,“婢妾方才的确有去东偏殿,邀年贵人一起来给宁嫔娘娘请安,但是——” 海常在拉长了语调,“但是年贵人说有些乏累,等明日再来请安。还娘娘见谅。” 听了这话,宁嫔不但没有“见谅”,反而更加恼怒,她拍案怒斥:“本宫知道她体弱多病,特特调用了郭贵人的肩舆去把她抬来清澜殿!没叫她走一步路!又是哪来的乏累?!” 宁嫔娘娘麾下要添新人,汪常在一直心中很是不安,但见这新晋的年贵人居然敢无视主位,汪常在倒是放心了些。这海常在虽年轻,但相貌不及她,那年氏虽据说颇有颜色,但娘娘绝不会提携她了。 汪常在立刻跟着宁嫔一起同仇敌忾:“这年贵人怎么这么不懂规矩?从东偏殿到正殿不过区区几步路,难道还会累着她?” 宁嫔重重一哼,“只是个贵人,还真当自己是矜贵人儿了!” 海常在低着头,不发一言。这年氏还未侍寝,便先后得罪了贤妃和宁嫔,日后有她好果子吃。 汪常在忙道:“娘娘息怒,别为了不值当的人气坏了身子。这年贵人既然累得都走不动路了,您就开恩,准她好好歇息几日吧。” 听了汪常在这番“建议”,宁嫔心下一动,是啊,累倒了的人应该好好养着才是,侍寝这么辛苦的事儿还是让别人来吧。 宁嫔嘴角一扬,立刻吩咐身旁的宫女:“去告诉年氏一声,身子不爽利就好好歇着,这几日不必来请安了。” “是,娘娘。” 得了正殿“暂免请安”的传话,年贵人表面上客客气气,但传话宫女一走,年贵人立刻轻哼道:“算她识趣!”一个小小知州的女儿,还敢跟她摆架子不成? 这时候,内务府指派的宫女太监也到了,按照贵人的位份,有四个宫女、四个太监伺候着。此刻八人整整齐齐跪在地上,齐刷刷磕头,“奴才给贵人请安,愿贵人如意吉祥!” 年贵人高坐在昼榻上,俯视瞥了一眼,不由皱眉,四个太监都是十来岁的小太监,宫女中有两个更是一团孩子气,另外两个宫女瞧着也才十六七岁的样子,瞧着粗手笨脚的。 “都起来吧。”年贵人心道,等承宠之后,一定要求皇上赐几个像样的宫人。 年贵人随口问那两个稍微大些宫女名字,一个叫云儿一个叫小荷,年贵人皱着眉头,觉得俗气,扫了一眼窗外已经是傍晚时分,正是“落日熔金,暮云合璧”,便给这两个宫女分别赐名“暮云”、“合璧”。 然后年贵人便叫二人伺候她重新梳妆,坐着肩舆一路从汇芳馆到清澜殿,晒得她出了一头的汗,妆容都花了。那些去接她的太监也太没眼力劲儿的,居然也没准备遮阳伞。 “对了,抬肩舆的那两个太监哪儿去了?”年贵人声音有些不悦地问,得好好训斥一下才是。 正给年贵人梳头的宫女暮云面带疑惑:“贵人您才刚册封,这肩舆还不曾送到呢。。” 听了这番话,年贵人秀眉紧蹙。 宫女兰合璧正为年贵人描眉补妆,她笑着说:“听说是宁嫔娘娘体恤您体弱,特意借用了郭贵人的肩舆去将您接了回来。这会子抬肩舆的太监应该已经回五福堂向郭贵人复命了。”——这合璧长相颇为俏丽,一笑起来起来两颊泛起一双酒窝,显得很是甜美。 年贵人瞬间脸色铁青,合着她乘坐的那顶肩舆居然是郭贵人用过的?! 暮云梳头倒是不错,很快就重新梳好了一个两把头,将那几支成色上好的金钗玉簪点缀鬓上,笑着道:“梳好了,贵人这是要去正殿给宁嫔娘娘请安吗?要不要换身衣裳?” 年贵人脸色不悦:“我身子不适,宁嫔已经免了我的请安。” 暮云一怔,忙看了一眼贵人镜中的容颜,的确脸色有些苍白。只是——小主既然不打算去请安,何必特特重新梳妆? 看着镜中的装饰得还算不错的妆容,年贵人满意点了点头,起码比汇芳馆那个小宫女的手艺强多了。 “我有些饿了,去传晚膳吧。”容颜修饰好了,年贵人才有心情用膳。 暮云应了一声是,便叫上两个小太监一并去提膳了。 合璧还侍奉在年贵人身侧,她笑起来甜美,嘴巴也极甜:“小主可真是天仙儿般的美人儿!奴才先前还以为贤妃娘娘已经极美了,见了小主才晓得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年贵人被吹捧得心花怒放,“你这丫头嘴巴倒是甜!”于是,顺手将一只金簪赏赐了合璧。 “谢贵人赏!”合璧大喜,双手接过那支金簪,欢喜得眉飞色舞。 因宁嫔已经用过了膳,因此膳房很快就烹制了年贵人的晚膳,暮云领着太监将饭菜布在小圆桌上,恭恭敬敬去里头请年贵人出来用膳。 年思窈看到桌子上那四道菜,那盘水煮肉白花花的,看着就反胃,余下三道都只是寻常的素菜。年思窈很是不满,虽说这些菜色比汇芳馆好多了,但如今她是可是贵人了!她在年家的时候,正餐最少十道菜,且都是精心烹制的上等佳肴! 年思窈深吸了一口气,等她得宠了,膳房自然不敢在膳食上亏待她! 想到此,年思窈才忍了下来,勉强用了些。 正文 第二四八章、那常在与海常在 翌日清晨。 姚佳欣想着,新人入宫应该都会来她这里请安拜见,便选了那套金黄色缂丝青鸾团纹的旗服,头上也多簪了一只金累丝鸾鸟衔珠步摇。 这时候,浓云快步进来,墩了墩身子道:“娘娘,那常在来请安了。” 姚佳欣刚捏起一对翡翠葫芦耳环的手一僵,“那、那常在?” 到底哪个常在? 脑子一转,这才明白了,浓云说的是纳喇氏常在! 其实宫里称呼无封号的小主,都是用姓氏加封号,若是姓氏太长,便简称。譬如她做贵人的时候,没人叫她姚佳贵人,都叫她姚贵人。 这纳喇常在就被简称为“那常在”了。 “来得倒是够早的。”姚佳欣嘀咕着,转念想她将这“那常在”安排在朗吟阁,离她最近,可不就来得最早么。 她将那对翡翠葫芦耳环穿过耳洞,吩咐道:“先让她进殿喝茶吧。” 现在天儿那么热,外头的日头那么毒辣,总不好把人晾在外头。 “是,娘娘。” 素雨取出一串十八子佛珠,笑着道:“娘娘今日佩这串珍珠佛珠吧,瞧着贵重大气。” 这串珍珠佛珠,所用的十八颗珍珠都是最顶级的南珠,可比东珠还要硕大圆润,搁在手上沉甸甸坠手。 姚佳欣接过来佩在襟上,又将一对翡翠手镯套在腕上。这翡翠手镯虽只是浅绿色,但极为通透,在后世的标准来看,这就是冰种的翡翠!套在纤细雪白的手腕上,顿时衬得皓腕如雪,翡翠的光泽映着白皙的手腕,当真是美极了。 那常在起了个大清早,连早点都没用,梳妆了一番便匆匆赶到碧桐书院,便是为了抢在最前头来给贤妃请安。 正在正厅吃茶的那常在一听见细微的脚步声,立刻便搁下茶盏,飞快站了起来,只见内室的珠帘被挑开,一个身穿金黄色旗服的女子走了出来,金黄色是妃位以上才能享用的,毫无疑问这就是贤妃了! 那常在二话不说便深深屈膝下去,“婢妾纳喇氏,参见贤妃娘娘!” 姚佳欣不疾不徐走到上头的紫檀夔凤宝座上,手臂慵懒地搭在扶手上,语气清淡地道:“起来吧。” “谢娘娘。” 姚佳欣不禁打量着这位那常在——此番入宫的四个新人里唯一的一个满人,而且还是这样的大姓。 这那常在身量颇为高挑,即使减去三寸花盆底鞋的加高,其本人的身高也有一六五了。——嗯,没错,这个时代的人身高普遍偏低,尤其是女子,一米五是很普遍的,甚至还有不少连一米五都不到的女子呢!那常在还才十七岁就一米六五的身高,在女子中绝对算得上高挑了! 何况这位那常在还是个未成年人呢!以后说不准还能再窜高一截子呢。 而且宫中嫔妃都是穿花盆底鞋,头上又梳着两把头,头上脚下分别加高,便更显得那常在鹤立鸡群。 啊呸,老娘才不是鸡! 虽然内心世界极其丰富,但姚佳欣面色不变,显得很是端庄。她仔细打量着那常在容颜,宫粉淡扫,胭脂略浓,樱唇鲜艳,一双丹凤眼的眼梢微微上挑,着实是个明**人的女子。 “那常在好容色!”姚佳欣真心称赞了一句。 那常在举止却十分谦恭,下巴微垂,目光微微抬起看了她一眼,便飞快低下头,谦恭地道:“贤妃娘娘过奖了。” 那常在心下却忍不住诧异,贤妃宠冠六宫,她还以为会是何等雍容华艳的美人,没想到——竟如此纤瘦小巧。 原来皇上喜欢这样的女子……那常在不禁为自己的未来感到忧虑。 那常在暗搓搓偷瞄姚佳欣的身量,姚佳欣也在打量那常在的身材,这那常在其实不胖,不过骨架有些大,显得稍微有点壮——当然这只是相对她这辈子的小身板而言。 那常在扬起一个明媚的笑脸,道:“早听说贤妃娘娘貌若天仙,今日一见,才知所言不虚。” 姚佳欣暗笑,这那常在倒是够嘴甜的。原先四爷陛下还说著姓大族出身的格格会不安分呢,这那常在倒是很识趣。 倒也不怪四爷陛下多心,毕竟出了熹常在这么位不安分的主儿。 “那常在可真是嘴甜。”姚佳欣微微一笑道。 正说着话,首领太监王以诚进来禀报:“娘娘,宁嫔带着海常在、懋嫔带着兰答应前来请安。” 一听这禀报,姚佳欣露出古怪之色,请安人员里没有年贵人?她特特把这个年氏分配给宁嫔管辖,没想到立刻就出闹了这出儿。 姚佳欣倒是没有生气,她笑了笑:“让她们进来吧。” 宁嫔懋嫔皆已是碧桐书院的常客,俱是含笑走了进来,后头则跟在两个年轻的女子。一个脸庞圆润,明显是海常在,另一个鸭蛋脸、身量纤纤,想必是兰答应了。 四人齐齐屈膝请安:“贤妃娘娘金安。” 姚佳欣面含浅笑,道了声“免礼”,又赐了宁嫔和懋嫔坐下。她本来是要问宁嫔,为何年贵人没跟着一起来? 懋嫔却已经“嗤”地笑了,“宁嫔妹妹宫里一下子添了两个人,怎么却少了一个?” 这嘲讽的口吻,让宁嫔很是不快,她忙起身朝着上头的贤妃屈膝一礼:“贤妃姐姐恕罪,年贵人身子不适,尚且不曾向臣妾这个主位请过安。今早臣妾倒是有派人去问过年贵人,是否要来向娘娘您请安问好,年贵人依旧婉拒,可见是病得不轻。” 姚佳欣挑眉,什么“病得不轻”,这年氏纯粹就是不想给宁嫔还有她这个贤妃请安罢了! 打量着宁嫔脸上难掩的怒容,姚佳欣反而并不生气。的确,六宫低位嫔妃没有义务向她请安,她又不是皇后。 只不过…… 稍微有点脑子的新人,就该明白“拜山头”的道理。 向年氏这般自傲自大,还真是少见。 只不过身为偏位嫔妃,向主位请安,便是明面上的规矩了。这年氏连明面上的规矩都不当一回事,何况是后宫中的“潜规则”呢? 姚佳欣笑了,宁嫔把年氏的倨傲说成是“病了”,姚佳欣也不戳破,她笑了笑道:“既然病了,就让她好好养着吧。” 宁嫔等得就是贤妃的“默许”,她笑了笑:“嫔妾已经将年贵人病情转告了敬事房,年贵人接下来可以好生将养了。” 那常在、海常在和兰答应三人俱是暗喜,贤妃与宁嫔三言两语便撤掉了年贵人的绿头牌,对她们而言,得宠的机会便更多了。 海常在见状,连忙屈膝拜谢:“贤妃娘娘宽仁恤下,真是年贵人的福气。” 姚佳欣深深看了这海常在一眼,的确如许嬷嬷所言,面如大饼……啊呸,是面如银盘、眼若水杏,很是端庄。 “本宫听说海常在出身书香门第,果然端庄秀雅。”姚佳欣微笑着称赞了一句。 正文 第二四九章、表弟妹素雨 “本宫听说海常在出身书香门第,果然端庄秀雅。”姚佳欣微笑着称赞了一句。 海常在温顺一笑,“娘娘过奖了,婢妾只是汉军下五旗出身。娘娘您才是端庄娴雅,贵气不凡。” 嗯,这一个个都挺嘴甜。 那常在凤眸一挑,声音有些尖锐地道:“海常在可真会说话!选秀之时你与年贵人同住一室,想必很是亲密吧?” 海常在淡定的看了那常在一眼,幸亏她早早向贤妃投诚,否则此刻境地可要糟糕了,她不慌不忙道:“婢妾的确与年贵人分到了一个屋子,相处过几个月。年贵人的确是身娇肉贵,在汇芳馆还病了一场呢。没想到如今竟又病倒了,真是可怜。” 说着,海常在啧啧摇头,露出了怜悯的神色。 那常在皱眉,海常在居然没有立刻撇清关系?着实有些奇怪。 姚佳欣见状,也不多说什么,直接叫素雨拿出了八匹上好的妆缎,道:“本宫也没什么好东西,这妆缎赐予新人每人两匹,也好叫你们裁制两身新衣裳。” 在场的那常在、海常在、兰答应三人连忙屈膝谢恩,脸蛋上俱浮现喜色。哪怕是海常在这样的家世,这妆缎也不多见,为了进宫选秀,才特特裁制了一身妆缎旗服,但远不及贤妃拿出来的这些华美。 姚佳欣笑着道:“既然你们先来,便先挑选吧。剩下两匹,便叫宁嫔带回去给年贵人便是了。” 宁嫔道:“娘娘真是宽仁。”——年氏不来请安,居然也有赏赐! 在场的三个新晋嫔妃中,位份最低的兰答应自然不敢先上去挑。海常在落落大方一笑,客客气气道:“那姐姐请先挑选吧。” 那常在撇了撇嘴,倒也不客气,直接上去挑了那匹品红色织金妆缎和那匹粉紫色芍药串花妆缎,不但颜色鲜丽,纹样也是最华美的。 海常在这才上去选了一匹华丽和一匹稍微素净的,很是谦让,而兰答应更是胆怯,直接拿了剩下四匹中最素净的两匹。 因此最后剩下了一匹粉霞色的玉兰花妆缎和一匹蟹壳青色的暗纹妆缎。 赏赐之后,姚佳欣又与懋嫔、宁嫔稍微寒暄了几句,然后便让她们带着各自麾下的小嫔妃退下了。 最后剩下一个那常在孤零零站在那儿,也不主动说告辞,眼巴巴瞅着她。 姚佳欣:…… “那常在还有什么事吗?”姚佳欣问。 那常在脸有些憋红,“婢妾……婢妾只是想问问,娘娘可有什么吩咐婢妾的?” 这种问题,一般都是象征性地教导几句,但是姚佳欣今日起得有点早,这会子只想回屋补觉,因此毫不客气道:“没有。” 那常在:…… 姚佳欣摆了摆手:“回去好好歇着吧。不要惹是生非,但若是非惹要你头上,你大可来找本宫。” 听了这番训诫,那常在大喜,深深屈膝一礼,“是!多谢贤妃娘娘。娘娘日后但有吩咐,婢妾万死不辞!” 说罢,那常在便退下了。 姚佳欣:what?! 你搞错了什么吧?我是代管六宫事物的贤妃,嫔妃受了欺负,当然要找她做主!这那常在居然把那些场面话,当成了……收小弟的话?? 姚佳欣无语凝噎。 素雨笑着说:“这位那常在倒是心直口快,没什么心眼儿。” 姚佳欣撇嘴,“心直口快的确是,没心眼却未必!”——纳喇氏方才故意挑破海常在与年贵人的关系,看似心直口快,其实是想通过打压别人,以达到在她这里得到青睐的目的。 不过这点小心思,倒是没什么啦。 素雨低眉沉思,略有所思。 这时候,许嬷嬷快步走了进来,将一封信呈了上来:“娘娘,这是太夫人叫人送进来的信。” “哦?”姚佳欣笑着接了过来,她并不常见小姜佳氏,素日里若没有十分要紧的事儿,都是通过信件联络的。看样子……是给素雨找婆家的事儿已经有紧张了? 姚佳欣别有深意笑看素雨一眼, 素雨不傻,腾地脸红了。 抖开里头的信,上头写满了端正清雅的董体字,这当然不是小姜佳氏的亲笔——她这个继母识字不多,更遑论写字了,这是她大弟弟姚文琢的代笔。文琢虽然文才平平,但自幼被阿玛严厉管教,读书是十分用功的,虽然没考出什么功名,倒是练了一手不错的董体字。 想想自己那破字……以后还得加倍用功啊。 叹了口气,姚佳欣这才开始慢慢看信。古代的字是竖着的,而且特么没有标点符号,看起来贼费劲!幸好文琢写家书没给老娘来一篇文言文,都是通俗的话。 信的内容也比较简单直白,向她隆重介绍了一位良婿——不是外人,正是她二舅舅的次子姜晚舟,今年二十有四,去年丧了发妻,其妻只留下两个丫头,另有一房妾室,乃同僚所赠,并无生养,若不喜可发卖。晚舟表弟现于礼部任刀笔小吏,姜家有意为他疏通关系,补一个八品司务,介时盼娘娘赐一逾岁宫女为继妻。 姚佳欣笑了笑,也不说话,直接将信件递给了素雨。 素雨红着脸接过信纸,看过之后,一脸惊讶,惊讶得都忘了害羞了,“这可是娘娘的表弟!奴才怎么配得上?” 姚佳欣笑了:“怎么配不上了?你们俩年纪相若,他如今只是个没品级的小吏罢了。日后就算补了个司务,也只是八品芝麻绿豆小官儿。若她不是本宫的亲眷,想娶本宫身边的大宫女,简直是痴人说梦!” 姚佳欣这话虽有夸张的成分,但她真不觉得素雨哪里配不上姜晚舟了。她与这个所谓的表兄弟并无什么情分,而且姜晚舟又是二手男,还有俩闺女!谁嫁给他,那简直是进门就要当后妈! 素雨却无比感动,噗通一声跪了下来,“娘娘对奴才的大恩,奴才永世难忘!” 看到这一幕,把姚佳欣吓了一跳,连忙把素雨扶了起来,“你忠心耿耿在我身边这么多年,我自然也给你安排一个好去处。” 姚佳欣明明记得姜家二房还想让嫡幼子娶六娘乐筠呢,只不过二娘得了金累丝香囊回家,姜家立刻不敢打主意了。 对此姚佳欣也很惊诧,四爷陛下居然打算给六娘指婚?该不会是想把许给谁当侧福晋吧?或者是赐个爵位不高的宗室子弟? 这事儿她还没来得及问四爷陛下呢。 而姜家,明显是不愿与姚家关系日渐生疏,所以才特特求取她身边的大宫女。 姚佳欣收回心思,笑着打趣素雨:“以后,你就是本宫的表弟妹了!” 听了这话,素雨脸红得跟火烧一般。 正文 第二五零章、年氏的绿头牌 清澜殿东偏殿,年贵人慵懒起身,一番精心梳妆,足足花了大半个时辰。 年贵人自顾自喜地看着镜中容颜,心下甚是甜美,打今晚起新人便可以侍寝了……想到此,年贵人取出了一枚五两重的金锞子,交与宫女合璧送去敬事房打点。 合璧应了“是”,笑靥甜美地道:“小主定会是头一份的恩宠。” 年贵人脸颊羞红,妩媚含嗔:“快去吧。” 合璧前脚离开,宁嫔身边的一个二等宫女捧着两匹上好的妆缎便来到了东偏殿。 年贵人扫了一眼,心道,那匹蟹壳青的着实老气,但是那匹粉霞色的妆缎甚是娇艳,上头的玉兰花织纹也甚是雅致。 却听那宫女道:“这是贤妃娘娘赏赐给新晋嫔妃的缎料。” 一听是贤妃所赐,年贵人不甚欢喜,问:“四个人都有?” 宫女应了声“是”,“每人都是两匹。” 年贵人不禁腹诽,这贤妃还真会笼络人!面上却笑了笑,“那匹粉色的倒是不错,很合我的心意。” 宫女又道:“贵人身子虚弱,宁嫔娘娘说,您不必急着去碧桐书院谢恩,只管好生将养着便是。” 宫女不说这话,年贵人倒是险些忽略了这规矩,位份低的嫔妃受了高位嫔妃赏赐,依例是要去谢恩的。年贵人颦眉,也就是说过几日她少不得要去给贤妃谢恩? 年贵人深吸了一口气,眼下她位份低于贤妃,也只得暂且忍耐了。 便道:“我省得了,过几日自会去谢恩。你退下吧。” 送走了宁嫔的人,暮云笑容灿烂地道:“小主,这料子可真好!颜色鲜艳又娇嫩,跟粉霞似的,您穿在身上肯定好看!” 一想到是贤妃所赐,年贵人就有些不喜,但瞧着这匹粉色玉兰花妆缎又着实合乎心意,便道:“那就让针线局裁制一身旗服吧。” “是。”暮云应了声是,又低声道:“若想叫针线局的绣娘尽心尽力,怕是少不得要赏赐一二。” 年贵人眉心颦蹙,“宫里其他嫔妃也都是如此吗?” “这……”暮云斟酌了一下话语,才道:“差不多都要意思一下。哪怕是宫里几位嫔主娘娘,虽手底下有针线上人,但是忙不过来的时候,差遣针线局绣娘也是要给些赏赐的。” 年贵人脸色这才好了些,便拿了十两银子交给暮云:“告诉针线局,针脚务必细密。只要做得好,本贵人绝不吝啬赏赐。” 暮云心道,一下子赏赐十两银子,已经是不少了。暮云笑着道:“小主您放心,如今又不是年节忙碌时候,如今针线局正清闲,巴不得有人差遣呢!奴才会让她们尽快赶制出来,让您漂漂亮上身。” 听着这些话,年贵人甚是愉悦,但是接下来的话,便叫她笑容僵硬了。 “到时候您穿在身上去给贤妃娘娘谢恩,贤妃娘娘定会高兴的。”暮云笑着说,说完这句,暮云忽的发现自家贵人脸色有些不太好。暮云脖子一缩,连忙屈膝道:“奴才这就去。”然后,就一溜烟跑得没影儿了。 暮云走后,年贵人一巴掌趴在案上,咬牙切齿,贤妃!贤妃!一个个满嘴都是贤妃!你们的主子是本贵人还是贤妃?! 这时候,一个一团孩子气的三等宫女进来,屈了屈膝盖,用稚气未退的禀报:“贵人,西偏殿海常在来了。” 年贵人这才收敛了那满是妒意的怒容,心想,人无千日好花无百日红,贤妃已经年老色衰,得宠不了多久了。 想着这些,年贵人心里才舒坦了些,扬声道:“快请进来!” 海常在步履优雅,莲步走了进来,不由瞥见墙角的翘头案上搁着一匹蟹壳青妆缎,海常在顿时明白,另一外一匹肯定是拿去裁制新衣了。心中暗啐,这年氏不是很不忿贤妃得宠吗?这么贤妃娘娘赏赐的料子,这么快就用上了? 心中暗自鄙夷,脸上却带着温和得体的笑容,海常在屈了屈膝盖:“给年贵人请安。” 见海常在客客气气行礼,年贵人露出了惊讶的神色,连忙道:“你我之间何必如此拘礼!这也太见外了,快快请起!” 海常在腹诽,觉得“见外”,即使不拦着我行礼,好歹也起身扶我一把啊? 年氏这人,真是认识得越久,越觉得可恶! 海常在面含微笑,“礼不可废,如今册了位份,高低有别,自然一切都应该按照宫规来。”——年氏自己不守宫规,不向主位请安,她可得守好了礼数,省得跟年氏一样处处树敌。 年贵人笑容中带着几分满意之色,这海氏虽然也被选为嫔妃,但她明白高低有别就好。 “快坐吧。”年贵人笑着指了指旁边的绣墩。 海常在暗啐,去给宁嫔娘娘请安,起码还能赐张椅子坐,到了年氏屋里竟只有绣墩可坐了。海常在瞥见里头搁着几张南官帽椅,心下极是不快。 年贵人羞涩一笑,道:“打今儿起,新人便可以侍寝了,敬事房那里你可打点过了?” 海常在低下头,小声道:“已叫人送了二十两银子去。” 年贵人心下一安,数目果然比她的少,年贵人点头:“二十两应该是足够的。” 海常在心道,她是不想太张扬,才塞了二十两银子,无功无过而已,哪里就足够了? 二人各怀心思,表面上和和气气聊了一会儿,海常在便告辞了。 敬事房。 一把年纪的总管太监陈福掂了掂那枚金锞子,“可惜了……” 可惜清澜殿主位娘娘已经传了话,说年贵人染病,吩咐将绿头牌撤下。若只是宁嫔的吩咐便罢了,宁嫔派来的首领太监还说,他们娘娘已经禀了贤妃娘娘知晓。 也就是说,宁嫔的意思,贤妃默许了。 贤妃娘娘都默许了事儿,陈福岂敢不许?便毫不犹豫收了金锞子,也毫不犹豫摘下了那枚才刚刚制好的“贵人年氏”的绿头牌。 “年纪轻轻不懂事,吃些苦头便懂了。”陈福呵呵笑道。 正文 第二五一章、胤禛老司机 敬事房总管太监陈福领着两个太监,捧着后宫新旧嫔妃们的绿头牌来到了九州清晏殿,脸上堆着和善的笑容。 迎出来的却只是首领太监王朝卿,王朝卿在陈福这等老牌太监面前还只是个小字辈儿,立刻赔着笑,叫了一声“陈爷爷”,“我可在这儿恭候您良久了。” 陈福站直了老腰板,一甩拂尘道:“得嘞,赶紧进去禀报万岁爷吧。” 王朝卿笑呵呵说:“那可不巧,万岁爷不在九州清晏。” 陈福一愣。 王朝卿笑嘿嘿说:“万岁爷去了碧桐书院了,命奴才转告您一声,今晚翻的是贤妃娘娘的牌子。” 陈福老脸上难掩惊色,娇滴滴的新人刚入宫,皇上反倒是去眷顾旧人了。 陈福回头瞅了一眼那乌木托盘上那张写了“贤妃姚佳氏”的牌子,“皇上真是念旧情啊……” “那是!”王朝卿又是嘿嘿赔笑着,弓着腰跟个孙子似的,“劳您白跑着这一趟了。” “得嘞。”陈福又是一甩拂尘,兀自掉头回敬事房了。若换了是从前,皇上翻了牌子之后,敬事房总管还得去皇后那里落下中宫凤印,才算完事。如今皇后不在园子,倒是省事了。 碧桐书院。 黄昏的余晖落在西窗上,姚佳欣跟前只挂了一盏羊角宫灯,灯火昏昏。 因为弘小旭才刚睡着,她担心太明亮的烛火会把孩子给晃醒了。 如葱根般嫩白的手轻轻拍着弘小旭,姚佳欣口里低低哼着旋律,那旋律悠悠扬扬,清清淡淡,是后世某个歌曲的调子,但到底是什么歌,姚佳欣已经记不得了。 总之格外叫人静心安神,是极好的催眠调子。 也就是在这时候,胤禛驾临了,这一次照旧还是没有叫人通禀。新人昨日入宫,今夜开始便可以侍寝了。可胤禛并非急色之人,他心想:着恬儿那样爱慕朕,朕若一下子就转头宠幸新人,恬儿今晚肯定要难过了。 故而胤禛一批完折子,便立刻来到了碧桐书院。 结果却发现,碧桐书院殿中竟然格外昏暗,明明夜色已经落下,殿中竟然只点了一盏小小羊角宫灯!胤禛顿时有些不悦,底下这些奴才是怎么伺候主子的?! 愤怒之余,胤禛往羊角宫灯所照亮的那个角落看去,只见恬儿只着了一身浅水绿的软缎寝衣,身躯分外纤细单薄,她的手在一下一下轻轻拍打着弘旭,胤禛依稀能听到恬儿在哼着个小调儿,却是他从来没停过的调子。 这调子的旋律很是简单,却十分清润悠远,加上恬儿的嗓音柔和,哼出来的调子分外悦耳,仿佛能平息内心的愤怒似的。 胤禛一下子火气消了泰半,快步上前,问道:“怎么也不多点几盏灯?!” 听到这个熟悉的声音,姚佳欣被吓了一跳,四爷陛下?! 她拍打着弘小旭的手,和哼着的调子一下子戛然而止,她咻地抬头一看,昏暗的灯光下,可不是正是四爷陛下跟鬼似的一下子就杵在了那儿! 额滴妈呀! 人吓人是会吓死人的! 尤其大晚上,光线还这么暗! 姚佳欣惊魂甫定地拍着自己平坦无比的飞机场,“皇上,您这么冷不丁冒出来,可吓死臣妾了!” 听到这等抱怨,胤禛顿时不悦了,“朕特特来瞧你,反倒惹了你不喜了!” 姚佳欣急忙:“臣妾自然喜得很,只不过是惊喜!”——惊大于喜! 胤禛冰冻般的脸一瞬间消融了,“朕就是想给恬儿一个惊喜。” 姚佳欣无语,“殿中这么昏暗,您一下子冒出来,太吓人了!” 胤禛不由有些不解:“天都黑了,怎么才点了这么一盏羊角灯?” 姚佳欣忙指了指已经呼呼大睡的弘小旭,“弘旭才刚睡着,臣妾怕把他给晃醒了。” 说着,姚佳欣连忙唤了乳母张妈妈抱弘小旭去偏殿睡,又低声嘱咐:“把六阿哥的眼睛稍微盖一盖。” 嘱咐完才忙吩咐素雨:“掌灯!” “是,娘娘!” 素雨领着几个宫女飞快取了火折子,将宫灯一盏盏点上,顷刻间殿中一派明亮,亮得姚佳欣眼睛都有些不适了。倒是弘小旭,在乳母张妈妈怀里,眼睛被乳母的袖子遮挡,不必担心被这过于明亮的光线给照醒了。 乳母屈膝一礼,这才抱着六阿哥退下了。 素雨等人也是最会察言观色的,一溜烟,便全都鱼贯退了出去。 胤禛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心道:恬儿这般细心……真是个慈母。不过胤禛脑子里想得更多的,却是那纤瘦的人儿轻轻拍着弘旭的样子,那样孤零零的,看着叫人心疼。 姚佳欣终于适应了明亮的光线,忍不住问四爷陛下:“皇上怎么来碧桐书院了?” 胤禛微微一笑,“朕来你这儿,不是最寻常的事儿吗?” “可是今晚……”姚佳欣声音弱了下去,“您今晚不应该翻新人的牌子吗?” 胤禛不由挑眉,声音凛然:“朕天子,想翻谁的牌子,就翻谁的!难道就因为新人新入宫,朕就合该翻她们的牌子吗?!” 这话说得着实有些霸气侧漏。 姚佳欣暗暗嘀咕,没错,你是皇帝大老爷,想睡谁就睡谁! 不过这对她而言,不是坏事,姚佳欣立刻扬起一个羞涩甜美的笑脸,声音也娇柔妩媚,“臣妾的母族小妹被记了名,臣妾还没来得及向皇上谢恩呢。” 胤禛嘴角一翘,眼中带了别样灼热的笑意,他伸手揽着恬儿过于纤细的腰肢,低头在那白皙透粉的耳垂上轻轻吹了一口热气,“那今晚,恬儿可要好生谢朕才是。” 姚佳欣的脑子里响起了火车发动的声音,污污污污—— 火车比起其他车的优点就是持久,嗯,非常持久。 开这种车,是在是太累了! 等到火车抵达终点的时候,姚佳欣已经累趴下了,累得浑身汗香淋漓,床单都被湿透了。 胤禛老司机还仍有余力,他附耳道:“恬儿乖,咱们再给弘旭生个弟弟吧。” 姚佳欣:求放过啊!! 正文 第二五二章、贝子福晋姚六娘 皇上留宿碧桐书院的事儿,自然瞒不过明眼人。懋嫔、宁嫔很快就得到了消息,得嘞,不由叫自己宫里人预备着了,早早歇着吧,至于朗吟阁的那常在,因离着碧桐书院近,底下小宫女远远瞧见了御驾,便立刻回去禀报自家小主了。 夜色之下,那常在正对镜子仔细地往脸上傅粉,生恐脸蛋不够白皙,一口气傅了三遍。 待听到宫女禀报的消息,那常在不由呆住了,良久才将宫粉搁在了梳妆台上,“去打盆温水来,我要洗脸。” “是,小主!” 清澜殿西偏殿也是差不多的情况,在得到宁嫔的消息前,海常在也正怀着激动而忐忑的心情仔细上妆呢,年氏被宁嫔撤了绿头牌,她满以为这头一晚上不是她就是那常在,故而精心梳妆准备着。 没想到…… 海常在口中喃喃:“贤妃……”果然不愧是贤妃啊,哪怕新人入宫,她的恩宠依然无可动摇。 海常在吩咐宫女去打了温水,洗了脸,也熄灯睡了。 而东偏殿的灯火还亮着呢,因为——宁嫔并没有告诉年贵人今晚侍寝的是贤妃。 年贵人脸蛋上带着淡淡的羞红,优雅端坐在榻上,满怀春心等候着春恩轿的来临。 然而,暮云的禀报给年贵人泼了一头冷水:“贵人,正殿和西边都已经熄了火了,清澜殿的也已经落锁了。所以……皇上应该是已经翻了别人的牌子了。” 偏殿的宫女都是新来的,虽无法得到准确消息,但也不难猜到这一点。何况时辰已经这么晚了。 年贵人一张俏脸顿时一白,眼中有些不肯置信,新人入宫,今晚头一个侍寝的怎么可能是别人?她可是贵人,四个新人中位份最高的贵人! “皇上难道翻了那常在的牌子?!”年贵人眼睛瞪得老大,她怎么肯接受自己输给了纳喇氏?! 旁边的合璧瞪了暮云一眼,你就不会捡着小主爱听的话说!合璧甜笑道:“小主,皇上也不是每日都翻牌子,或许是今日朝政太忙,所以根本没翻牌子呢。” 听了这话,年贵人心里好受多了,她点头不迭:”没错,皇上素来勤政,肯定是忙得分身无暇。” 合璧见状,忙道:“小主,那奴才服侍更衣吧,您也得好生歇息,歇息好了,才能承恩获宠啊。” 年贵人嗖地脸一红,“数你嘴甜。” 于是,清澜殿的东偏殿也熄了灯,一片宁静。 而碧桐书院的车还没开完呢。 四爷陛下已经不是开车,完全是飙车了! 这车速,贤妃娘娘表示,她hold不住啊! 嘤嘤嘤~ 一夜车马急飞驰,道路颠簸,上下飞荡,这辆老旧马车几欲散架。 而前头拉车的壮年雄马,却还没拉够车呢! 某个属马的家伙在她耳边轻声道:“今晚就暂时放你一马,明晚可要接着报答朕才是。” 姚佳欣差点没撅过去。 虽然她不希望失宠,但也绝不希望是这种得宠!! 她这老骨头都要散架了! 她眼前一黑,昏睡过去。 这一觉也不知睡了多久,醒来后……貌似是日上三竿了?? “素雨,什么时辰了。”姚佳欣有气无力问。 素雨快步上前,掀开帘子,道:“主子,都中午了。” 姚佳欣:……虽然与四爷陛下开车,时常醒得晚些,但还是头一次睡到中午呢! 其实这也不能怪她,昨晚睡着的时候估摸着已经夜过子时了。 “哎哟喂,素雨——扶我起床。”她已经没力气爬起来了。 素雨急忙道:“娘娘,您别急,皇上叫太医院送来了最好的伤药,奴才这就给你涂上,再叫尤嬷嬷给您好生推拿按摩一下,保管您生龙活虎。” 四爷陛下叫太医院送伤药来? 额……这举动会不会太那啥啥了点? 皇上留宿嫔妃处,翌日叫送伤药去。 嗯……万一被别人脑补一下,姚佳欣觉得自己简直没脸见人了! 她咬着被子哼哼唧唧,太可恶了! “嗷嗷,轻点!” 姚佳欣突然发出了杀猪般的惨叫,尤嬷嬷的按摩太用力了! 尤嬷嬷低声道:“娘娘,您腰上一定得揉开了才行,您稍微忍耐些。” 姚佳欣默默垂泪,都是那家伙给害的!! 姚佳欣死死咬着被子,强忍着推拿带来的疼痛。 好在没有持续太久,约莫一刻钟,嬷嬷便停止摧残她的老腰。 停下之后,姚佳欣感觉身上貌似轻松了些的样子,起码她能扶着床柱子爬起来了。 这尤嬷嬷的技术,还是很值得肯定的。 当初也是多亏了尤嬷嬷的按摩,姚佳欣月子里把恶露排得干干净净,之后恢复得才会格外顺利。 唉,明明都觉得身子骨恢复得相当不错,体质应该也有正常人的平均水准。 结果,四爷陛下一飙车,她只能嘤嘤嘤哭着求饶。 悲催啊。 回忆了一下四爷陛下那遒劲的腹肌那摸起来的手感,是很不错,但是——她怎么觉得很是得不偿失啊! 今日姚佳欣不打算出门,所以叫素雨找了一身简单些的衣裳穿上。 这才刚梳妆打扮好,王以诚笑着进来,打千儿请安,“恭喜娘娘,皇上下旨,将您的母族小妹小姚佳氏,赐婚给贝子明海!” 纳尼?! 姚佳欣呆若木鸡! 她还以为四爷陛下留姚乐筠的牌子,不过是给她面子。而已姚家的门第,顶多配个末等爵位的宗室子弟,没想到直接赐婚了一位固山贝子! 王以诚笑呵呵道:“这位贝子爷可是恭亲王常宁之孙,在宗室子弟中也算是近支了。” 姚佳欣眨了眨眼:“那个……他多少岁了?”——该不会是一把年纪的要娶填房继室的那种固山贝子?否则凭啥便宜了姚家? 王以诚一愣,忙介绍这位贵婿:“贝子年方十五,相貌堂堂,谙熟满语蒙语,四书通读,骑射上佳,在宗室子弟中也是极难得的年轻才俊。” 她突然明白,为什么四爷陛下昨晚说,让她接着报答了。 四爷陛下这可是给了姚家一个贝子福晋啊! 哪里也是一晚上的飙车就能报答的? 姚佳欣叹了口气,满腹惆怅,四爷陛下的好处可不是那么好拿的! 忽的,姚佳欣又想起一件要紧的是,六娘这可是要许配贝子为嫡福晋了!姚家那点家底子,可拿不出多少像样的嫁妆!她连忙对素雨道:“赶紧多挑些好东西,给六娘添妆!” 而且还得添不少呢,六娘是姚家的格格,若是嫁妆太少,丢的可是姚家的脸! 王以诚急忙道:“娘娘,这事儿不急!贝子爷的叔父年初去世,尚在守孝。” 姚佳欣松了一口气,既然时间充裕,当务之急是赶紧找个老道的退役嬷嬷,去姚家好好教导六娘规矩!先前在宫里学的那俩月规矩,比起世家大族的格格,可差远了! 正文 第二五三章、恬儿对朕一心一意 关于退役嬷嬷的人选,许嬷嬷立刻举荐了御前的秦大嬷嬷,当年曾经教导过还是小宫女的许嬷嬷。因此相当有资历,礼仪规矩、人情世故都十分谙熟。 这位秦大嬷嬷,姚佳欣也有些印象,乃是御前的司礼嬷嬷,先前还教导过蒙军旗秀女规矩。 “秦嬷嬷要退下来了?”姚佳欣疑惑地问。 许嬷嬷道:“秦大嬷嬷虽然年纪不是很老,但身子已经有些不济。宫里规矩大,御前的规矩就更大,难免辛苦。因此秦大嬷嬷想称病回家养老。” 宫里嬷嬷大多数都是因病退下去的,至于是真病假病就不好说了。而想要“病退”也得四处打点,费财费力。 姚佳欣这个贤妃恰恰代管宫务,有权决定宫人的去留。 只不过秦大嬷嬷是御前嬷嬷,姚佳欣当然要请示一下四爷陛下。 一想到要求四爷陛下,姚佳欣有点像退缩。 求了四爷陛下,可是要事后“报答”的! 想想就觉得好阔怕~ 这时候,浓云打帘子进来,屈膝道:“娘娘,宁嫔娘娘派人来问您是不是受伤了。” 姚佳欣囧了,果然有人注意到了。 “告诉宁嫔的人,就说……本宫今早不小心扭伤了脚。”姚佳欣赶忙胡诌了个理由。 浓云抿了抿嘴角,忍着没发出笑声,“是,娘娘!” 然后,园子里所有的嫔妃都知道贤妃娘娘扭伤了玉足,裕嫔还派葵儿送来了一盒上好的活血化瘀的药膏。 姚佳欣更囧了。 算了算了,被人当做是扭伤了脚,总比知道真相好。 姚佳欣不禁琢磨着,要不要以脚伤为由,让敬事房撤下几日绿头牌? 正这么想着,四爷陛下又跟个幽灵似的出现了。 大白天的,姚佳欣又被吓了一跳。 胤禛的目光往低处一撇,恬儿此刻正歪在贵妃榻上,手里捏着一块松糕,刚咬了一口,那雪白的松糕上还沾了少许胭脂,嫣红一点,煞是惹眼。 胤禛顿时有些拿不准,便问:“脚是真的受伤了?” 姚佳欣:“额……” 她当然没胆子欺君。 连忙小心翼翼起身,省得闪着她的老腰,端端正正屈膝一礼,“多谢皇上关心,臣妾脚很好!” 不好的是别的部位!!姚佳欣心中愤怒地咆哮了一句。 胤禛:…… 看着恬儿那张幽怨的小脸,再瞅瞅那扶着腰身的姿态,胤禛瞬间明白了,这哪里是脚伤着了?是那酥软的腰肢,不堪承受朕的宠爱。 这一刻胤禛又是好笑又是心疼,连忙低声道:“昨夜是朕唐突了。”——朕只是想安慰恬儿,想让恬儿知道,朕不会因为新人而冷落她半分。 姚佳欣瘪嘴,“臣妾需要休息几日。” 胤禛连忙点头,恬儿还是太娇弱了,如此不堪怜爱。 见四爷陛下点头,姚佳欣松了一口气,又连忙郑重屈膝行礼:“多谢皇上赐婚,臣妾听到消息的时候,着实吃惊。” 胤禛微微含笑,“恬儿一直一心一意待朕,朕自然不能亏待了恬儿。” 姚佳欣:嗯?她有一心一意对待四爷陛下吗???嗯……她的确也不可能对别的男人生出歪歪心思啦!勉强算一心一意吧。 胤禛执着那双柔弱无骨的小手,上头还沾染了松糕的香甜气息,“看样子,朕真的把恬儿累坏了,今日的十张大字还没写吧?” 姚佳欣脸若苦瓜,“臣妾明日补上还不成吗?” 胤禛“噗嗤”笑了,刮了刮那半瘪的鼻子:“看在恬儿扭伤了脚的份儿上,今日的功课便免了。” 姚佳欣脸色微囧,神马扭伤脚全都是应付外人的托词,而且练字用手,跟脚也没关系啊。 胤禛脸上带着打趣之色,执着那柔软的手去次间罗汉榻坐。 宫人们立刻识趣的退避外室。 两个人依偎着,说着悄悄话。 渐渐的,天色昏暗了。 姚佳欣见四爷陛下丝毫没有挪动贵臀的架势,有点着急了。 麻蛋,不是同意让她休息几日吗?怎么还不走啊!再不走天真的要黑了! 这时候,总管太监张起麟在帘子外扬声禀报:“万岁爷,敬事房总管太监陈福来了!” 被打搅的胤禛露出不悦之色,冷冷道:“朕今日不走了!” “嗻!奴才明白了!” 张大总管麻溜去告诉陈福,今晚万岁爷翻的又是贤妃娘娘的牌子。 姚佳欣惊悚了,她愕然看着四爷陛下那云淡风轻的脸:“不是说让我休息几天吗?”——一时焦急,竟也忘了自称“臣妾”了。 胤禛一怔,旋即露出了无奈之色,他抬手戳了戳那光洁白皙的额头,“想什么呢!朕只是单纯留下来陪你而已!” 姚佳欣:“额……”是我太污了吗?姚佳欣老脸有些发红。 这幅害臊的样子,让胤禛忍俊不禁,“朕今儿就是想陪陪你,以后也会尽量适度一些。” 听了这话,姚佳欣心中大喜,四爷陛下开车的确该适度一点了! 四爷陛下虽然有诸多缺点,但是素来说话算话。 姚佳欣松了一口气,忙柔声道:“皇上,臣妾想求您一件事。”——如此便将索求御前那位秦嬷嬷,去教导自家待嫁的六娘之事与四爷陛下说了。 胤禛点了点头:“恬儿这个妹妹,的确该好好学学规矩。” 姚佳欣一喜:“皇上这是答允了?” 胤禛笑着抚摸着她的鬓角,“恬儿跟朕求的不过就是一个奴才,朕岂会不允?” 这一夜,四爷陛下虽照旧留宿碧桐书院,但却像个柳下惠似的,什么都没做。 姚佳欣沾床就睡,一夜好眠,第二天醒来,觉得腰身好多了。 胤禛的却脸色不太好,他每日睡三个时辰便足以,向来不会天一黑就睡觉。通常要么批折子,要么与恬儿缱绻到夜深时分,若是翻别人的牌子,一般会早睡许多。 胤禛心道,恬儿倒是好睡,带着兰香的吐息洒在朕耳根子上,害得朕心猿意马,半宿才入眠。幸好入眠后,睡得极熟,倒也睡足了三个时辰,无困顿之意,只不过身心都觉得很是不满足。 与恬儿同床共枕,却什么都不做,还真是煎熬。 新人入宫,皇上连续两日翻的都是贤妃的牌子。 这个消息是摆在明面上,想不知道都难。 清澜殿东偏殿的年贵人虽然知道得最晚,但还是知晓了。 年贵人看着镜中自己那张堪称无暇的脸蛋,一时间内心泛起的除了妒忌,更多的却是不安。贤妃这把年纪,还能勾得皇上撇下新人,连幸两日。她争宠能争得过贤妃吗? 年贵人咬了咬嘴唇,强行安慰自己,她容貌、才学、家世俱胜过贤妃,更比贤妃年轻十几岁,皇上见了她,肯定会更喜欢她的! “今日,皇上翻牌子了吗?”年贵人生恐听到贤妃又被翻牌子的消息,询问的声音都有些虚了。 宫女暮云缩着脖子,不敢说话,她是看出来了,她们这位贵人,妒忌心可重着呢! 见暮云不说话,年贵人不禁有些恼怒:“怎么?难道又是贤妃侍寝?” 暮云急忙摇头:“不不不,敬事房说,今晚是那常在被翻了牌子。” “嘭!”一只青花瓷盏茶粉身碎骨。 正文 第三五四章、乳母们(上) 敬事房总管太监陈福着人用青鸾轿将那常在送去九州清晏侍寝,也特特提醒,千万不要从碧桐书院门前经过。 贤妃娘娘君恩深重,谁敢惹她不开心? 陈福自然也不敢。 陈大总管往九州清晏白跑了两回,第三回皇上才终于翻了新人的牌子。这些绿头牌中并无年贵人的牌子,关于这点,陈福已经准备好了说辞,是宁嫔娘娘说年贵人身子不爽利,需要休息几日。 可没想到,皇上居然没注意到——不,准确是连看都没看,随手就翻了一张。 若不是陈福说了一句:“奴才这就去去接那常在来侍寝。”——只怕万岁爷自己都不晓得自己翻的是谁的牌子呢! 陈福当时也犹豫了一下,要不要把年贵人的情况上报一下? 但陈福这个念头也只是稍稍闪过,他选择了安安静静退下。皇上正在批折子了,不喜欢奴才多嘴多舌,等皇上发现了没有年贵人的牌子,他再做禀报不迟。 那常在的朗吟阁就在碧桐书院的西面,哪怕是特特绕行,姚佳欣又怎么可能不晓得? 姚佳欣不由发笑,怎么好像一个个都挺怕的? 她捏了捏弘小旭的小脸蛋,“乖,别玩小老虎了,早点睡觉吧。” 弘小旭怀里那只萌萌哒的布老虎是裕嫔亲手做的,用上好的绒缎做面料,绣出斑斓的虎纹,里头也塞了足足的棉花,因此这只布老虎很肥很圆——这哪里还是老虎?分明是一直虎纹肥猫! 不过弘小旭很喜欢,经常抱在怀里,咬着老虎耳朵玩。 一只耳朵都快要咬下来了。 “额~娘!”弘小旭扔下布老虎,抱着她的手臂摇晃。 姚佳欣废了老鼻子劲,终于纠正了弘小旭的发音错误,他现在已经能清晰准确的叫出“额娘”和“汗阿玛”了。 弘小旭真的挺乖的,打从在她肚子里,到生下来养到现在,都可说是一个小天使。 弘旭小天使很少哭闹,喜欢吃各种松软香甜的点心、喜欢抱着她的手臂撒娇,每天能吃能喝能睡,体重蹭蹭上涨。 不过好在姚佳欣的体质也在上涨,因此勉强能稍微抱一会。 她将弘小旭抱在怀里,开始哼着调子,哄他入睡。 弘小旭入睡很快,不到一刻钟功夫,便含着手指头酣睡了。 乖宝宝的睡颜也是极可人的,白白嫩嫩的小脸,小扇子似的睫毛静静垂下,身上还散发着一股子奶香。 若是在后世,过了周岁孩子就该断奶了,但是在清朝,皇子是可以吃奶到三四岁,通常只要在六岁入学前断奶即可。 选入宫中的乳母,都是由专门的***府细细甄选出来的,甄选标准十分严格。 首先,必须是上三旗包衣妇人才有资格去参选乳母,年龄要求二十来岁、身体健康、相貌端正,且丈夫儿女俱在的妇人,嗯,丧偶的不行。 若是为皇子挑选乳母,就得选刚生了女儿的,若是为公主选乳母,则要选刚生了儿子的。 至于为啥,要姚佳欣也不明白。她暗暗揣度,或许是……为了阴阳调和?? 反正***府选给弘小旭的乳母,都是奶水质量最好的。姚佳欣曾亲眼见过那挤出来的多余奶水,奶白浓厚,奶香浓郁——她都想尝一口了。 妇人奶水是非常有营养的,多吃几年对孩子的身体有好处。 因此宫里的阿哥公主若是体质虚弱,就会一直享用奶水——不过乳母的奶水只有在产后三四年质量才是最好的,过了这几年便会让***府换新的乳母。 所以说阿哥公主只要想喝奶,便可以一直这么换下去喝下去,直到成年,也可以继续以奶水做滋补品。 当然了,年岁略大点,当然就不可能趴在乳母怀里吮吸了。——否则那也太污了! 而是挤在碗里,每日服用。 皇子一落地,便配八个乳母,乳母们轮流喂奶,因此这份工作蛮轻松的。起初姚佳欣还觉得蛮人性的,后来才晓得,这是为了防止出现明朝的客氏之流。 多个乳母轮流伺候,的确能够防止阿哥跟某个乳母过于亲近。另外还有八个保姆嬷嬷,负责照顾阿哥起居。 一旦乳母奶水质量下降,或者阿哥断奶,乳母们通常会被赐银遣退。饶是如此,进宫给阿哥当乳母,仍然被无数包衣妇人争破了头。 先帝时候的曹家,便是因为一个奶母情分才发迹起来的。此妇正是江宁织造曹寅之母孙氏,孙氏起初是先帝的乳母,因伺候得好,后来没有被遣退,改做保姆嬷嬷。 姚佳欣却不打算把乳母中任何人一人留下来给儿子做保姆嬷嬷。 作为一个母亲,她不愿意让儿子与乳母有过于深厚的情分,她十月怀胎好不容易生下这么个乖崽崽,可不能让别人抢了去。 乳母虽带个“母”字,实际上只是奴才。 张妈妈等人虽然都很尽心,但过两年,姚佳欣都会遣退,不会让任何一人转职保姆嬷嬷。她已经决定好了,到时候大不了多赏赐些银钱。 存着这个念想的姚佳欣虽不急着给弘旭断奶,但每天也会给他吃一些好克化的食物,譬如蛋类、蔬菜、水果,甚至肉丸子甚至也已经列入到了弘小旭的食谱。 奶水虽然有营养,但是毕竟不能锻炼肠胃和牙齿。 “娘娘,六阿哥已经睡熟了,奴才抱他去偏殿歇息吧。”乳母张妈妈低声道。 姚佳欣抱着弘旭良久,手臂都发酸了,她看了张妈妈一眼,这张氏生得白胖喜人,说话也是极温柔的。 姚佳欣忽的道:“昨儿是你上夜,怎么今儿又是你?” 张妈妈忙禀道:“乔妈妈不慎扭伤了***才是替她上夜。” 自打穿越过来,姚佳欣防备心是愈发重了,她淡淡道:“你回去歇着吧,让保姆们照看便是。” 张妈妈急忙道:“娘娘,奴才不累。” 姚佳欣心中哼了一声,“你是乳母,必须好好歇着,否则如何能产出好的奶水?退下吧!”姚佳氏的脸色已经板了起来, 张妈妈见娘娘神色不悦,不敢多言,连忙跪安退下。 姚佳欣这才将弘小旭交给了保姆嬷嬷,心道,不管张氏存的什么心思,总之一切都照规矩来。 正文 第三五五章、乳母们(下) 张妈妈唉声叹气回到了乳母们的住所,她忍不住对同住一屋的乳母刘氏嘀咕:“我就是想好好伺候阿哥,娘娘实在是太多心了。”——娘娘每日总要拿出好几个时辰的时间陪着六阿哥,还给六阿哥用许多别的吃食。张妈妈揉了揉发胀的胸脯,忙侧身开始挤掉多余的奶水。 刘氏也是一位年轻的乳母,不过他是五阿哥弘昼的乳母,相比六阿哥,五阿哥更喜欢吃奶,而且胃口也大,今日去当了一日差的刘妈妈觉得胸口轻松了许多。 刘妈妈笑着说:“差事轻松还不好?贤妃娘娘位份高,出手也大方,等过几年,阿哥断了奶,定会给你一笔丰厚赏银,你拿回去,多置办些良田,便能享清福了。” 张妈妈低头往盆里挤着奶水,不说话,只听见哗啦啦的声音。 宫里富贵无边,家里破房三间,自然还是留在宫里好。 刘妈妈坐在床头嚼着奶疙瘩,“裕嫔娘娘也是挺和气的人,对我们几个乳母都挺好。平日里吃好喝好,前儿还赐了两匹松江布。只是许久不见家人,心里难免想念。家里来信说,我那小女儿都会走路了,只是总跟她老子爹问娘哪儿去了……”说道此处,刘妈妈开始吧嗒吧嗒掉眼泪。 张妈妈瞥了那刘妈妈一眼,得嘞,又哭起来了! 飞快穿好衣裳,张妈妈快步走上前安慰刘妈妈,“哎哟喂,你怎么又哭起来?能进宫给皇子阿哥当乳母是多大的福分!你想想,咱们在婆家过得是什么日子!月子里,想吃个鸡蛋都得被公婆骂!不就因为这胎生了个女儿么!先前又不是没生出儿子来!”张妈妈语气突然有些冲。 这张妈妈和刘妈妈都生有一儿一女,凑了个好字。只是家境着实算不得“好”,哪怕包衣旗人每月都有口粮可领,不用担心饿死,但衣住行却还得自己想法子赚钱,许多底层包衣旗人日子其实并不好过。 张妈妈指着你刘妈妈手上的奶疙瘩:“自打进了宫,奶疙瘩当成零嘴嚼着,从来没断过。每日鲫鱼豆腐汤,上好的粳米饭,除了不能吃盐,咱们吃穿嚼用哪里不比家里强百倍?” 刘妈妈仍旧抽噎着,“我知道宫里日子里好,可光我一个人过好日子又有什么意思?” 张妈妈道:“瞧你这话说得!你前前后后都寄回去多少银子多少料子了!你家里的日子可比从前好多了!” 听了这话,刘妈妈这才止了哭声,她点了点头,“我那小女儿,才吃了一个月的奶水,这一年多吃的都是羊奶,也不知道习不习惯。”——买羊的钱,还是刘妈妈被选中为乳母的时候,***府给的聘银呢。她家里穷,原先哪里买得起产奶的母羊? 张妈妈暗啐,一个丫头片子能吃羊奶就该知足了,只不过这话张妈妈不曾说出口,她笑着说:“羊奶也是好东西。” 刘妈妈直瞪眼:“还是不如咱们的奶水好!要不然宫里的阿哥公主怎么都喝乳母的奶水?” “是是是!”张妈妈也知道刘妈妈的脾性,连忙应诺,“你小女儿虽然与你分开,但是过几年,你拿着遣散银子回去,你女儿就能过更好的日子了。” 刘妈妈听了这话,心里舒服多了,她点了点头,“我也这么想的,所以才咬牙去了***府报名。没想到真的选上了。” 刘妈妈又往嘴里塞了一个奶疙瘩。 张妈妈打量着这位刘妈妈,跟自己差不多年纪,二十出头,都是两个孩子的娘了。刘妈妈也很富态,不过不如她白皙。 张妈妈又暗暗挺了挺胸脯,刘妈妈也不如她大。所以她才被贤妃娘娘给挑中了。 想到贤妃,张妈妈暗暗叹了口气,贤妃娘娘防备心重,想多伺候阿哥一会儿都不成。 张妈妈也掏出一块奶疙瘩嚼着。 刘妈妈忽的问:“张姐姐,我怎么好像没听你说起你家里的事儿?” 张妈妈撇撇嘴,“有什么好说的!一个游手好闲的懒男人,一个爱管闲事的老婆子,我月子里通过就吃过俩鸡蛋!” 刘妈妈叹着气道:“家里都不好过啊。” 张妈妈狠狠呸了一声,“明明养了七八只老母鸡,我那个婆婆整天盯着,恨不得攥在手里。我整天怀疑我偷吃了鸡蛋!” 张妈妈一脸愤愤然,拿了桌上盘中还带着热乎气的白煮蛋,在桌角上一巧,剥开露出白白的蛋青,张妈妈大口咬着,似乎在弥补月子里吃得那些苦。 一口气吃掉三个鸡蛋,张妈妈忽然有些惆怅,“若是能留在宫里就好了。” 听了这话,刘妈妈吃了一惊,“你舍得你女儿?!”——凡事给阿哥当乳母的,都是生了女儿的,刘妈妈虽不知张妈妈有几个孩子,但肯定是有女儿的。 张妈妈淡淡道:“有什么不舍得的?我连儿子都舍得呢!” 刘妈妈皱眉,“等阿哥断了奶,乳母都是要被遣退回家的!” “唉。”张妈妈叹了口气,正是因为知道这点,她才犯愁。 刘妈妈苦口婆心劝道:“你就别瞎惦记了,过两年回家跟家人团聚不好么?宫里虽然富贵,但规矩也大。” 张妈妈摆了摆手,“我累了,睡吧。” 刘妈妈见张氏一脸油盐不进的样子,暗暗呸了一口,这张氏看着一脸慈善,没想到竟是心狠的,连儿女都能舍得撇下! 于是,刘妈妈便也懒得理会张氏,吹了灯,倒头便睡去。睡梦中,刘妈妈又梦见自己大儿子、小女儿,又哭湿了枕巾。 而张妈妈倒是好睡,翌日天蒙蒙亮便紧赶着去碧桐书院伺候六阿哥起床,生怕被别人抢了先。贤妃娘娘素来起得晚,能伺候六阿哥的机会可不多。 姚佳欣是起得晚,但弘小旭这个小婴儿也很贪睡。 因此张妈妈赶到的时候,保姆嬷嬷“嘘”了一声,低声道:“六阿哥还没醒。” 张妈妈朝着里头望了一眼,“那我先去打水预备着。” 保姆嬷嬷眯了眯眼,这张妈妈还真是愈发勤快了!保姆嬷嬷连忙笑着说:“不劳烦了,我已经吩咐小太监去了。这些本就不是你的差事,你专心伺候阿哥吃奶便是,若是累着你,娘娘要怪罪的。” 保姆嬷嬷这话看似是关心,实则是讽刺。张妈妈也听出味儿来了,白胖的脸有些讪讪。 正文 第三五六章、愤怒的年贵人(加更) 且说这宫里的四位新人,胤禛先后翻了纳喇氏、海氏的牌子,第三回才发现里头少了年氏的牌子。 敬事房大总管陈福连忙解释道:“前日宁嫔娘娘便派人来说,年贵人身子不适,正歇息这呢。” 胤禛一愣,年氏的确身子羸弱,“病情如何?” 陈福低下头,小心翼翼道:“奴才不知,想来是不打紧。” 胤禛没有再多问,于是翻了兰答应牌子。 这一转眼,那常在、海常在、兰答应全都侍寝了,唯独新人里位份最高的年贵人依旧不曾承宠。 年贵人几乎要崩溃了,她立刻拿了一百两银子叫宫女合璧去敬事房问了究竟,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敬事房难道没有把她的绿头牌摆在显眼处?!还是有什么人给她使了绊子?! 银子是最受宫中太监喜欢的东西,得了银子的陈福大总管没有遮掩,笑眯眯将真相告知了年贵人的贴身宫女。 “宁嫔撤了我的绿头牌?!”得到这样的答案,年贵人娇俏的小脸上满是愤怒之色。 愤怒的年贵人不由分说,便气冲冲直欲闯进宁嫔的正殿。 可正殿的宫人也不是吃素的,岂会任由偏位嫔妃冒犯主位?上前便拦住了年贵人的去处。 年贵人看着眼前这两个高壮的太监,自制绝对闯不过去,她跺了跺脚,扬声道:“我要见宁嫔……娘娘!” 年贵人本来是要直呼“宁嫔”的,但是见这两个太监眼神凶恶,她立刻补上了“娘娘”的尊称。 “奴才这就去禀报,请贵人稍等。”其中一个太监如是道。 殿中,宁嫔正歪在软塌上,怀里抱着一只毛色如雪的京巴犬,一下下顺着毛,她嗤笑:“如今才来请安?不觉得晚了点吗?” 太监道:“奴才瞧着,年贵人的架势不像是来请安,倒像是来兴师问罪的!” 宁嫔冷哼,年氏知道了是她发话裁撤绿头牌,这个时候不来服软,居然还敢在找茬?! “让她进来,本宫倒是要看看她一个小小贵人,能有多嚣张!”宁嫔的声音冷涔涔的。 “嗻!” 很快,一脸愤怒的年贵人快步走了进来,却看到宁嫔正坐在榻上逗弄着京巴犬,连看都不看她一眼,年贵人更加愤怒了,当即大声质问:“宁嫔娘娘凭什么让敬事房摘了我的绿头牌?!” “放肆!!”出声的不是宁嫔,而是侍立在宁嫔身旁的汪常在。 汪常在一脸义正辞严,“年贵人身为偏位,岂可对主位娘娘大呼小叫!见了宁嫔娘,不行礼不请安,也不自称‘婢妾’!汉军旗大家族,就是这么教养格格的吗?!” 汪常在这话分明是在质疑年家的教养。 年贵人气坏了,一张小脸瞬间紫涨,愤然质问:“你是谁?!我与宁嫔娘娘说话,你凭什么插嘴?”——年贵人自打住进东偏殿,便甚少出门,因此还没见过汪常在呢。 汪常在朝着年氏屈膝一礼,“婢妾是后殿的汪常在,见过贵人。” 年贵人冷哼:“原来只是个常在!” 汪常在下巴一抬,嗤笑道:“婢妾虽只是小小常在,却懂得规矩礼仪。您这个贵人,见了主位娘娘,却连礼都不行,婢妾还是头一次见到您这样不懂规矩的贵人呢!” 汪在先是行礼,又是这么一通冷嘲热讽,句句嘲讽年氏不懂规矩礼仪。年氏虽然气闷,却无话反驳。 年贵人咬牙切齿,只恨不得撕了这个汪氏!此刻却只得忍下这口气,连忙补上了礼数,年贵人微微一屈膝,小脸上满是憋屈,“妾身年氏,参见宁嫔娘娘。妾身方才一时心急,有失礼之处,还望娘娘海涵。” 宁嫔微微一笑,徐徐道:“年氏,你虽年轻不懂事,但也需记得,你如今是皇上的嫔妃,一言一行均要谨记身份,否则旁人会说本宫这位主位没有管教好你。” 宁嫔的语气并不严厉,反而有一股谆谆教导的和蔼之态。 但这番话却叫年贵人深觉羞辱,被一介小小知州之女这般训诫,往日在家中,那些知府知州的女儿哪个不是满脸赔笑巴结讨好?! 而如今,宁嫔这个从五品知州之女,却可以这般训斥她这个正一品总督之女! 只因为宁嫔是嫔,她只是贵人! 年贵人几乎要将牙齿咬碎,她要得宠,要为嫔、为妃、为贵妃,她一定要高高凌驾于宁嫔之上!然后撕碎宁嫔那张自以为是的脸! 宁嫔露出了倦怠神色,她摆了摆手,“本宫乏了,你既请了安,便退下吧。” 年贵人愕然,她急忙道:“妾身还有事情要问娘娘呢!” 汪常在见状,立刻扬声道:“年贵人怎么又大呼小叫起来了?没见娘娘已经乏累了么!不管有的事儿,都等明日再说!” 年贵人看着汪常在,不禁咬牙切齿,宁嫔高于她,她不得不忍耐一时,可她凭什么忍耐区区一个汪常在?! 年贵人怒视汪常在:“怎么,在清澜殿,难道汪常在可以替宁嫔娘娘做主了吗?!” 汪常在多年依附宁嫔,最怕的便是失去宁嫔的信重和庇护,年贵人如此诛心之言,叫汪氏脸色一变,急忙要辩解,宁嫔已然笑了。 宁嫔嘴角微扬,这个年氏居然敢在她面前玩弄挑拨之术? “汪常在也只是关心本宫,”宁嫔笑脸温和地看了汪氏一眼,以示安抚。 然后,宁嫔脸色一板:“汪常在跟随本宫多年,最是懂得本宫心意。她所说的话,正是本宫的意思。年贵人,你可以退下了!” 年贵人如何肯退下,她咬了咬贝齿道:“妾身没有生病,还请宁嫔娘娘告知敬事房。” 听了这等迫不及待的话,宁嫔噗嗤笑了,“年贵人好歹出身汉军旗名门,怎的这样不知羞?!“ 年贵人脸皮紫涨,强忍着羞愤道:“妾身没有生病,娘娘欺骗敬事房,就等同欺君!!” 宁嫔挑眉,冷冷道:“当日来到清澜殿的时候,可是你自己推说身子不适,没有来请安。本宫也体恤你身子不适,免了你请安。而后原话转告敬事房而已!这若算是欺君,那也是你年贵人欺君!!” 一转眼“欺君”的帽子又原封不动扣回了年贵人头上。 年贵人脸色发黑,“妾身当时只是累了,并非病了!娘娘怎么曲解妾身的意思?!” 宁嫔笑了,“你都已经累得走不动路,连偏殿至正殿这区区几步路都走不了,又如何能去九州清晏侍寝?!” “我——”年贵人气结,她看着宁嫔那带着嘲笑的脸,忽的明白了。 借口,全都是借口!宁嫔根本就是在敲打他,故意让敬事房撤了她的绿头牌! 想明白了这点,年贵人心中又是愤懑,又是慌乱。 宁嫔怎么可以这么做? 而她又该怎么办?! 正文 第三五七章、小年糕与胤禛(上) 年贵人浑浑噩噩回到了自己的偏殿,脑子里全是宁嫔与汪常在嘲笑的脸。宁嫔以主位的身份,那绿头牌卡住了她恩宠,这样一来,自己别说得宠了,只怕连见皇上一面都难。 长此以往,皇上只怕忘了后宫里还有她这个贵人了! 年贵人一时间,又是恼怒又是恐惧。 怎么办? 怎么办?! 难道她要低声下气去求宁嫔? 不,就算她肯伏低做小,宁嫔……可是贤妃的人。 撤掉她的绿头牌,肯定是贤妃授意宁嫔所为! 年贵人不由想起了在汇芳馆的时候,染的那场风寒,她咬了咬嘴唇,这一切肯定都是贤妃的手笔! 贤妃怕她得宠,所以才要一而再再而三地加害她! 年贵人暗自咬牙切齿,她深吸一口气,问道:“那身粉霞色的旗服裁制好了吗?” 宫女暮云连忙道:“已经制好了,奴才今早刚刚去取了来,小主可要上身试试?” 年贵人道:“帮我穿上,我要去碧桐书院谢恩。”——那“谢恩”二字,分明透着咬牙切齿的意味。 暮云笑了:“小主去求贤妃娘娘也是个不错的法子,只要贤妃娘娘肯发句话,宁嫔娘娘无有不依的。” 年贵人咬紧了贝齿,暂且先忍了这口气,等绿头牌挂回去,等她得宠了……定要报仇雪恨! 旁边的合璧深深打量着暮云一眼,眼眸一沉,暮云好几次提及贤妃娘娘,看似憨厚直率,一幅有口无心的样子。 碧桐书院,裕嫔耿氏抱着五阿哥弘昼从殿中走出来,身后跟着宫女太监、乳母保姆十几号人。——如今的裕嫔娘娘在园子里也是一号人物了,皇上虽很少召幸裕嫔,但每个月总会去映水兰香看望裕嫔母子三四回,只可惜裕嫔娘娘喜清静,因此映水兰香并无别的嫔妃。 裕嫔如今身量富态,怀里抱着壮呼呼的五阿哥仍然游刃有余。 大宫女葵儿高举着竹石纹满穿伞,忽的道:“娘娘,您快看那边,那是谁啊,长得可真美!” 裕嫔忙顺着葵儿所指的方向看去,只见汉白玉桥上走来一个身穿粉色妆缎旗服的女子,那女子身量小巧纤细,步履婀娜蹁跹,杨柳般的腰肢轻轻摇晃,那张小脸只有巴掌大,一双桃花眼娇羞妩媚,红唇一点嫣然,端的是娇嫩如初花、风流若西子。 裕嫔并不喜这种妩媚的女子,觉得很是轻浮,蹙了蹙眉,想着这大约就是那年贵人吧。 年贵人施施然走近了,看着眼前这个衣着光鲜、体态痴肥的女子,心下暗暗鄙夷,见那女子怀中抱着个同样肥胖的孩子,便也猜得到这是裕嫔与五阿哥母子了。 年贵人盈盈屈膝一礼,“妾身年氏,参见裕嫔娘娘。” “原来是年贵人。”裕嫔淡淡道,“你是来给贤妃姐姐请安的?” 年贵人暗道,这裕嫔称呼贤妃如此亲昵,可见又是贤妃的党羽!这贤妃在园子里当真势大不可小觑! 年贵人娇媚一笑,“妾身很喜欢贤妃娘娘赏赐的这匹料子,故而裁制了一身旗服,特特穿上来给贤妃娘娘谢恩。” 裕嫔瞥了年氏的衣着一眼,的确是上好的妆缎料子,而这样的料子是贵人份例里没有的。 “你还算懂规矩。”裕嫔嘴上虽这么说,却也听宁嫔说过这年氏很是不敬主位,心里依然觉得这年氏不是安分之辈。 裕嫔又忙道:“贤妃娘娘已经午睡了,你还是改日再来谢恩吧。” 听了这话,年贵人娟秀的蛾眉蹙了起来,不过年贵人显然不信裕嫔的话,她娇滴滴道:“多谢裕嫔娘娘提醒,不过或许贤妃娘娘还没睡下呢。” 裕嫔皱眉,她都已经告诉年氏贤妃要休息了,这年氏居然还要去叨扰?真是不懂规矩! 裕嫔露出不悦之色,然而怀里的五阿哥弘昼却打了个哈欠。裕嫔心疼儿子,便懒得理会年氏,心道:随她自讨苦吃去吧! 见裕嫔抱着五阿哥远去,年贵人莲步轻易走到了碧桐书院门前。 宫女合璧一脸甜笑地对守门太监打招呼,合璧的声音如她的脸蛋一般甜美:“小公公,我家贵人特来向贤妃娘娘谢恩,还望公公禀报。” 守门的小太监露出苦恼之色,“我娘娘每日晌午都有午睡的习惯,这会子怕是真的睡下了。贵人还是改日再来吧。” 年贵人一脸恼色:“你不进去禀报一下,如何知道贤妃娘娘真的睡了?” 小太监也有些不高兴了,难道娘娘还是假睡不成?! 正在这时候,小太监看向那汉白玉桥,露出了惊喜的神色。 年贵人一怔,忙顺着小太监的所看的方向回首看去,明黄色的华盖映入了她的视线! 年贵人怦然心跳加速,是皇上!皇上来了! 只见前头两个太监提着薰炉躬身开路,后头便是一个身穿石青色暗纹常服的高大男子,虽并未着龙袍服制,但那周身的派头,毫无疑问,这就是当今的皇帝陛下! 年贵人攥紧了手中的锦帕,一颗心跳得更加厉害了!她今日强忍着愤怒前来向贤妃伏低做小,被贤妃拒之门外,没想到竟能遇见皇上! 真是老天有眼! 胤禛步履甚快,片刻功夫便过了桥,走到了碧桐书院院门前。 其实胤禛远远就瞧见那个身穿粉色旗服的女子了,那衣料是织金而成,因此在阳光下很是显眼,上头玉兰花织纹也很是清雅。 而那女子的容颜,胤禛也只是稍稍一怔,便想起来是谁了。 年氏。 昔年皇考将年氏赐给朕做侧福晋的时候,也是差不多这般年岁。 年氏死时候也未曾老去,因此虽然许多年不见,胤禛还是认出了这张脸。 年贵人一脸激动地迎上前,莹然行了跪拜大礼,“妾身年氏参见皇上!” 看着盈盈跪倒的年氏,胤禛抬了抬手,“平身吧。” “谢皇上。”年贵人语气娇柔,娇俏的小脸上满是激动之色,“妾身终于见到皇上了!” 见年氏竟如此轻浮,胤禛不由蹙了蹙眉,记忆中的年氏虽然也很缠人,但在人前都还算端庄有礼。怎么如今……胤禛心下有些不悦,而且年氏怎么会在碧桐书院? “你不是病了吗?”胤禛冷冷问。 年氏一愣,小脸上露出了委屈之色,“其实婢妾并没有生病,宁嫔娘娘非说婢妾病了,还叫敬事房撤了婢妾的绿头牌。”——眼下无凭无据,年氏也不敢直接告贤妃的状。 听了这话,胤禛有些狐疑,宁嫔不是这般拈酸吃醋的人,怎么会无端端为难年氏? 正文 第三五八章、小年糕与胤禛(下) 宁嫔可不是懋嫔,她很少为难自己宫里人,素日里对待汪氏、郭氏等人一直很是关照,这点宫里人尽皆知。缘何偏偏为难年氏? 胤禛忽的想起,年氏的性子,的确是多心多疑,还总爱告状,着实叫人不厌其烦。 只是当年为了安抚年羹尧,少不得多包容年氏些。当初年氏刚入府、年纪小,又是年遐龄晚年得女,在年家一直娇养着,难免娇气任性些。只要多宠爱几分,也便无事了。 可现在,胤禛却不想宠爱这样的年氏了。 “你跑到碧桐书院做什么?”胤禛不想听年氏告状,直接转移了话题。 年贵人小脸上绽开一个娇媚的笑容,“婢妾这身衣裳,正是用贤妃娘娘所赐的衣料裁制而成的,今日婢妾是特来谢恩的。” 胤禛神色不由和缓了许多,语气温和地道:“贤妃每日晌午都会小憩一会儿,你且回去吧,等晚些再来谢恩,贤妃不会怪罪你的。” 年贵人一怔,贤妃居然真的是在午睡,她露出不解之色:“贤妃娘娘既然有午睡习惯,这个时候必定不方便服侍皇上……”说到此,年贵人心下一动,或许这是个机会。 年贵人扬起小脸蛋,娇声道:“婢妾来的路上,闻见了莲花的香气,香远益清,想必莲花开得极好。” 胤禛微微一笑,“那是风荷湖的莲花开了。”——等午睡醒来,正可邀恬儿一通游湖赏看。 年贵人一脸娇羞,“那皇上……” 胤禛忽的打断了年氏的话:“你退下吧。” 然后,不由分说,胤禛脚步轻快迈入了碧桐书院,只留给年贵人一个匆匆的背影。 年贵人呆住了,方才不是话说得好好的,皇上怎么突然就撇下她不管了?年贵人露出了难以理解的神色。 守门小太监道:“年贵人,您请便吧。” 年贵人不由一脸羞愤,只差一点点的,她就能邀皇上一同赏莲了!年贵人有些不甘心,但也明白,皇上已经发话让她退下,她岂敢逗留? 年贵人贝齿紧咬,不打紧,她起码已经见到了皇上,皇上对她很温和,肯定是喜欢她! 想到这点,年贵人脸颊浮起一层羞红,娇声道:“那我改日再来向贤妃娘娘请安。” 姚佳欣的确有午睡的习惯,但她得先哄睡弘小旭才行啊! 而今天的弘小旭灰常不配和,眼珠子瞪得滚圆,精神倍棒!估计是刚才弘昼玩得太欢了,这会子还意犹未尽呢! 姚佳欣有些生气,戳着弘小旭的腮帮子道:“你不睡觉,想造反啊?!” “胡说八道些什么!”帘子外传来了一个低沉不悦的男声,居然那“造反”这种话来吓唬的孩子! 这个声音姚佳欣太熟悉了,连忙抱着弘小旭屈膝行礼,她已经习惯了四爷陛下冷不丁驾临。她笑了笑,“臣妾都哄了半晌了,弘旭就是不肯午睡。” 怀里的弘小旭立刻嘟嘴,奶声奶气叫嚷:“就不睡觉!” 看着幼子撒娇的模样,胤禛终于露出了些微笑意,“弘旭不想睡就算了。” 姚佳欣哼哼道:“晌午若是不睡觉,他明天肯定要睡到日上三竿!” 胤禛笑了,眼中带着揶揄:“恬儿不也经常睡到日上三竿吗?” 当着孩子的面儿说出这种话,姚佳欣老脸发烫,她为什么会睡到日上三竿——还不是被眼前这个男人给折腾得? 姚佳欣急忙嗔了四爷陛下一眼:“别教坏孩子!”——弘小旭还是个纯洁的小幼苗呢! 弘小旭好奇的大眼睛眨了眨眼,看看额娘,又看看阿玛,忽的伸出胖乎乎的手臂:“汗阿玛,抱——” 胤禛先是扫了四下一眼,奴才们都退去外室了,于是一脸笑容把弘旭从恬儿怀里接过了过来,单臂抱着,“真是愈发爱撒娇了!”——这性子像恬儿,真是叫人无可奈何啊。 胤禛露出了一脸无奈的神色,心里却是欢喜极了。 姚佳欣抱怨道:“今儿裕嫔带了五阿哥来,俩孩子娃得太乐呵了,结果五阿哥玩累了,弘旭却还没玩够呢!臣妾怎么哄都不肯睡!” 胤禛哈哈笑了,食指戳了戳弘旭胖乎乎的小脸:“弘昼也就是瞧着壮实。”——反倒是弘旭更健康活泛些。 姚佳欣揉了揉发酸的手臂,羡慕地看着四爷陛下,单手抱胖娃,居然还一脸轻松随意。 弘小旭笑嘻嘻对他亲爹道:“汗阿玛,出去玩吧!” 姚佳欣急忙瞪了弘小旭一眼:“晌午日头可毒着呢!”如今可都是六月里了,虽说这个时代没有臭氧层空洞,但紫外线还是很强烈的,自己好不容易养得嫩嫩白白的娃给晒黑了可怎么是好? 胤禛笑着道:“不打紧,吩咐奴才好生打着伞便是了。” 姚佳欣暗暗嘀咕,这个时代的伞也就是寻常桐油纸或者是布帛料子,跟后世那些遮阳专用伞终究不能相比,真的能过滤掉紫外线吗? 她还是回屋赶紧擦一遍防晒霜吧。 于是推说要补妆,直接就送四爷陛下怀里抢走了弘小旭,抱着就进了内室。 弄得胤禛一脸不解,难道弘旭也要上妆?!他眉头紧皱。 片刻后,姚佳欣手里牵着弘小旭走了出来,“皇上久等了。” 胤禛看在眼里,那叫一个纳闷,无论是恬儿还是弘旭,脸蛋都没有丝毫变化,这真的已经补过妆容了??? “怎么了?臣妾的脸有什么不妥吗?”姚佳欣眨了眨眼。 胤禛决定不理会这事儿,女人梳妆是很麻烦事情,朕若问了,恬儿的回答肯定也会很繁琐。 “没事,走吧。”胤禛恢复了肃然的脸孔。 姚佳欣:……这变脸速度真够快的。 四爷陛下在宫人的面前,就是这么一张高贵冷艳的脸,哪怕是一咪咪微笑都极为吝啬施舍。 姚佳欣笑眯眯问弘小旭:“你要坐车,还是走路去?” 弘小旭歪头想了一会儿,然后握紧拳头、扬起脸蛋,奶声奶气叫嚷道:“走路去!” 弘小旭走路,估摸着也就比蜗牛快一咪咪吧。 虽然速度奇慢无比,但姚佳欣和四爷陛下都很有耐心,因为小屁孩走路的样子实在是太阔爱了! 短短的小腿迈着慢吞吞的步子,小脸上满是坚毅之色。 保姆在后头打着伞,没有叫弘旭晒到一丁点,左右两边两个太监弓着腰展开双臂,像老母鸡似的,随时准备上去扶着。 这么个阵容,妥妥的。 弘小旭走路踉踉跄跄,活像只肥鸭子,左摇右晃,吓得宫人提心吊胆。 胤禛终于忍不住道:“让保姆抱着!这么走路,走到天黑都到不了!” 然后,正歪歪扭扭走路的弘小旭被保姆嬷嬷一把抄了起来,抱在怀里。 弘小旭灰常不满,他扑棱着小短腿,涨红了脸蛋,奶声奶气叫嚷:“我要——自己走!” 姚佳欣飞快上前,一块铜锣烧塞了过去,成功堵住了弘小旭的嘴巴。 正文 第三五九章、粘人的小年糕 抵达风荷湖的时候,弘小旭刚好吃完那块铜锣烧,那乌溜溜的大眼睛看着湖上的风光,便开始扑棱着要从保姆嬷嬷怀里下来。 这举动可吓坏了保姆,连忙更加抱紧了六阿哥。这可是湖边,保姆嬷嬷哪里敢让六阿哥落地? 弘小旭挣扎得脸蛋都通红了,“我!我要下去!” 保姆嬷嬷急忙看向贤妃娘娘。 贤妃凉凉姚佳欣毫不犹豫,又往弘小旭的小嘴里塞上一块点心。 “乖哟~”姚佳欣摸摸儿砸的胖脸。 “唔~唔!”弘小旭大口咀嚼着点心,腮帮子被塞得鼓鼓。 姚佳欣吩咐保姆:“若是闹腾,就给她吃点心。” “是,娘娘。” 于是,姚佳欣便安心地去跟四爷陛下约会了。 风荷湖,顾名思义,湖上满是莲花,夏日暖风一吹,湖上的成片的荷叶便荡漾了起来,菱荷之香迎面而来。 这偌大的湖上,荷叶组成了接天的绿幕,绿幕之上是盛开的莲花,有红莲、白莲、重台莲、洒金莲、并蒂莲,莲叶田田,菡萏娇娆。 姚佳欣与四爷陛下缓缓走在湖畔,和风徐来,夏日的溽热仿佛也被一扫而空。 保姆嬷嬷抱着六阿哥,不远不近地跟在皇上与娘娘后头,身后还跟了一群伺候的奴才,有的打伞,有的提着食盒,有的抬着肩舆,跟随的队伍可谓是浩浩延绵出了二里地。 走着走着,便看到一座洁白如玉的九孔桥,凌驾在接天莲叶与映日荷花之上,从东往西,飞驾过整个风荷湖。 这是园子里最大的一座桥,通体用汉白玉打造,看上去洁白无瑕,因此又称之为“玉带桥”。 登上玉带桥,便可居高临下俯瞰整个风荷湖。 胤禛一只手随意地搭在了玉带桥的栏杆上,笑着说:“若是泛舟湖上,想必惬意。”话刚说完,胤禛便想起恬儿怀着弘旭时候曾在后湖落水,自那之后,恬儿再也不曾乘船。因此便也打消了越恬儿一同泛舟的心思,心下微微觉得遗憾。 将这满湖风光尽收眼底,姚佳欣已经十分惬意了。忽的她的目光越过荡漾的荷叶与万千袅娜盛开的莲花,看向了远处风荷湖的北岸,那里坐落一处宫苑——正是齐嫔的曲院风荷。 齐嫔解除禁足也有一个多月了,但从不往远处去。即使是家门口的风荷湖,也一般只在北岸赏看一下风景。 风荷湖极大,北边挨着齐嫔的曲院风荷,南端紧邻皇后曾经住过的镂月开云。 没有齐嫔惹事,没有皇后立规矩,这日子过得还真是惬意啊。 姚佳欣眯着眼睛笑了。 此刻身边除了打伞的太监,便只有她和四爷陛下,一时间只听得荷叶婆娑之声,夏风吹拂着鬓角的碎发,已然不觉得炎热。 另一边,这年贵人听从圣意离开了碧桐书院,但走出没多远,便瞧见皇上的圣驾离开了碧桐书院。因离得远,年贵人也没有看清是否有贤妃伴驾,只瞧见浩浩荡荡的阵仗,年贵人年立刻追了上去。 年贵人虽是贵人,但内务府还不曾将她的贵人肩舆送到,因此只能用双腿走去。 不消片刻,年贵人便气喘吁吁,好不容易追到了风荷湖岸边,结果御驾又往沿着湖畔往南去了! 年贵人只得忍着乏累,继续追着御驾而去。 终于,皇上的御驾停在了玉带桥边儿,而皇上似乎登上了玉带桥,身边还跟着个纤瘦的女子——年贵人咬了咬嘴唇,肯定是贤妃! 年贵人正要上前,御前首领太监扬声道:“跟上!跟上!皇上和娘娘去桥对面的水阁歇脚了!” 年贵人看着那几乎参天的汉白玉拱桥,胸口正剧烈起伏着,满是汗水的小脸上露出了绝望之色。 宫女暮云扶着自家贵人,低声道:“小主,要不咱们回去吧。”——这玉带桥横贯风荷湖,要爬上爬下才到对面呢,贵人已经累成这幅样子了,能爬过这座桥吗? 年贵人娇嫩的小脸上露出了不服输的神色,咬牙便登上了玉带桥。 走了这么多路,姚佳欣也稍微有点累了,玉带桥东边的这座小水阁位置极好,依水而建,打开窗子,半湖莲花映入眼帘。 宫人们立刻把水阁打扫了一遍,摆上瓜果、点心、茶水,简直就是个野外的下午茶。 姚佳欣从保姆嬷嬷怀里将弘小旭抱了过来,正想喂他吃西瓜。 没想到弘小旭一幅恹恹的模样。 得嘞,终于玩累了。 于是吩咐保姆:“把六阿哥放进婴儿车里睡吧。” “是,娘娘。” 造办处打造的这辆婴儿车其实蛮大的,弘小旭用着仍然绰绰有余。弘小旭含着手指头,很快呼呼大睡了。 “到底是小孩子,一转眼就累了。”胤禛端着茶盏抿了一口。 姚佳欣拿竹签扎起一块西瓜瓤,咬了一口,顿时眼前一亮,“皇上尝尝,今年的西瓜可真甜。” 胤禛忍不住心中发笑,恬儿这幅样子,简直跟弘旭吃点心的样子没什么区别。 无暇的白瓷大盘中,是切成小块码放成莲花形状的西瓜瓤,嫣红透着水意,倒是十分惹眼。胤禛搁下茶盏,便也扎了一块要尝尝,忽的却听见外头苏培盛急促的声音:“年贵人,皇上在阁中歇息,您请退避!” 姚佳欣听得一愣,小年糕居然粘上来了?姚佳欣这会子还不晓得,方才在碧桐书院外头,小年糕就试图粘上四爷陛下呢,只可惜失败了。 胤禛朝着窗外不远处瞥了一眼,旋即蹙眉。 姚佳欣也窗外的小年糕一眼,啧啧,满头汗水淋漓,为了追上来粘四爷陛下,小年糕还真是不容易啊。 姚佳欣笑了:“皇上,臣妾听说,年贵人之前一直病着,因此至今还没见过皇上呢。如今好不容易瞧见御驾,怕是心急了。” 胤禛脸色更难看了,一个嫔妃,后头紧跟着朕追上来,成何体统?! 其实追上来之后,年贵人倒也没有冲撞上来,这座水阁早已被御前的、碧桐书院的宫人围了里三圈外三圈。年贵人远远望着皇上与贤妃进了水阁,心急不已,正想请遇见的太监通报一下,没想到这个太监竟如此不客气,直接让她“退避”。 “我……”年贵人满脸焦急,若直接说想见皇上,未免不够矜持,她心思一动,不禁有个主意。 很快,苏培盛来到了亭中,打千儿道:“贤妃娘娘,年贵人说是想向您谢恩。” 姚佳欣:宫里的女人争宠是常见的事儿,但是敢拿她当借口接近四爷陛下,小年糕还是头一个呢! 姚佳欣心里mmp,脸上笑嘻嘻看着四爷陛下,“皇上做主吧。” 正文 第三六零章、当面勾搭 姚佳欣心里mmp,脸上笑嘻嘻看着四爷陛下,“皇上做主吧。”——她毫不犹豫把皮球踢给了四爷陛下。 姚佳欣又扎了一块西瓜瓤,眼梢飞扬,“反正,年贵人想见的人是皇上。” 胤禛岿然不动、端坐严肃,心里却忍不住发笑:恬儿又吃醋了! 但是,这年氏也太不矜持了吧?!胤禛眉头一拧,透出不悦之色,“方才在碧桐书院,朕便瞧见年氏了。”——年氏晌午炎炎之时,特特跑去碧桐书院,难道就是“偶遇”朕? “啊?!”姚佳欣愕然,合着小年糕是从碧桐书院到风荷湖一路粘过来的?怪不得累成那副德性! 啧啧,她还真不得不佩服小年糕的毅力!为了争宠,还真有够豁得出去的! 姚佳欣忽的转念一想,其实见见也好,一则省得小年糕再拿“谢恩”做借口,跑去她的碧桐书院叨扰,二则她也瞧瞧,小年糕到底有多么能粘人! 于是姚佳欣笑着对胤禛道:“年贵人为了两匹缎子谢恩,跑到碧桐书院,又一路跟到这里,也真是不容易,不如就让她进来吧。省得回头说臣妾不近人情。” 胤禛那眼角瞥了姚佳欣一眼:明明心中不喜,还非要见,女人就是爱口是心非。 胤禛淡淡道:“你自己看着办。” 姚佳欣嘻嘻一笑,对苏培盛道:“去请年贵人进来吧。” “嗻!” 片刻后,便见一袭粉霞色妆缎旗服的年贵人翩翩走进了水阁中,因天气炎热,而微微泛红的小脸,宛若熟透了水蜜桃,透着别样诱人的味道。 姚佳欣这还是第一次近距离打量年氏,上次殿选的时候,也只是随意瞥了一眼,未曾细瞧,当初年氏给她的印象就是个又瘦又小、脸蛋很漂亮的秀女。秀女不许浓妆艳抹,穿着打扮都不能张扬,因此当时的年氏甚是清妩——清嫩而妩媚。 如今的年氏衣若云霞,满鬓珠翠,倒是少了清嫩,多了妩媚,眉角眼梢也分外勾人,这与她的年纪有些不大相符。 “妾身年氏,参见皇上,皇上万福金安。”年贵人先是娇滴滴向胤禛行礼,而后才朝着姚佳欣草草一个屈膝,“见过贤妃娘娘。” 然后,年贵人那娇媚的眼神再度粘到胤禛身上,揭都揭不下来的那种。 姚佳欣:穿着她赏赐料子制成的衣裳,打着向她谢恩的借口,当着她的面勾搭的四爷陛下,乃当老娘是摆设不成吗? 姚佳欣挑眉:“一路从碧桐书院追过来,年贵人真是辛苦了!” 年贵人如何听不出贤妃话里的讽刺,登时一张脸蛋潮红,她急忙辩解道:“妾身是特意向贤妃娘娘来谢恩的!” 姚佳欣笑了:“年贵人还真有够心急的,晌午烈日炎炎,非要追着向本宫谢恩,倒是叫本宫过意不去了。” 听出贤妃话里的讽刺之意,年贵人不由脸蛋紫涨。 胤禛忍不住睨了姚佳欣一眼:恬儿的醋劲儿真有够大的。 “好了。”胤禛摆了摆手。 皇上出言打断贤妃的话,叫年贵人心下一喜,但是皇上接下来话,却叫年贵人更加难堪了。 胤禛正色道:“既然你已经见了贤妃,便退下吧。以后不要紧追人后,太过失礼。” 这话说得倒也不算太重,但年贵人却伤心极了,一双水润的桃花眼眸中蓄满了泪水,“妾身不是皇上想的那种女人,皇上误会妾身了。”——这如泣如诉的语气,端的是委屈。 姚佳欣:一言不合就掉泪啊!这哭技也是没谁了! 她忙偷偷瞄了四爷陛下一眼,果然那张龙脸已经有些阴沉了。 胤禛毫不客气地道:“你既不想让朕误会,以后就不要做出让朕误会的举动!瓜田李下的道理,你总该懂吧?!” 这话生生把年贵人给噎住了,“妾身……” 姚佳欣笑了,在噎人的本事上,四爷陛下绝对是一流的,她立刻附和:“皇上说得对,你既进了宫,就要守宫中的规矩礼仪。” 年贵人心中气恼,她咬了咬嘴唇道:“妾身在年家的时候,自幼跟随宫中退役的教引嬷嬷学习规矩礼仪。” 这话里的意思,是在否认自己不懂规矩礼仪。 姚佳欣挑眉:“所谓的规矩礼仪,可不只是懂得见了什么人要行什么礼,更要紧的是一言一行、一举一动皆不失礼于人!年贵人学了这么多年的礼仪,看样子还没学好。” “我——”年贵人气结,之前被宁嫔居高临下训斥,如今又被贤妃指着鼻子骂不懂规矩,年贵人是真的气坏了,平坦的胸脯剧烈起伏着。 胤禛道:“宁嫔的规矩礼仪就很不错,贤妃既将你分配到清澜殿,你就好好跟着宁嫔学规矩吧!” “皇上——”年贵人楚楚动动的脸蛋上满是哀求之色,眼中的泪水打转儿。她明明已经跟皇上禀报过,宁嫔苛待她,皇上竟然不替她做主! “好了!”胤禛已经露出了不耐烦神色,“哭哭啼啼成何体统!宫里嫔妃,有哪个像你这般不懂规矩?!” 年贵人泪落两行,“宁嫔娘娘太严厉了,婢妾实在……” 姚佳欣忍不住笑了:“宫里几个嫔位中,宁嫔算是好脾气的了。只要你规规矩矩,每日早早请安,宁嫔会好好指点你的。” 胤禛淡淡“嗯”了一声,“宁嫔还算会调教人。”——宁嫔宫里的郭贵人、汪常在规矩礼仪都还不错。 说罢,胤禛摆了摆手,“行了,你退下吧。” 年贵人满脸都是泪花,她显然不愿意接受这样的安排,“婢妾……” “退下!”胤禛的脸色嗖地阴沉得像是暴风雨前夕。 年贵人吓得不由一个哆嗦,再也不敢哭啼痴缠,只得忍着委屈道:“是,婢妾会好好跟宁嫔娘娘学规矩的,还请皇上不要厌弃了婢妾。” 胤禛淡淡道:“没有人会厌恶规规矩矩的人。” 听了这话,年贵人终于略略安心了些,眼下她也只能忍一时之辱,暂且在宁嫔手底下伏低做小了。 “是,婢妾告退。”临走前,年贵人抛下一个欲语还休的眼神,这才退出了水阁。 正文 第三六一章、立规矩 “动不动就哭,还真是让人头疼的性子!”姚佳欣嘀咕道。 胤禛叹了口气,可不是么!年氏就这性子,非得叫所有人都迁就她、哄着她!有一点不如意,便要闹腾。 忽的,胤禛想起年氏所告的状,“年氏说,宁嫔无故撤了她的绿头牌,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可是年氏对宁嫔有所不敬?” 姚佳欣道:“皇上英明。这年贵人入住清澜殿之后,便推说身子不适,一直不曾向宁嫔请安。宁嫔气坏了,便把原话告诉敬事房,撤下绿头牌,让她好好歇息几日。” 听了这番话,胤禛脸色又阴沉了起来,“这个年氏!!” 朕就知道!年氏是什么秉性,朕还不清楚吗?昔年在王府的时候,年氏就时常称病不去给嫡福晋请安!碍于年家,朕也不好那这点小事责怪,又想着年氏的确体弱,便许她不必去正院给嫡福晋请安。 如今年氏可就住在宁嫔的偏殿,几步之遥,居然也不去请安! 胤禛一巴掌重重拍在了石桌上,“太不像样了!自己不守规矩,居然还在朕面前黑白颠倒!” 姚佳欣微笑款款:“年贵人出身汉军旗名门,难免心高气傲,而宁嫔的家世着实不高。” “那也不能无视尊卑!”胤禛脸色更加不悦了,“看样子,真得叫宁嫔好好管束才是!” 姚佳欣道:“那可着实要辛苦宁嫔了。”——这年贵人心比天高,可不好管教啊。 翌日,清晨熹微的阳光洒在清澜殿绿色的琉璃瓦上,碧光盈盈。 几个偏位嫔妃陆续来到了正殿的廊下。 汪常在打扮得清雅又不是俏丽,她笑着屈膝一礼,“哟!年贵人也来向宁嫔娘娘请安啊,年贵人真是勤勉!”——这语气满满都是嘲讽。 皇上命年贵人好生跟着宁嫔学规矩,年贵人又岂敢懈怠请安,只得早早起来梳妆,打扮得花枝招展来到了正殿殿外,结果太监传话,说宁嫔娘娘正在用早点,请稍后。 年贵人只得咬牙切齿候在外头,结果宁嫔的狗腿子汪氏便来了,听到汪常在这指桑骂槐的话,年贵人气得粉嫩的小脸瞬间紫涨。 汪常在捂嘴咯咯笑了,“年贵人真是辛苦了!” “你——”年贵人气得只恨不得撕碎了汪氏那张得意的笑脸。 “年贵人万福!”正在这时候,西偏殿的海常在来了,海常在屈膝见了个常礼,含笑道:“恭喜年贵人,身子终于养好了。” 听了这话,年贵人忍不住恨恨瞪了海常在一眼,居然连海氏也敢嘲笑她! 这怒目一瞪,让海常在有些觉得憋屈,她只是打个招呼而已,这年贵人也忒多疑了! 汪常在笑着跟海常在打招呼,“海妹妹这身衣裳可真漂亮,是贤妃娘娘赏赐的料子吧?” 海常在点头,“正是。” 汪常在笑眯眯道:“我听宁嫔娘娘说,那日贤妃娘娘一下子拿出八匹上等妆缎,让海常在与那常在、兰答应挑选,海常在的目光真是极好,挑的料子真是又鲜亮又好意头。” 海常在身上穿的是一身银红织金九桃纹对襟旗服,袖口滚镶香色如意云纹,鲜艳又不失端庄,海常在忙客气地道:“汪姐姐过奖了。” 汪常在笑吟吟道:“我是实话实说,海常在的眼光就是比那常在和兰答应好多了,她们挑的料子都不如你选的好。不过贤妃娘娘赏赐给新人的料子都是极好的,闭着眼睛选,也不会差。最后剩下的那匹粉霞色玉兰缠枝妆缎和蟹壳青云鹤暗纹的妆缎也很好。” 话说到这里,年贵人如何听不懂,贤妃赐给她那两匹妆缎,竟然是旁人挑剩下的!! 年贵人眼前一黑,险些撅过去! 海常在脸色有些尴尬,这个汪常在何必非要戳穿呢?她连忙道:“贤妃娘娘赐衣料,如何敢挑挑拣拣?我不过就是上去拿了两匹而已。每个人的衣料,都是一样好,哪里会有优劣之分?” 汪常在挑眉,这海常在真是个八面玲珑的“好人”。 正在这时候,宁嫔的首领太监方公公走了出来,一甩拂尘,道:“娘娘请三位小主进殿觐见。” 年贵人压下恼羞,快步走进了正殿中,汪常在、海常在紧随其后。 “参见宁嫔娘娘!”三人齐刷刷行了礼。 宁嫔看着底下也规规矩矩请安行礼的年氏,不由笑了,到底是皇上的话管用。 宁嫔道了声“免礼”,微笑着道:“近来天热,清晨还好些,到了晌午,那日头可毒辣得很,你们若无事便不要出门,万一晒黑了可怎么是好?” 宁嫔这话听着是关切,实在是讽刺年贵人大中午不呆在殿中享清凉,居然跑出去勾引皇上! 年贵人小脸又是一阵涨红。 “好了,天热,本宫也晓得你们都不爱动弹,回去好生歇着,若是无聊,可以做点女红或者抄写佛经什么的也是很能修身养性的。皇上喜欢娴静规矩的女子。”宁嫔笑容和蔼,打量着“做出不娴静之举”的年贵人。 年贵人强忍羞辱,与海常在汪常在齐声称“是”,低头道:“多谢娘娘教诲。” 宁嫔含笑颔首,“你们都退下吧。哦,年贵人留下。” 独独被点名留下的年贵人脸色有些发白,宁嫔肯定是要趁机给她难堪! 海常在与汪常在忽视一眼,便规规矩矩退下了。 年贵人其实所料不错,宁嫔正是要给年氏“立规矩”!就像是大户人家,婆婆给媳妇立规矩,正房太太给姨太太立规矩。在宫里,主位也是有权给偏位小嫔妃“立规矩”的,每日向主位请安,其实也是立规矩——但只是最简单的规矩。 贵人、常在、答应这些小嫔妃,按照规矩,是没有定数,皇帝想封多少就封多少。封了之后,往往会分派到某个主位宫里,听凭一宫主位吩咐差遣。甚至主位还可以把偏位嫔妃当宫女似的使唤,夏天打扇子、冬天烧炭盆,这都是合乎规矩的!像从前懋嫔对待春答应那样,虽然过于严苛,但也不算违背宫规。 不过宁嫔做事还不至于像懋嫔那样没个忌讳,懋嫔曾经的举止虽然没有犯了宫规,但终究会被人非议“不慈”。 宁嫔才不会坏了自己好不容易经营出来的好名声呢!宁嫔一脸和气,笑着叫人取出了一本《女则》。 看着本书,年贵人小脸铁青了。 宁嫔微笑着道:“皇上昨儿派人来传话,让本宫好好教导你规矩礼仪。本宫想着,长孙皇后所著《女则》正是教导女子规矩礼仪的,你带回偏殿好生研习,每日抄写一遍。” 年贵人捧着那本《女则》只觉得有千斤重,宁嫔让她抄女则,便是在说她不懂妇德!!一时间,年贵人脸色青白交加。 宁嫔又温言细语嘱咐:“记得好好写,若是字迹不端,本宫就只好让你多练练字了。” 年贵人强忍着羞愤问:“那婢妾要抄写到几时?” 宁嫔语气冷冽得宛若冬日寒风:“抄到你让本宫觉得你懂规矩了为止!!” 正文 第三六二章、清宁格格 宁嫔给年氏立了抄写《女则》的规矩之后,立刻跑到碧桐书院,笑呵呵描述年贵人那堪称惨烈的脸色。 “居然还敢背后告我的状?!”宁嫔掐腰冷笑,“不给她的点颜色瞧瞧,真当我是和善人了!” 姚佳欣忍不住扑哧笑了,宁嫔可从来不是什么和善之辈,只不过很善于把自己包装得和善可亲。 女则通篇也不算太长,以姚佳欣的写字速度,大概要两个时辰吧。每天写两个时辰的字,这惩罚绝对不能算重,但真正磨人的地方在于必须抄到宁嫔满意为止!这可就遥遥无期了! 年贵人进宫,那可是冲着恩宠来了,但现在,被宁嫔裁撤的绿头牌还不知猴年马月才能挂回去呢! 因此如今莫说只是抄写女则,哪怕宁嫔做得再过分,年贵人也只得忍耐。 只不过,宁嫔做事想来不会坏了自己的名声,她若要惩戒自己宫里人,绝对会拿捏到位,既叫人难受煎熬,又不会让人说她刻薄。 宁嫔数落了年贵人之后,又很快恢复了素日里温和的笑容:“贤妃姐姐放心,嫔妾自会好好教教她宫里规矩。”——宁嫔心中冷笑,一个贵人还敢对她这个主位不敬,不就是仗着有个致仕的湖广总督的老爹,和两个在朝中的哥哥吗?如今到了宫里,还以为是在她们年府呢! 不修理得你哭爹喊娘,本宫就不姓武!!宁嫔心中恶狠狠地想。 姚佳欣微笑着摇曳着手中的苏绣团扇,“正是因为知道你做事周密,本宫才要年氏分配到你宫里。”——当初选宁嫔真是选对了! 宁嫔笑容灿烂,“承蒙贤妃姐姐看得起,嫔妾必定不负所望!”——贤妃虽然看似豁达,但年氏竟然敢跑到贤妃跟前争宠,贤妃肯定是不快了。这年氏真真是作死!连那常在这等满洲大族出身的格格都晓得贤妃娘娘不可得罪,偏偏年氏一个汉军下五旗的却敢去触贤妃的霉头! 宁嫔可以肯定,哪怕这年氏有一张花容月貌,以后绝没有好日子过! 以为凭借家世和容貌就能得宠?宁嫔心中嗤笑,得宠哪里这么容易?从王府到宫里,二十年里,也不过只有齐嫔和贤妃两个得宠的而已。 齐嫔当初能得宠,也是因为皇上太年轻的缘故。如今皇上眼睛可老辣着呢,以为靠脸蛋就能得宠,未免太肤浅! 忽的,宁嫔想起了齐嫔,她沉默了片刻,道:“嫔妾来的路上,特特从风荷湖经过,倒是瞧见齐嫔了。” 姚佳欣看着宁嫔此刻的模样,已经不复当初的仇恨,只是眼中仍然又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之色。 “齐嫔啊……放出来也一个多月了。”姚佳欣幽幽道,却甚少有人瞧见齐嫔出门。 宁嫔幽幽道:“今儿怀恪公主又进宫了,母女俩正在湖边散步呢。嫔妾瞧着齐嫔瘦了许多,也老了许多。”宁嫔不由抚了抚自己眼角的细纹,唏嘘不已,她也老了。 宁嫔不由看向贤妃那光鲜的脸蛋,明明贤妃的还比她大好几个月呢,却瞧着至少比她年轻五岁!此事,宁嫔心里还真有点妒忌呢。 不过宁嫔也明白,就算自己没有老去,她曾经做过的错事——已经注定她不可能得宠了。 想到此,宁嫔便也释然了。如今她想着握紧了贤妃分给她那一小份宫权,或许日后贤妃取皇后而代之,能给她一个妃位呢。 姚佳欣微笑着说:“怀恪公主真是顶顶孝顺,齐嫔有福气啊。”——若不是看在这些儿女的份儿上,齐嫔只怕要跟熹常在一样,永远幽禁下去了。 宁嫔也有些羡慕妒忌:“哪怕有个女儿也是好的。”——何况怀恪公主这个女儿,比儿子都顶用。 宁嫔不由想起自己宫里那几个了,郭贵人自是不用指望了,年氏她只会打压,汪常在倒是一直很乖巧,最懂得她心意,只可惜一直没有身孕。刚来这个海常在……宁嫔眯了眯眼,倒是个八面玲珑的,连年贵人那里也时常去。 ———— 曲院风荷馆。 如今的齐嫔消瘦而苍老,反倒是怀恪公主生了一女之后,倒是一直略显丰腴,气色也十分红润。 齐嫔拉着怀恪手,絮絮叨叨道:“你可得赶紧再怀一胎才是,皇上虽然很宠爱你和清宁,但女人若是没有儿子,便立不稳脚跟。” 怀恪心下忍不住腹诽:额娘您不也是有儿子的人,难道就立稳了? “汗阿玛最近给额附授了户部的差事,他如今忙。”怀恪只得拿这个做借口。怀恪想着,汗阿玛那样那样疼爱她,连她女儿也爱屋及乌,连“富察清宁”这个名字都是汗阿玛钦赐的。大清的清,一世安宁的宁,汗阿玛的希冀她又如何不懂?清宁襁褓中便被封为固山格格,哪里还会有人敢慢待了她们母女分毫? 额附傅兴迁户部员外郎之事,齐嫔自然晓得,她压低声音问:“傅兴一个月去你那里请安几次?” 听了这话,怀恪脸蛋嗖地红了。怀恪出嫁后,有单独的公主府,额附则住在富察家修筑的额附府中,两府毗邻,倒也方便来往。公主额附若想同房,按照规矩,额附需以“请安”为由前往公主府。 因此“请安”就是“合房”,所以怀恪才这般羞赧。 “额娘您问这个做什么!”怀恪有些恼羞。 齐嫔瞪了女儿一眼,“我是你亲娘,就算是隐私事儿,还要瞒着我?” 怀恪羞得脸颊潮红,声如蚊蝇道:“他……常请安的。”说完这话,怀恪只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齐嫔终于松了一口气,“那就好、那就好!” 旋即,齐嫔又一拧眉,“既然常去请安,你怎么还没怀上?!” 又回到这事儿上了!怀恪脸红若火烧,“清宁还小,哪里那么快!” 齐嫔正色道:“我当年就是生完你不到一年,就怀了你弟弟弘昐……”说到弘昐,齐嫔突然神色悲怆了起来,她的弘昐……不到两岁就没了,被乌拉那拉氏那个毒妇给生生害死了!! 想到这件事,齐嫔心里再度泛起了滔天恨意。 怀恪连忙握紧了齐嫔的手,低声道:“额娘,皇后如今的日子还不如您呢。” 齐嫔冷哼,“那是她的报应!”——就在她禁足后没多久,皇后便发了重病,自请回紫禁城休养。这事儿肯定跟贤妃脱不了关系。 齐嫔自然巴不得皇后永远回不了,幽禁的日子,清冷孤苦,齐嫔在许多个深夜里恨恨诅咒皇后孤零零病死在紫禁城! “娘娘、公主、小格格醒了!”乳母抱着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婴孩走了进来。 看到这孩子,齐嫔立刻收敛了毒恨之色,满脸都是做外祖母的和蔼。 正文 第三六三章、虎头帽 齐嫔将外孙女清宁抱在怀中,笑得脸上的皱纹都深了许多,“瞧这孩子,像极了你小时候!” 怀恪公主也露出了灿烂的笑靥,她握住襁褓中女儿的小拳头,贴在自己的脸颊上蹭了蹭。 “咯咯~”清宁发出了清脆的笑声。 “哎哟,这笑起来的样子可真惹人喜欢,我的心肝肉诶!”齐嫔抱着孩子狠狠亲了两口,那粉白玉嫩的小脸上瞬间多了两枚唇印。 怀恪看在眼里有些嗔怨,连忙用柔软的绢帕把女儿的小脸擦干净。 齐嫔一边轻轻摇晃着怀里的小婴儿,一边谆谆道:“你可得赶紧给清儿生个弟弟才行!以后长大嫁了人,有亲兄弟撑腰,便没人敢欺负清儿了!” 怀恪露出了一脸无奈的神色,“知道了啦,额娘。”谁敢欺负皇上钦封的固山格格? “如今你汗阿玛将光禄寺少卿之女索绰罗氏指婚给了你三弟,”齐嫔叹了口气,“都是我连累了弘昀啊。” 怀恪忙安慰道:“这索绰罗氏先前去女儿的公主府拜见过,举止端庄,长相也极好。三弟体弱,娶这样一个福晋就挺好的。” 齐嫔点了点头,“婚都赐了,也只能如此了。只盼着弘时将来娶个家世好些的福晋。” 怀恪皱眉,额娘终究还是没放弃让四弟争夺太子之位啊。 怀恪公主低声道:“额娘禁足期间,其实贤妃对女儿很关照,也不曾短了三弟四弟的吃穿嚼用。这就很不错了。” 齐嫔垂下眼皮,看着怀里的小清宁,一言不发。 怀恪所说的这些,齐嫔都无可反驳,既然反驳不得,便索性沉默。 怀恪知道额娘不想提及贤妃,便也不多言,“等过些日子,索绰罗氏嫁进来,额娘就能抱孙子了。” 齐嫔终于露出了笑容,“一晃眼,你们都长大了,我也老了。” 怀恪忙笑着说:“额娘还年轻体健呢,您将来还要抱孙子呢。” 齐嫔笑容更加灿烂,“我如今只盼着,你们都几个都好好的。至于我……”齐嫔不由有些黯然,“我是个犯了错、被你们汗阿玛厌弃的老女人,以后呆在曲院风荷养老便是。” 怀恪忙劝慰:“园子里风光正好,额娘也别总把自己闷在屋里,也常出去走走。” 齐嫔不知可否,忽的她想起一件可乐的事儿,笑眯眯对怀恪道:“前儿晌午,我出去消暑遛弯,结果你猜我看到什么了?” 齐嫔没等怀恪发问,便乐不可支地道:“我瞧见一个长得跟扬州瘦马似的新晋嫔妃,快步走得气喘吁吁,追着皇上的御驾便一路往南去了!事后一打听才晓得,那就是年贵人!” 齐嫔咯咯笑了起来,“结果,她现在被宁嫔罚抄女则呢!哈哈!” 齐嫔笑得浑身乱颤,“哎哟喂,我活了这么多年,就没见过哪个嫔妃追在皇上屁股后头争宠!” 见齐嫔说得愈发粗俗,怀恪皱了皱眉头:“额娘,她争她的宠,您别理会。” 齐嫔拿起搁在小几上的团扇,给怀里的清宁扇着风,脸上依旧笑呵呵的:“如今这年氏都成了宫里笑话了,宁嫔让她抄女则,可不就是告诉满宫里人的这年贵人不守女德吗?” 宁嫔磋磨人的手段,可一点不比懋嫔差。 齐嫔忽的想到自己也只是嫔位,与宁嫔、懋嫔还有裕嫔平起平坐,便甚是郁郁,心里一点都不见到这些个旧识。 怀恪公主也明白,额娘今非昔比,自然不愿意在其他嫔妃面前露面,便不再多劝她走动。 “对了,我给清儿绣了虎头鞋和虎头帽。”齐嫔忙吩咐宫人将绣品取了出来。 怀恪看着那绣得十分精美的鞋帽,笑着道:“额娘的绣工精进了不少呢。” 齐嫔叹了口气,“我如今哪儿都不去,什么都不做也是无聊,索性把丢下多年的女红又拿了起来,好在这手艺没有退步太多。” 怀恪自然明白,她的额娘年轻的时候,有一双巧手,她和弟弟们的衣裳从不假手他人,额娘的针线绣得又快又好,还时常给汗阿玛绣扇坠、鞋袜、衣裳, 那时候,还是在王府的时候。 额娘最得宠,他们的院子也是最热闹、最风光的。 但是后来,额娘愈发养尊处优,也不复当年恩宠,便也不再绣这些东西。 怀恪一时有些感喟,她看了一眼西洋钟上的时辰,道:“我去给贤妃请个安,便出宫了。” 齐嫔点了点头,怀恪差不多来三回,就要去一次碧桐书院请个安。以她如今的地位境遇,的确得罪不起贤妃。她不愿去,何况贤妃也未必愿意见她这张老脸,让怀恪去正合适。 约莫晌午的时候,姚佳欣刚刚写完了今日的簪花小楷,正想着歇息一会儿,底下便明报说怀恪公主带着小格格来请安了。 姚佳欣也只是贤妃,而怀恪已经是固伦公主,怀恪是没有义务向她请安的。 姚佳欣笑了笑,“外头日头大,快请进来。” 碧桐书院的殿中十分清凉,即使不用冰,也不觉炎热,带着桐花清香的风吹入殿中,清凉阵阵。 沏一盏清茶,配几碟精致的小点心待客正相宜。 怀恪公主如今气度更显温柔,到底是做了母亲的人。她怀里的清宁小格格脸蛋有些潮红,但进了殿中,很快便消了。 姚佳欣打量着那个戴着虎头帽的小女婴,忍不住笑了:“这帽子倒是精神。” 怀恪笑着说:“这是额娘亲手做的。”——忽的她有些后悔提及自己额娘了,贤妃当初怀着身孕,被额娘所害,险些就…… 姚佳欣倒是依旧带着微笑,“没想到齐嫔的绣工这么好,本宫从前竟不晓得。” 见贤妃脸上没有异样,怀恪略略安心了些,“母妃谬赞了。” 正在这个时候,弘小旭踉踉跄跄跑了出来,一头扎在了姚佳欣的腿上,奶声奶气唤:“额娘~!” 姚佳欣笑着摸了摸弘小旭的脸蛋,“你大姐姐带着你的小外甥女来了,你可不许调皮。” 弘小旭对怀恪这个长姐还是比较陌生的,怀恪并不常来碧桐书院,即使来了,弘小旭也多半在睡觉或者吃奶。 弘小旭眼睛争得大大的,目光却被小清宁脑袋上的帽子吸引了,“额娘,我也要!” 姚佳欣噗嗤笑了,“你也想要小老虎的帽子?” “嗯!”弘小旭重重点头。 “好!回头就让针线上人给你绣一个!”姚佳欣笑着说。 怀恪立刻道:“六弟长得虎头虎脑,再带上虎头帽,必定好看!” 正文 第三六四章、荷叶粥与藕夹子 送走了怀恪公主,姚佳欣便与弘小旭一同睡了个午觉,约莫半个时辰后醒来,便带着困怏怏不愿起床的弘小旭出去遛弯,吹吹风、看看风景,很快就困意全消了。 走到风荷湖畔,看着那无边无尽的莲叶,顿觉清爽宜人。 看着碧绿的莲叶,姚佳欣忽的想,荷叶粥貌似很好吃呀。 便吩咐身后的小太监唐印:“去摘些嫩莲叶,今晚叫小厨房熬个莲叶粥。” “嗻!” 忽的,姚佳欣看着清湛的水底,有急忙补充道:“再叫人挖几根莲藕,留着做藕夹子!” 想到藕夹子,姚佳欣忍不住想流口水。藕夹子是一道淮扬菜,把莲藕切片,裹上肉泥面糊炸熟即可享用,那可真是又香又鲜又脆!吸溜! 口水!控制住!老娘我可是端庄娴静的贤妃娘娘! 姚佳欣又看着那一朵朵盛开的莲花,颇有些遗憾,花未谢,更遑论莲蓬了。秋日里的莲蓬剥开,那嫩莲子才叫一个鲜美呢! 莲花可是好东西,从头到脚都能吃。 风荷湖中还有生长了不少菱角,只可惜眼下也不到成熟的时候,跟莲子一样都得等秋日里才能享用。 姚佳欣推着空荡荡的婴儿车,看着保姆嬷嬷怀中已经是精神勃勃的弘小旭,笑着沿着湖边缓缓前行。 碧波轻漾,偶尔有鱼儿甩尾,荡起圈圈涟漪。 有点想吃鱼。 四爷陛下有阵子没cosplay渔夫了,她也有阵子没吃到四爷陛下亲手垂钓的鱼了。 姚佳欣又偷偷咽了一口口水。 记得三月里,那条肥美的鳜鱼可真是好吃,那鱼足有六七斤重,鱼头并豆腐熬汤,鱼身做了香煎和油炸两道菜,一鱼三吃,真真是美味啊! 正在美食的世界里徜徉,姚佳欣忽的看见前头有个穿着紫色旗服的人忽然转身就没了影儿。她脑子里正歪楼呢,没也看清那妇人是谁。 素雨有些不满地嘀咕道:“齐嫔真是无礼,见了娘娘也不上来行礼,调走就跑!哼!” 原来是齐嫔啊。 姚佳欣不留神已经走到了曲院风荷附近,她忙停下脚步,“没关系,本宫也不太想见她。” 以齐嫔的性子,肯定不乐意向她屈膝行礼。 姚佳欣也并不想在齐嫔面前逞威风,相安无事即可。如今齐嫔既无惹事之意,只是避开她,也没什么。 于是她把手上推着婴儿车空车交给后头的乳母推着,道:“本宫有些乏了,回碧桐书院。” 于是,调转方向,往西侧而去。 其实姚佳欣的碧桐书院就位于风荷的西面,位于齐嫔曲院风荷的西南面,离得算是蛮近的。早先湖上莲花未开,姚佳欣也不往西边走,如今风荷湖上风景如此之好,自然也乐意来这里遛弯溜娃。 没想到竟碰见了齐嫔。 回到碧桐书院,姚佳欣处理一些园子里的杂物,很快便到了下午四点——这是用飧食也就是晚膳的时间了。 太监唐印笑着说:“娘娘点名要的莲叶粥和藕夹子都已经烹制好了。” 姚佳欣的肚子隐隐叫嚣,但她没有忘了四爷陛下,连忙道:“那莲叶粥送一份去九州清晏,给皇上尝尝。” 唐印忙问:“那藕夹子呢?” 姚佳欣摇头:“皇上不喜欢油腻的食物。”——没错,四爷陛下最不喜欢油炸食品了,而姚佳欣恰恰相反。上辈子碍于身上的肥肉已经不少了,所以不怎么敢吃油炸食物。但现在她不需要顾忌了! “奴才明白了。” 很快,太监小杨子领着五六个小太监鱼贯走了进来,各色美食很快摆满了一张硕大的八仙桌。 姚佳欣饭桌的菜真是越来越多了,每日两顿正餐都有三四十道菜! 奢侈!浪费啊! 姚佳欣正色道:“以后本宫桌上的菜色裁减一半!”——哪怕二十道菜也足够把她撑死n回了!只不过身为妃主娘娘,这架势也不能完全不摆。 素雨知道自家娘娘不是喜好奢靡的性子,便也不阻拦,她笑着说:“如今娘娘的小厨房足足有八个掌勺太监,为了多分几个菜做都争破了头皮呢。”——娘娘这一裁减,更得争得打起来。 姚佳欣暗道,“本宫的厨子是不是多了点?要不要裁减几个?”——光掌勺大厨就八个,底下的帮厨、粗使更是好几十号! 素雨忙道:“八个厨子,六个是皇上赏的。娘娘您要裁谁?” 姚佳欣:“额……那还是算了吧。”裁减四爷陛下赏赐的厨子肯定不行,但若只裁减内务府送来的厨子,似乎也不太合适。 素雨笑着道:“娘娘您放心吧,这又没有越了规矩。” 姚佳欣笑了笑,先盛了一碗碧绿的荷叶粥给弘小旭,站在后头的乳母张妈妈立刻机灵地抢先上去喂六阿哥吃粥。 姚佳欣见状蹙眉,“粥让他自己喝!”——弘小旭的碗和勺子都是木头做的,不怕摔。 张妈妈脸色讪讪,忙把勺子送到六阿哥手中。 弘小旭的椅子是特意加高的,四面环围,不必担心摔下来。他那张胖嘟嘟的脸几乎贴在那小木碗上,拿着小木勺舀着荷叶粥往嘴里送,基本上是吃一半洒一半。 张妈妈只得一遍遍给六阿哥擦嘴。 另一个保姆嬷嬷则安安静静夹着六阿哥素日里最爱吃的菜,搁在六阿哥手边的小木盘子中,并小声地提醒六阿哥。 姚佳欣吃了几口荷叶粥,便开始专攻藕夹子,掌勺的太监的手艺自是没得说,一块块藕夹子炸得金黄酥脆,一口咬下去,肉馅香和莲藕的鲜融合在一起,当真是令人食指大动! 那肉馅是纯手工剁出来的,剁成了细细的肉泥,那口感与后世绞出来的肉绝对不可同日耳语。 真是太好吃了!姚佳欣眼睛都眯了起来。 像藕夹子这种简单的食物,或许反而比那些山珍海味更好吃。 姚佳欣吃得带劲,一口气就干掉了半盘子藕夹子,这吸引了弘小旭的目光。 姚佳欣笑着说:“这个硬,你牙还没长齐呢,吃不了!” 弘小旭胖脸透着幽怨。 此时此刻,荷叶粥被放在保温的食盒中,太监唐印一路快走,在天黑前便送到了九州清晏。 一碗碧绿的荷叶粥就这么出现了御案上。 胤禛才刚用了晚膳,本来没什么胃口,但是看到这碧绿的粥冒着清新的气味,便突然又有了胃口。 炎炎夏夜,用一碗荷叶粥,最能清热润肺了,恬儿真是太有心了。 姚佳欣可并不晓得荷叶粥还有这个效用,只是看见荷叶就突然想吃了而已。 正文 第三六五章、贤妃恩宠不可动摇 这一顿晚膳,姚佳欣吃得有点撑,躺在贵妃榻上,摊平了消食。 弘小旭也摊平在她身边,歪着脑袋枕着她的胳膊。 弘小旭跟个小肉球似的,姚佳欣估摸着不到两刻钟就能把她的小胳膊压得血脉不通。 但是没等她的胳膊被压麻,弘小旭便爬了起来,他揉了揉自己的后脑勺,小脸皱巴巴,这分明实在嫌弃枕头的质量不好! 姚佳欣黑线了,是弘小旭腻歪过来,非要枕着她的胳膊,结果枕了没一会儿就嫌弃地爬了起来!兔崽子! 不过小孩子的确不宜枕太高的东西。 乳母张妈妈急忙将一个柔软小枕头送了过来,扶着六阿哥再度躺下了。 姚佳欣腹诽,这个张氏,真是没有比她更有眼力劲儿的了。 摸了摸儿砸的小脑袋,“你可要快快长大呀。” 弘小旭没有理会他亲娘,他拉了个哈欠,一幅困倦的模样。 因此当四爷陛下披着夜色赶来的时候,姚佳欣已经让保姆嬷嬷把弘小旭抱去偏殿睡了。 而她正在伸懒腰打哈欠,仪容很是不雅。 见到四爷陛下驾临,姚佳欣立刻收敛,做出温婉之态,上前请安。 胤禛却冷不丁道:“你方才伸懒腰时候,露出手臂来了。” 姚佳欣:“额……”这个时代睡衣更是肥大,袖子尤其宽松,胳膊一抬,藕臂暴露无遗。 忽的,胤禛一把抓起她的右臂,一股脑将袖子撸了上去,指着臂肘内侧道:“这是怎么回事?” 姚佳欣忙朝着四爷陛下所指看去,原来在手背内侧有巴掌大的一块微微泛红的印记,已经很淡了,大晚上的,四爷陛下眼睛够尖的啊。 暗暗咕哝了一声,姚佳欣笑着说:“方才弘旭枕着臣妾的手臂躺了一会儿。” 胤禛蹙眉:“以后让底下奴才哄睡,你要好好休息。” 姚佳欣无语,想让我好好休息就免了我的家庭作业啊! 胤禛忽的附耳道:“恬儿还要给弘旭生弟弟妹妹呢!” 姚佳欣嘴角抽搐,又提这事儿! “臣妾怕是没有这个福气了。”姚佳欣扯出个尴尬的笑容道,虽然她这个年纪搁在后世连高龄产妇都不算,可她的体质虚弱,能有弘小旭这一只包子就很满足了。 “怎么会呢?”胤禛立刻正色道,“朕的恬儿是天底下最有福气的女子!” 天意注定,恬儿让朕得享安眠,这样与众不同的女子,又岂会福薄? 姚佳欣看着四爷陛下那笃定的样子,有点无语。算了算了,四爷陛下想努力,就让他努力贡献那啥啥吧……嗯,姚佳欣老脸有些泛红。 胤禛看着眼前这张突然绯红的脸,不由笑了,“恬儿送来的荷叶粥,还有恬儿的一番心意,朕都受用了。” 心意??姚佳欣眨眨眼,荷叶粥能有什么心意?吃货分享美食的心意吗? 作为一个吃货,姚佳欣一直很喜欢跟身边人安利美食。 如今能安利的人,就只有四爷陛下一人了。 “今儿午后臣妾去风荷湖畔散步,看着满湖的莲叶,突然想起那嫩叶用来熬制荷叶粥正合适。”姚佳欣笑着分享自己对美食的心得,“其实莲藕也极好,凉拌清炒都十分爽口呢。” 胤禛笑了,恬儿真是什么都能联想到吃上! 姚佳欣又道:“臣妾还在看见齐嫔了呢。”虽然只是匆匆一瞥。 “哦?”胤禛挑眉,“李氏不是甚少出门吗?” 姚佳欣笑着说:“夏日炎炎,她也总要出来消消暑吧。臣妾瞧着齐嫔仿佛瘦了些。” 胤禛淡淡“嗯”了一声,一幅漠不关心的样子,“她若安分,朕自然不会亏待了她。” 说着,胤禛笑着将她揽入怀中,“好了,别说这些无关紧要之事了。” 姚佳欣耳边被热乎乎吹了一口气,那低哑的声音响起,“恬儿再给弘旭多生几个弟弟吧。” 姚佳欣老脸赤红,如今四爷陛下表达那个,便给弘旭生弟弟! 于是,四爷陛下将她打横抱起,去内室做那种能够让弘旭添个弟弟的运动了。 夏夜里,真真不是个适合做运动的时候啊。 新人入宫,依然无法动摇贤妃娘娘的恩宠。 一个月下来,那常在、海常在和兰答应分别侍寝两回,汪常在和云常在均是一次,而贤妃娘娘一人就侍寝了八回!——等于其他所有嫔妃加起来的总和。 这样的侍寝记录,在宁嫔娘娘的意料之中,却在年贵人的意料之外。 抄女则抄了一个月的年贵人仿佛被磨去棱角一般,每日闭门不出,规规矩矩在偏殿抄书,每日早早前往正殿请安,规矩礼仪上已经几乎无可挑剔。 规矩到让宁嫔都有些讶异,这些日子她没少暗示汪常在给年氏添堵,汪常在嘴皮子素来利索,年氏吃瘪不少,但却一次次都忍住了。 宁嫔眯了眯眼,看着站在底下亭亭玉立,貌似谦柔的年贵人,微笑着看着一旁端庄温柔的海常在:“昨儿是你侍寝,想必辛苦了,回去歇着吧。” 海常在脸颊瞬间羞红。 汪常在立刻趁机附和:“在新晋嫔妃中,海妹妹举止最端庄、脾性也最好,皇上喜欢也在常理之中。” 海常在急忙道:“皇上待那常在、兰答应也都是一样的恩宠。” 汪常在点头:“不过我瞧着,还是海妹妹你最福相,若是能怀上龙胎,宁嫔娘娘必定欢喜。” 听了这话,海常在有些不安,宁嫔当真能如此贤惠? 宁嫔笑容和蔼,“自打贤妃娘娘生了六阿哥,宫里已经许久没有喜事了。不论是汪常在还是你,若能怀上,本宫一定替你们请封个贵人回来。” 汪常在叹了口气,“婢妾无福,咱们清澜殿就只能指望海常在了。” 海常在有些惶恐,又有些希冀,她急忙摆手道:“汪姐姐太抬举妹妹了,妹妹入宫未久,哪里能那么快就……”说着,海常在才察觉自己话语不妥,这岂非是说自己也想怀龙胎? 海常在忙闭上嘴,垂下头。 而年贵人却被生生撂在一旁,跟个摆设似的。 年贵人眼瞧着宁嫔对汪氏、海氏一视同仁,心下自是恼怒,又鄙夷不已,想怀上龙胎,哪里那么容易?汪常在入宫这么多年,一直薄有几分恩宠,不也一直没有身孕吗? 汪常在心里的确有些不抱期望了,连那药都不再用了,黄院判这副药价值不菲,她恩宠日渐稀薄,娘家已经很少送钱入宫了,她已经吃不起这药了。倒是云常在还一直不肯放弃,一直吃着呢。 正文 第三六六章、圣意难测 这一日宁嫔正在逗弄爱犬,一个小太监飞快跑了进来,“娘娘,御前传旨,皇上稍后驾到!” 宁嫔一喜,连忙叫人服侍着重新梳妆,嘴上吩咐道:“让海常在和汪常在都出来迎驾,至于年贵人……” 宁嫔冷笑:“规矩还没学好,就让她呆在偏殿,不许出来。” 皇上一个月里总会来她一两回,通常也只是随便问了两句,喝杯茶便走了。宁嫔一直都让汪常在来正殿露露脸,俗话说得好,见面三分情。 若是永远见不到君颜,还怎么得宠? 这也是汪常在多年来为宁嫔马首是瞻的最主要原因。 如今宁嫔又把这份好处同样分润给了新来的海常在。 很快两位常在来到了正殿。宁嫔微笑着打量二人的装束,汪氏打扮得鲜艳娇丽,海氏却穿着打扮都十分素净,宁嫔看在眼里,忍不住对海常在道:“腮上的胭脂扫得淡了些。” 海常在一怔,她正是怕宁嫔不喜,妆容才尽量素淡些…… “还有这眉毛,这双燕眉眉峰太高,显得不够温柔。”宁嫔仔细端详着海常在的脸蛋,眉心略簇。这双燕眉,双眉形似燕子的双翅,因眉峰高挑转折,显得人有些坚毅端重。 宁嫔仔细思虑了片刻,才道:“画嫦娥眉应该会更好些。”——嫦娥眉形似月亮,尾稍细弯,颇显清幽娴静。 “这会子应该还来得及。”于是宁嫔连忙吩咐宫女领海常在进内室重新画眉。 海常在心下惶惑,就这么被半推半拿进了内殿。手脚麻利地宫女飞快匀了上好的黛粉,擦去海常在的双燕眉,手脚麻利画新眉。 隔着珠帘,汪常在看在眼里,酸酸道:“娘娘有了海常在,便不疼婢妾了。” 宁嫔笑了,“她还不太懂打扮,本宫才要指点。若人人都跟你似的,会梳妆打扮,哪里还需要本宫操心。” 约莫盏茶功夫,只见通往内殿的珠帘被挑开,只见海常在双眉清隽,一张脸也显得柔和温婉了许多,加之身穿一袭月白色对襟旗服,挑开珠帘的一瞬,旗髻上的珠坠摇曳,整个都平添了几分姿色。 宁嫔看在眼里,连连点头,“不错不错!与你这身衣裳也很搭配。” 海常在方才在内室就对着镜子看过了,这嫦娥眉的确很适合她,她连忙屈膝:“多谢娘娘指点。”——宁嫔竟是真的希望自己宫里人得宠!海常在深为惊讶。忽的又想起,宁嫔对汪常在一直极好,时常赏赐绸缎首饰,还有万方安和殿的主位懋嫔对兰答应也甚是关照。 这宫里……似乎并没有她想象中那样争斗惨烈。 汪常在笑靥甜美:“宁嫔娘娘的眼光是最准的,海妹妹画嫦娥眉,温柔又不失端庄。” “汪姐姐过奖了。”这汪常在虽然已经二十几岁了,但素来笑容喜人,打扮得也娇俏鲜丽,仍旧像是十六七岁的新人一般。她是新人入宫,上个月才侍寝了两次,日后等皇上过了新鲜劲儿,只怕还不及汪常在呢。 海常在心中感叹,后宫所有年轻的嫔妃加起来,竟不及贤妃一人得宠。 这时候,外头传来“皇上驾到”的高呼之声,海常在这才回过神来。 汪常已经机灵地将宁嫔扶了起来,扬起一张甜美的笑靥迎接圣驾。 “嫔妾/婢妾参见皇上。”三人盈盈跪拜。 “都起来吧。”胤禛大步稳健,上前坐在了临窗的罗汉榻上。 宁嫔起身后,立刻示意汪常在一眼。汪常在甜美笑着,从宫女手上接过茶盏,亲手奉上,语气更是甜得腻人:“皇上请用茶。” 胤禛心道:光听这声音就是是谁了。这个汪氏,可是从王府出身的旧人了,虽说年纪不算老,但整日这样掐腔装嫩,着实叫人有些腻歪。 “这茶,泡得时候短了些,有些淡了。”胤禛语气寡淡地道。 宁嫔满是歉意地道:“嫔妾宫里的沏茶太监手艺自然远远不及御前。” 胤禛倒也没有责怪的意思,略润了润喉,便搁下茶盏,对宁嫔道:“坐吧。” “谢皇上。”宁嫔一喜,这才端庄地坐在罗汉榻的另一侧,微微侧向胤禛。 胤禛随意扫了一眼这清澜殿,“你殿中还没有用冰?” 宁嫔忙回答:“嫔妾体质弱,况且贤妃娘娘所赐的清澜殿很是清凉宜人,嫔妾不觉得热。” 胤禛“唔”了一声,“朗吟阁的确小了点。” 宁嫔说了一声“是”,含笑道:“清澜殿宽敞,如今也比从前热闹了许多。新添的海常在也很懂事。” 见宁嫔竟在皇上面前特意称赞自己,海常在有些惊喜。 胤禛这才扫了那海氏一眼,直男的四爷陛下并没有发现海常在换了眉形,只觉得气度上显得温柔了些,他点头道:“打扮得还算清雅。” 海常在有些激动了,虽然已经侍寝过两会,但她跟皇上说了还不到五句话,每次侍寝一结束就要去围房睡下,想多说几句话也没机会! 海常在忍着激动,道:“宁嫔娘娘宽厚仁和,对婢妾和汪姐姐都极好。” 汪常在也配和露出更加甜美的笑靥。 一时间,这清澜殿正殿中一派和谐。 然鹅…… 胤禛却突然冒出来一句:“年氏的规矩学得怎么样了?” 宁嫔笑容微微一僵,“年贵人的规矩……自然是有些进益的,只是比起别的嫔妃,还是有些差距的。”——她当然不能说年贵人毫无进益,皇上可是命她教导年氏规矩,若是教不好,她可脱不了责任。 胤禛吐出一口气,“慢慢来吧。” 宁嫔终于松了一口气,但皇上接下来的话,又让宁嫔有些不安。 胤禛又忽然道:“年氏颇有才情,也不笨,应该能学好规矩礼仪。”——就是脾性太差劲了。 宁嫔心中忐忑:皇上这般称赞年氏,难道是想让年氏侍寝了? 宁嫔好不容易挤出个笑容,试探性地问:“这年贵人的绿头牌……” 胤禛淡淡道:“你是清澜殿的主位,你看着办便是。” 宁嫔:……看着办才是最不好办的! 宁嫔想,年贵人都进宫一个多月了,其他新人都侍寝了,唯独年贵人还是云英之身了,如今早就是宫里笑话了。难道是宫里嘲笑太过,引起皇上不悦了? 宁嫔扬起微笑:“其实年贵人已经懂事多了,不如这绿头牌便挂回去吧。只是规矩,还得继续学着才是。”——不管侍寝不侍寝,这管教规矩的圣旨她还得继续捏紧在手心才是! 胤禛还是那句话:“你看着办。” 宁嫔:……真是圣意难测啊! 正文 第三六七章、空等春恩轿(加个更吧) 送走了圣驾,宁嫔沉吟了片刻,便排版,立刻着太监知会敬事房,说年贵人已经病愈,可以侍寝了。 一时间,汪常在和海常在脸色都有些颓然,年贵人的容色可远在她们俩之上!一旦年贵人侍寝……二人心中不禁充满了忧虑。虽然宫里人人都说皇上不好色,可但凡是男人,哪里又不好女色的?如今最得宠的贤妃娘娘不也是个美人儿吗? 宁嫔喃喃道:“接下来就看今晚,皇上会不会翻年氏的绿头牌了。” 一个小太监弓着身子快步进殿,麻溜甩袖子打千儿,“娘娘,皇上的御驾朝着碧桐书院方向去了。” 听了这话,宁嫔一喜,看样子今晚侍寝的必定是贤妃了!刚这么想,宁嫔突然又想起,这几日贤妃正值月信啊!这下子可糟糕了! 东偏殿,听到皇上已经离开的消息,年贵人巴掌大的瓜子脸上露出落寞之色。 宁嫔不会让他见皇上,这点年贵人自然已经料到。 但是……年贵人咬了咬嘴唇,“皇上来了清澜殿,也没有传召我……” 年贵人的眼圈一瞬间红了,难道是她之前的举动真的不够矜持,让皇上不满了?年贵人不禁觉得委屈,宫里的女人哪个不争宠? 就算她举止失当,可她已经被宁嫔罚抄了一个多月的女则了。 正在这时候,宫女合璧快步走了进来,“小主,宁嫔娘娘派人来传话,请您即刻去一趟正殿。” 年贵人秀眉颦蹙,这段日子她虽然每日请安不辍,但心里着实不愿意见宁嫔。因为一见到宁嫔,势必少不了被指桑骂槐,那汪常在也总在一旁帮腔作势,着实可恶! 可主位传召,她不能不去。何况她的绿头牌还被宁嫔压着呢,她必须忍住了,不能跟宁嫔翻脸,甚至连汪常在的冷嘲热讽也只得忍耐。 年贵人深吸一口气,便带上了今日已经抄写完的女则,把头上华美的簪钗除去半数,这才素净前去正殿。 正殿中,除了宁嫔,汪常在与海常在也俱侍立在一旁。一想到二人方才也见到了皇上,年贵人心里不住地发酸! 皇上驾临,宁嫔特特把汪常在和海常在都传召到正殿,却不许她出来!分明是故意打压她! 忍下愤懑,年贵人快步上前,规规矩矩行礼:“宁嫔娘娘金安。这是妾身今日所抄女则,还请娘娘过目。” 宁嫔身旁一个宫女忙上前接了过来,双手捧着呈上去。 宁嫔只撇了一眼,“年贵人的字迹娟秀,这些日子本宫已经见识过了,今儿就不用看了!” 年贵人心下暗暗愤愤,她费心费力抄了两个多时辰,宁嫔竟连看都不看!但年贵人也看出来了,宁嫔今日的心情似乎不是很好的样子,便温顺底下头,什么也没说。 一旁的海常在微笑着道:“宁嫔娘娘请贵人来,是有一件喜事。” “喜事?”年贵人打量着海常在,这海氏今日的眉毛画得不是往日的双燕眉,而是更为柔和的嫦娥眉,瞧着倒是平添了三分温柔气度。还有一旁的汪常在,打扮得花枝招展,哼!一个个不也都是为了勾引皇上吗?! 宁嫔淡淡道:“本宫忖着,你进宫也一个多月了,最近也还算乖觉,所以本宫发了话,让敬事房把你的绿头牌重新挂了回去。” 听到宁嫔这番话,年贵人吃了一惊,宁嫔居然会这么好心?!不——年贵人突然想到,方才皇上来过!这肯定是皇上的授意! 一瞬间,年贵人心跳砰砰加速!心中泛起了浓浓希冀与羞涩,皇上看样子已经宽恕了她之前的失礼,愿意召幸她了! 看着年氏脸上难掩的春潮,宁嫔心里很是膈应,素日里汪常在和海常在可不曾这般发春!这个年氏,真是轻浮! 宁嫔脸色一沉,冷冷道:“不过皇上发了话,你的还得继续好好学规矩!” 年贵人粉嫩的小脸蛋不由一僵,也就是说她还得继续抄写《女则》?! 宁嫔淡淡道:“你的《女则》已经抄写得很熟练了,从明日开始就不必抄了。” 听到这话,年贵人不但没有松一口气,反而心头一紧,宁嫔肯定是要另话法子折腾她! 年贵人所料不错,她指了指身旁的那位四十许的方脸嬷嬷,“这位林嬷嬷是本宫身边规矩礼仪最好的教引嬷嬷,打今儿起就专门教导你的言行举止。” 年贵人暗暗切齿,宁嫔竟然直接派人管束监视她?! 年贵人努力挤出个笑容,“妾身怎敢使唤娘娘身边的教引嬷嬷?” 宁嫔毫不客气地道:“林嬷嬷是去教你规矩的,不是让你使唤的!” 年贵人笑脸僵硬。 那林嬷嬷倒是露出了些许微笑,她甩着帕子端端正正走上前,朝着年贵人屈膝一礼:“老奴参见年贵人,愿贵人如意金安。请贵人放心,老奴一定会好生教导贵人规矩的。” 年贵人看着这个明显不是善茬的林嬷嬷,心中泛起浓浓的抗拒,原先在汇芳馆的时候不得不忍受那些教引嬷嬷,没想到被册为嫔妃,竟还要忍耐! 这种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儿?! 年贵人暗暗咬牙切齿,等她得了宠…… 怀着得宠的希冀,年贵人再一次忍耐了下来,“多谢娘娘,若娘娘没有别的吩咐,妾身便回偏殿了。” 宁嫔心中冷哼,你是想回去等着敬事房的春恩轿吧?! “退下吧!” 年贵人想着自己今晚很有可能承宠,如何肯在正殿耽误?匆匆一礼,便回东偏殿梳妆打扮去了。 宫女暮云合璧都已经习惯了小主一日三遍擦脂抹粉,忙上去伺候。 林嬷嬷站在一旁,不住地蹙起眉头:“你们怎么给小主梳头的!这鬓边还留了碎发?这样太不端庄了!” 正在给年贵人梳头的暮云有些犯难,小主一直都是吩咐她们这么梳头的,两鬓都要留下一绺头发,这样显得娇柔。 年贵人咬了咬嘴唇,道:“听林嬷嬷的!” “是!”暮云值得赶紧把所有头发都梳拢起来,飞快梳好了一个光滑平整的两把头。 林嬷嬷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哪有娘娘小主云鬓松散的?那是外头楼里姐儿们才有姿态!” 年贵人几乎气炸,这个老奴居然敢讽刺她是青楼里的窑姐儿?! 等她得了宠,一定要了这老刁奴的狗命!! 打扮妥当后,年贵人便坐在昼榻上,等候着春恩轿的来临。 但这注定是空等一场。 正文 第三六八章、西湖牛肉羹 碧桐书院。 姚佳欣来了大姨妈,整个人都颓唐得很,唯独开饭的时候最有精神。 只可惜四爷陛下驾临了,要在碧桐书院用晚膳。 御膳当然美味至极,但规矩忒严了点儿。四爷陛下虽恩准她不必太拘谨,但她哪里敢大大咧咧胡吃海喝? 素雨这个不合格的布菜者始终不肯让她越过了“食不过三”的规矩。 譬如那道西湖牛肉羹,这是一道杭帮菜,是用牛肉、鸡蛋和香菇制成的肉羹,比起那些山珍海味,算不得名贵,但御厨烹制得十分美味地道。一口入口鲜香润滑,牛肉香、鸡蛋和香菇的香完美融合在一起!好吃到只恨不得把舌头给吞下去! 但素雨只给给她舀三勺,舀汤的勺子还特别小!三勺加起来通过还不满一碗呢!而且那碗还是特别小的宫碗! 食不过三,难道不应该是不过三碗吗? 姚佳欣很是郁卒。 用餐不言,但胤禛都看在眼里,几次忍不住发笑,都生生忍住了。 待到晚膳毕,胤禛漱了口、净了手,道:“朕把这个做西湖牛肉羹的掌勺太监赐予你便是了!” 四爷陛下一言不合又要赐厨子了! 姚佳欣先是一喜,然后连忙摆手:“还是不要了!皇上先后已经赐给臣妾六个厨子了!” 胤禛一愣,已经赐过这么多回了吗??朕倒是没太注意。不由的,他笑了,“只是几个奴才而已,恬儿竟都一一记着呢。” 别的能忘,这个岂能遗忘?她每天享用的都是这些顶尖大厨带来的味蕾的享受呢! “既然朕都赐了你六个厨子了,那再多赐一个也无妨!”胤禛一脸云淡风轻地道。 “那个……那这是最后一次了昂!”姚佳欣急忙补充道,她的小厨房的掌勺太监们已经开始勾心斗角了。 这幅明明很想要,却强忍着的样子,逗乐了胤禛,他忍不住捏了捏姚佳欣的鼻尖,揶揄地笑了,那脸上分明写满了不相信。 对于一个吃货而言,拒绝顶尖大厨实在是太难了!姚佳欣老脸发红,连忙道:“臣妾只是瞧着,弘旭也很喜欢吃这道肉羹。” 说出这句话,姚佳欣更羞赧了,她简直太没出息了,居然那儿砸当借口! 不过方才的用晚膳的时候,弘小旭也的确挺喜欢吃这道肉羹的! 姚佳欣努力挺起胸膛,让自己看上去理直气壮些。 殊不知这更让胤禛心里笑坏了,一遇到跟吃食有关的事儿,恬儿就是这般笨笨的。 不过就是个厨子么,大大方方收下不就好了?扯那么多借口,活像个小孩子! 看着这幅精神勃勃的样子,胤禛忽的心下一动,低声问:“身上净了吗?” 姚佳欣红着脸道:“今儿才是第三日呢。”——四爷陛下您也太着急了点吧? 胤禛露出了遗憾之色,“那朕回去批折子了。” 姚佳欣只得连忙起来恭送四爷陛下。 炎炎夏日,姨妈来袭,的确是相当不爽的感受,哪怕透气性再好,也是那么一大块糊在那儿。 送走了四爷陛下,姚佳欣便四肢伸展瘫在了榻上。 这个时候,素雨快步进来,附耳道:“宁嫔已经叫人把年贵人的绿头牌挂回去了。” 姚佳欣先是一愣,然后才想到今日四爷陛下去过清澜殿……宁嫔恨不得压着年氏的绿头牌一辈子呢,她怎么可能心甘情愿让年氏承宠?难道这是四爷陛下的授意? 四爷陛下已经回九州清晏去了,难道要翻年氏的绿头牌? 素雨叹了口气,“娘娘的月信来得太不是时候了,您若是身上干净,皇上肯定就留下了,还有年氏什么事儿?” 姚佳欣脸色淡淡,“反正年氏早晚要侍寝,压地了一时,压不了一世。” 对此,姚佳欣很是开的看。 素雨叹了口气,很是有忧虑的样子,娘娘虽已经贵为贤妃,还有了六阿哥。但毕竟不年轻了,年氏那般妖娆,万一哪天把皇上勾了去可怎么是好? “若是娘娘能再给六阿哥生个弟弟就好了。”娘娘膝下只有六阿哥,还是太单薄了些。而且若再生个阿哥,娘娘位份还能再进一步,当上贵妃,自然就更稳妥了。 姚佳欣嘴角抽搐。 回到养心殿,敬事房总管太监陈福将六宫绿头牌呈上,贤妃娘娘尚在信期,因此绿头牌暂且摘下几日,因此刚刚挂上了年贵人的牌子被摆在了最显眼处。 胤禛淡淡睨了一眼,这个宁嫔,还真把年氏的绿头牌挂回来了? 陈福笑着道:“年贵人身子已经康复,可以侍寝了。” 胤禛倒也并无永远冷落年氏之意,规矩得慢慢学,既然都册了年氏位份,总不能一次都不召幸。 只是今晚……朕才对恬儿说回九州清晏批折子,若是转脸就翻了年氏的牌子…… “退下吧。”胤禛面貌素淡,语气冷淡得跟个性冷淡似的。 陈福一呆,万岁爷这是要清心寡欲了?? 早知道还不如留宿在碧桐书院呢,就算不能碰恬儿,搂着柔软娇躯入眠,总比一个人睡龙床好些吧? 唉,失策啊。 姚佳欣昨晚吃饱喝足,因此睡得很早,所以翌日清晨才晓得四爷陛下昨晚根本没翻牌子。 一大清早,姚佳欣处于懵逼中,难道不是四爷陛下吩咐宁嫔恢复年氏绿头牌的?难道是宁嫔会错意了? 嗯…… 她摸了摸咕咕叫的肚子,管他呢!天大地大都没有自己的肚子大! 早点不是正餐,因此相对简单些——也就十几道菜色吧,以点心为主,加上几道清淡的羹汤小菜,配一碗荷叶粥。大早晨的,的确要吃得清淡些。 姚佳欣吃了八九分饱就停下了,都快八点了,十点钟还有正餐呢,得留着点肚子。 姚佳欣揉了揉弘小旭的胖脸,“走,出去溜弯!”——顺便溜溜儿砸! “遛弯!”弘小旭攥起拳头,颇有气势的样子。 正文 第三六九章、年贵人侍寝 姚佳欣想着,若是去风荷湖溜儿子容易“偶遇”齐嫔,便索性恢复从前的锻炼路程,从碧桐书院往西而去,先去慈云普护上柱香。 慈云普护的正殿供奉着观音像,往日里倒是有不少年轻的小嫔妃来这里上香求子。但自打她这个贤妃娘娘常去慈云普护,那些小嫔妃们便不敢来了。 今儿倒是与往日不同,慈云普护的正殿外停放了一顶崭新小肩舆,看规格是贵人级别的。 而如今宫里的贵人只有两位:郭贵人和……年贵人。 明显不可能是年纪不轻的郭贵人,所以今日跑来慈云普护拜观音的,就只能是年贵人了! 姚佳欣怔了怔,她并不想见年氏,也不是很想见观音菩萨,所以……直接往上下天光去得了。 刚这么想,手上牵着的那只儿砸已经迈着短短的小腿儿,跑到了慈云普护殿前的……门槛儿上。 宫里的门槛都是相当高的,都快有弘小旭的肩膀高了。 所以,弘小旭是无论如何也翻不过去的! 看着矮矮一小只,被拦在高高门槛揽在外头,奋力地爬着——可惜腿太短。 这一幕让姚佳欣忍不住想笑。 正在这时候,一系桃粉宫装的年氏走了出来,却看到了殿外门槛上趴着一个孩子,那孩子抬起小腿儿正想往里头爬,却怎么也爬不起来,一张小脸都生生憋红了。 宫里这个年岁的孩子,就只有五阿哥和六阿哥,而五阿哥弘昼年氏已经见过了,眼前这个笨拙地爬在门槛上的毫无疑问就是贤妃的六阿哥了。 年贵人一抬头,果然在殿外不远处,看到了贤妃的身影。 年贵人见状蹙了蹙眉,只得绕开六阿哥,迈出门槛儿,向贤妃屈膝行礼,“请贤妃娘娘安。” 姚佳欣挑眉,先吩咐保姆嬷嬷去把弘旭抱进殿中玩,然后才对年贵人说了句“免礼”。 年贵人脸蛋发青,贤妃肯定是故意的! 见弘旭被保姆抱了进去,姚佳欣这才打量了年氏一眼,这才发现年贵人今日的气色很是不佳,眼下的乌青虽然被脂粉遮掩,但是在阳光下还是暴露无遗,而且那双眼睛里也有些血丝,好像是昨晚熬夜了似的。 姚佳欣猜得不错,年贵人在得知自己绿头牌挂回去以后,便满怀期待等着春恩轿,结果天黑了、清澜殿落了锁了,还是没等到。 年贵人忍不住想,不是皇上吩咐宁嫔把她的绿头牌挂回去吗?为什么挂回去之后,却没有翻她的牌子?当真是皇上授意宁嫔吗?难道是她多心了?皇上根本还没有原谅她? 脑子里越想越乱,年贵人翻来覆去,后半夜才勉强入睡,但睡眠质量相当不好。一大早起来,年贵人心里惶恐不安,便想着出来拜佛上香,求菩萨庇佑,或许能好些。 所以年贵人便就近来到了慈云普护。 此刻年贵人心下很是懊恼,竟忘了慈云普护离着贤妃的碧桐书院更近了! “贤妃娘娘也是来上香的?”年贵人忍不住问,贤妃最近不是常去风荷湖散步,怎么今日往这边走了? 姚佳欣淡淡道:“本宫只是路过而已。” 年贵人咬了咬嘴唇,贤妃真的只是路过??年贵人小心翼翼道:“若娘娘没有别的吩咐,妾身便告辞了。” 姚佳欣淡淡“哦”了一声,“你退下吧。” 年贵人一愣,贤妃真的不是寻她麻烦的?心下怀着狐疑,年贵人逃离般离开了慈云普护。 看着那匆匆的背影,姚佳欣忍不住嘀咕:跑得真快,怪不得那天能追上她跟四爷陛下。 姚佳欣这才进了殿中,抱着弘小旭逗弄一会儿,又顺便给那尊鎏金的观音上了一柱香,这才离开。 “额娘今天叫人做了西湖牛肉羹,就是弘旭也爱吃的那道菜,待会儿你可要多吃些!好吗?”姚佳欣笑眯眯擦着弘小旭的口水——也不知道是馋得,还是又长了一枚小奶牙的缘故。 “好~!”弘小旭大声应道。 因姨妈未尽的缘故,姚佳欣没打算多运动,离开慈云普护便直接回碧桐书院了。时间才刚刚九点,姚佳欣便写了一个钟头的簪花小楷,然后才传了朝食。 母子俩吃得都十分尽兴,弘小旭虽然牙没长齐,但也是肉食主义者,巴掌大的小宫碗足足吃了两碗牛肉羹。 话说,在古代不是禁止杀牛吗?擅自宰牛,好像罚地还不轻呢。好像只有得了病的或者是那种老得不能干活的牛才允许宰杀,而且得上报相关部门,获得同意才行。 但想也知道,宫里牛肉绝对不可能是即将病死牛或者是老死的牛。 宫里果然享特权啊。 回味着鲜美可口的西湖牛肉羹,姚佳欣忽然想起了前世在国外吃过的牛排了。 其实九分熟的牛排就不会有血丝,里头只会稍微透一点粉红,姚佳欣还算能接受,吃起来也并没有血腥味,蛮有嚼劲蛮香的。 有一次,她因为好奇点了一份九分熟战斧牛排,差点把她撑死! 因为战斧牛排是眼肉以及相连一整根牛肋骨,拿起来都能当大斧头砍人了。 后来她才知道,一份战斧牛排是三人份的。 有点想吃了。 t骨牛排也挺好吃的…… 她有点想念现代的生活了。 要是能回去,她肯定会毫不犹豫跟四爷陛下说拜拜的。 虽然四爷陛下对她很好。 若没有四爷陛下,她还是懋嫔手底下一个看人脸色的病弱老贵人的呢。 而现在,所有都要看她的脸色做人。 但是,她深刻清楚,四爷陛下并不是她一个人的,她也不能要求四爷陛下只属于她一个人。 因为扪心自问,设身处地,她只怕会被四爷陛下更花心更好色。 所以,当得知,今晚是年贵人侍寝的时候,姚佳欣淡淡说了句“知道了”,便去哄弘小旭睡觉了。 春恩轿,终于来到了清澜殿,这一回不是接海常在也是不接汪常在,而是接年贵人去九州清晏侍寝的。 年贵人一脸激动,又有些不敢置信!皇上真的翻她的牌子了?可为什么昨晚没翻?今晚才翻?难道是昨儿有政务要忙——可若真的忙又怎么会来看望宁嫔? 年贵人又止不住地开始乱想,在满是激动与惶恐中,春恩轿落轿了。 正文 第三七零章、补药还是避子药? 御前的司寝嬷嬷安排了宫女服侍年贵人宽衣沐浴,她站在一旁,板着脸与这位年贵人教导侍寝的规矩。 “小主是第一次侍寝,恕老奴多嘴几句。嫔妃侍寝,至多三刻钟。不得勾引狐媚皇上!”——最后这句是司寝嬷嬷特意加上的,因为她瞧着年贵人长得都不端庄,走路腰肢摇摆,一看就轻浮得很。 当着这么多宫女的面将这样的训斥毫不客气说出口,这叫年贵人不由涨红了脸皮,只觉得仿佛脸上被扇了一个大大的耳光。 但年贵人也晓得,御前的司寝嬷嬷得罪不起,只得强忍着羞愤道:“我知道了。” 司寝嬷嬷板着老脸瞅了一眼浸润在温水中的年贵人,淡淡吩咐:“请贵人出来吧。” 沐浴只是为了检查,而非真的让你泡澡。 年贵人也懂的这点,忍着羞愤,拿手遮掩着身子慢慢从水中站了起来,小心翼翼从浴桶中走了出来,那羊脂玉般细腻的肌肤,在夜晚的烛光下,别样动人。 在众目睽睽之下,被看得精光,这叫年贵人脸颊赤红,只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好在立刻有宫女拿着干爽的松江布软帕为年贵人擦干净的身子,又用一床棉被将年贵人裹了起来。而后上来两个太监,将年贵人扛到了龙榻上。 司寝嬷嬷淡淡瞥了脸色羞红的年贵人一眼,“待会儿皇上来了,就请贵人自行从被子里钻出来,记得要从要从下面钻,再从皇上脚底下钻进去。懂了吗?” 年贵人想想这那个动作,不由脸皮紫涨,却只得忍着羞愤道:“懂了。” 然后,年贵人忍不住问:“皇上……什么时候来?” 司寝嬷嬷老脸一沉:“皇上的行踪,岂是贵人该问的?!贵人等着便是!!” 司寝嬷嬷这话说得极其严厉,吓得年贵人往被子里一缩,再不敢多话。 嬷嬷这才落下了帷帐,并点上了安神香。 殿中一片寂静,帐外的宫人都垂手侍立,静默无声。 年贵人越等越心急,真怕皇上万一有什么急事,或者被谁勾引了去了,那她岂不是要成了宫里的笑柄了? 还好,不过才小半个时辰,年贵人便听到了一阵沉稳的脚步声,殿中侍奉的宫人全都跪了下去,迎接圣驾。 年贵人心下一喜,待到听到皇上宽衣的声音,又不免有些紧张。 终于,织金龙纹帷帐被挑开了。 年贵人含情脉脉看着眼前这个男人——大清的天子,也是她的夫君。 …… 两刻钟后。 初次承宠的体验,对年贵人并不怎么美好,虽然皇上不算粗鲁,但也并不温柔。 年贵人咬着薄唇,正想说点什么,却见那位极不好惹的司寝嬷嬷端上了一碗浓黑的药汁,“年贵人,请趁热饮用。” 看着这药,年贵人俏白的小脸突然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这……这是什么?!”——年贵人自然也私下听说了,若是身份微贱的宫人侍寝,皇上多半会发话“不留”,介时便会赐下一碗“避子汤”。 年贵人从未想过这种事情会发生在自己身上! 不,不对,皇上没有说不留啊! 年贵人急忙看向正在更衣的皇上。 刚刚穿好寝衣的胤禛回头淡淡瞥了一眼年氏,“只是补药而已。” 年贵人咬了咬嘴唇,真的只是补药? 司寝嬷嬷却已经有些不耐烦了,“贵人!皇上话就是圣旨,请速速饮了这碗补药。” 年贵人双手有些颤抖,她很想追问皇上,这真的是补药?可是她看着皇上的脸色似乎很是冷漠,便不敢追问了。她也更怕问出来的结果,真的不是补药。 年贵人颤抖着接过了这碗药,送到了嘴边。 苦涩的药汁灌入口中,仿佛是黄连一般,苦得年贵人落下了泪来。 胤禛见年氏饮了药,松了一口气,年氏看似柔顺,实则并不怎么听话。他已经做好了命人灌药的准备,没想到年氏被宁嫔调教了一个多月,倒是真的乖觉了些。 也好,省了朕的事儿。看样子朕回头该好好赏赐宁嫔才是。 “皇上……”年贵人含泪望着刚刚穿好了寝衣的皇上,眼中欲说还休。 胤禛却不想给年氏啰嗦的机会,直接摆手道:“送去围房!” 这是嫔妃侍寝后的规矩,年贵人自然也晓得,但是她还没来得及跟皇上好好说两句话,皇上便要赶她走!这未免太无情了!年贵人心中满是怨念,但看着皇上那不耐烦的脸色,她选择了闭嘴,不敢问,乖乖下了榻,再度被包裹在了锦被中,被抬了出去。 对于要不要给年氏赐药这点,胤禛也稍稍犹豫了一下。 毕竟年氏的身子本就不宜受孕,前世他十分恩宠,年氏也是在入府四年后才生了个小格格。这一世,朕已经不打算多宠爱年氏,年氏应该很难有孕的。 但不等于不会有孕。 万一再怀上一个先天不足的孩子,可怎么是好? 于是,胤禛还是决定赐药了。 大清入关至今,这避子药已经改进得十分温和,对身体的害处也极小,只要别用得太多便没什么妨碍。胤禛想着,朕不会多宠年氏,这药一年也赐不了多少回,哪怕年氏体弱,也没什么大碍。 只是以年氏的出身,自然不好明面上说赐的是避子药。 否则以年氏的性子,只怕要抵死不从。 朕虽不惧,却也怕麻烦。 便索性说是补药好了。 反正这药里的确有好几味温补的东西。 这时候,司寝嬷嬷上前屈膝,低声问了一句:“万岁爷,这记档——”按理说赐了这药,是不必记档的。 胤禛淡淡道:“记上吧。”——若不是不记档,岂非明晃晃告诉年氏这就是避子药了? “是,奴才明白。”皇上既然没明说是避子药,十有八九自然是记档的。 来到围房,被宫女服侍着躺下,年贵人却有些无眠,她口中还残留着那苦涩药汁的味道,她心里更是苦涩。 她不愿意相信皇上会那么残酷地对她,她只能一遍遍告诉自己,那肯定是补药。她身子的确娇弱了些,皇上赐的肯定是调理身体的良药。 年贵人眼中闪过泪花,强迫自己不再去多疑。 正文 第三七一章、年贵人绝望了 这一夜年贵人在围房睡得极不安稳,翻来覆去,好不容易睡着了,也跟鬼压床似的,睡得极为不舒服。 因此年贵人回到的清澜殿的时候,乏累得只恨不得一头倒在榻上,但是她也晓得,每日清晨要去正殿给主位娘娘请安。她忍了这么久,才终于获得了侍寝的机会,断不能再给宁嫔裁撤她绿头牌的机会! 略略补了妆,年贵人被宫女搀扶着来到了正殿。 年贵人到底是来得晚了些,见到海常在和汪常在已经被赐了绣墩坐在两旁,“妾身请安来迟,还请娘娘恕罪。”——年贵人心下忐忑,宁嫔会不会以此发作她? 出乎年氏意料,宁嫔倒是极为宽和的样子:“你昨儿侍寝,今早才回来,自然是会迟些的,不碍事。”——宁嫔也原本还以为年氏侍寝了,便要翘辫子呢,没想到居然一回来就来正殿请安了,她是在不好为迟了这么一小会儿就发作,落在旁人耳中,会说她刻薄的。 年贵人松了一口气,这才起身。 而汪常在和海常在也已经起身,向年贵人见了个常礼。 汪常在酸溜溜打量着年氏的小脸,“年贵人今日的气色的确不太好,可见昨晚真的是辛苦了!” 说着这样露骨的话,还满是讽刺的意味的。若换了往日里,年贵人肯定要气坏了。但年贵人现在已经累坏了,又满脑子都是昨晚那碗药,哪里有闲心思跟汪氏这等小卒子置气? 见年贵人不言不发、脸色颓然,汪常在也有些诧异,年氏这是怎么了?难不成真的是侍寝太辛苦?呸!皇上又不是那等粗鲁之辈!此刻,汪常在心里酸得要死,只恨不得自己替年氏去“辛苦”! 海常在微笑着说:“年贵人打在汇芳馆的时候,身子就虚弱。不如娘娘便准许年贵人早点回去歇息吧。” 宁嫔淡淡“嗯”了一声,打量着年氏那副“我见犹怜”的样子,有些不屑,这年氏还真有够娇弱的!娇弱成这个样子,只怕怀龙胎都难了。 想到此,宁嫔倒是舒心了不少,脸色也柔和了些:“既然不舒服,年氏你就退下吧。” 年氏松了一口气,忙再度屈膝一礼,“多谢娘娘体恤,婢妾告退。”——以前年氏在宁嫔面前都是自称妾身,如今还是第一次谦称“婢妾”呢。 年贵人走后,汪常在有些不忿,“娘娘,谁知道她是真辛苦,还是装辛苦?” 宁嫔也听出汪氏这话里的酸味了,自打新人入宫,汪氏就一直酸着,年氏一承宠,汪氏便更酸了。有了新人,皇上那里还会记得汪氏这个旧人? 一点点失宠的滋味,宁嫔也知道不好受。 因此笑着说:“本宫新得了几匹好料子,特留了一匹颜色娇艳的,你拿回去裁制一身新衣吧。” 汪常在连忙谢了恩,又叹息着道:“以后婢妾怕是无福穿上娘娘赏赐的衣裳给皇上看了。” 一旁的海常在忙宽慰:“怎么会呢?皇上最念旧情的了。” 这样的场面话汪常在自然不能反驳,她幽幽道:“是啊,若不是皇上念旧情,又有娘娘照拂,否则婢妾早就失宠了。” 宁嫔笑着说:“你也别灰心,如今才晋了四个新人,皇上还不至于一下子把你抛在脑后。” 然鹅…… 又是一个月下来,年贵人、海常在、那常在分别侍寝了两回、兰答应一回,贤妃还是八次。而往日里还算薄有几分宠爱的汪常在和云常在一次都没有侍寝。 这让汪常在陷入了绝望中,终于……她还是失宠了。 同样绝望的还有年贵人。 初次侍寝后,年贵人使了银子偷偷去查了敬事房的记档,她的确被记了档。若是赐避子药后,是用不着记档的,这让年贵人总算安心了些。 年贵人终于相信,那碗药的确是补药了。 但是……一个月下来,皇上只召幸了她两次!与海常在、那常在一般无二! 也就是说,在皇上眼里,她与那常在海常在并无不同之处! 她在皇上眼里,就只是一个普通的嫔妃。 这叫一直以来自诩容貌、自诩才学、自诩家世的年贵人,无比绝望!这么下去,莫说比肩贤妃了,这样稀薄的恩宠,不知何时能混到嫔位! 如今年贵人已经不敢妄想封妃了,只盼着能封个嫔,搬出清澜殿,起码不再受宁嫔的折辱。 主位宁嫔也很快感受到了自己宫里那颓丧的气息,汪常在一个多月没侍寝了,绝望在情理之中,多安慰些,过些日子,汪常在自己会慢慢接受的。 至于年贵人那颓丧的脸,就让宁嫔很难理解了! 一个月下来,年贵人可是侍寝了两回!这也不算少了!! 碧桐书院。 听了宁嫔的描述,姚佳欣也觉得有点奇怪,“年贵人跟汪常在似的,很绝望的样子?” 宁嫔点头,“是,嫔妾仔细观察过了,瞧着应该不是装出来的。” 姚佳欣:年氏绝望个毛线啊!现在不是如她所愿,已经侍寝了了吗? 一应用度上,也没人亏待年氏啊! 忽的,姚佳欣脑中一闪,若是从年氏的角度来开。年氏自幼长于湖广,而在湖广一带,她爹就是那里的最高长官,最高长官家的格格,肯定是受到所有人的吹捧。 可以说,年氏在湖广是当之无愧的天之骄女。 后来即使年遐龄致仕,可年氏的两个哥哥也已经升任高官,哪怕在京中依然少不了恭维她、吹捧她的人。 一直在这样的环境中长大,又是嫡出幼女,备受父母哥哥娇宠。年氏肯定从未收到丝毫委屈、丝毫慢待。 然而进了宫,年氏所收到的待遇,却截然不同。一个知州之女武氏,可以高高在上训斥她、管教她!那些身份容貌不及的新人嫔妃,也与她一般恩宠! 这叫受惯了“超规格待遇”的年贵人,就有些接受不了了。 在有些眼里,没有高人一等,便已经是十分委屈、甚至会觉得世界一片灰暗,没有希望。 在年贵人的人生规划里,那是要进宫做宠妃,甚至还想宠过姚佳欣这个贤妃,宠冠六宫呢!然而,年贵人的人生规划出现了严重的偏离,她不是宠妃,甚至没有丝毫得宠的苗头。 所以,年贵人绝望了。 姚佳欣无语了。 正文 第三七二章、汪氏有喜(加更) “你不必理会,年氏爱绝望就绝望吧!”姚佳欣很冷漠地道,就算绝望到想自杀,关老娘屁事啊! 宁嫔撇了撇嘴,不屑地道:“她被封为贵人,如今还薄又几分恩宠,还整日绝望颓丧。嫔妾这等失了宠了,是不是得自挂东南枝啊!” 姚佳欣被宁嫔这话给逗笑了,“你怎么能算失宠呢?皇上每个月都会去看望你呢。” 宁嫔叹了口气,“那是皇上可怜嫔妾。同样是失了宠,皇上去映水兰香可比去嫔妾的清澜殿次数多多了。” 姚佳欣也知道,宁嫔也想要个孩子,所以才一直扶持汪常在。只可惜汪常在一直没有身孕,如今更是被新人冲击得失了宠,宁嫔想要孩子就更是遥遥无期了。 姚佳欣笑着说:“不是还有个海常在呢。” 宁嫔撇嘴:“海常在的父亲可是山东布政使参政道!” 姚佳欣明白宁嫔的意思,海常在的位份其实跟那常在一样都是被压低了,若是没有年氏,这二人一入宫就封个贵人也是够格的。 因此二人只要不犯错,早晚是要晋一晋位份的,若是能有所生养,只怕跑不了一个嫔位。宁嫔的这个小庙,可拘束不住海常在。 正在这时候,宁嫔宫里一个小太监急慌慌跑起来,噗通跪在地上,“娘娘!清澜殿出事了,您快点回去吧!” 宁嫔脸色一变:“出什么事了?”——一听到出事,宁嫔立刻想到了年氏,该不会是这个年氏闹出幺蛾子了吧? 姚佳欣也有些好奇:“谁出事了?” 那小太监磕了个头,飞快道:“回贤妃娘娘、宁嫔娘娘的话,是汪常在!” 姚佳欣与宁嫔俱狐疑了,汪常在会趁着宁嫔不在清澜殿闹幺蛾子?虽然汪常在的确不是省油的灯,她但她绝对不敢给宁嫔添乱! 小太监又是焦急又是惶恐:“汪常在用了早膳出去散步,经过年贵人的东偏殿,正好年贵人也刚用晚膳,宫人把残羹冷炙端出来,其中有一道茄汁青鱼,汪常在闻见腥味,当场就吐了出来,吐得稀里哗啦的。” 听完这番话,宁嫔不由迸出喜意,汪常在素日里是最爱吃的鱼,从不怕腥!如今却吐得如此厉害,只怕十有八九是遇喜了! 姚佳欣也想到了这点,这汪氏倒是有些时运。明明已经失宠了,却怀上了。 小太监快急哭了,“结果把年贵人气坏了,便要打汪常在!虽说有宫人拦着护着,但已经闹得乱糟糟的。娘娘,您快回去吧!” 一听这话,宁嫔哪里还坐得住,连忙对姚佳欣道:“贤妃娘娘,嫔妾……” 姚佳欣微笑着表示理解,“快回去吧,可千万不能出了岔子。” “是!”应了一声,宁嫔便飞奔似的出了碧桐书院,一边吩咐那小太监去传召太医,她一边催促肩舆快些。 宁嫔心里那叫一个急哟,汪常在可千万不能有闪失! 回到清澜殿的时候,宁嫔老远就闻见了那股子呕吐物的销魂的气息,只见年贵人气得小脸涨红,一幅恨不得撕碎了汪氏的样子。而汪氏正歪在贴身宫女身上,呕吐了一通之后,汪氏明显很是虚弱极了。 宁嫔一出现,年贵人立刻不敢张牙舞爪,但她自诩占理,立刻上前道:“宁嫔娘娘,汪常在以下犯上,羞辱妾身!竟然在妾身殿外吐了这么多秽物!!” 闻着这个气味,年贵人都快气炸了。 这段日子,年贵人虽然很是颓败,但骨子里的傲气让她如何肯受这般折辱? 宁嫔懒得多解释,立刻道:“赶紧把汪常在先扶进本宫的正殿,给她漱口、换一身干净衣裳!再去太医院催催,太医怎么还没来?!” 见宁嫔根本不理会自己,而是如此一通安置。年贵人气坏了,但是她一听传太医,顿时也想到了什么。 先前年贵人气血冲头,没有多想,这会子立刻想到了一种可能。 年贵人的脸色一下子白了,口中喃喃:“不会的!不可能的!” 汪常在难道有喜了?! 这汪氏不是一直不怎么得宠吗?更是已经一个多月都没侍寝了!! 她怎么可能有孕了? 她肯定是故意跑到偏殿大吐特吐,故意来恶心人的! 但是,年贵人还是不由自主地跟着去了正殿。 太医也很快赶来了。 被拾掇干净的汪常在疲软无力地躺在宁嫔的软塌上,方才宁嫔一系列安置和吩咐,也让汪常在猜到自己真的很有可能遇喜了,因此汪常在虽然憔悴无力,但是眼中充满了希望。 隔着纤薄的轻纱,太医轻轻落在了那脉搏上,那脉象跳得略有些急促,但是脉象已经很明显了。 太医露出了笑容,他连忙起身,朝着床榻上的汪常在拱手一礼:“恭喜小主、贺喜小主!小主您已经有了一个半月的身孕了!” 一时间,汪常在与宁嫔俱是惊喜不已,而年贵人脸色发白,眼中难掩绝望。 年贵人看着宁嫔与汪氏满脸的欢喜,连连退后两步,后背却撞上了一个人。年氏本能回头一看,不是别人,正是西偏殿的海常在。 海常在随手扶了年贵人一下,便快步上前,笑脸迎人:“恭喜汪姐姐,恭喜宁嫔娘娘!” 宁嫔笑逐颜开,朝着海常在微微一点头,便忍不住对汪氏嗔怪:“月事都迟了这么久,怎么也不告诉本宫。”——都一个半月的身孕了,月信肯定是推迟多日了。 汪常在满脸欢喜,“婢妾的月信一直不准,往常也总要推迟个七八日。” 宁嫔笑呵呵道:“你如今有了身孕,可要切忌郁郁寡欢。” 汪常在也知道自己最近过得伤神落寞,这对胎儿可是十分不益,她连忙点头,“婢妾记下了。” 海常在见状,笑着道:“后殿的偏殿到底不够宽敞,汪姐姐若不嫌弃,不如我跟你换一换吧,住在前头也能敞亮些。” 听了这话,汪常在笑着婉拒:“多谢海妹妹好意,我已经住习惯了,何况有孕之人也不宜挪动。” 看着所有人都为着汪氏转,年贵人看在眼里,又是气愤又是酸妒。心里忍不住想,她不能这么颓败下去了,汪氏不得宠,不也怀上龙胎了吗?只要好好调理身子,也一定能怀上的! 想到这里,年氏有忽的想起那碗浓黑的药汁了,心中再一次泛起了不安。 正文 第三七三章、小山眉 汪氏遇喜的消息很快传遍了整个园子,皇上、太后立刻便着人降下了赏赐,绸缎首饰、珍宝珠玉,还有上好的滋补品。 很快,清澜殿门庭热络,裕嫔、懋嫔都特特前来贺喜,更遑论其他贵人常在答应之流了。 在这样的热络中,年贵人悄无声息离开了正殿,回到了东偏殿。 殿门紧闭,依然阻不住自正殿传来的欢笑声。 听着那欢声笑语,年贵人倍感刺心。 汪氏不过就是昔年雍王府的一介婢女,仰仗着宁嫔才熬出个常在的位份,原以为这辈子不过如此了,没想到竟然遇喜了! 虽说皇上没有亲自来看望,更没有晋汪氏的位份,但日后诞下阿哥或者公主,还跑得了一个贵人的位份吗? 介时,一个包衣贱婢岂非要跟她平起平坐了?想到这点,年贵人心中满是憋屈。 年贵人咬着发白的嘴唇:不能再这么沉沦下去了!她也得赶紧想法子怀上龙胎才是! 那汪氏根本不怎么得宠,如今不也照样怀上了? 年贵人立刻取出了一锭沉甸甸的银子,塞给宫女暮云:“立刻去太医院,记得一定要请那位吴太医!”——吴太医是顾院判的弟子,先前在汇芳馆治好了她的风寒,他的医术毋庸置疑。 “是,小主。” 合璧见状,忙关切地道:“小主,您那里不舒服吗?” 年贵人捂着沉闷的胸口,道:“汪氏有喜了……” 合璧顿时明白了,她眼珠子咕噜一转,压低声音道:“奴才听说,汪常在先前一直吃着贤妃当年调理身子的药……” 年贵人眉心一簇:“贤妃当年的药又怎么了?” 合璧道:“贵人您有所不知,贤妃前几年还是个病弱的贵人,后来得宠于皇上,皇上便指派了黄院判给她调理的身子,这前后调理了才半年,贤妃便怀上了六阿哥。” 听了这番话,年贵人不禁怦然心动。 合璧附耳道:“不止汪常在,还有云常在也一直吃着这个药呢。只不过云常在时运不济些。”——如今云常在跟汪常在一样失了宠,却没有身孕,以后的日子怕是要不好过了。 合璧暗暗叹了口气,心底泛起同情。 翌日,碧桐书院。 姚佳欣难得起了个早,伺候四爷陛下更衣洗漱,又目送他去上早朝。 汪氏有孕,四爷陛下虽没有去瞧,但她看得出来,四爷陛下对此还是很高兴的。 汪氏倒是有几分时运。 这下子宁嫔估计也要高兴坏了。 自打坏了身子,宁嫔先后扶持了郭贵人、张常在和汪常在三人,辛苦谋划了这么多年,总算要拥有一个孩子了。虽说这个孩子不是她亲生的。 但在宫里,素来是生恩不及养恩大。 素雨扶她回内室,忍不住低声道:“娘娘若是能再怀一胎就好了。”——娘娘现在的年纪也不是很老,身子已经调养得很好了。 姚佳欣笑了笑:“本宫有弘旭就足够了。” 素雨叹了口气,也晓得这事儿得看几分天意,娘娘这么得宠,生完六阿哥至今也快一年半了,还是一丁点消息都没有。 “娘娘要不要再睡个回笼觉?”素雨忙问。 姚佳欣就算早起,也素来都要再补个回笼觉的,但是今儿她倒是不困了,“不睡了,叫人进来服侍本宫更衣吧。” “是。”素雨应了一声,唤了昨晚守夜的二等宫女浓云、玉露,以及新提拔上来的初霜、晚霞这对姊妹进来服侍。这对姊妹虽非双生,却很是肖似,八分相似的小圆脸,只不过姐姐诶初霜年纪大,高半个脑袋,妹妹晚霞才十四,有些稚气未退。 这对姊妹都是去年小选入宫的,先做了一年多的三等粗使,为人伶俐,素雨观察了很久,才许入殿服侍。 虽说这贴身宫女的名额还是只有六人,但殿中这么点人伺候显然不够,因此少不得从三等粗使中挑些忠心伶俐的,给一等和二等的宫女们打下手。 初霜手脚麻利取了一勺牙粉,倒入温水,飞快搅匀,然后高举着呈给娘娘。 姚佳欣接过来,一通咕噜噜。 晚霞则连忙捧着痰盂上前,待到娘娘吐了漱口水出来,便飞快退下。 这殿中的宫女每一个都有自己的差事,浓云去柜中取娘娘今日要穿衣裳,玉露则去打了洗脸水,把水温兑得温而不烫,再泡上玫瑰花瓣,最后还要洒入两勺莹肌玉如散。 这莹肌玉如散出自《普济方》,取绿豆粉两钱,白芨、白芷、白蔹、白僵蚕、白附子均一钱,加入甘松、山柰、香茅、零陵香等香料调和,再加皂角粉二两,密封备用即可。 莹肌玉如散有去除垢腻、祛除粉刺、润泽肌肤之效,也就是古代版的洗面奶。 不过每次使用都需要提前用温水化开,然后以此洗脸,再冲洗干净,比洗面奶稍微麻烦一些。 但姚佳欣用着觉得蛮不错的,用这个洗脸,痘痘很快就会瘪下去,连痘印都不会留。可以现代的那些洗面奶管用多了。 洗净了脸,这才真是开始梳妆,玉露取出了太真红玉膏为她匀脸,素雨为她梳头,浓云在一旁递上各色精美簪钗打下手,初霜晚霞飞快取出胭脂和宫粉,递给玉露。 玉露先接过宫粉,拿粉扑给她全脸均匀扑了一层,又接过胭脂给她的嘴唇、两腮和眼梢都上了红晕。 最后是用螺子黛画眉。 姚佳欣看着镜中的自己,淡淡道:“今日就画小山眉吧。” “是,娘娘。”玉露可是化妆的好手,光眉毛就会画十几种。姚佳欣的面相比较适合哪种恬淡温柔的眉形。譬如小山眉、嫦娥眉,或者秋娘眉也不错。 小山眉不似远山眉那么淡,只有起始的部分略淡,越往末梢越浓,眉峰微挑,宛若小山起伏,但起伏柔和,并不张扬,是一种非常自然的眉形。 梳妆吧,王以诚进来禀报说:“娘娘,黄院判来给您请平安脉了。” “让他进来吧。”姚佳欣看着镜中的妆容,小山眉果然嫦娥眉显得精神些,她满意地点了点头。 正文 第三七四章、裕嫔与云常在 姚佳欣的身子还远远算不上强健,但比起前几年那哪哪儿都虚的体质,已经是好太多了。 对此,姚佳欣很满意,对黄院判一直多有犒赏。 请了脉搏,黄院判点头道:“娘娘玉体安康,只是近来炎热,还请娘娘注意避暑,另外切忌贪凉。” “本宫省得。”这些方面,姚佳欣都很注意。 “另外,微臣还有一事要禀报娘娘。”黄院判突然压低了声音。 “哦?”姚佳欣面露好奇之色。 黄院判低声道:“吴太医向微臣求取您当初用过的滋补虚亏的药方。” 姚佳欣一怔,忙追问:“吴太医是替谁讨这药方的?” “年贵人。”黄院判回答道。 呵呵。 姚佳欣心底皮笑肉不笑地哼哼了两声,年氏这是瞧着汪常在有喜了,所以着急了? 是了,汪常在就是吃了两年那个药方。 如今怀上了,怕是被归功于此药了。 自然了,这药不会有害,真正害汪常在、云常在之流难以受孕的,应该是节食。 姚佳欣淡淡道:“本宫还是那句话,药方是院判所撰,院判爱给谁给谁。反正本宫不晓得此事。” 关老娘屁事。姚佳欣面色淡然端庄,内心直爆粗口。 黄院判小心翼翼道:“娘娘,这年贵人的体质……微臣曾想吴太医询问过,年贵人的身子状况跟您当年颇有相似之处,只是年贵人还有心律不齐的症状。” 姚佳欣淡淡“哦”了一声,“心律不齐,不能吃那副药吗?” 黄院判笑了:“那倒不是,微臣那副药方子,是极好的温补之药,对年贵人的身子也是大有好处的。所以……” 姚佳欣淡淡挑眉:“就算不给年贵人这副药,难道别的太医还开不出温补的药不成了?” 黄院判道:“自然人人都能。”——若是叫吴太医开药,效果只会更好些。 姚佳欣笑了:“既然如此,于本宫又有何妨碍呢?” 听了这话,黄院判安心了,“微臣明白了,微臣多谢娘娘。”——汪常在从数月前就不吃这个药了,叫他少了一份外快,如今好了,年贵人要开始吃这副药了。 送走了黄院判,姚佳欣陪着弘小旭玩了一会儿小木马,便去书房完成四爷陛下的布置的每日家庭作业了。 才写了两页,裕嫔就来拜见了。 裕嫔是自己一个人来的,没带她那爱不释手的大胖儿砸弘昼。 这叫姚佳欣觉得有点奇怪。 裕嫔笑容敦和,“日头毒,所以嫔妾就没带弘昼出来。” 姚佳欣“哦”了一声,并未多心。 裕嫔又寒暄了几句,这才引出了自己此来的目的,“前儿嫔妾碰见了云常在。” 姚佳欣一愣,这云常在在宫里原是住在延禧宫的嫔妃,头顶上没有主位管束,日子过得应该还算自在。 裕嫔低声道:“云常在跟其他几个常在答应挤在一个小院里,那院子闷热不透风,她又没有冰例可享。同住一院儿的常常在又经常冷嘲热讽挤兑她,因此云常在最近日子不好过。” “所以呢?”姚佳欣淡淡一笑,直接问裕嫔的意图。 裕嫔赧笑,“贤妃姐姐慧眼如炬,嫔妾虽然有了弘昼,心里很知足,但也得为长远考虑。嫔妾瞧着这云常在还很年轻貌美,又规矩懂事,所以想让她去嫔妾的映水兰香居住。还请贤妃姐姐准允。” 姚佳欣笑了,不过就是笼络个年轻嫔妃帮着争宠的小事,都是人之常情。她连懋嫔求人的要求都答允了,岂会不允裕嫔? 只是姚佳欣有些奇怪,“先前选秀的时候,你怎么没提这事儿?” 裕嫔苦笑了笑,“正经选秀出身的,嫔妾怕驾驭不住。那兰答应倒是很规矩,只不过懋嫔先开口了,嫔妾不好与她相争。” 是了,裕嫔毕竟只是包衣出身。莫说年贵人这等出身,哪怕是海常在、那常在,裕嫔肯定没信心降服。 姚佳欣点了点头,云常在被选为嫔妃也有两年了,先前得宠过一阵子,随着新人入宫,已经是成了昨日黄花了,云常在不过十八九岁的年纪,自然不甘心就此失宠。所以才瞧中了裕嫔这根高枝。 没有主位虽然少了约束,但是也少了庇护。 没见那安常在,一见齐嫔解禁,便立刻主动要求回去服侍了吗?因为用了皇后给的药,安常在算是彻底失宠了,因此哪怕是齐嫔这等不好伺候的主儿,安常在也得主动求着回去伺候。 先前云常在得宠,没想过找个主位庇护,如今失了宠,日子愈发难过,才有了此心。 她倒是聪明,选择了裕嫔。如今宫中四嫔,裕嫔是最好性子的了。 裕嫔的映水兰香没有别的嫔妃,四爷陛下每个月少不得去看望裕嫔母子两三回呢。只要去了,讨了裕嫔的好,一个月里便能见到龙颜好几回,俗话说见面三分情啊! 裕嫔低声道:“其实,想去嫔妾的那儿的,云常在不是第一个。” 是啊,谁都看出来了,裕嫔产后发福,早已不侍寝,但人家有儿子有位份,有皇上情分在。映水兰香可比懋嫔万方安和、宁嫔的清澜殿处好多了。 “不瞒娘娘,甚至那常在也想去嫔妾那儿呢!”裕嫔叹着气道。那常在姓纳喇氏,她怕约束不了,便婉拒了,再者那常在说话口无遮拦的,她实在不喜。 裕嫔倒是成了香饽饽了! 姚佳欣笑了,“也是你性子好,才有人巴巴求着去你那儿伺候呢。” “贤妃姐姐真是说笑了,她们想去嫔妾那儿图的什么的,都是明摆着的。”裕嫔苦笑,哪里是冲着她性子和善来的?宁嫔难道性子不和善?还有齐嫔,解除禁足后,瞧着也比从前软和了些。 得了姚佳欣的准允,裕嫔很快就自己的偏殿拾掇了一通,又从自己的私库中拿了好几件上好的摆设添置了进去,这才将云常在给接了过来。 一时间,不知多少人艳羡云常在的好福气,竟傍上了裕嫔的大腿。 对此,宁嫔很淡定,她宫里汪常在已经遇喜,倒是不介意裕嫔宫里多出个争宠的。 倒是懋嫔气坏了,关上殿门,便摔了好几个茶盏。 懋嫔在自己殿中破口大骂:“这个耿氏,都已经有儿子了,怎么还这不知足?!” 兰答应站在一旁,瑟瑟发抖。 正文 第三七五章、兰答应避疾(加更) 懋嫔瞥了一眼身旁那个怯弱的兰氏一眼,脸上转转瞬是温和款款的笑容,仿佛方才那狂风暴雨般的发作,那满地碎瓷也仿佛不存在似的。 懋嫔打量着兰氏那楚楚动人的脸蛋,“你别担心,你比云氏年轻好几岁,若论争宠必不会输给她。”——那云氏都快二十岁了,这兰答应正当十五,青春娇嫩。 兰答应心下更加恐惧了,云常在姿色卓越,如今又有了裕嫔扶持,岂会比不过她这个新入宫的小小答应? 若是她输给云常在,那懋嫔娘娘…… 兰答应想着,自打自己住进万方安和,懋嫔娘娘在一应用度上都没有亏待了她半分,还赏赐了好几次绸缎首饰。她原本以为,这是个宽和的主位娘娘。 没想到——懋嫔娘娘发作起来,竟是如此恐怖! 兰答应小心肝乱颤。 怎么办呀? 在这个下去,她一旦恩宠上输给云常在,只怕便没有好日子过了! 她得想法子脱离懋嫔娘娘。 但是——背叛之人,有岂会有好下场? 兰答应咬着嘴唇,她要离开,但不能以背叛的方式离开。 忽的,兰答应有了主意。 转眼已经是八月光景,都已经能够闻见丹桂馥香,但夏日的暑热仿佛还未散尽,晌午的时候日头依然火辣辣的,不过早晨和傍晚倒是清凉宜人。 花房送来了两株唤做“月宫遗金”的金桂,都栽植在硕大的青花瓷大缸中,足足半丈高,枝芽茂密,那万千枝芽上开满了鎏金般的簇簇小花。 桂花中,若论气味,以丹桂最为馥郁,若论花开灿烂,自然当属金桂。尤其在日头底下,仿佛满树皆是碎金,碎金闪耀,看得人眼前都有些迷离。 弘小旭午睡尚未醒来,姚佳欣只得抱着瑞雪小京巴在,坐在廊下阴凉地,一边赏花一边撸着瑞雪。鸳鸯则卧在那株金桂的树荫下,眯着猫眼,摊成一张大大的猫饼。 宁嫔坐在一旁的椅子上,笑着说:“汪常在前些日子一直孕吐,可把嫔妾给忙坏了。如今总算见好了些,才发觉,年贵人最近倒是颇有精神,每日吃着上好的补药,打扮得也愈发跟个狐媚子似的了。”——说着宁嫔撇撇嘴,露出不屑之色。 姚佳欣笑了,汪常在有喜,倒是刺激得年氏重燃斗志了。 “随她去吧。”姚佳欣一脸不以为意,汪常在从王府到宫里,都七八年了,才侥幸怀上。年氏恩宠淡淡,哪里是那么快就能怀上的? “本宫听说懋嫔宫里的兰答应病了?”姚佳欣忽的问道。 宁嫔点头:“大约是换季的缘故,一时不慎染了风寒,绿头牌已经撤下来多日了。”说着,宁嫔捂嘴笑了,“懋嫔姐姐现在可心急了!简直恨不得以身替之!” 姚佳欣如何听不出这话里的讽刺?宁嫔素来与懋嫔不睦,巴不得看她笑话呢! 懋嫔素来伪善刻薄,当初的春氏犯了蠢、走了偏路,未尝不是因为懋嫔太过苛待的缘故。不过自打兰答应住万方安和,懋嫔倒很是善待,嗯——懋嫔对待有利用价值的人一直很不错。 但现在兰答应病了…… 病了就不能争宠了,懋嫔恨不得病得是她自己。 宁嫔又道:“这兰答应长得娇滴滴的,身子骨也真是娇弱,小小风寒,竟这么久都没治好。嫔妾听说,这兰答应已经自请挪宫避疾,只是懋嫔姐姐一直未曾允准。” 听了这话,姚佳欣不禁泛起狐疑,风寒这病的确容易传染,但只要不是同住一室,应是无碍。这兰答应……病了没多久,怎么好像急着想要搬出万方安和?? 做懋嫔手底下的嫔妃,的确最不易。兰答应莫不是起了单飞的心思? 嗯……算了,反正这跟她没关系。 有本事飞,你就只管飞吧。 老娘才不管呢。 很快便进了九月里,兰答应的病情依旧缠绵,听说她咳嗽得愈发的厉害了,底下甚至有人嘴碎,说兰答应得了肺痨。 这下子可把懋嫔给吓坏了,立刻跑到碧桐书院,请求将答应兰氏挪出万方安和,去别处避疾。 没人比姚佳欣更清楚懋嫔是什么德性了,也懒得多饶舌,只淡淡道:“那就挪去含晖阁吧。”含晖阁离着郭贵人的五福堂很近,郭贵人为人和善细心,姚佳欣自然是存着叫郭贵人就近照拂一二的心思。 毕竟当初把兰答应分配去懋嫔手底下,是姚佳欣的吩咐。如今兰答应病重,姚佳欣总不能任由懋嫔随便把人撵到哪个犄角旮旯,还是指个稍微好点的地方吧。 懋嫔松了一口气,老脸上露出抱怨的神色:“这个兰氏,也忒不中用了!白天咳、晚上咳,简直扰得人不能安睡!” 姚佳欣挑眉,就算扰人安睡,也顶多只是扰了兰答应身边宫人,还能扰到正殿不成? “行了,若没有别的事儿,你就退下吧,本宫还要午睡呢。”姚佳欣脸色寡淡疏冷。 懋嫔忙挤出个笑容,“贤妃娘娘,兰答应这一走,嫔妾的万方安和便空落落的,实在冷清。” 你宫里冷清关老娘屁事?姚佳欣心里爆了粗口。 懋嫔笑容里带着讨好,“娘娘,宁嫔宫里住着年贵人、海常在和汪常在,汪常在如今有喜,宁嫔忙着照顾,怕是无法周全另外两位。不如……让海常在去嫔妾宫里吧。” 姚佳欣呵呵哒了,你倒是真敢想! “你自己去跟宁嫔商量吧!”姚佳欣凉凉道,“只要宁嫔和海氏同意,本宫没有不允的!” ——宁嫔脑袋被门挤了才会答应呢!而海常在也不傻,入宫这几个月,还会看不出宫里哪个主位好相与? 懋嫔脸上那讨好的笑容不禁一僵,神色有些悻悻。懋嫔还没蠢到家,自然明白,宁嫔不可能送她一个能得宠的年轻嫔妃。 离开碧桐书院,懋嫔片刻不耽误,立刻便叫人把偏殿的兰答应给挪了出去,然后着实把偏殿里里外外清扫一通,又是熏艾又是洒醋的,生怕残留一丁点病气。 病得瘦了一圈的兰答应看着这小巧精致的含晖阁,看着隔壁郭贵人叫人送来的一床厚实棉被,露出了舒心的笑容,她二话不说,飞快取了治风寒杏苏二陈丸,温顺送服了五六粒,这才躺下了。 一直以来,无论是仁丹丸药还是太医所开的苦口良药,兰答应都未曾沾口,所以病势才会缠绵至今。 正文 第三七六章、宜子宜孙 秋天是个丰收的季节,也是姚佳欣最喜欢的季节。 风荷湖的莲子熟了,她叫人采摘下还未干枯的莲蓬,剥出莲子,去皮去芯。然后,用这最鲜嫩的莲子与新进贡的雪梨、银耳一同熬成汤,加少许冰糖,着人送去勤政殿。 勤政殿相当于紫禁城的养心殿,是皇帝召见大臣、处理政务的地方。后妃无诏不得靠近,哪怕是姚佳欣也不曾去过。 入秋后没多久,西北便起了战事,准格尔部首领策妄阿拉布坦突然兴兵西藏,已经攻占拉萨。八百里快急传到京城,四爷陛下已经命四川总督在边境陈兵防守,战局不容乐观。 现在四爷陛下已经日夜泡在了勤政殿,每日与军机大臣议事,户部也已经在全力筹备粮草,显然要来一场持久大战了。 自从先帝灭了葛尔丹之后,西北边境获得了安宁。当初还是多亏了葛尔丹的侄子策妄阿拉布坦襄助围剿,因此灭了策妄阿拉布坦他叔之后,康熙爷便封了策妄阿拉布坦为准格尔部新汗王。 没想到,策妄阿拉布坦休养生息之后,又跟他叔叔似的,挑起战事。 为了筹备战争,四爷陛下翻牌子的次数直线下降,新晋嫔妃纷纷遭到冷落,唯独姚佳欣这个贤妃娘娘保持着五六日侍寝一次的概率。 其实四爷陛下来她的碧桐书院,也不是为了“嗯嗯啊啊”的,多半只是找她安眠而已。即使嗯啊,也只是草草完事。 这叫姚佳欣觉得轻松多了。 她轻松了,后宫里却是愁云惨淡。 尤其是那几位尚且年轻漂亮的,譬如年贵人、那常在,譬如依凭裕嫔才回复恩宠的云常在。 这会子,这几位估计都要恨死策妄阿拉布坦了。 后宫惨淡,前朝却据说十分热闹。 边境安定多年,好不容易有了捞军功的机会,可不是要争破头了吗?争得最激烈的,自然莫过于太后娘娘的小儿子、十四爷允禵了。 姚佳欣忍不住想,难道这场平藏之战,就是“大将军王”的成名之战?? 姚佳欣估算了一下时间,觉得八九不离十。 只可惜……四爷陛下还会给十四爷这个做“大将军王”的机会吗? 姚佳欣暗暗摇了摇头,四爷陛下又不是他爹,凭啥这么宠着十四? 如今可还有一位文武双全、同样正当青壮的怡亲王,四爷陛下能让十四当个先锋什么的就不错了。 另外,朝堂上还有一位“自请从戎”的文官,吸引了姚佳欣的主意。 这位想要的“弃笔从戎”的不是别人,正是年羹尧——年贵人一母同胞的亲哥哥。 这位传说中的年大将军也要崛起了吗? 只不过——四爷陛下只怕不见得会给他崛起机会的吧? 姚佳欣慢条斯理搅动着珐琅宫碗中的银耳莲子雪梨汤,这银耳是最需火候的,要炖上一个时辰才能软烂出胶,而雪梨和鲜嫩的莲子却不耐火候,要在最后的两刻钟放入锅。 舀了一勺送入口中,粘稠香软,又满是莲子的清甜,选择用新鲜莲子熬雪梨汤,果然最合适不过了。 四爷陛下必定会选择最合适的人挂帅出征。 这时候,王以诚快步进来禀报:“娘娘,太后娘娘请您即刻前往澹泊宁静殿。” 姚佳欣:……太后这是要替小儿子在后宫使使力?? 挑了挑眉,姚佳欣换上了一身稳重些的旗服,披上一件厚实的斗篷,斟酌一下之后,又把弘小旭捎带上,这才往澹泊宁静殿方向去了。 太后的殿中常年缭绕着迦南香,敦厚而悠远。 今日十四福晋也在,而且还一个白白胖胖、瞧着约莫六七岁大的男孩子。——想也知道,必定是完颜氏与十四爷的幼子弘暟了。 看到这孩子,姚佳欣就有些庆幸,四爷陛下给弘小旭取的名字不是生僻字。弘暟——那字念“凯”,是日光照耀的,又有美德之意,据说还是先帝爷赐名呢。 嗯……先帝爷似乎挺喜欢用生僻字的。四爷陛下这一辈子的从胤从礻,诸如:褆、禩、?、禌、祹、禨——一个比一个生僻、一个比一个难写。相比之下,四爷陛下的“禛”算是笔画少的了。 先帝爷子孙昌隆,孙子的字辈儿也是他老人家定下的,从弘从日,很是大气。不过也并非所有孙子都有荣幸被先帝爷赐名,通常得是各家嫡子或者长子才有这个福气。 弘暟应该是先帝爷最后一个赐名的孙子了。这孩子如今已经满六周岁,开始读书了,只不过没有被恩准入宫读书——对此太后很是不满呢。 姚佳欣先向太后请了安,然后与十四福晋亲热寒暄,互相夸一下彼此娃,顿时气氛其乐融融。 姚佳欣称赞弘暟健壮,有乃父之风,十四福晋当场嘴角抽搐了一下——估摸着十四福晋并不希望自己儿子像他爹似的。 十四福晋笑容明媚:“才几日不见,六阿哥瞧着又长胖了!真是愈发可人了。” 太后见状,面色和蔼地道:“男孩子不宜拘束,还让弘暟带着弘旭去殿外玩吧。” 姚佳欣暗忖,太后这番安排有两个意思,一则是让十四爷儿子弘暟跟弘小旭早早交好,培养兄弟情分,二则叫孩子们出去,省得叨扰殿中,有所妨碍。 姚佳欣笑了笑,嘱咐乳母保姆们好生伺候着,目送一大一小俩娃退场。 一时间殿中寂静。 十四福晋热络开口:“妾身母家心急,有意小妹积秀今年就嫁过去。不知贤妃娘娘意下如何?” 侍郎府心急也是有的,毕竟完颜积秀都十八了,难道要拖到十九再嫁? 姚佳欣笑着颔首:“这自然是好事。” 太后脸上依旧是和蔼的笑容,“这一晃眼,秀丫头都要嫁人了。郎才女貌,看着就叫人欢喜。”说着,太后转脸吩咐瑞嬷嬷,“去哀家那柄赤金宜子宜孙如意取来。” 这显然是要赐给完颜积秀做嫁妆。 十四福晋露出了惊喜的神色,她连忙推辞道:“这柄如意可是皇额娘五十大寿的时候,先帝爷所赐,积秀小小丫头,哪里受得起您这般抬爱?” 原来还是一柄这么有来历的如意!姚佳欣暗道。 只见瑞嬷嬷双手捧着一只泥金彩绘的锦盒,盒中静静躺着一柄一尺三分长的金如意,虽然已经过去数年,但这柄如意依然保存得极好,金灿灿不失光彩,如意的两端俱镶嵌着鸽血红宝石,红光熠熠,柄上则錾刻“宜子宜孙”四字,还有葫芦缠枝环绕,这葫芦意为“福禄”,且葫芦多籽,因此又有多子的美意! 太后为生下三字三女,自然配得上这柄“宜子宜孙”如意。但对于尚未出嫁的完颜积秀而言,的确太贵重了。 太后叹了口气,“如茵这孩子无福,哀家只盼着秀丫头嫁过去,给姚家多添几个孩子。这是哀家的一点心意,你就替你妹妹收下吧。” 太后既然说是给姚家添子,姚佳欣也不能干坐着的,连忙起身,与十四福晋一同谢过太后赏赐。 正文 第三七七章、庶长子这种生物 “日子过得可真快,秀丫头都要嫁人了,哀家那个孽胎祸根却还整日没个正形呢!”太后忽然露出了愁苦的声色。 姚佳欣:太后您老人家这个转折真够突兀的。 孽胎祸根? 这怎么听着像是贾宝玉似的?? 不过十四爷可比贾宝玉能闯祸多了。 因此太后也比宝玉他妈王氏操心多了。 姚佳欣笑而不语,反正有关前朝的事儿,她绝不会在太后面前多嘴半句。 十四福晋见场面有些冷,立刻笑着对太后道:“您老人家是最应该享清福的了,爷他心里有数,您就放心吧。” 太后微微露出遗憾之色,太后自然也没奢望贤妃能吹枕边风,只是心里到底抱有念想,想要试一试,结果贤妃便跟个锯了嘴儿的葫芦似的,一提小十四就不吱声。 太后轻哼了一声,“这孽障就没让哀家一天省心过!” 姚佳欣:……太后这句话听着像是骂十四,怎么隐隐又像是再骂四爷陛下??——也不知道是不是她太多心了。 “儿孙自有儿孙福,哀家不管了!”太后露出了一幅撂挑子不干了的架势。 姚佳欣:太后会不管小儿子才怪! 腹诽了一声,姚佳欣笑了:“太后和皇上都有要操心的事儿,臣妾一介妇孺帮不了什么忙,能做的便是照看好后宫,不给皇上添乱。”——所以,她不会给四爷陛下添乱的,太后您老家人就省省吧。 跟太后说话真累,句句都得拐着弯暗示。 太后老脸沉了沉,旋即抬手揉了揉眉心,“哀家年纪大了,不中用了。” 姚佳欣见状,连忙笑着恭维:“您老人家身子骨好着呢,臣妾还盼着您给弘旭选个像十四福晋这样端庄得体的福晋呢!皇上时常私底下称赞您会挑儿媳妇呢!”——这倒是实话。 姚佳欣这番话把太后和十四福晋都夸了进去,十四福晋笑着道:“皇上实在是太过奖了!” 太后眼里分明是不信之色,她淡淡道:“贤妃是愈发嘴甜。” 姚佳欣摸了摸鼻子,说实话都不信呐,那她以后在太后面前还是多说假话为上。 她笑着说:“臣妾也觉得太后您老人家眼光独到,将来还看着您做主给弘旭选个好媳妇呢!” 听了这等恭维,太后这才露出了笑容,打趣道:“六阿哥才刚回走路,你这个做额娘的竟操心起他娶福晋的事儿了!” 十四福晋笑着说:“俗话说,养儿百岁长忧九十九!贤妃娘娘心情,妾身很是感同身受。” 太后笑着点了点头,忽的似是想起来什么,“弘春也不小了,回头哀家叫人调教两个宫女,过两年便赐给他。” 听了这话,饶是十四福晋涵养过人,脸上的笑容也有些僵硬了。 弘春,是十四爷的长子,其生母是侧福晋舒舒觉罗氏。也就是庶长子。 想也知道,再贤惠的人,对庶长子这种存在也肯定是不爽的。 而太后却要做主,越过完颜氏这个嫡母,给庶长孙子赐房里人。 等等!姚佳欣忽然想起一件事,十四爷今年貌似才二十五吧??他的长子几岁了?太后便要操心这个了? 姚佳欣忍不住问道:“弘春阿哥今年几岁了?” 完颜氏勉强挤出个笑容,“一晃眼,都过了十岁生日了。” 一句卧槽、一句尼玛从姚佳欣心里迸出,也就是说十四爷允禵十五岁就有了长子了! 而太后这个祖母也是够心急的,已经要为十岁的孙子准备房里人了。 太后倒不是现在就想赐,太后说那番的话,纯粹只是告诉完颜氏,让她不要插手弘春的房里事儿。 从澹泊宁静殿出来,已经是晌午十分了。 姚佳欣看了一眼十四福晋,果然脸色还是很不好,她微笑着道:“日头有些毒,十四福晋不如先去本宫那儿歇歇脚吧。” 十四福晋挤出笑容,“多谢娘娘好意,妾身恭敬不如从命。” 当碧桐书院的殿门合上,姚佳欣只留下心腹宫女素雨。完颜家与姚家已经是姻亲,十四福晋便也索性直言:“弘春这孩子从小跟他阿玛似的勇武,更难得的是他很聪明,进退合宜。不止爷喜欢,太后也甚是疼爱。” 庶长子如此优秀讨喜,这对嫡福晋而言,就更加添堵了。 姚佳欣笑了笑:“福晋不必担心,礼法不容破。”——庶子再优秀,也不能越过嫡子承爵。 完颜氏笑了笑,“以如今的形势,太后和爷倒不至于这么糊涂。况且,爷如今并无爵位,府里还算规矩。” 如今的形势是四爷陛下对十四不爽,若是十四做出逾越礼法,想让庶长子袭爵——那前提也得是十四爷有爵位可传才行啊! 完颜氏倒是看得清明。如今十四爷没爵位,府里规矩,若有朝一日有了爵位……那可就有得闹腾了。 姚佳欣笑了笑:“以福晋的手腕,自然能叫府里都规规矩矩。” “娘娘过奖了。”完颜氏端起茶盏抿了一口气,眉宇间透着自信。 姚佳欣若有所指地道:“太后年纪大了,自然愈发怜爱儿孙,福晋别往心里去。”——要不还能咋滴?儿媳妇再有手腕,对婆婆这种生物也往往无可奈何。 若非四爷陛下处处压制太后,又拿十四作要挟,只怕她也得对这位婆婆无可奈何。 这一刻,姚佳欣真庆幸自己泡友是四爷陛下,而非十四。 十四福晋天天得给十四爷擦屁股,还得天天被庶长子膈应,真是不容易啊。 “咱们女人啊,凡事就得想开些。”姚佳欣谆谆开导十四福晋。 十四福晋笑问:“娘娘如今盛宠优渥,怎的也有如此感慨?” 姚佳欣笑着说:“大概是到了能想开的岁数了吧?”——到了她这个年纪,已经不会为情爱而纠结了。四爷陛下对她是否一心,并不重要。 完颜氏心道,贤妃宠冠六宫,竟还能这般豁达!旋即,她笑着道:“娘娘保养得极好,瞧着不过双十年华的样子。” 姚佳欣笑着抿了一口茶水,保养得再好,跟那些十几岁的小姑娘到底不一样了。 忽的,完颜氏想起一件事,她压低声音道:“不知娘娘可否听说了,内阁学士年羹尧已经上了三封折子,要弃笔从戎,愿为平藏大军一先锋!” 正文 第三七八章、弃笔从戎 “不知娘娘可否听说了,内阁学士年羹尧已经上了三封折子,要弃笔从戎,愿为平藏大军一先锋!”十四福晋一脸煞有介事。 姚佳欣微微带笑,“本宫略有耳闻。” 十四福晋见贤妃一脸风轻云淡,又连忙道:“这年羹尧虽是进士出身,却自幼谙熟骑射,做了内阁学士也从不乘轿,而是跟武将似的,骑马佩剑,一直颇有勇武之名。此番年羹尧自请弃笔从戎,朝堂上下着实颇多赞誉。” 是么,声势造得挺大嘛。倒也是,年遐龄门生关系遍布,这个时候自然不乏摇旗呐喊之辈。 “弃笔从戎”向来是一种美誉,儒将也是对将领极高的赞誉。 别人想要从军平藏,免不了被人质疑是想要捞军功,但对于年羹尧这种已经官居二品内阁学士、前途光明的文官而言,“弃笔从戎”便是舍了安稳富贵、投身沙场,自然会饱受赞誉。 姚佳欣幽幽道:“前有班超弃笔从戎,最终万里封侯。”——纯粹的文人终究难至公侯,还是武将公侯更多些,毕竟那可都是拿命搏出来。 十四福晋露出了轻蔑之色,“他年羹尧不过就是一介邀买声名之辈,如何能与班定远相提并论?” 班超北击匈奴、出使西域,三十余年收复西域五十国,至西域都护,封定远侯,因此世称之为“班定远”。 能把大半辈子都耗费在千里之外的西域,这节操是真的没得说。 而年羹尧……本事上虽然也毋庸置疑,但节操真的不咋滴。 十四福晋哼道:“如今朝堂上,为年羹尧大肆鼓吹的,都是年遐龄的门生故旧。这分明蓄意造势!” 姚佳欣微微一笑:“皇上圣明烛照。”——十四福晋都看出来年家在为年羹尧造势,四爷陛下又岂会看不出来? 十四福晋沉默片刻,“娘娘还是小心些为上。这年家虽然是泥腿子出身,但如今也着实不可小觑。” 姚佳欣点头:“多谢福晋提醒。” 十四福晋笑了笑:“这前朝与后宫向来息息相关,不过咱们皇上内外分明,倒是无需多虑。” 是啊,四爷陛下不会让后宫影响前朝,所以从不重用皇后和太后母族,也同样不会让前朝影响后宫。年家人再有本事,也不见四爷陛下多宠爱年氏,只要惹了他不高兴,年氏还不是得被宁嫔管着学规矩? 亏她之前还有些担心小年糕会造成威胁,结果一个宁嫔就把她给管住了。 十四福晋压低声音问:“妾身听说,那位年贵人并不怎么得圣心。” 姚佳欣微笑着说:“其实也还好,皇上雨露均沾,对几个新人都是差不多的恩宠。” 十四福晋嘴角翘起,明明是不一样的家世门第,却是一样的恩宠,这也已经足以说明一切了。 “听说这年贵人姿容甚是绰约。”十四福晋笑着打趣。 姚佳欣点头:“的确颇有颜色。” 十四福晋笑道:“只不过太后很是不喜,她老人家只喜欢端庄和顺的女子。” 再不喜,以太后的身份地位,也不至于纡尊降贵去修理年氏。而年氏再蠢,也总不至于招惹到太后头上。 不过四爷陛下已经大半个月没召幸其他嫔妃了,那常在、海常在等人倒是还好,知道皇上是忙于朝政,只得暗暗祈祷皇上快点忙完朝政。 不过听宁嫔说,这些日子年贵人急得嘴角都长火泡了呢。 年贵人心里怕是很不服气吧? 四爷陛下忙于朝政,若是后宫全都冷落便罢了,可偏偏却没有冷落她这个贤妃。 这岂不是说明,在皇上心目中,只有她这个贤妃与众不同,年氏也好、海氏也罢,都只是不得圣心之辈罢了。 清澜殿,这会子年贵人心里又是焦急又是苦恼。因为她二哥托人送了家信入宫,若有机会,让她在皇上枕边美言几句,以成其愿。 年贵人苦笑不已,她已经大半个月没见到皇上了。更何况,即使她侍寝的时候,也跟皇上说不到三句话就被打发去围房了。 打心眼里,年贵人自然希望二哥能够征战沙场、建功立业,那样这个妹妹也能跟着沾光,兴许能混个嫔位。 只是入宫数月,她承宠的次数一只手都能数得过来过来,皇上圣意如何,她真真揣摩不透,只觉君威难测。 这个时候,宫女合璧甜笑着走了进来,屈膝道:“贵人,方才御前的人来传话,说皇上午后要来。” 年贵人脸色淡淡,“知道了。”就算御驾要来清澜殿,难道宁嫔还会让她见皇上不成? 然鹅…… 宁嫔身边的首领太监方朝恩笑呵呵来到了东偏殿,“传宁嫔娘娘的话儿,请贵人梳妆一下,速速前往正殿迎驾。” 听了这番话,年贵人露出了愕然的神色,旋即心头迸出惊喜,她连忙道:“有劳公公亲自传话,我换身衣裳,立刻就去!” 送走了方太监,年贵人立刻忙活活吩咐宫女:“赶紧把那身粉霞色的旗服找出来!”然后便快步跑到妆台前,打开胭脂水粉,一通装点。 约莫两刻钟后,年贵人云鬓花颜,腰肢摇曳来到了正殿,无论是模样还是装扮,都生生把海常在、汪常在给比了下去。 海常在得了宁嫔指点,穿着上愈发清雅柔和,而汪常在月份尚浅,不宜浓妆艳抹,且孕中反应,脸蛋有些憔悴的样子。 看着年贵人这满头珠翠,生生比主位宁嫔的装束还要华美,海常在暗自嗤笑,虽说宁嫔贤惠大度,但还没大度到这个地步! 果然宁嫔看到年贵人那小两把头满是金玉珠翠,顿时脸色有些阴沉:看样子本宫对年氏的“调教”还是太温和了啊! 宁嫔冷冷道:“最近皇上忙于军务,心情不是很好。待会儿你们都乖觉些,若是触了皇上霉头,有你们好果子吃!” 年贵人如何听不出,这宁嫔是专门冲着她训斥呢!心下泛起不忿,但想着皇上马上就要来,便生生忍下了,与汪氏、海氏一齐屈膝称“是”。 训斥敲打之后,宁嫔露出温和的笑脸都汪常在道:“你怀着身孕,不宜久站,还是坐下吧。” 正文 第三七九章、准贵人汪氏 宁嫔露出温和的笑脸都汪常在道:“你怀着身孕,不宜久站,还是坐下吧。” 立刻有宫女搬了一张椅子,就搁在宁嫔旁边,那椅子上还特意垫了柔软软垫和靠背。 “多谢娘娘。”汪常在柔声谢过,一手拢着小腹侧身坐下。 宁嫔温声细语关切道:“昨夜睡得可还好?今日可曾孕吐?” 汪常在柔声细细:“睡得倒是极好,饮食上只要不沾鱼腥,便不会孕吐了。” 宁嫔微笑颔首,“那就好。” 然后宁嫔才对年氏与海氏淡淡道:“你们两个也坐吧。” 给年贵人和海常在椅子便只是寻常的南官帽椅了,并无垫子和靠背。对于这样的待遇,海常在没有丝毫不满,她也忙陪着宁嫔一起关怀汪常在的身孕。 坐在这硬邦邦的椅子上,年贵人看着宁嫔与海氏都闻着那汪氏问长问短、问东问西,不禁有些不忿,汪氏不过一介小小常在,怀了身孕便娇贵得不得了。宁嫔甚至还发话,不许往清澜殿送鱼虾蟹! 一想到汪氏在她殿外吐了一地秽物,年贵人便气上心头,月事都迟了那么久,岂会不知是喜?这汪氏当日分明是故意恶心她!如今更是害得她连鱼虾都不能吃了! 似乎感受到了年贵人的愤意,宁嫔脸上带着笑容:“皇上子嗣不丰,汪常在如今怀有身孕,同住一宫,就应该都照顾和迁就她。日后你们俩若是也有了身孕,本宫也会叫汪常在多迁就你们的。” 听了这话,年贵人心道,这不过就是宁嫔的敷衍之词罢了! 海常在却连忙道:“娘娘言重了,汪姐姐有了身孕,是整个清澜殿的喜事。说什么迁就不迁就的,便是见外了。” 宁嫔微笑颔首:“若人人都能跟你这般懂事就好了。” 年贵人嗖地脸皮紫涨,宁嫔这话分明是在她说她不懂事! 若换了往常,汪常在早就牙尖嘴利地帮着宁嫔一起含沙射影,嘲讽年氏了。自打有了身孕,汪常在身子犯懒,也不愿生事,便道:“多谢海妹妹,多谢年贵人。” 汪常在本不想谢年氏的,但想了想,还是把礼数做周全了,省得被挑刺。 殊不知,汪常在这一句谢,反而气得年贵人都快岔气了,她被宁嫔所迫,吃不到鱼虾,汪氏居然还在一边说风凉话! 年贵人咬牙切齿,“也不晓得汪常在何时能不孕吐了!” 宁嫔挑眉:“妇人孕吐,也是因人而异,有人只是孕初害喜厉害,有人却整个孕中都闻不得荤腥。” 年贵人气结,难道汪氏生下孩子之前,她都不能吃鱼虾蟹了? 汪常在这个时候真不愿意惹怒年氏,便低声道:“宁嫔娘娘,其实婢妾已经不怎么害喜了。” 宁嫔正色道:“不怎么害喜,也就是还是有些害喜。你怀着龙胎,身子要格外小心,若再跟上次似的吐得那么厉害,着实伤身!” 听了这话,汪常在摸了摸自己尚未显怀的肚子,便不再坚持了。什么都没有自己肚子里这个孩子要紧,年氏要生气,既随她去吧!有宁嫔娘娘在上,年贵人也不敢做出太过分的举动。 这时候,皇上才终于来到了清澜殿。 宁嫔带着自己宫里三个偏位嫔妃起身迎接圣驾。 最近忙于西北事物,胤禛着实抽不出太多空暇,今日来清澜殿,除了看看宁嫔,也是想瞧瞧汪氏的如何了。 对于这个预料之外的子嗣,胤禛还是抱有很大希冀的,毕竟他已经打算舍弃年氏所生三子一女,一下子少了这么多子嗣,胤禛还是觉得很惋惜的。就在这个时候,汪氏有喜了! 如此可见,即使不让年氏生养,朕的子嗣也未必会少! 胤禛直接询问宁嫔汪氏的胎像,宁嫔忙细细回答,又笑着保证:“请皇上放心,嫔妾必定会竭尽全力照顾汪妹妹。” 对宁嫔,胤禛还是比较放心的。 年贵人见状,忙扬起娇柔的笑脸,娇滴滴道:“汪常在害喜,闻不得腥气,婢妾桌上都许久不见鱼虾了呢。” 这话里满是撒娇,又有些诉苦抱怨的意味。 胤禛蹙眉,朕倒是差点忘了,年氏很喜欢鱼虾蟹,只因体质虚寒之故,才不怎么用蟹。记得每每去年氏那里用膳,总被那气味冲得半点食欲也无,后来朕明言不喜腥气,这才不再朕面前上鱼虾。 这点让胤禛很是不喜,恬儿也喜欢鱼虾,却从不当着朕的面吃。 这个年氏,果然是自私自利惯了,处处只想着她自己! 胤禛脸色嗖地冷了下来:“这膻腥之物,气味不雅,就算清澜殿无人有孕,也该少用!” 这一瞬,宁嫔也才晓得,皇上原来恶膻腥啊!多年来,皇上的喜好从不外露,哪怕是枕边人也甚少知道,哪怕是伺候了多年的宁嫔也只晓得皇上饮食清淡而已。 宁嫔忙道:“皇上说得极是,身为嫔妃,就是要仪容整洁。” 胤禛点了点头,“以后好好教导年氏!” “是!”宁嫔端端正正应声。 一时间,年贵人脸皮发胀,心下懊恼,怎么好端端又惹了皇上不喜了?她喜吃鱼虾又怎么了?她用膳之后又不是不漱口!又不是满口鱼腥!她又没碍着谁!却被人在自己殿外吐了一地! 咬着嘴唇,年贵人强忍着委屈道:“婢妾明白了,汪常在有孕期间,婢妾不吃鱼虾便是了。” 看着年氏那张满是委屈之色的脸蛋,胤禛皱皱眉头,只是不吃鱼虾而已,怎么年氏一幅委曲求全的样子? 宁嫔见状,微微含笑:“皇上,汪常在也是打潜邸出来的旧人了,侍奉皇上也已经七八年了,如今又怀有身孕。嫔妾想为汪常在请封贵人。” 听了这话,汪常在不禁有些惊喜,虽然早先宁嫔娘娘也说过这种话,但没想到会来得这么快。 年贵人脸色嗖地一白,汪氏这个包衣贱婢现在就要与她平起平坐了?!年贵人心里一万个不服气。 胤禛略一思忖,道:“等分娩之后,再做晋封吧。” 听了这话,汪常在心里有些失望,终究她在皇上心中还是太没分量了。 年贵人却仍旧有些不甘,也就是说,等汪氏生下孩子,还是要封贵人?她得想个法子,早点封嫔,否则跟汪氏这等包衣出身的贱婢平起平坐,简直是莫大的耻辱! 宁嫔脸上带着微笑,“汪常在有孕辛苦,可否破例让她提前享用贵人的份例?” 这点小小要求,胤禛自然没有不允的,点头道:“也好,你回头禀报贤妃一声便是。” 宁嫔连忙点头称是。 汪常在连忙屈膝道:“多谢皇上恩典。”——汪常在松了一口气,这样一来,即使没有晋封,她也是板上钉钉的准贵人了。 胤禛淡淡“嗯”了一声,“好生养胎,若是缺了什么,只管跟宁嫔和贤妃说。” 这时候,苏培盛快步跑了进来,“万岁爷,怡亲王求见。” 正文 第三八零章、鞭打年氏 苏培盛快步跑了进来,“万岁爷,怡亲王求见。” 三军未动粮草先行,主理户部的怡亲王可说是已经忙到焦头烂额,这个时候求见,必有要事。 胤禛二话不说,便要起身回勤政殿。 宁嫔见状,赶忙起身欲恭送圣驾。一旁的年贵人却急了,皇上这一走,下回能说上话还不知是什么时候呢!想到此,年贵人便不再犹豫,上前道:“皇上,婢妾的二哥自幼习武,一直都盼着能为国征战,还请皇上允准!” 说着,年贵人噗通一声跪倒在了地上,满脸都是恳求之色,“还请皇上成全哥哥的一片忠心!” 这一席话,年贵人说得突然又急促,甚至都来不及阻拦。 宁嫔惊愕地瞪大了眼,这个年氏莫不是疯了?!身为嫔妃,竟敢干政?!不由的,宁嫔心中泛起恐慌,脸色也一瞬间白了!她是清澜殿的主位,奉皇上旨意教导约束年氏,结果却教成这般样子! 看到皇上那嗖地铁青的龙颜,宁嫔也急忙跪了下来,“嫔妾没能教导好年贵人规矩礼仪,还请皇上降罪!”说着,宁嫔重重磕了一个头,心里只恨不得掐死年氏! 方才年氏的举动来得太突然,胤禛有些出乎意料,回过神来,心中腾地便窜起怒意,这个年氏!果然心里就只有他们年氏一族的荣华富贵而已!! 若不是老十三有急事求见,朕真想好好训斥惩戒年氏一通! 胤禛冷冷对宁嫔道:“那就加倍严厉管束!” 撂下这句话,胤禛拂袖而去。 年贵人愕然看着皇上含怒远去的背影,心中泛起了不安,皇上好像……很生气的样子。她又惹皇上不喜了吗? 可是——二哥弃笔从戎,请战西北,想要为国进忠,又何错之有? 年氏咬着嘴唇,眼中有些不服气。 看着皇上已经走远,年贵人这才失落得站起身来,才刚站直了身子,忽的便见一个巴掌朝她侧面袭来!! “啪!!”的一声,响亮的耳光响彻清澜殿。 这一巴掌力气极大,直扇得年贵人娇小身子随之一个趔趄,噗通一声,便倒在了坚硬的方砖墁地上。 年贵人只觉得脑袋里“嗡”地一声,仿佛马蜂炸了窝,又好似被烈火浇面,半边脸都火辣辣疼得厉害!连带着牙齿都隐隐作疼,口中有丝丝腥甜。 数息之后,年贵人才明白方才发生了什么! 年贵人惊怒交加,抬头看着也同样一脸怒容的宁嫔,眼中有些不可置信,“你……你居然敢打我?!”——从小到大被千万娇宠的年贵人别说是挨耳光了,连汗毛都不曾被伤过! 这是年贵人有生以来,第一次挨打、第一次被掌嘴。 年贵人捂着已经肿胀起来的半边脸,气呼呼道:“宫里的规矩,连宫女都不许打脸,你居然敢打我的耳光?!” 宁嫔气得一幅恨不得杀人的样子,“规矩?!原来你还晓得宫里有‘规矩’二字?!那本宫倒是要问问你,后宫干政是什么罪名?!皇上没有立刻下旨将你打入冷宫,只让本宫加倍严厉管教,已经开了天恩了!!” “本宫打你耳光,那也是奉旨管教!!”宁嫔冷冷呵斥,眼神跟刀子似的,只恨不得将这年氏给生生凌迟了! 宁嫔居高临下,指着年氏怒斥:“本宫已经忍你很久了!一进宫便整日风骚浪荡,竟追在御驾后头去勾引皇上!什么汉军旗书香门第?窑子里的姐儿都没你下贱!!” 年贵人到底长于富贵之家,何曾听到过这等污言秽语?登时一张脸紫涨发黑,羞愤气恼涌上心头,心口顿时一阵闷疼,一瞬间竟险些气得撅过去! 宁嫔却还远远没骂够,她指着殿外扬声道:“你不是很会勾引皇上吗?皇上还没走出太远,怎么不追了?!去追上去再勾引一次给本宫瞧瞧啊!” “我——”年贵人气喘急促,她捂着那剧烈起伏的胸口,只觉得眼前的宁嫔此刻竟是如此狰狞可怖。 “贱人!!”宁嫔恨得牙根痒痒,皇上最近本来就心情不好,皇上若是因此迁怒与她,这清澜殿上下才真真是没好日子过了! 宁嫔眼里冒火:“你这小娘生的贱人也配封为贵人?!本宫这清澜殿都被你给染了下贱骚气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本宫养了一只狐狸畜生呢!!” 说着,怒不可遏宁嫔拍案道:“来人!取藤条!给本宫狠狠打这个不知廉耻的畜生!!” 宫中的规矩是不许动用私刑,哪怕宫人犯了错,也必须交给慎刑司处置,更遑论是嫔妃了。然而,皇上临走前,命宁嫔加倍严厉管束。而用刑也是一种管束方式。 所以宁嫔才敢直接动刑!! 藤条质地坚韧、弹性极佳,因此打到人身上会有剧烈的疼痛,但即使以最大力气抽打,也并不会伤筋动骨,只伤皮肉而已。因此一直被用来惩罚不听话的孩子或者学生。 宁嫔一声令下,两个体壮的太监立刻将着瘦小的年贵人从地上架了了起来,毫不怜香惜玉便直接给摁在了一旁的春凳上! 年贵人惊恐中这才回过神来,宁嫔居然要对她动用私刑!!年贵人吓坏了,她急忙挣扎,然而太监的力气极大,死死摁住了她,让她无法动弹分毫! “你不能这么对我!!”挣扎不得的年贵人惊吼道,然后年贵人瞪圆了双眸,那眸中满是惊惧。因为她看到林嬷嬷已经持着藤条走到了春凳前,扬起那细长的藤条! 在年贵人的惊愕与恐惧中,那藤条高高扬起,狠狠落下! “啪”的一声闷响,藤条落在了年贵人的后臀上! “啊!!”后臀上的剧烈疼痛,让年贵人惨叫了起来,疼得她小脸转瞬煞白。 林嬷嬷虽是女人,手上的力气却一点也不比太监小,她手中的藤条一下下不间断地重重甩在年贵人的后臀上。 “啊!!住手啊!”年贵人惨叫着嘶喊,“我是贵人!是皇上嫔妃,你们居然敢……啊!!” 然而行刑的林嬷嬷仿佛根本听不见这哀嚎似的,凛冽的藤条毫不犹豫、毫不迟疑,一记接着一记狠狠甩下! 年贵人奋力嘶吼、奋力挣扎,然后都只是无济于事。 年贵人不住地惨叫着,声嘶力竭,喊得声音都哑了,这疼痛来得太急促太剧烈!疼得年贵人里的泪水哗哗淌着。 起初年贵人还不住地申斥怒骂,但十几藤条不间断鞭打,打得她疼痛难耐,打地她再也不复往日骄傲自负的模样,口中哭喊着:“不要打了,我知道错了!!” 林嬷嬷这才暂且停了手,她看向宁嫔,露出请示之色。 宁嫔看着梨花带雨、楚楚可怜的年氏,脸上没有丝毫怜悯,她毫不犹豫冷笑着吩咐道:“接着打!” 宁嫔的吩咐对年贵人而言不啻是地狱,她吓得脸色惨白,急忙哭喊着求饶:“宁嫔娘娘饶了婢妾吧!婢妾知道了错了!” 宁嫔发出了“呵”的冷笑,她上前,一手抬起年氏那泪水横流的脸蛋,一边脸还紫涨高肿,这幅样子哪里还有平日里那副自以为是的狐媚姿态? 宁嫔死死捏着年氏尖尖的下巴,居高临下俯视年氏,冷冷问:“那就说说,你错在哪儿了?” 年贵人眼泪滚滚,呜咽道:“婢妾、婢妾……不该干政。” “还有呢?”宁嫔脸色更显狰狞,声音冷漠。 年贵人咬了咬嘴唇,忍着心中强烈的屈辱,低声道:“婢妾不该……不该勾引皇上。” 正文 第三八一章、高小荷 年贵人咬了咬嘴唇,忍着心中强烈的屈辱,低声道:“婢妾不该……不该勾引皇上。” 宁嫔冷笑着,更加捏紧了年氏的下巴,迫使年氏抬起头与她对视:“你可知道,你是个下贱坯子、放荡贱人?” 这等污言羞辱,直教年氏心中羞愤难耐,但藤条带来的剧痛让她痛不欲生,只得忍着强烈的羞愤道:“婢妾知道了,婢妾以后会改的,求宁嫔娘娘饶了婢妾这次吧。” 宁嫔“嗤”地冷笑一声,“只有知错才能改错。你可真的知错了?” 年贵人含着泪花,呜咽着道:“婢妾真的知错了!” 宁嫔愉悦地打量着年氏这张狼狈的脸蛋,“那就大声告诉本宫,你是个下贱坯子、放荡贱人!” 年贵人泪眸愕然看着宁嫔,竟然要让她自己说出那等自辱之言!这简直是自己掌自己的脸? 见年贵人半晌不言,宁嫔脸上笑容瞬间散尽,露出了冷漠而狰狞了脸孔:“不说是吗?看样子本宫给你的‘惩戒’还不够啊!” 说着,宁嫔冷冷吩咐:“林嬷嬷,给本宫接着狠狠打!!” “是,娘娘!”林嬷嬷立刻再度扬起了藤条,老脸上浮现狰狞之色。 年氏瞬间吓得魂不附体!不!她不要挨打了!那藤条比刀子还要狠厉,从皮到肉仿佛给生生撕开扭碎!简直是地狱般的折磨! “不!不要!!”年贵人用嘶哑的声音疾呼求饶,“娘娘饶了婢妾吧!” 年贵人再度泪水滚滚,满脸都是哀求。 宁嫔冷笑着居高俯视,“那就大声说出来,你到底错在哪儿?!” “我——”那样难以启齿的话,直叫年贵人羞愤欲死,然而林嬷嬷还高举着藤条,只要宁嫔一声令下,立刻便要再度打在她身上。 年贵人咬了咬嘴唇,打落牙齿和血吞,含泪道:“婢妾……是下贱……下贱坯子……是、是浪荡……贱人。” 这一瞬,年贵人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竟然会说出这样的话!她只恨不得此刻就死去! 宁嫔却仍然不满意,他捏着年贵人下巴,厉声吼道:“大声点!本宫没听见!!” 年贵人眼泪簌簌,合上眸子,仿佛是豁出去一切似的,大声喊道:“婢妾是——下贱坯子、浪荡贱人!!” 一瞬间,宁嫔的脸上宛若冰雪消融,露出了温婉而和蔼的笑容,“知错了就好。” 这声音温柔细细,仿佛母亲在呵护幼童,语气里充满了宽恕的意味。 她松开了捏着年氏的下巴的手,取出绢帕仔细擦了擦,然后便像是丢脏东西的时候将那帕子丢弃脚下。 年贵人的下巴却还残留着嫣红的指头瘀痕,可见宁嫔方才捏得多么用力。 而年贵人却并不觉得下巴吃痛,因为后背与后臀那剧烈的疼痛早已盖过了一切,甚至盖过了她的尊严、她的骄傲。 年贵人颓然垂下头,泪水吧嗒吧嗒掉,仿佛是一只被玩坏的布偶娃娃。 宁嫔已经恢复了往日里温婉和气的面孔,她忙吩咐道:“去把本宫屋里那两瓶白玉祛痕膏取出来,赐予年贵人。这个年轻娇嫩的身子,可不能留下伤痕。” 然后又吩咐太监连春凳带年贵人一并抬了出去,抬去了东偏殿。 海常在和汪常在早在宁嫔发作之初,瞧着形势不妙,便悄然退下了。 只是汪氏到底好奇年氏如何了,便去了海常在西偏殿,开着窗户,瞅着正殿的动静。 正殿的殿门虽然紧闭着,但是里头传出来的年贵人的惨叫哭喊声还是传了出来。 汪常在心中冷笑,这下子年氏可算见识到宁嫔娘娘的手腕了! 海常在听着这个声音,又是痛快,又是有些不安,忍不住低声道:“宁嫔娘娘一气之下,该不会把年贵人打个好歹来吧?” 汪常在笑了:“你放心,娘娘心里有数。” 想着临走前,宁嫔那可怖的脸色,海常在还是有些担忧。 正在这时候,正殿殿门打开了,只见两个太监抬着春凳走了出来,那春凳上赫然趴着年贵人! 远远只瞧见年贵人的后背上已经渗出嫣红的血渍!海常在心惊不已,这还叫心里有数!对嫔妃私自动刑,而且还打得这么狠!宁嫔素日里那样温和,没想到也是一号狠人啊! 汪常在淡淡道:“只是被藤条打了几下而已,只是皮肉伤,不碍事。” 海常在勉强扯出个笑脸,着还叫“不碍事”? “既如此,我就回后殿歇息了。”汪常在面带微笑,翩然告辞。 海常在忙亲自将汪氏送出西偏殿的殿门,目送她远去之后,不禁看了看东偏殿。此番宁嫔发作得太厉害,她还是离年氏远点儿吧,省得被牵累到。 看着东偏殿端出血水,海常在心跳慢了半拍,吓得脸色发白,急忙便跑回了自己殿中,殿门和窗户都关得严严实实,再也不敢多看一眼。 东偏殿中,伺候年贵人上药的宫女暮云与合璧脸色俱是双双煞白。方才二人也在正殿中,面对宁嫔狂风暴雨般的发作,二人都早已吓得呆若木鸡,眼睁睁看着年氏受罚受辱,一声不敢吭。 而年氏趴在床上,双眸空洞,只簌簌掉泪,一语不发。 合璧看着年贵人此时此刻的模样,心道再这么下去,前景不妙的又何止是贵人一人?年贵人出言干政,已经触怒了龙颜,日后只怕再难得宠了。 想到此,合璧咬了咬嘴唇,看着正在给年贵人缠纱布的暮云,心里有了计较。 正殿中,宁嫔心头的郁结一扫而空,此刻一脸舒畅。只是宁嫔也晓得自己这么做是有些后患的,得赶紧处理妥当才是。想到此,宁嫔吩咐道:“替本宫重新梳妆,本宫要去一趟碧桐书院。” 正梳着头,太监方朝恩进来禀报:“娘娘,东偏殿的宫女合璧求见。” 宁嫔眼角一瞥:“合璧?” 方朝恩笑着说:“就是那个长相俏丽,笑起来挺甜的丫头,原叫小荷,姓高氏。” “是她呀。”宁嫔笑了,那个想个一门心思想爬床的宫女啊。这种宫女在宫里很常见,年氏蠢,竟看不出来。这高小荷倒是有些来历,云常在是她的表姐,高太贵人是她的姑母。也算是内务府世家之女了。 “让她进来吧。”宁嫔淡淡道,这高小荷怕是想要求她栽培。汪常在有喜不能侍寝,这个时候她正缺个能用的漂亮宫女。 正文 第三八二章、魔鬼宁嫔(上) “奴才合璧给娘娘请安!”一进殿中,合璧便噗通跪下,重重磕头。 宁嫔居高临下打量着这个谦恭匍匐在地的宫女,那身躯还隐隐有些颤抖,她嘴角一翘,知道怕就好。 宁嫔慵懒地抚了抚鬓角:“抬起头来。” 合璧这才小心翼翼抬起自己的小脸。 小巧玲珑的鹅蛋脸,未施脂粉,却依然粉白玉嫩,一双柳眉不画而弯,一双小嘴儿不点儿朱。宁嫔看在眼里,心下满意,的确是个美人坯子,若是再好好打扮一下,丝毫不逊色云常在。 “本宫记得,你原来就叫小荷?”宁嫔微笑着问。 合璧点头:“是。” 宁嫔淡淡道:“年氏给你改这个名字虽说也不错,但跟姓氏连起来就有些不顺口了。” 合璧心中一紧,宁嫔娘娘果然对她的来历一清二楚。 宁嫔复又笑了:“不如本宫给你改个名字吧。” 听了这话,合璧大喜,连忙咚咚磕了两个头,磕得眉心都通红了,那张脸蛋更是激动得都泛红了,宁嫔娘娘这分明是要栽培她的意思啊! 宁嫔莞尔一笑,“小荷……小荷才露尖尖角。”宁嫔顿了顿,唔了一声,“树阴照水爱晴柔,不如你就叫晴柔吧。” 合璧……不,晴柔连忙再度磕头:“奴才高晴柔多谢娘娘赐名!” 宁嫔笑着颔首,“你若是好生打扮一下,会更赏心悦目的。”说着,宁嫔吩咐身旁的宫女,“去取宫粉胭脂和黛粉,赏赐给晴柔。” 晴柔又再度谢恩不迭。 心下大喜的晴柔倒是没忘了自己次来的目的,“奴才还要一事要禀报娘娘。” “哦?”宁嫔露出疑惑之色。 晴柔低声道:“年贵人身边的伺候的暮云……就是原本叫云儿那个宫女,好几次都故意在年贵人跟前提及贤妃娘娘,似乎是蓄意想让年贵人妒恨贤妃娘娘。” 听了这番话,宁嫔脸色一沉。 此次新晋入宫的四个新人,年氏位份是最高的。而年氏身边却出现这么个蓄意挑唆的…… 以当时的预料来看,年氏极有可能得宠。 若年氏得宠,敌对贤妃,那对谁是最有利的呢? 宁嫔立刻就想到了一个人,她看着紫禁城的方向,眼神冰冷。 看样子那位还没放弃啊! “你随本宫去一趟碧桐书院!”宁嫔立刻道。 碧桐书院。 姚佳欣也才刚刚午睡醒,正想出去遛弯吹风,好清醒一下,宁嫔便来了。 只得打起精神接见。 听到宁嫔温言柔语,缓缓禀报,娓娓道来。 姚佳欣的脑子里已然被“卧槽”二字刷屏。 卧槽! 年氏居然敢干政!老娘这么得宠都不敢诶! 卧槽! 宁嫔居然用藤条鞭打年氏! 打得年氏哭得稀里哗啦,年氏还承认自己是“下贱坯子”、“放荡贱人”! 卧槽啊! 没想到宁嫔居然有鬼畜调教的本事! 姚佳欣看着宁嫔那温柔和善的脸庞,心中忍不住吐槽:你是魔鬼吗? 这样的魔鬼手段,除了“卧槽”二字,还真是无以形容她此刻内心的惊讶、惊喜、惊异和惊诧! 发明了“卧槽”二字的人,真真是人才啊! 至于哪个叫做晴柔的宫女所提供的消息,就简直是不值一提了。 不就是有个宫女可疑,似乎是故意挑唆年氏妒恨她吗? 丫的就算不挑唆,难道年氏就不妒恨她了? 那个晴柔的宫女颇有几分颜色,她跪在低声小声道:“年贵人一直认为,当初在汇芳馆生病是被您害的,还有之前被裁撤绿头牌,年贵人也笃定是您让宁嫔娘娘做的。” 姚佳欣:……这是有被迫害妄想症啊!! 她险些要翻白眼,但还是忍住了,她可是端庄娴静的贤妃娘娘,怎么能翻白眼呢? 嘴里发出了“呵呵”两声皮笑肉不笑的声音,转脸笑着对宁嫔道:“还是你会管教人,经此一遭教训,年氏肯定会乖觉不少。” 年氏居然会服软,服软到承认自己是贱人荡妇。啧啧! 有句话说得好,能动手就别哔哔。 打,那是最管用的手段。 若是不管用,那是打得轻了! 这条手段适用于一切年龄段。 面对贤妃娘娘的赞许,宁嫔露出羞涩的神色,“贤妃姐姐过奖了,嫔妾也只是稍微管教一下而已。也是那年贵人身子骨太娇嫩,才打了十几藤条,就深刻认识到自己的过错了。” 十几藤条啊,听着是不多。 但是藤条这东西打人贼疼! 又是当成鞭子一般抽人,那定是非同一般的疼。 姚佳欣忽然想起来新加坡的鞭刑了,那也是藤条做成的鞭子,据说一鞭子下去,皮开肉绽,五大三粗的壮汉都得疼得哭爹喊娘,多打几鞭子都能疼晕过去!当场休克。 当然了,宫里的藤条还没那么粗那么长,打得也没那么狠,而且年氏是穿着衣服挨打,受的伤其实也就是点皮肉伤,养几天就没事了。 但这份疼痛,绝对足以让年贵人痛彻心扉、记住一辈子。 啧啧,年氏貌似才十四岁吧? 未成年人啊,经历这等身体疼痛和心灵羞辱,估摸着要留下心理阴影了。 姚佳欣忽的想起宁嫔宫里还有个怀孕了的汪常在,连忙问:“没吓着汪氏吧?” 宁嫔笑了:“嫔妾怎么会让汪常在看到这些场面?”——而且汪氏也没那么胆小,她若是看在眼里,只会拍手称快。 姚佳欣安心地点了点头。 宁嫔又忙请示道:“贤妃姐姐,那……那个暮云该如何处置?” 姚佳欣沉吟了片刻,道:“其实也不打紧,盯着便是了。” 宁嫔微微一笑,“嫔妾明白了。”暮云不过就是个小卒子,杀了也没什么好处,不如留着,看她会跟什么联系,顺藤摸瓜,或许能有更大收获呢。 入了夜,四爷陛下一脸疲色地来到了碧桐书院。 姚佳欣见状,连忙上去伺候着宽衣,一边飞快禀报:“今儿午后宁嫔来了。为着年贵人的事儿,宁嫔气坏了,还叫人用藤条打了年氏好几下呢。”——这事儿动静那么大,注定是瞒不过四爷陛下的,与其等流言传到御前,被添油加醋,还不如主动禀报,还能美化一下。 宁嫔特特跑来她这里,显然也是求她帮忙善后的意思。 胤禛忍不住哼了一声,“是该叫她好好涨涨记性了!”——先前还只是举止不端,如今竟敢干政了! 姚佳欣忙柔声道:“宁嫔也是气坏了,这才做出不合宫规之举。” 胤禛摆了摆手,“是朕让她管教年氏的!虽说动了藤条,有些不合宫规之处……罢了,既然宁嫔打都打了,大不了朕不降年氏的位份了,让她思过便是。” 合着四爷陛下原本还打算降年贵人的位份? 降成年常在?? 姚佳欣沉思了一下,狠狠揍一顿好,还是降为常在好呢? 她觉得还是揍一顿比较解气。 姚佳欣笑了笑:“宁嫔也是一时冲动,这不刚打完就跑来这里请罪了。” 胤禛淡淡“嗯”了一声,“是年氏举止太放肆,不怪宁嫔冲动。” 姚佳欣安心一笑:宁嫔鞭打年氏一事,算是成功揭过了,日后年氏就算告状,也告不赢了。 正文 第三八三章、魔鬼宁嫔(下) 这一天,对年贵人而言,应该是这辈子最黑暗的一天了。 身体和心灵上双重折磨,让年贵人彻底崩溃。 年贵人趴在东偏殿的床榻上,低低呜咽着,就这么一直哭着,生生哭累了,带着泪痕睡去。 一觉醒来,已经是日暮西斜时分。 后背上传来的痛觉,依然是那么清晰。年贵人脸上还残留着干涸的泪痕,一双桃花眼已经红肿,一张小脸惨白得没有血色,看上去是那么娇弱楚楚,可怜不胜。 刚刚回到清澜殿的宫女晴柔端着温水走了进来,服侍年贵人洗了脸,低声道:“小主,晚膳已经准备好了,奴才给您端进来吧?” 年贵人咬了咬发白泛青的嘴唇,用沙哑低弱的声音道:“我不想吃。” 然后,被子底下却传出了咕噜的声响。 这昭示着这个身体的主人已经很饿了。 晴柔装作没听见,柔声劝慰:“您身子正虚弱,怎么能不吃饭呢?今儿的晚膳很是精致呢,奴才服侍您稍微用些吧。” 年贵人咬着嘴唇,没有说话。 晴柔知道这是默许了,便在床头支开一张小桌子,将几道精致的小菜一一从食盒中取了出来。 一叠白白净净的饽饽卷子,一碗红豆莲子粥,配一荤一素一汤三道菜,分别是荷叶粉蒸肉、清炒大叶芹和鸽子汤。尤其是那道鸽子汤,是加了红枣、枸杞、桂圆、党参,最能补气益血,最适合病后或者伤后之人服用。 闻着饭菜的香气,年贵人不禁更饿了。 晴柔忙先端起红豆莲子粥,吹了吹热气道:“贵人先喝口粥,润润喉吧。” 熬得软烂的红豆莲子粥一勺勺送进年贵人口中,素来挑食的年贵人今儿也不嫌弃菜色了,一声不吭大口吃着。 很快,小桌子上的饭菜便享用了泰半。 吃饱喝足之后,年贵人这才想起,那鸽子并非贵人份例里食材,忍不住问:“这鸽子汤……” 晴柔一边收拾着饭桌,一边儿道:“小主放心,奴才特意打点了膳房,让掌勺公公给您每日烹一盅补气血的鸽子汤。” 年贵人想着自己背上的伤痕,不由咬住了嘴唇,沉默以对。 正在这时候,林嬷嬷板着脸走了进来。 年贵人一看到林嬷嬷,身子不由地颤抖了一下,身躯瑟缩,仿佛受到了极大的惊吓。 林嬷嬷的目光瞥了榻上趴着的年贵人一眼,不疾不徐屈膝行了一礼,“宁嫔娘娘来看望贵人了。” 话音刚落,便听得吱呀一声,太监方朝恩弓着身子扶着宁嫔的手,走进了年贵人的内室。 看到宁嫔的一瞬间,年贵人控制不住地簌簌颤抖了起来! 此刻,在年贵人眼中,宁嫔简直就是个恶魔。 年贵人脸色煞白,牙齿咯咯咯打颤,她忽的想起,自己见了宁嫔应该行礼才对!便强忍着后背的疼痛,撑着爬了起来。 宁嫔却微微一笑,快步上前,一只手轻轻摁在年贵人的肩膀上,“受了伤,就不要拘礼了。” 宁嫔笑容和蔼,话语也分外温柔,但年贵人并没有得到安抚,反而更加惊恐,双眸颤抖,红肿的眼睛里再度有了泪花。 “宁、宁嫔娘娘……”年贵人声音颤抖。 宁嫔抬起那带着金累丝护甲的手,抚摸着年贵人那苍白而细腻的小脸蛋,“瞧你这样子,可真是惹人怜爱。” 宁嫔满脸都是怜香惜玉的神色,她的手温柔无比地抚摸着年贵人的脸颊。 宁嫔愈是温柔,年贵人越是惊惧,一时间吓得魂不附体,生恐宁嫔突然反手给她一个耳光,或者是再让林嬷嬷毒打她一顿! 年贵人眼泪簌簌滚落,“宁嫔娘娘……婢妾真的知错了!求您宽恕。” 宁嫔脸上露出了心疼的神色,“你要是早这么懂事,本宫又怎么舍得打你?” 年贵人身子已经在簌簌颤抖,她急忙哆嗦着道:“是,从前都是婢妾太不懂事了。” 宁嫔含笑颔首,“这宫里人人都晓得,本宫是最会疼人的了,平日里莫说打人了,连重话都很少说。今日打你在身上,本宫也是心疼得很啊!” 宁嫔叹着气,满是怜悯之色。 年贵人身子颤抖地更加厉害了。 “你放心,”宁嫔的声音温柔涓涓,像是慈母一般,“只要你以后乖乖的,本宫自会疼你。” 年贵人急忙点了点头,一幅乖巧模样。 宁嫔微笑颔首,“你这几日暂且就好好呆在偏殿养伤,若是缺了什么,只管使唤晴柔去正殿告诉本宫。” 听了这话,年贵人不由一怔,晴柔是谁啊? 宁嫔忙指着旁边那宫女道:“就是你身边的合璧,这个名字不好听,本宫给她改了名了。” 年贵人有些怔怔,她不大理解宁嫔给她身边宫女赐名的用意,她也不敢追问,急忙道:“娘娘改得极好。” 宁嫔笑容可掬,“你只管好好养伤,等身子养好了,才能承宠。” 一听“承宠”二字,年贵人身子又是一颤。 宁嫔又道:“虽说皇上发话,叫敬事房撤下你的绿头牌。但是你放心,等你养好了身子,本宫自会为你求情。” 听了这话,年贵人一脸绝望,皇上撤了她的绿头牌?!这可与当初宁嫔裁撤绿头牌截然不同,这表示……皇上已经厌弃了她吗?! 看着年氏那一脸的绝望,宁嫔愉悦地笑了。 “别担心,这只是一时的。”宁嫔甚是和蔼地安慰着年贵人,“皇上重视规矩,你一时糊涂干政,皇上总要略施薄惩。就跟本宫打你是一样,都是为了你好。” 想到那顿毒打,年贵人身子瑟缩成一团儿,可怜兮兮的。 宁嫔温柔细细道:“只要乖乖的,知错改错,不论皇上还是本宫,都会宽恕你的。” 年贵人飞快点头,用颤抖的声音道:“婢妾一定乖乖的,婢妾以后什么都听娘娘的!” “安慰”了年贵人一通,宁嫔便离开了东偏殿。 见宁嫔终于走了,年贵人颓然软倒在了榻上,仿佛被抽空了所有力气。皇上已经厌弃了她,宁嫔又如此可怖……她以后该怎么活下去啊! 年贵人咬着嘴唇,再度簌簌落泪。 正文 第三八四章、强扭的瓜不甜 随着年贵人身体渐渐康复,前朝对于西北一事的安排也已经尘埃落定。 四爷陛下钦点怡亲王允祥为征西大将军,讨伐策妄阿拉布坦,并驳回了年羹尧“弃笔从戎”折子。年家的一系列造势安排,都是白忙活一场。 在后宫的年轻嫔妃们翘首以盼中,皇上终于恢复了往日的召幸。 只不过年贵人受了伤,兰答应病体未愈,都不能侍寝。故而“温柔体贴”的宁嫔趁着皇上驾临清澜殿,特特命宫女晴柔奉茶,并强烈举荐枕席。 于是,清澜殿便多了一位官女子。 过了没多久,官女子高氏被晋为答应。 然后,宁嫔便带着这位身份焕然一新的高答应来到碧桐书院请安。 记得上次见到高答应的时候,她还是伺候年贵人的一个二等宫女。如今摇身一变,也成为后宫嫔妃的一员了——虽然还只是最末等的答应。 这女人打扮跟不打扮,着实是相距甚远。记得那日这晴柔前来揭发,在姚佳欣的印象里,还只是个标志些宫女,没想到换上光鲜的衣裳,脂粉略施,便已经是一个千娇百媚的美人儿了。 “答应高氏参见贤妃娘娘!”新晋的高答应恭恭敬敬行礼。 姚佳欣笑着点头,对宁嫔打趣道:“你倒是好眼光。”——从宫女里发掘出了这么一位美人儿。 宁嫔笑容可亲:“贤妃姐姐有所不知,这高答应是云常在的表妹,还是高太贵人的亲侄女,这内务府高家出美人啊。” 高家?姚佳欣一怔,不由想起了乾隆朝第一位皇贵妃——慧贤皇贵妃了。难不成与这位高答应是同族?啧啧,这个高氏——搁在四爷陛下后宫,只能当个答应,日后撑死也就是个常在贵人之流,可真是同人不同命啊。 姚佳欣问:“那年贵人……”这高氏先前可是伺候年氏的宫女,以年氏的性子,能够忍受昔日婢女,如今也与她一般成为清澜殿的偏位嫔妃? 宁嫔笑了,笑容中带着得意之色,“贤妃姐姐放心,如今年贵人可懂规矩了。” “哦?”姚佳欣露出了好奇的神色,被宁嫔一顿藤条,年氏居然学乖了?? 高答应温顺一笑,道:“年贵人对婢妾很是和气呢。” 曾经的年贵人可当真不好相与,但如今的年贵人已经被宁嫔吓破了胆,整日瑟缩在偏殿,什么事儿都不敢惹。高答应心道,这位宁嫔娘娘的手腕可真真是不可小觑啊。 宁嫔又道:“嫔妾已经向皇上为年贵人求了情,年贵人的绿头牌已经挂回去了。” 宁嫔做主位做到这个份儿上,也算是无可挑剔了。姚佳欣笑了,宁嫔这一求情,就更会让四爷陛下觉得宁嫔为人宽和。 正说着话,王以诚快步进来禀报:“娘娘,懋嫔求见。” 姚佳欣忽然想起一件事,搬出万方安和避疾的兰答应貌似日前已经痊愈,敬事房也把兰答应绿头牌挂回去了。只怕懋嫔是这事儿来的。 姚佳欣蹙了蹙眉。 宁嫔见状,笑着说:“嫔妾听郭贵人说,这兰答应温柔乖巧,不如就让她去嫔妾宫里吧。” 姚佳欣笑了:“你宫里已经住了一个贵人、两个常在一个答应了,不嫌多啊?” 宁嫔笑靥明媚:“人多热闹,嫔妾喜欢热闹。” 姚佳欣略一忖,宁嫔那儿虽然拥挤,但想来兰答应还是乐意的。 于是她欣然允诺,然后亲口告知懋嫔,你来晚了,宁嫔已经把兰答应给讨走了。 瞬间懋嫔一张老脸都青了,“宁嫔妹妹宫里已经有那么多年轻漂亮的,怎么竟还要与本宫争抢一个兰答应?!” 宁嫔含笑款款:“懋嫔姐姐说‘争抢’便是不讲理了,当初可是姐姐你舍弃了兰答应,把她从万方安和赶了出去。” 懋嫔脸色涨红,强词夺理道:“她……她那是出去避疾!如今病好了,自然应该回万方安和!” 没用的时候一脚踢出去,有用了便要接回来。懋嫔这人还真是……姚佳欣摇了摇头,“好了,你们别争了!” 姚佳欣正了正脸色:“俗话说得好,强扭的瓜不甜!还是问问兰答应自己,愿意去哪个宫吧!” 懋嫔露出不满之色,“哪能让她一个小小答应挑拣主位?这岂不是乱套了?!” 姚佳欣腹诽:看样子懋嫔也清楚自己对人家刻薄啊!若是让兰答应自己选,她肯定不乐意回万方安和。 懋嫔急忙道:“娘娘,宁嫔的清澜殿已经原本就住了年贵人、汪常在和海常在三个,如今又添了一个高答应,前殿后殿偏殿都住满了!反倒是嫔妾的万方安和还空落落的呢。” 姚佳欣无语,你要是不把兰答应赶出去,岂会空落落的? 懋嫔又道:“若宁嫔非要抢嫔妾宫里人,除非她用高答应交换!” 交换你妹的!这是大活人!你当是在玩好友买卖呢! 侍立在宁嫔身侧的高答应露出了紧张兮兮的神色,宁嫔固然是厉害角色,但只要不与她作对即可。而这位懋嫔娘娘才真是刻薄寡恩之人!她宫里死了一个春氏,撵走一个兰氏!高答应可不想做第三个倒霉答应! 高答应可怜兮兮看向宁嫔,“娘娘——” 宁嫔皱了皱眉头,她看着一幅无赖样的懋嫔,倒真有些头疼了,便看向贤妃:“还是请贤妃姐姐做主吧!” 姚佳欣:……mmp 忽的,她脑子灵光一闪,便淡淡道:“既然僵持不下,那就让兰答应继续住在含晖阁吧!搬来搬去的也是费劲!” 懋嫔杵着脸,一幅仍然十分不满的样子,“娘娘!” 姚佳欣无奈地摆了摆手:“好了,这兰答应才刚病愈,也不宜来回搬迁,先让她在含晖阁将养着吧!” 反正先拖着就是了。 “本宫乏了,你们都退下吧。”姚佳欣不容分说,便直接端起茶盏,表示送客。 懋嫔走出碧桐书院,愤愤瞪着宁嫔武氏。 宁嫔却露出了温婉的微笑,“贤妃娘娘说得对,强扭的瓜不甜。懋嫔姐姐何必强求?这宫里年轻漂亮的宫女多了去了,姐姐何必执着于兰氏?” 这话让懋嫔心下一动,忽的又想到,皇上好几月都不见得去她那儿一次,她就算是想举荐宫女枕席,也没机会啊!懋嫔老脸上满是苦恼之色,她曾经举荐过宫女玉珠,只可惜是个废物,不但不能取悦皇上,反而惹了皇上不喜! 这一刻,懋嫔真想问问宁嫔是怎么把高答应举荐上龙床的。却又不肯对宁嫔低头求教。懋嫔愤愤跺了跺脚,拂袖而去。 看着懋嫔愤然远去的背影,宁嫔露出了愉悦的笑容。 让自己厌恶的人吃瘪,果然令人心旷神怡。 正文 第三八五章、甜心午餐 紫禁城,景仁宫的一处暗房。 这里没有窗户,没有一丝光线可以照射进来,明明已经是秋日,这里却分外闷热。——因为有一盆炭火烧得滚烫,将那烙铁烧得通红。 “啊!!——” 凄厉的惨叫声,仿佛要震破耳膜。 叫声伴随着一股子微焦的肉香。 一个披头散发,浑身伤痕累累的女子瑟缩着蜷缩在角落里,大吼大叫:“我都已经招供了!我没有在娘娘的药里动手脚!我只是听从皇上的旨意,将娘娘一举一动上报罢了!!” 蕙纕姑姑手持着通红烙铁,炭火的红光映得她一张脸愈发狰狞,她咬牙切齿,一幅择人而噬的可怖模样,“我还真没想到,你倒是挺能熬刑的!” 蕙纕姑姑扬起通红的烙铁,冷笑连连:“我倒要看看,你还能嘴硬到什么时候!” “啊!——”惨叫声再度响起。 浓浓的肉香在这狭小的暗室内弥漫开来。 很快,一份令皇后满意的供词终于呈到了她面前,上头还落着鲜红的指印。 皇后脸色依旧苍白,斜倚着蟒缎引枕,迫不及待道:“胡忠良,你立刻去一趟圆明园,亲自将这份供词呈到皇上面前,将此事一五一十禀报!” 首领太监胡忠良双手接过那供词,一幅忠心耿耿的模样:“主子娘娘放心,奴才这就去!” 圆明园九州清晏。 姚佳欣命小厨房新制了些咸口的小饼干,并一盅润肺的雪梨汤,亲自送到了四爷陛下的寝宫。 小饼干没什么稀奇,成分很简单,无非就是面粉、盐和少许牛乳,根据个人口味的不同,姚佳欣又加入了捣碎的榛子。 除此之外,又在形状上稍微费了些心思。她特意让造办处雕了一批新式模具,其中有小猫小狗小兔子形状的,那是专门给弘小旭的,还有一些吉祥纹样的模具,有灵芝、蝙蝠、祥云等。 送给四爷陛下的小饼干,当然是是后者。 造办处木匠的手艺真是没得说,祥云小饼干上的云纹纹理细腻,灵芝蝙蝠更是栩栩如生。 四爷陛下咔吧咔吧,不一会儿便清了盘,然后喝着雪梨汤滋润一下吃多了饼干而干燥的喉咙。 雪梨汤清甜,胤禛心里也甜滋滋的,恬儿的新鲜花样儿真是越来越多了,口中还残留着榛子香,这种味道,朕并不讨厌。 其实饼干里加入蔓越莓口感会更好些,蔓越莓这种东西,并不是只有国外才有,在东北地区有野生蔓越莓,口感上会更酸一些。 不过四爷陛下不喜欢吃酸,因此她只能在小饼干中加入些干果,增加香酥口感。而且很多干果都有补脑的功效,四爷陛下每天要批阅那么多奏折,脑力消耗极大,正需要补脑。 不过四爷陛下不喜欢过于油腻的核桃,姚佳欣就只能选榛子、腰果、甜杏仁了。试过几次之后发现,四爷陛下最喜欢榛子口味的小饼干。 虽然四爷陛下在吃上头从不明言,但脸上那愉悦的表情总是骗不了人的。 作为一个吃货,姚佳欣对这种表情最敏感了。 其实四爷陛下真的很挑食,甜的不喜、酸的不吃、麻辣免谈,厌恶膻腥、油腻等一切重口味的东西!——其实这样的饮食习惯也没什么不好,只不过会失去很多乐趣。 因此给四爷陛下送汤水点心,可发挥的空间就着实不大了。 喝光了一大盅雪梨汤,胤禛擦了擦嘴角,那眼角瞥了旁边那托腮凝视的女子一眼,淡淡道:“总盯着朕作甚?”——从朕开始吃点心,恬儿便一直目不转睛盯着朕——就算是太爱慕朕了,当着底下奴才的面儿,这不太好吧? 胤禛面带嗔怪,心下却是无比雀跃的。 盯着四爷陛下作甚?那自然是吃货为了研究一下自己的成果啊。 姚佳欣腼腆地笑了笑。 这赧笑,被胤禛当做是害羞,他挥了挥手屏退左右,这才一把将姚佳欣揽入了怀中,附耳低语:“恬儿待朕的心意,朕一直都明白。” 这柔情脉脉的语气……明白个毛线球啊。 为毛她回回送餐,四爷陛下都当成了甜心午餐?? 好吧,其实她的确也有勾搭一下的心思啦。 于是也不反驳,低头依偎在四爷陛下怀里,娇滴滴道:“皇上喜欢就好。” “朕当然喜欢恬儿了。” 姚佳欣:o(╯□╰)o我说得是饼干…… 鸡同鸭讲啊有木有? 而且饼干又不是只为四爷陛下一个人而苏,弘小旭也很喜欢吃小兔叽小饼干啊。 总之,这殿中气氛隐隐有些升温, 然鹅……煞风景的人打断了胤禛的畅想。 总管太监张起麟在帘子外扬声禀报:“万岁爷,景仁宫首领太监胡忠良求见!” 此话一出,姚佳欣为之一愣,胡忠良?皇后的首领太监??不是跟着皇后一起回紫禁城了吗?都快一年了,这个时候突然来到园子…… 姚佳欣抬头看了四爷陛下一眼,只见四爷陛下神情淡然,仿佛是已经料定了的样子。 胤禛旋即松开了手,整肃衣冠,端坐威严。 仿佛刚才调情脉脉的人不是他。 姚佳欣也忙坐直了身子,理了理鬓角,仪态端庄而优雅。 那胡忠良是个国字脸一幅忠厚相的太监,弓着身子走进来,噗通跪地磕头,“奴才胡忠良给万岁爷请安!” 胡忠良自然也看到了坐在一旁的贤妃,连忙道:“贤妃娘娘金安。” 胤禛淡淡睨了胡忠良一眼,“说罢,事情如何了?” 胡忠良没有立刻回话,而是抬头看了一旁的贤妃一眼。 姚佳欣撇嘴:瞅个毛线啊! 胤禛淡淡道:“直说无妨。” “嗻!”胡忠良应了一声,“那兰茝细皮嫩肉,熬不住刑,没怎么拷问就招供了。” 胤禛脸色依旧淡淡,仿佛是早就猜到一般。 姚佳欣却吃了一惊,兰茝?不是皇后身边大宫女吗?而且似乎还是从雍王府带进宫的老资历宫女,好像都快满二十五了吧?难道兰茝背叛皇后了? 正文 第三八六章、人在家中坐、锅从天上降 胤禛用眼角的余光瞥了一眼姚佳欣那惊讶的小脸,继续保持威严,板着脸问:“兰茝全都招供了?” “是。”胡忠良恭恭敬敬跪在地上,“兰茝昨儿就招供,她是听命于万岁爷,将皇后娘娘一举一动悉数上报。” 听了这话,姚佳欣顿时卧了个槽,四爷陛下监视皇后?! 额……貌似这也是情理之中的事儿。 胡忠良再一次瞅了瞅贤妃娘娘。 姚佳欣露出不满之色,狠狠瞪回去,你瞅个啥! 胡忠良低下头道:“不过皇后娘娘并不相信,因此命蕙纕继续拷问,严刑之下,兰茝今儿又招供是贤妃娘娘指使。” 姚佳欣:卧槽!! 真是人在家中坐,锅从天上降啊! “这是屈打成招的供词,请皇上御览。”胡忠良从袖中取出那份供词,呈递了上去,“在这份供词上,兰茝招认为贤妃娘娘钱财所惑,为其效力,所收受贿赂共计一千五百两。” 姚佳欣:一千五百两啊!老娘才不舍得拿来收买这么个宫女呢! 胡忠良继续道:“兰茝将银子悉数寄回家中,让家中父兄为她置办良田,动静太大,被蕙纕发现,这才暴露了。” 胤禛眉头一拧,这个奴才未免太不谨慎了! “而且……兰茝在酷刑之下,还招认是受到贤妃娘娘驱使,在皇后娘娘的药里动了手脚,这才导致皇后娘娘一直病势缠绵至今。”胡忠良娓娓陈述。 胤禛却听得火冒三丈,看着供词上所述之处,不由一巴掌将这份供词拍在了紫檀龙纹几上! 这声音之响亮,让姚佳欣的小心肝都跟着颤了一下。 胡忠良也惶恐地匍匐在地,连忙咚咚磕头,“皇上息怒!” 胤禛深吸一口气,语气里带着浓浓的火药味:“她若招认是听朕吩咐办事便罢了!可她居然敢攀诬贤妃!着实不可恕!!” 话说到最后,已经饱含杀意。 胡忠良忙道:“万岁爷的意思,奴才明白了。奴才会处理妥当,请万岁爷放心。” 胤禛神色冷肃:“处理得干净点。” “嗻!”胡忠良应了声,便躬身退下了。 姚佳欣:……很明显,皇后身边的头号太监也是一个隐藏了许久的细作。她很想问,皇后身边人到底还有几个是真正忠于皇后的?? 胡忠良退下后,胤禛便恢复了温和的表情,他连忙安慰道:“恬儿放心,宫里有不少粘杆处的人手,这点小事,胡忠良还是能能办好的。” 姚佳欣:她自然不担心这点。 只是…… 还是有许多疑惑之处,忍不住问:“那个兰茝真的在皇后娘娘的药里做了手脚吗?” 胤禛淡淡道:“当然没有!朕只吩咐她监视而已。” 姚佳欣“哦”了一声。 胤禛复又道:“药里没有被动手脚,只不过,那药根本治不好皇后的病罢了!” 姚佳欣:……也就会说是陶院令开的药本来就不对症?还是皇后的病本来就治不好?? 其实她也猜得出来,四爷陛下命院令陶乾为皇后诊治,这位陶院令才是导致皇后病重难愈的真凶。 “那皇后娘娘的病……”当初果然不是意外染病吧? 胤禛神情淡漠,“已经迟了,她的病是无论如何也治不好了。”——从一开始,朕就让陶乾直接损了皇后身体的根源,因此回宫后皇后所服的虽然是极好的补药,但也补不回那虚亏了。 所以,皇后后半辈子永远都是个病秧子了。但只要静心调养,不嗔不怒,于寿数并无太大妨碍。但皇后的性子……怕是难以静心啊! 姚佳欣没有继续追问,她已经大致明白了。 胡忠良马不停蹄回到紫禁城,便立刻回到景仁宫回禀。 “皇上已经下了口谕,命慎刑司审讯兰茝,明日慎刑司就会来将人押走。”胡忠良如是道。 蕙纕狠狠啐了一口,“这个背主贱奴,千刀万剐都不解恨!!” 胡忠良眼珠子一转,“奴才就是担心,去了慎刑司,兰茝会反口。” 皇后坐在凤椅上,苍白的脸上露出狰狞之色,“她已经招供画押,还想改口?迟了!” 胡忠良道:“那兰茝身上的确留下了不少伤痕,她若说是被屈打成招——皇上又素来宠爱贤妃,贤妃在园子里一吹枕边风,只怕……” 听了胡忠良这番话,皇后气得胸口一阵剧烈起伏,“贤妃这贱人!狐媚惑主,毒害本宫!若换了是在寻常人家,谋害主母的妾室,乱棍打死都是轻的!可偏偏——” 皇后一阵气结,偏偏皇上这般宠妾灭妻!若非皇上纵容,贤妃焉有胆量谋害本宫?! 蕙纕见状,忙快步上前,轻轻抚着皇后的胸口,“娘娘息怒!兰茝可还有父兄族人呢!奴才必让她不敢改口!!”蕙纕露出了恶狠狠的神色。 皇后气息这才匀和些,她咬牙切齿道,“去告诉兰茝,她若敢反口,本宫必叫她九族满门不得好死!” “是!”蕙纕重重应了声,便飞快去了暗房。 翌日。 胡忠良一脸惊慌地跑进内殿,“娘娘,不好了!奴才今早去暗房提人,结果才发现兰茝已经死了,身子都凉了!” “什么?!”正侍候皇后吃药的蕙纕姑姑露出了愕然的神色,“我昨晚从暗房离开的时候,她还好端端的呢!” 听了这话,胡忠良冷哼:“好端端的?只怕不是吧?老奴听底下人说,昨晚蕙纕又严刑折磨兰茝至后半夜。” 蕙纕脸上微露恼色,“她背叛主子娘娘!奴才气不过才要给她些教训的!”说着,蕙纕急忙跪下,抬头仰望着皇后:“娘娘,奴才是下手狠了些,但都只是些皮肉上,不至于要了兰茝的命!” 皇后苍白的脸上透着铁青,“那她怎么会死了?” 蕙纕急忙道:“或许、她……是自尽的。”说着,蕙纕急忙笃定地道:“她肯定是自尽的!” 胡忠良躬身道:“奴才检查过了,兰茝并非自尽。兰茝左胸肋骨断了一根,似乎是刺进了内脏中,这才毙命。” 听了这话,蕙纕脸色一白,她的确有对兰茝拳打脚踢、棍棒加身,难道就是那时候…… 胡忠良又急忙道:“主子娘娘,慎刑司那边马上就要来提人了,您看着这——” 蕙纕一脸惶恐,生恐皇后娘娘把她交出去! 皇后脸色难看至极,“就说是畏罪自尽了!” 蕙纕暗暗松了一口气。 胡忠良叹了口气,“眼下也只能如此了。奴才这就去处理一下伤口,做出畏罪自裁的样子来。” 说着,胡忠良飞快去办事了。 蕙纕还跪在地上,惶恐不安地看着自己的主子皇后娘娘。 皇后怒目一瞪,扬起巴掌便狠狠甩在蕙纕脸上,“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皇后身子病弱,这一巴掌的力气并不算太大,然后蕙纕作为中宫第一心腹,从未挨皇后的打,更何况是耳光了。挨了这一记耳光的蕙纕匍匐在地,连连磕头,咚咚咚,生生磕破了额头,满头鲜血。 “奴才真的不是故意的!”蕙纕额头上的血混合着泪水一通滚落,惨兮兮的模样。 皇后看在眼里满是厌恶,“滚出去!” 正文 第三八七章、宁嫔的调教手段(上) 秋日的清晨,有些冷肃。 坐在小肩舆上的年贵人不由紧了紧身上的蟹壳青暗纹妆缎斗篷,抬肩舆的太监脚步稳健,很快便抵达了清澜殿。 年贵人在宫女暮云的搀扶下下了肩舆,回到了东偏殿中。 精致的早点很快摆上了桌,年贵人飞快吞咽,待会儿还要去正殿给宁嫔请安呢。 终于恢复侍寝的年贵人,不是没想过借机状告宁嫔对她动用死刑。 但年贵人也只是想想,她不敢开口。她从前又不是没告过宁嫔的状,结果皇上不但不信,还让宁嫔严厉管教她。更何况她也没证据证明宁嫔打了她,那白玉祛痕膏的效用极好,她的后背上已经找不出丝毫被藤条毒打过痕迹。 皇上不会信她的……年贵人心中凄凉地想着。 想着想着,年贵人不由再度想起那碗苦药——那真的只是补药吗? 站在一旁的暮云见年贵人已经不再用餐,忍不住道:“小主,那高氏一转眼竟成了答应,这简直是打您的脸啊!” 年贵人一脸颓然,“这明显是宁嫔扶持的,我又能怎样?” 暮云有些不敢置信地看着年贵人,贵人的性子明明是最不好相与的,自从挨了宁嫔的一顿打,竟变得如此怯弱? 暮云暗暗苦恼,这么下去,还怎么能成事? 只见年贵人从抽屉中取出一封已经写好了的信,吩咐暮云:“这封信交给文渊阁的管事徐公公,让他转交我二哥即可。”说着,年贵人又拿了一锭银锞子给暮云打点之用。 暮云心道,昨儿年贵人把所有人都斥退,独自一人写了半晌家信,莫不是想让娘家替她使力? “是,奴才明白了!”暮云一瞬间有了斗志。 见暮云离开,年贵人苦笑着叹了口气,她虽不知这暮云到底是谁派来的人,但肯定是不安好心的。 二哥一心想征战西北,她这个妹妹不得宠,是帮不上什么忙了。 年贵人面露苦涩,若不是为了二哥,她也不会受到宁嫔的折磨。虽然事后,宁嫔对她百般温和,但年贵人只觉得惊恐万分。 宁嫔,实在太可怕了。 想到那日的痛,年贵人不由抱紧了自己纤瘦的身子,瑟瑟发抖。 此刻的年贵人,端的是弱小无助。 年贵人深吸一口气,压下恐慌,略整了整仪容,便飞快往正殿去了。 清澜殿如今是园子里最热闹一处殿宇了,有孕的汪常在暂且获准不必请安,但又多了一个年轻娇嫩的高答应。 海常在与高答应看到年贵人来到廊下,忙齐齐见了个常礼。 没了汪常在冷嘲热讽,廊下到也安生。 高答应曾经是年贵人身边的宫女,出身寒微、位份也低微,自不敢惹是生非,想到昨夜是年贵人侍寝——心道皇上到底还是喜爱美色的,年贵人犯下的可是干政之罪,若换了旁人,只怕要彻底失宠了。 很快,首领太监方朝恩走了出来,客客气气请三位小主进殿。 宁嫔还是一如往常笑脸温和,与那日发话毒打年贵人的宁嫔简直判若两人。 “本宫听说含晖阁的兰答应最近与你表姐云常在走得很近。”宁嫔看着高答应,若有深意地道。 高答应有些惶恐,急忙要撇清自身:“云常在只是婢妾的远房表姐罢了,婢妾与她并不熟。”——宁嫔发作起来是什么样子,高答应可是见识过年贵人背上累累伤痕的人。 宁嫔笑了:“本宫就是随口问问。”——那云常在与高答应的确不是嫡亲表姐妹,但也不算远房。看样子这兰氏是想去裕嫔那儿了,罢了,只要别便宜了懋嫔就成。 高答应忙低下了头,若换了是她,她也想去裕嫔手底下。谁不知道宫里这几位嫔主娘娘,就属裕嫔最好脾性? 到底还是表姐有福气,做了映水兰香的偏位嫔妃。上个月足足侍寝了三回呢。 想到这里,高答应不禁有些羡慕。 “前些日子,本宫瞧见你给汪常在腹中的孩子做了一身小衣裳。”宁嫔微笑着道。 高答应这才松了口气,含笑谦柔地应了一声“是”,“这是婢妾对汪姐姐的一点心意。” 旁边海常在立刻笑着称赞:“高答应的女红极好,上头绣着的金龙栩栩如生。”——所用的金线还是高答应自掏腰包弄来的呢。 “海常在过奖了。”高答应连忙自谦。 宁嫔笑脸温柔:“天冷了,本宫正打算给六阿哥做一身秋衣,只是本宫眼神不济,怕是绣不好。 见状,高答应立刻道:“若娘娘不嫌弃婢妾针脚粗陋,婢妾愿为娘娘尽心绣制。” 宁嫔满意地点了点头,便叫人取出一匹宝蓝色的素锦,以及一份女红图样,并告知她六阿哥身量尺寸,让高答应依样绣制。 “你只管慢慢绣着,慢工才能出细活。”宁嫔谆谆叮嘱。 吩咐罢了,宁嫔这才推说累了,让众人退下。 一直被忽视的年贵人暗暗松了口气,正要退下。 然而宁嫔却忽的冒出一句:“年贵人留下。” 年贵人瞬间浑身汗毛倒竖,几乎要颤抖起来。宁嫔都要折磨她了吗?! 海常在与高答应忽视一眼,便规规矩矩退下了。 年贵人看着慵懒坐在罗汉榻上的宁嫔,声音不禁有些颤抖了:“娘娘……” 宁嫔看着年氏那惶恐惊惧的样子,忍不住笑了,“本宫又不是老虎,还能吃了你不成?” 年贵人咬着发白的嘴唇,宁嫔可比老虎可怕多了! 宁嫔指了指自己坐着的秋香色蟒缎条褥,旁边还有大片空余,她笑容温和:“离得那么远作甚,来本宫身边坐。” 年贵人身子一抖,急忙道:“婢妾不敢!” 宁嫔脸上的笑容瞬间散尽,语气也嗖地阴冷了起来:“过来、坐下!” 见宁嫔变了脸,年贵人抖若筛糠,再不敢拒绝,连忙上前,侧着身子,小半边屁股轻轻落在那条褥上,“谢娘娘赐座。” 宁嫔看着坐在自己身旁,身躯纤细婀娜的年氏,再度露出了温和的笑容,“昨儿是你侍寝。” 年贵人脸色一白,诚惶诚恐点了点头。 宁嫔含笑抚摸着年贵人那满是恐惧的小脸蛋,露出了满意的笑容,“你需记得,身为嫔妃,要端庄守礼。。” 正文 第三八九章、弘旭小天使 “太后这两日似乎精神不太好。”裕嫔看了一眼围子床上与六阿哥玩做一团的儿子,“嫔妾昨儿带着弘昼去请安,说了不到三句话,便被打发了。” 这次平定西藏,没有年羹尧捞军功的份儿,同样也没有十四爷的份儿上。 明明有这么好的机会,小儿子却依旧被闲置,太后当然精神不佳。 姚佳欣笑了笑,“许是天气转冷的缘故,太后凤体违和也是有的。” 裕嫔虽只是深宫妇孺,前朝的事儿也并非一无所知,自然也猜得到太后精神不佳的真正原因。她笑了笑,若有所指地道:“太后明明是最该享清福的,却一直操心。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 裕嫔嘴上说着“可怜”,脸上却并未有怜悯之色。 姚佳欣信手捻了高足盘中的一枚杏仁酥吃着,这杏仁酥就是加了甜杏仁片的小饼干,烤得金黄酥脆,吃着倒是别有一番风味。 裕嫔也拿了一枚品尝,笑着赞道:“贤妃姐姐真是蕙质兰心,又想出新点心了。” 裕嫔也是个喜好美食之人,只是产后发福,饮食上少不得节制些,因此只是品尝了两块,便恋恋不舍停下了嘴巴。 裕嫔捧着茶盏抿了一口,撇了撇那珐琅西洋座钟的时辰,笑道:“这个时候皇上也差不多该下朝了,我就不叨扰姐姐了。” 姚佳欣笑了笑,四爷陛下下了朝也未必一定会来碧桐书院。裕嫔总是这样识趣。 于是便叫人包了些杏仁酥,说是送给五阿哥当零嘴儿。——至于最终是进了谁的嘴巴,姚佳欣就管不着了。 裕嫔赧赧笑着,抱起胖滚滚的弘小昼:“乖,跟你贤母妃道别。” 弘小昼的嘴角还残留着点心渣渣,他扬起胖乎乎的脸看着裕嫔一眼,然后便拱起了一双肉嘟嘟的小手,朝着姚佳欣做了个揖,磕磕绊绊奶声奶气道:“贤、母妃~再见!” 姚佳欣笑得合不拢嘴。乳母怀里的弘小旭也已经扬起了小手,用力挥舞着:“五哥、再见!”他那挥舞着的手上分明还抓着一块已经捏扁的的松糕。 ——松糕是极柔软的点心,姚佳欣按照弘小旭的口味,让掌勺太监在里头加了些蔓越莓,雪白的松糕上满是嫣紫的蔓越莓,那蔓越莓是特意用白糖腌渍过,因此酸甜可口,很是开胃。 弘小昼呲着满嘴小奶牙嘴笑了。 然后就见弘小旭把那块已经捏得不成样子的蔓越莓松糕递给了弘小昼。 弘小昼也不嫌弃,胖乎乎的手接了过来,笑得更加灿烂了。 姚佳欣捂脸,好在弘小旭吃点心前,乳母都会给他洗干净小手手,因此那蔓越莓松糕虽然外观不雅,但卫生状况是没有太大的问题的。 瞧,弘小昼在裕嫔怀里已经开始啃了,一点不嫌弃。 裕嫔自然也不好上去夺下去来,挤出个笑容道:“六阿哥友爱兄弟,贤妃姐姐教导得真好。” 姚佳欣:不是、你别胡说、我才没教弘小旭把捏扁糕点送人! 送走了裕嫔母子之后,姚佳欣便戳着弘小旭的腮帮子开始教训。 “以后不许便捏烂的糕点送人!!”得亏是裕嫔好脾性,换了是旁人,不摔你一脸糕点都是客气的了。 弘小旭呆萌地眨了眨乌溜溜的大眼睛,小脑袋四十五度一歪,很是懵懂的样子。 姚佳欣强忍着想要撸弘小旭的念头,板着脸道:“别给我卖萌!给我记住了!你的小脏手捏过点心,不许给别人!” 弘小旭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小脑袋。 姚佳欣松了一口气,弘小旭还是很听话的。 然鹅……下一秒,弘小旭伸出胖胖短短的小手臂,抓起了姚佳欣盘中的一块杏仁酥,高高扬起,呲着小奶牙笑得无比灿烂:“额娘——吃!” 阳光从步步锦支摘窗透进来柔和的光芒,就这样洒在弘小旭那张萌萌的笑脸上,婴儿的脸蛋又白又嫩,简直会发光。这一刻的弘小旭,呲着细密的小奶牙,两眼笑成弯月,简直就像个小天使。 姚佳欣:……-_-|| 弘小旭到底听没听懂她的话啊?!不过这杏仁酥倒是没捏烂……但弘小旭的爪子还残留着蔓越莓松糕的碎屑呢! 姚佳欣把他那只胖乎乎的小手推了回去,“额娘不饿,你吃吧。” 然后弘小旭就开开森森开始啃杏仁酥了。 正在这时候,王以诚进来禀报:“娘娘,皇上来了。” 四爷陛下终于叫人通禀了,还真是不容易啊。 姚佳欣整了整衣襟,忙起身迎接,却见四爷陛下脸色沉郁地走了进来,那一双眉毛皱得都要打结儿了。 姚佳欣屈膝见了常礼,心道莫不是朝堂上出了什么烦心事儿了?平藏事宜准备得不是差不多了吗? 姚佳欣正犹豫着要不要询问,却见弘小旭又抓起了一块杏仁酥,朝着四爷陛下高高举起,“汗阿玛——吃!” 弘小旭用他那婴儿独有的灿烂可人的笑容,再加上那一双黑白分明的澄澈眸子,简直是萌到犯规,让人恨不得抱起来狠狠撸一通。 胤禛愁郁的眉头一瞬间舒缓了开来,朕这些儿子,最孝顺的莫过弘旭了,有什么好吃的点心,总忘不了朕。 旁边那个尝菜太监却脸若苦瓜,六阿哥手里这块已经是最后一块杏仁酥了!这叫他怎么试毒啊?上去抢?惹哭了六阿哥,他不死也得脱层皮啊! 好在这时候,姚佳欣上去拦了一把,“这点心太甜,你汗阿玛不喜欢。”说着,便吩咐素雨去叫端一盘咸口的杏仁酥端上来。 尝菜太监松了一口气,连忙擦了擦头上的汗。 当咸口杏仁酥端上来,尝菜太监立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抢在皇帝陛下前头顺走了一块,飞快塞进嘴里。 弘小旭看在眼里,四十五度歪了脑袋,然后用沾满了杏仁酥碎屑的手指指着那尝菜太监,气呼呼叫嚷道:“坏银!” 尝菜太监一脸苦哈哈的。 姚佳欣忍俊不禁,胤禛嘴角也翘起了一丝笑意,他拿起一块咸口杏仁酥送进嘴里咀嚼着。 姚佳欣忙对弘小旭解释:“那是尝菜公公,是替你汗阿玛尝尝这点心好不好吃。” “哦。”弘小旭一幅沉思的样子,似乎不是很理解的样子。 姚佳欣也不管弘小旭听没听懂,直接叫乳母给抱了下去。因为她感觉到,四爷陛下心里有事儿。 正文 第三九零章、御史弹劾(加更) 果然,弘旭才被抱下去,胤禛脸上再度露出了阴沉的愁绪。 胤禛挥了挥斥退左右,然后便拉着姚佳欣的手一起去临窗的罗汉榻上坐下。 胤禛打量着那张带着好奇和疑惑的脸蛋,沉默了片刻,才缓缓开口:“今日朝堂上,左都御史史贻直突然上了一道奏疏。” 听到“左都御史”四字,姚佳欣心里便“咯噔”了一下。御史有监察朝廷之大权,上至君王、下至百官,无不可弹劾,而督察院的最高官正是左右都御史,本朝以左为尊,这左都御史便是最高的御史官。能够让左都御史史贻直当朝弹劾的,必定不是小事。 “风化之基、必资内辅。人伦之本、首重坤仪。此天地之定位。帝王之常经也。”胤禛脑子里还在回想着史贻直这个老倔牛慷慨之陈词。 此话一开头,胤禛便明白史贻直想说什么了,只可惜当着满朝文武,哪怕身为皇帝,也不能阻挠御史陈词。 “皇后乌拉那拉氏系先帝所赐皇上之发妻,诞秀高门,禀贞华胄。位正中宫,母仪天下,当辅敦内治,以正大礼。然,皇上冷落中宫,宠信妾妃,以至于中宫逾年不得见天颜。更有甚者,以妾妃掌摄内治,这是要置中宫于何地?!” 面对史贻直这等老顽固,胤禛也是极头疼的,在朝堂之上,只得义正辞严道:“皇后病重,当初也是自请回宫养病,迄今未曾病愈,史卿若是不信,可令家中命妇前去觐见皇后,一观究竟!皇后病重,不能理事,朕才退而求其次,命后宫嫔妃三人共同打理内宫庶务。” 一番话,倒是让左都御史史贻直沉默了良久。 但这并没有让胤禛彻底松气。 史贻直又拱手道:“即使中宫病重,太后娘娘在上,也不当由嫔妃理事。” 听了这话,胤禛当时就只恨不得把史贻直这老匹夫拖出去来一顿廷杖,若太后与朕一心,朕何尝不想太后主理后宫?! 胤禛当时脸色就阴沉了:“太后年事已高、素来体弱,史卿也是有高堂老母之人,岂忍心让老人家操劳?!” 此话一出,史贻直便当场伏地跪拜,“是老臣疏忽,还请皇上降罪!” 看到这一幕,胤禛本以为算是堵住了史贻直的嘴,倒也没有真的怪罪。 没想到史贻直这个老倔驴居然还没完,史贻直正色道:“即使中宫染病未愈,不能掌理六宫,皇上也不能将中宫冷落在紫禁城!夫妇之道,参配阴阳,帝后之道,日明月俪!帝后失和,九泉之下亡灵也难以安息!还请皇上早日将中宫接回园子,好生颐养。” 一想到朝堂上史贻直这些振振之辞,胤禛便气不打一处,“这个老匹夫!先帝在世的时候,也没管过朕后宅之事!!” 姚佳欣无声无息地叹了口气,这位左都御史,她也略有耳闻,据说是个耿直而执拗之人。若换了是别的御史上奏,她少不得怀疑是否是受了乌拉那拉家的指派。 这史贻直能官至御史之首,可见是得到四爷陛下信重之人。 “恬儿……”胤禛看着那张沉默低迷的脸颊,不由叹了口气,“好在史贻直没有明言弹劾你,事情还不算严重。” 姚佳欣苦笑了笑,史贻直虽然没有明说她“狐媚惑主”,但是…… “臣妾有些不明白,皇后也只是回紫禁城养病,且是自请回宫。按理说,御史们都不会轻易插手皇上的内宫之事。”——只要别闹得太过,别像顺治爷似的闹到废后的地步,御史们也不会自讨皇帝嫌恶,去干预后妃之事。 胤禛眉心打结儿,当初正是为了防备御史之言,朕才特意兜了个圈子,让皇后染病,再引起皇后疑心,让皇后自请回宫养病。 这一切都做足了表面功夫。 胤禛揉了揉眉心,“也幸亏朕做过这些表面掩饰,今日朝堂上才能搪塞过去。” “可如今——”姚佳欣幽幽叹了口气,“皇后是肯定要接回来了是吗?” 胤禛沉默了片刻,“或者,朕回宫也成。” 姚佳欣苦笑,这有什么区别吗? 等等! 姚佳欣忽的眼前一亮,当然有区别了!! 让四爷陛下自己回宫,应付皇后去。她呆在园子里,撸弘小旭撸猫撸狗,继续称王称霸!互不耽误! 姚佳欣眼睛亮晶晶道:“您一个人回去?”——最好是把太后带回去吧。皇后曾经利用过十四爷,太后肯定不会给皇后好脸色的。 瞬间,四爷陛下更是没了好脸色。 “怎么?恬儿不跟朕回宫?!”胤禛脸色阴沉,目光更是阴恻恻:恬儿为了躲开皇后,竟宁可与朕分开?!恬儿不是很爱慕朕吗?怎么忍心与朕两地分隔?! 面对四爷陛下那吓人的目光和语气,姚佳欣秒怂,她急忙捂着平坦的胸口道:“臣妾……最近不大舒服,实在懒得动弹。” 胤禛蹙眉,恬儿的确是身娇体弱,如今天气转冷,身上不舒服也是有的…… 姚佳欣试探性地道:“要不,您先回宫,臣妾稍晚点回去。”——能拖一天是一天吧! 胤禛忙将她揽入了怀中,柔声道:“若身子不舒服,朕可以晚点回宫。先让底下准备着,也叫宫里预备着。”——与其说是身子不适,恬儿应该是心中不适,不想回去面对皇后吧? “可是——”姚佳欣有些犹豫。 胤禛略一沉吟,道:“朕打算追封皇后的母亲多罗格格,再加封皇后长兄星禅为一等侯。如此加恩,朝堂上应无二话了。”——如此恩典,朝堂上应该不至于揪着拖延回宫这点小事儿论事吧?! 对此姚佳欣当然没意见,皇后她妈死了很多年了,追封而已,也就是面子上好看些。 至于加封乌拉那拉星禅为一等侯——据她所知,这星禅才是费扬古的嫡长子,最终却被继室所生嫡幼子、也就是皇后的亲弟弟五格抢走了承恩公爵位。当初虽说是星禅主动谦让,想也知道,肯定不是出自本意。 四爷陛下给星禅一等侯爵位,一则是安抚补偿,二则……也是想让乌拉那拉家两房对峙、兄弟阋墙,省得给他添乱。 这一步棋,走得真是妙哉! “皇上英明!”姚佳欣立刻奉上马屁一枚。 胤禛笑着爱抚着她的脸颊,柔声道:“趁着天气还没有太冷,朕想带你去个地方。” 姚佳欣一愣,好奇地问:“什么地方?” 然后,她眼前一亮,“是宫外吗?”——若是园子里,她早就逛遍了! 胤禛颔首。 姚佳欣乐得屁颠屁颠,哎呦妈呀,穿越过来三年了,终于有机会出宫玩玩了! 正文 第三九一章、一家三口出宫玩 虽然不晓得到底要去宫外什么地方,但姚佳欣已经乐颠乐颠开始准备了。弘小旭打出生还没出过园子呢。 四爷陛下意在微服出宫,姚佳欣便立刻命针线上人赶制出一身寻常汉家妇人衣着,区别于满人的旗服,是上袄下裙的袄裙制式,不过与明制的衣着还是有一定区别的。尤其是上袄,也跟旗服似的是对襟盘扣的,下裙则沿袭了前朝的马面裙。 因时间紧,来不及绣制太繁琐的纹样,因此针线上人赶制出一套妆缎袄裙。上身是月白色对襟妙莲纹妆缎舒袖小袄,下身是秋香色葡萄如意妆缎马面裙,配上一双平底云纹履,再佩以累丝香囊、如意玉佩等物,梳一个简单的汉家妇人圆髻,髻上佩戴一对点翠如意簪,再点缀两支通草绒花,清雅宜人,方便出行。 看着镜中的自己,姚佳欣满意地点了点头。 第一次尝试汉家衣冠,倒是蛮不错的。也亏得这个身子纤细,即使穿着肥大的袄裙,也依然不会显胖。 在清朝,妇女的衣冠有满汉之分。旗人着旗服、梳旗髻,而寻常汉家妇人大致上还是延续了前朝的衣着。不过宫里是不许穿这些衣服的,但现在四爷陛下要待她出去玩,穿着旗服踩着花盆底鞋自然不便宜。 微服就要微服的样子。 何况四爷陛下本就喜欢cosplay,如今有了机会,她也想cosplay一下汉家妇人。 浓云为她套上一对翡翠镯子,嘴甜地恭维道:“娘娘天生丽质,穿什么都好看。” 素雨也笑着说:“这月白色的袄真衬娘娘肤色。” 姚佳欣正被底下宫女吹捧着,四爷陛下终于驾临了。 四爷陛下倒是不需要特意赶制衣裳,因为清朝男子的装束是不分满汉的,都是长袍马褂半秃瓢。因发型难看至极,所以男子不论冬夏都是要戴帽子的。 四爷陛下也戴了一定石青色的暗纹瓜皮帽,冒准是一枚墨玉,与那石青色几乎毫无二致,不仔细看都看不出来。 颀长的身上则穿了一身靛青色的暗水纹长袍,袖口领口绣万字不断头滚边,腰间佩着一方上好的白玉,手中拿着一柄湘妃竹骨的折扇——这是文人必备装逼利器,莫说秋日清凉时节,大冬天也得拿一把扇子充充数。 四爷陛下的这把折扇可不简单,那可是唐伯虎的扇面。不过上头画的不是美人,还是一丛竹子,竹叶零星,可谓惜墨如金。但其价值堪称连城。 这一身装束,绝对算是低调奢华有内涵了。 四爷陛下握着折扇敲了敲手心,目光上下打量着她,不由赞不绝口,“不错不错,恬儿这身打扮,倒是比往日更加温婉宜人。” 姚佳欣眼珠子咕噜一转,“可惜宫里的服制都是有规矩的,臣妾往日里可不敢这么穿。” 胤禛笑了:“不过就是一身衣裳罢了,只要不是接见命妇,素日里照着心意来便是。” 姚佳欣大喜,她早就穿够那些旗服了!麻蛋,这个时代的旗服可不是后来旗袍,其样式无比肥大,跟麻袋似的,纹饰在美、料子再好,也显不出腰身来……额明制袄裙也不显腰身。 只不过这袄裙的的确确就是比旗服好看。 而且最要紧的是不用配花盆底鞋穿啊! 穿着轻松舒坦! 胤禛忽的一蹙眉,“恬儿看上去矮了许多。” 姚佳欣:…… ̄□ ̄||好不爽ing~本来个子就矮,不穿花盆底鞋,她就得仰着脖子看四爷陛下。 胤禛目光秒到马面裙下露出了一抹云纹履鞋,不由笑了:“看上去小鸟依人,不错。” 姚佳欣郁卒,她一点不喜欢小鸟依人!她一直想做个高挑御姐儿的! 只可惜,两辈子她都是个矮子。 说多了都是泪啊。 好在这袄裙很是遮掩身材。 姚佳欣叹了口气,给弘小旭披上一件厚实的百福纹小斗篷,一家三口出宫玩去喽! 弘小旭自从知道要出去玩,兴头一直极高。 自圆明园西宫门而出,一家三口便坐上了一顶不不起眼的青色马车,这马车外表平平无奇,但里头装饰却不可小觑,里头铺这柔软的藏毯,车内空间比寻常马车要宽敞得多,里头还搁了一架小号的花梨木罗汉榻,榻上有一方云纹炕几,炕几上摆着茶水瓜果。 看样子路途会有点远啊。 马车行驶在平坦的官道上,并不颠簸,但她怀里的弘小旭很快就开始打哈欠了。 坐车,的确是一件无聊的事情。 看到弘小旭打哈欠,姚佳欣也跟着犯困了,她忍不住问:“皇上,咱们这是要去哪儿啊?”——话说,她好像一直忘了问这个问题了。 胤禛露出了神秘的微笑:“到了你就知道了。” 姚佳欣:还卖关子! “那要多久才能到啊?”姚佳欣忙追问。 胤禛沉吟了片刻,心里并没有数,忙瞥了旁边侍立的苏培盛一样。 苏培盛忙道:“奴才估摸着,大概要一个时辰吧。” 姚佳欣看了看怀里困怏怏弘小旭,二话不说将她交给乳母张妈妈抱着,麻蛋!一个时辰,弘小旭这体重会把她的腿给压麻的!还是让乳母抱着吧。 张妈妈欢喜地抱过六阿哥,专心致志哄睡。 一个时辰说长不长,说短不短。 姚佳欣喝着茶、吃着点心,跟四爷陛下有一搭没一搭侃着,终于马车停下了。 姚佳欣还未下车,便闻到了一股子地瓜的香味!香!肯定是烤出来的地瓜! 下了车,果然看到路边有个茶寮,茶寮边上就是个烤地瓜的摊子。 姚佳欣眼睛一亮,自从穿越过来,她就没吃过地瓜!倒是险些遗忘了这种美味了! 她立刻那手肘戳了戳素雨:“嘿,去给我卖俩地瓜。” 素雨:……o(╯□╰)o “咳!”胤禛忍不住重重咳嗽了两声。 姚佳欣立刻谄媚一笑,道:“买了放在车里,等回去的时候再吃!” 胤禛一脸无奈之色。 素雨瞅了瞅状况,只得默默去买地瓜了。——宫里的娘娘吃地瓜,说出去都不会有人相信吧? 正文 第三九二章、观音寺 姚佳欣这才注意到自己身处的环境,眼前是一座绵延无尽的山川,山林如海,已经透出黄意,西侧山坡鲜红一片,那是……枫树林。 霜叶红于二月花,当真是蔚为壮观。 那枫林中又一座佛寺,金色的琉璃瓦在阳光下一片金灿灿,煞是惹眼。 这黄色的琉璃瓦素来只有宫中能用,除了宫里也就只有佛寺能够享用了,而且不是一般佛寺。 只见那雕琢了莲纹的青石台阶自枫林深处延绵出来,一直延绵到山脚下,也就是姚佳欣所在的位置。这山脚下零散分布这许多茶寮、小摊儿,虽不及闹市繁忙,却少说也就十几家,可见这里是京中的旅游胜地。 “这里是……”姚佳欣好奇地看向四爷陛下。 胤禛“哗”的一声展开手中的折扇,微微摇曳,“妙峰山。” 姚佳欣一愣,原来这里就是妙峰山!姚佳欣记忆深处,也就是原主的记忆里,曾经来过这里几次,因此还算了解。 这妙峰山位于京西郊外,这里多古刹奇松,日出、晚霞、雾凇以及那千亩玫瑰花林,都是难得一见的美景。尤其那玫瑰花,每年都会摘取最好的,进献宫中,用来做玫瑰胭脂。 这妙峰山上有许多寺庙,其中最有名的就是山顶的娘娘庙,也就是惠济祠,除此之外还有灵感宫、回香阁等其他教派庙宇,汇集了儒道释俗不同信仰共计十四座寺庙。 每到初一十五庙会,这里才叫一个热闹呢。 只是,姚佳欣记忆里却找不出这枫林深处还有一座寺庙。 苏培盛笑呵呵禀报道:“那是前不久刚刚建好的观音寺。” 姚佳欣一愣,观音寺? 要知道供奉观音的庙宇虽然很多,但一般都很小,通常是观音庵,观音寺却十分少见。 胤禛微微一笑,“上去瞧瞧吧。” 姚佳欣惶惑点了点头,看着那绵延无尽的台阶,有些发憷,忍不住问:“这是多少阶啊?” 胤禛笑着说:“佛家有五百罗汉,这里正好五百阶。” 姚佳欣:为自己的双足默哀。 幸亏今天穿平底鞋。 看着那片如画的枫林,姚佳欣咬了咬开始爬。 这可是五百阶啊! 姚佳欣这一刻真羡慕弘小旭,被乳母张氏抱着,一步路都不需要走。 弘小旭这小崽子居然还很不满,挣扎着道:“我要自己走!” 气喘吁吁的姚佳欣立刻狠狠瞪她一眼,老娘想叫人抱都没机会呢! “给我老实点!”姚佳欣磨牙嚯嚯。 感受到亲娘那后妈般的眼神,弘小旭缩了缩脖子,不敢闹腾了。 胤禛忍不住笑了,忙一把握住了她的手,微笑着道:“不急,慢点走。” 看着气定神闲四爷陛下,姚佳欣忍不住嫉妒了, 在看看抱着胖乎乎弘小旭,居然也脸不红气不喘的乳母张妈妈——姚佳欣柠檬了。 明明都觉得自己身体素质很不错了。 结果,她还是个战五渣。 费了九牛二五之力,再加上四爷陛下牵着她的手拉着她往上走,这才终于爬上了五百罗汉级别的阶梯。 来到了这座新建成的观音寺寺门前。 姚佳欣气喘如牛,累得险些趴在地上。 我勒个去,阶梯运动实在是太累人了!对她而言,绝壁是无氧运动了! 观音寺寺门前是一片用汉白石铺就宽敞而平整的空地,约莫一射之地,然而这里却空荡荡的。除了他们一行,便再无别的香客。 忽的只见观音寺硕大的寺门轰然中开,一个身穿缕金袈裟、垂着三尺白须的老僧人面带慈祥的微笑走了出来,老僧身后还跟着十几个年轻僧侣和小沙弥。 “老衲观音寺方丈慧空见过黄老爷、黄夫人。”方丈慧空双手合十,深深弯腰一礼。后头跟随的僧侣沙弥也纷纷合手作揖,毕恭毕敬。 得嘞,这明显是晓得四爷陛下身份。只是碍于“微服出巡”,不便直接点破罢了。 姚佳欣稍微喘匀了气息,连忙摆手道:“你弄错了,我只是如夫人而已。” 那慧空方丈仿佛是耳背似的,笑容和蔼地道:“黄老爷与夫人虔诚向佛,筑此观音寺,菩萨有灵,定会保佑贤伉俪的。” 姚佳欣:…… 她瞄了四爷陛下,合着这座新落成的观音寺是四爷陛下出资啊。怪不得这位方丈大师的态度如此之……“和蔼”?? 佛门中人,并非不食人间烟火啊。 “黄老爷”微微一笑,侧脸对姚佳欣道:“好了,夫人,进去瞧瞧吧,这可是为夫特意为你和咱们的孩儿修筑的观音寺。” 姚佳欣一呆,我勒个去,为她和弘小旭建造的?!建这么大寺庙,得浪费多少银子啊?! 都说雍正是信佛之人,她算是信了。 姚佳欣回头看了一眼“咱们的孩儿”,弘小旭在乳母张妈妈的怀里,一步路都没走,这会子那叫一个精神四溢。也是这观音寺外的风景极好,此地地势虽然不算太高,顶多只能算是山腰位置,但这里枫林如血,站在寺外山下的风景也尽收眼底,不远处山坳中的村落也看得分明。 忽的,姚佳欣发现,乳母张妈妈也在瞧着西北侧山坳中的那个村子,神色有些复杂的样子。 张妈妈是个警醒之人,立刻就察觉了娘娘的目光,连忙转过身来,一脸敦和的笑着。 姚佳欣淡淡说了声“跟上”,便飞快与四爷陛下一通迈入了观音寺中。 观音寺的正门极大,简直堪比紫禁城的东西宫门。 果然这世上能够与皇宫相媲美的建筑,也就只有神佛的庙宇。 偌大的寺门中开,寺中景色也瞬间收入眼底,映入眼帘是是一座汉白玉围栏的池子,三丈见方的池中睡莲尚未落尽,零星几多纯白色的睡莲袅娜开着,清圆的叶子煞是喜人。 池水清澈无比,依稀可见池中游弋着颜色鲜艳的锦鲤,细细一瞧,这锦鲤的花色都非同一般,其中竟有两条三尺长的丹顶锦鲤。 丹顶锦鲤是一种浑身雪白的锦鲤,唯独脑袋上顶着一块圆形的红斑,像丹顶鹤似的。游时如白龙翻江,静时若丹阳卧水,因此有着“鸿运当头”的美意。 这么一双三尺丹顶锦鲤的价值也绝对不菲。 不过弘小旭貌似已经见惯了锦鲤,毕竟圆明园的金鱼池中的锦鲤有数千头之多,可比这里壮观多了,也不乏珍惜花色。 更吸引弘小旭目光是那成片的紫竹,鲤鱼池后是一座巍峨高大的殿宇,名“观音殿”,便是这观音寺的大殿了,供奉的自然是观音。这观音殿的东西两侧和后面俱栽满了紫竹,大概是想仿造南海紫竹林吧。 倒也巍然壮观。 正文 第三九三章、竹筒香饭 这观音寺虽无别的香客,但观音殿中已经香火袅袅,巨大的鎏金香炉中已经插满了香,香雾缭绕,佛龛上那尊高逾丈的鎏金观音的面貌都有些影影绰绰。 佛龛前已经备上了两大一小三只蒲团。 明显是专门为四爷陛下、姚佳欣以及弘小旭三人准备的。 眼明手快的张妈妈连忙将六阿哥搁在了那个只小蒲团跟前。 姚佳欣微微一笑,牵着弘小旭的小手,指了指那尊高大的鎏金观音像,道:“认得吗?” 弘小旭仰着脖子,仔仔细细瞅着,然后脑袋一歪道:“观音娘娘?” 姚佳欣颔首。 “可是——”弘小旭咬着手指头,“好大!” 姚佳欣笑了,从前在园子里,姚佳欣没少带弘小旭去慈航普度,那里也供奉了一尊观音,只是没有眼前这尊大。 方丈大师慧空笑容无比慈祥:“观音普度众生,在众生眼中自然高大巍峨,令人仰止。” 姚佳欣内心忍不住吐槽:是四爷陛下花得银子多,所以这尊观音才这么大!! 胤禛也露出了和蔼的笑容,他摸了摸稚嫩幼子的额头,道:“给观音菩萨磕个头,她会保佑一世平安的。” 说着,一家三口在整整齐齐跪在了那柔软的蒲团上。姚佳欣虽然不信什么神佛,但入乡随俗,也恭恭敬敬跪下,深深磕头。 磕头下去一瞬间,忍不住瞄了旁边的弘小旭一眼, 弘小旭又胖又小,这一跪,直接就给趴下了,整个人软瘫在了蒲团上,四肢伸展,摊开了一张肉饼。 好家伙,五体投地啊! 磕了头,姚佳欣站起身来,正要去把弘小旭抱起来,然后站在后头的张妈妈已经眼明手快地将六阿哥给搀扶了起来,蹲在一旁为拍打着那并不存在的灰尘。 这里的卫生搞得极好,大概是为了迎接四爷陛下的缘故,特意清扫过了。 慧空大师捋了捋雪白的长须,笑容亲善,浑身仿佛都染了佛性一般,他双手合十一礼,“黄老爷、黄夫人带着少爷远道而来,着实辛苦了,请到香房中享用些斋饭吧。” 一说斋饭,姚佳欣还真饿了。 一大早只是稍微垫了几块早点,光坐车就做了一个时辰,然后还爬了这么多阶梯!这会子肚子里空落落的,浑身都没力气了。 她可不像弘小旭,路上还能吃移动奶库的奶水。 专供香客歇息的香房在后院中,而整个后院里都栽满了紫竹,风吹潇潇,倒是颇为雅致。只是这些紫竹应该才栽植了一年,竹竿还没有完全变成紫黑色,而是布满紫斑,瞧着倒是有些像湘妃竹。 紫红斑驳,千杆紫竹纤细而修长,已有发黄的竹叶婆娑飘零。 这观音寺的素斋,姚佳欣本没有保佑太大指望,只要精致些,能填饱肚子就成。 只是没想到,比她想象中更精致更可口。 主食是竹筒香饭,竹之清香与米之芬芳交汇成一种扑鼻的异香。约莫成年人手腕粗的竹筒,里头填入上好的香糯米与适量的山泉水,放入火中烤,烤至竹筒焦黑,再劈开竹筒,即可享用。 其实正宗的竹筒香饭,里面还有加入猪瘦肉,只不过佛门之地,当然不能吃肉。因此便换上了红枣,米中融合了红枣香甜,倒是别有一番风味。 所配的几道素菜也十分精致,皆是采用时下的新鲜食材制成,譬如竹笋炒三丝,当真是切得细如发丝,火候也是极到位,这手艺绝对不输御厨! 还有鲜蘑菜心、红烧豆腐以及用山中野菌制成的菌菇汤。 鲜美得令人食指大动。 姚佳欣是后来才晓得,这观音寺的厨子就是宫里退役的掌勺厨子,专擅素斋的那种。 吃饱喝足,姚佳欣这才好奇地问:“爷,这观音寺似乎并无别的香客。” 胤禛淡淡道:“嗯,打明日起就有了。” 原来如此,是还没对外开放呢。 毕竟这是皇家寺庙,若是拒绝对外开放也无不可。 胤禛微微一笑道:“既建了这观音寺,自然要让百姓上香参拜,也好叫菩萨倾听民间疾苦。” 姚佳欣忍不住吐槽:一尊鎏金的菩萨,看上去再高大光辉,也没那个功能。 她笑了笑:“菩萨是大忙人,这民间疾苦与其求菩萨,还如求求您呢。” 听了这等马屁,胤禛心下虽欢喜,脸色却一板:“不许对菩萨不敬!” 姚佳欣吐了吐舌头,没多说什么。 这时候,吃饱喝足的弘小旭揪了揪她的马面裙,“额娘~粗去玩!” 吃饱喝足的姚佳欣并不想动弹,依着她的心意,只恨不得躺下睡个午觉。这些个小屁孩,精神头也太足了点吧? 便大手一挥,吩咐乳母、保姆等人:“带出去玩吧,记得别走太远!” 这佛寺尚无外人进入,倒也安全。叫乳母保姆们好生照看着便是。 而姚佳欣喝着寺中的清茶,跟四爷陛下闲侃着,看着窗外的潇潇紫竹,心下倒也舒坦。 胤禛今日的心情也极好,“观音送子,但愿能再给朕添些子嗣就好了。” 姚佳欣咕哝着道:“汪常在胎像已经稳固,来年便能给皇上添个阿哥了。” 胤禛笑着打量着她的脸蛋,忍不住刮了刮那微微泛红的鼻尖,“朕更盼着恬儿能再给朕生个一儿半女。”汪氏的身孕,来得意外,虽是喜事,倒也不觉得多欢喜。 姚佳欣低下头,不说话,合着四爷陛下斥巨资修建观音寺就是这个目的?? 浪费啊! 弘小旭今儿是开心怀了,就像是一只出了笼的鸟儿,扑棱着便跑进了紫竹林。一干乳母保姆太监连忙紧紧跟着,左右护卫着,生恐六阿哥一个不慎摔倒了。 跟个没头苍蝇似的弘小旭东拐西扭的,结果便跑到了西角门附近。 西角门半开着,一个沙弥站在门内,门外则是一个身穿黑色短打,似乎是农夫的男子,那男子瞧着还不到三十岁的样子,手脚并非如农夫般粗糙,反倒很是细腻。 男子脸上带着貌似憨厚的笑容,一双三角眼却贼眉鼠眼乱瞟,“大师,您是佛门中人,心肠慈悲,就可怜可怜我吧!今年的收成实在不佳,这租子可否减免一二?” 小沙弥皱了皱眉:“今年雨水丰沛,圣上所赐敝司的也均是上等良田,怎么会收成不佳?” 男子憨憨一笑,“那个……这个……招了虫,剿灭不及,所以收成不佳。” 小沙弥不悦地道:“可别的佃户收成极佳,怎单单你家收成不好?张二寿,怕是你偷懒了吧?”这沙弥也不傻,一看那张二寿手上连茧子都没有,定是懒汉。 听了这话,那个叫张二寿男子顿时脸色一沉,语气也有些不善了:“小和尚,你说话可是要讲证据的!我张二寿可是十里八乡最勤快的人!” 那张二寿一脸自傲:“我们张家家风勤俭,我婆娘还被选进宫,做了六阿哥的乳娘呢!” 正文 第三九四章、挺身护主的张妈妈 那张二寿一脸自傲:“我们张家家风勤俭,我婆娘还被选进宫,做了六阿哥的乳娘呢!” 此刻弘小旭正趴在一块刻了“佛”字的巨石上,正要往上爬,忽的听到有人提到他,不由胖脸一怔,歪着脑袋朝着那角门方向望去,“咦??” 那黑色短打装束,让弘小旭觉得有些眼熟。 正在这时候乳母张妈妈率先追了上来,二话不说便将六阿哥从那巨石上给拽了下来,连忙又从袖中取出帕子,正要为六阿哥擦脸。 忽的张妈妈也瞧见了站在角门外的人,整个人当场呆住了。 张妈妈入宫当乳母,已经足足一年半了。 她一门心思想着,若是能留在宫里,永远不再见到那个令她糟心烦恶的男人就好了。 但是没想到,跟着娘娘出宫拜佛,在这座皇家寺庙,竟然会见到她最不想见到的人! 那张二寿也瞧见了张妈妈——这张妈妈其实不姓张,而是跟着丈夫姓氏,被称作“张妈妈”。 张二寿也有些不敢置信,居然会在观音寺见到自己婆娘! 看着婆娘那满身的绫罗和头上那金灿灿的钗子,张二寿顿时气不打一处,好啊,老子整天吃苦受罪,这婆娘却独自一人在宫里吃香喝辣、穿金戴银! 张二寿当场便撸袖子冲上去,一把就拽住了张妈妈的衣袖,破口大骂:“你个没良心的婆娘!你男人我面朝黄土背朝天,家里都要揭不开锅了!你倒是好,进了宫当了皇子奶妈,居然都穿上绫罗绸缎了!一家老小死活全然不顾了!” 张妈妈“腾”地气上心头,别人不晓得,她还不清楚?张二寿最是好吃懒做,怎么肯下地干活? 张妈妈气恼道:“我上个月才刚寄了十两银子回家!”——乳母们每个年有二十四两银子的俸禄,分春秋两次发放,月前刚刚发了十二两银子,她只留了二两银子!自入宫以来,张妈妈虽没有同屋刘妈妈寄回家的银子得多,但十两银子,足够一家子大半年吃穿嚼用了!她虽想留在宫里,却也并非全然不顾孩子。 只是一想到这十两银子大半都要家里老婆子和这个懒汉挥霍,张妈妈心中就十分不平。 一听这话,张二寿更加恼火:“别以为老子不晓得!你在宫里每个年有二十多两银子的俸禄呢!上头的娘娘每逢年节还会赏赐金银绸缎!你寄来那点银子,根本就是九牛一毛!!别人家婆娘当了奶母,都大把的银子寄回家孝敬公婆,你倒是好!自己全都昧下,是打算养野男人不成?!” 张妈妈气得脸皮涨红,“你休要胡说!宫里除了皇上阿哥,就只有太监!” 张二寿“嗤”地冷笑,“别以为我不晓得!宫里这些太监也是要找老婆的!!” “你——”张妈妈被气得险些晕厥过去。 “哼!被我说中了是吧?你这贱人!”张二寿唾沫横飞怒骂不止,“看老子今天不打断你的腿!看你敢不敢勾搭野男人!!” 说着,张二寿抄起手边的锄头,便朝着张妈妈身上砸去! 张妈妈大惊,急忙一闪身子,堪堪躲开,但躲得太急促,一个趔趄,便摔倒在地上。 张二寿见状,露出了狞笑,挥起蒲扇般的大巴掌便朝着张妈妈粉白圆润的脸上扇去。 “啪”的一声响亮的耳光,张妈妈的半边脸颊瞬间红肿起来。 这一巴掌,直叫张妈妈脸皮火辣辣生疼,心里不由恼火万丈,当即一个咕噜爬了起来,大吼道:“张二寿你这个畜生!!我给你生儿育女,赚钱养活全家!你居然还敢打我?!我跟你拼了!” 这张妈妈本就是身强体健的年轻乳母,拼命般冲上去,这张二寿当即一个趔趄就被扑在了身后的“佛”字巨石。生狠撞在坚硬的石头上,疼得张二寿呲牙咧嘴。 张二寿怒不可遏,扬起手中的锄头,便朝着张妈妈狠狠掷了过去。 张二寿因为吃痛,这一甩锄头竟是偏离了目标,只朝着张妈妈旁边站着的那个一脸好奇懵懂的孩子!! 见锄头袭来,弘小旭被吓坏了,整个人都软在了地上。 张妈妈见状,脸上瞬间没了血色,由不得多想,本能地扑了过去,将小小的六阿哥压在身子底下! 那坚硬的锄头便重重砸在了张妈妈的后脑勺。 张妈妈只觉得脑子里“嗡”的一声响,仿佛是马蜂炸窝一般,然后便感觉到额头湿润。 鲜血顺着她的额头滑了下来。 这个时候,保姆嬷嬷与随从太监这才闻声赶来,只瞧见那张二寿摔出锄头意欲伤害六阿哥,而张妈妈奋不顾身挡了上去。 弘小旭看到鲜血滴落下来,当场“哇”地一声嚎啕大哭。 张妈妈已经不省人事,但还是紧紧抱着怀里六阿哥不松手。 太监飞快上去直接拿下了行刺皇子的张二寿,保姆嬷嬷连忙上去检查,“张妈妈!张妈妈!你还好吧?六阿哥没受伤吧?” 在香房中歇息的姚佳欣和四爷陛下也很快得到了禀报,一听“六阿哥遇刺”,姚佳欣眼前一黑,险些没晕厥过去。 太监小唐又道:“多亏张妈妈挺身护主,六阿哥没有大碍。” 姚佳欣一口气这才缓了过来,丫的心脏病都要犯了!这种事情,以后能不能先说重点? 不过姚佳欣也顾不得训斥小唐,跟着四爷陛下一路飞奔终于赶到了那西角门处。 弘小旭已经被保姆嬷嬷从张妈妈怀中抢夺了出来,正拿帕子擦着弘小旭脸上的血迹呢! 看着儿子一脸鲜血,姚佳欣吓得脸色一白,二话不说就冲了上去,“弘旭受伤了?” 保姆嬷嬷急忙道:“没有,这是张妈妈的血。” 姚佳欣这才松了一口气,才看到旁边地上满头鲜血,应不省人事的张妈妈。 姚佳欣一时间感慨万千。 这个张氏虽然贪图富贵、为人钻营了些,但还算忠心。 弘旭虽没有受伤,但胤禛还是怒不可遏,“一群没用废物!!” 一瞬间保姆嬷嬷与太监们纷纷跪下,匍匐在地,吓得大气都不敢出。 至于那个行凶伤人的男子——看上去不过就是农夫打扮,此刻被押着跪在地上,浑身抖若筛糠,裤子已经一片濡湿,散发出了腥臊的气味。 姚佳欣抱起了弘小旭,连忙哄着,“别怕别怕,已经没事了。”——就是不晓得张妈妈有没有事,脑袋被打伤,流了那么多血,实在令人担忧。 “饶、饶命!!”那农夫打扮的刺客哆嗦着发出哀求,事到如今,张二寿如何猜不到自己险些伤到的孩子是谁?自己那婆娘可是六阿哥的乳母。 “皇上老爷饶命啊!!”张二寿眼泪鼻涕横流,在加上那失禁之后的模样,简直不堪入目。 正文 第三九五章、赏罚分明 “皇上老爷饶命啊!!”张二寿眼泪鼻涕横流,在加上那失禁之后的模样,简直不堪入目。 姚佳欣不禁皱眉,这就是刺客?? 说实在,这德性,实在侮辱了“刺客”二字。 胤禛脸上也难掩厌恶之色,挥手道:“移交宗人府处置!”——这等下作腌臜之辈,岂配被朕赐死? 那张二寿吓得抖若筛糠,高喊道:“都是婆娘不好!我打她,居然还敢还手!!她要是不还手,我怎么会惊吓到六阿哥?!皇上老爷!草民是无辜的!!” 听到这种说辞,姚佳欣只觉得恶心,立刻吩咐道:“堵上他的嘴巴!” 太监小唐不客气,直接拿张二寿臭鞋子塞进他嘴巴里。 瞬间,世界清静了。 回到香房,把弘小旭满是血污的小脸洗干净,这孩子也就是一开始哭得厉害,没等回到香房就已经不哭了。只是到底受了惊吓,缩在姚佳欣怀里不肯出来。 那个看守西角门的小沙弥只是个十二三岁的孩子,战战兢兢将前因后果复述了一遍。 姚佳欣这才晓得,方才那个“刺客”,原来是附近山坳里张家村的村民,唤做张二寿,是乳母张妈妈的丈夫。 因嫌弃张妈妈今秋寄回家的钱只有十两银子,怀疑张妈妈养男人,所以便大打出手,扇了张妈妈一个耳光,张妈妈不忿便还了手。结果张二寿甩锄头打张妈妈,结果扔偏了,险些打伤弘小旭。还是多亏张妈妈扑上去,弘小旭这才免于受伤。 姚佳欣叹了口气,她总算明白张妈妈为什么费力钻营,想要留在宫里了。 有这么个渣到极限的男人,还不如守活寡呢。 十两银子还嫌少? 真真是欲壑难填。 “张妈妈如何了?”姚佳欣忙问。 小唐躬身道:“随行的太医已经给张妈妈止了血、包扎了伤口,只是人还没醒。” 姚佳欣幽幽叹了口气。 这一场出宫郊游,乘兴而来败兴而归。 唯独弘小旭兴致依然极好,开开森森在马车里吃着烤地瓜,方才的惊吓已经抛到九霄云外了。 张妈妈再回到园子第二日傍晚就苏醒了过来,太医说了,既然醒了,便是没有大碍了,只是失血不少,需要好生将养几日。 对于这个挺身保护自己的儿子的人,姚佳欣还是不吝啬恩赏的,着即命人送去了上好的补药,还派遣了一个小宫女去照顾张妈妈这个伤号。 对于这件事,胤禛也是心有余悸,“幸亏有菩萨保佑,那刁民恶徒才没有得逞。” 姚佳欣:“额……”弘小旭没有被伤着,是多亏了张妈妈好伐?至于那姓张的刁民恶徒——想也知道,其目的不是伤害弘小旭。 只不过姚佳欣也想帮他摘掉刺杀阿哥未遂的罪名,让宗人府处置去吧! 麻蛋,若不是张妈妈挺身上去,那一锄头下去,弘小旭的小命可就险了! 也是这孩子今日调皮,一晃眼功夫就捉迷藏般把所有奴才都甩下了。 回头可得好好教育教育他。 就算没有遇到张二寿这种人,对于小孩子而言,山山水水都是危险,身边怎么没人呢? 倒也因为这次微服出宫,带得人少。 姚佳欣忽的问:“皇上,那张二寿,要怎么处置?” 提起这厮,胤禛满脸都是嫌恶,他冷冷道:“刺配充军!” 罚去当兵啊。 这在古代可是个冒生命危险的差事,而且还要被发配到边远地区当兵,做的是最苦最累的活计,而且还是无期徒刑。 姚佳欣点了点头,这个处置很好。张妈妈这辈子都不会见到张二寿了。 胤禛忽的问:“那乳母张氏,恬儿打算如何处置?她可是那恶徒之妻。” 姚佳欣一怔,道:“臣妾觉得,应当赏罚分明,张二寿有罪,自有宗人处置,而张妈妈有功,当由臣妾褒奖。” 听了这番话,胤禛先是一顿,旋即露出赞许的笑容:“赏罚分明,这很好。”——这“赏罚分明”四字,说起来容易,做到却极难。也就只有恬儿才有这般心胸。 见四爷陛下应允,姚佳欣松了一口气。她还真担心四爷陛下要“斩草除根”呢。 其实若张妈妈与那张二寿夫妻恩爱,姚佳欣的确不能放心用张妈妈了。但这张妈妈明显与她丈夫早没有丝毫情分了,这张妈妈也是够可怜了,嫁了个这么个白眼狼。 姚佳欣心中唏嘘。 在古代,做女人真难,嫁个好男人的几率不啻于中彩票。 翌日,张妈妈身子未愈便跑来碧桐书院谢恩。 这张氏本是个白白胖胖、气色红润的年轻妇人,如今却脸色苍白、脚步虚浮,可见伤得着实不轻。 张妈妈眼圈泛红,噗通一声跪在了一丈外的方砖漫地,额头深深触地,“奴才的男人犯下大逆不道之罪,娘娘还肯留下奴才伺候阿哥,奴才、奴才实在是——” 张妈妈哽咽不成声,一张白胖的脸上满是泪水滚滚。 姚佳欣暗暗叹了口气,正色道:“一人做事一人当。犯下罪过的是张二寿,与你何干?”——只可惜这个时代可不讲究什么劳什子“一人做事一人当”,而是夫妻“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张妈妈跪在地上,泪水涟涟,“可若奴才当时没有争吵还手,也不至于险些伤到阿哥。说到底都是奴才惹来的祸患。” 姚佳欣淡淡道:“这怎么能怪你?别人无端打骂与你,岂能不还手?”——这个时代对女人的要求也是够变态的,什么“打不还手骂不还口”,呵呵,畜生挨了打还要尥蹶子呢?女人难不成连畜生都不如了? 不过在张二寿那种人渣眼里,只怕婆娘还不如一头牛呢。 姚佳欣以前,也十分不喜欢张妈妈这种过于伶俐勤快的乳母,但经此一事,倒是有些理解她了。 姚佳欣深吸一口气,“本宫素来赏罚分明。你想要什么,只管开口。只要是本宫给得起的,都不会吝啬!” 听了这番话,张妈妈又是惊愕又是欢喜,娘娘要赏她? 张妈妈愣了半晌,心下不禁有些犹豫,娘娘是真心要赏赐她?明明是她的男人险些伤了六阿哥啊! 但这样千载难逢的恩遇,张妈妈终于还是不愿放弃,她咬了咬牙,深深磕头:“奴才想留在宫里,伺候阿哥一辈子!” 果然……这样的要求,在姚佳欣的意料之中。 她沉默了片刻,她既夸下海口,自然不好一口回绝张妈妈。 张妈妈见娘娘半晌不言,心下叹了口气,终究还是不成吗?罢了,此番能不被张二寿那狗东西牵累已经是万幸了。 正文 第三九六章、贤妃侍疾(上)一更 “留下可以,但不能留在六阿哥身边。”对于张妈妈的恳求,姚佳欣折中了一下,算是只答允了一半。 听了这话,张妈妈露出难以置信的惊喜之色,但又有些不解:“不留在六阿哥身边,那奴才……”娘娘莫不是要将她指派去别的地方做嬷嬷?? 姚佳欣道:“等到六阿哥断奶,你可以到本宫身边,做教引嬷嬷。” 听到这样的安排,张妈妈高兴坏了,急忙磕头:“多谢娘娘恩典!!” 见张妈妈如此毫不犹豫谢恩,姚佳欣不禁想,或许是自己太多疑了。张妈妈只是想留在宫里,并非是想要依仗皇子乳母的身份,日后作威作福。 不过话既然说出了口,就这样吧。 等将来,弘旭分府出宫,可以考虑让张妈妈跟着出去。毕竟张妈妈不同于保姆嬷嬷、教引嬷嬷,她可是有儿有女的人。若是一辈子留在宫里,见不到儿女,也是怪可怜的。 姚佳欣这才忙叫张妈妈平身,语气温和地叮嘱道:“你伤势未愈,暂且好生休养一段日子。养伤期间,倒是不必忌咸口,等伤势好了,饮食再改回来不迟。”——为了出好奶水,乳母的饮食中一律不许用盐。对于一个伤号而言,着实有些不人道了。 “多谢娘娘恩典。”张妈妈连忙再度谢恩,又小心翼翼问,“六阿哥可还好?” 姚佳欣微微一笑,“小孩子忘性大,已经无碍了。” “那就好。”张妈妈一颗心终于落回了肚子里,六阿哥没有被吓坏就好。之前虽然也从旁人口中听说六阿哥没事,但张妈妈总是有些不安心。 处理了张妈妈的事情,姚佳欣想着也该跟个太后报个平安,便带着弘小旭去了澹泊宁静殿。 太后还是一副恹恹的样子,对于弘旭险些受害一时,也只是表面关怀了两句而已。 对此,姚佳欣倒是没有介怀。太后对四爷陛下都不见得有一咪咪血脉情分,更何况是隔代的弘小旭了。 姚佳欣谦和一笑,“太后凤体违和,还要让您为弘旭担心,是臣妾的不是。” 太后淡淡睨了贤妃母子一眼,“到了哀家这个年岁,整日里担心费心的,也就只有儿孙的事儿了。” 姚佳欣微笑不语,太后说的儿孙,可绝非四爷陛下这一脉。 澹泊宁静殿长年累月燃着上好的迦南香,炕几上是一只小巧玲珑的鎏金狻猊炉。姚佳欣瞧着炉中香烟渐淡,便忙站起身,从香盒中舀了两勺香料,置入炉中。 正在这时候,福嬷嬷快步走了进来,“太后,皇上来看望您了。” 一听皇帝来,太后眼皮都没抬一下,脸色依旧寡淡。 姚佳欣已经赶忙站了起来,见四爷陛下大步流星走进内殿,忙带着弘小旭一同请安行礼。 “儿子给皇额娘请安。”四爷陛下飞快先上前请了太后的安,然后才虚扶了一把,免了姚佳欣的礼。 胤禛看着半歪在罗汉榻上,斜倚引枕的太后,“皇额娘这几日身子可好些了?” 太后神情淡漠,“老喽,这身子骨不行喽。” 见场面有些僵硬,姚佳欣忙笑着说:“病去如抽丝,得慢慢将养才是。” 胤禛点了点头,又对太后道:“儿子忙于朝政,不能为皇额娘侍疾,还请皇额娘见谅。” 太后冷冷淡淡道:“皇帝忙,哀家虽是深宫妇孺,也是晓得的。皇帝只管忙去把,哀家没什么大碍,就是老了,不中用了。” 这话虽然满是理解和宽容,但语气里却慢慢都是不满啊。 胤禛挑了挑眉:“贤妃素来细心,不如便让贤妃替朕侍疾吧。” 诶?? 姚佳欣一脸懵圈??让她给太后侍疾? 这差事……说实在她不怎么乐意干。 太后不由一怔,眼皮抬了抬,“贤妃要处理宫务,还要照顾六阿哥,怕是忙不过来。” 胤禛露出些许微笑:“不打紧,朕后宫嫔妃少,让宁嫔和裕嫔多操劳些便是,至于弘旭素来乖巧,不会添乱。请皇额娘放心。” 太后不禁有些摸不准皇帝的意思,这是要卸了贤妃的宫权,让贤妃专心伺候哀家??若说是皇帝对贤妃不满,哀家一万个不信。 难不成……是因为史贻直的奏疏,所以皇帝才要让贤妃避嫌一段日子? 太后露出微笑:“只要贤妃愿意,哀家自然没有什么不允的。” 话说到这个程度了,姚佳欣也只得捏着鼻子上了,“臣妾愿意侍奉太后。”——虽然闹不懂四爷陛下这是嘛意思,但肯定不会害她的。 太后忽的眉心一沉,问:“哀家听说,皇帝已经吩咐底下准备起驾事宜,难不成是要回宫了?”——说实在的,太后不想回宫。这园子里好山好水好景致,澹泊宁静殿又紧挨着同乐园,去听戏也是十分便宜的。而从慈宁宫去畅音阁却要绕过大半个后宫。 胤禛对此也没有遮掩,“朕的确有此意。” 太后不满地嗔道:“在园子住得好端端的,回去作甚?” 胤禛拿眼角瞥了姚佳欣一眼。 姚佳欣讪讪,她也看出来太后不想回宫了,便忙道:“皇上有些日子没见皇后娘娘,想必是想念了。” 太后恍然大悟,果然还是为着史贻直的奏疏啊!太后道:“皇帝念夫妻情分,大可把皇后接来园子养病。” “这——”胤禛有些犹豫,“皇后还病着,不宜舟车劳顿。” 太后不禁冷笑:“当初皇后舟车劳顿回紫禁城,难道不是病着的?!” 胤禛无言以对,他叹了口气,看了姚佳欣一眼。 姚佳欣忙道:“皇上和太后做主就好,臣妾没有异议。” 胤禛只得道:“过几日,朕便叫人接皇后来圆明园。”——只要不涉及前朝,后宫这点小小要求,总不好拂逆了太后去。 太后一怔,为何要“过几日”?皇帝这又是要盘算什么? 太后心下狐疑,但胤禛也不想在澹泊宁静殿浪费时间,嘱咐姚佳欣好生服侍太后,便回九州清晏批折子了。 太后心下顿生不满,才来了不到两刻钟,便要急火火离开!哀家这里难不成有毒蛇猛兽?! 正文 第三九七章、贤妃侍疾(下)二更 看着太后那张散发着浓浓不悦的老脸,姚佳欣本能想缩,然鹅——四爷陛下让她给太后侍疾! 姚佳欣挤出一张温婉的笑脸:“太后若觉得乏了,臣妾服侍您去里头歇息吧。” 太后一脸不善地道:“哀家不困!” 姚佳欣:……四爷陛下您戳了马蜂窝让我接,忒不地道! 忽的,太后心下一闪,眯了眯老眼打量着贤妃,“皇帝这是什么意思?” “啊?”姚佳欣一脸懵圈,“皇上政务繁忙,自然是回去批折子了。” 太后冷冷道:“哀家问得不是这个!皇帝为何让你侍疾?” 你问我,我问谁啊?姚佳欣暗暗吐槽,脸上带着温柔的笑容:“太后身强体健,虽有小恙,又哪里需要臣妾侍疾?皇上今儿突然如此吩咐,臣妾也委实不解。” 太后沉默良久,从贤妃方才的表情来看,贤妃应该的确事先不知情。 皇帝莫非是心血来潮? 只是皇帝所图的真的只是让贤妃避一避前朝之言? 可皇帝不是已经加恩皇后母族,而且也即将接皇后来圆明园养病吗?这一切应该已经足够应付前朝了!根本不需要让贤妃来哀家这里避一避啊! 太后越想越难以理解,越想脑门皱得越深。 姚佳欣坐在一旁的绣墩上,她也想不明白四爷陛下的用意,便懒得想了,等回头亲口问问四爷陛下不久好了吗? 见福嬷嬷端上来一盘蜜桔,姚佳欣忙主动上去剥桔子、摘经络,殷勤地递给太后。 太后接过桔子,老眼瞅了瞅,没什么胃口便又搁下了,“皇帝要接皇后来园子养病,介时不知要生出什么事来。” 是啊,姚佳欣其实一万个不乐意。可左都御史的当朝奏疏,不可无视啊。 姚佳欣低下头,“万事有太后您做主,臣妾没什么好担心的。” 太后挑了挑眉,“哀家一个不中用的老婆子能成什么事?还是得你自己想办法啊!” 姚佳欣:这是怂恿她对付皇后?? 太后还真是厌恶皇后啊。 姚佳欣低着头道:“皇后娘娘病体缠绵,来了园子也是养病而已。” 太后忍不住“嗤”地笑了,“若皇后能安安分分养病,先前也不会惹出那么多是非了!” 姚佳欣沉默以对。 太后揉了揉眉心,露出疲乏之态,“好好想想以后该怎么办吧,哀家乏了,去里头歇息了。” 见状,姚佳欣急忙上去搀扶,亲自将太后送入寝殿,这才乖乖退出,候在外室,默默吃桔子。 这时候,弘小旭扯了扯她的衣襟,“额娘,我也要!” 姚佳欣直接拿了一只蜜桔递给他,淡淡道:“自己剥!” 弘小旭一双胖胖小小的时候捧着那只蜜桔,露出了苦恼的神色。 素雨看在眼里,露出无奈的神色,娘娘您又欺负六阿哥了!她连忙蹲下身子,替六阿哥剥着那只桔子,一瓣一瓣地送到六阿哥小嘴里。 弘小旭吃着桔子,脸上露出了幸福灿烂的笑容。 给太后侍疾,真是一件费脑子的事情。 跟太后说话,总要在脑子里过三遍,太后所说的每一句话,她都得揉碎了嚼烂了,想明白用意,才能应对。 结束了一天的侍疾,回到碧桐书院,姚佳欣才恍然想起,丫的今天的家庭作业还没写呢! 只得苦哈哈开始赶工,才写了两页,一个人影便罩了过来,光线被遮挡得昏暗了下来。 姚佳欣蹙眉,抬头一看,原来是四爷陛下杵在她书桌前呢! “这几日暂且不用练字了。”胤禛嫌弃地瞥了一眼那宣纸上的簪花小楷。 姚佳欣脸皮一涨,今日为了赶工,写得有点快,自己的确不够规整。她汗然一笑,忙行了一礼,“皇上为何要让臣妾给太后侍疾?” 胤禛微微一笑,却并不急着解释,而是先拉着姚佳欣的手,一起去罗汉榻上坐下。 烛光柔和,胤禛的笑容也甚是柔和,“朕要在皇后来园子之前,把事情了结。” 姚佳欣更加狐疑了,了结什么事情? “放心。”胤禛抬手抚了抚她的鬓角,“太后不好相与,给她侍疾是个辛苦差事。朕不会叫恬儿白白受了这番辛苦。” 姚佳欣:结果还是要卖关子。 “好了,咱们安置吧。”胤禛低头在她耳边吹了一口热气。 姚佳欣:白天要伺候你妈,晚上要伺候你,老娘我真是命苦啊! 翌日,姚佳欣撑着酸软的腰肢起床,先是召见了宁嫔和裕嫔,交代了一下宫中事物,便苦哈哈前去澹泊宁静殿给太后侍疾了。 裕嫔与宁嫔俱站在碧桐书院外,看着贤妃的仪仗走远了,宁嫔忍不住嘀咕:“太后只是身子倦懒,算不得病吧?” 裕嫔笑了笑:“如今园子里,以贤妃姐姐位份最高,若要侍疾,自然首选是她。” 这也是个说得过去的理由,宁嫔却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皇上昨夜留宿碧桐书院,很明显恩宠依然优渥。 “估摸着是因为前朝吧。”宁嫔幽幽道,也不晓得是不是有人指使了史贻直。但宁嫔转念一想,史贻直可是左都御史,乌拉那拉家虽是承恩公府,但也没这个本事吧?而且这史贻直数年前还弹劾过承恩公五格纵容家奴、强买民田等多条罪过,与乌拉那拉家颇有几分旧怨呢。 姚佳欣这一次并不是空手去澹泊宁静殿,还带了好几本书。 “太后若觉得无聊,臣妾给您念书解闷儿吧!”她不想跟太后弯弯绕绕费脑子,就给自己找个差事。 太后淡淡问:“什么书?”八成是佛经之类的把?太后皱了皱眉,听佛经简直就跟听催眠咒似的。 姚佳欣带来的当然不是佛经,她笑眯眯道:“既然是给太后解闷的,自然是话本小说了。” 听得“话本小说”四字,太后来了几分精神,“什么话本?” 姚佳欣连忙叫人把话本小说抱了上来,“有《封神榜》《三国演义》《西游记》,还有《白蛇传》《西厢记》……”总之是应有尽有,四大名著除了红楼都齐活了。 太后微微一笑:“就《西游记》吧,哀家喜佛。” 姚佳欣心中吐槽:喜佛?要不要给你念本佛经催催眠啊? 宫里人,不管什么年龄阶段,都要挂上一串佛珠,标榜自己菩萨心肠。别看太后殿中常年燃着佛香,供着佛像,但姚佳欣忖着,太后十有八九不是真心信佛。 姚佳欣微微一笑,翻开西游记,开始念书。 辛亏之前强撑着看过两遍,否则这拗口的文言文她还真读不顺畅呢。 在娱乐匮乏的时代里,能翻看一下话本小说,已经是极有趣的消遣了。 姚佳欣念书不似夫子那般抑扬顿挫,语速是偏快的,再加上手上挥舞动作,因此倒是绘声绘色,太后听得很是带劲。 正文 第三九八章、造势!贵妃!(三更) 姚佳欣足足花了五天时间,才念完了一整部西游记。而钦天监也已经为皇后娘娘则定了出行吉日,便是五日后。 五日后,皇后便要来园子了。 姚佳欣唏嘘,她“猴子称大王”的好日子就要到头了。 按下心头的郁闷,姚佳欣笑着请示太后:“要不臣妾给您念《封神榜》吧。”——她也看出来,太后喜欢这类神魔小说。 太后欣然点头,她年纪大了,眼力愈发不好,在加上识字不多,自然看不了这些话本。每日的消遣无非就是听听戏,只是那些昆曲她早就听了不知多少遍了,哪里有话本听着新鲜有趣? 姚佳欣正要开始念,瑞嬷嬷快步进来禀报说:“太后,皇上驾到。” 得嘞,念不成了。 太后原本兴致勃勃的脸上浮现不喜之色,但再不喜,也不能把皇帝拒之殿外,太后只得打起精神接见她的皇帝儿子。 四爷陛下今儿穿上了一身竹青色长袍、配玉石蓝色马褂,比平日里那藏蓝、石青、靛蓝之类稳重的颜色瞧着要清新多了,整个人都衬得儒雅随和的几分。 姚佳欣忙起身见了常礼。 太后表情寡淡,“皇帝只管忙着政务就好,哀家这里有贤妃伺候就够了。”——太后亦不得不承认,贤妃很会讨人欢心,怪不得皇帝喜欢。 胤禛打量一下太后的脸色,道:“皇额娘气色瞧着好些了,可见贤妃这几日伺候得不错。” 太后淡淡道:“贤妃有孝心,这点才是最令哀家欣慰的。” 姚佳欣暗想,太后这话分明是在指桑骂槐,说四爷陛下没孝心啊。 对于太后软钉子,四爷陛下已经习惯了,因此只是略蹙了蹙眉,未加置喙,“朕今日前来,除了请安,还有一事要禀报皇额娘。” 太后神色依旧冷淡:“说什么禀报不禀报的,皇帝自己做主便是。哀家老了,脑子也糊涂得很。” 胤禛忍着心下的不爽,道:“平藏一应将帅朕都已经安排好了,但是押送粮草的人选——朕觉得十四弟很合适。” 听到这话,太后老脸上迸射出喜意,但眼里更多却是不可置信,皇帝真是要用小十四了?? 胤禛打量着太后那副惊喜的样子,心下更加不悦,他凉凉道:“在前头冲锋陷阵难免刀剑无眼,不过押送粮草的差事也很辛苦。不知皇额娘可否舍得让十四弟去担这份辛苦?” 太后绽开笑容:“皇帝既然觉得合适,哀家自然没有什么不答应的。小十四这些年也是闲得慌,整日每个正形,正是该给他苦差事做!” 胤禛暗自呸了一声,押送粮草固然是苦差事,但比起前头领兵的士卒将帅,便是以等一等美差了!不必冒险,又能捞军功!这回真是便宜老十四了! 胤禛淡淡道:“皇额娘的精神头比前些日子好多了。” 太后如何听不出皇帝话里的讽刺,但为了小十四……太后生生忍住了,“多亏贤妃尽心侍疾。” 胤禛微微一笑:“贤妃侍疾有功,不知皇额娘打算如何褒奖?” 旁边的姚佳欣一愣,给太后侍疾,合着不是本分差事,还有奖励啊! 太后神色也是一愣,半晌才终于明白了皇帝的用意,她深深看了旁边呆愣的贤妃一眼,这姚佳氏还真是有福气啊!皇帝为了她,竟给了小十四差事。这褒奖,只怕不是一般的奖赏啊。 太后沉吟了片刻,揣度皇帝的心意,才缓缓道:“贤妃孝顺,是因为她生母和养母教养有功。” 胤禛笑了,太后是聪明人,凡事一点就透。 胤禛便接过话茬:“姚文砺已是五品员外郎,其母依例可加封五品宜人,贤妃的生母是原配,不如便追封为四品恭人。烦劳皇额娘下懿旨褒奖了。” 姚佳欣:她总算明白四爷陛下先前说“不会白白受这番辛苦”是什么含义了! 她不过就是哄了太后几天,居然能换来这么偌大的好处!! 其实哄太后不算辛苦,晚上伺候四爷陛下才叫一个辛苦嘞! 回过神来的姚佳欣赶忙跪下:“侍奉太后是臣妾的本分,不敢奢求赏赐。” 太后温文一笑,“哀家知道,你不是为了求回报,才来服侍哀家。只是哀家素来赏罚分明,你又是宫里唯一的妃位,又是皇子生母,给你的母亲加封,也是应该的。” 姚佳欣不过就是谦虚一下,并不真的要推辞掉这偌大的好处,见太后这么说,她也顺着演下去,忙磕了个头,“那臣妾便愧受了。” 当天,太后便正式下达了懿旨,懿旨中对姚佳欣这个贤妃大加称赞,称许她“孝悌温婉”、“敬上恤下”、“贤德无双”,夸得姚佳欣脸都红了。懿旨的内容,九成是夸赞她品性的,末了最后几句才称赞姚家教养好,所以加封小姜佳氏为五品诰命,大姜佳氏为四品诰命,并赏赐绸缎、珠宝若干。 太后降懿旨之后,四爷陛下也紧跟着下了一道明文圣旨,是专门给姚佳欣的。 圣旨称赞她,对太后无比孝顺,神马“亲尝汤药”、“衣不解带”——丫的她都没干过好伐?她就给太后念了本西游记而已!根本没亲自上手伺候过太后! 四爷陛下的圣旨比太后的懿旨夸得更加言过其实,夸得姚佳欣只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圣旨末了,四爷陛下也赏赐她无数绸缎、珠玉,玲珑满目摆满了她殿宇。 真是受之有愧啊! 四爷陛下为了前朝的一道奏疏,便急慌慌给她安排“洗白”。 只是——这洗得是不是有点过头?简直把她夸成了天上地下无双的贤良嫔妃了!! 忽的,姚佳欣突然想起了年羹尧之前欲“投笔从戎”的阵仗了,四爷陛下此举,与年家吹捧年羹尧似乎并无二致! 姚佳欣恍然大悟,四爷陛下这是在给她造势!! 为了拉太后一起造势,所以才生生把押送粮草的美差给了十四爷! 四爷陛下如此费心费力,只怕所图的,并不是给她洗白那么简单! 一通造势之后,四爷陛下驾临了碧桐书院,执着她的手、毫不掩饰地道:“朕打算封你为贵妃!” 正文 第四百章、恬贵妃 素雨领着一干宫女伺候姚佳欣梳妆打扮,众人分工,梳头的梳头、上妆的上妆,一个个宛若工蚁忙活活井然有序。 姚佳欣看着西洋镜中映着那张容颜,多亏了空间里那些抗衰老精华,眼角连一丝细纹也无,白皙的肤质和玲珑的脸蛋都是天生,除了抗衰老之外,一直以来她也只是重点做了补水保湿和防晒而已。 这个年纪,还能保持得跟二十来岁似的,姚佳欣很是满意。 古代的化妆品虽然持久性一般,但胜在纯天然、纯手工制作,无污染。姚佳欣现在已经习惯了太医院调制的面膏、妆粉、胭脂和黛粉。 玉露的化妆水准已经不输后世的职业化妆师,一双小山眉,两靥染胭红,一点樱桃唇,欲语尚还休。 只可惜姚佳欣发量少,只能梳简单的两把头。在姚佳欣的眼神挑选下,玉缀拿起那支金镶珠镂空扁方,这支扁方的镂空处以翡翠、碧玺、珍珠填嵌枝叶、花瓣及花蕊,小小一枚扁方上足足嵌了上百颗光泽盈盈的小珍珠,当真是巧夺天工。 虽然扁方埋于两把头之下,但还是稍微露出一点,珠光翠色盈盈,煞是喜人。 姚佳欣无意让嫔妃干等着,所以只选了一支金累丝步摇,并一双白玉兰花簪子点缀,便走出内室,接见前来贺喜的六宫众人。 宽阔华美的碧桐书院正殿中,裕嫔、宁嫔、懋嫔、齐嫔四嫔并立前头,后头则是郭贵人、年贵人和一众常在答应,瞧着莺莺燕燕——其实四爷陛下的全部嫔妃加起来也不过才二十多人。姚佳欣基本都能一眼认出。 王以诚弓着身子,扶着姚佳欣,一步步,步履优雅沉稳走向那最上头的紫檀如意宝座。 姚佳欣甫一坐定,四嫔领着众人齐齐屈膝参拜,声音温柔而参差:“贵妃娘娘如意金安!” 姚佳欣微笑着抬起右手,做出虚扶一把的姿势,“都起来吧。” “谢贵妃娘娘。” 因素日里甚少这么多人来碧桐书院,因此姚佳欣的正殿中并没有放置多少椅子,左右两边通过不过才四把花梨木南官帽椅而已。 眼下嫔位有四,倒是正合适。 “赐座,上茶。”姚佳欣端坐着吩咐道。 “赐座”二字一出,四嫔中年级最大的懋嫔立刻不客气地上去占据了左侧第一的那张椅子,这举动可把齐嫔给气坏了,一张老脸都泛青了,懋嫔这老东西居然也敢跟她争座次? 宁嫔和裕嫔默默互视了一眼,分别坐在了左侧第二和右侧第二的椅子上,把右侧第一张椅子留给了齐嫔。 齐嫔咬了咬牙,终究还是不敢在贤妃面前生事——不,如今已经是恬贵妃了!齐嫔心中苦涩,她昔年为妃之时,曾无数次肖想着贵妃之位,终究求而不得。如今却被姚佳氏坐上了这个位置。 齐嫔听到圣旨的时候,一个人怔怔了良久,昔年那个老贵人,摇身一变,竟已经是贵妃了!而她,只是个嫔,她这辈子是不可能与之比肩了。明白了这点的齐嫔,一大早便赶来碧桐书院相贺,结果却发现懋嫔、宁嫔、裕嫔三人比她来得更早。 好在碧桐书院的宫人没有拿大,立刻客客气气请嫔妃入殿等候。 懋嫔看着齐嫔那副不得不忍耐的样子,得意地笑了,她端起宫人奉上的上好香茗,抿了一口,笑着道:“真是有些日子没见齐嫔妹妹了!” 齐嫔妹妹!! 这个称呼成功恶心了齐嫔,也叫坐在上头主位的姚佳欣的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当年齐嫔还是齐妃的时候,懋嫔可没少谄媚巴结! 齐嫔贬黜后,一直没有在人前露面,这还是第一次与其他三嫔打照面,宁嫔裕嫔都很是谦让,唯独昔日对齐嫔多有恭维的懋嫔却充起大来!这如何不叫齐嫔恼怒? 裕嫔只蹙了蹙眉,没说什么。宁嫔却瞧不上懋嫔这幅小人得志的嘴脸,淡淡道:“妹妹倒是险些忘了,懋嫔姐姐的年纪比齐嫔姐姐还要大些呢!” 这话分明是在讽刺懋嫔年老,懋嫔虽然蠢钝,但还是听出了宁嫔的意思,一张老脸不由难看了起来。 齐嫔讶异地看了宁嫔一眼:宁嫔居然帮她说话?!太阳这是打西边出来了不成? 裕嫔见状,赶忙转移话题,她笑着对坐在上头的姚佳欣道:“昨儿一道圣旨,可叫嫔妾们吃了一惊呢,姐姐荣封贵妃,真是可喜可贺。” 其他三嫔也赶忙回归正题,今儿可是来贺喜贵妃的。 懋嫔笑容灿烂:“贵妃娘娘福泽深厚,又有皇上宠爱,保不齐那日便是皇贵妃了呢!” 姚佳欣蹙了蹙眉,“本宫又不是董鄂氏,可当不起皇贵妃之位!” 懋嫔笑容一僵,这才晓得自己马屁拍错了位置,她讪讪笑了,连忙找补:“董鄂氏如何能跟娘娘您相比,娘娘亲生的六阿哥健壮又聪明。” 对面的齐嫔发出了冷哼,“董鄂氏的三阿哥襁褓夭折,懋嫔拿六阿哥与之相比,存得什么心?!” 论怼人,齐嫔很专业的。 果然,懋嫔脸色一变,怒瞪齐嫔:“你少在那儿挑拨离间!贵妃娘娘与我可是曾经同住一宫的情分!” 姚佳欣:……还好意思论往日情分?她可不觉得自己跟懋嫔有个毛线球的情分! 裕嫔见状,忙笑着说和:“今日可是贵妃姐姐大喜的日子,两位姐姐都是诚心诚意前来贺喜的,怎么斗起嘴来了?” 齐嫔和懋嫔这才收敛了那乌眼鸡似的模样,端庄坐定。齐嫔咬咬牙,端起茶盏,喝了一口,才勉强压下怒火,心下仍旧忍不住怒骂:懋嫔这个无子无宠的老不死! 懋嫔也抿了一口茶水,扬起笑容对姚佳欣道:“贵妃娘娘心胸宽广,非常人能比,竟连齐嫔都能宽恕,嫔妾望尘莫及。” 姚佳欣:……你这挑拨离间本事也没比齐嫔强到哪儿去。 宁嫔微微一笑:“眼下最要紧的是,该如何迎接皇后娘娘凤驾。嫔妾愿听从贵妃娘娘差遣。” 姚佳欣笑了,宁嫔这个表态很到位啊! 裕嫔笑容谦和:“贵妃姐姐吩咐便是。” 懋嫔也急忙道:“嫔妾也听贵妃娘娘的!” 齐嫔眼珠咕噜一转,皇后要来了,接下来怕是有好戏看了。 正文 第四零一章、皇后与贵妃(上) 看着底下坐着的四嫔,姚佳欣挺满意的,齐嫔虽然没有表态,但也决计不可能站到皇后那边,这就足够了。 姚佳欣微微一笑:“皇上接皇后娘娘来园子,是为了养病。若是咱们大张旗鼓叨扰凤驾,便是与皇上圣意有悖了。” 这话说得冠冕堂皇,但意思很粗暴:迎接个毛线球! 姚佳欣又话锋一转:“自然了,若是谁想去迎接凤驾,本宫也不会阻拦。”——她这是让后宫嫔妃自行站队的意思。 宁嫔笑了:“贵妃娘娘所言甚是,皇后娘娘病体缠绵,咱们不宜前去叨扰。” 裕嫔、懋嫔也纷纷点头应诺。 坐在右侧第一张椅子上的齐嫔淡淡开口:“若是皇后娘娘传懿旨,命嫔妃前去请安,不知贵妃娘娘是去还是不去呀?” 姚佳欣依旧面带微笑,“中宫懿旨,本宫又岂会不不遵?皇后娘娘病着还一定要见嫔妃,如此心意,本宫自然不会拂逆。” 齐嫔撇撇嘴,她还以为恬贵妃能有多强势,合着也就只是不去迎接皇后凤驾而已。 姚佳欣打量着齐嫔,问道:“怎么,齐嫔是打算前去迎接凤驾吗?” 齐嫔老脸透着不爽,“嫔妾年老,身子不爽力,有心也是无力啊。” 姚佳欣腹诽:你对皇后有心才怪! 不过,能与四嫔达成协议就好,组成共同战线就好。至于底下的那些贵人常在答应们,姚佳欣并不在意。 姚佳欣没有给贵人以下嫔妃准备座椅,因此年贵人和郭贵人只得站在宁嫔身后,垂手侍立,齐嫔身后则站着李常在和安常在,裕嫔身后站着云常在……和兰答应。 这兰答应终究还是选择了裕嫔的高枝,日前刚刚搬去了映水兰香。对此懋嫔很是不满,万方安和的瓷器着实报销了不少。姚佳欣听说,懋嫔那里新进了几个年轻娇俏的小宫女,啧啧,这是打算学宁嫔,培养新人了? 懋嫔的目光贼溜溜在底下几个无主位的小嫔妃身上来回逡巡,奈何这些人多半是不年轻的,要么就是姿色的平平的。懋嫔的目光最终落在了明艳高挑的那常在身上,眼中露出精光。 “贵妃娘娘!”懋嫔突然开口了。 姚佳欣原本打算就这么散了的,毕竟底下那么多贵人常在答应还都站着呢,穿着花盆底鞋站久了可是会累的。她可不想给底下小嫔妃们立威。看样子日后得多准备几张椅子才行。 姚佳欣蹙了蹙眉,看向懋嫔,“懋嫔还有什么想说的?” 懋嫔扬起一个略带谄媚的笑脸,“这宫里的姐妹说多不多,说少也不算少。嫔妾的万方安和很是宽敞,独独只住了嫔妾一人,着实是有些奢侈。” 这是又看上谁了?人家兰答应可早就跑裕嫔那儿去了。 懋嫔此人虽然蠢钝伪善,但优点是识趣——说难听点就是见风使舵、跟红顶白。 姚佳欣淡淡道:“只要你情我愿,本宫无有不依。”——她的意思很简单,你不能强行抢人! 懋嫔笑了:“嫔妾也明白,强扭的瓜不甜。” 呵呵哒,之前是谁一直想强扭兰答应来着?要不是兰答应跑得快,还得被懋嫔给拎回去争宠。 懋嫔笑着道:“嫔妾瞧着那常在举止端庄,很是喜欢。” 站在一侧的那常在不禁微微一怔,这种场合,她一个常在原是没资格插话的,没想到懋嫔居然主动邀她去万方安和? 懋嫔笑着看向那常在:“不知常在可否愿意去本宫那儿?” 那常在不由沉默了,若是当面拒绝,未免太不给懋嫔面子。别看懋嫔已经年老失宠,可毕竟是嫔主,位份比她足足高两级!皇上对新人都是淡淡的,她还不知有没有福气熬到嫔位呢!所以她之前还想着去裕嫔那儿,只可惜被裕嫔拒绝了,而齐嫔曾经与贤妃敌对,宁嫔宫里更已经有了不少能争宠的小嫔妃。面对懋嫔的邀请……那常在一时难以抉择。 那常在犹豫了一下,向懋嫔屈了屈膝盖:“娘娘看得上婢妾是婢妾的福分,只是……这份看重来得突然,婢妾一时有些惶恐。娘娘可否容婢妾思量几日?” 懋嫔做出一副宽容大度的样子,“贵妃娘娘说得对,凡事要你情我愿才好,常在好生思量一下也是应当的。” 那常在松了一口气,看样子这懋嫔也不是太难相处。更何况,她也不是兰答应那种怯弱任人宰割之辈。 齐嫔忍不住发出“嗤”的笑声,“做懋嫔宫里人,境遇可真真是大相径庭。有贵妃娘娘这般一飞冲天,也有春氏那等贬入尘埃的。不晓得那常在会是哪种?” 齐嫔这话让那常在脸色不由白了,谁不晓得春答应曾经谋害贤妃,故而被赐死!而贵妃娘娘如今的地位恩宠,她又岂敢比肩? 姚佳欣皱了皱眉头,凉凉道:“齐嫔不是说自己老了,身子不爽利。怎的嘴巴还是这般爽利?” 齐嫔一噎,她敢与懋嫔这等人针锋相对,今时今日却万万不敢与贵妃为敌了。齐嫔讪讪笑了笑,“嫔妾心直口快,还请贵妃见谅。” 姚佳欣摆了摆手,“好了,若无事,诸位就请便吧。” 四嫔见状,赶忙起身,带着各自宫里人齐齐行礼,便退出了碧桐书院。 碧桐书院外,梧桐森森,秋风婆娑。 年贵人不由觉得浑身发冷,忙紧了紧身上的斗篷,眼中有些哀切。贤妃……一转眼便已经是贵妃之尊了!而她,还只是宁嫔手底下一个小小贵人! 年贵人想着碧桐书院殿内的一干奢华摆设,心里又酸又妒,同时又泛起了浓浓的无力感。这是她第一次进入碧桐书院,她小心翼翼,生恐被恬贵妃借机为难,却没成想,自始至终恬贵妃连看都没看她一眼!!仿佛她这个贵人根本不存在似的! 是啊,在贵妃眼里,一个小小贵人而已,有什么值得入眼的? 年贵人心中苦涩不已,皇后就要回宫了,她原本奢望皇后能够压制姚佳氏,毕竟皇后是皇上的发妻,皇上又加封了皇后的兄长和亡母,还特意择选吉日接回园中休养。 不成想,一转眼,太后晋封姚佳氏生母和继母诰命,皇上又晋其为贵妃!还改赐了“恬”字的封号。 这姚佳氏,怎么每晋一级,皇上就要给她改换一次封号,这可是前所未见之事!年贵人虽揣度不透圣意,却也知道,这是恩宠。 正文 第四零二章、皇后与贵妃(中) 清澜殿。 宁嫔特意将自己宫里这一干偏位小嫔妃都叫到了正殿,“今日贵妃娘娘的话,你们都听得真真。三日后,皇后娘娘驾临,谁若敢自作主张,别怪本宫不客气!” 宁嫔的语气有些冷森,她这话其实是专门针对年贵人讲的!虽然年氏被她打了一顿之后,似乎是真的乖觉了,但宁嫔不敢全然放心。 年贵人、海常在、汪常在、高答应四人连忙屈膝应了一声“是”。 宁嫔抬手抚了抚旗髻上的金累丝双鹤掩鬓,眉宇满是冷色,“皇后娘娘凤体违和,需要静养!谁若敢叨扰皇后娘娘养病,便是与本宫过不去!” 汪常在率先表态:“婢妾有孕在身,岂能去有病气的地方?哪怕是皇后召见,也万万不敢前去。” 宁嫔露出满意的笑容,“你胎像才刚稳固了些,自然要千万个小心。哪怕皇后贵为中宫,想来也不敢伤害皇上的子嗣。” 年贵人暗道,宁嫔瞧着怎么好像很憎恨皇后的样子?难不成是有什么旧怨? 敲打了底下一通,宁嫔这才叫四人退下了。 而裕嫔、齐嫔那里也是纷纷警告了自己宫里人,只是态度上略有不同些罢了。 就在这样的日子里,四爷陛下以浩大的仪仗,将皇后从紫禁城接到了圆明园行宫。冷清已久的镂月开云殿,终于再度热闹起来。 其实也不算太热闹,因为根本没人前去迎接凤驾。 强撑着病体,身着吉服的皇后乌拉那拉氏得知竟无一个嫔妃前来迎接,登时眼前一黑,险些气得晕厥过去。 “姚佳氏!!!”皇后发出了声嘶力竭的咆哮声。 “娘娘息怒!”蕙纕姑姑急忙上去为皇后抚着心口,“贤妃也太放肆了!居然不来迎驾!还有宁嫔、懋嫔,往日里娘娘可没用亏待她们,竟然也跟着贤妃一起怠慢您!” 皇后牙齿几乎咬碎,苍白的脸因为愠怒而铁青阵阵,“贱人!姚佳氏这贱人,害得本宫病体缠绵!皇上不但不处置,居然还封她为贵妃?!她也配?!” 皇后心中又是愤怒又是凄凉,“皇上竟丝毫不念夫妻情分吗?!” 蕙纕姑姑急忙安慰:“皇上这不是把您接回来吗?还追封您的母亲为多罗格格!皇上心里还是爱重着您的!” 皇后虽然也希望如此,但皇上对她母亲的追封,是因为史贻直上折之故!皇上虽然也将她接来的园子,却并未前来看望她! 皇后心中凄苦不已。 蕙纕低声附耳道:“娘娘,不是还有个年贵人么。” 皇后眯了眯眼,露出了别样的神色,“年贵人有个好兄长啊。” 皇后深吸一口气道:“去传本宫懿旨,命六宫贵人以上嫔妃,于明日卯时三刻前来觐见!” 首领太监胡忠良露出了不忍的神色,“主子娘娘,您的凤体——” 皇后咬了咬牙齿:“本宫撑得住!” 胡忠良叹了口气,“娘娘,那药虽然管用,但您不能多服啊!” “本宫心里有数!”皇后一脸冷毅,“你只管去传旨便是!” 胡忠良唉声叹气,只得应了一声“嗻”。 姚佳欣作为新封的贵妃,首领太监胡忠良自然首先来到碧桐书院传达中宫懿旨。 自从晓得胡忠良是四爷陛下安排的二五仔,姚佳欣对他的态度就和气多了,她好奇地问:“皇后娘娘不是病得不轻吗?居然还能接见嫔妃?” 胡忠良笑了笑,弓着身子道:“皇后娘娘从外头弄来了一个药方,能够让人强行提起精力,很是管用呢。” 听了这话,姚佳欣愕然,皇后这是不要命了?这种药,想也知道肯定有严重的副作用啊! “这件事,皇上知道吗?”姚佳欣脱口问,话问出口才知道自己问了句废话,四爷陛下岂会不知?! 胡忠良微微含笑:“万岁爷圣明烛照。” 姚佳欣叹了口气,卯时三刻啊!她多久没这么早起床了?皇后真真是脑子有病,为了折腾别人,不惜折腾自己! “知道了,本宫定会准时前去!”既然皇后要威风不要命,就随她去吧! “奴才告退。”胡忠良恭恭敬敬跪安了。 话说这胡忠良昔日里可真真一幅对皇后忠心耿耿的模样,没想到居然也是个细作。 真是人不可貌相啊。 澹泊宁静殿,皇后大张旗鼓传懿旨于六宫,太后自然也立刻得知了消息。 太后不由冷哼,“就她那身子骨,折腾来园子,居然还没倒下?” 福嬷嬷上前附耳道:“紫禁城的眼线回禀说,皇后弄到了一幅效用极好的猛药,能把身子强行撑起来。” 听了这话,太后也不免露出讶异的神色,“她疯了不成?” 福嬷嬷笑着道:“皇后再不疯一下,真要被贵妃挤得连站得地方都没有了。” 太后冷哼了一声,“贵妃再得宠,也只是妃子!只要她规规矩矩,皇帝不会废后的!” 只可惜,若想让皇后规规矩矩认命,那可真真比要了她的命都难。 正在这时候,皇后宫里的教引姑姑蕙纕来了。 蕙纕恭恭敬敬进殿磕了三个头,“皇后娘娘说,许久未能向太后请安尽孝,是她的疏失,所以特意命奴才前来向太后磕头赔罪。” 太后心里发出冷哼,皇后真正该赔罪的可不是这点儿!! 但面上,太后倒是还算和蔼:“皇后病着,养好自己的身子,别让哀家操心,才是最要紧的!” “是!”蕙纕再度恭恭敬敬磕了一个头,“皇后娘娘说了,等身子见好些,一定亲自来给太后磕头请安。” “知道了。”太后神情淡漠,皇后再这个折腾下去,只怕这身子是不会好了! 蕙纕这才跪安,飞快回到镂月开云向皇后复命。 蕙纕姑姑脸上早已不复澹泊宁静殿中的谦卑恭敬,她不忿地道:“娘娘,太后先前可是特特下旨褒奖贤妃,还赐贤妃母族诰命!如此刻意抬举贤妃,这分明是打您的脸!您何必对太后恭恭敬敬?反正皇上也不是真心孝顺太后的!” 皇后已经脱去了华美的吉服,躺在了内殿的锦衾中,卸了妆的皇后脸色蜡黄,仿佛是被抽空所有的力气,她无力地摆了摆手:“太后毕竟是皇上生母,有贤妃这个大敌,本宫不宜与太后翻脸。” 刚刚回到镂月开云的胡忠良站在一旁冷眼瞧着,这个蕙纕到底是皇后娘娘用了多年心腹,即使犯下大过错,也不过就是训斥几句、罚了些月例而已。 先前兰茝做得太过头了,非要与蕙纕相争,引起蕙纕敌意,结果被蕙纕暗查发现,兰茝得了许多不明来路的银钱……那些银钱还真真就是万岁爷赏赐的,只可惜皇后娘娘不信。 正文 第四零三章、皇后与贵妃(下)四更完 翌日,卯时三刻。 困倦的姚佳欣掐着时间来到的久违的镂月开云。 这个时辰天才刚刚亮,十月的早晨是很冷的,镂月开云殿外的柱子上还有一层薄霜,殿外的花草已经凋零。 幸好素雨给她添了一件夹棉的缂丝花鸟斗篷,这斗篷是华贵的金黄色地儿,缕金牡丹花枝上立着白头翁,这是“白头富贵”的美意。 今日姚佳欣没有花太多功夫装扮自己,直接穿上了内务府日前刚刚送来的贵妃吉服——一件杏黄色八团龙纹吉服袍,头戴一顶金累丝点翠九翟衔珠钿,耳带一耳三钳东珠耳环,虽然满头沉甸甸的,但打扮起来倒是简单省时得多。 四嫔和两位贵人都已经早一步赶到,皆立在正殿外的廊下,连忙纷纷屈膝问贵妃安好。 姚佳欣困倦地掩了掩唇,“诸位来得好早。” 裕嫔笑着说:“嫔妾也是刚刚到。贵妃姐姐瞧着有些疲惫,可是最近忙于宫务,乏累了?” 姚佳欣笑着摆了摆手:“不碍事,春困秋乏而已。”——实在是她不习惯这么早起啊! 诶,不对都十月了,现在是初冬了。 齐嫔忽的扬声道:“皇上眷顾,贵妃娘娘当然辛苦!” 姚佳欣被齐嫔这突然的大嗓门给吓了一跳,齐嫔……这是故意大声嚷嚷,想气气殿中的皇后啊! 不错,四爷陛下昨晚的确留宿碧桐书院,但真的只是盖棉被纯睡觉而已!大约也是知道她今日要早早来请安,所以根本没碰她! 不过这种事情是没法解释的,若是解释了,只会越描越黑! “咳咳!”宁嫔赶忙咳嗽两声,示意齐嫔收敛着点,皇后虽然日薄西山,但也毕竟还是中宫。不过心里却十分快意,皇后肯定是气坏了!若能气晕过去就更好了! 这会子,皇后气得的确险些岔气过去! 蕙纕姑姑赶忙取出一粒鲜红如血的药丸,捧着温水,服侍皇后服了下去。 皇后吃了药,这才好了些,她咬牙切齿,“齐嫔这个贱妇!!不过就是一个被皇上厌弃的贱妇,居然也敢嘲笑本宫?!” 蕙纕姑姑愤愤道:“皇上居然把她给放出来的!这简直放出了一条咬人的恶犬!不过最可气的还是贤妃!” 皇后满是脂粉的脸上渐渐有些扭曲,她眼中满是毒恨:“姚佳氏!!” 殿外,姚佳欣从袖中掏出一只小巧如鸽卵的西洋怀表,瞅了一眼,丫的都已经六点了!也就是说,皇后已经故意晾着她们十五分钟了! 姚佳欣瞥了一眼那守门的小太监:“都已经卯正了!皇后娘娘若是凤体不适,不能接见嫔妃,本宫就告辞了!” 站在宁嫔身侧的年贵人心下暗暗惊讶,贵妃还真是霸道,居然连皇后的面子都不给!眼下不过才多等一刻钟,便等不得了! 小太监慌了神,她急忙道:“皇后娘娘在里头梳妆,烦请娘娘再稍等片刻!奴才这就进去通禀!” 说着,小太监飞快跑进了殿中。 姚佳欣撇撇嘴,抬头看了看天边的朝阳,越是早晨的阳光,倾斜度越高,哪怕是在廊下,还是会被晒到——不爽ing,今早急匆匆起床化妆,都忘了擦防晒霜了! 于是,她扬起手中的那柄白玉柄的双面盘金满绣团扇,遮住照在脸上的阳光。 幸好今日随手拿的不是苏绣纳纱团扇,纳纱质地的扇面透明度极高,根本不能做遮阳之用,还是这种盘金满绣的团扇好,整个扇面上掺金线绣得满满当当,不留一丝空隙,哪怕是留白的地方也用月白的丝线掺了银线填满。因此在阳光之下,金辉熠熠、银光点点,端的是奢华。 年贵人看在眼里,又是羡慕又是嫉妒又是绝望。贵妃随便一把扇子,都是这等华美奢侈,今年夏日里送去她那里的不过就是两把苏绣扇子而已,绣工也很是一般。 什么时候,她能有贵妃一半恩宠? 很快,首领太监胡忠良笑呵呵迎了出来,“皇后娘娘已经梳妆妥当,请众位娘娘、贵人进殿!” 姚佳欣再度瞄了一眼怀表上时辰,卯正一刻有余,都六点二十了!困屎老娘了! 她也无须客气,以毫无争议的位份走在最前,四嫔紧随,两贵人位居最末。 一众七人步入了镂月开云正殿,一进殿只觉得热气袭面,就在皇后跟前竟烧上了一个偌大炭盆!! 眼下才刚进十月里,皇后居然已经开始烧炭了!太后都还没开始用炭呢!可见皇后的身子骨真的是伤了根源了! 姚佳欣抬眼一瞧,只见皇后一袭明黄色吉服,端坐在上头的凤椅上,脸上脂粉浓郁,瞧不出脸色如何,但精神倒是不错的样子。要是不晓得内情,她真要以为皇后病愈了呢!不过瞧着瘦了些,吉服都有些松垮了。 “参见皇后娘娘,愿娘娘凤体康顺!”姚佳欣以贵妃的身份领众嫔、贵人参拜中宫。 皇后带着一如往日的端庄得体的微笑,抬手虚扶:“都平身吧。” “谢皇后娘娘。” “赐座、上茶!” 姚佳欣上前坐在了左侧第一的那张花梨木扶手椅上,端起宫人奉茶的茶盏,也只是佯装抿了一口,皇后如今对自己都这么狠,谁知道她会不会发疯,镂月开云殿的东西她还是不要用得好。 轻轻搁下茶盏,姚佳欣淡定端坐,只等着皇后对她开嘴炮了。 可没想到,皇后竟将目光落在了坐在最末的年贵人身上,“宫里又添了新人了。” 年贵人赶忙站起身,恭恭敬敬屈膝:“婢妾年氏,参见皇后娘娘。” 皇后微笑颔首,露出赞许之色:“长得漂亮,也很懂规矩。不愧是汉军旗书香门第教养出来的格格。” 年贵人忙低下头:“皇后娘娘过奖了。” 这幅谦和柔顺的模样,皇后看在眼里很是满意。忽的,皇后将目光转移到左手底下第一人身上,“本宫听说,贤妃将年贵人安排去了宁嫔宫里。” 姚佳欣先是懵逼,贤妃??她现在是恬贵妃啊!贤妃都是老黄历了!皇后……先是赞许年氏,然后称呼她贤妃——呵呵哒! 底下的宁嫔起身道:“回皇后娘娘,年贵人的确是嫔妾宫里人。并且,贤妃姐姐如今已经是贵妃了!” 皇后挑眉,这个宁嫔……如今是要惟姚佳氏马首是瞻了吗?! 裕嫔忙笑着说:“皇后娘娘久在宫中养病,怕是还不晓得吧,三日前皇上才刚刚下旨,晋封贤妃为贵妃,又改赐封号‘恬’。”裕嫔一幅煞有介事向皇后介绍新消息。 但谁都清楚,封贵妃这么大的事儿,皇后岂会不知?! 皇后脸色微微一沉,素日里温顺的裕嫔居然也为姚佳氏摇旗呐喊了! “本宫自然听说了!”皇后冷冷道,“只是还未行册封礼,便不是贵妃!” 听了这话,姚佳欣都生不起气来,差点笑出声,她笑着看着皇后那拉长的老脸:“皇后娘娘的意思是,皇上之前圣旨所言,臣妾是恬贵妃,如今便不作数了?!” 姚佳欣这话,简直就是诛心之言! 皇后脸色一变,“本宫可不是这个意思!!” 姚佳欣笑了:“那就好!皇上都说臣妾是恬贵妃了,臣妾还以为皇后娘娘要跟皇上唱反调呢!” 皇后一噎,气得眼前一黑,险些再度晕厥过去。 齐嫔看在眼里,忍不住咯咯笑了,“什么册封礼不册封礼的,皇上的话就是金科玉律!皇后娘娘活了这么大岁数,怎么连这个道理都不懂了?” 皇后终于忍不住了,她当即怒拍扶手,斥道:“齐嫔!本宫与姚佳氏说话!哪里有你一个小小嫔位插嘴的份儿?!” 许久不曾被人这般申斥,齐嫔登时老脸涨红,难堪至极。 姚佳欣见状,忙笑着说:“皇后娘娘息怒,齐嫔心直口快也不是头一日了,还请您多多见谅。” 皇后老脸更加难看了,居然连齐嫔都成了姚佳氏的羽翼了?! 懋嫔也忙笑呵呵冲老好人:“齐嫔就是嘴上没把门的,皇后娘娘您别忘心里去。” 听了这话,齐嫔怒瞪懋嫔。 懋嫔扬了扬下巴,一幅不予理会的样子。 看着底下四嫔竟都已经是姚佳氏的党羽,皇后心中发凉,四面楚歌啊!她再度将目光落在了哪个窈窕纤柔的年贵人的身上,还好,还有个年贵人可用。 皇后深吸了一口气,“本宫虽然身子见好许多,但还未完全病愈,尚且需要有细心之人侍疾。” 听了这话,姚佳欣心中警铃大响,立刻毫不犹豫道:“臣妾可一点也不细心!” 皇后当场气结,虽说皇后跟本没想让姚佳欣侍疾,但姚佳欣毫不犹豫这般拒绝,着实是打了皇后的脸。 姚佳欣:“额……”她方才那么说好像稍微有点不妥,便笑着说:“臣妾素来体弱,如今又要与宁嫔、裕嫔一同打理宫务,还要照顾六阿哥,所以不能为皇后分忧了。” 皇后脸色这才稍微好了些,皇后没好气地道:“知道你忙,便不劳烦了!本宫瞧着年贵人很不错,便让她侍疾吧!” 姚佳欣眨了眨眼,皇后还真想提拔小年糕跟她争宠啊!难道皇后不晓得,小年糕的恩宠根本与海常在、那常在之流没太大区别吗? 见姚佳氏不言语,皇后皱眉:“怎么?贵妃觉得不妥吗?” 啊咧?我在皇后嘴里,终于不是贤妃了? 姚佳欣笑道:“臣妾觉得妥不妥并不打紧,只要您觉得妥当就好!”——只要别逮着让她侍疾就成! “那就好!”皇后点了点头。 姚佳欣:难道不需要问问年贵人愿不愿意?嗯……不过按照规矩,的确是不需要问年贵人本意的。让小年糕侍疾,那是给她脸面。就像姚佳欣之前给太后侍疾一样,别人想侍疾,还没机会呢! 年贵人攥紧了手中的绢帕,有些惶恐,她连忙看向了宁嫔。 宁嫔淡淡道:“皇后娘娘既然瞧得起你,你就好好侍疾吧!” 年贵人这才松了一口气。 正文 第四零四章、又揣包子啦(第一更) 姚佳欣手中的满绣团扇微微一抬,略作遮挡,打了个呵欠。 这动作,也只是掩饰不雅,其实瞒不过任何人。 “怎么?贵妃今日似乎很是疲倦。”坐在凤椅上的皇后脸色生冷而僵硬,一双眼珠子恨不得在姚佳欣脸上戳几个洞。 姚佳欣执着团扇,微微一笑,“多谢皇后娘娘关怀,臣妾只是不习惯早起罢了。” “是吗?!”皇后冷脸上带着讥诮,“从前贵妃也是每日卯时三刻向本宫请安,从无懈怠。怎的如今倒是不习惯了?” 姚佳欣笑眯眯道:“臣妾生完六阿哥的之后,身子骨的确不及从前了。倒是皇后娘娘您,病体未愈,却急着接见嫔妃,这点臣妾真真不及。” 皇后冷冷道:“本宫是皇后,自然要接受嫔妃请安!” 姚佳欣微微摇晃着手中的团扇,“皇后娘娘这话的意思,是让臣妾等人,每日都来请安吗?”——若皇后真要每日撑着摆架子,老娘还真不介意奉陪! 皇后冷脸一僵,“贵妃有这份心,本宫甚是欣慰!只是——” 皇后顿了顿,目光凉凉扫视着姚佳欣上下,“本宫身子尚未痊愈,受不得叨扰。” 姚佳欣松了一口气,那就好。 但皇后接下来的话,就叫姚佳欣有点无语了。 皇后以高贵的目光扫视底下众人,“只要对本宫心怀敬意就足够了。以后,每五日请一次安即可。” 姚佳欣:……这算是好消息还是坏消息? 皇后再一次将目光定格在姚佳欣身上:“贵妃想来没有异议吧?” 姚佳欣笑了:“臣妾虽然希望每日都能向皇后请安,但皇后娘娘既然有吩咐,臣妾岂敢有异议?” “那就好。”皇后骄矜地点了点头。 说罢,皇后抬起那戴满金累丝嵌珠护甲的手,揉了揉太阳穴,下巴微抬,高傲地吩咐道:“本宫乏了,都跪安吧。” 说了这么多话,浪费了这么多时间,终于可以回去补觉了!姚佳欣有些感慨。 出了镂月开云殿,便径直坐上自己的贵妃仪舆,四嫔、二贵人均立在殿外,恭恭敬敬目送贵妃远去,。 看着那已经远去在秋叶深处的仪仗,年贵人心思复杂。方才在殿中的场面,她也算见识了,四嫔都是站在贵妃这边,皇后虽看似高高在上,但其实根本拿贵妃没办法! 是啊,皇后只是个无子无宠又病弱的老女人,只是个徒有声势的纸老虎。 而贵妃,姿态分外慵懒,甚至还屡屡打哈欠,根本不把皇后放在眼里! 姚佳欣若是知道年贵人心中所想,必定要叫屈,她可真不是故意的!她是真的困死了! 最近这段日子,真是愈发倦怠了。 姚佳欣也不傻,其实给太后侍疾那几天,她的月信就该来的,但是——直到给太后侍疾结束,又过了五六日,迎来了中宫皇后。她大姨妈还是没来。 姚佳欣的月信,经过调理之后,虽然还是不太准,但也不过三五日的误差而已。 再结合四爷陛下的一些举动——最近几日,四爷陛下来碧桐书院根本就是纯睡觉! 在加上她分外容易困倦疲乏。 这一系列的症状,都昭示了——她极有可能揣包子了! 姚佳欣有点忧桑,她是真的不想再揣包子了啊! 生完弘小旭,她废了老鼻子劲,才将养回来,满以为以自己的年纪和体质,不可能再怀孕了。 所以就一直没有做避孕措施。 现在…… 姚佳欣一直没有用空间里的验孕棒验证,就是存了幻想,万一只是秋日转凉,所以才导致姨妈推迟呢? 但这一转眼都推迟了小半个月了。 她没法再骗自己了。 回到碧桐书院,姚佳欣便一头倒在了柔软的床榻上,先给自己补了回笼觉。 天大地大,都没有睡觉的事儿大! 睡着睡着,她被肚子的一阵叫嚣,给吵醒了。 “素雨,几点了?”姚佳欣睁开惺忪睡眼。 素雨忙上前,将她扶了起来,“娘娘,都已经十点多了。” 姚佳欣摸了摸扁扁的肚子,该吃朝食了啊。 最近她饭量也见涨啊,只不过小蛮腰依旧。腰肢细如杨柳,哪里像是揣了包子? 好吧,其实估算一下,肚子里就算有包子,也只是一小坨细胞而已,根本不占地方。 自打封了贵妃,姚佳欣的正餐数量又增加了不少,唉,明明之前才吩咐裁减,现在貌似比裁减之前更多了。 多到一张桌子都搁不下,偌大的次间中,三张花梨木八仙桌拼成一张硕大的长条大饭桌,满桌子玲珑满目,俱是各色珍馐。 粗粗一估算,不下四十道菜,若是再加上主食和粥,怕是有五十道了。粥是她最爱喝的胭脂米粥,主食却不止一样,朝食一般是面食,有一盘豆面饽饽卷子、两碟精致的四喜蒸饺、两笼虾肉馅烧麦。 而菜色一般分为热菜、冷盘和膳汤,姚佳欣的桌上素来是热菜多,冷盘少。如今已经完全不见冷盘,满桌子都是热腾腾的。 毕竟她的月信身边人都有数,自然对膳房早有吩咐。 姚佳欣笑着先夹了一枚剔透的虾肉烧麦放进弘小旭的木碗里,这虾肉烧麦的皮儿是澄粉,因此蒸出来之后十分明透,粉嫩的虾肉馅透出来,叫人分外有食欲。这是弘小旭最爱吃的菜了。 姚佳欣也挺喜欢了,因此也夹了一枚送入口中,这烧麦做得很精致,跟饺子差不多大,完全可以一口闷。烧麦的皮极薄,一口下去,鲜嫩无比的虾肉立刻在口中绽开,虾肉中还加入了香菇丁儿,两种极鲜的食材交融在一起,简直是美味得令人恨不得把舌头吞下去! 素雨忙将那盏牛乳燕窝送到她手边,低声道:“秋干物燥,娘娘喝口燕窝润润喉吧。” 燕窝虽然好吃,但姚佳欣尝着倒是觉得跟粉丝差不离,加入了牛乳和冰糖,甜丝丝滑溜溜的,倒是不难吃。 姚佳欣吸溜着吃了小半碗,便搁下,继续对那满桌子美食大快朵颐。 直到吃得肚子微微鼓起,姚佳欣才恋恋不舍搁下了筷子。 弘小旭呲溜从椅子上滑下来,跑到她腿边,扯着她的旗服角儿撒娇,“额娘,粗去玩~!” 姚佳欣:吃饱喝足的她只想躺着,不想动弹。 正文 第四零五章、贵妃遇喜(上) “额娘,粗去玩嘛!”弘小旭扭着小屁屁撒娇。 “不许吵你额娘!”带着淡淡愠怒的低斥在珠帘外响起,色如翡翠的琉璃珠帘被挑开,珠子碰撞发出轻微的脆香。 一张四爷陛下专有的严肃刻板的脸,浓如墨的双眉之下是一双凛凛眸子。眸光撞入姚佳欣慵懒的眼底,她忙要起身行礼。 胤禛已然箭步上前,见她摁回了罗汉榻上,“既然不舒服,就好好坐着,别拘礼了!” 姚佳欣赧笑:“其实臣妾只是犯懒而已。” 胤禛眼角眉梢带着柔和之色,他低声问:“可有觉得想吐?” 姚佳欣摇了摇头,倒是还没有孕吐的症状。 胤禛微微觉得可惜,眼下恬儿也是月信推迟、身子倦怠而已,也不敢十分把握是遇喜。因此也不敢挑破,生怕是空欢喜一场。 侍立一旁的大宫女素雨忙屈膝道:“贵妃娘娘近来胃口极好,方才用了两只饽饽卷子、一笼虾肉烧麦和一碟四喜饺子,还用了一碗牛乳燕窝呢!” 姚佳欣汗然,她的胃口和自己的体型实在是不相符,吃多么多饭菜也不知道都哪儿去了! 胤禛眉眼浮起笑意,“能吃是福。” 姚佳欣脸蛋臊红,“臣妾胃口一直都很好。”——不过最近饭量的确见涨。 胤禛忽的想到,恬儿怀着弘旭的时候也不曾孕吐,也是这般胃口大开。想到此,胤禛觉得八九不离十了,这一胎想必也是个乖巧的阿哥。 “恬儿今日起得那么早,怕是不习惯吧?”胤禛想到皇后的所作所为,就很是不喜。明明都是那样的身子了,居然还要叫嫔妃前去觐见!恬儿如今刚刚遇喜,胎像正不稳当,正是该好好养胎才是! 姚佳欣苦笑了笑,“皇后娘娘连自己的身子都不爱惜,何况是旁人?” 胤禛眉心一蹙,眼底划过愠怒,他何尝不知皇后用了猛药,强撑着才能够起床!到底夫妻一场,哪怕皇后做过那么多不可原谅的事情,朕终究不愿意要了她的性命,没想到—— 胤禛深吸一口气,勉强压下怒意。 姚佳欣又低声道:“皇后娘娘今日亲指了年贵人为她侍疾。” 胤禛眉头再度皱起,年氏那身子骨,哪里能为人侍疾?皇后此举,分明是意在拉拢!只是——堂堂皇后,要求一个贵人侍疾,这点小事,朕终究不好驳回。 想到此,胤禛挥了挥手,“随她去吧。朕瞧着……年氏最近倒是乖觉了不少。”——特别是自从被宁嫔动用私刑,打了几藤条之后。 这一刻,胤禛真有些怀疑,年氏是不是贱皮子。好言好语规劝不停,非要动了粗,才肯学乖。 胤禛摇了摇头,年氏虽然学乖了,但是——乖得有些木讷,还不如包衣出身的高氏会伺候人。 曾经的年氏,可是百般痴缠,娇柔妩媚,让他觉得腻歪。如今,竟跟个木头人似的。不过这样也不算坏事。 胤禛暗暗想着。 姚佳欣莞尔一笑,“宁嫔的管教虽然严厉了些,但如今看来,还是很有效的。” 小贵人不听话怎么办?打一顿就好了。 多么简单! 看着那张幸灾乐祸的小脸,胤禛笑着刮了刮那泛红的脸颊,“你呀,最坏心眼儿了。” 姚佳欣嘿嘿笑了。 正在这时候,宫女浓云打帘子走进来,深蹲一礼,“皇上、娘娘,黄院判来请平安脉了。” 姚佳欣一怔,“三日前不是刚请过吗?”——黄院判素来是每五日请一次平安脉。 胤禛目光柔和,“既然你身子不舒坦,就该多请几次脉才是。”说着,便吩咐传黄岐进殿请脉。三日前请过脉之后,黄岐就前去九州清晏禀报了,说有六七分的把握,今日该差不离了。 花白胡子一大把的黄院判提着花梨木药箱子走了进来,打千儿请了安,这才上前请脉。 姚佳欣伸出那不堪一握的皓腕,素雨忙在她的腕上覆上一层纤薄的妆花纱——妆花料子有很多种,最常见的是妆花缎,厚重华美,还有妆花罗、妆花绸、妆花纱。其中以妆花纱最为轻薄,鹅黄云鹤纹妆花纱帕轻薄的落在腕上,黄院判开始号脉。 姚佳欣努力让自己尽量静下心来,免得干扰诊断。 片刻功夫后,黄院判露出笑容,双手拱手一礼,“微臣恭喜皇上,贵妃娘娘脉往流利若滚珠,却系喜脉无疑。” 一时间,姚佳欣心口砰砰跳得厉害,居然真的中招了? 胤禛大喜,连连拍案,“好!好啊!黄岐为贵妃调养身子有功,赐黄金百两!碧桐书院上下宫人俱赏赐一年俸禄!” 瞬间,所有人都跪地谢恩,齐刷刷道:“谢皇上恩典!恭喜贵妃娘娘遇喜!” 胤禛握着姚佳欣的手,眼中满是喜色:“定是观音寺的菩萨保佑!恬儿,咱们又有孩子了!” 姚佳欣心里止不住地吐槽,按照时间来算,去观音寺那天,她就已经怀上了好伐?这跟观音没关系啊! 在一旁玩着布老虎的弘小旭却处于懵逼中,他还太小,根本搞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 宫女浓云笑得灿烂:“恭喜阿哥,要有弟弟了。” “弟弟?”对于这个新鲜词汇,弘小旭懵懂又有些期待。 恬贵妃姚佳氏再度遇喜的消息很快便传遍了整个园子,澹泊宁静殿中,正在捡佛豆的太后娘娘露出了愉悦的笑容,“还真是难得的喜事,皇后才来到园子,贵妃便诊出有了一个月的身子了。” 皇后肯定要气死了吧?太后娘娘眯了眯眼,心情顿时好多了。 太后所料不错,华美的镂月开云殿,总管太监胡忠良刚刚引了四公主泓丽前来向皇后娘娘请安。 一年没见,泓丽公主不似先前那么圆润,反倒是更显粉雕玉琢,穿着一身嫩粉色绣桃花的小旗服,被乳母牵着小手一步步走进殿中,圆圆的小脸上不带丝毫生怯,端端正正跪在了蒲团上,向皇后磕头请安。 泓丽虽然还不满三岁,但行礼却已经似模似样,她语气慢吞吞,带着小奶音道:“给、皇额娘、请安。” 皇后颓乏地歪在榻上,眼睛里满是淡漠,“起来吧。” 乳母忙上前,将公主给扶了起来。 泓丽公主便娴静而乖巧地立在那儿,一语不发。 正文 第四零六章、贵妃遇喜(下) 对于这个被皇上强行塞过来的养女,皇后很是不喜,她冷眼扫了泓丽一眼,“这个孩子怎么呆呆的?” 乳母忙道:“公主素日也是这般少言寡语,很是懂事呢。” 皇后露出了厌烦的神色,她摆了摆手,“本宫乏了,退下吧。” 泓丽公主娟秀的眉毛微微一皱,却没有说什么,乖乖跪了安,便叫乳母抱了出去。 皇后揉了揉眉心,“连齐嫔都解禁了,熹常在……还真是废物!” 总管太监胡忠良道:“齐嫔有儿子,而熹常在只诞下了一位公主。” 皇后幽幽道:“没有儿子,就是不成啊。”——皇后不免再度为自己的处境忧虑,本宫也是没儿子的。 忽的,皇后不禁想到了清澜殿汪氏的身孕,“若是汪常在这一胎能生个阿哥……”皇后眼里闪动着算计的光芒。 正在这时候,胡忠良手底下的太监小敏子惊慌得跑了进来,噗通跪在地上:“主子娘娘,不好了!碧桐书院那位——遇喜了!” 一语出,皇后的脸上露出了不可置信的神色,“姚佳氏……有喜了?!这怎么可能?她可都三十多岁了!!”——当初姚佳氏诞下六阿哥,已经足够令人震惊,没想到时隔一年半,竟再度遇喜!! 这样的福分,可真当得起“后福无穷”四字了! 皇后双手隐隐颤抖,眼中难掩惊色:“姚佳氏如今便是贵妃之尊,若是再诞下一儿半女,岂非要封皇贵妃了?!” 胡忠良急忙道:“主子娘娘过虑了,万岁爷又不是顺治爷,不会乱来的。” 听了这话,皇后没有被安慰到,她牙齿几乎咬碎,“皇上为了一介妾妃,冷落本宫,他还有什么事情做不出来?!” 蕙纕姑姑一幅同仇敌忾的样子,“贵妃如今才刚刚遇喜,胎像正是不稳的时候,只要有一点小小意外……” 皇后不由想到姚佳氏怀着六阿哥的时候,不也是遇到各种“意外”吗?最终不但没能成功,反而让皇上对她愈发厌恶…… “不行,本宫不能再轻易动手了!”皇后心头颤抖,她已经是个有名无实的皇后,她不能再冒险了! 胡忠良看在眼里,暗暗松了一口气。 蕙纕跺脚:“娘娘难道要任由贵妃再生一个阿哥?介时,即便皇上不封她皇贵妃之位,您到时候还会有容身之地吗?” 胡忠良老眼幽暗,这个蕙纕…… 皇后揉着胀痛的太阳穴,心中毒恨与恐慌交加,她无力地叹了口气:“本宫累了。” “娘娘!”蕙纕急得满头是汗。 胡忠良见状,低声道:“以娘娘的如今的境地,的确不宜轻举妄动。贵妃已经不是适于孕育之龄,即使不动手,她也未必能平安分娩。” 这番话给了皇后极大的安慰,皇后连忙点头:“没错,姚佳氏已经老了,身子又弱。说不定到时候会来个一尸两命!”——想到这种可能,皇后浑浊的眼中露出恶意与喜意交杂的神情。 胡忠良暗想,娘娘病得愈发糊涂了…… 服侍皇后服了药,蕙纕退出了内殿,忽的瞧见一个眼熟的宫女捧着一盘蜜桔走了进来。 那宫女看到蕙纕,不由露出惊恐之色,连忙屈膝道:“蕙纕姑姑,这是内务府刚刚叫人送来的蜜桔。” 蕙纕眯着眼睛打量着眼前这个宫女,小巧精致的脸上有一双不画而弯的细眉,颇有几分姿色,两年前被提拔为二等宫女,被赐了兰字辈的名字“兰椒”。这兰椒因与兰茝同姓,拜为姐妹,多年来一直关系匪密。 只不过皇后娘娘在兰茝死后,不愿肯轻易再出人命,只叫盯着兰椒而已。 “搁在那儿就是了。”蕙纕指了指一旁的八仙桌,有板着脸道:“以后没有要事,不许进殿伺候!” 兰椒垂下头,讷讷应了一声“是”,便乖乖退下了。 看着兰椒飞快远去的背影,蕙纕眼中浮现浓浓的杀意。 因胎像才刚足月之故,姚佳欣闭门谢绝外客,但却拦不住各宫纷至沓来的贺礼。姚佳欣吩咐尤许两位嬷嬷好生检查后,再登记造册。并叮嘱一干乳母、保姆好生照顾周全弘小旭。 就在她诊出有孕第三日,皇后也派遣了教引姑姑蕙纕送来赏赐。 这赏赐不是别的,正式当初那尊差点被鸳鸯给撞落摔碎的白玉送子观音! 蕙纕一脸言笑晏晏,“当初可是多亏了这尊送子观音,贵妃娘娘才能平安诞下六阿哥!如今主子娘娘决意将此物再度赐予贵妃!贵妃可千万不要辜负主子娘娘美意啊!” 姚佳欣真的挺讨厌这个蕙纕的,可眼下不收不合适,收了又恐皇后再以此物生事。 真真是叫人头疼。 忽的,姚佳欣灵机一闪,想到了一个主意,“皇后即将此物赐予本宫,那么,本宫如何处置,想必皇后娘娘都不会有异议吧?” 听了这话,蕙纕皱眉,“贵妃娘娘此话何意?” 姚佳欣微微一笑:“送子观音,意在送子。可本宫已经有了六阿哥,这一胎倒是更盼着是个公主。反倒是汪常在正当头胎,本宫想将这尊观音转送汪常在,介时若汪常在若能诞下皇子,皇上和皇后想必都会高兴的。” 蕙纕一时无言反驳。 见状,姚佳欣脸盒子也不打开,便直接吩咐素雨:“将此物送去清澜殿!务必将皇后与本宫的心意好生转达宁嫔与汪常在!” 日后,就算这送子观音有问题,那也是皇后的手脚!与她无关! 为了避嫌,姚佳欣又微笑着道:“蕙纕姑姑若是没有什么要紧事儿,不如也陪着去一趟清澜殿吧!皇后娘娘向来呵护皇上子嗣,想必也很在意汪常在的身孕吧。” 蕙纕脸色泛青,她若拒绝,岂非是皇后不关心汪常在身孕了? 连人带东西一股脑打发出碧桐书院,姚佳欣舒心地笑了。 浓云捂着窃笑,“蕙纕那脸色可真是难看!主子这一招真是妙哉!” 姚佳欣歪在贵妃榻上,嘴角微微一翘。 接下来十月初十那日,正当逢五逢十,该去给皇后请安。而皇后并没有因为她的身孕而免她请安,但姚佳欣才不管这些,天大地大,都没有老娘养胎事大,一口气睡到了日上三竿。 正文 第四零七章、请封年氏为嫔(四更完) 雍正五年十月初十,是个寒风凛冽的日子。 四嫔二贵人准时来到了镂月开云请安,俱穿着符合品级的吉服袍,襟佩佛珠,端庄大气。贵人的吉服品制略低些,年贵人穿了一身浅碧色缎绣博古花纹吉服袍,显得青嫩明快些,而郭贵人则穿了一身竹绿色八团喜相逢袍,颜色纹饰都有些老气。 而嫔位便可享用秋香色吉服袍,秋香色是一种偏绿些的黄色,绣纹可以是各种吉祥纹、花卉纹,若绣龙纹则团数与尺寸都有严格规定。上了妃位才可享用金黄色,而明黄色只有皇后与皇贵妃才可上身。 因此四嫔所穿俱是秋香色四团龙纹袍,有的头上直接带吉冠、有的带一顶钿子,也有的梳两把头,不一而足。吉服的穿着和搭配,不似朝服与严格标准的规定,很大程度上可以自由选择和搭配。 而皇后今日则穿了一件端庄大气的缂丝石青色八团夔凤吉服褂子,脖子上还带了一围赤金嵌东珠龙凤纹项圈,头戴金累丝凤凰衔珠钿子,金灿灿,奢华无比。但重量就…… 看着底下端范行礼的四嫔二贵人,端庄的皇后娘娘脸色铁青了。 “贵妃向来勤勉,怎的今日来迟了?”皇后强忍着愤怒,但声音已经难以抑制地透出咬牙切齿的意味。 宁嫔微微一笑,上前一步,蹲了蹲身子,“启禀皇后娘娘,贵妃姐姐刚刚诊出有孕,胎像不稳,太医说,当静心养胎。” 皇后愤怒的眼睛打量着宁嫔:“是贵妃让你来禀报这些话的?!” 宁嫔笑容更加灿烂:“贵妃娘娘刚刚遇喜,这几日一直闭门养胎,并未接见嫔妾等人。” 听了这番话,皇后的脸色更加难看了。 齐嫔不由“噗嗤”笑了,“皇后娘娘想来贤惠,该不会是想让胎还没坐稳的贵妃顶着初晨寒风前来请安吧?!” 齐嫔这一嘲讽,只叫皇后更加怒不可遏:“她若身子不适,需要养胎!也该向本宫来请示才对!” 裕嫔见皇后怒容骇人,急忙欠身解释道:“皇后娘娘息怒,贵妃娘娘上回来请安的时候,就有些倦怠的样子。想来今儿身子十分不适,这才未能前来请安。” 懋嫔见状,也忙跟着附和:“是啊,贵妃娘娘上一次有孕的时候,皇后娘娘不也是免了她的请安么。” 底下四嫔的众口一词偏向贵妃,直叫皇后胸口一阵猛烈起伏,她眼前一黑,气得险些晕厥过去! 好在这时候,胡忠良快步进殿,向皇后禀报了一个好消息:“娘娘,皇上驾到!” 前一刻还怒不可遏的皇后,神色一愣,心口的愤懑便一扫而空,她本能地理了理自己的鬓角和衣襟,连忙叫人扶着起身迎接圣驾。 在场的四嫔二贵人虽心下觉得奇怪,皇上竟然回来看望皇后,但能见到君颜,也是欢喜的。 尤其是年贵人,这几日她给皇后侍疾,皇后对她虽然和颜悦色,但年贵人总觉得得不偿失,万一惹恼了宁嫔与贵妃可如何是好?而且万一不小心染了病气,岂非要耽误侍寝? 听到驾临的消息,年贵人心下一喜。她想起了皇后的昨日的承诺,心中泛起了期待。 “你出身汉军旗名门,至今却还只是个贵人,实在是委屈你了。”皇后的话言犹在耳。 皇后更谆谆保证:“若有机会,本宫会为你请封一个嫔位。” 年贵人虽然不明白,皇后为什么要对她这么好,但左不过是想让她平衡贵妃的恩宠。有了这份承诺,年贵人倒也尽心尽力侍疾。只盼着皇后美言几句,好歹让她封个嫔位,起码逃离宁嫔的掌控。至于平衡贵妃什么的,年贵人实在没有信心。 “皇上万福金安!”皇后领着众人迎接圣驾。 胤禛才下了早朝,身上穿着一件靛青色暗纹袍,随意一抬手,道了一句“免礼”。 在蕙纕的搀扶下,皇后才勉强站起身来,那浓厚的脂粉遮掩住了底下暗沉蜡黄的肤色,让皇后显得气色并不算太糟糕。 皇后笑容灿烂,这一笑,眼角满是皱纹,“多谢皇上来看望臣妾,臣妾自来了园子,又有年贵人悉心侍奉,身子已经好多了。” 胤禛眼皮抬了抬,皇后的身子好多了?才怪!吃着那种药,皇后的身体只会比在紫禁城更糟糕! “是吗?”胤禛语气淡漠,脸上没有丝毫情绪。 皇后忙点头:“年贵人虽然年轻,但细心又有耐心,有这样的嫔妃服侍皇上,臣妾很放心。” 胤禛冷笑,就算你放心,朕还没完全放心年氏呢! 年贵人脸一红,连忙屈膝自谦道:“皇后娘娘过奖了,婢妾也只是尽嫔妃的本分罢了。” 皇后若有所指道:“懂得安守嫔妃本分,已经是很难得了!”——这宫里已经有太多不守本分之辈了! 底下的宁嫔忍不住嗤笑,皇后的话简直就是笑话!若年氏都守本分,那她简直就是圣人菩萨了!! 胤禛也蹙了蹙眉,年氏如今的确是安分乖顺了许多,但曾经的年氏……可真真叫朕头疼!这一切都是宁嫔的功劳啊。 皇后微笑着看了年贵人一眼,朝着皇帝福了福身子,“皇上,年贵人好歹是湖广总督之女,贵人的位份本就有些低了。她如今又尽心侍奉臣妾,举止也温婉有礼,臣妾想请皇上晋年贵人为嫔。” 这番话说出口,年贵人心中忍不住激动了起来,皇上会答应吗?!皇后虽然不得宠,但好歹是中宫啊! 听到这番话,宁嫔暗暗咬牙切齿,年氏这贱蹄子也配封嫔,也配与她平起平坐?! 在场的齐嫔、裕嫔、懋嫔三人脸色也俱是有些不佳,是啊,除了皇后,有谁是希望年氏晋位呢? 胤禛沉吟了片刻,“这事儿,朕考虑一下。” 听了这话,年贵人有些失落,又有些抱有希冀,她连忙道:“臣妾入宫未久,资历不足。不敢当皇上、皇后娘娘这般抬爱。”说着,年贵人恭恭敬敬屈膝,眼睑垂下,脸上尽是落寞。 见年氏如此规矩的样子,胤禛心下有些犹豫,年氏之前虽然有斑斑劣迹,但如今的确改正了。再则……想到前世夭折的子女们…… 胤禛微微叹了口气。恬儿那么爱吃醋,如今又怀了身孕,还是得问问她的意思才行。 正文 第四零八章、大封六宫(上) 胤禛扫了一眼皇后浓妆艳抹的老脸一眼,“天气转冷,皇后还是好生养病为宜。嫔妃们总来请安,可不利于静养!” 听了这话,皇后老脸有些挂不住,她心下觉得万分委屈,“臣妾也只是命嫔妃每五日来请一次安而已。” 胤禛眉心一沉,好心当成驴肝肺!便不悦地道:“皇后如此要强,就当朕什么都没说好了!” 皇后掩唇咳嗽了两声,含笑柔声道:“臣妾明白,皇上是关心臣妾的身子。只是,臣妾真的已经好了许多。嫔妃来请安,并不会叨扰到臣妾。” 胤禛心下冷哼,皇后硬要折腾自己的身子,便随她去吧! 站在底下的齐嫔忍不住嗤笑:皇后还真有够自作多情的! “皇后喜欢嫔妃来请安,朕自然不会反对!”胤禛淡淡道。 皇后终于松了一口气,“臣妾喜欢热闹。” 胤禛又话锋一转道:“只是贵妃身子娇弱,又有了身孕,可禁不起这样的热闹!” 皇后只觉得心头的伤口被洒了盐一般,抽搐疼得厉害,却要强撑着扬起温柔的笑脸:“臣妾也正打算免了贵妃请安,等到产后养好了身子再说。” 站在底下的宁嫔心中忍不住笑了:皇后此刻的老脸简直就像是被扇了一记耳光! 胤禛淡淡“嗯”了一声,此事既挑明,他与皇后便也无话可说了。于是扬长而去。 皇后忙领着嫔妃恭送圣驾,见皇上的背影出了正殿,才叫蕙纕搀扶着起身。 两次跪拜,掏空了皇后的力气,皇后气喘吁吁,浓厚的脂粉都遮掩不住那泛白的脸色。蕙纕小心翼翼搀扶着,将皇后扶回凤椅上。 皇后咬了咬牙,强撑着坐直了身子,维持着中宫威仪。 齐嫔忍不住咯咯笑了起来:“皇后娘娘可得好生保重自己的身子,否则岂非白费了皇上的一番‘关心’!”——“关心”齐嫔是特特咬重了说,满含讽刺。 一瞬间,皇后眼神如刀,只恨不得凌迟了齐嫔这老贱人,“本宫今日乏了,你们都跪安吧。” 众人赶忙跪了安,除了侍疾的年贵人以外,其四嫔与郭贵人都鱼贯退下了。 殿外北风呼啸,年贵人忙殷勤上前,“娘娘,婢妾扶您去里头歇息吧。” 皇后点了点头,看向年贵人的眼神满是满意之色。 回到内寝殿,蕙纕忙为皇后摘下头上那顶沉甸甸的金累丝钿子,年贵人亲自动手服侍皇后款下沉重的缂丝褂子,与蕙纕一起将皇后扶到了榻上。 年贵人端上一碗参汤,“娘娘喝口参汤吧。” 年贵人拿着小银勺,吹着热气,一勺勺将参汤送入皇后口中,不时地为皇后擦拭嘴角,服侍得不可谓不仔细。 喝了参汤,皇后气息这才喘匀了。皇后打量着年贵人那绰约的腰身与娇媚的脸蛋,“你封嫔的事儿,看样子是八九不离十了,你若能叫你母家父兄上个请安折子,动之以情,想必皇上很快就会下旨晋封了。” 听了这番话,年贵人有些犹豫,“婢妾与长兄关系淡淡,父亲又年事已高,二哥性子又莽撞……” 皇后笑了:“你那二哥是个极有才能的人,与你一母同胞,你该信赖她才是。” 年贵人垂下头,“二哥是对婢妾很好。”但是……先前为了给二哥求情请战,她饱受宁嫔毒打和折辱……一想到那噩梦般的遭遇,年贵人便心底里惶恐,不敢有异动。 年贵人小心翼翼抬起头:“皇后娘娘为什么要对婢妾这么好?婢妾服侍您,也只是尽嫔妃本分而已。”——请封嫔位的犒赏,未免过重些。 皇后微微一笑,见内室除了蕙纕便别无旁人,便直言道:“你二哥年羹尧,对本宫和本宫的母族有恩。本宫投桃报李,自然要厚待你。” 听了这番话,年贵人一脸懵懂。忽的她脑中一个激灵,皇上加封皇后的母亲和长兄,而后又将皇后隆重接回园子养病! ——这一切都是因为史贻直的奏疏,都是为了堵住悠悠之口! 难不成—— 年贵人脸色刷地白了,“史贻直……”——她想起来了,史贻直虽与二哥并无交往,但是早年曾经受过父亲的恩遇。 皇后微笑颔首,“你这个二哥着实本事不俗,竟能让左都御史当朝上奏。”——说着,皇后心下微微有些可惜,只可惜史贻直没有弹劾姚佳氏这贱人!只是奏请皇上应该敬重她中宫皇后而已! 不过,既然史贻直并非真正刚直不阿,那倒是可以让承恩公府再去鼓动一下,让史贻直弹劾姚佳氏这个奸妃!皇后眼中闪动着算计的光芒。 此刻年贵人已经吓破了胆,二哥真是疯了!竟然将手伸到了后宫!! 年贵人再也无法再镂月开云殿呆下去,推说身子不适,逃难般回到了清澜殿,直接将自己一个锁在了偏殿中。 碧桐书院。 四爷陛下驾临的时候,姚佳欣才刚刚睡醒。 看着那张慵懒倦怠的脸蛋,胤禛有些迟疑,话到嘴边不知该如何说起。 姚佳欣很快看出了四爷陛下脸色有些不对,忙问:“怎么?出什么事儿了吗?” 胤禛斟酌了一下言语,才缓缓道:“朕方才去看过皇后了。” 对了,今日是每五日请一次安的日子。 她睡过头,便索性没去请安,不知道皇后发飙没? 胤禛叹了口气,“皇后向朕为年氏请封。” 姚佳欣一怔,这倒也没有太出乎她的意料,先前皇后让年贵人侍疾,就分明是想抬举年氏平衡她。她已经是贵妃之尊,而年氏只是个小小贵人——位份差距太悬殊,根本对她构不成威胁。 因此皇后要提高年氏的位份,是情理之中的事儿。 而四爷陛下,明显没有当场否决。 可见四爷陛下心里,对年氏一直有些余情——最起码是同情。毕竟年氏前世给四爷陛下生了三子一女,而且全都夭折了。 姚佳欣沉默了片刻,道:“年贵人的位份的确是低了些。” 胤禛松了一口气,他真担心恬儿吃味。 姚佳欣微微一笑:“臣妾想着,宁嫔一直尽职尽责,而裕嫔诞育了五阿哥,都是有功之人。皇上不如趁着这次机会,大封六宫如何?” 胤禛一怔,旋即点了点头,“宁嫔和裕嫔也都是当得起妃位的。”——尤其恬儿有孕,大多宫务都转交二人处理,但她们毕竟只是嫔位,威信不足。晋个位份也好。 见状,姚佳欣忙趁机道:“还有懋嫔,虽然有许多不足之处,但毕竟侍奉皇上年久,资历比宁嫔、裕嫔更久远。” 胤禛皱眉,他是真不喜懋嫔,但想到往年那个两个襁褓夭折的女儿,“罢了!也一并封了吧!” 姚佳欣笑容灿烂,继续道:“还有齐嫔,她好歹给皇上生了二子一女,虽然之前犯过错,但如今也悔改了。皇上不如也复她妃位吧,也叫四角齐全。” 胤禛满脸感慨,“恬儿……” 正文 第四零九章、大封六宫(下) 姚佳欣提议让四嫔并封妃位,可没存什么好心,她要彻底堵住小年糕的晋升之路。 在她眼里,小年糕是贵人还是嫔没什么区别。反正与她相比,位份差距依旧悬殊! 只要让四妃位满,小年糕便永远只能是嫔。后宫嫔妃晋位,素来是要一级一级加封,断不可越级,这是惯来规矩。 所以姚佳欣宁可让齐嫔复位齐妃。 翌日。 姚佳欣照旧睡到日上三竿,素雨带着宫女进来服侍她更衣洗漱,一边忙禀报:“娘娘,宁嫔、裕嫔和懋嫔一大早就来了,已经请进殿中,坐了小半个时辰,上了三回茶了。” “啊?!”姚佳欣愕然之下,困意全消,“怎么不早点叫醒我?” 自打诊出有孕,姚佳欣便宣称不见外人。但若真来了人,也不好拒之门外,更不好晾在殿外。尤其是嫔位上的几个,不宜怠慢,因此哪怕姚佳欣不方便接见,也会被第一时间请进殿中,吃茶用点心。 碧桐书院茶水点心,都是最顶尖儿的。只可惜宁嫔、裕嫔、懋嫔三人都是食不知味,等得愈发心焦。 简单梳了两把头的姚佳欣快步从内殿走了出来,旗髻上来不及点缀太多,只簪了通草绒花便出来了。 这幅样子落在三嫔眼中,也顿时明白,贵妃不是故意拖着,看样子是真的刚刚睡醒。 “参见贵妃娘娘!”三嫔忙起身,齐刷刷屈膝见了一礼。 碧桐书院前殿明间相当于大客厅,也是正殿五间中最宽敞的一见,用来接驾或者接待贵客之用。 明间正中设如意宝座,宝座后置八扇紫檀嵌寿字镜心屏风,上悬“梧桐院”匾,系四爷陛下亲笔御书。底下左右两侧一溜燕翅各八张花梨木南官帽椅,俱配着秋香色四季花篮团纹妆缎椅搭,与同色暗纹方垫,因此坐上去是十分舒服的。 不过更舒服的当属姚佳欣的如意宝座,通体紫檀雕琢,宽大无比,坐下三个她都绰绰有余,宝座上铺着厚厚的金黄色蟒缎条褥和靠背,还陪一双金黄蟒缎方形引枕,用来搁手臂极好。 这宝座与其说是一张椅子,不说是一个加大号的单人沙发。 姚佳欣端坐上头,忙叫了“免礼”,赧颜道:“本宫近来十分嗜睡,叫你们久等了。” 富态喜人的裕嫔忙笑着说:“贵妃姐姐言重了,姐姐怀有身孕,本不该来叨扰,但是——”昨日在镂月开云殿,皇后为年贵人请封一时,着实让裕嫔坐立难安。 更加坐立难安的还有宁嫔,宁嫔昨晚睡得很不好,眼下还有一片乌青,“说来也是奇怪,年贵人昨日竟早早回到清澜殿,还把自己锁在了偏殿,也不知是出了什么事儿!” 宁嫔蹙着眉,有些难以理解,“昨儿半夜,年贵人就突然发热,清澜殿连夜开了锁,去请了太医,这会子人还迷迷糊糊的呢!” 姚佳欣也觉得有点奇怪,遇到这种晋封的大喜事,年贵人居然病了? 姚佳欣顿了顿,道:“许是被皇后传染了病气了。”——这小年糕素来体弱,如今天气又转冷许多,会感染风寒也不稀奇。 坐在一旁的懋嫔斜眼睨了宁嫔一眼,“哟,那可真不巧!这年贵人去了宁嫔妹妹的清澜殿,似乎格外多灾多难。” 听了这指桑骂槐的话,宁嫔脸色一沉,“懋嫔姐姐这话是什么意思?!” 懋嫔抿嘴笑了:“我只是觉得,年贵人似乎与清澜殿八字不合啊。” 宁嫔脸色一青,冷笑道:“怎么,难不成懋嫔姐姐觉得年氏或许与万方安和更相宜些?”——以为本宫稀罕这年氏不成?! 懋嫔撇撇嘴,眼瞧着这年贵人封嫔有望,若是去了她那儿,她的万方安和岂非要分给年氏一半?这种吃亏的事儿懋嫔才不干呢! 懋嫔淡淡道:“我宫里已经有了那常在,足够了。” 那常在终究还是没能禁得起懋嫔的勾搭,已经搬去了万方安和,据说与懋嫔关系很是和谐呢。 人家兰答应费心费力才逃出了懋嫔掌控,这那常在……竟心甘情愿去了。 算了,人家王八对绿豆,看对眼儿了,她才懒得管呢。 裕嫔看着宁嫔与懋嫔又乌眼鸡似的瞪了起来,不由叹了口气,眼下要紧的是年氏的事儿!这个年贵人举止轻浮,可不是安分之辈,若投效皇后之下,日后怕是又要起风波了。 裕嫔急忙道:“贵妃姐姐想必也听闻了,皇后为年贵人请封嫔位。皇上当时并未拒绝,只怕……” 姚佳欣笑了:“就算封了嫔,又能如何呢?” 听了姚佳欣这等云淡风轻的话,懋嫔不淡定了,“贵妃娘娘这话说得好轻巧!您贵为贵妃之尊,自然不在乎小小嫔位!嫔妾等人可都是伺候皇上多年,才熬到嫔位!那年氏不过才十四岁,入宫不过数月光景,竟也要与嫔妾等人平起平坐!未免太不公平!” 看着懋嫔那副气呼呼的样子,姚佳欣暗笑,在人家年贵人眼里,只怕也在为自己抱不平呢。堂堂总督之女,家世模样样样出挑,结果却只是一个小小五品贵人,位份比那些家世远不如她的人还要低呢。 然而懋嫔这话,也勾起了宁嫔和裕嫔心中的不平,宁嫔是潜邸旧人,有十几年的资历,才熬到嫔位,裕嫔更是生下五阿哥弘昼,才封了嫔。一想到年氏即将与她们平起平坐,心下也是意难平。 姚佳欣抚了抚鬓角,幽幽道:“自打皇上登基之初,册封后宫位份,便再也不曾大封六宫了。” 听了这话,底下坐着的宁嫔、裕嫔、懋嫔齐齐一怔,旋即心底迸射出兴奋之意。 姚佳欣笑着打量着三人脸上那陡然升腾的欢喜,也不卖关子,“昨日本宫已经向皇上请求大封六宫,皇上已经同意了。” 一时间,三嫔的心脏砰砰急速跳了起来! 姚佳欣继续道:“四妃之位以后是不必空悬了。” 听了这话,三人大喜封妃之余,又不免一愣,宁嫔率先回过神来:“四妃?还有谁要封妃?” 裕嫔忽的想到了什么,“难道齐嫔也要一并封妃?!” 姚佳欣笑着道:“这有什么不好吗?” 宁嫔神色复杂,她对齐嫔已无恨意,然而齐嫔有两个阿哥,终究是贵妃的威胁,贵妃竟毫无芥蒂,也为齐嫔请封妃位?! 懋嫔老脸气呼呼的:“齐嫔犯下那等大逆不道之罪,贵妃娘娘保她嫔位不失,已经是宽宏大度了!何必让她复妃位?” 姚佳欣深深看了懋嫔一样:“让齐嫔复妃位,总比有朝一日,年氏坐上妃位好些吧?” 懋嫔一愣。 宁嫔瞬间了然,微笑着道:“还是贵妃姐姐深思熟虑。” 正文 第四一零章、敦嫔年氏 裕嫔耿氏拍着自己宏伟的胸前,脸上满是激动之色,“嫔妾不比宁妃姐姐和懋妃姐姐都是多年老资历,这个嫔位封了才没多久,没想到竟然也有幸封妃。” 说着,裕嫔连忙起身,深深屈膝一礼:“多谢贵妃姐姐提携!” 这时候,宁嫔和懋嫔才恍然回过神来,顾不得在乎齐嫔复不复位这点小事,连忙起身,郑重屈膝做万福,“多谢贵妃娘娘恩典!” 姚佳欣莞尔一笑,“皇后能为年氏请封,本宫自然也能为你们请封。” 宁嫔咯咯笑了:“贵妃姐姐一下子就请封了四妃之位!皇后娘娘若是晓得,肯定会感念贵妃娘娘贤德大方。” 懋嫔也笑得满脸都是皱纹,她巴结讨好皇后那多年,啥好处都没捞到!还是贵妃大方! “贵妃娘娘真是太大方了!”懋嫔笑得合不拢嘴。 姚佳欣笑眯眯道:“本宫倒也不只是请封了四妃,还有几个常在、答应也要跟着晋位。只是到底要晋谁的位份,本宫还需要好生思量一二。” 听了这话,懋嫔立刻道:“贵妃娘娘,臣妾宫里的那常在好歹是著姓大族出身,六品常在的位份着实有些委屈了。” 姚佳欣微微露出讶异之色,懋嫔竟然会为自己宫里人请封?是了,懋嫔马上要封妃了,所以胸襟也跟着扩大了?没听她都已经改口自称“臣妾”了么! 宁嫔也忙道:“臣妾宫里汪常在怀有龙胎,贵妃娘娘虽许她享受贵人份例,但终究名不正言不顺。还有海常在,也出身汉军旗大家族,举止端庄,还有高答应也很懂事。” 裕嫔见状也不敢示弱,忙为自己宫里的云常在和兰答应请求加入晋封人员名单。 姚佳欣含笑颔首,一一允诺。 很快,这册封名单便被她给撸出来,宁嫔晋宁妃、裕嫔晋裕妃、懋嫔晋懋妃、齐嫔复位齐妃,年贵人册嫔位,封号待定,常在纳喇氏、海氏、汪氏、云氏封贵人,答应兰氏、高氏封常在。 哦,对了,还有她自己,贤妃姚佳氏晋恬贵妃。她算是大封六宫人员里的领头羊了。 只是突然遇喜,册封礼的日子不得不延迟,起码要等到胎像稳固才能行册礼。 “那就这么定了!回头本宫禀报皇上一声,圣旨便会下达六宫了。”姚佳欣微笑着说。 都分润到好处的三嫔一脸欢喜的笑容,三嫔不但封妃,还给自己宫里的偏位捞到了升职的机会。 懋嫔突然“哎哟”一声,“只可惜今日齐嫔妹妹没来,否则——她宫里的李常在、安常在兴许也能跟着一起晋封呢。”说着,懋嫔啧啧摇头,露出了可惜的神色。 宁嫔看着懋嫔那副幸灾乐祸的模样,撇了撇嘴。 姚佳欣心道:齐嫔怕是根本不在乎自己宫里偏位是否晋封吧? 裕嫔淡淡道:“安常在是遭了皇上厌弃之人,李常在更曾经对贵妃娘娘不敬,怎可一并晋封?” ——李常在就是曾经骂过姚佳欣胸无二两肉的那位勇士。 就算齐嫔来了,姚佳欣也没打算把好处分润到齐嫔宫里的偏位身上。 傍晚,四爷陛下驾临碧桐书院,姚佳欣忙将自己撸出来的晋封名单呈给四爷陛下预览,“这是臣妾今日与宁嫔、裕嫔、懋嫔斟酌出来的名单。” 胤禛淡淡扫了一眼,怕是上头写着谁的名字都没看清便搁下了,“这是小事,恬儿看着办就是。” 额……好吧,贵人以下的晋位,在四爷陛下眼中,的确是芝麻绿豆大的小事儿。册封贵人以下嫔妃,甚至都不需要册封礼,一道圣旨就解决了。 正在这时候,大总管张起麟捧着一封折子递了上来,“万岁爷,这是礼部拟定的封号。” 姚佳欣眼珠子一转,如今需要拟定的封号的,便只有年贵人了,她好奇地探头看去。 这幅伸长了脖子的样子,逗乐了胤禛,胤禛强忍着笑意,将奏折直接摊开在了紫檀云纹炕几上,“看吧!” 姚佳欣赧笑,虽不好意思,眼珠子已经不由自主瞅了上去。 礼部的奏折上先是一通废话,最后才给拟出了三个好意头的字样——淑、端、庄。 姚佳欣暗道,还真真都是好字眼儿呢!尤其是那个“淑”字。 胤禛看在眼里,眉头微微一皱,“一个嫔而已,还当不起‘淑’字,至于端和庄……”胤禛眉头皱得更深了,年氏的举止与这二字更是不沾边。 姚佳欣托腮打趣道:“礼部还真会选好字眼儿,这么好的字,给妃子、贵妃都绰绰有余了。”——若说礼部没有收好处,她是不信的。 胤禛脸色一沉,“这几个字都不好!” 姚佳欣眯着眼睛笑了。 忽的,胤禛抬眼看了姚佳欣一眼:“恬儿觉得,该选什么字眼儿好?” 姚佳欣:“额……皇上您决定就好。”这方面她真不擅长啊。 胤禛淡淡道:“朕就是想不出合适的,才叫你帮朕想的!” “合适的?”姚佳欣一歪脑袋,跟年氏合适的封号…… 唔……姚佳欣回想着年氏那苗条的身段,杨柳般婀娜的腰肢,还有那张妩媚脉脉的脸蛋,不由脱口道:“丽!!” 胤禛脸色嗖地黑了,“嫔妃封号,要端庄!” 姚佳欣努了努嘴,拿葱嫩的手指头指了指折子上的端与庄,“那就从这俩字选其一好了!” 胤禛沉默了片刻,板着脸道:“再给朕想想!” 姚佳欣:……我凸,这不是我差事好伐?! “容。”姚佳欣粉嫩的小嘴里又吐出一个字,“丽”字完全就是称赞美貌的,的确不太合适,“容”字便含蓄的多了,虽然也有指代容貌的意思,但也是德容言功之一,还有包容、宽容的意思。 胤禛摇了摇头,“还是不太好。” 姚佳欣无语凝噎,只记得绞尽脑汁继续想,“臣妾听说年贵人很有才学?要么就……慧?聪慧的‘慧’。” 胤禛撇嘴,露出不屑之色,多读了几本书,不代表聪慧!而且这个“慧”字,不由让他想起弘历那兔崽子的宠妃高氏了。这高家是内务府世家大族,人口鼎盛,素出美人,先帝朝出了位高太贵人,朕也刚纳了个高答应,其实倒也还安分规矩,很会伺候人。怎的到了那孽障手里,便生生给抬举成了贵妃?! 固然,那高氏的父亲高斌又几分才干,高氏位份比其他包衣出身的嫔妃略高些也不是不可以!所以当年弘历请封高氏为册侧福晋的时候,朕也没反对。原想着,将来顶多封个贵人或者嫔便是了。 没成想——朕尸骨未寒,这兔崽子就迫不及待封了高氏侧福晋贵妃,还给抬旗了! 不是高家没教养,全就是这兔崽子的错!! 胤禛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怒火,“就封为敦嫔吧!” 姚佳欣:…… 诶?小年糕好像死后追封为敦肃皇贵妃吧?四爷陛下果然是懒得想,直接拿上辈子的谥号首字当封号了! 正文 第四一一章、宁妃 温仁厚下曰敦。 姚佳欣撇撇嘴,其实这个字与年氏还是不相符嘛! 还不如她提议的那几个丽啊、容啊、慧啊什么的。 不过姚佳欣也看出四爷陛下好像有点不高兴,便也不去跟他唱反调,“敦嫔,听着还不错。” 胤禛叹了口气,这是年氏死后,礼部所拟定的,想着逝者已矣,又看在年希尧多年兢兢业业、忠心耿耿的份儿上,朕也没有在追谥上亏待了年氏,同意礼部的拟文,追封为敦肃皇贵妃。 “行吧。”姚佳欣耸耸肩,表示没有异议。 敦嫔就敦嫔吧——虽然听着像“炖品”……o(╯□╰)o 姚佳欣摸了摸自己平坦的小腹,她突然想吃木瓜炖雪蛤了。 这动作被胤禛明锐的眼睛捕捉到了,笑道:“若是饿了,便传膳吧。” 姚佳欣粲然笑了,就等着这句话呢! 既然四爷陛下在碧桐书院用膳,那她小厨房的那些个勾心斗角的掌勺太监们可以歇歇了,九州清晏御膳房忙活了起来。 因恬贵妃娘娘有孕,所以九州清晏御膳房特特准备了些滋补的汤品,譬如一品红枣雪蛤、鲜奶炖燕窝、西洋参炖乳鸽、当归炖乌鸡等。 虽然每种汤品都只能用三勺,但一一品尝,也足够填饱肚子。其中最合她味蕾的是那道西洋参乳鸽汤,这乳鸽虽嫩,仍需小火炖上一个半时辰,炖得汤汁金黄明透,鲜美四溢,鸽肉入口即化,那汤更是精华之所在。 俗话说“一鸽胜九鸡”,鸽子肉益气补血、生津止渴,还有养颜之功效呢。 只可惜,她只享用三勺,实在不过瘾。 想着自己的小厨房也有擅长煲汤的掌勺太监,便稍稍收敛了遗憾,想着明日再吩咐炖一盅鸽子汤便是。 一顿飧食,姚佳欣吃得小肚子微微鼓起,像显怀了似的。 见状,胤禛也不由手痒,悄咪咪将大手落在了那微鼓的小腹上,上下摩挲了一下。 姚佳欣:o(╯□╰)o 胤禛尴尬地咳嗽了两声,一脸正色道:“就算腹中饥馑,用膳也要克制些,别积了食。” 俗话说,七分饱才是最健康的。 氮素,姚佳欣每顿都要吃十分饱才觉得满足,七分装不满肚子,那种感觉很不爽好伐?! 她是宁可吃撑了,也断断不能吃不饱! 胤禛又道:“朕知道,你有了身孕,容易饿。但凡觉得想吃东西了,随时传膳便是。” 姚佳欣:……如今已经是每天四顿饭了:早点、朝食、飧食、宵夜。 不过孕妇就是有特权嘛,更何况小厨房想必也不介意多点工作,于是她点了点头,脸带赧笑。 翌日清晨,年贵人的烧热终于退了下来,偏殿伺候的宫女太监们也终于松了一口气。贵人前夜突发烧热,宫人们忙活着伺候了一天两夜,今儿总算是不发烧了,虽还有些咳嗽,但太医说已经没有大碍了。 服侍年贵人用了药,宫女暮云又赶紧奉上一盏冰糖燕窝润喉。 年贵人歪在榻上,身上盖着厚厚的棉被,肩上披着乌拉貂皮妆缎斗篷,额上勒着嵌珍珠的银红锦缎里貂抹额,这银红的颜色鲜艳明丽,反衬得年贵人那张巴掌大的小脸苍白如纸。 暮云笑着说:“这燕窝可是上等的官燕,是昨儿皇后娘娘派人送来的。为着小主突发烧热一事,皇后娘娘很是挂心呢。” 年贵人小口吃着燕窝,神情恹恹的,宛若被风霜摧残过的秋日残花,她随意地“哦”了一声,声音异常沙哑。 暮云又道:“小主染了风寒,喉咙上的炎症未消,吃些燕窝是最合宜的了。” 这时候,一个小太监快步跑了进来,“给小主请安!御前的苏公公带着圣旨来了!请小主速速更衣,前往正殿接旨!” 年贵人憔悴颓败的脸上也不禁迸出喜意,皇后娘娘话到底还是管用了! 暮云连忙跪下磕头:“恭喜小主,终于熬到封嫔了!小主正当妙龄,日后前途不可限量啊!” 听了这话,年贵人不由想,是啊,她才十四岁,便要封嫔了。这宫里有谁像她这般年纪便位至正四品嫔位?她还年轻,以后有的是机会!她有的是时间,哪怕十年后,她也不过才二十四岁,而贵妃、宁嫔等人……介时已经是四十多岁的老妇了。 年贵人再度提起信心,二哥又没做错什么,史贻直的奏疏也句句在理,否则皇上也不会立刻就加封皇后母族,并将皇后接回园中养病! 撑着虚弱的身子,从病榻上爬起来,年贵人用沙哑的嗓子飞快吩咐宫人找出最光鲜的衣裳和首饰,前往正殿接旨。 到了正殿,年贵人才发现,西偏殿的海常在、后殿的汪常在和高答应也都来了!她心下不禁有些狐疑。 年贵人被暮云扶着方才能勉强站稳身子,她艰难地屈了屈膝盖,向坐在上头的主位宁嫔行礼。年贵人心道,她以后终于不用再受宁嫔的欺凌了!她也是嫔位了! 想到此,年贵人心下有些激动,小脸都隐隐泛起潮红。 宁嫔淡淡说了句免礼,嘴角噙着冷笑,“皇恩浩荡,泽被六宫,今日是清澜殿的大喜之日。” 说着,宁嫔徐徐站起身来,对懋勤殿首领太监苏培盛道:“有劳苏公公宣旨。” 苏培盛和气地点了点头,展开了手中的双龙戏珠黄帛圣旨。 宁嫔已然上前,端端正正跪在了蒲团上,年贵人见宁嫔只准备了一个蒲团,也不敢露出半分不满之色,忙跪在了宁嫔身后的猩红地毯上,这地毯倒也柔软厚实。 汪常在、海常在、高答应也面含喜色,恭恭敬敬跪在了年贵人后头。 苏培盛正了正神色,扬声道:“皇帝诏曰:宁嫔武氏,秉性柔嘉,持躬淑慎。在藩邸时,事朕克尽敬慎……” 跪在宁嫔身后的年贵人的那原本略带潮红的小脸一下子煞白了,这这是册封宁嫔的圣旨!!皇上要晋宁嫔的位份!年贵人瞬间如遭雷击。 苏培盛还在继续抑扬顿挫念着褒扬宁嫔的话:“赋质温良,克勤克俭,表仪范于珩璜,有典有则。曾仰承皇太后慈谕,封尔为宁妃。尔其时怀只敬,敬哉。” 新鲜出炉的宁妃面带温婉的微笑,深深磕了一个头,双手接过那黄帛,“臣妾谢主隆恩!” 苏培盛笑呵呵道:“恭喜宁妃娘娘!” 正文 第四一二章、敦嫔想单飞(三更) 苏培盛笑呵呵道:“恭喜宁妃娘娘!” 跪在地毯上年贵人眼前一黑,险些晕厥过去!昔日武氏还只是宁嫔,就将她折磨得半死不活,如今封了宁妃,她还有活路吗?! 接了封妃圣旨的宁妃武氏被宫女搀扶着缓缓站起身来,扫了一眼还跪在后头的四个偏位小嫔妃。 汪常在、海常在和高答应三人已然连忙俯身,齐声道:“恭喜宁妃娘娘!” 年贵人这才恍然回过神来,连忙弯下腰身、低下头,“恭喜娘娘!” 宁妃嘴角微微一扬,“看样子是病得不轻,精神都有些恍惚了。” 年贵人身子瑟缩,眼中满是恐慌,“婢妾……” 宁嫔淡淡哼了一声,旋即面带和善的微笑对苏培盛道:“请苏公公继续宣读圣旨吧!” 继续宣读圣旨?还跪在地上的年贵人不禁一怔,她抬眼一瞧,这才发现苏培盛身后跟着一个小太监,小太监手中呈着一方乌漆托盘,盘中还还有两道圣旨未曾打开呢! 只见苏培盛展开了第二卷圣旨,扬声念道:“皇帝诏曰:贵人年氏,笃生令族,丕著芳声,仰承皇太后慈谕,册为敦嫔。钦此!” 听到这期待的依旧的封嫔的诏书,年贵人心情甚是复杂,喜的是她终于封嫔了,悲苦的宁嫔已经是宁妃,依旧凌驾与她之上! 海常在、汪常在、高答应连忙再度齐声恭贺:“恭喜敦嫔娘娘!” 年贵人勉强露出了笑容,接过那道圣旨。忽的她想到还有第三封圣旨,难不成汪氏、海氏和高氏也要晋封? 年贵人猜得不错,苏培盛又扬声宣读第三道圣旨:“上谕:常在汪氏,恭谨敬诚,怀妊有功,着封为正五品贵人!常在海氏,系出名门,端庄柔雅,亦封为正五品贵人。答应高氏,晋为正六品常在!钦此!” 汪氏、海氏、高氏三人连忙磕头,齐声道:“谢皇上恩典!” 新晋的敦嫔年氏脸色更加复杂了,怪不得方才宁嫔说,今日是清澜殿的大喜之日,不——如今是宁妃娘娘了。敦嫔年氏心中苦涩不已。 苏培盛呵呵一笑,“此番大封六宫,唯独娘娘的清澜殿册封最多!恭喜宁妃娘娘。” 宁嫔笑着道:“这都是皇上和贵妃的恩典。”说着,宁妃用眼神瞟了太监方朝恩一眼。 方朝恩笑眯眯上前,不动声色将一枚沉甸甸的金锞子塞进了苏培盛袖子中。 苏培盛眉开眼笑,又对宁嫔说了一通恭维的话,这才回九州清晏复命去了。 苏培盛走后,敦嫔年氏才意识到了什么,“大封六宫?!” 宁嫔嘴角一翘,“封妃的可不止本宫一人,裕嫔、懋嫔和齐嫔也一并册了妃位,只等着择选吉日,行册封礼了。” 敦嫔脸色一片颓败,四嫔都封妃,也就是说妃位已满!敦嫔身子一个趔趄,幸亏站在后头的海贵人连忙扶住了她。 海贵人一脸温柔的笑容:“敦嫔娘娘身子还未康复,不如早些回偏殿休息吧。” 偏殿!敦嫔咬了咬贝齿,她已经是嫔了,可以居一宫主位了! 想到此,敦嫔勉强站直了身子,朝着宁妃屈膝一礼,“宁妃娘娘,嫔妾素来体弱,这病去如抽丝,怕也不是一日两日能好。万一一不小心将病气传染给汪常……汪贵人可如何是好?”——年氏着实有些不习惯称呼汪氏为“汪贵人”。 看着年氏那副病歪歪的样子,汪贵人连忙退开两步,一手拢着微微显怀的小腹,生恐被传染了病气。 宁妃微微蹙眉,其实她也受够了年氏了,巴不得把她一脚踢出去。 但是……贵妃娘娘让她管辖年氏。 可汪贵人的身孕,眼下对她而言,的确是最要紧的!断不能出半点纰漏!把年氏这个病秧子留下,也着实有些不妥。 宁妃有些犯难,便道:“本宫回头会请示贵妃娘娘。” 年氏咬了咬嘴唇,贵妃……肯让她逃脱宁妃的掌控吗? 然后,宁妃看了一眼警惕而担忧的汪氏一眼,吩咐道:“你怀着身孕,不宜受累,先回去歇息吧。” “是。”汪贵人应了一声,便逃似的离开了正殿。 海贵人面带微笑着说:“其实敦嫔娘娘的病情已经见好了,想来不消太久,就能病愈了。” 听了这番话,敦嫔暗暗咬牙切齿,她不信海氏看不出她想要离开清澜殿的意图,竟还当着宁妃的面说这些话!! 宁妃眯了眯眼,她自然也不傻,看出了年氏想要脱离她掌控的意图!避疾啊,这还真是个好理由!当初兰答应就是这么逃脱了懋嫔,如今又跑去了映水兰香。哦,王朝卿已经去映水兰香宣旨了,兰氏已经是常在了。 在宁嫔幽冷的目光之下,年氏强撑着才没有慌乱,她挤出个笑容道:“嫔妾也只是担心传染了病气给汪贵人。毕竟打从怀孕,汪贵人与嫔妾就有些相冲。先前还在嫔妾殿外吐得都快晕过去了。” 宁嫔眉头一簇,“本宫会好生考虑的,你退下吧!” “嫔妾告退。”年氏怀着忐忑的心情屈了屈膝盖,也推出了正殿。 海贵人与高常在忽视一眼,高常在忍不住问:“娘娘真的要让敦嫔离开清澜殿?” 宁妃淡淡道:“这事儿不是本宫说了算的。” 海贵人微微一笑,是啊,得贵妃才能做这个主。但宁妃明显是有些犹豫的,是啊,谁会喜欢年氏这种人在自己眼皮子底下膈应人呢! 海贵人笑着道:“敦嫔可真是糊涂!有宁妃娘娘照拂着,不是很好吗?”——起码皇上偶尔会驾临清澜殿。若是出去了,可就没这份好处了。 高常在也连忙附和,“敦嫔犯下那么多过错,娘娘不仅原谅了她,还亲自向皇上请求恢复她的绿头牌!敦嫔怎么也一点也不感恩?”说着,高常在撅了撅粉嫩的嘴唇,一幅不屑其品性的样子。 宁妃冷哼一声,“她这是封了嫔,便觉得翅膀硬了!” 海贵人心中嗤笑,嫔又如何?上有四妃与贵妃,也就只能在她们这些贵人常在面前摆摆威风罢了。 回到东偏殿,耗空了所有力气的年氏软瘫在了榻上,她大口喘息,“也不知道贵妃和宁妃是否能放我离开。”——只要能离开了清澜殿,她就不归宁妃管辖,宁妃便也不能欺凌折辱她了。 年氏眼中带着曙光,一把抓住了暮云的手臂,“你去一趟镂月开云殿,帮我求求皇后娘娘!”——眼下她能求助的,也就只有皇后了!而这个暮云,如无意外,应是皇后的人。 “是!奴才这就去!”暮云精神抖擞。 这一举动,立刻便落入了主位宁妃耳中。 宁妃冷笑,这个年氏,居然还真的傍上了皇后!! 正文 第四一三章、漪兰殿与菱香阁 洁白无瑕的瑞雪乖巧地卧在姚佳欣身侧的虎皮褥子上,护甲俱摘尽的纤纤素手一下下抚摸着那柔软雪白的毛。 “汪呜~!”瑞雪发出了撒娇般的低叫声。 弘小旭则坐在里头一架四面合围的小榻上,榻上铺着宝蓝妆缎条褥,四散着各种玩具,有布老虎、不倒翁、拨浪鼓、小灯笼、六角风车、人马转轮,绒缎的小鸟小鸡小鸭。 玩具之丰富多样,简直出乎姚佳欣的意料。她一直以为古代小孩没什么玩具呢,结果内务府送来玩具种类,简直令她眼花缭乱,甚至还有许多她都不晓得的玩具! 譬如那人马转轮,造型上是个被支架撑起的转盘,转盘上有个骑马小人造型的指针,转盘的盘面上被分隔成了无数个扇形区域,每个区域绘制不同图案。转动转盘,当转盘停下来的时候,人马指针便会停在某个扇形区域。 有点像后世烂大街的转盘抽奖游戏。 说不准,转盘类游戏就是从人马转轮上学来的?? “哦?年氏想离开清澜殿?”姚佳欣歪在贵妃榻上,神态慵懒。 宁妃正坐在一旁的椅子上,手里端着一盏香茗,“臣妾想,不如趁她病着,干脆把她撵得远远的。” 姚佳欣笑了笑,看样子宁妃倒是真不想要年氏了。既如此,她也不勉强。 “这个关口,把她撵到偏僻的地方,终究不合适。不如便叫她搬去漪兰殿吧。”姚佳欣轻描淡写,仿佛这这只是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 宁妃努了努嘴,“那也太便宜她了!”——漪兰殿位于她清澜殿的南面,正处于福海西南岸边,又紧挨着风荷湖的东岸。漪兰殿宽敞华美,并无主位,只住着常常在与苏答应二人。从前云常在也是漪兰殿的嫔妃,不过如今已经觅了裕嫔的高枝了,还晋了贵人。 旋即,宁妃又笑着说:“不过这样也好,臣妾也方便监视。” 姚佳欣也是这个想法,宁妃把年氏调教得很好,年氏纵然想借机单飞,也不能让她飞得太远,免得日后鞭长莫及。 “汪贵人的胎像如何了?”决定了年氏的安置问题,姚佳欣又随口问及汪氏身孕。 宁妃笑容灿烂,“汪氏胎像已经稳固,人也胖了一圈呢。赶明儿臣妾待她来给贵妃姐姐请安。” 姚佳欣摆了摆手:“天儿愈发冷了,有孕之人还是好好养着,万一染了风寒,可不是小事。” 宁妃赞同地点了点头:“臣妾也正是担心年氏会传染病气给汪贵人。” 姚佳欣内心忍不住吐槽,汪氏住在清澜殿的后殿,年氏住前殿,这病气又不是瘟疫!还能传染出这么远啊! 二人正说着闲话,素雨快步进来,屈了屈膝盖,“娘娘,皇后派了胡忠良前来。” 姚佳欣挑眉,皇后这是又要生什么幺蛾子?不过来的是胡忠良,不是蕙纕,这对她而言,倒是个好消息。 宁妃不晓得胡忠良是细作,眉头一皱,冷笑道:“来者不善善者不来!” 姚佳欣坐正了身子,淡淡道:“好歹是个六品首领太监,又是奉了懿旨,本宫自然不能不见。” 素雨应了一声“是”,片刻功夫便将这位长相忠厚的老太监胡公公给请了进来。 胡忠良一脸笑呵呵,像个老好人似的上前打了个千儿,“奴才给贵妃娘娘请安,给宁妃娘娘请安!” 姚佳欣手臂慵懒地搭在金黄蟒缎引枕上,语气悠闲而倦懒,“胡公公远道而来,不知皇后娘娘有何吩咐?” 胡忠良笑着说:“主子娘娘听闻大封六宫,很是欢喜。这年贵人封了敦嫔,依例当别宫而居。” 姚佳欣笑了,皇后病得那么重,还不忘给年氏小恩小惠呢! 她淡淡道:“本宫正与宁妃商量此事呢。” 胡忠良笑容更加灿烂:“敦嫔娘娘是因为服侍皇后娘娘辛劳,这才染病,皇后娘娘心里很是过意不去。因此瞧中了菱香阁。” 姚佳欣一愣,“菱香阁?”——这是一座建在风荷湖南岸的小宫苑,唯一的地理优势就是紧挨着皇后的镂月开云。 皇后为了拉拢年氏,还真是不遗余力啊! 姚佳欣淡淡道:“菱香阁虽然精美,但着实小了点。本宫与宁妃正想把漪兰殿赐给敦嫔呢。” 胡忠良一愣,贵妃娘娘不是很厌恶敦嫔吗?怎么竟然赐了这么好的地方给敦嫔?如贵妃所言,菱香阁的确太小了。 姚佳欣笑眯眯道:“本宫也不是不讲理的人,不如就让敦嫔自己选择吧。菱香阁和漪兰殿,她喜欢哪儿就搬去哪儿住。” “这……”这样的“民主”的建议,让胡忠良找不出拒绝的词儿。 姚佳欣是真的不在乎年氏住哪儿,纯粹就是想看看,年氏是否会为了讨好皇后,放弃宽敞华美的云漪殿主位,去狭小的菱香阁居住。 大封六宫一事,皇后是生生等到册封圣旨晓谕六宫才知晓!也就是说,皇后这个六宫之主知道得最晚! 听到四嫔晋封四妃的消息,皇后气得险些吐血:她为年氏请封,姚佳氏便为六宫众人请封,甚至不惜把昔日仇敌齐嫔再度扶回妃位!! 如此一来,皇后对年氏的恩惠,便成了不起眼的小恩小惠了! 因此当暮云来到镂月开云殿,转达年氏请求的时候,皇后是欣喜的。不管怎么说,年氏这枚棋子,总算是被她抓在了手心里! 日后徐徐图之,未必不能成事! 略加思忖,皇后决定,让敦嫔住进离她最近的菱香阁,并命胡忠良前去传懿旨。 “菱香阁?”听到暮云的转达,端着冰糖燕窝的年氏秀眉颦蹙,年氏入宫也有些时日,如何不知那菱香阁不过就是个狭小的院落,院落里只有一座面阔三间小阁,还不如她如今所住的偏殿宽敞! 暮云忙劝慰道:“小主,这菱香阁是小了点,但离着皇后娘娘近,离皇上的九州清晏也很近!” 一听离着九州清晏近,敦嫔年氏不免略略有些心动。 正在这时候,小太监在帘子外扬声禀报:“小主,宁妃娘娘来看望您了!” 一听“宁妃”二字,年氏双手便不由一颤。 正文 第四一四章、漪兰殿主位 自从那顿毒打之后,宁妃便对年氏十分和蔼,今日也是如此,宁妃纡尊降贵驾临年氏的东偏殿,不过就是转告她一个好消息的。 贵妃娘娘同意她挪宫,还指了南面的漪兰殿让她去做主位。 宁妃给了敦嫔一个讳莫如深的眼神的,宁妃觉得贵妃绝不可能眼睁睁看着年氏投效皇后麾下,作为贵妃手下得利干将,她可得替贵妃管束好了年氏! “皇后中意菱香阁,贵妃娘娘指了漪兰殿!你自己看着办便是!”撂下一个冰冷的眼神,宁妃拂袖而去。 年氏抱着自己娇小的身躯,眼中满是恐慌。 暮云见状,急忙道:“小主,既然贵妃和宁妃也让您自己选,您何不趁这次机会,远离宁妃的掌控?” 年氏咬着发白的嘴唇摇了摇头,得罪了宁妃是什么下场,她已经感受过一次了。她不想再感受第二次了。 “漪兰殿宽敞华美,去那儿也没什么不好。”年氏嘴上这么说着,心里也是这样安慰自己。好歹她逃离了清澜殿,去漪兰殿是做主位娘娘! 何况皇后所指的菱香阁实在太狭小了,哪里是一宫主位住的地方? 皇后若真有心报答年家,就该给她选个好点的地方嘛! 皇后只不过就是想利用她争宠罢了! 年氏咬着嘴唇,心中抱怨不休。 “小主……”暮云有些不敢置信,可是小主让她去求皇后娘娘的,如今皇后娘娘指了去处,小主竟不愿去了! 年氏狠狠瞪了暮云一眼,“什么小主?!以后本宫便是漪兰殿的主位娘娘了!”——她再不是从前的小小贵人了! 年氏这刻薄严厉的嘴脸,让暮云终于回想起昔日的年氏……可不就是这样的秉性吗? 暮云低下头,“是,娘娘。” “娘娘”二字,大大取悦了年氏,年氏脸上的怒容一瞬间散尽,露出了欢欣的笑容。 她终于是娘娘了…… 翌日,年氏便迫不及待叫人收拾行囊,立刻便搬了清澜殿,住进了漪兰殿宽敞的正殿中。 这漪兰殿的正殿一直不曾住人,但正殿是迎接圣驾之地——虽然御驾从未驾临,这正殿也一直时常清扫着,倒也干净。不过一应摆设,到底不及宁嫔的清澜殿正殿华美。 敦嫔年氏却很满意,病容娇弱的脸上带着希冀——她终于摆脱宁妃了。 三等宫女菊簪飞快进来,屈膝禀报:“娘娘,偏殿的常常在和苏答应前来请安。” 年氏自然也晓得,漪兰殿有两个偏位嫔妃,一个常氏年老色衰,一个苏氏姿容平平,在宫里不过就是摆设罢了。 暮云小心扶着敦嫔,道:“娘娘,您玉体未愈,大可等身子好了再接见。” 年氏冷眼睨了暮云一眼,“她们心怀敬意,来向本宫请安,本宫岂可拒之殿外?!” 说着,年氏对菊簪吩咐道:“让她们进来吧。” 常常在和苏答应是今日一早才晓得漪兰殿要有主位了,主位娘娘正是那位风评不大好的敦嫔娘娘。一想到这敦嫔才十四岁就封了嫔主,常常在心里就酸得要命。 但也晓得,敦嫔便是她们的顶头主位了,得罪不起,因此常常在与苏答应不敢怠慢,立刻便来请安了。 “婢妾常在常氏参见敦嫔娘娘!” “婢妾答应苏氏给敦嫔娘娘请安!” 看着底下恭恭敬敬行礼的二人,敦嫔娘娘年氏露出了愉悦的笑容,“都起来吧。” 常氏与苏氏见这个过于年轻的主位还算和气的样子,俱是松了一口气。 常常在扬起笑脸,“旁人都说娘娘是来避疾的,但婢妾瞧着娘娘您精神头甚好,想必不出几日便能病愈承宠了。” 一听“承宠”二字,年氏憔悴的脸蛋上浮起一阵绯红,“病去如抽丝,哪儿有那么快?” 苏答应见状,也连忙谄媚地道:“娘娘若不嫌弃婢妾粗手笨脚,婢妾愿为娘娘侍疾!” 侍疾! 年氏微微一怔,是啊,她如今是主位娘娘了,当然可以差遣偏殿嫔妃使唤。 “苏答应有心了。”年氏微微颔首,露出满意之色。 另一头的镂月开云殿,知晓敦嫔搬去漪兰殿的皇后一张脸隐隐有些狰狞,一个珐琅团凤的茶盏被重重摔在地上。 “给脸不要脸!!”皇后愤怒的咆哮声在殿中响起。 “娘娘息怒!”蕙纕姑姑连忙上去皇后抚着胸口,“这敦嫔还大有用处,娘娘这个时候不宜处置她!” 皇后咬牙切齿,“本宫还以为她是个乖顺的,没想到——” 蕙纕低声道:“暮云传消息说,敦嫔是畏惧贵妃之威势,才搬去漪兰殿的。” 皇后冷哼,“贵妃再贵,也只是皇上的妾身!本宫才是中宫正室!有本宫做靠山,有什么好怕的!” 蕙纕低下头,不做言语。畏惧贵妃的人可多了去了,敦嫔会惧怕如日中天的恬贵妃也不稀奇。 “归根到底,还是因为恬贵妃势大。”蕙纕低声道,“主子娘娘,咱们得想想法子,别叫恬贵妃这么嚣张!” 皇后咬牙切齿,她何尝不想给姚佳氏点颜色瞧?但是如今的园子,已经不再她掌控之下!即使她想动手,也没机会啊! 蕙纕附耳道:“贵妃最近甚少外出,即使外出也都是在碧桐书院周围走动……” 对于年氏竟然搬去漪兰殿一事,姚佳欣多少有些吃惊。看样子宁妃对年氏的造成的惊吓伤害还真是不小啊!竟叫年氏不敢搬去菱香阁! 姚佳欣有点失望。 明明都封了嫔了,只要搬出了清澜殿,宁妃也不好直接把年氏怎么滴了。 这就是传说中的敦肃皇贵妃?就这点胆量? 不过转念一想,年氏才十四岁,就遭到宁妃魔鬼般的手段摧残,被吓破胆,不敢反抗了,貌似也不是不能理解的事儿。 “这样也好。”因为有孕而格外倦懒的姚佳欣才懒得管着点小事儿。 姚佳欣现在简直恨不得每天吃了睡、睡了吃,但也晓得,哪怕有孕之人,也不宜成天躺着吃着,也得稍微运动一下。否则生产的时候,肯定要吃大苦头的。 昨夜下了半宿雨夹雪,今日倒是转晴,温度也略有提升。 那就出去走走吧。 左手牵着弘小旭,右手牵着瑞小雪,屁股后头跟着一只肥硕的橘猫,恬贵妃娘娘出去遛弯了。 正文 第四一五章、浮尸(三更完) 眼下正当初冬萧索时节,却无雪可看,昨夜那场夹杂了雪粒的小雨,也只是将地面润湿。梧桐树光秃秃的,有粗使太监在林间小路上清扫着落叶与枯枝。 临近晌午的阳光倒是极好,漫步走在干净的石子路上,太监小唐和小高在前头查看路况,以确保万无一失。 姚佳欣的出行路线是一早就吩咐下去的,自碧桐书院往西,至后湖湖畔,然后沿着湖畔散步便是。 这是她常走的路。 忽的,只见太监唐印慌慌张张跑了回来,跪在路中,“娘娘请止步!” 姚佳欣蹙眉:“前头怎么了?”——检查路况,素来也只是个流程而已,难不成竟真出状况了? 唐印那少年稚气未脱的白净脸上露出了为难的神色,他不知该如何回话,忙磕了头道:“湖上出事儿了,怕是会惊吓到娘娘。” 越是这么说,姚佳欣反倒是被勾起了好奇心,湖上能出什么事儿? 唐印小声地道:“有个宫女……淹死在了湖里。” 淹死人了? 姚佳欣挑眉,园中水域面积极大,水路四通八达,堪比江南水乡。 但宫里的规矩,不许宫人单独行动,且到了夜里各宫各院都会落锁,一旦落锁,宫人不许随意走动。这样一来,就避免了天黑看不清路而不慎落水的可能性。 因此,园子里落水的人的确有过,但淹死的……貌似在她来到园子这两年还不曾出过呢。 “把六阿哥抱回去。”姚佳欣转脸吩咐保姆嬷嬷。 弘小旭立刻撅起了小嘴儿,不满的扭着小屁屁。 姚佳欣只得退而求其次,“抱去慈航普度拜观音吧。”然后,她抚摸着弘小旭肉嘟嘟软弹弹的脸蛋安抚之:“你先过去,额娘待会儿便去。” 素雨忙点头:“遇上这种晦气事儿,的确该拜一拜菩萨。” 姚佳欣:……她可不是这个意思。 保姆嬷嬷稳稳地将沉甸甸的肉球弘小旭抱了起来,屈膝一礼,便往慈航普度方向去了。后头还跟着一干太监宫女。 姚佳欣微微一笑,“好了,去湖边瞧瞧。” 素雨愕然,“娘娘!” 姚佳欣不给素雨劝阻的机会,淡淡道:“本宫还没那么胆小!” 素雨犹豫了一下,终究还是不敢违逆的主子,只得连忙小心扶着姚佳欣,往后湖湖畔去了。 初冬的风有些冷,尤其是从湖上吹来的风夹杂着寒气,便又几分凛冽之意。 冰冷的波浪拍打着岸边,一具女尸就那样漂浮在岸边,随着波浪的荡漾而起伏。 姚佳欣仔仔细细打量着,这是个年轻的宫女,瞧着应该顶多二十岁,一双蛾眉不画而弯,一张脸已经惨白惨白的,不见丝毫血色。 小唐和小高已经上前将这具浮尸从湖水中脱了上来,小唐飞快将一条汗巾子盖在了女尸白得可怖的脸上。 姚佳欣神情淡淡,只是一具浮尸,当然吓不到她。这宫女应该死了没多长时间,除了脸色惨白之外,尸身并未有明显浮肿,可见在水里没有泡太久,大概顶多一宿吧。 素雨忙再度劝慰:“娘娘,此事已经通知了慎刑司,叫慎刑司去查便是了。您怀着身孕,万一沾染了不干净的东西可怎么是好?” 小唐再度上前禀奏:“娘娘,这宫女……是镂月开云殿的兰椒。” 姚佳欣眨了眨眼,皇后的宫女?而且还是兰字辈的? 不过姚佳欣倒是真不认得这兰椒,毕竟皇后的贴身宫女便有十二个之多。兰字辈宫女虽然也是贴身级别,但她怎么可能个个都认识? “那就再通知胡忠良一声吧。”姚佳欣吩咐道。 话刚落音,身后不远处便传来了一个有点耳熟的声音,“参见贵妃娘娘!” 姚佳欣回头一瞧,是个身穿褐色宫装的女子,正是皇后身边的年轻教引嬷嬷——蕙纕,人称“蕙纕姑姑”。 姚佳欣挑眉,这蕙纕竟来得如此巧…… “起来吧。”姚佳欣语气淡漠。 蕙纕飞快起身,快步跑到那女尸跟前,掀开盖在女尸脸上的汗巾子。旋即蕙纕发出了恸哭,“竟真是兰椒妹妹!!她昨儿傍晚就不见了人影,奴才正寻她,没成想……竟不慎落水了!” 蕙纕掩面,呜呜咽咽哭泣了起来。 姚佳欣无语,嫔妃之间无姐妹,宫女之间也是如此!彼此都是竞争对手,装毛线球姐妹情深啊! 姚佳欣淡淡问:“宫女向来不许单独行动,这个兰椒怎么会落水淹死?” 蕙纕眼圈微红,目光抖擞地打量着姚佳欣脸,试图那张平静无波的脸上找出受到惊吓的神色,然而……并没有!贵妃的冷静自若,超乎了蕙纕的意料。 蕙纕擦了擦眼角那并不存在的泪珠,道:“昨儿兰椒不小心打碎了皇后娘娘的一只心爱玉盏,奴才气急了,便打了她两下。这丫头便哭着跑了出来,奴才还以为她是跑回宫女住处歇息了,没想到……” 说着,蕙纕露出了自责的神色,她连忙又屈膝一礼:“都怪奴才不好,让贵妃娘娘受惊了。” 姚佳欣淡淡道:“受惊?那倒是没有。” 这平淡的语气和神色,叫蕙纕脸色一僵,她强行扯出了笑容,“那就好,贵妃娘娘好不容易又怀了第二胎,若是有丝毫差池,奴才实在万死难恕!” 说着,蕙纕再度屈膝一礼,“贵妃娘娘,这兰椒是镂月开云殿的宫女,奴才也一直把她妹妹一般照顾着。如今她不幸溺死,自当由奴才为她安置后事。” 姚佳欣嘴角一翘,“这好歹是条人命,还是叫慎刑司处置吧。” 蕙纕脸色不由一变,但很快恢复如常,反正她做得干净,也查不出什么来。 慎刑司的太监这才姗姗来迟。 姚佳欣对着跪在地上的太监吩咐道:“虽说只是个宫女,但好歹也是内务府选上来的,又是皇后娘娘宫里的人,务必要好好查一下。若真是失足落水,便好生安葬,赐银安抚其家人。” “嗻!” 交代之后,姚佳欣也没兴趣在湖边吹冷风,便叫坐上贵妃肩舆,吩咐道:“去慈航普度。” 蕙纕听在耳中,不由冷哼,装什么淡然,还不是吓得要去拜菩萨了?! 正文 第四一六章、贵妃受惊了? 园子里溺死了一个宫女,这点小事,原是不够资格上报到皇帝陛下的。 但是,这宫女是死在碧桐书院外不远处的湖边,而且被贵妃娘娘看到了。张起麟便不敢不报了。 四爷陛下闻讯,连手里的奏折都撂下了,第一时间赶到了碧桐书院。 此时此刻,姚佳欣和弘小旭也不过刚刚从慈航普度回来而已。 外头风有些冷,姚佳欣叫了了两碗川贝雪梨汤,和弘小旭一人一碗,热乎乎喝着暖身。弘小旭的小碗小巧精致,而且还是木头的,小勺子也是木头柄的,因此不怕摔。 只是张妈妈站在一旁小心翼翼看护着,生恐小主子一不小心把碗碰倒了,虽然木碗摔不碎,但是洒了汤出来还是回烫到婴儿娇嫩的皮肤。 就在这时候,四爷陛下冷不丁出现了。 娘俩一起坐在罗汉榻上,双双喝着甜汤,一幅暖融融的景象。 胤禛在看到这一幕的时候,脚步不由顿住了。 而殿中的宫女太监嬷嬷都已经矮身下去,跪了一地。 姚佳欣也赶忙搁下勺子,把弘小旭抱下榻,母子俩一同向四爷陛下见了常礼。 胤禛箭步上前,一把将姚佳欣给扶了起来,“你……没事?” 姚佳欣眨了眨,“臣妾能有什么事儿?” 感受到那只柔软小手上传来的冰凉之意,胤禛不由更加握紧了那只手,“若觉得冷,便烧上炭盆吧!” 姚佳欣:……怎么又扯到炭盆上了?现在才农历十月初啊! 她忙道:“臣妾刚从外头回来,手有些冰,喝点热的东西就好了。” 胤禛瞥了一眼她肩上的四合如意妆缎斗篷,忙摸了一把,只是夹了一层薄棉,“明明畏寒,也不穿得暖煦些!” 姚佳欣:“额……”这个月份,难道就要穿皮草? 姚佳欣笑了笑,“今日的雪梨汤炖得极好,皇上要不要也用一盏?” 看着这张一如往日温婉恬静的笑脸,胤禛松了一口气,“看样子,恬儿没有收到太大惊吓。” 看样子是四爷陛下听到消息,担心她被浮尸给惊吓到啊! 姚佳欣忍不住吐槽:当我是老鼠胆吗?还会被浮尸给吓到!不是老娘吹嘘,除非是剁成十块八块那种的,否则是吓不到老娘滴! 姚佳欣前世,可是很喜欢看一些美剧的,什么食人魔啦、变态连环杀手啦…… 她看了之后,也没有太大不适啊! 虽说屏幕演绎,跟现实有些区别,但还不至于被一具完好无损都不见血的浮尸给吓到! 素雨弓着身子端上了一盏雪梨汤,呈到皇帝陛下手边,然后恭恭敬敬退下。 胤禛握着姚佳欣的双手,生生把那双冰凉凉的小手给捂暖了,才端起那盏雪梨汤品尝。 其实这大冷天,应该喝碗姜汤更暖身,但是姜有轻微活血的功效,有孕初期不宜用。 旁边小炕几上的小点心也都是适合孕妇吃的,譬如枣泥山药糕、芙蓉香蕉卷,她素日爱吃的山楂糕、马蹄糕已经不许上桌了。 “对了。”姚佳欣想到蕙纕的一举一动,简直就差没说我就是凶手了。于是隐晦地跟四爷陛下叙述一下当时的场景。 胤禛脸色一沉,“的确该清理一下了!” 伸展着胖胖短短小腿捧着芙蓉香蕉卷啃着的弘小旭歪了歪小脑袋,露出懵懂的神色。 胤禛忽的一紧,“弘旭没有收到惊吓吧?” 姚佳欣忙道:“没有,臣妾没让他看到那些东西。” 胤禛松了一口气,旋即眉头一皱,“你也不该去看那种东西!!明知道出了人命,还非要凑上去看!” 姚佳欣摸了摸鼻子,别把她当成胆小的兔叽成不?! 但瞧着四爷陛下眉心攒动怒意,姚佳欣不敢硬刚,弱弱点头:“臣妾以后会避着些的。” 胤禛叹了口气,“朕就知道,皇后一来,肯定要出幺蛾子!” 姚佳欣无语,皇后的段位真是越来越低了! 她算是明白,碧桐书院外头为什么会出现浮尸一具了!皇后的目的很简单——就是吓她! 想明白了这点的姚佳欣差点没翻白眼! 有孕初期,胎像不稳,正是需要静心静养的时候,这个时候,若是受惊过度,对于身子娇弱的人而言,的确有可能导致小产。 氮素——老娘我难道看上去很胆小吗?! 嗯……反正四爷陛下和皇后都觉得她受不了这种场面! 胤禛的大手轻柔地抚了抚那纤细单薄的肩膀,“不必害怕,朕今晚留下来陪你。” 姚佳欣:不需要、我没受惊、真滴! 姚佳欣也清楚自己的外观,纤细、瘦弱,小脸蛋透着娇弱,怎么看怎么都是个弱兮兮的软妹砸。 虽然她这个软妹砸已经年过而立了——这真是一件令人桑心的事情。 四爷陛下不只留下来陪她,还传了黄院判,给她开了一碗安神汤。 然后,连续三日宿在碧桐书院,安慰她。 虽然只是盖棉被纯睡觉,纯洁得不得了,但姚佳欣还是觉得过意不去。 后宫那么多嗷嗷待哺的美人,她占着茅坑不拉屎貌似有点不道德。 因此姚佳欣强烈反对四爷陛下继续留宿,深刻表示自己真的已经没事了。至此,四爷陛下才终于恢复了翻牌子的日子。 也因此,园子里都在传言,贵妃娘娘被女尸惊吓到,据说都动了胎气呢!要不然怎么会紧急传召黄院判前去碧桐书院? 更有甚者,还传言说贵妃娘娘见了红,险些小产呢! 姚佳欣:流言猛于虎啊! 因她“见红”险些小产,四妃纷纷送来滋补品,其中当属齐妃所送之礼最为贵重,除了上好的官燕和花胶之外,还有一幅胎神娘娘的画像,那画卷已经很旧的样子。 如今齐妃身边的首领太监是从御前调拨过去的,唤做常青,年纪三十出头,也是雍王府的出身。 常太监脸上堆满了恭维的笑容,“旁的都只是寻常玩意儿,唯独这幅画像,乃是齐妃娘娘当年怀大公主的时候,万岁爷所赐之物。这还是孝懿仁皇后留给万岁爷的呢!” 嚯嚯,来历还不小呢! 自打大封六宫的旨意晓谕六宫,齐妃便不复从前那不冷不淡不情愿的样子,开始对姚佳欣有些巴结了。 这幅胎神娘娘画像,仔细检查过后,便挂在了姚佳欣的小佛堂里,素雨每天都要去上香祭拜呢。 正文 第四一七章、蕙纕之死 十月的寒风呼啸,镂月开云殿中烧了足足的炭火,被烘得火热。饶是如此,皇后仍然披着一件里貂的斗篷,手里端着一盏黑褐色的苦药汁。 掌事姑姑蕙纕端了一盘上好的蜜饯,那是皇后最爱吃的海棠果蜜饯,腌制得色泽金黄,十分入味。 皇后正吃着蜜饯,压下口中的苦味,首领太监胡忠良快步走了进来,打千儿道:“主子娘娘,慎刑司首领太监王守贵求见。” 皇后眉心一拧,“他来做什么?” “奴才不知。”胡忠良低着头道。 蕙纕心下没由来地一慌,兰椒溺死,贵妃命慎刑司查处,可是——她没有留下把柄啊! 皇后不由瞥了蕙纕一眼,心下有些烦躁,“本宫不想见他,让他退下吧!” 胡忠良小声道:“王守贵说……他是奉旨前来的。” 听得“奉旨”二字,皇后喉咙一噎,咬牙切齿道:“让他进来。” 王守贵也是个一脸忠厚像的太监,只不过手段却极狠厉,进了慎刑司的人,不死也得脱层皮。 王守贵笑呵呵上前请安:“皇后娘娘金安!” 皇后压下烦躁,露出端庄和气的面貌:“皇上遣你来,有什么要事吗?” 王守贵笑得灿烂,“其实也不算什么大事。”说着,王太监从袖中掏出一只织金仙鹤纹的香囊,看向侍立床头的蕙纕,“此物,蕙纕姑姑可觉得眼熟?” 看到那香囊,蕙纕本能朝着腰间一摸,却摸了个空,她看了自己主子皇后一眼,沉默了片刻,心下不安地道:“这应该是我不慎弄丢的。” 王守贵笑呵呵道:“姑姑也太不小心了!香囊这种贴身物事,可是关碍到姑姑声誉的!” 蕙纕忙挤出个笑容:“是我运气好,没想到竟叫王公公给捡到了。这点小东西竟劳烦公公亲自送来。” 王守贵笑容里带着冷意:“这香囊,可不是老奴捡到的——而是从兰椒紧攥着的手里掰出来的!” 听到这话,蕙纕脸色煞白!这怎么可能?!难道是兰椒临死前挣扎的时候…… 蕙纕姑姑强装镇定,“那定是兰椒捡到的,想着立刻回来还我,结果一时心急,竟不慎失足落水了。” 王守贵皮笑肉不笑地呵呵了两声,“奴才是奉旨彻查兰椒落水一事,此事既然与蕙纕姑姑有关,就烦请姑姑随老奴走一趟吧!” 蕙纕脸色惨白,身子一软,噗通倒在了地上,哀求的眼睛看向榻上的皇后主子:“娘娘……” 皇后眼中带着恼色,这个蕙纕,怎么办事屡出纰漏!!让她拷问兰茝,竟活活给打死!让她处置兰椒,好生吓唬吓唬贵妃!没想到随身香囊竟被摘去而不自知!! 虽说也的的确确达成了惊吓姚佳氏的目的——哼,兰茝是被姚佳氏收买的,这个兰椒与兰茝关系匪秘,只怕也是背主的!所以姚佳氏见了浮尸,才会受惊见红,险些小产! 可是——蕙纕这个废物! 王守贵笑眯眯道:“皇后娘娘请放心,奴才也只是带蕙纕姑姑去问问话而已,断断不敢污蔑蕙纕姑姑。” 皇后深吸一口气,王守贵如今手持无证,她若包庇,皇上肯定会疑心她的! 想到这些,皇后别过头:“带走吧!” 蕙纕愕然失色,“不!皇后娘娘!您救救奴才!奴才对您忠心不二啊!!” 皇后立刻露出了冷厉狰狞的面孔,“那就给本宫继续忠心下去!本宫自然不会亏待你亏待了你的家人!” 蕙纕呆住了,她如何听不懂,皇后这是让她守口如瓶,否则——她全家都会不得好死! 蕙纕不禁落下泪来,她对皇后忠心耿耿,没想到竟落得如此地步! 两个五大三粗的太监上前,毫不怜香惜玉地将软在地上的蕙纕给生生架了起来。 蕙纕悲凉地看向皇后,“娘娘!奴才无能,但至死都不会背叛您!” 皇后暗暗送了口气,贵妃已经动了胎气,这一胎怕是已经有些不妥了,她的目的已经达成。牺牲蕙纕还是值得的。 “但是——”蕙纕露出了悲凉的笑容,“您身边再不会有比奴才更忠心的人了!!” 这是蕙纕最后一句话。 让皇后心下陡然有些不安,但皇后素来凉薄,岂会为一个奴才的生死而难过?她很快恢复如常,当夜,当蕙纕畏罪自尽的消息传来的时候,皇后也只是吩咐底下人赏赐了蕙纕家人而已。 蕙纕的死在姚佳欣的意料之中。 蕙纕当然不是不慎被兰椒抓走了香囊,因为姚佳欣对兰椒遗体的状况记得清楚,兰椒双手是微呈爪形,并未攥紧,手里自然不会有任何东西。 所以说,是有人偷了蕙纕的香囊,伙同慎刑司一起嫁祸蕙纕。 嗯,其实也不能算嫁祸啦! 的确是蕙纕将兰椒推下后湖的,兰椒不会水,就这样生生溺死了。 溺死之后,蕙纕才趁着夜色,将尸体运送到了碧桐书院外的湖畔。 蕙纕是进了慎刑司才想起兰椒的遗体,当时兰椒手上并无攥着任何东西!只可惜,她想起来太晚了! 慎刑司的首领太监没有对蕙纕用刑,当夜就叫人勒毙蕙纕,挂在房梁上,装作畏罪自尽的样子。 蕙纕死后,眼睛依然瞪大老大,一幅骇人的模样。 首领太监胡忠良还特特来看过,不由啧啧摇头,“这也不能怪我,我也是奉旨办事啊!若怪就只怪你三番五次唆使皇后娘娘加害贵妃!皇上怎能容你活命?” 胡忠良留下了一锭银子,嘱咐慎刑司好生安葬蕙纕,便回去复命了。 皇后叹了口气,她忽的想起了昨日蕙纕的话,本宫身边再不会有比蕙纕更忠心的奴才? 皇后看了一眼刚刚从慎刑司回来的首领太监,“胡忠良,你是忠于本宫的吧?” 胡忠良笑着说:“奴才打潜邸就伺候您了,足足二十年了!娘娘还信不过奴才吗?” 皇后揉了揉发沉的太阳穴,许是她太多心了吧?胡忠良伺候她的年份,比蕙纕更久,甚至早在姚佳氏入府之前便伺候她了,断不是姚佳氏所能收买的。 “本宫最信赖的便是你与蕙纕了,只可惜蕙纕最近办事总是这样疏失!本宫这回也护不住她了!”皇后露出了怜悯的神色。 胡忠良忙道:“娘娘您已经尽力了。” 皇后露出微笑:“好在你办事素来周密,用不着本宫操心。” “奴才不会辜负娘娘信任的!”胡忠良赶忙跪下,指天发誓:“奴才若是背主!但叫奴才天打五雷轰,死后下十八层地狱、不得超生!!” 一边发誓,胡忠良暗暗道,只可惜他效忠的主子,从一开始就不是皇后娘娘。其实若娘娘不做那些对不住万岁爷的事儿,或许他如今也跟王以诚一般,既忠于万岁爷,又忠于自己伺候的娘娘。 正文 第四一八章、出手大方的小年糕 蕙纕的死,并没有在宫中掀起太多波澜。哪怕是镂月开云殿,也一如往常,皇后斟酌了些日子,在胡忠良的建议下,提拔了从二等宫女中提拔了兰泽、兰佩充作一等宫女。 胡忠良严厉叮咛一干宫女太监,不许惹是生非,只管专心服侍主子娘娘便是,其余一概不许多嘴议论,尤其是碧桐书院那位,不许在主子娘娘面前提及,免得惹娘娘生气。 如此一来,镂月开云殿也安生了许多。 转眼已经是十一月光景,姚佳欣身披狐裘、手中拥着暖炉,慵懒的歪在了美人榻上。 底下两张椅子上,分别坐着协理六宫的裕妃和宁妃,宁妃捧着热奶茶大口饮尽,脸色这才好了些,“贵妃姐姐不晓得,今早臣妾等人去镂月开云殿请安,结果被晾在殿外小半个时辰,胡忠良才出来说,皇后身子不适,今儿不能接见嫔妃了!” 说着,宁妃重重将茶盏撩在了桌上,气不打一处。 裕妃倒是好脾性,笑呵呵道:“宁姐姐消消气,在殿外也分明能听见皇后咳得厉害,定是病情又加重了。” 宁妃搓着尚且有些僵硬的双手,撇嘴道:“咱们这位皇后娘娘,明明都这般身子骨了,怎么还不肯消停?!” 别看宁妃这般恶语抱怨,但在镂月开云殿的时候却未曾失礼。反倒是齐妃…… 宁妃嘴角一扬,“方才在皇后殿外,齐妃对着胡忠良可没好脸色,撂下一句‘皇后娘娘凤体违和,臣妾以后必不敢来叨扰’,便扬长而去!瞧那样子,以后是不打算去请安了!” 姚佳欣笑了,齐妃的确就这脾性,她忙问:“怎么?皇后还没有免了嫔妃们请安吗?” 裕妃笑容温文,丝毫不见生气,“臣妾和宁妃姐姐方才也问过胡太监了,没给准话。” 宁妃冷哼:“皇后娘娘怕是觉得自己过两日便会好转呢!” 姚佳欣抿了抿嘴角,皇后的身子已经彻底伤了根源,本就是不能劳心劳力的,可皇后不但劳心劳力,还暗用禁药撑起身子,如此一来,身子更加虚亏。再加之园中湿寒——圆明园的环境的确不适合皇后养病啊。 “对了,本宫听说敦嫔已经病愈,她今日可有留在镂月开云殿侍疾?”姚佳欣随口问道。 宁妃撇嘴,“敦嫔是何等娇贵的身子骨,哪里会自讨苦吃?之前她就是因为给皇后侍疾,才染了病,一下子病了大半个月呢!” 是了,病了就不能侍寝了。 宁妃又哼道:“不过她留下来一只八两重的高丽参!” 七两为参,八两为宝。东北虽然也会进贡上等长白山野山参,但足八两的参在宫里也是十分罕见的。这长白山系属贡林,禁止外人入山采参,因此外头最好的参便是这高丽参了。 八两重的高丽参——小年糕出手还真是大方啊。 宁妃又补充道:“据说是她娘家送进宫,给她补身子的!” 姚佳欣莞尔,“年家世代书香,家私不菲,一支八两老参又算得了什么?” 宁妃虽然已经暖和透了,但脸色已经冷若寒霜,“敦嫔是翅膀硬了,该给她点教训才是!” 裕妃笑呵呵道:“姐姐消消气吧,皇后娘娘可是为年氏请封了一个嫔位,年氏以高丽参酬谢,也算不得什么。” 姚佳欣顺手念了盘中的一枚莲子糕吃着,这莲子糕用是今秋的湘莲莲子去芯去皮,煮烂捣成泥,加琼脂与糖桂花制成。又特意切成了小块,摆放成了莲花型,当真是又好看又好吃。 姚佳欣扫了一眼炭盆中烧得灼热的红箩炭,幽幽道:“本宫怀着身孕,不能操劳。这宫务还得你们俩多上心,皇后那里既然病了,也切勿亏待了半分,有什么好东西都捡着好的、大张旗鼓往镂月开云送。” 宁妃和裕妃自然也明白这些道理,连忙齐声应了声“是”。 裕妃笑着说:“过了颁金节和万寿节,这个月倒是能清闲些。只是皇后病重,不知是否要安排人侍疾?” 姚佳欣沉吟片刻,淡淡道:“皇后既然之前指了年氏侍疾,咱们就别管了。” 正说着,王以诚快步进来禀报:“娘娘,齐妃求见!” 姚佳欣一愣,齐妃若是有心来请安,应该会与宁妃、裕妃一起来才对。怎的这个时辰突然就来了? 王以诚低声道:“齐妃娘娘脸色很不好。” “让她进来吧。”最近齐妃对她很是礼敬,姚佳欣自然也不会晾着她。 只见齐妃怒容难掩,大步急促便进了殿中,浑身裹挟着外头寒意,一张老脸几乎要结冰,她强忍着怒意屈了屈膝盖,“见过贵妃娘娘!” 姚佳欣那齐妃那几欲爆发的怒容,挑眉问:“齐妃这是怎么了?” 齐妃恨恨道:“方才皇后派了胡忠良去臣妾的曲院风荷,发了懿旨,要让怀恪入宫侍疾!” “啊?”姚佳欣愕然,没想到皇后病重,居然还能闹这么一出幺蛾子! 但是,皇后这个要求,从礼法上讲,倒也占了几分道理。皇后是所有皇子公主的嫡母,身为女儿,为母亲侍疾,是晚辈的本分。唯一不妥当之处,就是怀恪公主已经下嫁,按照古代的礼法:嫁出去女儿泼出去的水。 裕妃微微蹙眉,白胖的脸上露出不喜之色:“大公主已经是富察家的儿媳妇,要相夫教子,照拂公婆!为皇后侍疾,不该选出嫁的公主。” “可不是么!”齐妃跺了跺脚,顿时对裕妃有几分好感,“清儿还小,离不开生母!何况又是这么冷天儿,若是每日入宫侍疾,这根本就是折腾人嘛!” 姚佳欣笑了,皇后可不就是想故意折腾固伦怀恪公主吗? 宁妃沉吟片刻,“贵妃姐姐,不如您吩咐敦嫔去侍疾吧。” 姚佳欣摇了摇头:“敦嫔才刚病愈,皇后只消说,敦嫔体弱多病,不忍她染了病气,咱们也不好强求。” 齐妃更加火冒三丈:“敦嫔娇贵,难道我的怀恪就合该去辛苦受累、沾染病气吗?!” 宁妃调笑着道:“要不,齐妃姐姐就自请去侍疾好了!这样大公主就不用辛苦了。” 听了这话,齐妃狠狠瞪了宁妃一眼,很显然,齐妃也不乐意去对着皇后那张老脸。 对此姚佳欣也没有太好的法子,“宁妃的主意虽不是最好的,但眼下……似乎也是唯一可行的法子了。” 正文 第四一九章、大猪蹄子真好吃! 齐妃虽一千一万个不愿意为皇后侍疾,但是在自己侍疾和女儿怀恪侍疾之间,她还是毫不犹豫选择了前者! 第二天,齐妃就主动去镂月开云,强忍着怒意表示,自己身为嫔妃,理当为中宫侍疾。 此事传到四爷陛下耳中,倒是对齐妃略有些许缓和,还叫人赐了御寒的鹤氅给齐妃,算是褒奖她侍疾之功。 “皇后真是愈发歹毒了!”四爷陛下来到碧桐书院,脸上满是寒霜。 姚佳欣懵逼地眨了眨眼,皇后想让怀恪公主侍疾,的确有些不妥之处,但跟“歹毒”不沾边儿吧? 胤禛怒容中透出几分喜色,“怀恪有喜了,才两个多月,胎没坐稳,才没有声张。” 姚佳欣眼珠一圆,怀恪又怀上了?怪不得齐妃气成那个样子,怀恪有喜,或许会瞒着旁人,但必定不会瞒着亲妈。 想让有孕的公主入宫侍疾,这的确有些“不慈”,当得起四爷陛下的“歹毒”二字了。 氮素……皇后知道怀恪有喜吗? 不管皇后是否知道,既然四爷陛下既然已经认定皇后“歹毒不慈”,她也配和地点了点头,“怪不得怀恪公主许久不曾进宫了。” 说着,她忙屈膝一礼,粲然笑道:“臣妾恭喜皇上了。”——虽然四爷陛下不是第一次做外祖父,但怀恪这一胎若是个小外孙,来个儿女双全,四爷陛下肯定会高兴的。 胤禛这才转怒为笑,拉着她的小手一起去榻上坐,“齐妃虽然秉性不佳,但对待孩子总归还是有几分慈母之心的。” 姚佳欣笑着说:“臣妾也是这样认为,所以才愿意让她复妃位。” “恬儿……”胤禛神色感慨,说道这慈母之心,莫过恬儿。恬儿由己及人,才能对齐妃往日罪过既往不咎。 “得恬儿,是朕此生最大福祉。”将这个娇小的身躯揽入怀中,胤禛神色幽幽。 说着,胤禛的目光落在了那仍旧看不出显怀的腰间,“这几日,孩子可乖?” 姚佳欣“嗯”了一声,“弘旭很乖。” 胤禛“噗嗤”笑了,指了指她的小肚子,“朕是问这个小的,乖不乖?” 姚佳欣笑着摸了摸自己的小蛮腰,“这个也很乖。就是臣妾最近有些抽筋。”——大概是缺钙,得多喝点牛乳、豆浆、骨头汤,啃点猪蹄什么的。 当夜,四爷陛下留宿碧桐书院。 这叫病愈后,等着侍寝的敦嫔年氏露出了失落的神色,皇上总是这样,每个四五日便要在碧桐书院留宿一回!贵妃有孕,不能侍寝,皇上还是要陪着她…… 宫女菊簪忙劝慰道:“娘娘,您才刚病愈,可不宜熬夜,奴才伺候您歇息吧。” 站在一旁的暮云哼了一声,“娘娘的绿头牌已经挂回去好几天了,要不是贵妃缠着皇上,兴许今晚就该您侍寝了!” 年氏秀丽妩媚的桃花眼中迸出冷意,她明明已经处处礼敬中宫,结果皇后还是命人这般挑拨她敌对贵妃! 年氏心里自然是酸妒贵妃的,可人家已经贵为正二品贵妃,皇后之下第一人!诞育了六阿哥,如今又怀了第二胎!无论位份子嗣恩宠,都远在她之上!她拿什么跟贵妃争? 年氏脸上露出苦涩的笑容,“我能有什么法子?” 暮云见敦嫔眼中闪烁着泪光,忙换了口吻加以安慰:“娘娘别灰心,您比贵妃年轻多了!等到贵妃年老色衰,您还只当妙龄呢!今日争不过,未必日后争不过!” 年氏心里何尝没有抱有这样的幻想,她唏嘘道:“我只盼着能早日怀上龙胎,诞下一儿半女,日后也算是有依靠了。”君心难测,还是得有个属于自己的孩子才成。 但她的身子……年氏不是不清楚自己体质虚弱,虽一直吃着吴太医送来的补药,原本已经觉得身子见好了些,结果为了给皇后侍疾,又病了这一场,竟是前功尽弃了! 一想到这件事,年氏心中就很是不快。她们年家明明对皇后有恩,皇后却这样算计她!真是白眼狼! 但以她如今的处境,旁边有个虎视眈眈的宁妃,上头有个不好惹贵妃,她唯一能依靠些的也就只有皇后了。 想到此,年氏拿眼角睨了暮云一眼,“只盼着我送去的高丽参能让皇后娘娘身子早点好起来,皇后娘娘这一病,我实在是没有主心骨。” 暮云忙笑着说:“娘娘这份心意,皇后娘娘肯定会记在心里的。” 说了这些场面话,年氏露出了疲倦的神色,“我乏了。” 暮云、菊簪赶忙服侍敦嫔宽衣洗漱,漪兰殿这才熄了烛火。 此时此刻,碧桐书院万籁寂静,今夜无风,守夜的宫人俱在外间,安安静静,没有半点声响。 姚佳欣已经与周公相会了,梦中,她坐在一张巨大无比的饭桌前,满桌子都是奶制品、豆制品,还有一大盘子酱猪蹄!! 不是那种去了骨的蹄筋,而是整只的大猪蹄!酱红色的大猪蹄子热腾腾冒着诱人的香气,睡梦中的姚佳欣吸溜了一口口水。 好香~好想吃! 梦中的姚佳欣不由分说双手抓起了那只硕大的酱猪蹄,送到嘴边,一口狠狠咬了下去! 然鹅,这猪蹄却突然抖动了一下,然后就从她嘴里飞走了! 如此美食,居然跑了?! 姚佳欣眼睁睁看着猪蹄飞走,她赶忙去拔腿去追,然而猪蹄飞得太快,她跑得太慢,很快猪蹄不见了踪影。 她噗通倒在了地上,心中泛起了无限的委屈! 她不过就是想啃个猪蹄而已!这破猪蹄子居然不让她啃! 是可忍孰不可忍! 梦中姚佳欣伤心极了,便呜呜哭了了起来。 她哭得那叫一个伤心:猪蹄,我的猪蹄,你回来啊! 梦中她万万没料到,自己居然把猪蹄给哭了回来。 肉呼呼的大猪蹄子像是突然冒出来似的,出现在她的嘴边。 她有些不敢置信,捏了捏,很有弹性,但煮得似乎不够烂糊啊。 不管了!猪蹄回来了,那就啃呗! 于是,她闷头一口咬了上去,啃呀啃。 这猪蹄真是劲道啊…… 就这么啃着啃着,梦中的姚佳欣也心满意足地睡着了。 也就是进入了深度睡眠。 她貌似好像听到猪蹄叹了口气?? 正文 第四二零章、四爷陛下的龙爪 翌日,姚佳欣醒来便感觉到嘴里又一股怪怪的味道,有点腥甜,难道她牙龈出血了。忙舔了舔,没出血。 她一直很注意保养牙齿,毕竟牙齿若是不好,还怎么享受世间美味? 早点相对比较简单,主食、汤品、小菜加起来也就十几道。 但其中有一道熬得奶白的白玉蹄花汤。 素雨低声道:“这白玉蹄花是万岁爷特意吩咐的。” 姚佳欣一喜,“我最近正想吃猪蹄呢!记得朝食准备个酱猪蹄!”——只可惜酱猪蹄也是脱骨的,不可能给她一根大大的猪蹄让她欢畅啃着。 素雨脸色复杂,正犹豫着要不要对娘娘说出实情。但瞧着娘娘进膳极香的样子,算了,还是别说了,反正娘娘早晚会知道。 这猪蹄可是好东西,富含胶原蛋白,脂肪含量低,不失为一种健康肉食,还有养颜美容的功效呢! 这白玉蹄花就是清炖的猪蹄,去了骨,皮与筋切成小块,与豆腐一起文火熬煮,炖至汤汁奶白如玉方可,故有“白玉蹄花汤”之名。 再撒上些葱花,雪白中翠绿点点,那叫一个色香味俱全! 因火候极足,因此蹄筋入口一吮即化,汤汁也是鲜美的令人食指大动!而且这白玉蹄花一点都不油腻,大早晨吃也完全没问题! 浓稠雪白的白玉蹄花汤当真是美味,饥肠辘辘的姚佳欣美滋滋吃了两碗,但还是稍稍觉得有点不太尽兴。 她果然还是想抱着整根的酱猪蹄啊…… 弘小旭也很喜欢这道菜,也吃了整整一小碗呢,娘俩联手,吃光了这一大白瓷煲的白玉蹄花汤。 姚佳欣笑着擦了擦弘小旭的嘴角,又夹了一枚香菇肉丁烧麦到他碗里。 弘小旭呲着小奶牙,大口吃着烧麦,腮帮子都鼓了起来,活像只小仓鼠。 今日的烧麦做得也十分地道,薄薄透明的烧麦皮,裹着细碎的香菇牛肉馅儿——不是剁出来的馅儿,而是切成了细小的丁儿,因此放在口中一咬,牛肉丁与香菇丁瞬间在口中散开,鲜美四溢。 很快,娘俩都吃得肚皮滚圆。 一大一小正摊平了消食,四爷陛下便驾临了。 今日不是大朝日,但也有小朝会,小朝会只是召见军机处和一些重要部门高官,处理一些时下事物罢了。因此小朝会下朝比较早。 而且小朝会不需要换上朝服,穿常服也可。 四爷陛下今日便传了一身石青色暗水纹的袍子,奇怪的是进了内殿,马蹄袖也依然没有扶上去。 这马蹄袖也是清朝服制的一大特点了,满人男子的衣袍都是窄袖,袖口的前端还镶了一块半圆形的袖头,形似马蹄,故曰“马蹄袖”。 这马蹄袖的用处……姚佳欣当做是半个手套,能起到一定保暖作用。 但是室内烧得这么暖和,不需要保暖了吧? 于是她忙上前,正要为四爷陛下挽起袖子。 四爷陛下却突然抽回了手,淡淡道:“不必了。” 姚佳欣一脸懵逼,这么垂着马蹄袖,很不方便的! 忽的,她闻到了一股子药膏的味道……这儿药味正是从四爷陛下马蹄袖下散发出来的。 姚佳欣神色一紧,“皇上手怎么了?” 胤禛神色复杂地看了姚佳欣一眼,似乎有些幽怨,又有些无奈。 姚佳欣囧囧眨了眨眼,毛意思啊? 好奇心如猫爪般挠着她的心口,她不由分说飞快挽起了四爷陛下的袖子! 这一挽起来,可把姚佳欣给吓了一跳! 四爷陛下的手背上,赫然是好几个红红的牙齿印!!而且还蛮深的呢!整个手背都有些肿了! 姚佳欣呆滞了,这是肿么回事? 四爷陛下被咬了?? 这齿印,分明是人类的! 那么问题来了——到底是谁咬了四爷陛下,还咬得这么狠? 忽的,姚佳欣后知后觉的想起了昨晚梦中的红烧大猪蹄,还有今早口中的血腥味了…… 瞬间,她心虚了! 没跑了!肯定是她睡梦中给咬的!除了她,也没人敢对四爷陛下的龙爪如此无礼啊! 姚佳欣弱弱道:“这是……我……昨晚……那个……” 胤禛鼻孔出气地哼了一声,手背如此不雅,胤禛再度将马蹄袖给抚了下去。 姚佳欣忙谄媚地道:“那个,臣妾帮您包扎一下吧。” 胤禛冷哼道:“不必了!包扎起来反而好得慢!” 的确,小伤口若是贴上创可贴,只会好得更慢。只所以包扎,那是为了防止伤口感染。若只是寻常不起眼的破皮小伤,的确可以不包扎,只是需小心避开水。 姚佳欣更加气弱了,她弱兮兮道:“臣妾不是故意的……” 胤禛没好气地戳了戳她眉心,“你是愈发出息了!不给你咬,你就哭!”——哭得那叫一个伤心,好似朕做了什么伤天害理事儿似的! 姚佳欣汗了一把,她睡梦中好像是哭过,没想到居然哭出声了? 她模模糊糊记得,猪蹄先是飞走了……额,肯定是她咬疼了四爷陛下,四爷陛下便撤了手。 然后猪蹄又回来——那是四爷陛下主动让她咬?就因为她睡梦中哭得太伤心了?? 姚佳欣忍不住感动了,四爷陛下对她真的是真爱了!为了不让她哭,宁可牺牲一只龙爪让她啃,结果啃着这模样。 “皇上……”姚佳欣感动得不要不要的,“皇上伤的是右手,会很不方便吧?” 胤禛淡淡道:“放心,朕左手也能写字。” 姚佳欣愧疚不已,“臣妾真不是有心的。”——这一刻,她简直想说,要不您也咬我两口,出出气?但想也知道,四爷陛下不会如此幼稚,便咽了回去。 看着这幅样子,胤禛也委实生不起气来,“以后想吃什么就让小厨房做,搀成那德性,你也真够出息的!”——若恬儿搀什么龙肝凤髓也就罢了,没想到居然被猪蹄馋的半夜咬朕的手! 哼!朕的手哪里像猪蹄了?! 姚佳欣一脸讪讪,连忙奉上一盏茶,“皇上喝杯茶消消气吧。” 看着这幅伏低做小的样子。胤禛无奈地叹了口气,接过了茶盏,“有孕之人的口味都跟你似的这般古怪吗?” 姚佳欣腹诽:想吃猪蹄算毛线古怪? 但此刻她也不敢与四爷陛下辩驳,乖乖缩在一旁装兔子。 正文 第四二一章、敦嫔送礼 翌日,恬贵妃娘娘姚佳欣怒点了一道红烧蹄髈,狠狠撕咬着,尽显凶悍。 只可惜这蹄髈也是脱骨的,吃着不够痛快。 刚漱了口,王以诚忽然进来禀报:“漪兰殿敦嫔求见。” “嗯?”姚佳欣懵逼地眨了眨眼,小年糕求见??毛线球意思?? 素雨低声道:“娘娘若不想见,不见便是。” 王以诚忙补充道:“敦嫔似乎是来送礼的。” 姚佳欣更加费解了,小年糕给她送礼??明明小年糕一直巴结皇后好伐?虽然巴结得并不尽心。 “让她进来吧。”姚佳欣淡淡道,她倒是要瞧瞧,小年糕又想干啥。 片刻后,只见年氏穿着一身崭新的桃粉色玉兰花缠枝妆缎褂子,褂子出了极好的雪狐风毛,衬得年氏一张小脸白嫩如雪,扶着年氏走进来的宫女并不是那个二五仔暮云,而是个观之只有十五六岁小宫女。 穿着皮草褂子的年氏依旧腰身纤细,走起路来婀娜摇摆,宛若杨柳扶风。 年氏微垂着俏脸走了进来,盈盈屈下膝盖,“嫔妾年氏,参见贵妃娘娘。” 姚佳欣瞧着年氏今日倒是一幅乖顺的样子,礼行得也还算恭敬,便道:“起来吧。” “谢娘娘。”年氏的声音娇滴滴酥软。 只见年氏娇媚的脸蛋上浮起温驯的笑容,“嫔妾之前一直病着,尚且未曾贺贵妃娘娘有孕之喜,今日特来送上贺礼。” 还真是来送礼的!姚佳欣暗暗嘀咕。 只见年氏身后的随从小太监恭恭敬敬将两只云纹锦盒呈了上来,素雨瞥了一眼身旁的玉露。玉露立刻会意地上前,接过了锦盒。 姚佳欣狐疑地瞥了一眼锦盒,淡淡说着场面话:“敦嫔有心了。” 年氏笑容温柔:“贵妃娘娘不怪罪就好。这些是嫔妾娘家送进宫的一点小玩意儿,算不得贵重,还请贵妃娘娘不要嫌弃。” 姚佳欣瞥了年氏一眼,呦呵,这不挺会说话挺会做人的吗?怎么之前……那么欠揍? 哦,对了,年氏已经挨过揍了。 “漪兰殿住着还习惯吗?”姚佳欣随口问。 年氏微笑着说:“漪兰殿宽敞华美,偏殿的常常在和苏答应也十分和善。多谢贵妃娘娘给嫔妾指了这么好的殿宇。”——年氏心想,她毕竟还没行册封礼,贵妃若非要将她扣在宁妃手底下吃苦受罪,她也无计可施。虽然贵妃未必存了好心,但能离开清澜殿终归是好事。 姚佳欣心里发笑,常常在和苏答应和善?明明之前嫉妒极了云常在,处处挤兑,最后云常在觅了裕妃的高枝,此番又晋了贵人,日子这才好过了。 不过一个常在一个答应,自然是没胆子对敦嫔不和善的。 看样子小年糕对漪兰殿很满意啊。 “那就好。”姚佳欣淡淡道。 年氏小心翼翼道:“贵妃娘娘若没有别的吩咐,嫔妾就不打扰您养胎了。”年氏可是好不容易鼓起勇气来到碧桐书院的,一直提着弦儿呢。 姚佳欣也没兴趣深入关怀年氏,摆了摆手道:“你退下吧。” 年氏松了一口气,毕恭毕敬行了一礼,欠着身子退了下去。 素雨忙示意玉露将敦嫔送出殿外,兀自低声道:“娘娘,这敦嫔吃了宁妃娘娘的教训,看样子是学乖了不少,起码不敢再您面前放肆了。” 姚佳欣笑了。 素雨又神色警惕道:“不过,还是不可不防。敦嫔对皇后也很是巴结呢。” 浓云已经上前打开了那两只锦盒,禀报道:“娘娘,是雪燕和雪蛤膏。” 姚佳欣忙瞥了一眼,锦盒是干净的白瓷罐,罐中是洁白如雪的滋补品,无论雪燕和雪蛤膏都是雪白色的,观之隐隐晶莹剔透,可见成色不俗。 雪蛤膏就是东北林蛙雌蛙输卵管附近的脂肪,又叫做哈士膜油,是极难得的滋补品,今年吉林将军也只进贡了二十盒雪蛤膏而已,哪怕姚佳欣贵为贵妃,也只得了三罐。此物不燥不火,是极好的滋补品。 而雪燕是热带地区一种树的木髓分泌物,只有云南和东南亚的确才产出,产量稀少。因发泡之后,与燕窝十分肖似,故名叫“雪燕”。 这两样东西加起来,其价值还真不逊色年氏送给皇后的那支八两高丽参。 尤嬷嬷正仔仔细细检查着,片刻后才道:“娘娘,这两样东西都没问题,都是上等的好东西。比起贡品也丝毫不逊色呢。” “出手还真大方。”姚佳欣幽幽道。 素雨撇撇嘴,“敦嫔这样两边讨好,难不成是想左右逢源?” 姚佳欣笑着说:“或许吧。”——虽然这想法有点幼稚,但年氏起码明白她这个贵妃不可得罪,已经算是难得的进步了。她也懒得管年氏是否真心驯服,只是嘚瑟惹事就成。 素雨不爽地哼道:“她想得美!” 姚佳欣“噗嗤”笑了,从前的年氏想得更美。 素雨低声道:“其实娘娘没必要给她老脸色的。” 姚佳欣淡淡道:“本宫日子过得惬意,自然没兴趣杵着老脸找茬。何况,年氏来本宫这里送礼,若是皇后听说了,肯定要气坏了。” 皇后气坏了,她便觉得更惬意了。 姚佳欣猜得不错,皇后虽然在园子里的暗线都已经被拔干净,但敦嫔送礼是明面上的举动,皇后想不知道都难。 得知此讯的皇后将手中的药碗狠狠摔在了地上,“年氏这贱人,到底是什么意思?!” 新提拔上来的一等宫女兰佩急忙捡着好听的话道:“主子娘娘息怒,敦嫔娘娘也只是畏惧贵妃权势罢了。她也只是依例前去相贺,送的也只是些寻常滋补品。” 皇后深吸一口气,咬牙切齿:“若非本宫手底下无人可用——” 说到此,皇后忽然想起了尚在禁足的熹常在,忙问:“熹常在如今如何了?” 兰佩忙回话:“熹常在幽禁在云锦墅,已经一年半有余。贵妃爱惜羽毛,倒是不曾在吃穿嚼用上亏待了熹常在。只不过一年四时的贡品,自是没熹常在的份儿。” 皇后眼底划过一丝幽暗,“四公主怕是都不记得自己亲娘长什么样子吧?” 兰佩忙道:“四公主只要记着娘娘您的抚养之恩就足够了,何须记着熹常在。” 皇后幽幽道:“好歹生养一场,总归是要让她们母女见见面才是……” 兰佩神色一紧,忙道:“主子娘娘这是要为熹常在求情?” 皇后脸色一黯,就算本宫想求情,可自打来到园子,皇上就只来过镂月开云殿一次,本宫想求情也没机会啊! “你叫人挑些上好的皮子,送去云锦墅,就说是给熹常在缝制冬衣之用。”皇后吩咐道。 兰佩松了一口气,“是,奴才这就去!” 正文 第四二二章、三福晋 姚佳欣自从接管六宫以来,倒是也安插一些眼线,不过也只是眼线而已。 因此皇后暗地里叫人送皮草去给熹常在钮祜禄氏,自然瞒不过姚佳欣。 “皇后自己还病着呢,倒是关心起钮祜禄氏来了!”姚佳欣“嗤”地笑了。 素雨哼了一声,“皇后只怕不是单纯照拂一下熹常在,怕是要生事。” 姚佳欣倦懒的打了个哈欠,“叫人好生盯着,一有异动立刻回禀。” “是,娘娘!” 不过这个冬天,皇后还真没有什么异动。只是偶尔叫人在吃穿嚼用上照顾一下钮祜禄氏,并且传递一下消息,说四公主很好很乖巧云云。 那熹常在倒是也有传递消息给皇后,想让皇后帮她求情。 只可惜,这个冬天,熹常在还是一个人孤零零度过了。 转眼已经是雍正六年的正月,姚佳欣的腰身粗了一圈,也迎来了贵妃册封礼。——不过不只是她一个人的册封礼,四妃和敦嫔也一并行了册封礼。 只有行了册封礼,才算是实至名归,这样一来宁妃裕妃协理六宫事物也更加名正言顺些。 册封礼上,宣读四妃册文是有先后顺序,宁妃的册文仅在姚佳欣这个贵妃之后,其次是裕妃、懋妃、齐妃。 这就昭示了四妃的次序,以宁妃居四妃之首,裕妃次之,懋妃再次,齐妃居末。 对于这样的排序,懋妃颇有怨言,懋妃自诩资历深厚,以四妃之首自居,没想到到了册封之日,却是宁妃和裕妃册封在先!自己仅仅排在第三位! 齐妃虽不满于四妃之末的位置,但也晓得自己曾犯下大错,能恢复妃位已是侥幸。 但懋妃与齐妃的关系貌似更加跟那乌眼鸡似的了。 好在正月底,三阿哥迎娶了嫡福晋索绰罗氏,齐妃这才气顺了些。 新福晋进门翌日,需向公婆敬茶,而皇后作为名义上皇子嫡母,四爷陛下也不得不驾临镂月开云,陪着皇后吃着一杯新媳妇敬茶,以成礼数。 又翌日,姚佳欣正慵懒梳妆,王以诚进来禀报:“娘娘,齐妃带着三福晋前来请安。” 姚佳欣瞥了一眼西洋钟上时辰,还不到七点呢。正是因为晓得,三福晋今日多半儿会来拜见,她才早点起床,没想到来得还是比预料早,而且齐妃也一起来了。 “先请进来喝茶。”大正月里,寒风料峭,可别冻坏了新妇。 姚佳欣又吩咐玉缀:“今日戴钿子便是。” 素雨笑着将造办处新进献的那顶金累丝点翠嵌珠宝花蝶钿取了出来,此钿子状如平顶帽,以黑绒及缎条缠绕铜丝制成帽胎,其上为赤金花蝶纹底托,点以翠羽,巧嵌碧玺、翡翠、珊瑚为菊花与海棠花芯与花瓣,珊瑚为蝶身,翡翠为蝶翅,金累丝蝶须似迎风而颤,甚为灵动。 姚佳欣很喜欢这顶钿子,就是稍微沉了点儿。 带上钿子,再穿上一身金黄色贵妃吉服,便可见客了。 走出内室,只见齐妃身上穿着阔别已久的妃位吉服,头上戴着吉冠,瞧着甚是端庄的样子。齐妃身旁是一个年轻漂亮的女子,身穿皇子福晋吉服,面庞如雪,甚至秀丽,眉眼微垂,气度温婉。 “臣妾李氏,携儿媳索绰罗氏参见贵妃娘娘。”齐妃如今在姚佳欣的面前已经十分有礼。 姚佳欣端坐在上头的宝座上,抬手虚扶,“免礼,赐座!” 婆媳俩紧挨着坐在左侧的椅子上,齐妃满脸堆砌笑容,“原想着昨儿就带来给贵妃请安的,只是在皇后那里耽误了许久。” 说到此处,齐妃有些怨念。 姚佳欣笑了笑:“礼法如此,皇后是嫡母。” 齐妃撇撇嘴,旋即又笑了,“咱们这位皇后娘娘,还真是爱替别人操心。昨儿还趁机给熹常在求情了呢,结果皇上拂袖而去!”——这些都是儿子儿媳回来之后告诉她的,听到这个消息,齐妃那叫一个高兴啊! 姚佳欣挑眉,皇后这是对她无计可施,所以便琢磨着想把钮祜禄氏放出来? 三福晋索绰罗氏虽是新妇,却也早就打听过宫中的形势,皇后缠绵病榻,不能理事,以恬贵妃姚佳氏最尊,自己的婆婆李氏因贵妃之故才好不容易恢复了妃位。她的夫君三阿哥弘昀体质有些弱,虽实为皇长子,但与大位是无缘了。——也正因如如此,才会便宜她坐上三福晋的位子。 因此索绰罗氏没什么旁的念想,只想着坐稳自己的位置,将来若能得个亲王福晋之位便心满意足了。 昨日前去向嫡母皇后奉茶,让三福晋明白,皇后已经日薄西山,贵妃才是这宫中真正做主之人。 因此三福晋的举止很是谦恭,轻易不敢言语。瞧着贵妃仪态亲和,三福晋暗暗松了一口气。 姚佳欣打量着三福晋娴静的样子,笑着对齐妃打趣:“得了这么一个又漂亮又懂事的儿媳妇,齐妃你可真有福气。” 齐妃笑容灿烂,虽然这个儿媳妇家世让她不是十分满意,但连怀恪都大赞其端庄温雅,想来德行是不差的,加之相貌也很养眼,因此齐妃还算勉强满意。 齐妃笑呵呵道:“臣妾现在也不图什么,只盼着早日抱孙子。” 三福晋瞬间红了脸。 姚佳欣笑了,又顺口问起了怀恪公主的胎像。 齐妃立刻唉声叹气,“萱儿正孕吐得厉害,吃什么吐什么,人都瘦了一圈儿呢!” 姚佳欣戚戚然道:“十月怀胎哪儿有不辛苦的。” 齐妃心下一动,忽的道:“臣妾当年怀萱儿的时候,从未孕吐,反倒是怀着弘昐、弘时的时候,都吐得厉害呢!如此看来,萱儿这一胎十有八九是个男孩儿呢!” 姚佳欣点头:“俗话说,先开花后结果,可见是有些道理的。”——先女后儿,齐妃当年正是如此。姚佳欣倒是真心希望怀恪公主这一回生个男孩儿。 怀恪贵为公主,富察家当然不敢表现出“重男轻女”,但古人嘛,个个都是盼子的。 絮叨了闲话,姚佳欣这才叫素雨端出见面礼——一柄赤金錾刻葫芦纹的如意,如意头尾镶嵌珍珠与红宝石,看上去金灿灿华美。且葫芦有多子多福之意,送给新妇正合适。 索绰罗氏赶忙端端正正跪下,双手接过如意,复磕了头,“多谢贵妃娘娘赏赐!” 正文 第四二三章、太嫔们 “不日十七贝勒也即将迎娶佟佳格格为福晋了,为此皇上还特意尊封了十七贝勒的生母陈太贵人为勤太嫔。”齐妃笑着说着眼下最热闹的事情。 何止是封了勤太嫔,四爷陛下还一同尊封了十五爷十六爷之母王太贵人为密太嫔、二十阿哥允祎之母高太贵人为襄太嫔。 姚佳欣少不得吩咐人把这三位太嫔的生辰记下,如今是正经的母嫔了,以后少不得每年送上生辰贺礼了。 眼下虽已是正月下旬,但新春的喜庆尚在持续中。 太后手无实权,但小儿子得了美差,倒也自得其乐,隔三差五便要去同乐园听戏,还每每邀上三位新晋太嫔。 这一日,姚佳欣也受邀前去听戏。 对于昆曲这种传统艺术,姚佳欣是欣赏不来的,她宁愿留在碧桐书院练书法、画国画。或者看看时下的新话本小说,也总比咿咿呀呀听不懂的戏曲来得有趣些。 但太后邀请,姚佳欣自然不能不给面子。 同乐园取阖宫同乐之意,每到四时节庆、万寿千秋、或者太后嫔妃的生日,都要在此唱上好几日的大戏。姚佳欣虽不喜欢听戏,但也晓得宫中消遣最佳的摸过听昆曲了,因此去年她生辰的时候,也摆了三日大戏,不过她本人推说身子乏累,每日只是来签个到就溜了。 可今日是太后做东,姚佳欣当然是溜不得的。 太后晓得眼角眉梢满是皱纹,她身穿绛红色福纹常服,像个寻常富贵人人家的和气老太太似的,“前些日子刚排了一出《桃花扇》,哀家听着觉得极好,所以今日也叫你来听听。” 姚佳欣挤出个笑容,“臣妾不太懂戏,太后做主就好。” 说着她指了指身后宫人手中所提的食盒,“臣妾带了些点心果子,请太后和几位太嫔尝尝鲜。” 三位太嫔中最年长的是生了三子密太嫔王氏,密太嫔笑容亲和,语气温柔:“早听说碧桐书院小厨房的厨艺一绝,我今日是有口福了!” 密太嫔的儿子十六爷允禄之前刚刚成婚,福晋家世门第不高,只是个员外郎的女儿,而且还是下五旗小姓。 对此,密太嫔没有表露出丝毫不满,见了便满口都是皇恩浩荡、太后仁厚云云。 勤太嫔是个风韵犹存的年轻妇人,不过穿着打扮朴素而老气,身上唯一的亮色就是襟上佩着那串蜜蜡佛珠了。 勤太嫔打量着那盘蝙蝠形状的小饼干,微微点头:“很是精致。” 而襄太嫔高氏是最年轻的一位太嫔了,甚至比姚佳欣、宁妃都要年轻好几岁。现年不过二十五岁妙龄。 今日听戏,宁妃武氏也在受邀之列,而且还带了自己宫里的汪贵人、海贵人和高常在。 汪贵人扶着粗重的腰身跟在宁妃身后分别向太后、贵妃、太嫔们见了礼。 太后打量了汪贵人的肚子一眼,问道:“几个月了?” 汪贵人乖顺地回答道:“回太后,已经七个月了。” 宁妃忙笑着说:“太后请放心,收生姥姥都已经预备着了,只等着瓜熟蒂落的一日。” 太后点了点头,“你办事谨慎,哀家很放心。”说着,便叫宁妃等人落座。 高常在的位子被特意安排在了襄太嫔身旁,海贵人和汪贵人都坐在宁妃下手的椅子上。 而姚佳欣的位置最好,紧挨着太后,处于观戏楼正中轴位置,视线良好。这么良好的位置给她有些可惜了。 只见一个白须老道出现在了戏台上,一抖手中的浮尘,铙钹锣鼓齐响,老道开腔唱道:“古董先生谁似我?非玉非铜,满面包浆裹。剩魄残魂无伴伙,时人指笑何须躲……日丽唐虞世,花开甲子年;山中无寇盗,地上总神仙……” 姚佳欣眼若蚊香圈,麻蛋,这玩意儿谁听得懂?! 看着左右众人都听得津津有味,姚佳欣不得不承认,自己跟古人还是有很大差别的。 于是默默吃着小点心,喝着奶茶,时不时偷偷下去小解——反正她是孕妇,孕妇尿频很正常。没见汪贵人也经常溜下去么。 不过汪贵人速度很快,别看肚子不小了,步履却十分稳健,不消半刻钟人就回来了。哪儿像恬贵妃姚佳氏,一去便是两刻钟,不晓得还以为贵妃拉肚子了呢。 太后知道贵妃不喜听戏,也见怪不怪,信手捻了一枚精致小点心,放入口中尝了尝,嗯,很不错。不愧是皇帝赐的点心厨子,手艺比起哀家宫里的,一点也不逊色。 姚佳欣站在茅房外,听戏楼的屋檐正滴答着雪水,百无聊赖的姚佳欣伸手接了一滴,冰凉凉落在手心,让昏昏欲睡的她立刻提了神。 忽的见,汪贵人一手扶着腰,另一手被贴身宫女扶着,步履匆匆而来。 “贵妃娘娘。”汪贵人忙屈膝行礼。 姚佳欣见汪贵人面有急色,便忙指了指茅房,淡淡道:“去吧。” 然后便兀自回到听戏楼中了。 姚佳欣走得慢,因此与汪贵人是前脚后脚回到听戏楼中。 太后幽幽道:“方才那段听得正精彩呢。” 姚佳欣笑了笑,反正她又听不懂,精彩与否与她何干,倒是那汪贵人露出了懊恼的神色。 咿咿呀呀的昆曲还在继续,姚佳欣偷偷打了个哈欠,泥煤球,到底什么时候能唱完啊! 正在这时候,宁妃宫里的首领太监方朝恩脸色惨白跑了过来,噗通跪在地上,“娘娘,不好了!咱们清澜殿失火了!” “什么?!”听戏听得津津有味的宁妃脸色巨变。 方朝恩急忙道:“眼下火已经浇灭了,眼下天冷儿,烧得不重,只是后殿……是没法住人了。” 住在后殿的汪贵人与高常在脸色都有些不太好。 坐在主位上的太后眉心一皱,“这大正月里的,怎么会有这种晦气事儿?!” 宁妃赶忙起身,屈膝道:“惊扰太后,是臣妾的不是。” 姚佳欣忙从旁说好话:“这种事情也是意料之外,好在清澜殿的嫔妃都在此处,不曾受伤,已经是万幸了。” 只是姚佳欣心下不免有些狐疑,虽说木质殿宇的确容易失火,但是眼下可是寒冷的正月里,这几日转暖雪融,火势应该不易烧起才对…… 正文 第四二四章、想撬墙角的皇后 襄太嫔是高常在的亲姑母,听闻后殿已经烧得没法住人,娟秀的眉毛不由一簇,“那汪贵人和高答应的住处岂非……” 海贵人忙站起身来,“敦嫔娘娘搬去了漪兰殿,前殿的东偏殿正空着呢。不如往汪贵人暂且搬过去,至于高妹妹便暂且委屈一下,去婢妾的西偏殿住些日子,等后殿修缮好了,再搬回去不迟。” 说着,海贵人忙请示地看了主位宁妃一眼,“娘娘意下如何?” 宁妃点了点头,“如此也好。” 姚佳欣回到碧桐书院已经是暮色西斜时分,夕阳的余晖落在了西窗上,镀上了一片金红,宛若火烧映照。 这场回禄之灾来得突兀,让她忍不住怀疑是不是皇后闹的幺蛾子。 但是——清澜殿主位偏位都去听戏了,放这么一场火,根本伤不到任何嫔妃。 这简直就是无用功嘛! 姚佳欣是越来越闹不懂皇后的脑回路了。 只得走一步看一步。 翌日,有是个晴好的天儿,姚佳欣足足睡了六个时辰才醒来,睡饱感觉实在太棒了。 “娘娘,胡公公半个时辰前就来了,说是皇后有事,请您去一趟镂月开云。”姚佳欣眼皮抬了抬,半个时前?她瞄了一眼珐琅座钟上的时辰,这会子才七点半而已,也就是说胡忠良六点半就来了。 从镂月开云到碧桐书院,一路疾走也得半个小时的路程。 也就是说皇后今早六点钟就叫胡忠良来请她。 姚佳欣:……起得那么早是脑子有病吧? 翻了个白眼的姚佳欣,只得赶忙起床洗漱更衣,享用了早点,便已经是八点了。梳妆加吃饭统共才用了半个小时,姚佳欣这速度已经是很快了。 一路上乘坐着肩舆,花了半个小时才抵达了镂月开云。 此刻的时间是八点半。 走进殿中,只见皇后穿着一身端庄华贵的吉服,脸色却异常难看。旁边还站着一个宁妃,瞧着貌似站了有一会儿了。 宁妃见到贵妃终于来了,露出了解脱的神色——本宫都足足站了一个时辰了!腿都麻了! 姚佳欣施施然上前屈膝见了一个常礼,“给皇后请安。” 皇后冷冷道:“本宫特派了首领太监,贵妃还是这般姗姗来迟,可是没有把本宫放在眼里?!” 姚佳欣淡淡道:“臣妾孕中惫懒,底下人怕扰了臣妾安睡,所以没敢叫醒臣妾。还是皇后娘娘精力足,身子不爽力还能起得这么早,臣妾实在是望尘莫及。” 这绵里藏针的一席话,叫皇后脸色铁青,“姚佳氏!!” 站在一旁的宁妃急忙先向姚佳欣见了个礼,又忙道:“皇后娘娘,贵妃姐姐先前动了胎气,太医叮嘱过,要好生歇息。臣妾等人前去碧桐书院拜访,也素来都是在辰时以后。” 宁妃这一番解释并没有让皇后消气,皇后眼神冰冷扫了宁妃一眼,“怎么?你们平日里常去碧桐书院请安吗?” 宁妃微微一笑:“贵妃姐姐待人温和,从不摆架子,臣妾自然是乐意多去碧桐书院亲近一二的。”——已经足足“罚站”了一个时辰的宁妃,心中着实颇有怨念。 说着,宁妃又提醒道:“皇后娘娘,贵妃姐姐怀有龙胎,可不像臣妾皮糙肉厚,多站一会儿不打紧。” 站在地下的姚佳欣心里发笑,宁妃这话句句都戳着皇后肺管子呢。 皇后果然脸色更加难看了,她一巴掌重重拍在了凤椅的扶手上,“本宫与贵妃说话,哪有你插嘴的份儿?!” 姚佳欣不想为“罚站”这点小事跟皇后斗嘴,忙道:“皇后突然传召臣妾,不知有何要事?” 皇后暂且压下怒火,“本宫知道你怀着身孕,身子骨娇贵得不得了,若非有要紧的事儿,本宫也不会传召你与宁妃!” 听着着满含讽刺的话,姚佳欣挑了挑眉:“皇后娘娘说的...莫非是清澜殿走水一事?” 皇后正色道:“此番走水,虽未酿成大祸。但汪贵人的所住的殿宇都被烧坏了,一时半会儿怕是修缮不好。不如便挪去别宫居住吧!” 听了这话,宁妃几乎炸毛,她脸色一沉道:“多谢皇后娘娘关怀,汪贵人已经挪去了前头的东偏殿居住!还是不要再挪动了。” 皇后冷冷瞥了宁妃一眼,“这大正月里,竟会失火。你的清澜殿怕是与汪贵人八字有些不合,未免日后再生事端,也为了皇子安危,便叫汪氏挪去菱香阁养胎吧!” 菱香阁!姚佳欣一愣,这不是先前皇后想要指给小年糕的住处吗? 皇后想让汪贵人住进离镂月开云最近的菱香阁,分明是想近水楼台,日后要夺去汪氏这一胎抚养。 原来如此,这就是皇后纵火的原因。皇后不想伤害汪氏腹中皇嗣,因为皇后还想抱养阿哥呢! 啧啧,皇后都这个身子骨、这等处境了,居然还没放弃抱养皇子啊! “贵妃意下如何?”皇后似乎根本不在意宁妃的看法,直接看向了姚佳欣。 宁妃也急忙看向了姚佳欣,露出了焦急的恳求之色。 姚佳欣微微一笑,“皇后娘娘身染沉珂,还这般关怀后宫,真让臣妾汗颜啊。只是——” 姚佳欣又立刻话锋一转,“皇上接娘娘来圆明园,是为了让娘娘静心养病的。这后宫的庶务,就不劳烦您费心了。” 姚佳欣这话说得温温吞吞,但话里的意思不啻是一记耳光,响亮地落在皇后的脸颊上。 皇后脸色嗖地铁青了,“贵妃的意思是说,本宫连这点小事都不能做主了?” 姚佳欣含笑道:“娘娘多心了,臣妾只是怕您操心坏了身子。臣妾奉皇上旨意打理六宫事物,现下因为有孕,大多庶务都已交给了协理六宫的宁妃和裕妃。此事宁妃既已经做出安置,汪贵人也无异议,那又何必让汪贵人再做挪宫,万一动了胎气,娘娘岂非好心办坏事?” 姚佳欣这一席话,娓娓道来,说得在情在理,可到底是驳了皇后的意思。 皇后的脸色愈发难看。 姚佳欣话不停顿,继续笑吟吟说:“皇上一直希望娘娘您能好好静心养病,您可别辜负了皇上一番心意啊!” “你——”见姚佳欣竟抬出皇上来,皇后不由气结。 宁妃终于安心了,她露出了得意的笑容,如今的皇后无权无势,只是个等死的病秧子罢了,居然还妄想从她手里夺走汪贵人?!简直是痴人说梦! 宁妃笑着说:“皇后娘娘,您就是操心太多,身子才一直没有养好的。” 见皇后已经处于暴怒的边缘,姚佳欣也不继续攒火,她屈了屈膝盖,“皇后娘娘请好生将养吧,臣妾就不叨扰了。” 说着,便扬长而去。宁妃也赶忙屈了屈膝盖,“臣妾告退。” 看着贵妃与宁妃双双离去,皇后眼前一黑,气得直接晕厥在了凤椅上。 “皇后娘娘!” 镂月开云殿中一片鸡飞狗跳。 正文 第四二五章、悲催的小年糕 碧桐书院。 姚佳欣热乎乎饮了一盏核桃酪,顿时觉得身上暖和多了。正月底的气温到底还是有些低,姚佳欣匆匆梳妆,也没来得及穿得太厚实,便去了镂月开云,回来之后双手都冷透了。 宁妃坐在一旁的花梨木官帽椅上,敲打着酸胀的小腿,忍不住啐道:“皇后真是病糊涂了!打皇上登基,汪贵人便是臣妾宫里人!此番有孕,也是臣妾一直细心照顾,皇后如今想摘桃子,哼!想得倒是美!” 姚佳欣笑了,皇后闹这一出,无非是想要撬宁妃的墙角,只可惜她也不想想,抱养皇子这种事情,莫说她与宁妃不答应,四爷陛下更不可能答应! 皇后的确是病得疯魔了。 姚佳欣摇了摇头,忽的问:“对了,这走水一事,可查清是谁纵火了?” 宁妃冷笑,“不瞒贵妃姐姐,这几日漪兰殿的暮云与臣妾后厨烧火的一个小太监来往甚秘,臣妾一直叫人盯着呢!” “不过……”宁妃揉了揉眉心,“臣妾着实没想到,皇后会趁着臣妾和汪贵人都不在的时候叫人纵火。不过一直叫人盯着,所以灭火及时,起码没有酿成大祸。” 宁妃又忙道:“贵妃姐姐请放心,臣妾已经将那小太监押去了慎刑司,也着人在暮云的屋里藏了火折子和火油,很快就能‘人赃并获’!”宁妃的语气瞬间冰冷。 姚佳欣叹了口气,“那暮云是敦嫔的宫女,只怕最后也顶多牵扯到敦嫔头上。” 宁妃咬牙切齿,她本想趁这次机会顺藤摸瓜,揪出皇后是幕后主使。没想到,还是没料到皇后的目的! 姚佳欣莞尔一笑,“不过这样也好。不管暮云是否招供出敦嫔,都会让敦嫔惹上一身骚。只要让敦嫔晓得,那暮云是皇后的人,敦嫔自然会恨上皇后。” 宁妃淡淡道:“年氏也没蠢到家,怕是早看出暮云是皇后的人了。” “哦?”姚佳欣笑了,那倒是省事了。 接下来,果如宁妃所算计,那个后厨小太监只是临时收买的,因此熬不了多少刑,很快就招供是敦嫔身边的大宫女暮云给了她五十两银子,让他趁着汪贵人不在时候纵火。 慎刑司的立刻前去漪兰殿锁拿了暮云,便搜了暮云的住处,果然搜出了证据——火折子和火油。 而暮云也表现得贪生怕死,一进慎刑司就声称是敦嫔娘娘吩咐她这么做的!暮云说,是敦嫔嫉妒汪贵人有孕,才要焚烧其殿宇,以此泄愤。 漪兰殿中,敦嫔年氏几乎要气炸了,这个暮云——原以为皇后在她身边安插人手,不过就是监视和挑拨!没想到,皇后居然给她扣上了一顶纵火的罪名!! 幸好纵火当日,汪贵人不在清澜殿,否则——若是伤胎早产——年氏心头颤抖。这谋害皇嗣的罪名,哪怕她出身不俗,也一样承担不起啊! “皇后!!”年氏捏紧了手中的白玉珠串,贝齿几欲咬碎。二哥啊二哥,你把皇后请回圆明园,实在是一步错棋啊! 眼下,汪贵人虽然没有妨碍,但是……想到汪贵人的主位宁妃,年氏就忍不住浑身发颤。 年氏二话不说,立刻叫人准备了肩舆,赶去清澜殿。 对于年氏的到来,宁妃稍稍惊讶了一下,便立刻叫人进殿了。 年氏身上披着一件九成新的里貂褂子,大步流星上前,眼中闪着泪花,“宁妃娘娘明鉴!嫔妾是冤枉的!” 宁妃打量着梨花带雨的年氏,玩味地笑了,“不是本宫要疑心你,往日里你的确与汪贵人有不睦之处。” 年氏泪珠落下,哭哭啼啼道:“嫔妾和汪贵人往日不过就是几句口角罢了,哪里就至于要纵火烧宫了?嫔妾着实冤枉啊!” 宁妃挑眉:“你说你冤枉,可是那暮云已经供出了你。” 年氏咬了咬牙齿,道:“不瞒娘娘,这个暮云——其实是皇后派来监视嫔妾的!” 宁妃很配合地露出了诧异的神色,“皇后监视你?” “是!”年氏贝齿咬得咯咯作响,“皇后想让嫔妾与贵妃争宠,所以安插了暮云在嫔妾耳边挑拨。暮云时常在嫔妾面前说贵妃的坏话,这点高常在可以作证!” 听了这一席话,宁妃点了点头,露出了将信将疑的神色,“本宫瞧着你说得也不似作假,此事本宫会查证的。” 年氏可怜兮兮道:“还请娘娘一定要明察秋毫,还嫔妾一个清白!” 清澜殿失火一时,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是怎么回事。 这年氏不过就是被皇后甩了一顶黑锅。 宁妃的目标不在年氏身上,故而当皇上驾临清澜殿的时候,宁妃如实陈述。 宁妃原以为成功将皇后拉下水,不料翌日皇上却突然下了手谕,罚敦嫔一年俸禄并禁足三个月思过。 这让宁妃无法理解,也让姚佳欣有些狐疑。 明明四爷陛下在皇后身边是有眼线的,不可能不清楚此事的底细。 值此之际,内阁学士年羹尧当街纵马、撞伤行人,遭到了右都御史当朝弹劾,不只是弹劾年羹尧纵马伤人,还有收受贿赂、结党营私等多项罪名。 虽然其中绝大多数弹劾都只未实锤,但四爷陛下还是一道圣旨,将年羹尧贬出京城,迁凤阳府知府。 从一个二品内阁学士降为四品的知府,可谓是极重的惩罚了。 年氏兄妹双双失宠,让姚佳欣忍不住联想,这二者之间是否是有什么联系。 她还是忍不住问了四爷陛下的缘由。 胤禛脸色不善地道:“这个年羹尧!朕早该贬黜了他才是!!至于年氏,她知情不报,也该受罚!” 姚佳欣更加迷糊了,“年羹尧做了什么?”如今的年羹尧没有转职武将,还能闹出什么幺蛾子?俗话说得好,书生造反,三年不成啊。 胤禛咬牙切齿,“史贻直这个老不死!朕一直以为,他虽是头倔驴,但起码为人耿直。没想到——”这老不死倒是够警醒,朕才贬了年羹尧,史贻直便上折子“乞骸骨”了。接下来,朕只需做做样子,挽留一二,上演一出君恩臣重的戏,就可以让史贻直滚蛋了。 姚佳欣心里咯噔一下,她瞬间明白了!史贻直当朝上折,并非是出于维护礼法!而是与年家、与年羹尧有关! 顿时,姚佳欣气坏了,年羹尧这厮还真不是个安生的主儿!!竟然能让史贻直上折子,生生把皇后这个惹事精给弄回了园子!! 这一刻,姚佳欣真有点同情小年糕了,虽然得了嫔位,却被皇后坑、被亲哥坑,也是够悲催的。 正文 第四二六章、七阿哥弘旬(三更) 悲催的年氏垂泪两行。 宫女菊簪快步跑了进来,“娘娘不好了,年学士被皇上贬为凤阳知府了!” “什么?”正在掉泪的年氏整个人都傻了眼,“二哥被贬为知府?” 忽的,年氏一下子想到了什么,难道说……二哥做得那些事,皇上都知道了?所以,她才会被禁足? 年氏咬了咬嘴唇,泪落连珠,“本宫怎的这般命苦……” 入了宫便饱受宁妃折磨,原以为皇后回宫,自己能有好日子过。结果皇后利用她,母族牵累她…… 二哥二哥,你闹这一出,害了妹妹我,也生生毁了你自己的前途!又是何苦来哉? 菊簪连忙宽慰:“皇上只是禁足您三个月而已,很快就会过去了。” 年氏泪眼朦胧,满是幽怨地道:“就算二哥有错,可本宫又做错了什么?要遭此惩处?” 菊簪低声道:“娘娘,这宫里就是如此,后妃与前朝母家,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娘娘出身汉军旗名门,所以才能这么快就封了嫔。所以……”所以年家出事,您自然也会跟着受到牵累。后头这句话,菊簪没说出口,但意思已经足够明显。 听了这话,年氏沉默了。 良久,年氏擦了擦泪珠,低声道:“二哥年轻得志,难免有些……”年氏终究还是没说出埋怨的话,毕竟从小二哥十分疼她。此番虽连累了她,但是好心才办了坏事。 年氏长长叹了口气,“还是大哥处事稳重。” 菊簪忙道:“是啊,您的长兄官居工部侍郎。您还是有靠山的。” 年氏唉声叹气,只可惜她与长兄并非一母同胞,关系生疏冷淡。 敦嫔被禁足,最高兴的自然当属那贵人、海贵人、云贵人一干人等。一个个斗志昂扬,想趁着敦嫔不能侍寝、贵妃又有孕的这个好时机多多承宠,若是能怀上龙胎,封嫔居主位便指日可待了。 正四品的嫔位定额有六,如今却仅有一个敦嫔,高位多空悬,众贵人翘首渴盼啊。 再加上高常在、兰常在两个年轻的娇嫩的,雍正六年的春日里百花争艳,好不热闹。 姚佳欣只顾着兀自养胎,连宫务都悉数交给了宁妃、裕妃打理,自己只是偶尔听一下汇报而已。她的家庭作业也被四爷陛下免除,如今她有兴致便临几张字、作几笔画,清闲得不得了。 在这样的日子里,姚佳欣肚皮也吹气般大了起来,看着自己那如西瓜般滚圆的肚子,姚佳欣感慨不已。 记得当初怀弘小旭的时候,肚子瞧着比同月份的孕妇要小一圈儿,当时总担心肚子里的孩子先天不足。 如今肚子倒是够大了,大得她忍不住担心,临盆的时候,能生下来吗? 就在姚佳欣的担忧中,汪贵人迎来的临盆之日。 汪氏这一胎头几个月的时候的确辛苦,但四个月后就不再孕吐,胃口也打开了,随之也快速发福,肚子个滚圆得个西瓜似的。 因此临盆的时候,汪贵人着实吃了些苦头,折腾了一天一夜,才终于诞下了一个足足七斤重的孩子,是个男孩。 按照皇子的序齿,是七阿哥了。 添子的喜讯传来的时候,四爷陛下正在碧桐书院教姚佳欣工笔绘画的技巧。 工笔注重写实,笔触细腻,画起来格外费时费事。 胤禛握着的柔夷道:“你现在还不懂作画,所以应当先求其形似,在慢慢琢磨神思。” 大总管张起麟笑得跟弥勒佛似的跑了进来,打千儿磕头:“恭喜万岁爷!汪贵人诞下一位小阿哥!!” 听了这话,胤禛眉心舒展,转眼看向姚佳欣的肚子,“眼下就只等着咱们这个孩子落地了。” 姚佳欣叹了口气,“臣妾肚子里这么大,只怕生产的时候会艰难些。”——她已经很注意控制饮食了,但肚子饿得咕咕叫,实在是忍不住不吃啊!! 胤禛忙握住她的手,柔声道:“别胡思乱想,有菩萨保佑,咱们的孩子肯定会平安降生的。” 姚佳欣只得挤出个笑容,菩萨什么的,她是在不敢寄予希望。 她也不想胡思乱想,便笑着转移话题:“汪贵人诞下皇子有功,皇上也该赏她点什么。” 胤禛淡淡道:“叫底下挑些珠宝首饰赏赐下去便是。” 姚佳欣小声问:“那位份……”——汪氏虽然是包衣出身,但裕妃也是,按理说封个嫔也没什么不可以。 胤禛道:“朕先前答允了宁妃,让她抚养这个孩子。汪氏的位份就暂且不晋了。” 姚佳欣“哦”了一声,她也无意坏了宁妃的好事,汪氏到底太年轻,资历不足,还得再熬上几年才有出头之日。 七阿哥过了洗三,四爷陛下瞧着这孩子生得健壮,无有夭折之虞,便下旨赐了名字,是为弘旬。 这个名字着实平平无奇了些,也正体现了四爷陛下的态度。 七阿哥的到来,的确是一件喜事,在四爷陛下眼中却算不得大喜。 但对于宁妃而言,却是天大的喜事,宁妃倒是没有急着把七阿哥抱去正殿抚养,而是特意宽许汪贵人抚养七阿哥至满月。 宁妃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开口便是七阿哥、闭口弘旬的,可把懋妃给妒忌坏了。 四妃都是失了宠的女人,唯一的盼头无非就是孩子。如今四妃里,唯一没有孩子的,便只有懋妃了。人家齐妃虽遭了厌弃,却足足有二子一女,裕妃有五阿哥、宁妃也有了七阿哥。看着别人都有儿子,懋妃酸得都要冒泡了。 比懋妃更酸的,便当属皇后娘娘了。 皇后先前闹了那么一场,想要徐徐谋算汪氏这一胎。 没想到宁妃会那么快查到了暮云头上,虽然暮云只招供了敦嫔,不曾前累到她身上。但宁妃却彻底扎紧了篱笆,让皇后无计可施,只能眼睁睁看着七阿哥落入了宁妃手中。 总管太监胡忠良连忙安慰:“娘娘膝下好歹有四公主,四公主十分乖巧娴静呢。” 皇后恨恨道:“乖巧娴静有何用?!还不如齐妃的怀恪顶用!不能讨皇上欢心,便是废物!!” 此时此刻,一个小小的人儿正站在殿外,那娇嫩如玉的脸庞一瞬间幽暗了下去,乌黑的睫毛垂下,眼中晦暗不明。 “娘娘息怒。”胡忠良连忙宽慰。 皇后大口喘着气,“云锦墅那边的看守太监,你收买得如何了?” 胡忠良点头:“已经拿下了。”——这件事皇上已经允准了。只要不妨碍到贵妃娘娘,皇上还是很乐意冷眼旁观的。 皇后点了点头,“你明日便带泓丽去一趟云锦墅。” “嗻!” 正文 第四二七章、双胎 对于怀二胎这种事儿,若是搁在现代,少不得要好生安抚头胎的大宝。 姚佳欣有孕之后,也一直担心弘小旭会不高兴。 但很快发现,是她多心了。 在这个时代,人人都有一堆兄弟姐妹。老妈怀二三四五六胎是正常现象,面对“正常现象”,大宝又怎么可能不高兴? 随着姚佳欣的肚子吹气般大了起来,弘小旭便对她的肚子格外感兴趣。 孕妇的肚皮软软的、弹弹的,摸起来格外舒服。 弘小旭便总是忍不住揉她肚子,一边揉着,一边用好奇的大眼睛看着她:“额娘,这里头真的有弟弟吗?” 姚佳欣笑着说:“或许是个妹妹。” “妹妹?”弘小旭歪着脑袋,身边人都跟他说他要有弟弟了,为何额娘说或许是妹妹? “弘旭喜欢弟弟还是妹妹?”姚佳欣笑着揉了揉儿砸肥肥软软的小脸蛋。 弘小旭眨了眨黑白分明的澄澈大眼睛,露出了苦恼的神色,“不能都要吗?” 姚佳欣:……儿砸你很有前途嘛!小孩子才做选择,大人都要!弘小旭才两岁,就已经学会了“都要”的精髓了! 姚佳欣忽的苦恼地笑了笑,别说,她的肚子里真的很有可能揣了俩宝! 半月前,院判黄岐前来诊脉,也曾表示:“贵妃娘娘此番怀的,有可能是双胎。” 双胎!! 姚佳欣一想到这种可能就肝疼! 她是该感慨四爷陛下射门技术太高超,还是感慨自己太能怀了? 若要怀双胎,前提是受孕当月排了两颗卵子,且都成功受精。——当然也不排除同卵双胞胎的可能性。 不管同卵还是异卵双胞胎,概率上都是很低的。 这么低的概率,还是被她给撞上。 不过,姚佳欣怀极有可能怀有双胎一事,还不曾对外宣扬,一则是黄院判还不敢有十分把握,她的肚子虽然很大,但也不过与汪贵人差不离。 二则……双胎的风险自然更高些,但未免不必要的麻烦,还是等瓜熟蒂落之后再说吧。 产房已经预备好了,每日蒸晒,接生嬷嬷也已经被查了个底朝天。一切准备就绪,只等瓜熟蒂落。 怀双胎是很有可能早产的,因此碧桐书院上下都紧着弦儿。 乳母保姆们都生怕弘小旭冲撞到姚佳欣的娘娘的肚子,但弘小旭可是个小天使,最喜欢跟姚佳欣的大肚皮互动了。 “额娘,弟弟妹妹会陪我玩嘛?”弘小旭笑得灿烂无暇。 “那是当然的。”姚佳欣被小孩子无垢的笑容感染,心下甚是欢快。 “娘娘,黄院判来请平安脉了。”素雨挑开帘子,进来禀报。 因姚佳欣有孕,请平安脉的频率已经维持在三日一请。 她被浓云扶着坐在了罗汉榻上,右手轻轻搁在了炕几上。 姚佳欣叹着气对黄院判道:“本宫昨儿午睡的时候,腹中胎动,感觉到肚子里有两双脚丫子在里头踢呢。” 黄院判诊了脉,躬身道:“其实贵妃娘娘的脉象也很明朗了,只是这宫里不曾出过双生胎,微臣才不得不谨慎。” 姚佳欣忙问:“本宫的胎像没什么大碍吧?” 黄院判捋着胡须,笑呵呵道:“娘娘不必忧心,您腹中龙胎康健。您这么大的肚子,若里头只有一个孩子,怕是有可能难产。若是双胎,那腹中孩子自然会小些,生得时候反而会轻松些呢。” 姚佳欣点了点头,心下安定不少。 正在这时候,四爷陛下也驾临。自从黄院判回禀,说贵妃很有可能怀了双胎,一到请平安脉的日子,胤禛必定要来碧桐书院瞧瞧。 胤禛一把将正要起身行礼的姚佳欣摁回了榻上,“身子重,就别拘礼了!” 黄院判忙磕了头,又将方才的话又想胤禛禀报了一遍。 胤禛不由眉开眼笑,“没想到,恬儿这么能干,一下子要给朕添上两个孩儿!”——看样子即使不叫年氏生养,朕的子嗣也不见得会少! 姚佳欣苦笑了笑,最近几个月,肚皮飞快胀大,那最好的按摩油祛疤霜都不管用了,肚子上被抻出了一道又一道妊娠纹,姚佳欣每次洗澡,都很郁卒。 怀弘小旭的时候,连一道纹都没长,只是肚皮稍微松了些,将养了半年便恢复了纤细紧致的小蛮腰。 这回,她的老腰是没救了。 “也不知道,肚子里怀的是阿哥还是公主。”姚佳欣看着自己硕大滚圆的肚子,半是自语。 胤禛笑着道:“只要是恬儿生的,阿哥公主都好。最好是一儿一女。” 姚佳欣:龙凤胎啊! 她表示强烈拒绝! 姚佳欣宁可肚子里是两个皮小子,或者是两个可人小公主。 龙凤胎那可是祥瑞!以姚佳欣如今的地位,她不需要这样的祥瑞来巩固自己的地位。 反而,若是龙凤胎,里头那个男孩子便也是祥瑞,日后与弘旭的关系——姚佳欣不禁想起了四爷陛下和十四爷的关系了。 别以为一母同胞就不争不斗了! 虽说四爷与十四爷关系不睦,有一大半锅要扣在太后头上。 但是……只要是皇子,就与生俱来有着对储位的野心! 姚佳欣真不想看到自己的儿子,为了一个位子而争夺。 所以她宁可肚子里怀的是双生子,双生子易混淆,便是绝了大位之望。 或者是双生女,两个长得一模一样的粉嫩小公主,想想就叫人流口水的!——但是小公主养大了要嫁人啊!姚佳欣又纠结了。 唉,她现在奢想也没用。 肚子里两个孩子,性别相同的概率有五成,龙凤的概率也有五成。 这个时代又没有b超,只能等到瓜熟蒂落一日,才能分明性别。 黄院判又道:“贵妃娘娘此番怀了双胎,身子损耗会格外大些,请务必好生保养,要保持身心愉悦。每日出去散散步,等临盆的时候,也能顺当些。” 这些都是老调重弹了,孕中如何保养,姚佳欣也算是比较有经验了。 她点了点头,“本宫省得。”自打怀孕,各色山珍海味滋补品不要钱似的享用着,寻常富贵之家都得让她吃破产!幸亏是在皇家啊。 月前发觉肚子太大,姚佳欣倒是有一阵子咬牙忍住了别多吃。 后来发现有可能是双胎,姚佳欣便再度放飞自我,这肚子便膨胀得更加厉害了。 唉,这肚皮以后也不晓得能不能恢复。 姚佳欣骨子里是极爱美的,实在难以容忍肚子上有这么多难看的纹路。 正文 第四二八章、贵妃与泓丽(上) 姚佳欣虽然一直专心养胎,但并非两耳不闻窗外事。 譬如皇后偷偷让泓丽公主去云锦墅见了熹常在,这事儿就瞒不过她的眼睛。 对于钮祜禄氏,姚佳欣虽未克扣份例,但一直叫人盯着呢。 禁足快两年了,钮祜禄氏倒是没有闹出什么事儿,一直安安分分,每日吃吃喝喝、抄经礼佛,人也胖了许多。 熹常在与泓丽公主母女想见一事,应是瞒不过四爷陛下的眼睛的。 这事儿若没有四爷陛下的默许,她们母女也必定见不了面。 姚佳欣忍不住想,四爷陛下这是什么意思? 于是,她低声道:“臣妾宫里的小太监之前曾看到四公主被保姆嬷嬷带着往云锦墅方向去了。” 胤禛的目光还聚焦在姚佳欣的肚子上,他一只手轻轻落在上头,来回爱抚,语气淡淡道:“这事儿朕知道。” 姚佳欣“哦”了一声,又道:“毕竟是亲生母女,见见面也是应该的。” 胤禛这才抬起头来,“朕想着,钮祜禄氏禁足期间也还算安分,若是她学乖了,朕想让她抚养泓丽。” 姚佳欣一怔,当初可是四爷陛下将泓丽抱去给皇后抚养的!怎的如今改主意了。 胤禛忍不住冷哼了一声,“皇后不配为人母亲!两害相衡趋其轻,朕宁可让钮祜禄氏自己抚养!” 姚佳欣心想,两年的时间足够磨去一个人的棱角了。而且钮祜禄氏禁足之时,她尚且只是珍嫔,而如今她已经是受过正式册封礼、掌摄六宫大权的贵妃了。 常在和贵妃,一个是正六品、一个是正二品,足足差了四级,这已经是注定无法逾越的差距了。 熹常在若还有脑子,就决计不敢再与她为敌了。 胤禛又忙道:“恬儿放心,就算钮祜禄氏真的知错改过,朕也不会立刻放她出来,怎的也得等你临盆之后。” 姚佳欣笑了笑:“有皇上一直护着臣妾,臣妾没什么好担心的。” 钮祜禄氏虽然先前的确挺膈应人的,但以后若敢膈应她,姚佳欣便可以用六宫大权修理得她哭爹喊娘! 小年糕刚入宫不也嘚瑟得很吗? 如今不也乖个跟只小猫似的? 说白了,都是欠调教! 只要调教手段高,就没有学不乖的! 送走了四爷陛下,姚佳欣瞧着午后的阳光晴好,便有意出去散散步。 二月的天儿已经暖煦了不少,但姚佳欣还是披上了一件厚实的银鼠皮四季花篮妆缎斗篷。 足上穿上平底绣鞋,鞋底是百纳千层底儿,可比花盆底鞋舒服多了!鞋面是上好的缂丝缎料,缕金海棠纹,以红珊瑚做珠子,充作海棠果,红郁郁的,倒也好看得紧。 手里牵着弘小旭,娘俩一并走到平坦的小路上。 后湖湖畔的柳树已经抽出了嫩芽,玉兰花已经含苞待放。 湖中已经有鸳鸯嬉戏,春天可真是个好季节啊。 正闲庭信步,忽的见前头四五个嬷嬷簇拥团护着一个身穿桃粉小旗服的孩子迎面而来,那孩子低闷着头,一味走路,竟未发现前头有人。 但嬷嬷们眼睛不瞎,连忙提醒了小主子。 那孩子这才止住了脚步,抬起小脸望着前头不远处的女子。 那女子身穿月白色四季花篮斗篷,腰身粗重,手中还牵着一个虎头虎脑的小男孩。 除了年节宴席之类的重大场合,姚佳欣这还是第一次在私底下碰到四公主泓丽。 皇后不再园子的日子里,四公主一直呆在镂月开云的偏殿,从不出门。即使出门,也断断不会走到碧桐书院附近。 姚佳欣这也是第一次近距离打量泓丽公主,这孩子生下来时候有些超重,如今倒是瘦了些,不过长得真的是粉雕玉琢,因走了许多路,故而小脸蛋红扑扑的,小嘴唇也是红嫩嫩喜人。 此刻泓丽有些呆呆的样子,在姚佳欣眼中当真是呆萌无比。 对于这样一个可爱的孩子,姚佳欣无法生出厌恶来。 大约是因为怀着身孕的缘故,更容易母性泛滥。即使泓丽没有向她行礼,姚佳欣也无怪罪之意,毕竟泓丽对她不熟,许是不认得。 她脸上扬起甜美的笑容,“我是住在碧桐书院的恬贵妃,四公主可以叫我‘贵母妃’。” 泓丽这才恍然回过神来,连忙屈膝做万福,“贵妃娘娘金安。” 泓丽没有如她所教那般称呼她“贵母妃”,而是客气地称呼“贵妃娘娘”,姚佳欣微微一笑,她也明白,泓丽公主是皇后的养女,素日里自然没少受到敌视她的教导。 素雨、浓云等人也一个个都泓丽公主很是防备的样子,一幅随时准备上前护主的架势。 “公主这是打哪儿来呀?”姚佳欣明知故问。 泓丽公主娟秀的眉毛蹙了蹙,旁边的嬷嬷已经替她回答:“回贵妃娘娘,天儿暖了,公主只是出来散散步而已。” 姚佳欣微笑着说:“血脉之亲、人之常情,本宫并非不近人情。以后公主若是想见熹常在,只管正大光明去。” 听了这话,嬷嬷一脸讪讪。泓丽那粉嫩的小脸上有些怔忡。 看着这孩子呆傻的样子,额头还挂着汗珠,不由蹙眉:“公主还小,走这么远的路,也不怕累着她!” 嬷嬷急忙道:“贵妃娘娘容禀,四公主素来不喜欢被人抱着,奴才们也不敢强抱着!” 姚佳欣忙看向泓丽,“真是如此?” 泓丽忙点了点头小脑袋,“我喜欢自己走路。”——这声音稚嫩而柔软,而发出这声音的主人却是一脸正色。 这分明是小孩子充大人般的模样!姚佳欣被逗乐了,不由粲然笑了。 姚佳欣孕中也就只有肚子胖了,脸还是从前那张小巧玲珑的瓜子脸,这一笑,嫣然如春日花开,灿烂中又透着温柔涓涓。 这般笑容叫泓丽再度一怔,她仰着小脸,怔怔看着眼前这个已经不算年轻的女子。 姚佳欣忙从袖子取出一方绣了兰草的绢帕,递给泓丽,柔声关怀道:“都出汗了,擦擦吧。” 这么个粉嫩可爱的小公主,她也好想要啊!姚佳欣想到自己肚子,心中满是期盼。 这期盼的目光,明灿而温柔,泓丽看在眼里,小脸不由更红了三分。 “多、多谢娘娘。”泓丽声音有些磕绊,接过你那方只绣了一株简单的兰花的绢帕,这帕子上没有熏太多的香料,只有一股子淡淡的兰香,以及一抹更加幽淡的宛若春日桃花的甜香——也是恬贵妃身上的体香。 泓丽小脸嫣红,连忙擦了擦头上汗水。 正文 第四二九章、贵妃与泓丽(下) 看着泓丽公主脸蛋羞红的样子,姚佳欣捂嘴笑了,四公主一直被拘束在镂月开云,性子有些羞涩啊。 “额娘!”弘小旭突然拽了拽她的衣袖。 姚佳欣这才想起自家大宝,连忙对弘小旭道:“这是四公主,你该唤她‘四姐姐’才是。” 正在擦汗的泓丽,小手不由攥紧了那方兰纹绢帕。 “四姐姐?”弘小旭脑袋四十五度一歪,有些疑惑的样子,“这个姐姐,好小!” 泓丽粉嫩小脸顿时一沉,她咬了咬洁白的贝齿,愤愤道:“我比你大!” 是啊,泓丽虽是个小公主,却也比弘小旭大好几个月呢! 面对泓丽愤怒,弘小旭笑嘻嘻道:“大姐姐,那么大!”一边说着,弘小旭伸展双臂比划了一下,然后又打量着泓丽说:“四姐姐,这么小!” 说着,弘小旭露出怜爱的神色。 泓丽一瞬间几乎气炸,她顿时跳脚了,“你更小!!” 弘小旭怔了怔,思索了片刻,然后道:“七弟最小。” 泓丽气结:“我——!” 姚佳欣忍俊不禁,感觉怎么有点鸡同鸭讲? 姚佳欣可不想看到两个孩子吵红了脸,便笑着对四公主道:“我带了些些点心,咱们一块去前头的亭子用些吧。” 泓丽露出了犹豫的神色。 弘小旭欢快地扬起小拳头,高声道:“好!”然后,弘小旭便跑到泓丽身旁,一把拉起泓丽的小手,“四姐姐,吃点心!” 然后,弘小旭便拽着泓丽往亭子方向去! 别看泓丽比弘小旭大好几个月,但身量比弘小旭矮、体重比弘小旭轻,力气也远逊色弘小旭。因此被弘小旭拽着,愣是挣脱不得,生生被拽进了亭子! 泓丽脸皮紫涨,怒瞪弘小旭。 宫人们从食盒里取出各色点心,摆在了亭中的石桌上。有四盘糕点和两盘甜点,分别是桂花松糕、八宝油糕、金丝雀酥、芙蓉香蕉卷,以及苹果软糖、芝麻南糖。 刚刚被乳母擦干净小脏手,弘小旭便一把抓起一块桂花松糕,递给了比自己还矮小的四姐姐。 看着那块已经被小胖手捏扁的桂花松糕,泓丽眉心一簇。 姚佳欣见状,急忙给拦下,她瞪了弘小旭一眼:“都说了你多少次了!不许把你捏扁的点心给人家吃!!” 姚佳欣露出了不好意思的神色,忙对泓丽公主道:“喜欢什么就拿什么吃吧。” 泓丽摸了摸肚子,走了这么多路,腹中早已饥馑,泓丽忙道:“多谢贵妃娘娘赐食。”说着便就近取了芙蓉香蕉卷吃着。 泓丽吃香可比弘小旭要斯文多了,嫣粉的小嘴小口咬着——果然是女孩子,就是文雅娴静。 而弘小旭的吃香——也怪姚佳欣一直没纠正,她一直觉得孩子大口吃饭是好事。 弘小旭正大口啃着那块被自己捏扁的桂花松糕,一手已经抓了苹果软糖往嘴里塞。 看样子要得教教他餐桌礼仪的。 姚佳欣忙道:“你慢点吃,又没人跟你抢!” 泓丽虽然是小口小口咬着,但吃得也不算太慢,很快吃完那块芙蓉香蕉卷,便拿了一块芝麻南糖。 这芝麻南糖顾名思义,裹了一层细密的白芝麻,一口咬下去,少不得会掉芝麻粒,泓丽粉嫩小嘴的嘴角也不免沾染了好几粒芝麻。 姚佳欣见状,忙伸手抚去那几枚芝麻。 正在吃芝麻南糖的泓丽整个人一呆,一张脸粉嫩小脸以肉眼的可见的速度红了起来。 姚佳欣忍俊不禁,“这孩子,怎么这么容易害羞?” 泓丽公主忸怩地道:“贵妃娘娘……” 正在大口吃点心的弘小旭小嘴儿突然撅了起来,“额娘!” “嗯?怎么了?”姚佳欣眨了眨眼,看着自家大宝,怎么突然使小性子了? 弘小旭指了指自己嘴角沾染的点心渣渣,“擦擦!” 姚佳欣:……这是吃醋了??? 姚佳欣忍不住笑了,“吃完了再给你擦!”要不然还得沾点心渣。 弘小旭小嘴撅得老高,都能挂酱油瓶了。 “贵妃娘娘——”泓丽低低出声,“多谢您了。” “嗯?”姚佳欣眨了眨呀,旋即笑着道,“只是几样小点心罢了。” 泓丽摇了摇头,“我说得不是这个。” 姚佳欣一怔,那泓丽对她说谢,又是因何? 泓丽低声道:“额娘她,过得很好。多谢您。” 姚佳欣淡淡道:“本宫并没有额外照拂她,你不必言谢。” 话说,泓丽这孩子虽然看着呆呆的,心性却格外早熟。两岁多点的孩子,本是最懵懂无知的年纪,泓丽的思维却很是清晰。 看样子这孩子不傻,反而有些早慧呢。 “贵妃娘娘,我、我该回去了。”泓丽绞着衣角,讷讷道。 姚佳欣冷眼扫了一眼那几个面带焦急之色的嬷嬷,淡淡道:“嗯,也是,你若是回去了晚了,皇后娘娘怕是要担心。” 泓丽欠了欠身子,辞别了姚佳欣,便快步迈动着小短腿,渐渐远去了。 弘小旭鼓了鼓腮帮子:“额娘是我的!” 哟呵,挺霸道啊! 姚佳欣忍不住捏了捏儿砸那蛤蟆似的脸颊,“瞧你这小心眼儿!” 回到碧桐书院,素雨见左右已经没有外人,她低声道:“娘娘有慈母之心,善待四公主自无不可之处。可是……恕奴才放肆说一句:您不该请四公主用点心。” 姚佳欣别有深意地笑了,“我是故意的。” 素雨一愣。 “我倒是要看看,皇后会不会拿小孩子来生事!”姚佳欣冷冷道。方才几个嬷嬷里,有皇后的人,也有四爷陛下的人。皇后想颠倒黑白,注定是痴人说梦! “而且,四公主很聪明。”姚佳欣嘴角噙着冷笑,皇后一心想要抱养皇子,却只得了个泓丽公主,素日里怕是没少发泄不满。皇后若是连孩子都算计,四公主很快就会从皇后身边抱走! 养在皇后身边,还是回到生母身边,姚佳欣宁愿选择后者! 所以,她才不介意给皇后这次兴风作浪的机会! 素雨笑了笑:“娘娘心里有数就好。” 话刚落音,王以诚匆匆跑了进来,“娘娘,四公主回到镂月开云殿,便上吐下泻!这会子已经传了太医!皇上也去了,您……” “我也去瞧瞧。”——好戏开场,她岂能缺席? 正文 第四三零章、皇后不慈 暮色下的镂月开云殿,已经一片慌乱。 身子虚弱的皇后被宫女兰佩搀扶着向皇帝行礼,那张虚白憔悴的脸上满是怜爱之色,甚至连眼圈都红了,“泓丽今日回来之后,便上吐下泻。太医说吃坏了肚子,伤了肠胃,真是可怜见的。” 胤禛脸色冷峻,朝着里头瞥了一眼,只见一方如意云纹榻上,小小的泓丽小脸煞白,的确是可怜极了。 皇后眼角凝结了一枚晶莹的泪珠,“皇上,臣妾问过保姆嬷嬷了,泓丽在外头只吃过贵妃赏赐的几块点心。” 胤禛的眼中一片阴霾,幽冷的目光定定看着皇后。 皇后被这眼神看得没由来地一慌乱,她急忙道:“并非臣妾疑心重,而是泓丽的确吃了贵妃的点心才上吐下泻的。熹常在又曾经冒犯过贵妃,贵妃或许是一时糊涂……” “够了!!”胤禛突然呵斥一声,打断了皇后的话,“你还要闹出多少不像样的事情,才肯罢休?!” “皇上!”皇后满眼都是哀怨,“臣妾是皇上妻子,皇上难道不相信臣妾?” 胤禛冷冷道:“你自己做过那么多伤天害理的事情,还指望朕信你?!” “我——”皇后喉咙一噎,她咬了咬苍白的嘴唇,“可是此番泓丽遭难,的确与贵妃脱不了干系!公主虽比不得皇子金贵,但毕竟是皇上亲生的骨血!皇上难道都查一下吗?!” “皇后!!”胤禛的声音冷森地宛若来自九幽。 正在这时候,胡忠良快步进来禀报:“皇上、娘娘,贵妃求见。” 一听“贵妃求见”四字,皇后暗暗咬牙切齿,她强忍着才没有露出狰狞之态。 胤禛皱眉,怀着双胎,还奔波前来作甚?!恬儿真是太叫朕操心了。 胤禛叹了口气,“外头冷,快让贵妃进来吧。” “嗻!” 听到皇上满口关切之意,只叫皇后气得牙根痒痒。 片刻后,姚佳欣被宫女搀着扶,身上披着厚实的里貂斗篷,一手扶着腰肢,徐徐走了进来。 “皇上万福、皇后万福!”姚佳欣腰身粗重,只能微微屈膝见个常礼,礼数上有些草草。 皇后目光打量着姚佳欣那隆起的腰腹,眼中燃烧着愤怒的妒火,“泓丽回来之后,便上吐下泻不止!本宫问过底下奴才,泓丽今日在外头只吃过你给的糕点!” 面对的皇后的问责,姚佳欣不予理会,而是看向四爷陛下:“臣妾今日带着弘旭出去散步,的确遇见了四公主,并且请她吃了几块点心。” 皇后冷笑:“贵妃这是认罪了?!” 见皇后如此咄咄逼人,胤禛脸色更加不悦了。 姚佳欣淡淡道:“臣妾无罪,又何来认罪之说?” 见姚佳欣如此一幅有恃无恐的样子,皇后暴怒,声音一瞬间尖锐刺耳:“你还敢狡辩!!” 姚佳欣皱了皱眉,只恨不得捂住耳朵,她看着四爷陛下,继续禀报道:“臣妾的确给四公主吃了点心,但那几盘点心,臣妾与弘旭也都吃过。若那点心不干净,臣妾与弘旭岂会好端端的?再者,那做点心的太监,是皇上赏赐的,素来谨慎妥帖,不会做出不干净的东西。” 一番话娓娓道来,说得条理清晰,有理有据。 胤禛微微颔首,这一切他当然都晓得,“朕知道此事与你无关。只是这傍晚天寒,你又何必前来?” 姚佳欣叹了口气,她事先预料到皇后很有可能拿四公主身子健康生事,但还是请四公主用点心,在这点上,她的确有些过意不去。 她柔声道:“方才四公主还好端端陪着臣妾享用糕点,一转眼却伤了肠胃,臣妾实在担心,所以特意过来瞧瞧。” 皇后脸色铁青地看着形势逆转,满心都是不甘,“皇上,贵妃这是在砌词狡辩!她与熹常在早有旧怨……” “皇后!!”胤禛冷冷打断了皇后的振振之辞,“贵妃方才说得已经很清楚了!” 见皇上毫不犹豫偏袒贵妃,皇后胸膛一阵剧烈起伏,险些遏制不住胸中愤怒。 这个时候,内室传来的低弱的喊叫声:“贵妃娘娘……” 只见里头的小床上,泓丽抬起了虚弱无力的小手,眼睛里泪水汪汪。 这幅模样,实在叫姚佳欣有些不忍。 她向帝后屈了屈膝盖,便连忙快步走进内室,握住了泓丽的小手,“怎么样?好些了吗?” 泓丽一张小脸苍白得像是白纸一般,那原本嫣粉的小嘴也已经没了血色,她那小小手握着姚佳欣的食指与中指,声音低低弱弱道:“回来之后,徐妈妈非让我喝汤,喝了之后,我肚子好难受!” 姚佳欣暗道,果然是个聪明的孩子,晓得到底是谁害了她。 说着,泓丽泪水涟涟,嘤嘤啜泣了起来,“我不想喝,她非逼我喝。” 站在一旁的那个白胖的保姆嬷嬷一瞬间脸色煞白,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她砰砰磕头:“皇上、皇后娘娘!奴才冤枉!奴才没有强迫四公主喝汤啊!”——她何曾强行让公主喝汤了?这四公主才三岁啊,撒谎居然眼睛都不眨一下! 胤禛脸色一瞬间阴沉,泓丽这个女儿他虽不喜,却也容不得旁人加害!! 胤禛的怒声几乎要穿破殿宇,“来人!把这个谋害公主的贱奴拖出去乱棍打死!!” 一语出,两个精壮的御前太监立刻冲上前,将软跪在地上的徐妈妈给拽了起来,拖向殿外。 那徐妈妈吓得魂不附体,她忽然大喊道:“皇后娘娘救命啊!!奴才都是按照您的吩咐做的!!” 皇后愕然失色,她没想到泓丽居然会说出那样一番话!因为她是清楚的,徐妈妈没有逼迫泓丽喝汤,顶多就是哄骗罢了! 到底是谁在教泓丽撒谎? 面对皇上冰冷的目光,皇后来不及多想,她急忙指着泓丽道:“她撒谎!哪里有奴才敢逼迫公主?!” 胤禛冷哼道:“一个贱奴当然不敢!可若是你的吩咐,就另当别论了!” 皇后浑身冰冷,她急忙摇头:“臣妾没有!臣妾是冤枉的!” 皇后喊冤不跌,殿外已经传来了噼里啪啦的板子声。 那徐妈妈惨叫不已,一边大喊着:“都是皇后的吩咐!皇后娘娘要嫁祸贵妃!奴才只是听命办事!皇上饶命啊!!” 徐妈妈竹筒倒豆子什么都说出来了。 皇后身子一晃,险些摔倒在地!明明这么难得的好机会,她的一番策划竟还是转瞬戳破?! 胤禛扫了一眼这华美的镂月开云殿,冷冷道:“传朕旨意!皇后不慈,苛待公主!即日起幽禁镂月开云,无诏任何人不得探视!” 听到这样的发落,皇后眼前一黑,晕倒在了宫女怀里。 姚佳欣:呵呵哒。 正文 第四三一章、熹常在的抉择 至于泓丽公主,也被挪出了镂月开云,暂且搬去了东面的菱香阁暂住。身边那几个皇后安插的保姆嬷嬷尽数被逐出内廷,换上了御前嬷嬷照顾。 而远在福海东岸的云锦墅中,熹常在钮祜禄氏看着一支横斜进来的玉兰花枝,神色怔忡,“又是春天了。” 她被禁足的时候,正是暖春。 一晃眼,都快两年了。 看着那眼前小小院落,看着那高高墙壁。 熹常在原以为,自己一辈子也就是这样了,跟打进冷宫也是无异了。 可没想到,皇后竟然安排了泓丽来看望她。 她幽禁的时候,泓丽尚在襁褓,白白胖胖,没想到如今瘦了这么多。 曾经熹常在对这个女儿无比失望,但幽禁之后,身边再没有了哭声笑声,熹常在心底渐渐蔓起寂寥。 哪怕有个公主在身边也好啊。总胜过一个人看在这个单调的小院儿,听着外头欢声笑语,心中苦涩。 哪怕她份例没有被克扣,可寂寞二字实在是太折磨人了。 就像是软刀子,一点点将希望磨光、将不甘扭碎。 熹常在常常回想,她到底是为什么要帮着皇后与姚佳氏为敌?争了一场又一场之后,她失去的越来越多。 当初与她平起平坐的耿氏,如今已经贵为裕妃娘娘! 她若是没有与姚佳氏相争,是不是她如今也是熹妃娘娘了? 这两年,熹常在虽在幽禁,也从宫人口中听说了不少事情。在她禁足后没几个月,皇后就病了,病重不起,然后便自请回宫,这六宫大权便落入了珍嫔手中——啊不,珍嫔很快就封为了贤妃,如今又晋位贵妃,腹中还怀了第二胎。 而她,还只是个被幽禁偏宫不得自由的小小常在。 以姚佳氏如今的权势,弄死她比踩死一只蚂蚁还简单。 她也曾无数次忧心忡忡,姚佳氏会趁机弄死她! 但是,她活的好好的,吃穿嚼用虽比不得从前,但也份例俸禄都没有被克扣。 或许在贵妃眼里,她就是一个无足轻重的小角色,根本不够格让贵妃娘娘一脚踩死吧? 熹常在苦涩地想着,心下到底还是有几分庆幸的。 好歹,性命是保住了。 昨日,女儿的到来,这叫熹常在心中泛起涟漪,难道说她有机会解除禁足? 但是——皇后不会白白给她好处,放她出去,只怕会命令她去对付贵妃! 从前的珍嫔,她都斗不赢,何况是如今贵妃娘娘! 熹常在很害怕,皇后是疯魔了不成,她一个小小常在难道还能斗得过贵妃? 她不想跟贵妃斗,她不想死! 哪怕幽禁到死,也总比死在贵妃手上好些! 她才二十来岁,人这辈子还长着。 她给皇上生了一位公主,只要熬下去,五年、十年,最晚等到公主下嫁,她也该被被解禁吧? 在惶惶不安中,小小的云锦墅迎来的一位来自碧桐书院的嬷嬷,正是教引嬷嬷许氏。 “熹常在,贵妃娘娘要见你。”许嬷嬷屈了屈膝盖,板着老脸道。 熹常在吓得脸色一白,贵妃——难道是知道泓丽来过了?贵妃难道是要斩草除根?! 碧桐书院。 差不多两年没见,这熹常在又胖回去了,那腰身简直堪比裕妃了,一张圆乎乎的大脸……怎么瞧着有点苍白?? 只见熹常在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贵妃饶命!都是皇后让泓丽来看望婢妾的!” 姚佳欣:我特么什么都还没问呢! 对于熹常在,姚佳欣跟四爷陛下商量了一下,基本上已经决定解除熹常在禁足,让她去照顾四公主了。但在此之前,姚佳欣决定先敲打一下熹常在。 结果还没敲呢,膝盖骨就软了。 姚佳欣笑了:“这宫里事儿,还有什么瞒得过本宫的眼睛?”——不管怎么说,熹常在怂了是好事。 想想也是,哪有常在敢跟贵妃斗的? 除非是脑子有病,不要命了。 熹常在跪在地上,小心肝瑟瑟颤抖,幸好她毫不犹豫招供了…… 姚佳欣倦懒地打了个哈欠,“许嬷嬷,宫里最近发生的事,你可告诉熹常在了?” 许嬷嬷露出了和善的笑容:“贵主儿没有吩咐,奴才岂敢多嘴。” 姚佳欣淡淡道:“那就告诉熹常在吧,毕竟是关乎宫里公主的事儿。” “是!”许嬷嬷应了一声,便转脸俯瞰着跪在地上熹常在,脸色一瞬间从和善变为冷漠,这变脸速度,也是一绝了。 许嬷嬷没有饶舌,飞快将四公主吃坏了肚子,然后公主亲口揭发是皇后派遣的徐妈妈加害,最后公主挪出镂月开云,皇后被禁足一系列事情告知了熹常在。 熹常在愕然不已,皇后被禁足了?!就这么轻易败在了贵妃手上?不——打从皇后回宫养病的时候,便已经败了!如今即使回到园子,皇后也不过是垂死挣扎罢了。 皇后的败局,早已注定。 “公主还好吧?”回过神来的熹常在急忙问。 姚佳欣心道,钮祜禄氏心里有这个女儿就好,虽然母女情分不见得多深厚,但也总比皇后强些。 “公主已经没有大碍,但身子尚且虚弱,需要照顾。”姚佳欣淡淡道。 听到“需要照顾”四字,熹常在立刻磕了个头,“求贵妃娘娘恩准婢妾去照顾公主!” 姚佳欣笑了,这熹常在倒是不笨。 她挑了挑眉,“你若想去照顾四公主,得让本宫看到你的诚意才行。” “诚意?”熹常在忽的想到了什么。 姚佳欣眯着眼睛笑了,“皇后不慈,苛待公主。你身为公主生母,因此愤慨,做出有些失礼的事情,也是值得原谅的。” 熹常在咬了咬牙齿,贵妃这是让她与皇后决裂! 熹常在没有犹豫,立刻磕头道:“婢妾明白!婢妾这就去!”——不就是投名状么!反正皇后如今也只是个幽禁等死的老女人罢了!得罪皇后,总比得罪贵妃强! 送走了熹常在,姚佳欣伸了个懒腰,吩咐旁边太监小唐:“好生盯着,一有消息,立刻汇报!” 姚佳欣的眼睛笑成了月牙儿,接下来可有好戏看喽! “嗻!” 正文 第四三二章、怒骂中宫 姚佳欣享用了晚膳,肚子瞧着更大了些。 她端着一盏银耳雪梨汤,慢慢喝着,权当是消食儿了。 而此时,镂月开云殿外,熹常在钮祜禄氏看着这座华美巍峨的殿宇,忽然有些瑟缩。 看守镂月开云殿的御前太监板着脸上前,“皇上有旨,任何人不得探视皇后!小主请回吧!” 熹常在急忙道:“我不是来探望皇后的!我是来——” 熹常在咬了咬牙,终于吓了狠心,她看着那紧闭的朱红宫门,声嘶力竭喊道:“乌拉那拉氏!!!你丧尽天良!你这个毒妇!你连个三岁的孩子都不放过!!你会遭报应的!!” 看守太监惊得下巴都要掉在地上了。 这熹常在的嗓门之大,言语内容之放肆,远远超乎了看守太监的意料之外,以至于该太监整个人都呆若木鸡,忘记了阻止熹常在。 此处距离里头的寝殿,至少有一射之地远,但熹常在如此大嗓门,殿中人又岂会听不见? 殿中,尊贵的皇后娘娘手里端着药碗,正吹着热气,准备用药呢。皇上虽禁足了皇后,但仍旧许陶院令定期来请平安脉,上好的滋补药也不曾停了。 皇后眼中愕然,有些怀疑自己出现了幻听。 “身为中宫,谋害皇子公主,你妄为皇后!你丧尽天良!皇上如今厌弃你、幽禁你,这都是你报应!!!” 熹常在极有穿透力的声音,仿佛要撕裂皇后的耳膜。 “你这个毒妇!就在这在镂月开云殿被幽禁到死吧!!” 殿中皇后端着药碗的手开始颤抖,“钮祜禄氏?!”——钮祜禄氏居然被放出来了?而且还跑到本宫殿外咆哮无礼?她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不成? 就算被皇上幽禁冷落,本宫也依然是皇后啊! “肯定是贵妃!”皇后咬牙切齿,肯定是姚佳氏那个贱人让钮祜禄氏来辱骂本宫的! “嘭”的一声,药碗被摔在地上,粉身碎骨,滚热的药洒了一地。旁边侍奉的宫女被烫到了小腿也不敢吱声,吓得连忙退却一旁。 “姚佳氏!!”皇后恨极怒极,胸腔的愤怒简直要爆炸。 下一秒,皇后口中鲜血倒喷,然后噗通一声软在了榻上,不省人事了。 “娘娘!” “快来人啊!传太医啊!” 镂月开云殿一片人仰马翻。 镂月开云殿外不远处,几个身穿吉服的妇人一个个都已经目瞪口呆,真没想到宫里还有这等嫔妃! 这几位身份也可不俗,都是皇家福晋。其中有怡亲王的嫡福晋福晋兆佳氏和侧福晋瓜尔佳氏、愉郡王弘旺福晋伊尔根觉罗氏,还有十四福晋完颜氏及其小妹完颜积秀。 完颜积秀如今已经嫁给了姚文砺,正当新婚燕尔,陪着姐姐入宫给太后磕头,并向贵妃娘娘请安。 没想到路过镂月开云殿,却看到了这样的场面,完颜积秀明媚的眼睛瞪得滚圆,长这么大,她还没见过这等泼妇般的人物呢! 愉郡王福晋伊尔根觉罗氏忙咳嗽了两声,“闲事莫理,咱们还是快些去给太后请安吧。” 怡亲王侧福晋瓜尔佳氏看着那泼妇般的熹常在,啐了一口,满是嫌弃地道:“嫔妃在皇后宫门外咆哮放肆,简直是尊卑颠倒!” “尊卑颠倒?”十四福晋完颜氏笑着打量着瓜尔佳氏,“侧福晋这话若有所指啊。” 十三福晋兆佳氏眉头一拧,立刻瞪了瓜尔佳氏一眼,“宫里的事,岂是外命妇可以多嘴的?” 侧福晋瓜尔佳氏依然满脸不忿,“妾身只是看不惯这种以下犯上之辈罢了!皇后娘娘可是皇上发妻,却饱受嫔妃折辱,实在是——” 兆佳氏脸色巨变,陡然呵斥:“住口!!” 瓜尔佳氏被嫡福晋突如其来的呵斥给吓了一跳,因为素日里兆佳氏都跟面团子似的,从来没有一句重话。 “福晋……”瓜尔佳氏有些不敢置信的样子。 十四福晋完颜氏咯咯笑了,“我还是头一次看到十三嫂生气呢,侧福晋看样子以后需谨言慎行了。” 瓜尔佳氏脸皮涨红,忍不住怒瞪了十四福晋一眼,她可是亲王侧福晋!而十四福晋也只是个光头阿哥的福晋罢了!品级还没有她高!居然也敢对她冷嘲热讽。 十四福晋幽幽道:“我听说,侧福晋的兄弟娶的可是皇后的娘娘堂妹。”——所以这个瓜尔佳氏才不想看到这般偌大靠山倒台。只可惜宫中的形势,尤其是外命妇能左右的? 十三福晋兆佳氏淡淡睨了十四福晋一眼:“十四弟妹也少说两句吧。” 完颜氏冷哼一声,“十三嫂还真有够护短的!”——这个瓜尔佳氏可是抢在兆佳氏前头,诞下了十三爷的长子!简直直逼嫡福晋地位! 十三福晋皱了皱眉头,终究还是没说什么。 碧桐书院。 得知了熹常在的“丰功伟绩”,姚佳欣愕然了。 这个钮祜禄氏好嘴皮子啊! 居然生生还把皇后给气得吐血晕厥! 牛叉啊! 氮素…… 谁都知道熹常在是从她的碧桐书院直接去了皇后的镂月开云,这样一来,所有人都会认为,熹常在是她指使的! 好吧,本来就是她指使的!她认罪。 姚佳欣捂脸,虽说听闻皇后吐血,是很解气啦。 正在这时候,王以诚快步跑进来禀报:“娘娘,皇上来了!” 一听四爷陛下驾到,姚佳欣小心肝一颤。 她赶忙从罗汉榻爬起来,快步冲向四爷陛下。 这般乳燕投怀之举,让胤禛微微一惊,他赶忙一把扶住了姚佳欣,嗔怪道:“挺着这么大肚子,怎的这般冒冒失失?!” 姚佳欣苦着脸道:“我我我……”——这事儿她是在推脱不得啊!她也没想到钮祜禄的战斗力如此可观!前后诸葛孔明骂死王朗,今有熹常在骂吐血皇后。啧啧!好口才啊! 胤禛抬手理了理她的鬓角,“朕听底下人禀报说,皇后被钮祜禄氏气得吐血了。” 姚佳欣一脸讪讪:“臣妾也没料想到。”——她的确是想让熹常在去镂月开云殿外头骂上两句,以表与皇后决裂。没想到钮祜禄氏竟使出了吃奶力气骂娘,骂得皇后吐血晕厥,现在还没醒呢。 “这个泼妇!”胤禛一脸厌恶。 姚佳欣摸了摸鼻子,那是在她的暗示下才做了泼妇的。 “臣妾已经叫人把熹常在押走了,以后不许她去镂月开云附近转悠。”姚佳欣弱弱道。 胤禛揉了揉眉心:“不过皇后作恶多端,由此折辱,也是她的报应。” 听四爷陛下这么说,姚佳欣就安心了,她笑嘻嘻道:“这会子,熹常在已经去菱香阁照顾四公主了。” 胤禛斜眼睨了她一眼:“钮祜禄氏把皇后气得吐血,恬儿很高兴?” 姚佳欣讪笑,那还用说? 正文 第四三三章、完颜氏姊妹 午后,四爷陛下就回九州清晏批折子了。 姚佳欣正打算睡会儿午觉,底下便禀报说,十四福晋完颜氏带着完颜积秀来请安了。 这位完颜家小格格,如今已经是她弟妹了。 “快请进来吧。”姚佳欣笑着吩咐。 十四福晋是个雍容美艳的妇人,走起路来,腰肢婀娜,而完颜积秀的相貌则略显青涩,一张如玉的小脸上带着几分拘谨。 “参见贵妃娘娘。”完颜氏姐妹俩一同屈膝行礼。 “快坐吧。”姚佳欣指了指椅子。 姐妹俩这才起身上前,并排坐在了右边的两张扶手椅上。 宫女浓云忙端上两盏上好的狮峰龙井,此茶极香,十四福晋打开珐琅三才碗的盖子,顿时清香扑鼻。 完颜积秀不禁惊赞道:“这茶好香啊!” 姚佳欣笑着打量这个年仅十九岁的女子,“你若喜欢,本宫叫人给你包两斤带回去慢慢喝。” 完颜积秀有些慌了神,她连忙起身摆手:“妾身怎么能要娘娘这么贵重的茶?”——这完颜积秀好歹是侍郎府的千金,虽不曾喝过这么顶尖的龙井,但也猜得到,这样的茶哪怕是宫里也不会有太多。 十四福晋忍不住咯咯笑了:“娘娘赏赐,你就收下吧!我那妹夫也是喜欢喝茶的,你带了好茶回去,他定会高兴的。” 听到这等打趣,完颜积秀一张俏脸瞬间如火烧云一般,她跺脚嗔怪:“长姐!” 姚佳欣也忍不住笑了。 忽的,十四福晋脸色一转,压低声音道:“今日妾身与各家福晋一并去给太后请安,路过镂月开云,看一出好戏呢。” 姚佳欣有些尴尬地道:“是本宫管教无方,让福晋看笑话了。” 十四福晋连忙解释道:“妾身不是这个意思!那熹常在禁足两年,一朝放出来,自然跟那出栏的野马似的。” 把熹常在比作野马……这个十四福晋嘴巴还真损。 不过我喜欢。姚佳欣笑眯眯。 见贵妃娘娘露出了笑容,十四福晋松了一口气,又低声道:“当时,怡亲王府的嫡福晋和侧福晋也在,那位侧福晋很是为皇后抱不平呢!” 十三爷的侧福晋……嗯,她记得貌似是姓瓜尔佳氏,十三爷的长子弘昌就是瓜尔佳氏侧福晋所出。 “瓜尔佳氏为皇后抱不平??”姚佳欣眨了眨眼。 十四福晋道:“贵妃娘娘有所不知,这瓜尔佳氏的胞弟娶了皇后亲叔叔的女儿。” 姚佳欣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十四福晋愤愤不平地道:“妾身看不过眼,说了她两句,结果十三嫂竟站出来护短!” 姚佳欣沉默了片刻,到底是一府出来的,就算心里真的不满,也不能当着外人的面表露出来。 “怡亲王福晋素来贤惠,本宫早有耳闻。”姚佳欣徐徐道。 十四福晋“嗤”地笑了,“那瓜尔佳氏意欲夺取世子之位的野心已经昭然若揭,十三嫂居然还能贤惠下去!我是真佩服!这般贤惠,人家也未必领情,仔细被反咬一口!” 不管哪个王府的后院,都有一摊子事儿啊。 姚佳欣微笑着说:“后宅安宁,怡亲王才能专心致志为皇上效力。” 十四福晋幽幽道:“十三爷是尊贵显赫,不知这份显赫日后会落在谁头上。” 姚佳欣淡淡道:“有嫡传嫡,无嫡传长,古来如此。”——这十三福晋又不是没儿子。不过宫里却素来不按这套规矩来。 “娘娘说得是。”十四福晋笑容嫣然。 姚佳欣也懒得理会十三爷的后宅会不会起火,转脸笑着问完颜积秀:“家里可还好?” 完颜积秀再一次起身,“回娘娘话,老太太身子骨硬朗,大老爷差事忙碌,大太太有了身孕,正在养胎。至于二爷……”完颜积秀脸颊再一次红了,“二爷也很好。” 看样子果然是新婚燕尔啊。 “那就好。”姚佳欣含笑颔首,“天暖了,本宫新得了些好料子,待会儿你带回去,留着添置几身春衣。” “多谢贵妃娘娘赏赐。”完颜积秀规范端正地屈了屈膝盖。 十四福晋笑着打趣:“内务府素来都是捡着最好的衣料往娘娘这里送,如今娘娘又怀了龙胎,皇上怕是恨不得把整个内务府库房都搬到娘娘宫里!” 姚佳欣嗔了十四福晋一眼,“不就是几张料子的事儿么!瞧把你给酸的!大不了本宫叫人开了库房,由着你选便是了!” 说是由着选,可十四福晋也不过就是嘴头打趣,最后不过就拿了两匹鲜艳的妆缎而已。 姚佳欣又叫添了两匹大红妆缎,“这颜色我用着忌讳,你拿去裁制新衣吧!” 十四福晋道:“以娘娘的如今的身份地位,何须介怀这些?” 姚佳欣语气平淡地道:“左右我也不喜欢这个颜色。”——何必为了一种颜色,而给自己招惹更多的闲言碎语呢。 那瓜尔佳氏非议内宫,固然有些逾越,但也可见京中贵妇圈子,只怕对她这个贵妃还是略有微词的。 “我瞧着,你气度雍容,穿大红是最相宜的了。”姚佳欣真心这般觉得,这完颜氏高挑华艳,气场不俗,最适合大红大紫的颜色。 “娘娘这话可夸得妾身要无地自容了!”十四福晋脸上略带羞涩地自谦道,心里却是极高兴的。 素日里,完颜氏也没少被吹捧,但那都是些身份地位不如自己的。贵妃的称赞,那可不是吹捧,所以完颜氏才格外喜滋滋。 完颜氏姐妹俩带着丰厚的赏赐离开了碧桐书院,可谓是满载而归。 “长姐,我原先还担心贵妃会是何等厉害的人物,没想到……”完颜积秀忙压低声音,“没想到那么瘦瘦小小,人也蛮和气的。” “咳咳!”十四福晋忙咳嗽了两声,“不许胡说!” 但十四福晋心里却忍不住偷笑:贵妃真的挺娇小的,比她足足矮了半个脑袋呢。 完颜积秀低下头,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脸蛋,“不过贵妃瞧着可真年轻,不知她素日里是怎么保养的。” 十四福晋笑着说:“自然是太医院专门调配的好东西。”十四福晋也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脸,她也该好好保养容颜了。 女人,真是经不起岁月啊。 正文 第四三四章、香椿炒鸡蛋真香 对于熹常在冒犯中宫一事,毕竟被外命妇给瞧见了,姚佳欣也不得不加以薄惩:罚熹常在三个月俸禄。 这就是辱骂中宫、把中宫气得吐血晕厥三日的下场。 仅仅罚了三个月的月例银子而已。 代价如此之轻,日后不晓得会不会有人前赴后继去镂月开云殿外骂娘? “额娘~弟弟怎么还不粗来?”弘小旭胖嘟嘟的小脸贴在姚佳欣的滚圆硕大的肚皮上,小嘴儿已然撅了起来,很是不满的样子。 姚佳欣笑着捏了捏儿砸的胖脸,“别着急,快了。” 弘小旭扬起小脸,一双大眼睛布灵布灵的,小爪子隔着柔软的丝绸在姚佳欣肚子上揉捏着,“弟弟,快粗来,哥哥给你吃糕糕~” 姚佳欣被儿砸的小胖手揉捏得肚皮都有点痒了,小孩子手上没什么力气,丝绸又滑溜,这揉捏便成了挠痒痒。 姚佳欣忍着强烈笑意,赶忙一把抓起弘小旭的小胖手,“饿了吗?额娘叫人给你做香椿鸡蛋饼好吗?” 一听到吃的,弘小旭吸溜了一口口水,爽快地道:“好呀~!” 春天真是个好季节,又许多嫩生生的野味,眼下正是香椿发芽的时节,端的是又嫩又香。香椿的气味稍强烈些,有的人喜欢极了,有的人却不怎么喜欢。 姚佳欣最为一个博爱的美食爱好者,自然也喜欢这种春日里的美食。 香椿最好的做法就是剁细碎了,混合鸡蛋液,然后煎炒,鸡蛋放得足够多就是香椿鸡蛋饼,鸡蛋放得不够多,就是香椿炒鸡蛋了。 都挺好吃。 这个时代的鸡吃的都是纯天然无污染的绿色饲料,往往还是散养,因此产出的鸡蛋的蛋黄格外黄,黄到橙黄的那种。 因此煎出来的香椿鸡蛋饼也特别黄。 金黄金黄的,透着诱人的香味。 弘小旭小鼻子狠狠嗅了嗅,便飞扑了上去,抓起筷子,轻而易举便夹起来了香椿鸡蛋饼。 作为一个才刚满两周岁的孩子,能够如此熟练地使用筷子,姚佳欣觉得,这要归功于吃货的伟大基因。 “啊!好烫!呼呼!!” 弘小旭吃得太急,小嘴都被烫红了! 姚佳欣笑着上前,“急什么,又没人跟你抢!来,额娘帮你吹吹。”——顺便也让老娘帮你吃点。 不得不说,御厨的手艺做出的香椿鸡蛋饼就是好吃! 煎得金黄微焦,内里鲜嫩,一口咬下去,满口鲜香四溢! 在姚佳欣的“帮助”下,一小盘香椿鸡蛋饼就这么被干掉了。 弘小旭舔了舔被烫得有些发红的小嘴唇,有点意犹未尽。 姚佳欣从袖中取出素锦帕子,擦了擦儿砸的满是油光的小嘴儿,“等晚膳时候,再叫一盘便是了。” 弘小旭灿烂地笑了,奶声奶气甜甜道:“最喜欢额娘了~!” 小样儿,小嘴儿挺甜啊~ 素雨一脸无奈之色,主子和小主子怎么都爱吃这种不入流的乡野食物? “娘娘,菱香阁那边儿,四公主已经病愈了。”素雨如是禀报。 “镂月开云殿如何了?”姚佳欣淡淡问。 素雨笑着说:“皇后日前就醒了过来,只是一直病卧在床,似乎这回被气得不轻。” 姚佳欣莞尔笑了,“对了,大公主产期也近了,东北的春贡刚刚送到,你去挑些上好的人参、鹿茸、鹿筋,差人送去公主府吧。” “是,娘娘。” 弘小旭白嫩的小手拽了拽了姚佳欣的衣袖,嘟嘴问:“额娘,为什么要吃小鹿?小鹿那么可爱!” 姚佳欣:园子里也有养鹿,弘小旭很喜欢。 姚佳欣沉思了一会儿,给出了答案:“因为——小鹿很好吃啊!” 弘小旭呆了半晌,才回过神来,小脑袋一歪,粲然笑了:“那我也要吃!” 姚佳欣摸了摸弘小旭的狗头:孺子可教也! 故而晚膳桌上,除了一大盘香椿鸡蛋饼,还有一道砂锅煨鹿筋,这鹿筋可比猪蹄难炖多了,炖制的火候也时间都需要精准把握,才能保证软而不烂、不失劲道。 她最近有点抽筋,正需要吃点鹿筋补补,因此大快朵颐,自己一个人就干掉了泰半。 弘小旭的牙口吃这个还有点费劲,吃了两口,便跑去专攻香椿鸡蛋饼了。 四爷陛下驾临碧桐书院的时候,弘小旭正打着饱嗝儿,估摸着是香椿鸡蛋饼吃多了,打出来的嗝儿都是香椿味儿,哦,还有一股子小孩子专有的奶香味。 “这是什么味道?”胤禛蹙眉问。 姚佳欣脱口道:“香椿呐!”——这味道多有标志性,四爷陛下怎么会闻不出来? 胤禛瞥了她一眼:“又吃这些稀奇古怪的东西了!” 姚佳欣内心止不住地吐槽:香椿稀奇古怪??那臭豆腐呢?榴莲呢?难道要被归类成生化武器? 好吧,四爷陛下的味蕾就是这么挑剔! “好好吃哟~!”弘小旭攥着小拳头喊叫道。 胤禛鄙视地瞅了自己儿子一眼,堂堂皇子阿哥,居然喜欢这种不入流的吃食!唉,被恬儿给带坏了啊! 又过了两日,四爷陛下在碧桐书院用晚膳。 桌上的菜色很是照顾孕妇口味,绝无寒凉生冷之物,甚至为了照顾她的口味,甚至还有一盘香椿炒鸡蛋,金灿灿的,煞是惹眼。 忽的,便瞧见御前的尝菜太监试吃了这道金灿灿,便夹了一块,送到了皇帝陛下的碗里。 姚佳欣:Σ(⊙▽⊙”a御前的太监吃错药了?居然这么没眼力劲儿? 四爷陛下在餐桌前永远是高贵冷艳的模样,目不斜视,让人无法揣度其饮食喜好。 只见,高贵冷艳的四爷陛下架起了那块金黄的香椿炒鸡蛋,送进了口中。 脸色没有丝毫变化。 尝菜太监松了一口气,连忙夹了第二块香椿炒鸡蛋。 四爷陛下面不改色吃了下去。 姚佳欣:……她算是明白了。四爷陛下若是喜欢哪道菜,是不会表现出喜欢的,但若是讨厌某道菜,通常会皱皱眉头。 也就是说,四爷陛下其实喜欢香椿? 姚佳欣腹诽不已,明明日前还是一副嫌弃的样子。 现在还不是真香了? 口嫌体直啊! 正文 第四三五章、双胎降生(上) 随着产期将近,浑身犯懒的姚佳欣咬着牙每天出去散步。 因为她怕死。 虽然黄院判一直捡着好听话安慰她,什么两个反而比一个好生云云。 虽然有些道理,但双生胎无论孕育好是生产都不是轻松的事儿,尤其她已经年逾三十。 虽然说这个年纪在后世,甚至都不好意思说自己是高龄产妇! 但现代的医疗技术多发达呀! 胎儿太大可以剖腹产、还有侧切什么的! 更不消说那些止痛药了,所谓的无痛生产,虽然不是完全没疼痛,但绝对比古代女人生产顺利不知多少倍! 没有这些医疗手段,古代的女人不知多少人死在临盆关口。 虽说四爷陛下给她安排了最好的太医、最好的稳婆,以及最好的产后护理师,但姚佳欣还是一点都不敢松懈。 她坚持每天走一万步,因为腿短,大概也就四公里左右吧。 这点运动量,着实不算啥。 除此之外,姚佳欣还一直坚持做柔韧性的锻炼。一字马什么的,早就不在话下,想她前世也是学过两年瑜伽的,结果还是劈不开腿。 这辈子却轻轻松松各种姿势、各种角度劈叉。 柔韧性好,生产也会顺遂许多吧。姚佳欣如是想着。 “娘娘,您走慢些。”素雨小心翼翼搀扶着自家娘娘,“昨儿下了雨,这路上有些滑。” 姚佳欣:再慢就成真成蜗牛了。 “额娘,你快一点~”弘小旭摆动着小短腿早已跑到了她前头两丈远,他挥舞着短短的小胳膊,灿烂得像个微笑天使。 “咕噜~!”姚佳欣硕大的肚子突然发出了叫嚣声。 你妹的,又饿了。 碧桐书院小厨房一天十二个时辰待工,那灶火永远不息,要么煲着补汤,要么蒸着她最爱吃的小菜。 因此姚佳欣一回到碧桐书院,传膳太监小杨子立刻呈上了一盅热乎乎的山药乳鸽,以及荷叶粉蒸肉、糖醋丸子、白玉蹄花汤。 嗯,都是肉菜。 姚佳欣真是越来越爱吃肉了,而且愈发喜重口。 她最喜欢那道糖醋丸子了,这丸子先炸后炒,被酸溜溜的酱汁包裹,那叫下一个好吃! 姚佳欣一口气干掉了一盘子糖醋肉丸,荷叶粉蒸肉与蹄花汤也都用了泰半,那盅山药乳鸽汤也分分钟下了肚。 “咕噜~!” 饱腹感已经很清晰,为毛对着还在叫?! 姚佳欣懵逼了。 下一秒,肚子里突然传来了一阵抽疼。 “嘶!!”姚佳欣痛得抱着自己的大肚子,我勒个去!合着她不是饿了!是要生了啊! “娘娘您怎么了?!”素雨见状,急忙询问。 姚佳欣咬牙切齿:“扶我去产房!” 不过这样也好,不吃饱了怎么有力气生娃?而且还是要生俩娃呢! 瞬间,碧桐书院仿佛被滚热的油锅里被倒入了凉水,顿时沸反盈天。 贵妃娘娘发动了!! 有过一次经验的姚佳欣躺在暄软热乎的床榻上,努力深吸吐气,让自己的气息和心情都尽量平复一些。 眼下已经是雍正六年的五月初,天气正暖,产房是西晒的屋子,更热得如蒸笼一般,姚佳欣不消片刻便汗水淋漓。 素雨只得连忙为她擦着汗,“娘娘您别怕,皇上已经来了!就在正殿等着呢!” 感受到肚子传来的又一波阵痛,姚佳欣咬紧牙关。 接生嬷嬷掀开棉被产开产道状况,“娘娘您别急,您产道未开,别急着用力!您放松些!” 放松! 你说得容易! 姚佳欣一脸恨恨,却也只得按照接生嬷嬷的指示来,努力让自己放松。 正殿中,胤禛虽心急如火,却兀自强装镇定,如金刚般端坐巍然,不怒而威。 见皇上如此气场,急火火赶来的嫔妃们都生怕惹怒了万岁爷,行了礼请了安之后,便不敢轻易开口。 宁妃武氏壮着胆子道:“贵妃如今已经足九个月的身孕,这个时候临盆,等同是足月了。”——其实正经算的话,应该是九个月半月生产。 在这上头最有经验的齐妃也连忙道:“是啊,臣妾生弘昀的时候才七个半……”话还没说完,齐妃立刻把后半截子话给咽了回去!她的弘昀自幼体弱,好不用养大娶了福晋。若是把贵妃这腹中金贵的双胎与弘昀相比较,简直就像是诅咒了。 因此齐妃收获了皇帝陛下一个刀子般的眼神。 齐妃立刻缩着脖子,不敢吱声了。 见齐妃倒霉,懋妃眼中难掩得意,“齐妃妹妹也真是的,贵妃娘娘正生产呢,你却说那样晦气的话!” 齐妃气得眼珠子都要冒火了,“本宫的三阿哥哪里晦气了?!” 懋嫔立刻反驳道:“本宫哪有说三阿哥晦气?本宫那是……” “够了!都给朕闭嘴!!”胤禛气得都快爆炸了,恬儿还在产房中拼死拼活生产,你们几个倒是好,居然斗起嘴儿来了! 都是白眼狼儿!都忘了你们的妃位是恬儿特意跟朕请封的吗? 若非恬儿请封,朕真不想给宋氏和李氏妃位!! 斗得跟乌眼鸡似的齐妃、懋妃吓得浑身一抖,噗通噗通都跪在地上,齐声道:“皇上恕罪!” 胤禛恨得牙根痒痒,“不能帮忙,还在这里裹乱!都给朕滚!” 堂堂两位妃主娘娘就这样灰溜溜滚出了碧桐书院,那叫一个狼狈。 裕妃一直安安静静立在一侧,心里委实无语,齐妃这破脾气这辈子是改不了的,还有懋妃嘴巴也真是太损了!这两个蠢货,平日里在贵妃面前斗嘴几句也就罢了,居然敢在皇上面前添乱! 今儿可是贵妃临盆的日子,皇上正心焦着呢!这种时候,最应该管住自己的嘴巴了。 裕妃小心翼翼,柔声道:“皇上息怒。贵妃姐姐素来福泽深厚,一定会母子平安的。” 胤禛扫了裕妃一眼,还是耿氏懂事。 胤禛揉了揉眉心,问身旁的太监张起麟:“贵妃现下如何了?” 张起麟麻溜跑去西晒产房外,询问了一通,又麻溜跑回来回禀:“万岁爷,贵妃娘娘产道初开,一切顺利。” 听到“一切顺利”四字,胤禛这才稍稍安心,端起那盏都快放凉透的茶抿了一口。 正文 第四三六章、双胎降生(下) 姚佳欣正专心致志生崽,并不晓得正殿发生了一场撕逼。 未免娘娘分心,这种事情素雨当然不会禀报上来。 “啊!——”姚佳欣紧咬的口齿间发出了疼痛难耐的惨叫。 接生嬷嬷开始催促,“娘娘您用力啊!产道已经开到七八指了!” 此刻暮色已经降临,晚霞光辉落在窗上,火红一片,像是着了火似的。 素雨也热得一头汗,她笑着说:“晚霞千里,如火如荼,这可是好兆头!娘娘这回生的肯定是龙凤胎!” 听到“龙凤胎”姚佳欣险些泄了气,她最怕龙凤胎了! 若头胎是龙凤胎,她自然欢喜。 可她前头已经生了一个弘小旭了,这龙凤胎的祥瑞她就谢敬不敏了。 姚佳欣不发表意见,咬着软帕,继续用力。 “啊!啊——” 黑夜降临碧桐书院。 产房中一派灯火通明。 “我……”姚佳欣用干哑的嗓子发话了,“我饿了。” 素雨:……o(╯□╰)o! 素雨没料到娘娘会说出这样的话,但还是麻溜去准备食物了。 素雨是细心之人,去小厨房取的膳食都是方便躺着吃的,譬如虾肉水饺、凤尾烧麦、各色肉丸子——都是一口一个,小巧玲珑的。 素雨一个个投喂,姚佳欣飞快吃着,都是随便嚼两下便吞下肚,盘中事物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见了底儿。 吃饱之后,姚佳欣再度有了力气,于是继续生崽儿。 “产道开了!已经能看到孩子的头了!娘娘您快用力啊!”接生嬷嬷那欢喜而急促的声音响起。 此时夜色已深。 姚佳欣狠狠一用力,只觉得咕噜一声,终于搞定一只包子。 “哇哇——”婴儿的哭声嘹亮而动听。 姚佳欣汗水淋漓的脸上露出欢喜之意,她看着那个红彤彤的跟肉丸子似的小东西,欣慰极了。 接生嬷嬷立刻泼了她一盆冷水,“娘娘,您肚子里还有一个呢!您接着用力啊!” 姚佳欣:凸!差点忘了,还有一只包子里没出炉呢! 胤禛即使身在正殿,也依然听到了从西偏殿产房中传出的婴儿啼哭之声。 “恭喜万岁爷!贵妃娘娘生了一个小阿哥!”张起麟欢喜眉飞色舞,就像是他自己得了儿子似的! 胤禛大喜,拊掌道:“好、好!!” 裕妃立刻笑呵呵道:“皇上别急,后头还有一个呢!” 宁妃也笑容满脸,喜气盈盈,“臣妾瞧着,贵妃娘娘这回真的大有可能诞下龙凤胎呢!” 胤禛眉眼间俱是笑意,“龙凤胎?本朝还从未出过龙凤胎呢。” 产房中的姚佳欣一边咬牙用力生崽儿,一边默默祈祷,千万不要是龙凤胎啊! 既然第一个是个带把儿的小子,后边的这个千万要是个弟弟啊! 碧桐书院外的夜空中,一弯新月高悬中天,漫天星辰璀璨,真是个晴朗的夜晚。 第二声婴啼声再度响起,跟前头的哥哥一起哭嚎着,跟二重奏似的,那叫一个响亮。 然而,生完俩娃的姚佳欣已经耗尽了所有的力气,她很想睁开眼睛开开,这只包子到底是男是女。 但是她的眼皮却非常不配合,沉重得垂了下来。 这一胎的乳母早在月前就备下了,连忙上来哺乳两个刚刚降生的孩子,再交给专门的保姆嬷嬷哄睡,省得吵扰到贵妃娘娘安睡。 姚佳欣再一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天色已经大亮。午后的阳光洒在支摘窗,落下一片斑驳的光影。 产房中有股子馊臭的气息,被浓浓香料压制着,气味仍然很不美妙。 素雨喜极而泣,“娘娘您可算是醒了!” “我……睡了多久?”姚佳欣记得是自己是半夜昏睡过去的,现在已经是第二天的下午了吗? 素雨擦了擦泪珠,道:“娘娘,您都昏睡了两天了。” 卧槽!合着不是第二天的下午,而是第三天了! 不过细细一算,她昏睡了还不满两日,到今晚才是两天两夜呢。 “今儿洗三啊。”姚佳欣幽幽道,她应该是午夜前生完俩崽子的,所以今天是双胞胎的洗三之日。 素雨忙禀报道:“皇上已经请太后做主主持洗三礼,娘娘放心便是。” 姚佳欣“哦”了一声,“对了,我到底生了个啥?” 素雨:…… “怎么不说话?”姚佳欣一脸古怪地问。 素雨一脸无奈地道:“您生得当然是小阿哥了。” 姚佳欣道:“我当然晓得第一个是小阿哥,第二个是啥?” 是啥?!素雨都快吐血了,娘娘您是生得是皇家血脉,您能不能别用这么一幅生了什么稀奇古怪玩意儿的口吻啊! 素雨强忍着道:“也是个阿哥!” 姚佳欣松了一口气,俩儿砸呀! 不是龙凤胎就好! 素雨连忙安慰道:“娘娘别介怀,两个小阿哥虽然小了点,但都很健康。”——倒是娘娘的身子有些不妙。 娘娘昏迷的这两日,皇上也一直也合眼。素雨此刻还不敢将事情告诉娘娘,娘娘生完两个阿哥,便昏睡不醒,她们几个忙活活安置小阿哥,忙活活伺候娘娘擦汗擦身子。 没想到——娘娘产后竟流血不止! 虽说妇人产后一个月里,都会流血,但排除的都是恶露,血量不会太大。 若是血量大,那就是血崩了! 娘娘的出血量,虽不像是血崩那么严重,但一直淅沥沥流个不停。 皇上雷霆震怒,连夜把整个太医院的太医都召见了过来,又是开药、又是扎针的。好悬总算在天亮的时候,出血渐渐小了,到了第二日下午总算是止住了。 总算是没有酿成大出血的局面,但娘娘失血过多,还是沉睡不醒。 碧桐书院一碗药、一碗参汤地灌着,娘娘总算在第三日午后苏醒了过来。 因此,姚佳欣感觉自己浑身好似被抽空了似的,连抬抬手都觉得格外艰难,眼前也有些晕乎乎。这都是失血过多的后遗症。但姚佳欣没往这方面想,以为是一下子生了俩,才把自己给掏空了。 不过孩子都健康就好。 姚佳欣舒心地笑了笑,忽的感觉到口里有一股子药味,看样子在她昏睡期间没少被喂药啊。 “素雨,我饿了。”老娘我饿得都前胸贴后背了! 素雨笑了,娘娘身子大损,没想到一醒来就要吃着。素雨也不禁心情舒缓了不少,一边连忙叫人报讯给万岁爷,一边去膳房叫了些滋补的吃食。 狠狠大吃一顿之后,姚佳欣再度呼呼大睡。 其实她很想等双生儿洗三回来,好仔细瞧瞧的,但精力实在撑不住。 正文 第四三七章、八阿哥和九阿哥 胤禛闻讯赶到碧桐书院的时候,到底晚了一步,他的恬儿又睡过去了。 素雨等人连忙跪迎圣驾,素雨低声道:“娘娘方才醒了小半个时辰,用了一大碗胭脂米饭、四个牛肉包子,人参乌鸡汤也喝了一大碗,几道荤菜也都用了许多呢!” 胤禛看着床榻上那个脸色异常苍白,嘴角却还带着油渍的女子,不由松了一口气,“那就好。”——能醒过来,胃口还这么好,性命是无虞了。 只是——胤禛眼中满是遗憾之色,只是恬儿此番失血过多、亏损严重,以后怕是…… 唉,恬儿此番生产看似顺遂,后头却那样凶险。 若非菩萨保佑,只怕恬儿便要离朕而去了。 听到流红不止的那一刻,胤禛心头的欢喜一瞬间被阴影笼罩!哪怕得了两个健康的儿子,胤禛依然高兴不起来。 胤禛甚至忍不住后悔,早知如此,何必一定要让恬儿再怀二胎? 好在恬儿福泽深厚,总算是挺过这一关了。 看着那张甜美的睡颜,胤禛只觉得脑子昏昏,一阵浓烈困意几乎要将他淹没。 他已经两夜都没合眼了。 今晚,就在碧桐书院正殿睡下吧。 贵妃产后见红一事,知道的人并不多,当时除了胤禛,就只有宁妃和裕妃在场。事后,胤禛吩咐过,不许外传。 故而六宫其他人并不晓得贵妃在鬼门关走了一趟。 因此人人都在羡慕嫉妒贵妃娘娘又添了两个儿子! 原本宫中当属齐妃儿子最多,坐拥三阿哥弘昀和四阿哥弘时。 但现在贵妃娘娘有六阿哥弘旭,和尚未命名的八阿哥、九阿哥。 虽说双生子无缘大位,但贵妃已经有了一个能够争夺储位的儿子,根本没什么损失,反而地位更加稳固。只等着熬死了皇后,这位份肯定又要更进一步,甚至进两步! 敦嫔年氏这几日有些咳嗽,故而贵妃生产之日,并未亲去。 年氏是翌日早晨才晓得,贵妃在子时前先后诞下八阿哥和九阿哥。 又是阿哥!而且还是两个阿哥! 年氏心里酸得都要冒泡了,她一直吃着贵妃曾经用过的补药,期盼能怀上一儿半女,却一直没有好消息,而贵妃却已经有三个阿哥了! 这宫里,没人比贵妃的儿子更多了! 贵妃产后这两日,皇上也没有翻牌子,第三日晚更是留宿在碧桐书院。 明明贵妃不能侍奉,皇上还是留宿了。 年氏脸上露出苦涩,她这辈子莫说是逾越,只怕企及都不可能了。 刚刚被提拔为漪兰殿大宫女的菊簪急忙安慰自家主子:“娘娘别灰心,您还年轻,只要一直得宠下去,早晚会有身孕的。” “我这算哪门子得宠?”年氏苦笑不已,“哪怕是贵妃有孕期间,我一个月也不过才侍寝两三回。”——这要猴年马月才能怀上龙胎? 年氏忍不住抚摸着自己的小腹,“哪怕怀个公主也好啊……” 年氏心中忍不住祈求菩萨,给她一个孩子吧,哪怕只是个公主。 姚佳欣一觉睡醒,已经是翌日的清晨了,殿外鸟鸣啁啾,还有风吹梧桐的婆娑之声。 她大口吃着早点,将自己空荡荡的五脏庙祭奠了一通,这才终于见到了洗三后俩包子。 三天没见,包子瞧着没那么红彤彤的了。 大红的襁褓中是两个小得不可思议的小东西,小拳头紧紧攥着,小嘴砸吧着,虽然还是很丑,但姚佳欣却喜欢极了。 素雨道:“娘娘放心,咱们八阿哥有四斤八两重,九阿哥也有四斤半呢。虽然稍微轻了点了,但太医说,都不碍事的。” 都还不满五斤,的确比正常体重轻了些。但毕竟是双胞胎,多半都会体重小些,只要好好养着,都是能养大的。 “额娘~!”一声稚嫩而急促的喊叫声,可不正是弘小旭么。 弘小旭哆哆哆跑了进来,跑到姚佳欣的床前,踩着脚踏趴在床头,一双大眼睛里突然充满了水意。 弘小旭一直都是个乖巧开朗的孩子,极少啼哭,这幅样子可心疼坏了姚佳欣,“这是怎么了?” 弘小旭嘴巴撅得老高:“她们都是坏银!不许我见额娘!” 姚佳欣笑了:“额娘生完弟弟,累坏了,所以需要休息。” 弘小旭闷闷“哦”了一声,他水润的眼睛打量着姚佳欣那过于苍白憔悴的脸,“额娘不舒服吗?” 姚佳欣笑着摸了摸弘小旭的脸蛋,“没事,额娘多休养几天就好了。” 弘小旭点了点小脑袋,目光转向了乳母怀中那两个小小一团儿的孩子,他撇嘴:“额娘,弟弟都好丑!” 姚佳欣“噗嗤”笑了,“小孩子刚生下来都是这样,等过些日子,保准白白净净、漂漂亮亮。” “是吗?”弘小旭看着丑兮兮的两个弟弟,露出了期待的神色。 素雨蹲下身子,笑着道:“六阿哥,娘娘现在很累,需要休息。您若是想玩,奴才陪您吧。” 弘小旭神展开双臂,跟个小祖宗似的道:“那你抱我!” 素雨笑着一把将六阿哥抱起,屈了屈膝盖,“那奴才先带六阿哥下去了。” 姚佳欣抬了抬手,“去吧。” 才陪着弘小旭说了没几句话,便觉得累了,姚佳欣叹了口气,垂下眼睑,闭目养神。 浓云往薰炉里添了些上好的沉水香,很快这西晒房中便弥漫着一股如蜜般甜又透着清幽的气味,甜感醇厚,闻着叫人格外舒坦。 姚佳欣幽幽问:“对了,是不是该按摩排恶露了。” 正在往薰炉里添香料的浓云手一抖,险些把那一整盒名贵沉水香给摔了,“娘娘您没睡啊?” 姚佳欣淡淡道:“闭眼养养神而已。” 浓云忙快步上前,道:“回娘娘的话,太医说您此番亏损不少。身子正弱,先好生将养七日,再叫尤嬷嬷按摩不迟。” 姚佳欣“哦”了一声,再度闭上眼睛。貌似她这次真的亏损很严重?虽然素雨满口都是好听的话,但姚佳欣觉得,自己的身子状况比她想象中或许更糟糕。 这时候,她听到“吱呀”一声,心想是素雨回来了? 浓云却已经噗通跪在了地上,“皇上万福!” 我勒个去,姚佳欣飞快睁眼看,便看到四爷陛下已经杵在了她的床前! 四爷陛下居然进了她的产房!! 正文 第四三八章、宫怨 在古人眼中,产房污秽,与男子阳气相冲,因此男人是断断不能进产房的。 更何况四爷陛下贵为天子。 先前她生弘旭,四爷陛下就一整个月不曾进过她的产房,顶多就是在产房外,叫人传达问候罢了。 这一回,四爷陛下居然大咧咧进来了? 姚佳欣眼珠子都要掉下来了。 因晓得他的恬儿已经度过这一劫,昨夜又在碧桐书院正殿宿着,胤禛倒是补足了觉,此刻眼中已经没了血丝,眼下的乌青也很淡了。看上去精神头还不错。 “皇上怎么进来了?”姚佳欣一脸不可思议地道。 浓云连忙搬了一张椅子搁在娘娘床头,然后麻溜躬身退下,不做电灯泡。 胤禛端坐在椅子上,带着墨香的大手轻轻抚摸着那张憔悴无比的脸颊,眼中满是心疼和心有余悸,“可算是醒了。” 不过就是昏睡了不到两日…… 姚佳欣心中咕哝,看着四爷陛下那担忧的表情,不禁猜到自己的身子…… “让皇上担心了。”姚佳欣的声音低弱而无力,不过嗓子已经好多了,起码不再沙哑,“皇上怎么能进产房?” 胤禛笑着说:“朕是天子,百无禁忌!” 姚佳欣无语,“可是——若是旁人晓得,怕是要说闲话。” 胤禛淡淡道:“朕已经吩咐不许外传!谁敢漏出去一个字,便是不要脑袋了!” 好吧,你是你皇帝,你霸气侧漏。 胤禛眼中满是怜爱,他执起那柔弱无骨的小手,握在手心里摩挲了两下,忍不住低头亲了一口,他强行出个笑容:“恬儿可看过咱们的八阿哥和九阿哥了?都好生可人。” 可人个毛线球啊!两只都红红的,都跟猴屁股似的。 姚佳欣忍俊不禁,“臣妾原本还想要个女儿呢,没想到又是两个男孩子。” 听了这话,胤禛眼中一瞬间黯然了,朕与恬儿注定不可能有女儿了……胤禛忽的鼻子有点发酸,他连忙点头:“好,等你养好了身子,咱们再生个小公主。” 姚佳欣苦笑了笑:“还是算了吧,臣妾的年纪早就不适合孕育了,身子又那么弱。”——这回她真的被掏空了呀!她可不想再来一回了。 胤禛握着柔夷的手微微一僵,“你别胡思乱想。此番一下子生了双生子,自然会亏损些,多养几年就好了。” 不晓得要养上几年才能恢复产前的体质——到时候她的年岁就更老更不适合怀孕了。 “皇上,臣妾的身体,应该已经很糟糕了吧?”姚佳欣苦笑着问,从四爷陛下强装笑颜,她也看出来自己身子亏损得已经相当严重了。 胤禛沉默了。 姚佳欣笑着说:“皇上只管告诉臣妾,臣妾如今都是三个孩子的额娘了,没什么承受不住的。反而,您若是一直瞒着臣妾,臣妾怕是要胡思乱想呢。” 胤禛鼻子更酸了,他深吸一口气,强忍着泪意,用湿泛红的眼睛凝望着那张憔悴无比却带着笑容的脸蛋。 “恬儿,咱们……怕是不能再有小公主了。”这一刻胤禛几乎要落下泪来。 姚佳欣懵逼了三秒钟:啥??? 她眨了眨眼,合着就只是不能再生了而已? 拜托,她都三十二了!本来就没打算再怀第三胎啊!! 虽然没有可爱的小公主,的确是有一咪咪遗憾啦! 但这怎么至于让铁汉的四爷陛下掉金豆豆?? 囧了半晌,姚佳欣忙安慰四爷陛下:“皇上别伤心,臣妾这个年纪,本来就不适合再生育了。何况臣妾都有三个孩子了,臣妾很知足了。” “恬儿……”胤禛湿润的眼眸中满是心疼,这个时候,恬儿竟还想着宽慰朕? “恬儿若真想要个小公主,等你养好了身子,朕叫人把泓丽抱来给你抚养如何?”胤禛柔声道。 姚佳欣:……我凸! 她时常感觉,跟四爷陛下聊天,就跟跨服似的! 姚佳欣连忙道:“还是不要了,四公主如今被熹常在照顾得很好。而且臣妾这回一下子添了两个阿哥,哪里忙得过来?” 胤禛叹了口气,“也罢,恬儿日后若是改变心意,只管跟朕说。” 不,她不会改变心意的。 虽然泓丽的公主的确很可爱,也很让她“欢乐”,但若让她抚养,她就谢敬不敏了。 因姚佳欣体质太过虚弱,跟四爷陛下聊了一会儿便精力不济。四爷陛下给她掖了掖背角,叮嘱她好生休息,便回九州清晏忙朝政了。 这产后的一整个月,姚佳欣都在吃药、吃药膳和睡觉中度过。小八、小九有专业的乳母和保姆照料,很快就被养得白白净净,一个月下来,都胖了一圈呢。 四爷陛下也经常偷偷进她的产房,安慰她、陪伴她。以至于她坐月子期间,后宫其他嫔妃侍寝的次数,一只手都能数得过来。 对此,姚佳欣很是过意不去,忍不住劝四爷陛下:“臣妾身子虚弱而已,并无大碍。皇上也别太冷落后宫了。”——她现在睡不了四爷陛下,总不能碍着别人睡吧? 若换了是她是女皇,她肯定不忍心冷落一干让鲜嫩小奶狗、小狼狗望穿秋水的。 胤禛眸子凉凉扫了她一眼,“朕的恬儿这般贤惠?” 姚佳欣笑嘿嘿道:“您忘了,臣妾先前可是贤妃来着了。” 胤禛不爽地哼了一口气,“朕说了,贤妃这个名号不好,才给你换了封号的!” 姚佳欣:肿么回事?貌似四爷陛下有点不爽的样子?? 胤禛叹了口气,抚了抚她的脸颊,“西征大军正在西藏平叛,这段日子朕也是很忙碌的。” 姚佳欣“哦”了一声,“自然还是朝政要紧,后宫嫔妃想必都能理解。” 胤禛忍不住冷哼,能理解才怪! 后宫最近可着实幽怨得很!尤其是年氏,整天弹琴,不是湘妃怨就是长门怨!朕亏待了她不成?哪怕年羹尧干出那种事儿,朕也没严惩年氏!照旧册年氏为嫔,恬儿更是赐了年氏漪兰殿主位!她还有什么好怨的?! “后宫的事儿,你暂且不必理会。有裕妃和宁妃打理着,出不了岔子!”胤禛语气有些淡漠。恬儿为了给朕生育阿哥,身子伤损到如此地步,朕现在着实没那份心情! 正文 第四三九章、弘星与弘昴 弹完一曲《长门怨》,年氏拭了拭眼角的泪珠,皇上已经一个月没翻她的牌子了。 宫里人人都说,是因为贵妃诞育双子,产后伤身,皇上心疼,所以心思都放在关心贵妃了,无暇理会六宫嫔妃。 “她不好,便谁都得不了好。”敦嫔年氏含着泪水,满是幽怨地道。 “娘娘,贵妃的身子总会慢慢好起来的。”宫女菊簪在旁边说着安慰的话,“您也得爱惜自己的身子,夜色深了,奴才服侍您去内殿歇息吧。” 年氏摇了摇头,修长纤嫩的手指落在琴弦上,她幽幽道:“夫何一佳人兮,步逍遥以自虞。魂逾佚而不反兮,形枯槁而独居。” 菊簪叹了口气,娘娘哪儿都好,就是太容易伤春悲秋了。 “娘娘,这《长门赋》可不吉利,您快别念了。”菊簪忙道。 年氏低低叹了口气,“若得相如赋,千金何足惜?只可惜,本朝没有司马相如。” 菊簪低声道:“昨儿,奴才听清澜殿的宫女说,宁妃娘娘听到咱们殿中传出的琴声,很是不喜呢。” 一听宁妃不喜,年氏再也顾不得哀怨,浑身一个激灵,“宁妃?!” 菊簪点头:“是啊,贵妃娘娘产后体弱,不能理事,六宫事物全权托付给了宁妃和裕妃。” 年氏咬着嘴唇,脸色有些不佳,如今是宁妃和裕妃掌权,宁妃若是要借机治她的罪,她连说理的地方都没有! “把琴收起来吧。”年氏深吸一口气,如是吩咐。 翌日清晨,宁妃揉着沉沉的太阳穴,叹着气道:“老喽,不过就是熬夜处理了些琐碎事物,今早便不舒坦得紧。还是裕妃妹妹年轻体健。” 裕妃今日来到清澜殿,无非是来商议眼下宫中事物的。 裕妃笑着说:“最近天热,姐姐睡得不安也是有的。” 忽的,裕妃眼中一闪,“难不成是被南面的靡靡之音给吵扰着了?”——裕妃这话不过就是打趣,清澜殿与漪兰殿虽然离得近,但也足有一刻钟的路程,岂会传到宁妃耳中? 宁妃不由冷哼了一声,“才一个月没侍寝,便整天哭天抹泪。不晓得还以为这是跟陈皇后似的,被幽禁了多少年了呢!” 裕妃捂嘴笑了,“宁姐姐把敦嫔比作陈后,未免抬举她了。那陈皇后虽是废后,可毕竟当过皇后,出身可说是一等一的尊贵。” 宁妃撇嘴:“哼,成天弹奏《长门怨》,哀切切跟个弃妇似的!” 裕妃笑着说:“姐姐莫理会她,宫里的女人若是自己想不开,那只能做一辈子怨妇。” 宁妃哼了一声,“她如今又不是我宫里人,只要别惹到我头上,我才懒得去沾染她的骚气呢!” 裕妃笑了,打量着碧纱橱中,七阿哥弘旬正躺在一方四面合围的花梨木小床上酣睡着,“七阿哥养在正殿也有些时日了,瞧着白胖了不少。” 宁妃笑得灿烂,“这孩子倒是与我十分投缘呢。”——现在的宁妃颇有几分“有子万事足”之态。 “那是自然,生恩不及养恩大。”裕妃一味捡着好听话说,甚至极少在宁妃面前提及七阿哥生母汪氏。 宁妃手中摇曳着一柄苏绣牡丹团扇,“六月酷暑,懋妃那里总嚷嚷着冰不够用,齐妃也跟着裹乱,吵吵扰扰,真是叫人耳根子不清静。” 裕妃笑着说:“凡事按照定例来便是了。”——懋妃从前做嫔的时候,冰都够用,如今位居四妃,份例用度全都涨了,冰例岂会不够用?懋嫔此人,没事儿也得找由头生事。 宁妃点了点头,“妹妹说得是。” 裕妃又忽的道:“大公主产期也近了吧?” 宁嫔道:“已经足月了,随时有可能临盆。” 裕妃笑呵呵道:“刚忙活着给八阿哥、九阿哥办了满月礼,大公主若是得子,咱们又得大出血了!”裕妃话里满是调侃。 宁妃笑了,以裕妃如今的位份,岂会在意这区区随礼? 姚佳欣已经出了月子,但身子太虚弱,除了用膳和洗漱,都是整日躺在床上休养,终日参汤补药不断。 不过人已经搬回了正殿居住。 六月里,原是已经很炎热了,但姚佳欣体质太虚,根本一点都不觉得冷,一些轻薄绸缎料子的衣裳都尚未上身呢。 她今日穿了一件荷叶绿的云锦舒袖袄,配一条浅杏黄万象太平马面裙,倒是比旗服穿着舒适多了。她歪在西窗下的贵妃榻上,晒着刚洗过的头发。 产后气血不足,头发都有些干燥分叉了。素雨正拿着太医院调制的上好发油,为她涂抹发梢,细细按摩着。 浓云端上来一盏热腾腾的四红汤,这四红汤是用红皮花生、红枣、红豆加红糖熬制而成的,不算稀罕,但补气血甚好。 姚佳欣接过来,小口慢慢喝着,一碗下肚,觉得身上暖和了不少。 素雨眼瞧着发丝已经干透,便唤了玉缀过来伺候梳头。 姚佳欣道:“梳个圆髻就行了。” 圆髻是汉家妇人常见的发髻,竖起来也比较简单,就是把所有的头发一圈圈缠绕脑后固定,有点像加大版的丸子头。 梳这种发髻,需脸型小巧精致,若是大饼脸梳这种发型只会脸更大。 姚佳欣发量不算多,因此只用了四支压鬓簪就搞定了。姚佳欣整日都躺着,满头珠翠机会咯得不舒服,因此只点缀了几朵通草绒花,连耳环都不肯戴,简直比宫里的常在答应都素净。 胤禛来的时候,便看到她如此素净清雅的样子,那张同样过于素净不见血色的小脸亦是那般精致小巧。 姚佳欣忙爬了起来,正要下榻行礼,却被四爷陛下一把摁回了榻上,“好好躺着,别乱动弹。” 姚佳欣抚了抚略显松散的圆髻,赧笑道:“臣妾身子倦懒,也未曾好生装扮,让皇上见笑了。” 胤禛指尖拂过她髻上那朵辛夷花绒花,道:“清新宜人,这样就很好。” “对了,”胤禛握起姚佳欣的柔软的小手,“双生子的名讳,朕思来想去,想着两个孩儿是在深夜降生的,彼时漫天星斗,灿烂无比。不如,咱们的八阿哥便叫弘星,九阿哥就叫弘昴吧。” 日字旁大多数好听的字眼儿已经让别人给占去了,以至于七阿哥弘旬的名字那样平平无奇。四爷陛下能挑出不错的字眼儿,定是好不容易思量出来。 姚佳欣问:“弘昴?哪个字?” 胤禛笑着在她手心一笔一划写出“昴”字,“是二十八星宿之一。昴宿可定四时,《尚书尧典》有云:日短星昴,以正仲冬。朕觉得这两字都还不错。” 姚佳欣笑着说,“皇上精挑细选出来的字眼儿,自然是好的。” 如此她这俩双生包子便是星昴兄弟了。 正文 第四四零章、蠢妃二人组 弘小星与弘小昴虽是孪生兄弟,却还是有些分别的,弘小星一双眼睛十分明亮,就像是夜空星辰一般,亮晶晶极为惹眼,人也非常精神、非常活泼,活泼到让保姆嬷嬷都头疼。 而弘小昴却格外安静,不哭不闹,特别叫人省心。但是弘小昴经常大半天都没动静,戳两下都不哼哼的那种,活像是一只懒惰的橘猫。 连弘小旭都能轻易分辨八弟和九弟,他指着那个哇哇大哭的弟弟道:“星星又哭了!”又瞅了一眼任凭嚎啕如雷,依然岿然不动呼呼大睡的弟弟道:“猫猫还在睡觉!” 姚佳欣急忙纠正:“不是猫猫,是昴昴!”——这字儿是三声的!! 弘小旭歪了歪小脑袋,“猫猫!” 姚佳欣:……这字发音是有点难…… “你还是叫他小九吧。”姚佳欣叹着气道。 弘小旭笑嘻嘻道:“小九好乖!小星星好不乖!” 姚佳欣笑着捏了捏弘小旭如小天使般灿烂的脸蛋,“还是你最乖了!” 弘小旭一头钻进姚佳欣怀里,撒娇般拱了拱,活像一头小奶猪。 “额娘,我想要妹妹。”弘小旭奶声奶气嘟嘴道。 姚佳欣指了指呼呼大睡的弘小昴,“你可以把小九当妹妹。” 弘小旭回头瞅着白白嫩嫩、小巧一团儿的小九儿,懵逼地眨了眨眼,良久后才点头:“哦,酱紫啊~” 看着弘小旭呆萌的样子,姚佳欣忍不住“噗嗤”笑了,你还当真了啊? 这时候,首领太监王以诚快步跑了进来,“启禀娘娘,大公主府传来喜讯,大公主于一个时辰前诞下了一位小公子。” 姚佳欣忙问:“怀恪公主无碍吧?” 王以诚笑着说:“公主身子康健,自然无碍。” 是啊,大公主的身子骨跟她娘齐妃一样健康,又那么年轻,生个娃而已,自然不再话下。不像她,生完双胞胎,老命丢了一半儿。 “那就好。”姚佳欣感慨地点了点头。 作为四爷陛下第一个外孙,这孩子也跟他姐姐清宁一样获得了外祖父皇帝陛下钦赐的名讳,是为富察清平,取大清太平之意。 得了外孙的齐妃据说最近很是得意,这一日齐妃来到碧桐书院,笑呵呵道:“贵妃娘娘产后体虚,故而臣妾一直不敢叨扰。今日前来,一则是多谢贵妃娘娘对怀恪公主府的赏赐,二则……” 齐妃顿了顿,小心翼翼看着贵妃那张憔悴依旧的容颜,“自打贵妃娘娘身子重了,宫务都悉数交给了裕妃和宁妃。臣妾瞧着宁妃有些精力不济的样子,臣妾愿意为贵妃娘娘分忧。” 姚佳欣:……呵呵哒。 齐妃这是野心又冒出来了,开始肖想宫权了。 姚佳欣淡淡道:“齐妃的好意本宫心灵了,最近天气炎热,宁妃难免倦怠些,不打紧。” 被一口婉拒的齐妃老脸有点尴尬,“臣妾没别的意思,贵妃娘娘可别多心。臣妾终日无所事事,着实有些闲得慌。” 我看你闲得乳酸。姚佳欣腹诽。 齐妃这种什么盘算都写在脸上人,姚佳欣实在生不气来,“能享清福,是多少人羡慕不来的。” 齐妃心下忍不住暗啐:她才不稀罕这种“清福”呢。 “臣妾只是瞧着宁妃妹妹辛苦,有些不落忍。”齐妃挤出个笑容,一幅关切殷殷的样子。 姚佳欣:你跟宁妃虽然旧怨化解,但还没好到如此地步! “那你就去跟宁妃商量一下,她若是愿意把身上的担子交给你,本宫决计不会反对!”姚佳欣轻描淡写道。 齐妃瞬间焉儿了,虽然宁妃最近对她的态度缓和不少,但也断然不可能将宫权让给她! 正在这时候,王以诚进来禀报:“贵主子,懋妃娘娘求见。” 懋妃怎么也来了? “叫她进来吧。”外头那么大的毒日头,姚佳欣总不能晾在外头吧。 一见懋妃,齐妃老脸顿时更加不爽了。 只见懋妃穿着一身崭新的深紫色妆缎旗服,笑吟吟走了进来,“臣妾给贵妃娘娘请安。” 姚佳欣抬了抬手,“免礼,赐座。” 懋妃起身一瞧,贵妃手底下左侧第一张椅子竟已被齐妃给占了!懋妃老脸顿时满是不快,“哟,这不是齐妃妹妹么!还未恭喜妹妹添了外孙。” 齐妃鼻孔出气哼了一声,挺直腰板道:“清平可是皇上第一个外孙,刚满周岁便赐了骑都尉的爵位,君恩厚重,本宫实在是无以为报啊。” 这骑都尉虽只是四品的爵位,算不得太高,但对于一个刚满月的奶娃娃而言,就着实不低了。要知道,多少人兢兢业业一辈子,都没混到这个品级呢!齐妃当然有底气自傲。 懋妃顿时黑了老脸,“皇恩浩荡,齐妃妹妹以后可得谨言慎行,别再犯从前那种罪过,否则岂非是对不住皇上的隆恩?” 懋妃一次提及当初,气得齐妃只恨不得生吞活剥了懋妃这老不死! “好了好了!”看见这俩妃子又乌眼鸡似的斗上了,姚佳欣只觉得脑仁生疼,“懋妃,你今过来不会是只为请安的吧?有话直说吧!”——别斗嘴了! 懋妃立刻怒容散尽,露出略带谄媚的笑脸,“贵妃娘娘快人快语,臣妾便不兜圈子。” 懋妃露出几分羞赧之色,她抚了抚袖子上并不存在的褶皱,笑容更显谄媚,“臣妾好歹也是宫中嫔妃中资历最久远的。比裕妃和宁妃都要年长许多……” 得嘞,又是为了宫权!! 先帝的时候,曾令四妃共同襄理宫务,齐妃和懋妃眼瞧着她这个贵妃不理事物,便打起来裕妃、宁妃手中宫权的主意。 呵呵哒! 姚佳欣真不晓得说点什么,齐妃和懋妃,还真是蠢妃二人组啊! 没等姚佳欣开口拒绝,齐妃已经冷笑道:“懋妃还是熄了这份心思吧!人家裕妃年轻体健,宁妃细心缜密,把宫务打理地滴水不漏!你掺和进去,只会帮倒忙!” 面对齐妃毫不客气的嘲讽,懋妃气得瞪圆了眼珠子,“你——”齐妃这老贱人,居然敢坏本宫好事! 得嘞,又掐上了! 正文 第四四一章、年氏的争宠计划 话说,齐妃、懋妃若是不蠢,姚佳欣也不会把二人扶上妃位。 在宫里,蠢也是一个难得的优点了。 只是这宫权就算了,懋妃蠢,蠢人得权容易惹出更多的蠢事,而齐妃——四爷陛下最年长的两个阿哥皆系她所出,怀恪公主又那么得到四爷陛下疼爱。 所以姚佳欣是万万不可能给齐妃一丝一毫的权利。 “你们的好意本宫心领了,不过皇上嫔妃少,有裕妃和宁妃打理后宫庶务,已经是绰绰有余了。你们俩就跟本宫似的,好好享清福吧!”姚佳欣凉凉道。 懋妃顿时焉儿了,然后才送贵妃这番话里品读出别样的意味,她眼珠子一圆:“齐妃居然也想协理六宫?!” 这不可思议的模样,让齐妃气得鼻子都歪了,她冷笑:“连你都能肖想协理宫权,本宫如何不能?!好歹本宫给皇上生了三位阿哥一位公主!还是潜邸侧福晋!” 这懋妃虽然资历最深厚,但论履历妥妥被齐妃秒杀。 懋妃老脸抻得跟驴脸似的,鼻孔出气般哼了一声:“是!齐妃妹妹贵重,在雍王府的时候便是侧福晋之尊!咱们这些侍妾格格出身的,哪儿有资格跟您比啊!” 懋妃这一句“咱们”,可是生生把姚佳欣这个贵妃娘娘都给囊括了进去! 齐妃脸色一白,立刻梗着脖子反驳:“你这是断章取义!曲解本宫的意思!” “好了!都给本宫闭嘴!!”姚佳欣实在受不了这两只斗鸡了,直接脸色一板,一巴掌拍在了宝座的扶手上。 剑拔弩张的懋妃、齐妃连忙收敛了泼妇作态,齐齐底下了头。 齐妃却还忍不住嘟囔:“贵妃娘娘,您可别听信懋妃的挑拨离间。” 懋妃凉凉道:“齐妃妹妹曾经犯下大错,还指望贵妃娘娘信重依赖你不成?有些念头还是早早熄了比较好,省得惹人笑话。” “你!——”再再再一次被揭懋妃揭旧伤疤,齐妃气得老脸都紫涨了。 姚佳欣真受不了这俩蠢妃,她板着脸道:“要斗嘴出去斗!别在这里扰了本宫耳根子清静!” 懋妃立刻扬起谄媚的讪笑:“是臣妾失礼了,贵妃娘娘产后体虚,正是需要静养。偏生臣妾心直口快,总忍不住啰嗦。其实贵妃娘娘素来圣明,谁可信、谁不可信,您心里跟明镜似的。” 姚佳欣差点没翻白眼,这还不忘继续挑拨离间呢!这懋妃的确够啰嗦的! “好了,你们都退下吧,本宫乏了。”姚佳欣揉着太阳穴,露出几分疲态。 齐妃虽有不甘,但也不敢得罪贵妃,只得屈了屈膝盖,退出了碧桐书院。 碧桐书院外,梧桐森森,清凉宜人。 齐妃眼睛跟刀子似的,只恨不得见懋妃这老贱人给凌迟了! 懋妃笑得得意,她虽未得到协理六宫之权,但齐妃更没得到!想到这些,懋妃心里都舒坦多了。她甩了甩袖子,登上肩舆,毫不客气扬长而去。 看着懋妃远去的肩舆,齐妃狠狠啐了一口,“老东西!早晚要给你点颜色瞧!” 殿中,宫女玉缀正在为姚佳欣按摩着太阳穴,素雨端来了一盏牛乳燕窝,她愤愤道:“这齐妃和懋妃,真是没有一日安宁!这哪里还是嫔妃,分明是大街上的泼妇。” 素雨这般嘴损,叫姚佳欣忍不住“噗嗤”笑了,“这宫里的女人都闲得慌,自然要给自己找点事儿啊。” 床头的花几上,一只釉里红松竹梅纹花瑚中插着七八支新开的千瓣莲。 姚佳欣抬手抚摸着那艳粉重叠的花瓣,幽幽道,“风荷湖的莲花又开了呀……” 素雨笑着说:“娘娘若是想出去赏莲,奴才叫底下准备肩舆。” 是得准备肩舆,否则凭她这虚软的四肢,也走不到风荷湖畔。 如今已经是七月了,满湖的莲花映着烈日却开得极好。姚佳欣坐在肩舆上,优哉游哉沿着湖畔缓缓前行,看着这十里风荷,心情都舒朗了许多。 忽的,一股清淡悠远的琴音传来,曲调悠扬,甚至清新宜人。 姚佳欣顺着琴音的来源望去,只遥遥瞧见前头的水榭中,有个纤瘦的女子,正在抚琴。 待到走进了,才发现,竟是年氏。 年氏此刻也察觉了贵妃的仪仗,手中的琴音戛然而止,她脸色有点泛白,慌忙从水榭中走出来,屈膝道:“嫔妾参见贵妃娘娘。” 姚佳欣这才叫人落了肩舆,“原来是敦嫔啊。” 姚佳欣是不怎么懂音律的,也听不出方才琴曲好坏,她淡淡道:“敦嫔好雅兴。” 年氏俏丽的脸上有些战战兢兢,“嫔妾只是闲来无事,所以出来练习琴曲。弹得不好,污了贵妃耳朵。” 瞧着一幅胆怯得幼兔似的样子,姚佳欣提不起兴致欺负,脸色寥寥,随口问:“这是什么曲子?” 年氏忙道:“回贵妃娘娘,这是《春晓吟》。” 姚佳欣:但现在是夏天啊…… 不过她也兴趣管年氏弹什么曲,这跟她又没一毛钱关系。 淡淡“嗯”了一声,姚佳欣便坐回了那华美的肩舆上,吩咐:“回去吧。” 王以诚一甩浮沉,扬声道:“贵妃娘娘起驾——” 以姚佳欣如今的位份,即使无意张扬,但出门遛弯一趟,随行人员的数目依然十分浩荡。抬肩舆太监四个、引路太监两个、打伞太监两个,还有后头跟随侍奉的宫女、嬷嬷,怎么也有三十来号人。 看着贵妃浩荡的阵仗远去了,年氏抚着胸口,满脸都是心有余悸。 眼下风荷湖景色正好,兴许皇上回来赏看,所以才——但是她最近弹奏的又不是宫怨曲调,不算违背宫规。原想着,兴许能碰见皇上,没想到竟遇见了贵妃! “贵妃产后虚弱,不是一直都在将养着吗?怎么突然就出来了?难不成——” 难不成是知道她最近常在此弹琴?年氏脸色不由发白了。 宫女菊簪见自家娘娘脸色不太好,忙问:“娘娘,您还要继续弹奏吗?” 年氏惶恐摇头:“不弹了,回漪兰殿!” 此时此刻,姚佳欣并不晓得,自己无意出来遛弯,居然直接吓得年氏打消了争宠计划。 这真是无心插柳柳成荫啊。 正文 第四四二章、虾丸汤(三更完) 碧桐书院的书房中也摆着一架上好的仲尼式古琴,系出制琴名家之手。 此琴长三尺六寸五,琴身似凤,是用最上等的百年蜀桐制成,据说音色极好。 只可惜自打姚佳欣成了碧桐书院的主人,这加古琴便成了一件摆设。 姚佳欣对弹琴并不感兴趣,但是——方才年氏弹琴的样子,摆出那造型,真的是很养眼啊。 美人抚琴,素手纤纤,轻拢慢捻,真真是相当美丽的一道风景。 这时候,弘小旭跑过来煞风景了,他仰着胖乎乎的肉脸,嘟囔道:“额娘、额娘!我要吃虾丸!” 姚佳欣蹲下身子,捏了捏弘小旭肉嘟嘟的胖脸,“才午睡醒就想着吃!”——嘴上虽这般训,但姚佳欣还是毫不犹豫吩咐素雨:“叫小厨房做两碗虾丸紫菜汤。” 为什么是两碗呢? 因为姚佳欣无法忍受,别人吃饭,而她在旁边看着。 何况这虾丸紫菜汤,她也很喜欢吃! 这道菜做起来稍微有点费事,取鲜活的淡水虾,去皮去虾线,然后剁成肉泥,用来汆丸子,汤中加入紫菜蛋花以提鲜。其中的重点就是虾肉泥,许加入蛋清和澄粉,然后朝着一个方向快速搅拌,以增加其q弹的口感。 虾丸有营养好消化,因此可以作为婴儿辅食。 弘小旭虽然已经满两周岁,早已渡过了婴儿期,但还是很喜欢吃这道菜。 很快,两碗热腾腾的虾丸紫菜汤就被端了上来。 竹木小碗是弘小旭的,珐琅黄地儿牡丹缠枝宫碗是姚佳欣的——这是造办处新送来的一批瓷器,打造得十分精美,俱是鲜亮的黄色底色——是介于鸡油黄和奶油黄之间的一种黄色,跟明黄色很是接近,显得很是贵气。 姚佳欣已经是贵妃之尊,除了明黄色,其余的黄色都可以享用。 姚佳欣摸了摸宫碗外壁,已经不烫手了,她笑着说:“趁热用吧。” 却发现弘小旭嘟着小嘴儿,一幅宝宝生气了的样子。 “嗯?怎么了?”姚佳欣一脸不解。 弘小旭指着姚佳欣那只漂亮的宫碗——里头的虾丸紫菜汤,“额娘的虾丸,比我的多!” 姚佳欣大汗,这批送来的宫碗的确稍微大一圈,原也是看不大出来的,但是跟弘小旭的竹木宫碗一比,的确就能比较出来了。 姚佳欣无奈,只得拿起小勺子从自己碗里舀了好几只虾丸,搁进了弘小旭的木碗里,“这样行了吧?” 弘小旭立刻粲然笑了,“额娘最好了!我最喜欢额娘了~!” 姚佳欣:瞧你着没出息的样子!为了俩虾丸子,居然对老娘卖萌! “赶紧吃吧!仔细凉了!”姚佳欣说着,便兀自端起了自己宫碗,开始享用美食。 弘小旭才两周岁零三个月,尚且不能很稳当得端碗,因此他蠕动小身子凑到炕几跟前,拿着小勺舀着往小嘴里送。 为了照顾小孩子嘴小,这虾丸也团得偏小些,姚佳欣一口能吃仨。不过为了维持端庄得体的形象,姚佳欣也只得一个一个地吃。 今日这虾丸做得真是相当鲜美,一口下去,qq弹弹的,好吃得简直要把舌头吞下去! 汤中放了紫菜,使得虾丸汤也鲜美无比。姚佳欣一口气干掉,连一滴汤都没剩下。 而弘小旭,别看这小屁孩嘴巴小,吃饭的速度一点不比姚佳欣满,吸溜一个虾丸,吸溜一口汤。 吸溜吸溜,木碗空空如也。 弘小旭舔了舔粉嫩的小嘴唇,“额娘,还要!” 姚佳欣摸了摸他的小脑袋,“还要半个时辰就要用晚膳了,留着点肚子吧!”——你个小吃货。 说着,便牵起弘小旭的小手,“来,陪额娘去看看你弟弟吧。” 弘小旭嘟囔道:“弟弟肯定还在睡觉呢。” 才两个月大的婴儿,当然是吃了睡睡了吃,不稀奇。 姚佳欣牵着弘小旭的小手,走进了弘小星和弘小昴的婴儿房。 姚佳欣划出了三间偏殿和两间倒座抱厦出来给双生子做婴儿房,倒也宽敞。阿哥一落地便配备八个乳母、八个保姆,双生子自然就足足有三十二个嬷嬷照顾,再加上一些打扫的宫人,便不下五十号人。 几个针线上人在那两间倒座抱厦缝制小婴儿衣裳、被褥等物,三间偏殿里是十几个乳母保姆伺候着。 这会子弘小星已经醒了,大眼睛亮若星辰,嘴角还挂着一丝奶水,应该是醒来刚刚喂了奶水。 “嗝儿~”弘小星看见亲妈,便献上了一个奶香四溢饱嗝儿。 姚佳欣笑了,拿手背蹭了蹭弘小星的小脸蛋,“哟,吃得好饱呀!” “咯咯!”弘小星大约是被蹭得有些痒痒,缩着脖子发出了笑声。 保姆嬷嬷立刻笑着说:“八阿哥一见到娘娘便笑得这般开心,可见是想额娘了。” 才两个月大的孩子,还什么都不懂呢,哪里知道想不想的?但保姆嬷嬷的恭维,还是叫姚佳欣很是开心。 弘小旭掂着脚尖趴在婴儿床上,“额娘!小猫猫还在睡懒觉!” 都说了多少遍了,发音不准,就叫“小九”好了! 姚佳欣无奈,她看了一眼床上睡得酣甜的弘小昴,笑着说:“多睡多吃才能长得快。” ——不过弘小昴每天睡觉的时间的确有点多,她大概估计了一下,弘小星每天睡觉不超过六个时辰,而弘小昴每天能睡上八个时辰! 这双生子差别也太迥异了。 正在这时候,弘小昴突然抬起了粉嫩的小拳头,揉了揉眼睛,然后他慢慢睁开了眼睛。弘小昴的眼睛也很漂亮,大大的,黑白分明,只可惜不像弘小星的眼睛那么明亮,眼角微微下垂,眼皮也耷拉着,透着倦懒——活像一只倦懒小奶猫。 “哟,可算是醒了。”姚佳欣同样也挠了挠弘小昴的小脸蛋。 弘小昴定定看着她,木有任何反应。 姚佳欣:……宝宝你仿佛在逗我。 只得唤了乳母,先给弘小昴放了水,然后喂一顿奶。 然后,姚佳欣正想接过来抱抱的,她虽然产后浑身无力,但弘小昴真的太小了,哪怕都两个月了,也才七斤重。 人家弘小旭都快满十斤了!足足比孪生弟弟弘小昴大了一圈儿! 俩孩子搁在一块,看上去都不像是双胞胎! 姚佳欣总是忍不住担心弘小昴是不是不健康。 但是这孩子胃口其实还不错,巴滋巴滋吃奶水也很带劲儿。 见弘小昴吃得香甜,姚佳欣心下也松缓了不少,正要接过来哄哄。结果这娃,哈欠一打,直接在乳母伟岸的胸脯上——睡着了! 姚佳欣:我凸!你倒是会找枕头! 正文 第四四三章、平安符 “啊呀咦啊啊~!” 这是弘小星的叫声,这胖崽子躺在柔软的婴儿床上,挥舞着小胳膊,脑袋左转右转,那就一个欢快啊! 这样的活泼的崽子,真是让人放心啊。——不过保姆嬷嬷们怕是要辛苦不少啊。 有专门的乳母喂孩子、专门的保姆带孩子,姚佳欣这个亲娘当得可真是舒坦!每天抽时间来哄哄、逗逗、陪陪就是了。 最艰难的孕育和鬼门关一般的生产渡过之后,剩下的就只有开心的日子了。 养娃的辛苦和烦累她一概不需要操心,要不然三十二岁高龄的她还真不敢生娃。 此刻姚佳欣是真心疼后世那些宝妈,辛苦怀崽、遭罪生崽,还要累死累活带娃。运气不好的,遇上个直男癌、妈宝男,还得洗衣服做饭伺候一家老小,还会被嫌弃不赚钱呢! 相比之下,四爷陛下虽然也是妥妥的直男癌,但是人家是真的有皇位需要继承啊! 四爷陛下虽然三妻四妾,但后宫成员数量实在不算多,上至她这个贵妃、下至答应,人人都配备宫女太监伺候着,吃穿不愁,还有月例拿,若是怀了孩子,待遇还会提高,生下孩子也不需要自己费力伺候。——不论生母位份高低,皇子一落地,便配备八个乳母、八保姆,日夜轮流伺候。 这样的日子,姚佳欣觉得很满意。 “弘星像弘旭,胖乎乎的,人也活泛。倒是弘昴——”胤禛眉头紧锁,露出了忧虑的神色,“打生下来就比弘星小些,如今更是足足瘦了一圈。” 俩孩子一直养在一块,这差距一比较就看出来了。 为了个两个孩子补养,姚佳欣一直命人给乳母嬷嬷炖至各色补汤,借着乳母的奶水把滋补的东西输送给孩子。 效果倒是很分明,弘小星胖乎乎的,一看就知道养得很健康。 而弘小昴……最擅长小儿一科的张太医时常来诊治,一直说九阿哥并无大碍。 胤禛叫太监端上来两只小巧的平安符,“这是观音寺供奉了七七四十九日的平安符,给弘星和弘昴佩戴着吧。” “四十九日?”也就是说是在她坐月子的时候就已经在佛前供奉着了? 胤禛“嗯”了一声,“有菩萨保佑,弘星和弘昴一定能平平安安长大。” 面对这么一位坚定的佛教信徒,姚佳欣也只管点头赞同:“观音寺有心了。”——有心个屁,她是最近才晓得,四爷陛下不仅拨黄金万两修筑观音寺,还赐了百顷良田赐予观音寺,另外每年还会送上千两白银作为香油钱! 泥煤球,这是有钱没处花了吗? 这观音寺估摸着已经是妙峰山最有钱的庙宇了! 结果就回馈四爷陛下俩平安符。 抠门死了! 两只轻飘飘的平安符被姚佳欣亲手挂在自家俩娃的脖子上,弘小昴岿然不动,弘小星“哎咿呀”地叫了起来,伸胳膊蹬腿儿,那叫一个开森。 胤禛眉眼带着笑意:“看样子弘星很喜欢这个平安符。” 姚佳欣:不管给什么东西,弘小星都是这个反应。 “汗阿玛,我也要!”趴在婴儿床床头的弘小旭揪了揪四爷陛下的袍子,噘嘴撒娇。 胤禛满是宠溺地摸了摸弘小旭的脑袋,“好,回头也叫观音寺给你开光一枚平安符。” 小孩子就是这样,看到别人有,自己没有,便要嚷嚷。浑然不在乎这玩意儿其实并不值钱。 看望了双生子,四爷陛下叮嘱了乳母保姆们好生服侍,便去了书房。 一锭上好的紫玉光贡墨被研磨出上好的墨汁,四爷陛下蘸饱了墨,在洁白的宣纸上写下两个字,正是“弘旭”。 四爷陛下的字真的是没得说,董体字本是清秀中和、古朴典雅,但四爷陛下写出来的董体字却是古朴而大气。 胤禛语气温和地对弘旭道:“这是你的名字,要记住了。” 弘小旭忙用大眼睛直勾勾瞅着,仿佛要深刻记在脑子里,然后他重重点头。 弘小旭又歪着脑袋问:“那弟弟的名字呢?” 胤禛眉眼绽开笑意,再度提笔写下了“弘星”和“弘昴”。 弘小旭好奇地瞅了瞅,“跟我的名字,好像!” 当然像啦,都是弘字辈从日。姚佳欣默默吐了个槽。 “恬儿?”胤禛忽然唤着她的小字,“你今日怎么眼睛总忘那架琴上瞥?” 姚佳欣囧了,“额……有么?” 胤禛笑着打趣:“怎么?想学琴了?” 姚佳欣瞅了瞅自己白嫩纤细的手,弹琴很伤手的,还是算了吧。她忙摇了摇头。 又解释道:“之前在风荷湖畔的水榭中,看到敦嫔弹琴。”——那模样很是风流袅娜。 胤禛“唔”了一声,“朕也有所耳闻。”——年氏前阵子常去湖边弹琴,最近几日倒是不曾去了。朕还原以为年氏是存心候着朕呢,如今瞧着,倒是不像了。 姚佳欣嘀咕道:“她的琴弹得好像蛮不错的。” 胤禛“嗤”地笑了,“一个十几岁的丫头,不过就是浅学几分,止于技罢了。”——年氏的琴技,还不到略有小成的年岁。这样琴曲,胤禛完全没有聆听的兴趣。 姚佳欣内心忍不住吐槽:原来你也知道年氏才十几岁,居然也照睡不误!搁在现代,妥妥的三年起步! “恬儿既不想学琴,怎的还总把这架古琴摆出来?”胤禛表示有点不理解。 姚佳欣哼哼道:“难道臣妾要束之高阁?或者是送给会弹琴的敦嫔?”——她摆着琴,那是为了好看的!谁规定不会弹琴,就不许摆出来了? 胤禛看着她这幅使性子的样子,忍不住“噗嗤”笑了,他食指刮了刮姚佳欣的鼻尖:“这是又醋上了?”——朕对年氏也并无额外宠爱,唯一恩典,不过就是封了她嫔位。 姚佳欣正了正脸色:“臣妾没有吃醋!” 姚佳欣越是不承认,四爷陛下竟越是一幅认定她吃味的样子,笑着将她揽入怀中,“好了好了,咱们可都有三个孩儿了,朕之心意,恬儿难道还不明白?” 心意跟几个娃有关系吗? 姚佳欣一头雾水,不过四爷陛下对她真的是没得说了,她伏在四爷陛下怀里,“臣妾明白,皇上对臣妾极好。” 因此,她也很知足。皇后被判无期徒刑,她这个贵妃就是六宫实际掌权人。 这一切地位、权势,都是四爷陛下给予的。甚至这三只包子,也是多亏了四爷陛下提供了优质精子。 她很感谢四爷陛下。 正文 第四四四章、姚家姊妹 雍正六年的秋日里,姚佳欣的母族传来了两个喜讯,一个是大弟弟姚文琢添子,系正妻沈氏所出,其次完颜积秀怀有身孕。 听闻小完颜氏有喜,姚佳欣不禁吃了一惊,要知道她的幼弟砺哥儿可才十六岁啊! 不过转念一想,积秀已经过了十九岁生日,身子康健,便也不多虑了。 这年头十几岁当爹当娘的比比皆是,积秀这个年岁初孕,都已经算是比较晚的了呢! 姚佳欣那年方十四的堂妹乐筠也即将嫁给贝子明海,贝子府已经在筹备六礼了,估摸着最晚明年春天就能嫁过去了。 姚家因出了她这个贵妃,也算是鸡犬升天,蒸蒸日上。 姚佳欣的双生子满百日之际,贝子府献上了两串上好的一百零八子金丝砗磲佛珠,这砗磲乃佛教七宝之意,多为白色,金丝砗磲十分稀罕,格外贵重,有护身保平安的美意。 姚佳欣点了点头,“贝子府的太福晋有心了。” 许嬷嬷笑呵呵道:“奴才听说,这位太福晋敬佛虔诚,为人慈善,只可惜身子不大好。” 这位太福晋,姓瓜尔佳氏,出身著姓大族,是贝勒福晋的品级。因居丧之故,这位太福晋倒是甚少入宫请安,因此姚佳欣至今不曾见过。 “本宫还真担心这位太福晋瞧不上乐筠。”姚佳欣幽幽道。 许嬷嬷笑道:“娘娘多心了,您如今贵为贵妃,能娶到您的妹妹,是多少人羡慕不来的福气呢。” 乐筠若是她亲妹妹倒也还罢了,偏偏只是堂妹。她那叔父姚武威又只是个小小通判…… 许嬷嬷又道:“况且,六格格有秦大嬷嬷教导规矩礼仪,如今已经出落得端庄得体,太福晋会喜欢的。” “但愿吧。”姚佳欣笑了笑。 姚府。 今日一大早,西边二房的六娘乐筠来到东府向太夫人姜佳氏请了安,这才回去学规矩。 瞧着六娘日渐端方,连相貌也渐有几分出众,太夫人姜佳氏颇为感慨:“我要是有个女儿,这种好事哪里能便宜了六娘这丫头?” 东府的大太太沈氏还在做月子,此刻在旁作陪的是小儿媳妇完颜氏。 完颜积秀低声道:“这婚期将近,咱们是否该去贝子府上拜访一下?” 姜佳氏一脸淡漠:“又不是我要嫁女儿,让西边忙活吧!” 积秀沉默不作声,西府的太夫人多年前就没了,一直都是西府大儿媳妇掌家,如今六格格婚事在即,多亏了已出嫁的四姑奶奶姚乐颐回来帮衬,这才勉强应对。 姜佳氏太夫人复又笑着说:“我年纪大了,老大家的还在坐月子,你身子又不满三个月,都是经不起劳碌的。你呀,只管好好养着便是。” 完颜积秀笑着应了一声“是”,不管怎么说,自打嫁过来,这个婆母待她倒是极好。只是——东府与西府到底是一家子,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婆母酸西边出了位贝子福晋,便一直不冷不热的。 这位六格格倒是识礼,哪怕再忙也会抽空来东府请安问好。 回到西府闺房,姚乐筠拿起针线,闷头继续绣着嫁妆。 大嬷嬷秦氏忙宽慰:“格格不要放在心里,这太夫人虽然辈分高,可到底不是贵妃娘娘的生母。” 姚乐筠笑了笑,“我没有介意这个,只是……” 姚乐筠尚且稚嫩的脸上露出了与她年纪不相符的哀愁,“这贝子府的事儿,嬷嬷也与我说了不少,我怕我……当不起贵妃娘娘的一番抬爱。”——她终究只是个小门小户的丫头,如何做得了贝子福晋? 秦大嬷嬷笑着说:“格格可别胡思乱想,您聪明又肯尽心勤学,将来造化大着呢。” 说着,秦大嬷嬷拿起桌上的那份大红泥金云纹的礼单,“你瞧瞧,这可都是贵妃娘娘给您的添妆!绸缎皮子、金玉首饰,统共三十抬。再加上姚家两房预备的,足足凑了四十八抬嫁妆。这妆奁,已经不逊色世家大族的格格了。” 姚乐筠叹息着道:“其实我记事的时候,娘娘已经去了雍王府。早些年娘娘过得艰难,我们也不曾帮衬过娘娘什么。如今娘娘显贵了,这般里里外外贴补,我实在有些过意不去。” 秦大嬷嬷笑着说:“都是一家子人,您做了贝子福晋,娘娘脸上也有光啊。” 听了这话,姚乐筠抬起了单薄的胸膛,她一定要撑起这贝子福晋的仪态,断不能给贵妃娘娘丢脸! “我本想着求太夫人带我进宫,好歹给娘娘磕个头谢恩,可瞧着太夫人的模样,便熄了这心思了。”姚乐筠叹着气说。 秦大嬷嬷道:“等您嫁去贝子府,便可自行递牌子入宫请安。以后还愁见不到娘娘吗?” 姚乐筠脸颊微微泛红。 六娘的嫁期定下了,比姚佳欣想象中要早一些,据说是贝子府的太福晋身子不舒坦,想让儿子尽快成婚,喝上儿媳妇的敬茶。这也有冲喜的意思。 对此,姚佳欣没有理由反对。 雍正六年的冬日,六娘乐筠正式出阁,成为了贝子明海的嫡福晋。 一进门就要衣不解带伺候生病的婆婆,因此直到雍正七年的二月,太福晋病愈了,方才有空暇入宫请安。 当姚佳欣看到这个才十五岁的少女,穿着一身厚重古板的贝子福晋吉服,那张小脸早已不复选秀之时那胖嘟嘟的样子,下巴都瘦尖了,看着着实叫人有些心疼。 “妾身参见贵妃娘娘。”姚乐筠端端正正屈膝跪拜,礼数之端方优雅,也出乎了姚佳欣的意料。这样的姿态,这样的仪容,简直就像是自小浸淫在规矩礼仪中世家大族的格格。 “快起来吧。”姚佳欣连忙抬手道。 “谢贵妃娘娘。”姚乐筠已经不复选秀时候那怯弱丫头的模样,仪态落落大方。 “你瞧着瘦了不少。”姚佳欣打量六娘那张瘦成瓜子脸的小脸,唏嘘不已。让六娘嫁入高门,也不知是好事还是坏事。 素雨站在一旁笑着说:“贝子福晋如今的样子,瞧着跟娘娘有五六分相似呢!” 听了这话,姚佳欣不禁一怔,下意识想去摸自己的脸,还真别说,六娘的五官本就精致,褪去了婴儿肥的小脸,更显得精美小巧了。 而姚佳欣也是这样小巧精致的脸蛋。 正文 第四四五章、儿媳难为 今日陪同六娘一起入宫请安的还有四娘乐颐,乐颐虽长,但只是六品敕命夫人,因此坐在贝子福晋乐筠之次的椅子上。 “本宫听闻,瓜尔佳太福晋病了一整个冬天,如今可是大好了?”姚佳欣笑着问六娘乐筠。 姚乐筠起身做了个利落的万福,“多谢贵妃娘娘挂怀,太福晋体弱多病,近日来已经是大好了。” 姚佳欣面带微笑:“你一嫁进贝子府,又要掌家、又要侍奉太福晋,真是辛苦了。”——对于一个才十五岁的少女而言,着实不易啊。 “这都是妾身应尽的本分。”姚乐筠垂首道。 坐在地下的乐颐忍不住冷哼:“是啊,给婆婆当牛做马,也是儿媳妇的本分!” 姚佳欣瞧见六娘消瘦不少的样子,也猜到这贝子福晋的日子不好过,又见四娘这般压抑不住怒火的样子,便晓得六娘的境地比她想象中更糟糕。 姚佳欣蹙了蹙眉,“本宫听说,贝子明海品性不差。” 姚乐筠忙道:“贝子爷很好,也很孝顺,每逢休沐日都会去给太福晋侍疾,妾身也能稍稍松缓些。” 姚佳欣听懂了六娘的意思,这明海还是在尽力照应六娘的,但咸安宫官学每十日才得一日休沐。 唉,遇上个不讲理的婆婆,对女人而言还真是灾难。 孝道大于天,做儿子是万万不能忤逆母亲的。否则落下一个“忤逆不孝”的名声,这辈子是仕途就彻底毁了。 此刻,姚佳欣是真的庆幸,四爷陛下把太后给节制地什么幺蛾子都不敢生。否则,她哪里有这般好日子过?太后乌雅氏的段位,那可不是皇后那种犯蠢级别的,真要与她为难,还真够她喝一壶的。 姚佳欣脸色沉了沉,“做儿媳妇,孝顺长辈是应该的,但也不能逆来顺受。” 姚乐筠苦笑了笑,“娘娘请放心,太福晋身子已经好多了。” 姚佳欣撇嘴,当婆婆要为难儿媳妇,病好了那才更有精力生事呢! “你既然有难处,便该叫夫君明白你的难处、心疼你的苦处才成。”婆婆既然不好惹,那就拉着她儿子一并支应,若能同进同退自然再好不过。 姚乐筠低着头道:“贝子爷对妾身很好,他也劝过太福晋多次了……” 嫁入贝子府的日子,的确遭了太福晋许多的为难。但是这个夫君,年少英俊,儒雅温和,对她的确是很好的……但是,她总不能叫贝子爷为了她忤逆太福晋吧? 四娘乐颐看着小妹这受气包的样子,愈发气不打一处,“太福晋身子才刚见好些,便迫不及待给贝子赐了两个侍妾!” 六娘乐筠忙道:“可是爷一次都没去过侍妾房中!”——刚说出这话,六娘不禁臊红了小脸。 姚佳欣看在眼里,心道:看样子这明海对六娘的确是不错。 四娘乐颐忍不住道:“娘娘,不是妾身背后说人坏话。都是做女人,谁不是从媳妇熬过来的?怎的一朝熬成婆,便是这般可憎面孔?!” 姚佳欣汗然,这四娘已经不复早先的怨妇之态,大有几分泼辣样子。可见女人有了底气,腰杆和脾气也跟着一起硬了起来。 四娘的婆家不过就是员外郎府,而六娘是嫁入了贝子府,这门第不可同日耳语啊! “这种事情也的确不好办。”姚佳欣揉了揉眉心。她虽是贵妃,也不好直接插手贝子府家事。 六娘乐筠急忙道:“娘娘不必为妾身的事情费心,日子总会好起来的。” 六娘这软包子性子到底还是没变啊…… 姚佳欣虽与六娘没有太深厚的情分,但姚家的女儿也不能叫人这般欺负,便淡淡道:“转告你家太福晋,若是身子好利索了,就来本宫这里坐坐!” 六娘乐筠小脸一呆。 四娘乐颐大喜,连忙起身,深深屈膝,“多谢娘娘!”——四娘陪着妹妹一并入宫请安,为的就是这个! 六娘也忙起身屈了屈膝盖,“娘娘的话,妾身自会转告太福晋。”只是那小脸上,仍旧有些惶恐,“只是……太福晋素来体弱,她若是不便入宫,还请娘娘不要怪罪。” 姚佳欣无语了,她都愿意给自家妹子撑腰了,六娘居然又怂了? 四娘一幅恨铁不成钢的样子,“你怕什么!太福晋又不是贝子爷的生母!” 听到四娘这脱口而出的话,姚佳欣不禁一愣,“什么?明海不是瓜尔佳氏亲生的?可本宫明明记得明海是嫡出。”——否则这爵位也不会落在年幼的明海身上,而应该落在他庶出长兄身上才对。 六娘乐筠小声地道:“娘娘,我们爷的确是记在太福晋的名下的。只是——贝子爷的生母其实是太福晋的娘家旁支姐妹,生产的时候被老贝勒爷的侧福晋所害,死于产后大出血。因此贝子爷自小是被太福晋养育长大的。故而爷十分孝顺太福晋。” 原来还有这么一桩事儿。 姚佳欣蹙了蹙眉毛,在宫里生存了这些年,让她有些多疑。听着这些后宅算计的往事,总觉得透着阴谋的味道。 “这瓜尔佳氏太福晋一直无子?”姚佳欣问。 六娘声音更低了:“妾身从府中下人口中听说过,太福晋早年曾怀过一胎,据说也是被老贝勒爷的侧福晋给害得小产了,自那之后便再没有身孕。这才选了我们爷的生母入府。” 无子的正妻,选娘家旁支的姐妹进去帮衬,也是常见的事儿。 但姚佳欣的脑子里却蹦出“杀母夺子”这四个字。 只是眼下没有证据,姚佳欣也不敢胡说什么,便对六娘道:“你也别太好性子了,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这些王府、贝勒府的后宅乱七八糟的事儿,还真不见得比宫里简单。 教导了一通,姚佳欣又叫素雨拿了些上好绸缎料子赏赐四娘和六娘,便叫她们退下了。 许嬷嬷忍不住嘀咕:“都说这位太福晋是信佛之人,怎的竟这般……” 姚佳欣淡淡道:“这天底下多得是佛口蛇心之辈,不足为奇。” 不过好在明海似乎很维护六娘,因此六娘的状况还不算糟糕透顶。 六娘的意思,姚佳欣也是看出来了,六娘无非就是想忍一时之气,反正那太福晋体弱多病,说不准熬几年就…… “唉!”姚佳欣长长叹了口气,“这个小傻包!” 总这么逆来顺受怎么成? 正文 第四四六章、听墙角的四爷陛下 “好端端的,怎么唉声叹气的?”一个熟悉的男低音传入姚佳欣耳中。 冷不丁地,眼前冒出一张四爷陛下大大的龙脸! 姚佳欣吓得差点没蹦起来,“皇上什么时候进来的?”——怎么连脚步声都没有,你是幽灵啊! 胤禛笑着说:“朕进来有一会儿了,见你托着腮、叹着气,可是遇到烦心事了?” 姚佳欣忙见了请安礼,又端了一盏龙井奉四爷陛下,笑着说:“不打紧,只是臣妾娘家一点家务事罢了,臣妾能解决。” 虽说四爷陛下很好使,但她总不能为了妹妹婆家那点子屁事,叨扰四爷陛下耳根子清静吧。 胤禛“唔”了一声,刮了刮浮沫,静静品着茶水。 姚佳欣的事儿,无论大小,王以诚都会特特禀报上去。 因此胤禛是晓得前因后果的。 也是巧的,来的路上,胤禛瞧着春日景色不错,便徒步而来,结果便听到了湖畔水阁中,姚佳氏姊妹俩的对话。 胤禛不是爱听壁角的人,可偏生是谈及了恬儿,便忍不住驻足多听了几句。 ———— 小半个时辰前,姚家四娘与六娘带着赏赐离开了碧桐书院,因穿着花盆底鞋格外累脚,便在水阁中歇了歇脚。 四娘乐颐原是想出了宫门在慢慢训这个不争气的妹妹,可惜没忍住。 “娘娘都说了,要传召你那没事找事儿的婆婆入宫叙话,这是要敲打一二,给你撑腰!你倒是好!居然回绝娘娘的好意!”四娘气得简直不知说什么好了。 六娘叹了口气,“四姐姐,我知道,你跟娘娘是自小一起长大的情分,跟嫡亲姊妹没什么两样,在娘娘面前什么话都敢说。可是——” 六娘摇了摇头,“这毕竟是贝子府的家事,我借着娘娘的威势,狐假虎威,压制太福晋,我担心贝子爷会不高兴的。” 四娘恨恨道:“太福晋又不是贝子亲生的母亲!” 六娘幽幽道:“百善孝为先,哪怕做长辈的再有不是,我忍忍便是了。说句不好听的话,太福晋那样的身子骨,我就算忍气吞声,能忍多少年?三年?五年?再怎么也不至于要忍上十三年吧?” 四娘乐颐起初倒是听懂了,后头那句却是听得有些糊涂,“什么十三年??” 六娘乐筠脸上带着心疼的神色,“娘娘十五岁就进了王府,而且还只是个庶福晋。后来皇上虽然登基,娘娘也只封了贵人。直到雍正三年,娘娘都二十八岁了,才熬出头、封了嫔。比起娘娘这十三年的煎熬,我这点日子根本不算什么。”——庶福晋,那是对侍妾格格的客气称呼。 四娘听得一怔,“娘娘早些年的确是不容易,但如今也算是苦尽甘来了。” 六娘苦笑:“真的是苦尽甘来吗?” 四娘又糊涂了:“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娘娘现在可是贵为贵妃,掌摄六宫事物,膝下足足有三位阿哥呢!还深得皇上宠爱,以后就只剩下享福的好日子了!” 此刻在水阁外偷听的四爷陛下暗暗点头。 六娘乐筠苦笑了笑:“娘娘都三十多岁了,还得拼命生阿哥,方才娘娘的模样你也是瞧见了,将养了都快一年了,还是那样憔悴消瘦。可见娘娘生八阿哥和九阿哥,是何等凶险。” 四娘满脸怜色,“女人生孩子,的确辛苦,尤其是娘娘这般年岁。” 六娘唉声叹气道:“娘娘这般拼了命生二胎,还不是为了维系地位恩宠?娘娘的贵妃的位子,可说是拿命搏来的。” 四娘道:“这些我也都晓得,可是有了这三位阿哥,娘娘便算是在宫中立足脚跟了,也算是值得的。” 六娘再度摇头:“方才咱们也都瞧见了,娘娘虽然保养得极好,但毕竟不年轻了。去年选秀,又进了不少新人,其中有位敦嫔娘娘,才十四五岁的年纪就封了嫔,听说容貌极为出众。” 四娘笑道:“嫔跟贵妃,还是差得远了。你不必杞人忧天。” 六娘叹息:“我怎能不忧虑?娘娘苦熬了十三年才封了嫔,而敦嫔娘娘入宫不过三个月便封嫔。” 听六娘如此比较,四娘也顿时有些不安了,“你是担心,贵妃娘娘会失宠?” “宫里的事儿,咱们也帮不上娘娘什么忙。咱们能做的,无非就是别给娘娘添乱,别闹出不像样的事儿,给娘娘抹黑。 六娘继续谆谆道:“咱们姚家,没有才能出众的叔伯兄弟,但好在都兢兢业业,没有纨绔子弟。咱们这些姚家的女儿,也得好生相夫教子、侍奉长辈,好歹得有个贤良孝顺的名声。这样旁人才会说姚家的女儿好教养,对娘娘的名声也能多少有些助益。” 四娘听得一愣一愣的,“小妹,我从前一直觉得你性子单纯懦弱,没想到……” 六娘笑了,“四姐姐,其实并非不明白人情事理。只是从前没见过什么世面罢了,自打娘娘派了秦嬷嬷教导礼仪,讲了不少这宫里宫外的事儿,我就不免愈发为娘娘的处境担忧。娘娘是全凭着皇上的宠爱,才有了今日。娘娘想必也是忧心色衰爱弛,所以明明不是适合生育的年纪,却还要接连生养。” “娘娘是很有福气的人,两次生了三个阿哥。但是——”六娘眉心紧蹙,“娘娘的贵妃地位依然不够稳固。一则,咱们姚家只是小门小户,根本帮不上娘娘什么忙,顶多也就是不拖后腿罢了。二则,宫中新人不断,花无百日好人无千日红。” 四娘乐颐头疼得揉了揉太阳穴,“被你这么一说,我心里也惴惴得紧。若真跟你乌鸦嘴说得,若娘娘失了宠……” 外头胤禛听得愈发生气,这姚家这对姊妹全都是乌鸦嘴!朕难道是那种喜新厌旧之人?! 六娘再度道:“我方才的话都是往最糟糕的方向想,若是往好处想。娘娘能在二十八岁的时候得宠,可见靠得绝非只是容色。贵妃娘娘身上定然有旁人没有的好处,所以才能得到皇上的眷顾。” 四娘笑着点头:“没错没错!娘娘在闺阁的时候就是一等一的细心、一等一的好性子!照顾文琢、文砺比太夫人都尽心呢。” “四姐姐,恕我多嘴一句,你的婆母虽然早些年给了你许多难堪,但是如今她既然都低头了。你也被做得太过了,否则外人被人嘀咕几句,伤的可是姚家的名声,甚至有可能会妨碍娘娘的贤名。”六娘柔声劝慰道。 四娘乐筠脸皮微涨,“我也没做得太过分……”顶多就是爱答不理些。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四娘叹着气道,“做儿媳妇的,天生就该给婆母当牛做马!还不许有怨言!” 六娘叹着气道:“这也是没法子的事儿,连贵妃娘娘不也给太后侍疾过吗?只怕也少不得吃过些排揎。” 四娘也跟着六娘一起叹气,“越是大户人家的媳妇,越是不容易啊!”说着,四娘看着六娘那尚且稚嫩的小脸,“那你就这么忍受着太福晋的磋磨?” 六娘脸颊泛起一抹红晕,“我想我也不必一直忍着了,我的月信……已经迟了七八日了,多半是——” 四娘大喜过望,“你有身子了?” “嘘!”六娘忙捂住了四娘的嘴巴,“现在还不敢肯定呢,四姐可别说出去,万一把孩子吓跑了,可怎么是好?” 听到此处,胤禛便没有继续听墙角,快步朝着碧桐书院去了。 正文 第四四七章、萝卜莲子猪舌汤 胤禛喝着龙井,一声不吭,脑子里却不断回想着姚家那对的姊妹唠叨的那些话——虽然九成都是胡说八道、杞人忧天。 但是——还是有那么一两句有些道理的。 恬儿等着了朕何止十三年?前世今生加起来,怕是有大半辈子了。 朕就是因为这点,所以当初才那么快就封了恬儿为珍嫔,再后来封妃封贵妃,便渐渐淡忘了恬儿这么多年的寂寞苦熬。 那些年岁,对恬儿而言,想必是极为煎熬吧? 当初晋年氏为嫔,或许是有些仓促了。 原本想着,不过就是个小小嫔位而已,却忽略了,恬儿熬了十三年才得了珍嫔之位。 还有太后——虽然太后不敢对恬儿做得太过分,但是……朕有几次跟太后不欢而散,拂袖而去,留下恬儿一个人应付太后。恬儿肯定受过太后的气。 想到这些,胤禛心里有些愧疚,这些……朕都忽略了。 “恬儿。”胤禛终于缓缓开口。 姚佳欣眨了眨,四爷陛下端着茶盏,一边喝一边沉思,越沉思脑门的皱纹就越深。也不知道在想什么社稷朝堂大事,所以姚佳欣也没敢打扰。 “皇上今天似乎性情不太好。”姚佳欣轻声道。 胤禛搁下茶盏,一把握住了姚佳欣的手,抚摸着那只有些发凉的小手,“朕……”话到嘴边,却不知该怎么开口了。 姚佳欣更迷糊了,四爷陛下您到底想说啥?这扭扭捏捏、欲言又止,可不是四爷陛下的作风。 “自打生了弘星和弘昴,养了这么久,身子却还是这般弱。”胤禛有些心疼了,恬儿两度为朕诞育孩儿,定是怕朕喜新厌旧,所以才要拼命多生几个孩子,好留住朕的心。 姚佳欣苦笑了笑,“现在已经好多了。”——她生完弘小星和弘小昴,足足养了两个月才敢下床,半年后才再度有了月信,但日期极其紊乱,而且姨妈来时候,十分难受。而且十分畏寒,整个冬天,姚佳欣走出碧桐书院次数一只手都能数得过来。直到现在,碧桐书院的炭火都尚未停下。 这还是她每天坚持做瑜伽、有氧操,才略见好转。 胤禛心疼地将她搂紧怀里,“在朕心中,恬儿永远是最要紧的人。”——就如在恬儿心中,一直那样爱慕着朕。 姚佳欣纤柔的身躯依偎在四爷陛下怀中,说起甜蜜话的四爷陛下,不得不说是真的苏啊! “以后,太后若是给你脸色瞧,或者给你难堪受,都要告诉朕。”胤禛谆谆道。 “啊??”姚佳欣一头雾水,“太后对臣妾一直很温和啊。” 胤禛叹了口气,朕就知道,恬儿不可能跟朕告太后的状,罢了,以后叫王以诚多盯着些便是。 总之,不能叫恬儿受婆婆的委屈。 “那就当朕没说。”胤禛道。 姚佳欣“哦”了一声,今天的四爷陛下脑子有点不正常诶~! 满心怜爱的四爷陛下,绝对想不到他的恬儿竟然在腹诽他! 姚佳欣含笑道:“臣妾小厨房的灶上正煲着萝卜莲子猪舌汤,虽不是什么稀罕玩意,但春日里驱寒祛湿是再好不过了,皇上要不要也用一碗?” 胤禛欣然点头。 这猪舌头对产后血虚颇有几分效用,因此药膳厨子将其列为姚佳欣的滋补药膳之一,隔三差五便要炖一次,炖制倒也不难,猪舌切片,加胡萝卜、莲子、芡实、蜜枣一同煲两个时辰即可。 姚佳欣想着这猪舌虽然是荤菜,但并不油腻,四爷陛下应该不会讨厌。 很快,两盅萝卜莲子猪舌汤便被端了上来,冒着热气,鲜美四溢,汤汁呈现淡金色,油花早已被撇去,撒上了嫩绿的葱花,端的是色香味俱全。 姚佳欣笑眯眯先舀了一勺汤,吹了吹热气,送到口中。 旋即眼前一亮,不错,炖得很是入味! 又舀了一块胡萝卜送入口中,因炖了两个时辰之久,这胡萝卜可谓是入口即化,满是清香。 厨子的手艺又精进了啊。 看着姚佳欣这幅美滋滋的样子,胤禛忍俊不禁,不过就是一碗味道还算不错的补汤罢了,便开心成这般样子!恬儿真是容易满足。 正享用着美食,却见弘小旭揉着眼睛,小鼻子哼哧着从内室走了出来。 这会子是弘小旭午睡的时间,然而这小子却被美食的气味给生生勾醒了! “额娘~我也要吃!”弘小旭的狗鼻子很快找到了美食的源头,扑棱着扑在了姚佳欣的大腿上。 真是个吃货! 姚佳欣无奈,便吩咐浓云:“去给六阿哥盛一碗。” 浓云露出尴尬的神色,她弱弱道:“娘娘,已经没了……”——那炖汤的紫砂煲,舀出来也就两碗的分量。从前都是娘娘的六阿哥一起享用,但今天……给了万岁爷,就没有六阿哥的份儿了。 姚佳欣尴尬了,看样子以后得让小厨房换个大点儿的紫砂煲了。 一听没了,弘小旭瞬间嘴巴撅得老高,一双大眼睛里也开始有了水意。 姚佳欣瞅瞅自己碗里,连忙道:“来来来,我这还有一块萝卜,给你吃吧!” 看着那块小的可怜的胡萝卜,弘小旭嘴巴撅得更高了,眼里的泪水开始打转儿。 这时候,胤禛咳嗽了两声,“好了!不就是一碗汤么!朕这碗给你!”——胤禛这碗汤被尝菜太监用了一口,他也才用了两口,仍有八分满。 弘小旭立刻破涕为笑,转头扑在了胤禛的大腿上,“汗阿玛最好了!我最喜欢汗阿玛了!” 姚佳欣黑线滚滚,这兔崽子!前几天还说我最好、最喜欢的是老娘我! 你丫的见异思迁的速度也忒快了点吧?! 胤禛直接把弘旭一把给抱了起来,搁在自己腿上。弘小旭忙不迭拿起小勺,舀着他汗阿玛碗里的美食,大口开始,吸溜吸溜。 看得姚佳欣都要流口水了。 胤禛眼中带着宠溺,抚摸着儿子的小脑袋,“慢点吃,又没人跟你抢。” 弘小旭胖脸上满是严肃认真:“可是——额娘说不准会抢哟。” 姚佳欣:老娘才不至于那么没出息!! 姚佳欣几乎炸毛,她磨了磨牙齿:“吃饭都堵不上你的嘴!”——这个小混球,真是越来越不可爱了。 弘小旭嘿嘿笑着,继续大口吃着萝卜莲子猪舌汤。 正文 第四四八章、三年起步啊! 转眼已是阳春三月光景,姚佳欣隐隐感觉,四爷陛下对她的眷顾愈发浓厚。 因生完双生子之后,身子一直虚亏,四爷陛下甚少叫她侍寝,但依然时常来碧桐书院留宿,每次留宿,不管是否真的侍寝,都是记档的。这也是为全了她这个贵妃的颜面。 除此之外,各地进献的贡品,四爷陛下都会亲自吩咐挑着最好的送去太后的澹泊宁静殿和姚佳欣的碧桐书院,然后剩下的才会分配给其他嫔妃、皇子、公主,赏赐一下宗室近支等等。甚至送去镂月开云殿的东西,都是姚佳欣和太后挑剩的——幸好皇后不晓得这点,否则气得要更加病重了。 皇后的被禁足以后,这小日子过得不要太美妙哦。 没了皇后闹幺蛾子,姚佳欣便是整个后宫的实际掌权人。——虽说大部分的庶务,姚佳欣依旧让裕妃和宁妃打理,自己也只是定期让二妃前来汇报宫务而已。 三月底,姚佳欣身边大宫女素雨足龄退役,姜佳氏那边也已经择了黄道吉日,预备着迎娶素雨进门。 为此姚佳欣特特备了一份丰厚的添妆,其他宫女们都羡慕坏了呢。 素雨走后,姚佳欣还真有些不习惯。这丫头虽然也有许多不足之处,早先嘴碎惹过四爷陛下不快,但却是最忠心的。 走了最忠心的大宫女,姚佳欣只得在二等宫女里提拔了浓云和玉露升为一等。 浓云虽曾犯过大纰漏,但历练多年,也算是沉稳多了,再加上这份难得的忠心,姚佳欣终究还是叫她恢复了一等。其余几个玉辈里,姚佳欣犹豫了几日,最终选择了能识文断字、且年纪最大的玉露。 至于二等宫女,除了原本的玉缀、玉扇,又新添了初霜、晚霞姊妹俩,以及铃玉、冰玉、虹玉、福娘,共计八人。 其中以福娘的年纪最小,因长了一张圆嘟嘟的婴儿肥脸,很是可人也很有福相,因此被姚佳欣赐名“福娘”。 这一日午后,姚佳欣才刚睡醒,浓云便快步进来禀报:“娘娘,明海贝子府出事了。” 姚佳欣一个激灵,困意全消。按理说,她与六娘乐筠并无太深的情分,只是这丫头……总是傻乎乎的样子,叫人忍不住心疼几分。 其实,一个人能够让人心疼,也是一种本事。 如今心疼姚乐筠的,可不只有四娘乐颐和姚佳欣这个贵妃娘娘,还有贝子明海。 “有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您要听哪个?”浓云眨着眼睛道。 姚佳欣:……浓云这丫头,骨子里还是俏皮的。 “别废话!”姚佳欣一点不配和浓云的说笑。 浓云怏怏然,只得回禀道:“贝子府的太福晋又病了。” 姚佳欣蹙眉:“这可不是什么好消息。”——着太福晋一病,六娘又得衣不解带侍疾。 浓云笑容如拨开云雾见青天,笑呵呵道:“所以这是坏消息啊。” 姚佳欣无语,狠狠戳了戳浓云眉心,“那好消息呢?” 浓云笑着屈膝一礼,“奴才恭喜娘娘,贝子福晋有喜了!” 姚佳欣听到这话,整个人都要石化了! 浓云兀自笑嘻嘻道:“贝子福晋是给太福晋侍疾的时候突然晕倒了,然后请了大夫过府诊脉,便诊出已有两个多月的身子了。” 姚佳欣一张脸仍然处于石化状态:六娘才十五岁啊啊啊啊! 妈的,这时候怀孕,那小身子骨禁得起吗? 唉,这特么就是夫妻感情好的坏处了! 浓云笑着打量着自己娘娘那古怪的脸色,道:“娘娘莫不是高兴坏了?” 姚佳欣使劲掐了掐自己的僵硬的老脸,“这叫什么事儿啊……”造孽啊,十五岁当娘,搁在现代,三年起步啊有木有! 浓云愣了愣,揣摩了一下娘娘的意思,才道:“娘娘别生气,贝子福晋虽然累晕过去。倒是贝子爷已经从咸安宫官学休学回家,侍奉太福晋了。贝子福晋可以好好养胎了。” 姚佳欣叹了口气,“你去库房挑些孕中滋补的东西,叫王以诚安排人送去贝子府吧。” “是,娘娘!” 不管怎么说,既然怀上了,就得好好将养着。 但愿母子平安吧。 六娘有喜之际,姚佳欣的娘家也传来了添丁之喜,文砺媳妇完颜积秀足月临盆,诞下了一个健康的男孩。继母小姜佳氏欢喜得不得了,还特特递了牌子入宫,亲口报喜。 “积秀可真是个有福气的,她进门没多久,沈氏便生了个男孩,家中一应内外事务也打理得井井有条。娶到这样的媳妇,真是砺哥儿八辈子修来的福气!”小姜佳氏笑得何不笼嘴,“真是多亏娘娘好眼光,给砺哥儿挑了这么好的妻子。” 姚佳欣一怔:“如今家中庶务,是完颜氏在打理?” “是啊!”小姜佳氏点头,“不过如今她在坐月子,家中事务老身暂且打理一段日子,等她养好了身子再……” 姚佳欣蹙眉:“沈氏才是咱们姚家的长房媳妇,是宗妇!”——明明有宗妇,怎么能叫二房太太打理家务? 小姜佳氏脸色微囧,旋即道:“沈氏到底是汉军旗小门户之女,有些场面,到底不及完颜氏能撑场面。何况沈氏产后,身子一直不大好,还是完颜氏身子健康,处事也周全。” 姚佳欣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 小姜佳氏笑了笑,“娘娘,家里这些事儿,您就别操心了。这家务大权,也是沈氏自己愿意交出来的,并非老身屈了她。” 姚佳欣:这年头婆婆就是天,婆婆让你交权,你还敢不交? 姚佳欣叹了口气,她到底是出嫁的姑奶奶,何况小姜佳氏也有说得过去的理由搪塞,他也不好强行插手娘家事物。再则,完颜家的格格也的确出众。 “罢了,只是太夫人也得一碗水端平才是。”姚佳欣淡淡提醒小姜佳氏。 小姜佳氏笑着说:“都是老身嫡亲的媳妇,老身不会厚此薄彼的。沈氏产后体弱,诚哥儿还是老身带在身边亲自抚养着呢。” 把人家孩子给抱走,居然成了恩典了?姚佳欣无语,可在古代,还真就是这么个规则。 大弟弟文琢忙于衙门的里的差事,并非好色之徒,这小姜佳氏虽给文琢先后纳了两房妾,但很少去妾侍房中。膝下二子一女,长子景训、次子景诚、长女丹姐儿都是沈氏所出。 若说有什么不顺遂的地方,便是少不得要受婆婆的气。比起六娘受得那些折腾,其实这算是轻的了。 姚佳欣叹了口气,“对了,六娘现下如何了?可坐稳胎了?” 提到六娘乐筠,小姜佳氏脸色便有些不快,她敷衍地道:“已经好多了,娘娘不必担心。” 姚佳欣看出小姜佳氏的敷衍,便不再多问,叫浓云取了些上好的料子,赏赐给新生的小侄儿景谊,便让小姜佳氏退下了。 正文 第四四九章、蠢妃撕逼 姚家的添丁之喜,让尚在养胎的六娘乐筠心情好转许多。又想着贝子爷最近衣不解带侍奉太福晋,每日亲尝汤药,也很是辛苦,便亲自将一盏燕窝送去书房。 因早先被贝子明海许了可以不必通传、随意进出书房。六娘便推了房门,亲手端着燕窝走了进来,结果竟瞧见明海正伏在案上,对着痰盂,大口呕吐着。 六娘见状,赶忙搁下燕窝,快步上前,轻轻拍打着明海的后背,“爷这是怎么了?肠胃不舒服吗?” 明海一脸愕然地看着自己的小福晋,“筠儿?你、你不是在养胎吗?怎么到这边来了?”说着,便拉着六娘,将她摁在临窗的罗汉榻上坐下。 六娘从袖中取出锦帕,为明海擦了擦嘴角,“我这几日身子好了些,想着你伺候太福晋辛苦,所以叫人炖了一盏燕窝。” 明海虽年长他的小福晋些,却也不过才十七岁,眉宇间少年稚气未退。他剑眉一簇,“不是让你好好养胎,哪儿别去么!” 六娘低下头,像个做错事的孩子,绞着衣襟,讷讷不言。 明海叹了口气,“我不是怪的意思,我是关心你。” 六娘点了点头,“爷还没回答妾身呢,您……是吃坏了东西吗?”——那呕吐物中,似乎有药味,但并不浓。闻着倒是像太福晋正在吃的药。 明海眼神躲闪,“太福晋的药太苦了,我尝了一口,肚子里便有些不适。大约是和早膳吃食相冲了,不打紧。这会子已经无碍了。” 六娘“哦”了一声,她是知道的,太福晋就是这般挑剔,汤药务必要旁人尝过,才肯入口。也不知在是防备谁。没想到爷侍疾,也是如此。 “别多想,你只管好好养胎便是。”明海忙道。 送走了自己的小福晋,明海眼眸中有些晦暗。一个腰身伛偻的老太监跑了进来,“贝子爷,太福晋醒了,又是摔碗又是砸碟,嚷嚷着要传太医。” 明海脸色一沉,“那就去请个太医,走个过场!” 老太监叹了口气,“您可得爱惜自己的身子才是,那药……” 明海摆了摆手:“不妨事,我都吐出来了。” 老太监仍旧叹气不止:“其实,您何必如此心急呢?” 明海的脸色更加阴沉,“哪怕是为了我这个无辜的孩儿,我也不能再忍下去了。”——先前因为筠儿为太福晋亲尝汤药侍奉,未免误伤,他不得不暂缓手脚,太福晋这才痊愈。可没想到—— 明海咬牙切齿,没想到,太福晋连筠儿腹中的孩子都不放过!这个老毒妇,当年害死了他的亲额娘,如何又害了他未出生的孩子!这叫他如何还能再忍下去? 老太监点了点头:“那福晋那里,还有继续瞒着?” 明海叹了口气:“先瞒着吧,等太福晋的事情了了,我再慢慢跟她说。” “也只得如此了。” 六娘回到自己的院子,推说要休息,便遣退了左右。她一个人怔怔躺在柔软的高床上,抚摸着有些发坠发寒的小腹,隐隐有些不妙的猜测。 ———— 碧桐书院。 姚佳欣身着金黄吉服,端坐宝座之上,看着底下的众嫔妃,一时有些无言。 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四妃领头,每五日来碧桐书院请一次安。而且宁妃每次都会带赏汪贵人、海贵人以及住在五福堂的郭贵人,裕妃则带自己宫里的云贵人,懋妃带上那贵人。 最后是敦嫔年氏,也默默加入了请安队伍。 如此一来,贵人以上嫔妃便全乎了。 姚佳欣揉了揉眉心,忙叫免礼赐座,并上了好茶。 于是今日的唠嗑就此开始了。 自打正式行了册封礼后,这座次便不用争了,宁妃既是四妃之首,自然当仁不让坐在了姚佳欣坐下左侧第一张席位,右侧第一则是裕妃耿氏,然后才是懋妃和齐妃。再次便是敦嫔和几个贵人了。 如今姚佳欣的正殿中一溜燕翅左右各摆了八张椅子,足够让请安的所有嫔妃都有座位。 四妃、一嫔、五贵人,才十个人,座位绰绰有余。 宁妃率先开口,先禀报了一下最近宫中事物,裕妃从旁补充。 姚佳欣点着头,略嘱咐了几句便罢了。 然后齐妃笑呵呵开口:“哎呀,宁妃妹妹和裕妃妹妹如今可真是大忙人了,不似姐姐成天闲得慌。” 姚佳欣腹诽:齐妃的确一副闲得蛋疼的德性。 宁妃笑着说:“赶明三福晋给齐妃姐姐生个大胖孙子,就有忙活的了。” 提到孙子,齐妃有些忧伤,“成婚都一年了,还没动静呢!” 姚佳欣笑着说:“三阿哥和三福晋都还小,这种事情急不来的。”——何况三阿哥弘昀自幼体弱,这子嗣上……也得看些缘分了。 齐妃露出嫌弃的神色,“这索绰罗氏瞧着还算端庄,但瞧那身段,不像个好生养的。” 姚佳欣:这个问题应该不是出在三福晋身上吧?而且你一当婆婆的,品评儿媳妇的身段,不太好吧? 懋妃突然哼了一声,“齐妃妹妹这是对皇上指的三福晋不满意喽?!” 齐妃老脸阴沉,“懋妃!你少在那儿拉大旗扯虎皮!就算是皇上的赐婚,难不成我这个做长辈的,竟还说不得半句了?!天底下没这样的道理!” 齐妃一番夹枪带棒,叫懋妃老脸很是不快。 齐妃又冷笑道:“本宫差点忘了,懋妃你没儿子,自然不懂这些!” 一句“没儿子”可真真是戳痛了懋妃心头痛楚,“齐妃,你——” 丫的,这俩蠢货又撕逼上了。 “好了!都给本宫闭嘴!”姚佳欣脑仁疼,直接一拍宝座的扶手,怒喝一声。 她这个贵妃还是很有威慑力的,一时间齐妃懋妃只得怏怏闭嘴。 姚佳欣重重吐出一口气,“要是没什么事儿,就都退下吧!” 姚佳欣这话不过就是个场面话,没想到,坐在四妃之次的敦嫔年氏突然站了起来,年氏屈膝一礼,小心翼翼道:“娘娘,嫔妾有个请求。” 姚佳欣瞥了年氏一眼,这年氏来碧桐书院请安,素来都是安安静静充当背景板的,没想到今天突然吭声了。 “什么请求?”姚佳欣问。 年氏鼓起勇气道:“嫔妾入宫也快两年了,着实有些想念家人,娘娘可否允许嫔妾的额娘入宫相见?” 正文 第四五零章、贝子府噩耗 年氏鼓起勇气道:“嫔妾入宫也快两年了,着实有些想念家人,娘娘可否允许嫔妾的额娘入宫相见?” 姚佳欣眼睑一垂,兀自拨弄着手上金灿灿的护甲。 见贵妃不言语,年氏那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气险些泄了,她屈了屈膝盖,“嫔妾的阿玛病了,嫔妾实在很担心,所以想见见额娘,好生问问。还望贵妃娘娘恩准。” 年遐龄病了?话说,小年糕的爹年岁的确相当不小了啊。 这时候,宁妃摇曳着手中的苏绣牡丹团扇,幽幽道:“本宫听说,是自打年羹尧便被贬为凤阳知府之后,年老大人的身子骨就不太好了。”——宁妃虽对着年羹尧颇有不屑,但称呼其父还是尊称了一声“年老大人”。 毕竟年遐龄位极封疆大吏,门人故旧满天下,乃三朝老臣,官声亦是极好。 年氏不禁眼圈一红,“阿玛上了年纪,身子一直不太好。因二哥的变故,着实气坏了身子。” 宁妃忍不住哼了一声,“家有不孝子,令尊的确很不容易啊!” 面对宁妃的嘲讽,年氏俏脸涨红,却不敢顶嘴。年氏再度看向端坐上头的贵妃姚佳氏,再一次恳求道:“还望娘娘准许嫔妾额娘入宫一见。” 姚佳欣幽幽道:“此事本宫若是不准,你怕是要背后说本宫不近人情。” 听了这话,年氏惶恐地低下头:“嫔妾不敢!” 姚佳欣摆了摆手:“许你母亲入宫,自然没什么不可以。只不过,凡事总得有个度,你日后可别隔三差五便想娘啊!”——姚佳氏别有深意地看了小年糕一眼。 年氏俏生生的脸蛋更加紫涨,“嫔妾既入了宫,岂敢动不动就要求见母家亲眷?只是这回,阿玛实在病得不轻……” “好了!”姚佳欣打断了年氏的话,“都许你见了,还这么多废话作甚?”——父亲既然病了,就更应该让母亲好生留在家中照应。这年氏想见其母,肯定不是因为年遐龄,定是别的所图。 以年氏如今的处境,所图的无非就是那几样了:位份、恩宠……以及子嗣。 上有四妃满员,位份是短时间内是没辙的,恩宠上……更是没法让娘家人帮忙的。所以年氏想让母族帮忙的,应该十有八九是求子。 这小年糕入宫,也有两年了。眼瞧着汪贵人诞下七阿哥,眼瞧着她诞下双生子,而年氏一直没有身孕。 宫里的女人,没有孩子,就等于没有未来。 年氏会心急,也是理所当然的。 姚佳欣微笑着说:“如今天气炎热,你们也得仔细防暑。各宫的冰例可还够用?” 她不过就是随后的寒暄,四妃自然也都配和地点头,感谢贵妃的关心。 众人散了之后,姚佳欣正想着回屋补个回笼觉,却见浓云脸色发白走了进来,“娘娘,贝子府传来噩耗——福晋小产了。” 听到“小产”二字,姚佳欣当场就傻住了,甚至有些怀疑自己出现的幻听,“什么?” 浓云咬了咬洁白的牙齿,“据说是贝子爷的一个侍妾嫉妒福晋有喜,竟趁着太福晋病重,府上乱糟糟的,便趁机将福晋推倒。福晋月份尚浅,胎像又不稳,当场便见了红,孩子没能保住。” 姚佳欣深吸一口气,只觉得额头沉痛,她若记得没错,贝子明海的侍妾……就是太福晋所赐之人。 姚佳欣咬牙切齿:“这个侍妾,如何处置的?” 浓云道:“贝子爷大怒,直接便叫人乱棍打死了!太福晋听闻此讯,已经伤心悲痛晕厥过去了。今儿一大早,贝子府就派入宫来请太医了。” 太福晋悲痛晕厥?只怕是为那个侍妾的死而悲痛吧?姚佳欣冷哼! 不过明海还算是做了点人事儿,没因为畏惧太福晋,而轻纵侍妾。 只是,罪魁祸首却还活着呢。 六娘才十五岁,刚刚怀揣着降为人母的喜悦,便生生被剥夺了这个孩子。 姚佳欣一时间心头闷得厉害,她倒坐在贵妃榻上,“真是造孽!” 十五岁的女孩子,又是怀孕又是小产的! 这身子骨怎么承受得住啊! 姚佳欣不由分说,连忙派遣了一个擅长妇产千金一课的太医前去贝子府为六娘瞧病,小小年纪,可千万不能落下病根啊。 傍晚的时候,太医来到碧桐书院复命,“启禀贵妃娘娘,贝子福晋她……落下的是个死胎。” “什么?!”姚佳欣愕然了,六娘肚子里的孩子怎么会成了死胎?是因为年纪太小,还是因为早先晕倒伤了胎?或者是……被什么人动了手脚? 姚佳欣心中百转千回。 太医压低声音道:“其实死胎早早落下也好,否则时日久了,才真的是要伤了福晋的身子。请贵妃娘娘放心,福晋还年轻,以后还能再有身孕的。” 听了这话,姚佳欣稍稍安心了几分,但还是忍不住问:“那到底是何缘故导致胎死腹中?” “这……”太医有些犹豫的样子,“微臣也不敢下断言,想是先前保养不利,误服伤胎之所致吧。” 伤胎之物??看样子六娘这一胎果然是被人生生算计没的! 姚佳欣心口掀起一团怒火,“府上的太福晋身子如何了?” 太医忙回答道:“微臣已经劝慰过贝子爷节哀顺变了。” 姚佳欣一怔,这是活不了几日的意思? 姚佳欣眯了眯眼,这位太福晋身子其实没有太大病灶,也就是年老体弱,怎的这回却是不成了? 看样子这个贝子府,比她想象中更复杂啊。 不过贝子府既然能干净料理,也省得她动手了。 这个明海,年纪不大,下手倒是很利落嘛。 过了没几日,贝子府传来了丧讯——太福晋瓜尔佳氏于深夜病逝,贝子与福晋小夫妻俩才成婚不过半年,便要守孝三年。为了专心守孝,贝子逐了所有侍妾、通房,还请了观音寺的僧人前去诵经超度七七四十九日,人皆称贝子明海孝顺。 就在这样的日子里,年家老夫人也被安排进了园子,来到了敦嫔年氏所住的漪兰殿。 正文 第四五一章、年氏求子 漪兰殿宽敞华美,年老夫人看着这座属于自己女儿的殿宇,心下稍觉安慰。 儿子被贬,丈夫病倒,年老夫人早已不复先前风韵犹存的模样,脸上横生了许多皱纹与斑驳,瞧着可真真是一位“老夫人”了。 这年老夫人穿着一品诰命的服制,紧紧握着年氏那戴满了华美护甲的手,眼里含泪,“瞧着你过得还不错,为娘就放心了。” 年氏不由苦笑,“我这样还算是‘不错’?” 年老夫人叹着气道:“思窈,凭你的容貌才学,原不止这点恩宠才对。只是——好歹总算封了嫔,做了娘娘,总比你二哥日子过得强些。” 提到二哥,年氏叹了口气,“二哥这是何苦闹这一出?皇后又不是什么贤良人!”一想到暮云纵火,栽赃到自己头上,年氏便恼恨至极!虽说皇上没有疑心她,也赐死了暮云,但对她是愈发冷淡的了。尤其是贵妃产后,皇上更多的心思都放在贵妃身上,对她的召幸也一个月也不过一两回而已。 长此以往,她怕是要失宠了! “我虽也算是个娘娘,但上有四妃和贵妃,我算得了什么?”年氏眼圈红了,声音也有些哽咽。 年老夫人叹着气道:“这位份哪里能升得那么快?” 年氏不禁腹诽:那姚佳氏从贵人到贵妃,才花了三年时间!升得何其之快? 年氏幽幽叹了口气,她也明白自己这辈子都是难以望其项背了,“额娘,皇上召幸的嫔妃的次数是愈发少了。这么下去,我不知何时才能怀上龙胎。” 年老夫人忙笑着宽慰:“你才十六岁,还年轻呢,以后总能怀上的。” 年氏心下烦躁,“就算我年轻的日子还长远,可皇上已经不年轻了!再过些年,只怕是更加——” “快住口!!”年氏这番话可把年老夫人给吓了够呛,“皇上春秋鼎盛、年富力强!娘娘可不能胡说八道!” 年老夫人飞快瞅了一眼四周,幸好她们娘俩叙家常,早已把宫人全都屏退了。 年氏掩了掩嘴唇,也晓得自己刚才的话有些失当,“额娘,我就是想早点有个一儿半女。” 年老夫人道:“生儿育女这种事儿,要紧的是女人年轻。你阿玛当年可都年逾五十,我不还是照样生了你?” 听了这话,年氏稍稍安心了些,但还是忍不住道:“额娘可否想法设法帮我从外头弄些助孕的好药?” 年老夫人一愣:“宫里什么好药没有?”刚问出这话,年老夫人脸色一变,“你该不会是想服用那些强行助孕的禁药吧?!” 年氏立刻嗔了年老夫人一眼:“额娘,女儿还没那么糊涂,岂会拿自己的身子开玩笑?何况禁药乃是宫中所忌!” 年老夫人这才松了一口气,“你是对宫里太医不放心?” 年氏幽幽道:“虽说一直都吃着补药,身子倒是见好了些,可却一直没有喜讯。” 年老夫人点了点头,“外头倒是也有不少好大夫,我回头便帮你弄个好药来。” 年氏眉头舒展,这才道:“额娘,阿玛的身子如何了?” 提到年遐龄,年老夫人一脸愁苦,“因你二哥背着你阿玛动用了史贻直,还害得史大人致仕,你阿玛着实气坏了。你二哥被贬之前,还被你阿玛动了家法!差点没给打断腿!” 说到此处,年老夫人潸然泪下。 年氏听得心头一揪,“二哥可还好?” 年老夫人泪水滚滚,“好在你二哥自幼习武,身强体健,饶是如此,也是养了好几个月才能下床。我实在是后悔,当初不该由着你二哥备着你阿玛做那些事!都是额娘不好!” 年氏忙为年老夫人擦着泪水,“事情都过去了,额娘也别太伤心了。” 年老夫人仍旧啜泣着:“为此,你阿玛连我都迁怒了。如今家中一应事务都交给了你大嫂掌管!我是半点也插手不得了!” 年氏叹息着说:“大嫂是宗妇,家中庶务交给她也没什么不应该。额娘只管好生照顾阿玛便是。” 好生安慰了年老夫人一通,年氏这才着人将年老夫人送出宫。 临走前,年老夫人还给女儿留下了五千两的银票,嘱咐年氏不必省着,若是缺了银子,只管跟家里说。 年氏命菊簪将银票好生锁在柜中,喃喃道:“大哥虽然待我不冷不淡的,但是这银钱上倒是不曾吝啬。” 菊簪笑着说:“那到底是娘娘的亲哥哥,岂会不心疼娘娘?” 年氏的俏丽无暇的脸蛋上露出微笑,“是啊,大哥也是我亲哥哥。”——二哥被贬,前途尽毁,阿玛年事已高,她能依靠的也就只有大哥年希尧了。 说着,年氏想起了她额娘那哭哭啼啼的样子,摇头道:“额娘都这把年纪了,还这么爱哭。” 菊簪低下头不言语,娘娘您不也动不动伤春悲秋的吗?看样子是随了这年老夫人了。 “拿琴来,我想弹一曲。”年氏颇有兴致地吩咐道。 年氏的琴是从家中带进宫的一架上好的伏羲琴,乃前朝名家所制,音色明朗,十分难得。 为了弹好琴曲,年氏还特特更衣沐浴,并叫人焚了一炉上好的香,并走出殿门,在殿外的宽敞的庭院中,在那株合欢树下,开始拨弄琴弦。 顿时,只闻琴声淙淙泠泠,宛若漱石枕流。 也是巧,此刻胤禛正坐在龙舆上,打算前去清澜殿看望一下宁妃和弘旬,少不得路过敦嫔的漪兰殿,结果便听到这清泠的琴声。 胤禛心道,年氏的琴艺倒是精进了不少。 “落轿!”胤禛忽然吩咐道。 龙舆稳稳落地,大总管张起麟笑呵呵道:“万岁爷,那奴才先进去通禀?” 胤禛摆了摆手,“不必了。”便径直往漪兰殿的宫门而去。 张大总管见状,急忙照顾一干太监、宫女跟上万岁爷的脚步。 年氏一曲刚刚弹罢,结果宫女奉上的茶水,正要润润喉,结果便瞧见皇上已然大步走来! 年氏先是一惊,然后心下怦然欢喜,连忙搁下茶盏,上前迎接圣驾。 “不知皇上驾临,嫔妾有失远迎了!”年氏脸蛋绯红,新潮澎湃。 胤禛瞥了年氏一眼,“你方才弹得是……石上流泉?” 年氏娇滴滴点头,“皇上好耳力。” 胤禛淡淡道:“弹得还不错。”——年氏的琴曲进益,有些超乎他的想象。 年氏脸蛋更红了,“皇上若不嫌弃,嫔妾再给您弹一遍吧。” 年氏忙不迭开始弹奏第二遍《石上流泉》,只是这次心情过于雀跃,弹奏得有些轻快,又满是情愫脉脉,没了那清泠之感。让胤禛很是不满意。 弹奏之后,年氏娇羞地道:“天气炎热,皇上还是进殿中喝杯茶、消消暑吧。” 胤禛摆了摆手,“你自己回去喝茶消暑吧,朕还要去看望宁妃和七阿哥,便不久留了。” 年氏只得悻悻然恭送了御驾,七阿哥……宫里的女人,没有孩子就是不成啊。 正文 第四五二章、话痨和哑巴(上) 碧桐书院。 姚佳欣正画着一幅竹石图,竹叶浓淡错落,竹竿纤细挺拔,瞧着倒也似模似样。她笑着点了点头,露出满意之色。 浓云笑着说:“娘娘这幅竹子画得极好,干脆裱起来吧?” 姚佳欣黑线,裱起来让四爷陛下瞅见,还不嘲笑死老娘?在书画方面,四爷陛下真真是布吝毒舌。 便淡淡吩咐:“收起来,不许在人前拿出来!” “是,娘娘。”浓云有些悻悻然。 弘小星和弘小昴已经满周岁了,弘小旭每天大部分时间都会泡在偏殿陪弟弟玩。 弘小旭现在最喜欢玩陀螺,抽鞭子那叫一个溜,小陀螺滴溜溜转圈,弘小星站在一旁拍着小手叫好。 “哥哥、棒棒!嘎嘎嘎啊哟~快呀!哈哈哈!”才刚满的周岁的孩子,发音还很匮乏,但弘小旭一张小嘴还是能叭叭叭说个不停,里头还夹杂着各色不明意味的音节。 相比之下弘小昴就…… 弘小昴懒懒地歪在保姆嬷嬷怀中,耷拉着眼皮,一幅刚睡醒的模样。事实上哥仨已经在殿外的廊下玩了小半个时辰了。 基本上就是弘小旭玩,弘小星在旁叭叭叭鼓舞之,弘小昴负责当吃瓜群众。 “啊呀呀呀呀呀!哇哦哇!” 看别人抽陀螺还能这么带劲的,估摸着也就只有弘小星了。 而弘小旭在弟弟的“鼓舞”之下,也是越抽越带劲,小陀螺不知疲倦地呼呼转动。弘小旭的脑门子满是汗水。 姚佳欣都有些看不过眼了,“大热的天儿,仔细别中了暑。” “额娘?”看到姚佳欣,弘小旭立刻丢下了小鞭子,不管那陀螺了,乳燕投怀般扑在了姚佳欣的大腿上,“额娘,小星星好喜欢陀螺!” 姚佳欣:弘小星什么都喜欢,你啥都不做,他也能啊啊哦哦叫上半天。 “额啊娘!”只见胖胖一团的弘小星也踉踉跄跄扑了上来,抱住了姚佳欣另一只腿,“咯咯!玩哦!娘哟!一起!” 姚佳欣无语:玩你妹的! 揉了揉弘小星那张兴奋地流着哈喇子的脸,“你什么时候能消停点?” “嘻嘻!玩!一起玩!噢哟~”弘小星小嘴叭叭叭不停。 姚佳欣:真亏得弘小旭受得了。 抱着弘小昴的保姆嬷嬷也忙上前屈膝,“九阿哥给娘娘请安了。” 看着弘小昴那张日常状态的困倦小脸,姚佳欣笑着戳了戳,“醒醒啦!太阳晒屁屁啦!” “晒屁屁!晒屁屁!”弘小星拍着肉肉呼呼小手,嘎嘎嘎地笑起来,“弟弟!懒虫!晒屁屁!晒屁屁!哈哈哈哈哈!” 姚佳欣:复读机啊你! 姚佳欣立刻吩咐浓云去小厨房端几盘柔软的点心,并一盘去籽儿的西瓜,要切成小块的。 大热天儿,弘小星叽里呱啦说那么多话,喉咙怕是得冒烟儿了吧? 别看弘小星还不会用筷子,甚至勺子都拿不稳,但是用牙签扎西瓜,却已经十分熟练。小块的嫣红西瓜瓤,飞快地送进小嘴里,巴滋巴滋吃得那叫一个甜! 弘小星吃东西的时候,是唯一能让姚佳欣耳根子清静的时候。 弘小昴一直都是个安静如鸡仔的乖宝宝,姚佳欣将她抱在自己腿上,拿了一块翠玉豆糕递给他,弘小昴用一双白嫩的小手捧着、粉嫩的小嘴小口咬着,娴静得像个小公主。 “就属你最乖了。”姚佳欣忍不住摸了摸弘小昴白净的小脸蛋。 弘小昴歪了歪头,一双略显慵懒的澄澈眼眸定定看了她片刻,便继续吃着翠玉豆糕。 “诶!那个是绿豆糕,要慢点吃啊!”姚佳欣瞧见弘小星抓了一块蔓越莓绿豆糕,急忙提醒他。 桌上的几样小点心都是松软小巧的,尤其那道绿豆糕,是用梅花形状模具制作出来的,小巧的一朵朵摆在藕粉地儿的珐琅折枝盘中,绿豆糕中加了嫣红的蔓越莓,又好看又酸甜可口。孩子们都很喜欢。 只可惜姚佳欣喊得晚了,弘小旭将那枚梅花形的绿豆糕一口就塞嘴里了。——幸亏刚才吃了不少西瓜,这才没噎着。 姚佳欣无奈地摇了摇头,连忙叫保姆嬷嬷喂弘小星喝了两口核桃酪压一压。 弘小星嬉皮笑脸,“好次!好次!好好次!嘻嘻!” “来,小九也吃一块。”姚佳欣见怀中的弘小昴手上已经空落落,便也拿了一块绿豆糕给他。 弘小昴眯了眯慵懒的眸子,冲她笑了笑,这才接过点心,慢慢吃着。 只见当哥哥的弘小旭拿起一块杏仁饼递给弟弟弘小星,“这个也好吃!尝尝!” 姚佳欣忙道:“那个太硬了,弘星牙齿还没长全,吃不了。” 弘小旭一愣,怏怏“嗯”了一声,便送到自己嘴边,咔吧咬碎。 正领着孩子们一起吃点心喝酪子,王以诚在帘子外禀报,“娘娘,皇上驾到!” 若是别的宫,禀报“皇上驾到”,那表示皇上快来了,赶紧出去迎接圣驾吧。在碧桐书院,皇上驾到,那就是真的驾到了。 姚佳欣忙抱着弘小昴下榻,屈膝行礼。 胤禛箭步上前,一把将她扶起,“弘昴虽然不及弘星重,但也蛮沉,别累着自己,让保姆抱着。” “稍微抱一会儿没事儿的。”姚佳欣嘴上虽这么说,但瞧见保姆嬷嬷过来接,还是把弘小昴递了过去。 “汗阿玛万福金安!”弘小旭奶声奶气的声音响起,他牵着弟弟弘小星一起打千儿行礼。但这个礼数对于才刚满周岁的弘小星还是难了点,弘小星直接一个肉球趴在地毯上了。 姚佳欣忍不住“噗嗤”笑了。 胤禛也险些憋不住笑意,却还得装出严父的样子,抬了抬手,“起来吧。” 弘小旭倒是个好哥哥,自己站起来之余,还不忘一把将瘫在地上的肉球弘小星给拎了起来。 弘小星拍了拍自己身上的灰尘,便肉滚滚扑向四爷陛下,抱着四爷陛下的小腿,宛若一只树袋熊。 胤禛只觉得腿上一沉,低头瞧见他的八阿哥仰着一张满是点心渣滓的大胖脸,呲牙咧嘴笑得开心极了。 胤禛一只手就把这只体重已经超过二十斤的儿子给提溜起来,“嗯!不错,又重了些!” 姚佳欣捂嘴笑了,“弘星这张嘴啊,整天就没有闲着时候。”——不是吃吃吃,就是叭叭叭。 相比之下,弘小昴就像个小哑巴。 正文 第四五三章、话痨和哑巴(下) “嘻嘻!”弘小星被亲爹一把拎起,那叫一个欢快,胖短小腿扑棱着,“阿玛呀!次!次糕糕!好次!嘎嘎嘎~!” 嘎嘎个毛啊,你是鸭子啊! 姚佳欣又黑线了。 胤禛笑着将弘小星搁在自己大腿上,“朕的八阿哥真孝顺!”瞧着这这张胖乎乎笑得呲牙咧嘴的脸,胤禛便倍觉欢喜,忍不住挠了挠儿子的双层下巴。 “咯咯咯!!”弘小星笑得浑身颤抖,那一身肥肉都跟着颤抖了起来。 胤禛“哈哈”笑了,“弘星真是又活泼又讨喜!” 胤禛忍不住瞅了瞅在保姆嬷嬷怀里九阿哥,蹙了蹙眉毛,“弘昴还是这般安静,倒不像个阿哥了。” 姚佳欣笑着说:“安安静静不挺好吗?”有个弘小星这个话痨儿子,她便觉得安静如鸡的弘小昴真是太乖巧了。 “嘎嘎!”能发出这样的声音的就只有小八弘小星了,弘小星把四爷陛下的大腿当场了蹦床玩,蹬着腿儿,蹦跶又蹦跶! 想想吧,二十多斤的重量,在你腿上的蹦跶。 连四爷陛下这身强体壮的都觉得大腿有点疼了。 “力气倒是不小。”低声咕哝了一句,便将弘星搁在了一旁的条褥上,让他在褥子上蹦跶去吧。 临床的这个罗汉榻格外宽敞,上头铺着厚厚的条褥,是弘小星最喜欢玩具了,他扶着炕几,在条褥上蹦蹦跳跳,快得像一只肥兔子。一边跳,一边发出鸭子般的嘎嘎笑声。 胤禛揉了揉眉心,“好像有点活泼过头了。” 姚佳欣笑了:你才发现啊! 姚佳欣都有点担心,这个儿子是不是得了多动症啊。 胤禛招了招手,“九阿哥给朕。” “是!”保姆嬷嬷飞快将九阿哥送上去。 胤禛还是单手拎娃,垫了垫这只娃重量,摇了摇头,“都周岁了,还是这么轻。” 姚佳欣笑着说:“还好啦。”——只不过跟弘小星一比,显得瘦小些,可实际上弘小昴的体重已经在正常范围之内了,也有十八九斤重了呢。 胤禛盯着他的九阿哥瞅了瞅,九阿哥也定定瞅着他。 父子俩目视了不下十秒钟,胤禛忽的把小儿子举高高,他期待着儿子有欢喜的反应。 弘小昴只眨了眨眼睛。 胤禛:…… 姚佳欣看在眼里,差点没笑喷,若换了是弘小星被举高高,早就笑得发出鸭子般的声音了。 姚佳欣没好意思泼凉水,“弘昴大概是困了。” “咳咳!”胤禛掩饰性咳嗽了两声,“朕瞧着也是,一幅困怏怏的模样。” “咳咳!”——这回发出咳嗽的声的不是四爷陛下,而是在一旁玩得欢乐的小八弘小星。 “哈哈!咳咳!咳咳!”弘小星一边笑,一边发出模仿咳嗽的声音。 胤禛老脸一沉,这个混球,实在嘲笑朕不成?! 姚佳欣急忙解释:“那个,弘星最近的确特别喜欢学话、学声音,前儿还跟着瑞雪汪汪叫呢!” 这解释还不如不解释,胤禛老脸更黑,“好的不学!专学坏的!”说着,胤禛怒瞪弘小星:“闭嘴!给朕安静点!” 弘小星正是不知怕的年岁,他歪着脑袋一脸好奇:“汪呜?!”这是瑞雪最常用的卖萌叫声。姚佳欣经常被萌出一脸血,但儿子这么叫…… 胤禛脸黑如锅底。 姚佳欣见状,急忙吩咐乳母:“把八阿哥和九阿哥抱下去哄睡!”——再不去睡觉,好不知道闹出什么声调呢!他这个儿子,很有学习口技的天赋啊! 但很显然,一个阿哥有这种天赋,四爷陛下肯定要气坏了。 双生子被抱了下去,胤禛重重吐出一口气,吩咐道:“以后不许猫儿狗儿啊的接近弘星!” 姚佳欣讷讷应了一声“是”。 胤禛看着坐在小绣墩上,吃着点心的六阿哥弘旭,眉头不禁舒缓了些,“还是弘旭最懂事。” 弘小旭立刻扬起灿烂的笑容卖萌。 姚佳欣忙叫人撤掉了桌上这些甜口点心,换上四爷陛下爱吃的咸点,以小饼干和酥点为主,配一碗解暑的凉茶。 胤禛喝着凉茶,吃了几块咸口点心,心情这才稍微见好了些。 “朕方才去清澜殿看了弘旬,那孩子也有些木讷。”胤禛微微摇头,有些不大满意。 木讷点也比弘小星这种精神过头的好吧? 得亏她不用亲自把屎把尿养娃,否则她肯定会被弘小星折腾死。想到此,姚佳欣决定回头得好好赏赐一下弘小星的乳母和保姆们,照顾这样的娃,真是不容易啊。 姚佳欣笑着说:“夏日里,小孩子当然不爱动弹。” “呵!”胤禛皮笑肉不笑地发出了冷笑,“朕瞧着弘星就挺爱动弹!”——居然都学会狗叫了!还学得挺像呢! 姚佳欣摸了摸自己的鼻子,无话可说。其实弘小星不知会学狗叫呢,喵喵喵叫得也挺像鸳鸯。 她觉得,弘小星如果不是皇子,完全可以去当个口技艺人,绝对饿不死。 姚佳欣讪讪道:“孩子不懂事,臣妾会慢慢教的。” 胤禛忙道:“朕不是责怪你的意思,你自己身子还没养好呢!弘星就算没学好,那也是底下奴才不尽心。” 说句良心话,照顾弘星的乳母保姆们真的已经很尽心了! 胤禛握住了姚佳欣的手,“你生这两个孩子,着实吃了大苦头。”——一想到当初的大出血,胤禛仍然心有余悸。 姚佳欣温婉一笑,“臣妾现在已经好多了。”——她的现在的身子虽不及以前,但已经能稍微抱一会儿孩子了。补药一直吃着,每天散步溜娃锻炼身体,宫务还是大多交给宁妃、裕妃,自己只处理些重大事物,除此之外,整日吃吃喝喝,撸猫撸狗,感觉日子过得像养老一般。 殿外送来缕缕桐花清香,姚佳欣端起姜茶抿了一口,她月事不调,总有血块,黄院判建议她平常多喝点姜茶,而且夏日吃姜对身体又好处。姚佳欣虽不喜欢这个味道,但每天都坚持用一盏。——不过姜茶这东西,信期那几日是不能喝,会导致血量增加。 热乎乎火辣辣的姜茶一碗下肚,姚佳欣头上出了一层细密的汗水。 胤禛则大口吃着冰镇西瓜解暑,姚佳欣看在眼里满是羡慕。对她而言,莫说是冰镇的东西,连凉的东西都不敢多吃。 她这战零点五渣的体质啊,何时能恢复健康? 她也没奢望太健康,能像她上辈子的奶奶那样就心满意足了。 正文 第四五四章、烧烤之夜 四爷陛下走后,姚佳欣就开始琢磨今晚吃什么了。 夏天,吃什么最带劲呢? 烧烤呗! 姚佳欣顿时口水四溢,于是吩咐下去,“今晚本宫要吃烤肉,不是炉子闷烤,要用炭火烤!三分肥羊肉为主,嫩牛肉、五花肉、鸡翅膀也烤些,还有土豆片、香菇和青椒。”——不能光吃肉,还得搭配点素。 “主食嘛,就烙几张葱油饼就成了,再熬上一锅浓浓的羊汤,齐活!”姚佳欣拍着手道。 浓云:她现在总算明白素雨姐姐给小厨房传菜的心情了。 “愣着还干什么!这些可都是得提前腌制的!赶紧叫小厨房预备着啊!”姚佳欣浓云傻愣愣的,不满地加以催促。 “是,奴才这就去!” 烧烤,才是夏夜永远的王道美食啊!只可惜四爷陛下不喜欢油腻,也不喜欢烧烤。 姚佳欣喜滋滋等着夜色降临。 为了贵妃娘娘的这顿烧烤,小厨房飞快忙活了起来,别的都好说,穿在竹签子上烤熟,然后取下来搁在盘中即可。唯独那鸡翅膀,让厨子们犯难了,这东西总不能让娘娘自己去啃吧?那可太不雅了。 于是最擅长刀工的掌勺太监竟是生生把鸡翅膀里的骨头给剃了出来!而且剔骨的翅膀,居然看上去十分完整,若是不仔细都找不出刀口在哪儿! 夜色初降,正殿饭桌支开,先是娘娘点名要的葱油饼和羊汤被端了上来。烧烤不同于别的饭菜,必须边烤边上,没法一下子上桌。 姚佳欣便端着羊汤美滋滋喝着,静候她的羊肉串、牛肉串、猪肉串、鸡翅膀串和若干蔬菜串。 约莫盏茶功夫,第一道烤肉端了上来,一只白瓷大盘,盘上是滋滋冒着热气的羊肉,三份肥、七分瘦的小肥羊,洒了足足的孜然、辣椒粉和各种调料,那叫一个香! 只可惜不是一串串的。而且一片片摆在盘中,整整齐齐,还加了一朵雕花萝卜作为点缀。 精致得都不像是烧烤了。 不过饥肠辘辘的姚佳欣没有嫌弃,飞快夹起一块就送进嘴里! 卧了个槽! 太好吃了! 无论腌制的口感、还是烤制得火候都拿捏得十分到位! 烤得微焦酥脆,又香又辣,但却并不会遮盖住羊肉的肉香! 然后是烤牛排、烤五花肉以及烤鸡翅——尤其是那道烤鸡翅,姚佳欣正要啃,结果一口下去——嗯?!居然没有骨头! 倒是省事了,姚佳欣暗暗嘀咕,忙夹起一块葱油饼,就着酥脆咸香的葱油饼吃着微微辣嘴的鸡翅,再合上一口浓香无比的羊肉汤,真真是顶级享受啊! 至于那几样烤素菜,纯粹只是吃肉多了腻歪,所以调剂一下口味之用。 但厨子的手艺,还是超乎了她的想象,烤制的香菇居然也能这么好吃!土豆片也是又酥又脆,香辣可口。 这一顿晚膳,姚佳欣生生吃了个肚皮滚圆。 满足啊~o(* ̄︶ ̄*)o “嗝~”一个满是肉香的饱嗝儿打了出来。 大晚上吃这么多香辣的烧烤的后果就是—— 第二天早晨,姚佳欣下巴上长了一枚白里透红的痘痘。 姚佳欣:o(╯□╰)o 一直是钢铁肠胃的她,没想到居然也有中招的时候! 四爷陛下下了朝,便直接来了碧桐书院,看到她下巴那颗红红的痘痘,忍不住问:“这是怎么了?” 姚佳欣讪讪:“昨晚吃烤肉,吃得有点辣,所以——” 长痘痘了。 胤禛有些无奈,“都多大的人了,还这般贪嘴!用膳还这般没点忌讳!” 姚佳欣心中碎碎念:不就是长了个痘痘么,多大点事儿!想想昨晚那香喷喷的烧烤,代价只是一枚小痘痘,还是相当划算的。 人生在世,若不能尽情享受美食,那还有什么意思? 所以,这个夏天,姚佳欣还是时常忍不住点上一顿烧烤,顶多吩咐少放点辣。 就这样,一转眼秋天便到了。 西征大军终于传来了收复西藏的捷报,策妄阿拉布坦败逃,征西大军一路乘胜追击到准格尔部,策妄阿拉布坦只得逃窜到漠北。 秋日天寒,而且冬日即将来临,显然不适合继续追击了。 而准格尔部元气大伤,短时间是没法卷土重来了。 虽然有些遗憾,四爷陛下也只得下旨收兵。 心爱的小儿子即将凯旋,因此太后的心情那叫一个好。姚佳欣前去澹泊宁静殿请安,便瞧见十三福晋、十四福晋俱在。 见到贵妃来了,两福晋赶忙起身侍立一旁,待到贵妃请了太后,二人也纷纷屈膝:“贵妃娘娘万福金安。” 姚佳欣微笑颔首,“两位福晋也有些日子没进宫了,人逢喜事精神爽,瞧着精神气都极好。” 十四福晋完颜氏笑容灿烂:“可不是么!这西北苦寒,妾身日夜悬心,如今可算要回来了。” 太后笑呵呵道:“男儿志在四方。不过小十四这回可是吃足了苦头啊。”太后唏嘘,也不知道皇帝会以什么爵位酬之?——就算不封王,也起码得是个贝勒吧? 太后又不禁看向了十三福晋兆佳氏,“允祥如今已经是亲王之尊了,此番是封无可封了。” 十三福晋谦恭地道:“皇上君恩浩荡,妾身与十三爷无以为报。” 姚佳欣吐槽:谁说封为可封的?亲王只上,可还有世袭罔替的铁帽子呢! 姚佳欣含笑道:“大将军王此番劳苦功高,实乃社稷功臣。”——啧啧,大将军王现在是十三爷的称号了。 十三福晋连忙道:“贵妃言重了,为皇上效力,是人臣应尽本分。” 瞧着十三福晋这处处谦恭谨慎的样子,这十三爷倒是娶了个好福晋。只是这样的妇人,难免叫人有些疏离。 姚佳欣笑了笑,不复多言。 十四福晋咯咯笑了,“十三爷的确是封无可封了,想必皇上多半会加恩子嗣吧。尤其是弘昌,皇上一直视若己出,还让他入宫读书,说不准会赐他个爵位呢!” 饶是十三福晋涵养过人,此刻脸上也有些不快了,她板着脸道:“弘昌还小。何况圣意如何,岂是咱们可以随便揣度的?” 十四福晋轻轻“嗤”了一声,“十三嫂不是一直把弘昌视若己出吗?怎么如今却不盼着他得好了?” 姚佳欣暗暗摇头,完颜氏这嘴巴呀! 太后这时候开口了:“兆佳氏素来贤惠,你也该多跟着学学才是!” 十四福晋脸色一僵,心下虽不满,却不敢与太后顶嘴,只得强行挤出个笑容,应了一声 “是”。 姚佳欣吐槽:叫你嘴碎,结果被太后逮着教训了吧? “贵妃今儿怎么没把阿哥们带来?”太后微笑着看向姚佳欣。 正文 第四五五章、十四贝子 “贵妃今儿怎么没把阿哥们带来?”太后微笑着看向姚佳欣。 姚佳欣只得挤出个笑容,“弘星整天吵得很,怕叨扰您耳根子清静。太后若不嫌弃,臣妾下次来请安,定带上弘旭和弘昴。” 十四福晋笑着说:“贵妃娘娘还真是后福无穷,如今膝下三位阿哥,个个康健,真是令人羡慕。” 姚佳欣笑道:“你自己也有两个孩儿呢,何需羡慕本宫?” 十四福晋笑容灿烂:“我那两个,一个比一个顽皮!” 太后忽的脸色有些沉郁,“哀家记得,自打先帝四十六年,你诞下弘暟之后,小十四膝下便再不曾添一儿半女了。” 十四福晋眼中划过一丝异色,她旋即叹道:“可不是么,先帝突然驾崩,十四爷孝顺,一定要守孝三年。守完了孝之后,爷郁郁寡欢,心思都放在养猫上,倒是冷落妾身和后院的妹妹们。再后来西北出了战事,爷去押送粮草,自然便耽误了子嗣昌盛。” 姚佳欣心中一怔,是啊,自打四爷陛下登基,十四爷府上莫说添丁了,连个怀孕的都没有。这缘由真的如十四福晋所说那么简单吗? 姚佳欣眯了眯眼,笑着说:“其实十四爷府上也算热闹,膝下足有四子五女呢。”——九个娃,不少了!就算以后一个都生不出来,其实也没啥。可惜太后不这么认为,在老人家眼里,孙子越多越好。 姚佳欣又笑着看着十四福晋:“其实你还年轻,等十四爷回来,再添几个嫡子嫡女也是大有可能的。” 完颜氏笑着说:“贵妃娘娘打趣妾身了,妾身如今年老色衰,爷才瞧不上妾身这张老脸呢!” 说着,完颜氏不动声色将话题引到兆佳氏身上:“说来十三嫂才真真是好身子骨,前年刚生了弘晈,夫妻感情极好,等咱们大将军王回来了,再添几个孩子才是预料之中的事儿呢。” 兆佳氏没想到完颜氏会突然说这种事儿,有些不明所以,“十四弟妹怎的打趣起我来了?” 完颜氏咯咯笑了:“十三嫂莫不是害羞了?” 在十四福晋的插科打诨中,澹泊宁静殿倒也一派热闹。 初冬时节,西征大军凯旋,四爷陛下亲自出城迎接,可谓是隆重到了极点。 庆功宴之后,四爷陛下倒是不曾加封十三爷为铁帽子,只封了亲王双俸禄,并无数珍宝、良田。姚佳欣忖着,十三爷毕竟还太年轻,铁帽子太重,如今便加之,还早了点。 其实亲王双俸是极大的恩宠,想当年四爷陛下当太子之前,因清欠国库之功劳才被先帝赐亲王双俸。 此战虽然是大胜归来,但毕竟还是叫策妄阿拉布坦这个隐患给逃了,日后怕是还要再起战事。 至于十四爷的功劳…… 四爷陛下下旨,封了这个弟弟为固山贝子。 贝子哟~! 啧啧,这爵位,生生比十七贝勒还低呢! 十四贝子估摸着要气疯了,跟着西征大军押送粮草,苦哈哈忙活了这么久,结果只换来一个贝子爵位! 这一日,姚佳欣带着弘小旭和弘小昴这两个乖宝宝前去澹泊宁静殿请安。结果便看到身穿贝子吉服的十四爷从太后的宫门气呼呼跑了出来,“他当爷是叫花子呢!!” 一旁的十四福晋看到贵妃就在外头,急忙狠狠拧了十四贝子一把。 “嗷!你个泼妇,居然敢拧我!”足足黑了两个色度十四爷跳脚了。 “咳咳!”十四福晋重重咳嗽了两声。 后知后觉的十四贝子这才发现他四哥的宠妃姚佳氏就站在宫门外,手里还牵着一个长相十分欠扁的小屁孩,那张脸真是像极了某人啊! “贤妃?!”十四贝子吃了一惊,他连忙改口,“贵妃娘娘!” 姚佳欣微微一笑:“还未恭喜十四爷加封贝子之喜。” 一提贝子这爵位,十四贝子那本来就很黑的脸顿时更黑了。 拜托,固山贝子的爵位是不高,但总比光头阿哥好些吧?姚佳欣腹诽着,眼珠子不住地往十四贝子那张脸上瞟,啧啧!瞧这小麦色的脸,瞧着倒是别有一番野性的俊朗。 其实十四的长相真的蛮俊的,身材也高大颀长,只可惜在她面前永远都是一副爷很不爽的模样,让人很想抽他一顿。 弘小旭仰头看了十四贝子半晌,疑惑地揪了揪姚佳欣的袖子,“额娘,这是谁呀?” 十四贝子瞬间炸毛,“爷是你十四叔!你小子居然不认得了!” 弘小旭瞪大眼睛,一幅惊坏了宝宝的样子,他脱口惊呼:“十四叔怎么这么黑呀!” 十四贝子气歪了鼻子,“爷为什么这么黑!你问你汗阿玛去!” 弘小旭却还认真地点了点头,“好!” 姚佳欣捂脸:你还真打算去问问你老子啊! 十四福晋完颜氏那叫一个尴尬,她真有点怀念十四爷不在的日子了,爷这一回来,她又得处处赔笑、处处给这位大爷擦屁股了!完颜氏忙笑着说:“爷方才是在跟六阿哥开玩笑呢,贵妃娘娘可千万不要往心里去呀。” 姚佳欣同情地看了十四福晋一眼,十四福晋这是恳求她不要去四爷陛下面前告状的意思。 姚佳欣微微一笑:“福晋放心。”——方才十四贝子脱口一句“他当爷是叫花子呢”,“他”显然是指四爷陛下呢。十四贝子这满腹怨念,只怕平日里也没少抱怨,四爷陛下的粘杆处可机敏着呢,岂会不传入四爷陛下耳中?因此,哪里需要她去告状? 说罢,姚佳欣便牵着弘小旭的小手施施然进了澹泊宁静殿。 看着贵妃的背影,十四贝子忍不住哼了一声,“一大把年纪了,还挺能生的!”——居然又生了俩阿哥! 十四福晋脸色一沉:“爷,您就少说两句吧!仔细惹祸。”一回来就臭嘴乱嚷嚷得罪人! 十四贝子一脸愤愤然,“惹祸又如何?大不了让皇上把这贝子爵位收回去便是!爷还稀罕不成?!” 十四福晋气得险些翻白眼,就算贝子爵位不高,那也总比光头阿哥强吧?!你不稀罕,本福晋还稀罕着呢。 “爷!您好歹要为儿孙将来考虑!”十四福晋气不打一处,成天由着自己性子来,全府上下荣辱都不顾了吗?固然,有太后在一日,万岁爷总不至于做得太过头,可万岁爷百年之后呢?不趁着六阿哥年纪小,多加亲近,居然还横眉冷对起来了! 十四福晋幽幽道:“弘暟若是再小些就好了……”若是再小几岁,就能给六阿哥当伴读了。真是可惜了,十四贝子府上是没法再添孩子了。 “嗯?”十四贝子听得一头雾水,弘暟是爷最小的儿子,还能往哪儿小?完颜氏莫不是想跟爷再生个嫡子?十四贝子摸了摸下巴,若是这泼妇学乖点,爷倒是可以考虑。 回过神来的十四福晋瞧见正摸着下巴贼兮兮笑着,不由脸色一板:“爷!该回府了!” 十四贝子被福晋一下子惊地回了魂儿,不由怒道:“吼什么吼!爷又不是聋子!哼!”——泼妇果然还是泼妇,没救了! 正文 第四五六章、又提选秀 澹泊宁静殿中,太后的心情似乎也不是很美妙。 姚佳欣眼观鼻鼻观心,牵着弘小旭的小手上前请安,“臣妾给太后请安。” “弘旭给皇玛嬷请安~!”弘小旭强调奶声奶气,打了个千儿。 而弘小昴就幸福多了,被乳母抱着怀里,乳母跪下磕头,道:“九阿哥给太后请安了!” 太后好不容易挤出个笑容,抬了抬手,“都起来吧。贵妃到哀家身边坐。” “谢太后!”姚佳欣微微带笑,上前坐在了太后手底下的那张紫檀木扶手椅上。而弘小旭被保姆嬷嬷一把抱到小绣墩上坐着,坐在绣墩上,弘小旭扑棱着短短的小腿儿,炯炯有神打眼睛打量着四周。 太后瞥了一眼桌上盘中的点心,吩咐道:“那盘芸豆卷做得不错,给六阿哥和九阿哥。” 姚佳欣连忙欠了欠身子:“多谢太后赏赐。” “多谢皇玛嬷~!”太后这里的点心,味道也是一绝,弘小旭也是吃过多此的,一双眼睛都笑成了月牙儿。 这芸豆卷是用白芸豆制成的,虽然用料简单,但做起来却是十分繁琐费时,对于火候的拿捏也要十分到位。这是一道不厌精细的小点心,看上去色泽雪白,质地也是极柔软细腻,吃起来香甜爽口。 弘小旭大口吃着点心,不忘塞给弟弟弘小昴一块。 太后笑着道:“皇帝和小十四,小时候也是这般亲近过,只可惜后来——”太后不由叹了口气,眼中满是怅然。 姚佳欣笑着说:“现在皇上对十四贝子也很好啊。”——都给了爵位了,就见好收吧! 太后沉默了片刻,“贵妃方才在外头碰见小十四了?” 姚佳欣点头称“是”。 太后笑着说:“这孩子,性情太直爽,你莫要往心里去。” 呵呵,十四贝子的长子弘春都快要娶老婆了,十四却还跟个孩子似的!姚佳欣腹诽了一下,面上还是笑着点头,“都是一家人,臣妾不会介怀的。” 太后会心一笑,“这孩子性情没个遮掩,哀家原想然他历练一下,兴许能所有改善,没想到——”太后摇了摇头,露出苦笑。 姚佳欣笑而不语,十四贝子这性子,还不是太后早年给惯出来的? “自打有你伺候皇帝,皇帝子嗣也总算是丰盛了些。”太后面露赞许之色。 姚佳欣垂首道:“臣妾只是尽些本分罢了。” 太后幽幽道:“哀家知道,你这些年做得很好。如今小十四也回来了,若能跟皇帝似的,再多添几个子嗣就好了。” 姚佳欣笑着说:“完颜氏还年轻,太后肯定还能再抱到嫡孙的。” 太后叹了口气:“方才他俩在哀家殿中,便很是不对盘,这嫡孙什么的,哀家是不敢指望了。” 难道你要指望庶孙??姚佳欣心里忍不住吐槽。 太后上了年纪,也十分畏寒,因此殿中燃着足足的炭火,烧得殿中一派暖煦。 “对了,来年又该选秀了。”太后忽的笑着说,目光打量着贵妃脸上的神情。 一听“选秀”二字,姚佳欣先是一怔,然后才想起,是了,雍正五年选过一次秀,按照三年三年一选的祖制,明年的确又要选秀了。 她笑了笑,“臣妾一切都听皇上和太后的便是了。”——她觉得,四爷陛下未必会开选了。 四爷陛下可是个嫌弃女人多了麻烦的大直男啊! 跟太后随意东拉西扯了几句,姚佳欣便带着崽崽回碧桐书院。 还未进殿,便听见里头传出一串“嘎嘎”的笑声,如此有标志性,想也知道必定是弘小星。 却见御前大总管张起麟笑呵呵应了出来,“贵妃娘娘您可算是回来了!” 方才在碧桐书院外就瞅见了四爷陛下的龙舆了。 姚佳欣笑了笑,便快步走进了殿中,只瞧见那偌大的罗汉榻上,弘小星正扶着炕几兀自蹦跶着,玩得那叫一个欢实。而四爷陛下就坐在一旁的椅子上,揉着眉心,似乎被这个儿子吵得很疲惫。 姚佳欣捂嘴偷笑,忙上前屈膝墩身,“皇上什么时候来的?” 胤禛指了指欢乐得像个小傻子似的儿子,“恬儿先哄一下弘星。” 姚佳欣无语,小孩子哭了才需要哄吧?玩得这么乐呵还哄毛线啊?但她也明白四爷陛下的意思,立刻吩咐宫女去端了几盘点心,然后拿起一块就塞进了弘小星那嘎嘎叫的嘴里。 “唔——” 一瞬间,仿佛整个世界都安静了似的。 胤禛一愣,居然还有这个法子?居然这么简单就让弘星闭嘴了?! 胤·哄娃技能零·禛:…… 姚佳欣耸了耸肩膀,她也没想到,四爷陛下居然会拿弘小星没辙。 她捏了捏弘小星的胖脸,这孩子吃东西的时候,其实倒是蛮乖的。 “汗阿玛~!什么是‘选秀’啊!”弘小旭扑在四爷陛下腿上,好奇地问。 胤禛脸色忽的一沉,“太后跟你提选秀的事儿了?” 姚佳欣道:“太后是心急了点儿,就算要选也是明年的事儿。”——现在就开始嘀咕,也不知所图为何。 胤禛哼了一声,“之前太后也跟朕提过这事儿,被朕婉拒了。” 姚佳欣抿嘴一笑,看样子四爷陛下果然无意选秀了。 姚佳欣心念一动,“今儿太后也提了十四贝子府上子嗣不丰,莫非太后是想趁着选秀给十四贝子赐几个格格?” 胤禛冷哼:“他府上的侍妾格格,只怕不见得比朕的嫔妃少!还添人?他一个贝子俸禄还够用吗?!” 姚佳欣笑着打趣:“就算不够用,不还有太后贴补吗?” 但姚佳欣这话而已就只是打趣而已,十四贝子再不得四爷陛下所喜,也毕竟是太后的小儿子、皇亲贵胄,有的是人孝敬银子,养二十来个小妾算得了什么?再多一倍,也养得起。 胤禛脸色更加不爽:“允禵就是被太后给惯坏了!才总是忘了身份、忘了尊卑!” 姚佳欣眼珠子一转,看样子十四贝子背后那些抱怨,果然四爷陛下早就知道了。 正文 第四五七章、皇家福晋(爆更开始1) 随着年关将近,命妇入宫朝拜也愈发频繁。中宫身染沉珂,姚佳欣的碧桐书院门槛都要被踩破了。 “妾身十七贝勒福晋佟佳氏参见贵妃娘娘!” “妾身愉郡王福晋伊尔根觉罗氏参见贵妃娘娘!” “妾身……辅国公夫人钮祜禄氏参见贵妃娘娘!” 最后一位的声音明显有些僵硬,眼前这三位都是皇家新妇,当年选秀的时候,姚佳欣都是有过一面之缘的,尤其对佟佳氏和钮祜禄氏颇有印象。 这佟佳淑离与钮祜禄敏湘明明是差不离的出身,结果一个嫁给了深得四爷陛下信重的十七贝勒,一个却只配了个辅国公。 昔日同期秀女,如今身份迥异,也难过钮祜禄氏觉得难堪。 “都平身吧。”姚佳欣高坐上头,淡淡道。 “谢贵妃娘娘。” 看着眼前这三位福晋……啊不,辅国公之妻还算不上福晋,想被尊称一声“福晋”,起码得是贝子,要么是皇子。——皇子哪怕没有爵位,其妻也是福晋。 若不是到了年底,区区一个辅国公夫人只怕还没资格入宫觐见呢。 十七贝勒去年分府出宫,紧接着便迎娶了佟佳淑离为嫡福晋,婚后夫妻琴瑟,十分恩爱。 而伊尔根觉罗氏虽是愉郡王福晋,但日子过得却不及佟佳氏,愉郡王弘旺虽然对这个出身名门的嫡福晋礼敬有加,但曾经的嫡母给弘旺留下了极大的童年阴影,以至于他对出身高贵的妻子多有防备。 但姚佳欣冷眼瞧着这伊尔根觉罗氏性情倒是不错,举止端庄,言语温和,一双秀雅的眉间带着几分愁色,着实有些惹人怜。 而辅国公夫人钮祜禄氏脸色有些难堪,尤其在看到佟佳氏甜美幸福模样的一瞬间,脸上更是憋屈得很。 姚佳欣笑着寒暄:“十七贝勒府上一切都好吧?” 佟佳氏笑容温婉:“多谢娘娘挂心,一切都好。我们爷十分挂心太嫔,一直念叨着若能将太嫔接到府上荣养就好了。” 姚佳欣笑着说:“十七贝勒很孝顺,只是太嫔还太年轻了。”——虽说先帝驾崩后,好几位有儿子太妃都去了王府荣养。但那些都是上了年岁的老太妃了,勤太嫔还不到四十岁呢!可说是风韵犹存。 四爷陛下总得为先帝爷的帽子颜色做点保障吧? 佟佳氏暗暗松了一口气,谁会喜欢头顶上一个婆婆压着呢? 姚佳欣将佟佳氏的这些微表情尽收眼底,不禁笑了,自然还是自己当家作主的日子好。谁喜欢府里杵着一个婆婆?那简直就像是皇帝头顶上的太上皇! 姚佳欣不由想到了六娘乐筠……若她没有小产伤身,这会子也该入宫觐见了。 旋即又向伊尔根觉罗氏问及愉郡王府状况。 伊尔根觉罗氏端庄的脸上扯出个笑容:“妾身正要向娘娘报喜呢,我们府上的张格格有了四个月的身孕了。” 听了这话,姚佳欣微微一惊,弘旺府上是有几个侍妾的,四爷陛下赏赐过两个,还有个张氏格格,是弘旺外祖父张之碧嫡亲孙女,也就是弘旺的表妹,据说这张氏十分得宠。 “都四个月了?”姚佳欣吃惊的是月份。 “是。”伊尔根觉罗氏脸色更加苦涩了,都四个月,她这个嫡福晋才刚刚晓得!爷这是有多信不过她?竟生生瞒了四个月,瞒到胎像稳固才肯告诉她。 这一刻,佟佳氏不禁有些同情伊尔根觉罗氏,忙投以安慰的目光,“愉郡王还是很敬重你的。” 伊尔根觉罗氏眼圈一红,险些要落下泪来,所谓的敬重,也不过是碍于礼法罢了。郡王当她是恶人,千防万防,她是有苦说不出啊。 姚佳欣暗暗叹了口气,心结难解啊,此刻她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便道:“尝尝这杏仁奶茶,冬日里饮用,很是润肺。” 佟佳氏立刻笑着道:“早听说娘娘的小厨房手艺一绝,妾身今日有口福了!” 伊尔根觉罗氏也忙端起奶茶抿了一口,这奶茶香甜无比,甜得仿佛能盖过心口的苦,叫她心里没那么难受了。 辅国公夫人钮祜禄氏却没有端起奶茶,她笑着说:“多谢贵妃娘娘赏赐,只是妾身有了身孕,所以用不得杏仁。” 姚佳欣一愣,这钮祜禄敏湘在上一批秀女中是成婚比较晚的了,今年春天才嫁去了辅国公府,没想到却最先有喜!啊不,最先有喜的是六娘,只可惜……那孩子是个死胎。 佟佳氏哼了一声:“钮祜禄氏,你只管放心喝吧,这是甜杏仁奶茶!不是苦杏仁!” 钮祜禄氏明艳的脸上顿时有些僵化,“甜杏仁?”——这杏仁奶茶不素来都是用苦杏仁做的吗?怎么在贵妃这里用的却是甜杏仁了? 伊尔根觉罗氏也点头道:“这奶茶真的很甜。”说着,她又低头抿了一口,浓郁的奶香顺着喉咙滑下,伊尔根觉罗氏突然觉得肠胃里有些翻腾,不由想,莫不是早膳吃得有些不对胃口了? 忽的,伊尔根觉罗氏胃里翻滚得更加厉害,她急忙捂住自己的嘴巴,这才没有呕出来。 姚佳欣一怔,忙问:“怎么了?是哪里不舒服吗?” 伊尔根觉罗氏连忙起身,屈膝赔罪道:“妾身失礼了。妾身无碍,就是突然觉得肚子里不太舒服。” 姚佳欣倒也没太多想,笑着说:“年底了,你这个愉郡王府当家福晋要里里外外忙碌,得好生保重身子才是。” 伊尔根觉罗氏松了一口气,贵妃没有怪罪就好,“多谢娘娘关怀。” 这时候,佟佳氏打量着伊尔根觉罗氏那气色不太好的脸蛋,忽的脑中一闪,“你刚才是犯恶心吧?莫不是也有喜了?” 听到“有喜”二字,伊尔根觉罗氏整个人都愣住了,她脱口道:“这不大可能吧?”——郡王每个月除了初一十五,便很少去她房中,那张氏可是足足比她早进门两年,又那么得宠才怀上的。 佟佳氏忙问:“你这个月的月信可来了?” 伊尔根觉罗氏脸上羞红,忙轻轻摇了摇头。 佟佳氏笑靥灿烂,“看样子是八九不离十了!” 姚佳欣笑着吩咐浓云:“回头派太医去愉郡王府上一趟。” “是,娘娘。” 愉郡王福晋伊尔根觉罗氏急了,她连忙摆手:“还是算了吧,何必劳动太医,万一是空欢喜一场……”伊尔根觉罗氏比任何人都担心是空欢喜。 姚佳欣笑了笑:“不打紧,若是无喜,也叫太医给你调理一下身子。有喜就给你开了安胎药。” 贵妃娘娘都如此关怀了,伊尔根觉罗氏也不好再婉拒下去,连忙屈膝道:“多谢贵妃娘娘。” 正文 第四五八章、齐妃这个婆婆(爆更2) 钮祜禄敏湘此刻看向愉郡王福晋的眼神便有些复杂了,她虽只嫁了个辅国公,但好在夫君对她千依百顺,婆婆也不敢拿大,而且还这么快有了身孕,又冷眼瞧见那几个嫁得比她好的,譬如贝子明海福晋,被妾侍害得小产,愉郡王更是专宠侍妾张氏,这嫡福晋备受冷落。 钮祜禄敏湘心里才稍微好受了些。 没想到一转眼,这个备受冷落的伊尔根觉罗氏竟然也有喜了! “真是恭喜了!”钮祜禄氏强撑着挤出个笑容。 伊尔根觉罗氏连忙道:“还不敢确定呢。”但伊尔根觉罗氏转念想,自己的月信都迟了多日了,最近还真是忙坏了,竟忽略了这事儿了。 不由地,伊尔根觉罗氏脸上泛起期待的喜悦,若能有个一儿半女,以后日子也不至于太寂寥。 佟佳氏又笑着对姚佳欣道:“妾身日前去贝子府看望了乐筠妹妹,她身子已经见好了许多。只是贝子觉得天寒容易着凉,才不许她进宫觐见的,还请贵妃娘娘见谅。” 姚佳欣笑了:“只要人好好的就成。”——六娘与佟佳氏倒是关系愈发好了,六娘小产之后,这佟佳氏也时常过府探望安慰。六娘嫁入贝子府,往年闺阁密友原都门第不高,许多人都不敢登临高门,有佟佳氏与之亲近,倒也是好事。 翌日,太医回禀,说愉郡王福晋已经有了一个半月的身子了。 闻得此讯,最开心的就是四爷陛下了。 “好!好啊!”胤禛执着姚佳欣手,满脸欢欣,“恬儿,朕要有孙儿了!” 姚佳欣内心吐槽不已:醒醒啊,四爷陛下!弘旺不是你儿子啊! 反正四爷陛下是真把弘旺当儿子,已经怀揣着抱孙子的喜悦了,让姚佳欣都觉得有些诡异——毕竟四爷陛下才三十七岁啊。 愉郡王福晋有喜,这对于三福晋索绰罗氏便是个灾难了。 因为愉郡王与三阿哥弘昀差不多年纪,也是差不多时候成婚,一转眼,人家府上妻妾都有喜了,三阿哥后院却还没个动静。 齐妃终于忍不住把身边一个长得还算标志、屁股又大的宫女赐给了三阿哥。 三阿哥因自幼体弱之故,因此只在婚前纳过一个试婚格格,因姿色平平,并不为三阿哥所喜。而三福晋容貌秀美,温柔细心,因此与三阿哥甚是恩爱。虽平日里要受些婆婆气,但回到阿哥所,有丈夫呵护安慰,三福晋倒也能忍耐下去。 如今添了一位格格,虽也是难免的事儿,但瞧着眼前这个新格格,长相也只是清秀些,但腰身却是极好生养的那种女子。 三福晋索绰罗氏看在眼里,险些掉下泪来,她强忍着道将这位新格格安顿了下来。直到三阿哥下学回来,终于遏制不住落下泪珠。 “这是怎么了?”三阿哥弘昀生于康熙三十九年,如今也不过才十六岁的年纪。因早产之故,自幼便瘦弱些,如今也是个单薄的少年。少年清隽,腰间系着玉带,那腰身都不逊色窈窕女子了。 三福晋惆怅地叹了口气,“怪我肚子不争气,一直没个动静,所以额娘赐了个新人过来,妾身已经安排新妹妹去东厢房住着了。” 三阿哥娟秀修长的眉毛一拧,“这种事情怎么能怪你?何况咱们成婚未久,何必急于子嗣?”——弘昀自小便明白,自己比弟弟体弱,以至于连骑射都没学,这子嗣上的事儿,也只得随缘了。 三阿哥叹了口气,“额娘也真是的!”便又连忙执着福晋的手安慰:“你别往心里去,额娘这是瞧着弘旺哥哥府上有喜,这才心急了。” 索绰罗氏凝眸望着三阿哥:“爷难道不心急吗?” 弘昀苦笑:“我身子弱,委屈你了。” 听到这话,索绰罗氏急忙道:“爷说这话便是折煞妾身了!”——三阿哥是体弱了些,但成婚后一直对他极好,有这样夫君,她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弘昀叹了口气:“我想着,若将来实在没有子嗣,便让弘时过继一个给咱们好了。” 索绰罗氏急忙捂住了三阿哥嘴巴:“爷还年轻,怎的说起这样的晦气话了?何况四弟还小呢!您就开始惦记这个了?” 弘昀笑了笑,“我也就随口一说,咱们还年轻,现在没有孩子,未必日后没有。额娘嘴巴毒,若是说了什么难听的话,你别往心里去。” 索绰罗氏低下头,忍着酸涩道:“额娘只是心直口快了些,不打紧。”——婆婆虽然不好,但她总不能当着夫君的面告状吧? 转眼已是雍正八年的春天了。 后宫的嫔妃们的开始有些躁动,尤其是那些个年轻嫔妃,以敦嫔为首,一个个坐卧难安。 姚佳欣穿着一身金黄色贵妃吉服,端着茶盏优雅地抿了一口。 底下齐妃率先开口:“贵妃娘娘,自打敦嫔、那贵人、海贵人一干新人入宫,也有三年了。” 敦嫔俏丽无暇的脸蛋一瞬间有些发白了,哪怕额娘着人送了滋阴助孕的好药进来,她还是没有身孕!不过转念一想,那贵人、海贵人与她是差不离的恩宠,也都没有身孕呢,敦嫔便稍稍送了一口气。但齐妃突然提起三年这茬儿,让敦嫔心下一紧,又要选秀了吗? 姚佳欣微笑着搁下茶盏,“齐妃怎么突然提这个了?” 齐妃腼腆一笑,“贵妃娘娘忘了,祖制是三年一选秀,不知今年何时开选呀?臣妾还想着给弘昀挑个好生养的侍妾呢。” 姚佳欣笑了,三阿哥才多大,齐妃就急着抱孙子了!怕是想让皇长孙早点花落膝下吧? 其实皇子中,三阿哥与四阿哥着实比后头几个年长不少,四爷陛下的长孙肯定得是齐妃的孙子!有毛线好着急的? 有这么个婆婆,三福晋也怪不容易。 姚佳欣淡淡扫过底下那几张年轻容颜,敦嫔俏脸煞白、海贵人、那贵人、云贵人的脸色也都不太好。 姚佳欣抚了抚鬓角:“这事儿啊,皇上已经跟本宫发话了,说今年不选秀了。” 一听“不选秀了”,敦嫔、海贵人、那贵人几个纷纷松了一口气,一颗心算是落回肚子里。 反倒是齐妃与懋妃双双露出了失望的神色,齐妃是失望没机会给儿子选个出身好点的格格,懋妃则是瞧着自己宫里那贵人一直没有身孕,还想着选秀挑个新人来争宠呢。 宁妃笑着说:“其实不选秀也好,四阿哥还不急着成婚,宗室近支三年前也都指婚了。宫里头姐妹们虽然不多,但还有不少年轻正当妙龄的,里里外外都是不缺人。” 眼下形势正好,宁妃自然不太乐意进新人添乱子。 敦嫔年氏急忙附和:“宁妃娘娘所言甚是!” 正文 第四五九章、饱受欺凌的小年糕(爆更3) 敦嫔年氏急忙附和:“宁妃娘娘所言甚是!” 懋妃看在眼里,忍不住老脸一沉,冷哼道:“敦嫔妹妹这是怕进了新人,分了你恩宠吧?!” 心里的想法被懋妃如此一针见血戳穿,年氏的小脸一瞬间有些难堪。 齐妃笑道:“懋妃可别乱说!敦嫔妹妹年轻貌美,哪里需要怕什么新人?”——齐妃倒不是帮着年氏说话,纯粹就是想跟懋妃唱反调而已。 坐在四妃之首位置上的宁妃拿娟子掩了掩嘴角,“齐妃姐姐这话说得在理,最近皇上很是眷顾敦嫔,常去漪兰殿呢。” 年氏攥紧了手中的锦帕,“皇上去嫔妾那儿,只是小坐片刻,听听琴曲罢了。” 宁妃端起茶盏,不疾不徐抿了一口,眼角的余光瞥过年氏俏丽而局促的脸蛋,“能让皇上常去你那儿听曲,也是你的本事。” 姚佳欣低眉沉吟,记得年氏刚进宫那会子,四爷陛下还说年氏的琴艺还颇为不屑,如今瞧着是大有进益啊。 齐妃笑吟吟道:“到底还是宁妃妹妹会调教人,你宫里海贵人和高常在都甚得皇上欢心,敦嫔也是打你清澜殿出来的人,就是跟别人不一样。” 宁妃自谦地道:“齐妃姐姐过奖了,哪里是我会调教人?是几位妹妹本就才貌双全,我不过是略加点拨罢了。”说着,宁嫔眯了眯眼,原以为这年氏成不了气候了,没成想倒是渐渐得了几分圣心。 其实年氏也没多得宠,侍寝的次数与海贵人、那贵人之流差不离,只不过最近四爷陛下偶尔会驾临漪兰殿罢了,次数不多,一个月也不过去个两三回,如年氏所言,只是小坐片刻而已。 因此姚佳欣也没上心。这宫里女人,谁若是不争宠,反倒是稀奇事儿了呢。 其实不少小嫔妃,都有一手绝活呢。裕妃宫里的云贵人擅唱小调儿,宁妃宫里的高常在泡茶的手艺不俗,反倒是正经选秀出身的海贵人、那贵人、兰常在没什么才艺。 姚佳欣笑了,“若没有宁妃的点拨,只怕也没有敦嫔的今日。”——当初宁妃的魔鬼手段,可是给年氏留下了深刻印象。自那之后,年氏便乖觉了不少。 可想而知,若年氏还是跟刚进宫时候那德性,哪怕琴曲弹得再好,四爷陛下也不会光顾漪兰殿的。 宁妃当初虽没存什么好心,倒是真把这年氏给拉回正途了。 只可惜年氏封嫔之后,也没少争宠,倒是不及在清澜殿时候安分了。 一想到宁妃当初对自己的所作所为,年氏心头便忍不住泛起浓浓的羞愤与耻辱。因此,哪怕宁妃再和颜悦色,在年氏心里,终究是可恨又可怖的女人。 宁妃忽的嘴角一翘,“早先在清澜殿的时候,臣妾也偶尔听见过敦嫔的琴音,曲艺稀松平常得很。如今能留住皇上,可见敦嫔离开清澜殿后,定是费心磨炼琴艺了。” 年氏挤出个笑容:“嫔妾闲来无事,随便练练罢了。” 宁妃嘴角扬得跟高了,“你随便练练,便能换来皇上眷顾,可真是羡煞后宫姐妹们了!” 年氏的笑容有些僵,宁妃话里话外都是在为她招惹妒忌啊! 宁妃又笑着看向宝座之上的贵妃,“贵妃姐姐和众位姐妹怕是还不曾聆听过敦嫔妹妹的琴曲吧?今儿日难得聚在一起,不如便请敦嫔为姐妹们弹奏一曲吧?” 年氏的小脸瞬间有些不好看了,宁妃让她当众演奏,岂非当她是乐伎?!!她纵然位份不及宁妃,可好歹是皇上的嫔妃,宁妃怎可如此羞辱她? 强忍着胸中的羞愤,年氏起身,屈了屈膝盖:“贵妃娘娘,嫔妾抚琴,向来要沐浴焚香,方能弹出好音。眼下,怕是不方便。” 宁妃的脸色一冷:“难不成皇上驾临漪兰殿,敦嫔妹妹也是让皇上等着你沐浴焚香?!敦嫔这是瞧不起咱们姐妹,还是瞧不起贵妃娘娘?!” 这偌大一顶大帽子压下来,直叫年氏脸色发白,她急忙道:“贵妃娘娘,嫔妾并无此意!就算不沐浴焚香,弹琴也总要有趁手的好琴才成。” 宁妃眉梢一扬:“贵妃娘娘这里什么好东西没有?岂会没有好琴?”说着,宁妃看向了宝座之上的姚佳欣。 姚佳欣抚了抚鬓角,她也看出来,宁妃这是蓄意拿年氏取笑轻贱呢。此时此刻,年氏脸蛋煞白,眼圈隐隐有些泛红,活脱脱一个饱受奸妃欺凌的小可怜。 姚佳欣正犹豫着,是帮着宁妃一块欺凌小年糕呢,还是就此打住?说实在的,宁妃今日的言行的确有点过头了。 正在她犹豫不决的时候,王以诚快步走了进来,“贵主子,皇上驾到!” 得嘞,一堆女人聚在一块,嘴皮子一啰嗦,竟生生啰嗦到四爷陛下下了朝。 这一瞬间,年氏的小脸上露出了解脱的神色,底下的海贵人、那贵人、云贵人这三个年轻貌美的贵人也纷纷露出欢喜的神色。贵妃娘娘不喜欢跟人絮叨太久,来到碧桐书院,素来不过一两刻钟,便被打发了,这还是头一次在碧桐书院等到皇上驾临呢! 如何不叫三位贵人心中雀跃呢? 姚佳欣被浓云搀扶着起身,领着一众嫔妃迎接圣驾。 “皇上万福金安!”莺莺燕燕的声音参差响起,是那般娇柔动人。 胤禛在碧桐书院外头就看到不少嫔妃的肩舆了,心下也是觉得奇怪,嫔妃每五日来碧桐书院请安,怎的这个时辰还没散?恬儿又不是皇后,喜欢摆架子,恬儿是最讨厌啰嗦的了。 走进正殿中,果然瞧见满殿济济一堂,俱是身穿吉服的宫妃们。 胤禛三步并作两步上前,先将姚佳欣一把扶了起来,然后才对嫔妃们道:“都平身吧。” “谢皇上!”众人盈盈起身。 胤禛随口问道:“今儿怎么还没散?” 这话一出,叫在场的嫔妃都有些尴尬了,皇上这话里花外的意思竟是嫌弃她们还没走人?这是觉得她们太碍眼了吗? 正文 第四六零章、四爷陛下您真渣(爆更4) 宁妃挤出个笑容道:“臣妾正跟贵妃娘娘称赞敦嫔妹妹琴艺,想让敦嫔妹妹演奏一曲。没想到敦嫔竟是十分不乐意,也不晓得臣妾是哪句话说得不得体了。” 姚佳欣不禁暗赞,宁妃可真是好口才!这颠倒黑白的本事,在四爷陛下的后宫里想必是首屈一指了。 年氏忍不住咬住了嘴唇,小脸上露出羞恼的神色,“嫔妾……”话到嘴边,年氏却不晓得该如何辩解,毕竟她的确不愿意如乐伎一般弹奏琴曲。 胤禛打量着姚佳欣:“贵妃也想听琴曲了?” 若四爷陛下不再,姚佳欣或许会欺负一下年氏取乐,但在四爷陛下面前,她还是做个好人吧。 姚佳欣笑了笑:“都是宁妃说笑打趣罢了。臣妾五音不全的,哪里听得懂什么琴曲?” 宁妃立刻笑道:“贵妃姐姐多听听琴曲,不就懂了?” 胤禛拿眼角瞥了宁妃一眼,又瞥了满脸委屈的年氏一眼,也大概猜到是怎么回事了。他摆了摆手,“贵妃既然没兴趣,你们就都退下吧。”——一对女人挤在这儿,瞧着也是怪烦人的。 宁妃有些悻悻然,只得与众人一起屈膝退下了。 “臣妾/嫔妾/婢妾告退!” 四妃一嫔五贵人齐齐屈膝一礼,躬身鱼贯退出了正殿。 退出殿外的敦嫔年氏终于松了一口气,好在皇上来了,当着皇上的面儿,贵妃总不至于做得太过分。 宁妃冷眼撇过敦嫔那狐媚的脸庞,却是笑了:“今日未能聆听敦嫔妹妹的琴曲,真是可惜。” 年氏咬了咬嘴唇,忍不住道:“嫔妾虽离了清澜殿,但自问在娘娘面前,从无失礼之处,娘娘何必为难婢妾?!” 宁妃“嗤”地冷笑,“叫你弹奏一曲便是为难你?那皇上岂非是常去漪兰殿为难妹妹了?!” “我——”听到宁妃这等强词夺理的话,年氏脸蛋涨红。论口才,年氏那里辩得过宁妃。 裕妃有些看不过眼,心道这年氏不过就是用自己法子争宠,留住了皇上,结果皇上去清澜殿的次数便少了,所以宁妃心里不快,才要当众折辱敦嫔。 裕妃笑着说:“宁妃姐姐若没有别的事儿,不妨去妹妹的映水兰香喝杯茶吧,兰贵人的唱得小曲也是一绝呢。” 侍立在裕妃身后的贵人云氏谦和一笑,“娘娘过奖了。” 宁妃打量着裕妃那张和气的脸,“裕妃妹妹可真是宽和之人!”——年氏才十几岁的年纪便已经是嫔位,恩宠瞧着也是蒸蒸日上!长此以往,若是诞下一儿半女,固然不能与贵妃相提并论,却会威胁到她们几个妃子的地位!如今不想法子节制,等年氏做大,可就难以遏制了! 宁妃的目光又落在裕妃身旁年轻貌美的云贵人身上,“听闻云贵人小曲也是很得到皇上喜爱的。” 云贵人屈膝一笑:“宁妃娘娘过奖了,娘娘若是不嫌弃,待会儿去映水兰香,婢妾倒是愿意为两位娘娘清唱几曲。” 宁妃笑容灿烂:“这云妹妹可真是好性子,不像旁人,让她演奏一曲,像是要了她的命似的!” 站在后头的年氏脸皮紫涨,云贵人岂能与她相提并论?那云氏不过就是包衣奴才出身,自幼学得便是那些丝竹悦人之技,她可是汉军旗大家族嫡出的格格! 见宁妃、裕妃、云贵人渐渐走远,年氏心中满腔的羞愤却无处可发泄。 宁妃!这一刻,年氏只恨不得冲上去掐死宁妃这毒妇! 碧桐书院内殿中。 姚佳欣与四爷陛下俱坐在了临窗的罗汉榻上,她将手臂慵懒搭在藕色云缎引枕上,笑着说:“宁妃快人快语,惯爱打趣人的。” 胤禛抿了一口茶水,哂笑:“宫里这些女人,一天不吃醋便浑身难受!朕也见怪不怪了。” 姚佳欣:我特么也是宫里的女人啊!四爷陛下您这一竿子把我也打进去了好伐?! 面对直男四爷陛下的抱怨,姚佳欣只得宽心点,别去计较。 胤禛又道:“恬儿若是闲来无事想听听曲子,不妨叫云氏给你弹个琵琶唱个小曲,倒是比琴曲易懂悦耳。” 四爷陛下还真是吧云贵人当乐伎取乐了。不过那云贵人素来谦卑,出身又低微,才受得了这般,若换了是敦嫔,还不得羞愤得撞墙啊。 “皇上这话,是说敦嫔的琴曲是阳春白雪喽?”姚佳欣笑着问。 胤禛“唔”了一声,“说是阳春白雪,倒是有些抬举她了。不过年氏的琴曲,技艺上的确精进了不少。” 姚佳欣信手捻了珐琅高足盘中的梅花形绿豆糕,咬了一小口,“敦嫔才十七岁,能得皇上这般赞誉,可见这琴艺已经登堂入室了。” 胤禛搁下茶盏,拿起搁在一旁的那把湘妃竹骨扇,眼睛不住地打量着姚佳欣的脸蛋,“怎么?恬儿这是吃味了?” 姚佳欣笑眯眯道:“臣妾有什么好吃味的?” 胤禛挑了挑眉,显然是一幅不信的样子。 姚佳欣忽的道:“臣妾听说,敦嫔的娘家人偷偷送了滋补的丸药入宫。”——这种行为,按说是不合宫规的。 胤禛淡淡道:“只是寻常补药,没什么用处。恬儿不必放在心上。” 姚佳欣“哦”了一声,“这敦嫔明明已经在吃着太医开的补药了……”她旋即粲然一笑,“可见敦嫔是多想怀上一儿半女啊!” 胤禛不由眉心一蹙,“她身子不好,还是算了吧!” 姚佳欣一怔,“算了……什么?”——这话里的意思,是四爷陛下不打算让年氏生养?可四爷陛下一直召幸着年氏,虽然不算多宠爱。既然承宠,就都是有可能受孕的。 胤禛神情冷漠,“朕一直给年氏赐药,她不会有孕的。” 听到这话,姚佳欣有些愕然了,赐药?!就是那传说中的避子药? 四爷陛下子嗣不丰,所以宫里的嫔妃不管出身高低贵贱,都是允许的生养的!没想到这年氏……竟成了后宫里唯一一个不许有孕的?! 姚佳欣有些不敢置信:“敦嫔肯乖乖服药?” 胤禛道:“朕跟她说,是补药。” 姚佳欣有点懵逼,“敦嫔信了???” 胤禛淡淡反问:“她为什么不信?” 姚佳欣:……脑残啊。 那啥啥之后,给你喝药,说是补药,谁会信啊?! 然鹅——年氏就信了。 四爷陛下,您真渣啊! 看着姚佳欣脸上的古怪神色,胤禛解释道:“年氏体质虚弱,而且还心律不齐,不宜生养。朕总得为子嗣康健着想吧?” 听听!这话听得多么有道理!! 氮素!既然不想让她生,你别碰她不就得了? 而四爷陛下照睡不误,避子药照赐不误——四爷陛下还真是渣男本渣了。 这小年糕还真是个杯具啊。 小年糕怀揣着生儿育女的美梦,各种苦哈哈的补药吃着,还想尽办法争宠。 而四爷陛下因为她“不宜生养”,所以就断绝了她为人母亲的希望。 唉,有点悲催啊。 不过——这关老娘屁事啊! 小年糕不许生养,这对她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四爷陛下要渣小年糕,跟老娘有什么关系?四爷陛下只要对她好就成了。 反正自古帝王,都多多少少带点渣属性,见怪不怪啦。 四爷陛下这已经算是渣得轻了的。 “皇上意思,臣妾明白。”姚佳欣是个同情心很淡薄的人,她与年氏有没什么交情,才不会为年氏打抱不平呢。 胤禛叮嘱道:“这事儿你不要告诉外人。” “臣妾省得。”姚佳欣乖乖点头。 送走四爷陛下后,姚佳欣暗暗决定,以后只要小年糕别蹦跶出来惹她烦心,她就不去欺负小年糕了。 毕竟人家都这么悲催了,做人要有点同情心。 正文 第四六一章、化解避子药(爆更5) 一入宫门深似海,入了宫想见家人便难了。 因此姚佳欣给后宫嫔妃开了一条福利,贵人可以每年见家人一次,嫔两次、妃三次。至于贵人以下的嫔妃,抱歉你自己赶紧想法刷四爷陛下升级吧,等级升上来就能享受这条福利了。 姚佳欣也以身作则,去年也只接见了姚家人三回而已,和四妃一般规格。 而懋妃、齐妃和宁妃的家人都在地方为官,哪里能见上三回?顶多是遇到进京述职的年份,家中女眷才能入宫见一回罢了。 倒是裕妃好福气,她的父兄都是内务府的官员,与娘家母亲想见十分便宜。去年年初、年中、年底分别见了一回,着实羡煞了其他三妃。 这不,年家的太夫人已经递了牌子入宫。姚佳欣直接用了贵妃的大印,批准了。 漪兰殿。 年老夫人这回不是自己一个人进宫的,还带了一个四十来岁的妇人,穿着年家仆妇的褐色衣着,搀扶着年老夫人走进了漪兰殿。 年氏扫了一眼左右宫女太监,吩咐道:“都去外头候着,不传召,谁都不许进来。” “是。”年氏每次见母亲,都会屏退左右,漪兰殿的宫人已经习惯了。 但是——刚刚被提拔为一等宫女的菊簪忍不住看了一眼年老夫人身旁的那个仆妇,为何此人不退避? 菊簪满腹疑惑,敦嫔娘娘见年老夫人,向来不许人在前伺候,怎的没有叫那仆妇退下? 待到宫人退却,年氏露出了欣慰的笑容,“我先前还担心家信中说得太过隐晦,额娘会看不明白的意思呢。” 年老夫人瞧着更显苍老了,“你入宫三年,一直没有喜讯。里头外头的补药吃着,却还是不见半点效用。我便猜到你是想让白医婆给你瞧瞧了。” 那仆妇其实并不是年家的仆妇,而是年家常用的一位擅长妇产千金一课的医婆白氏。 这白医婆长得其貌不扬,面色黧黑,穿上一身下人衣着,倒真像个粗使仆妇。 年氏看了医婆一眼,很是客气地道:“有劳白医婆替本宫瞧瞧。” 白医婆点了点头,便上前为年氏搭脉,嘴上也已经开始发问:“敢为娘娘月信可准?” 年氏低声道:“总会迟个三五日。” 白医婆又提出了一连串问题:“血量如何?是否有血块?是否有异味?月信来时,小腹除了疼痛可有其他感觉?” 一通望闻问切下来,白医婆神情有些凝重。 年氏心下不安:“本宫的身子到底有什么问题?” 白医婆道:“早些年,娘娘尚在闺阁的时候,老身就与娘娘说过,您心律不齐,故而有孕会格外辛苦些。” 年氏蹙眉道:“可心律不齐又不是不能怀孩子!” 白医婆点头:“从脉象上看,娘娘似乎……服用过避孕之药。” 听到这话,年氏脸色巨变,“这怎么可能?本宫为了求子,吃了不多少苦药?岂会用避孕之药?!” 话说出口,年氏脑海中忽的想起每次承宠之后的那碗苦药了。瞬间,年氏身子簌簌颤抖,难道说……不是她多疑,皇上给她喝的根本不是补药!就是避子汤!! 年氏咬紧了贝齿,皇上待她竟如此薄情!! 年老夫人也是一脸焦急,“思窈,莫不是有什么人害你?!” 白医婆道:“瞧着不像,若是有人要害娘娘,早就叫娘娘无法生育了。娘娘虽有服用避孕之药的痕迹,但此药对娘娘的身子并无太大妨碍。” “是吗?”年氏嘴角噙着苦涩的笑,“这么说,本宫还应该感谢此人了?!” 年氏捂着闷疼的心口,只觉得被灌下了满腹黄连,有苦说不出。 年老夫人看向白医婆:“医婆,你快想想办法呀!” 白医婆看着敦嫔娘娘的脸色,也大约猜到什么了,她叹了口气,“娘娘若想有孕,最好还是想法子停了这药。” 年氏苦笑,嫔妃承宠都是在九洲清宴偏殿围房过夜,若是她服药后催吐,是断断瞒不过皇上的眼睛的。若皇上因此震怒,只怕她连承宠的机会都没有了。 所以,她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 年氏看向白医婆,满是希冀地问道:“难道白医婆无法化解此药吗?” “这……”白医婆沉吟了片刻,“其实这种温和的避子药,若要化解,也不算太难。”——只是涉及内宫隐晦之事,白医婆多少有些犹豫。 年氏眼中迸射出喜意,她郑重道:“只要白医婆肯帮本宫这个忙,无论本宫还是年家绝不会亏待你!” 听了这话,白医婆终于心动了,“那老身尽力一试。” 年氏连忙叮嘱:“还是如往常一样,做成补药的样子送进宫。” “是,娘娘。” 不消几日功夫,年家便托人送将两盒滋补丸药送进宫,并附年老夫人的亲笔家书一封。 年氏先撕开新封,仔细品读着家信,这信中除了讲述家中近况以及老父亲病情之外,便是一些关切之词,关于这两盒滋补丸药倒是说得十分简单,那白色的是七宝雪莲丸,有养颜补血之功效,另一盒褐色药丸是人参补气丹,二者同服,气血双补,效用甚好。 年氏看完之后便明白了年老夫人的意思,她微微一笑,便将信付之一炬了。 这白医婆做事还真是谨慎,这两种药都是上好的滋补丸药,任谁也挑不出毛病。 这时候,宫女菊簪快步走了进来,麻利地屈了屈膝盖:“娘娘,敬事房公公来了,皇上今晚翻的是您的牌子。” 年氏微微一笑,“你去拿一锭银锞子打赏敬事房太监。我吃两粒滋补丸药便去。” 菊簪好奇地瞅了一眼那两盒补药,“娘娘,这回怎么送来了两份补药?” 年氏淡淡道:“这盒白色的是养颜的雪莲丸。” 菊簪满脸恭维:“娘娘您天生丽质,又哪里需要这些丸药了?” 年氏幽幽道:“等需要的时候再吃,可就晚了。”年氏抚摸着自己白皙无暇的细腻脸颊,“好东西自然要早点服用。” “娘娘说得甚是。”说罢,菊簪屈了屈膝盖,便去打赏敬事房公公了。 正文 第四六二章、卖萌可耻(爆更6) 雍正八年的春天愈发暖和了,姚佳欣带上自家的三只包子出去遛弯。 弘小旭还有一个月就满四周岁了,虚岁五岁,按照宫里的规矩,明年就该搬出她的碧桐书院,去阿哥所单独居住,并且开始读书了。 也就是说,弘小旭吃喝玩乐的好日子要到头了。早在去年姚佳欣就给弘小旭断了奶,因饮食中还是有不少奶制品,因此倒是没什么戒断反应。 两只小的包子也快满两周岁了,弘小星现在走路已经相当溜,跟在哥哥弘小旭屁股后头一溜烟小跑儿,姚佳欣都跟不上脚步,只得吩咐保姆、太监好生好看护着。 相比之下弘小昴就乖多了,绝对不会乱跑——嗯,这懒虫根本不乐意沾地,还赖在保姆嬷嬷怀里呢! 姚佳欣看在眼里,直皱眉头:“把九阿哥放下,让他自己走路!”双生子的弘星现在都能撵兔子了!弘小昴却像是没长腿似的! 保姆嬷嬷虽然不忍,但更不敢顶撞贵妃,连忙将九阿哥搁在地上。 弘小昴瞅了瞅自己亲娘,再瞅瞅保姆嬷嬷,包子脸瞬间瘪了。 姚佳欣好声好气握起他的小手,“来,额娘陪你一起走路。” “不要!”弘小昴小嘴一撅,直接啪叽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也怕脏了小屁屁。 姚佳欣:……我凸! 弘小昴短短的双腿伸展开,小鸟垂着迎着春风,仰着脖子看着姚佳欣,高举着短短的双臂,奶声奶气撒娇:“额娘~抱抱~!”——那一双黑白分明的澄澈眸子,像是雏鸟幼兔一般,透着可怜兮兮、弱小无助。 姚佳欣:麻蛋,兔崽子又给老娘卖萌了! 卖萌是可耻的!! 弘小昴见自己的撒娇卖萌竟没有效用,顿时更加可怜兮兮,大眼睛都有些湿润了,他哭唧唧撒娇:“额娘~抱抱昴昴~” 哎呦妈呀,不行了,姚佳欣觉得自己血槽已空。 姚佳欣深吸一口气,老娘绝对不能中招! 孩子不乖砸办?削一顿! 她咬咬牙,硬下心肠,撸起袖子,攥起拳头,磨牙霍霍:“再不起来,信不信我揍你?!” 弘小昴露出了惊悚的神色,然后,弘小昴秒怂,他双手撑着地面,咻地爬了起来,小手还拍了拍自己小屁屁上沾染的灰尘。然后,像个乖宝宝一样站在那里。 姚佳欣露出了满意的微笑,只要拳头硬,这天底下就没有不听话的崽儿。 “乖~”姚佳欣笑眯眯拍了拍儿砸软嘟嘟的小脸。 “额娘额娘!”只见弘小星又哆哆哆跑了回来,那一双短短小腿移动速度快得简直不像个小屁孩,就像是按了风火轮似的,像个小炮弹一般便扑在了姚佳欣的腿上。 姚佳欣可还穿着花盆底鞋呢,虽然只有一寸,但底盘儿也是相当不稳的。她一个趔趄,险些摔个屁股墩儿! 幸亏浓云眼疾手快,飞快扶住了她,这才没有出糗。 卧了个槽! 姚佳欣心中怒骂,忍不住戳了戳弘小星的脑门子,“你就不能慢点!万一摔着怎么办?” 面对老妈的训斥,弘小星依旧嬉皮笑脸,“额娘!宁娘娘和七哥在前面,咱们去玩吧!” 嗯?宁妃和弘旬也出来遛弯了? 只见宁妃已经迎面快步而来,她身后跟着一堆乳母保姆,其中一个白胖保姆嬷嬷怀里正抱着七阿哥。 “请贵妃姐姐安!”宁妃满含笑容,见了个万福礼。 保姆嬷嬷也连忙把七阿哥放下,这孩子倒也生得白净可人,不似弘小星那个调皮,也不似弘小昴那么惫懒,是个乖巧又懂事的孩子。 只见弘旬笨拙地行了一礼,磕磕绊绊、稚声稚气道:“儿臣弘旬,给、贵母妃、请安了~!” 姚佳欣笑着点头。 “贵妃娘娘万福金安。”这温顺的声音响起,姚佳欣才注意到宁妃身后还跟着一个汪贵人。 这汪氏的存在感是愈发低了,当初生完弘旬着实有些伤了身子,如今虽养好了,但容色着实衰减不少,早已不复当初那白嫩如少女的面庞,脸上生了许多暗斑,厚厚脂粉也遮掩不住,瞧着竟是一幅比宁妃还要苍老的面庞。 汪氏穿着一件烟粉色缠枝堆花旗服,娇嫩的颜色,秀丽的纹饰,反倒与她那张脸有些格格不入,怎么看都有故意装嫩的嫌疑。 “免礼。”姚佳欣淡淡道。其实汪贵人一直跟着宁妃每五日便去碧桐书院请一次安,只不过请安的时候汪氏都穿着端庄沉稳的贵人吉服,瞧着倒也不突兀。如今这衣着就着实…… 姚佳欣暗暗摇了摇头,越装嫩越违和啊。 宁妃笑着看着贵妃身边的三个阿哥,露出艳羡的神色,“六阿哥瞧着长高了不少,都足足比弘旬高了半个脑袋呢!” 姚佳欣笑着说:“弘旭本来就比弘旬年长些,个子也略高点也正常。”说着,她摸了摸弘小旭的小脑袋。 姚佳欣抬眼瞧了一眼已经老高的日头,虽说春日里的太阳并不毒辣,但照在身上久了,还是会晒黑的,便笑着邀请:“宁妃若是不忙,不如去本宫的碧桐书院喝杯茶、歇歇脚吧。” “多谢贵妃娘娘盛情。”宁妃欣然受邀。 姚佳欣碧桐书院的前殿刚刚翻修过,四爷陛下觉得“梧桐院”的匾额不够大气,便给改成了“梧桐殿”。 梧桐殿的明间中铺着猩红的龙凤纹地毯,软软的踩在上头格外舒服。明间后面是一架楠木雕牡丹纹嵌螺钿罩背,罩前设汉白玉地平台一座,平台上摆着一架通天接地的紫檀木雕嵌寿字镜心屏风,屏风前有一座硕大的紫檀如意宝座,宝座两侧对称摆设着香几、宫扇、香筒等物,簇拥拱卫着宝座。 汉白玉平台底下,左右两侧分别是八张花梨木南官帽椅,素日里嫔妃觐见,便是坐在此处的。 这每到逢五逢十的日子,姚佳欣这个贵妃的气场,可一点也不逊色曾经的皇后。 不过今日是请宁妃来吃茶的,姚佳欣没必要摆贵妃娘娘架子的,因此直接走向东侧的楠木透雕缠枝葡萄纹落地罩,落地罩下垂着水晶珠帘,早有宫女将珠帘与挑起,挂在了两侧的金钩上。 水晶珠帘后便是东次间,万字团寿纹步步锦支摘窗前是一架硕大的罗汉榻,榻上铺这金色蟒缎条褥,并靠背引枕等物,中间是一架紫檀炕几。 姚佳欣坐在了木炕的条褥上,并笑着招呼宁妃上榻坐。 宁妃略谦让了一下,这才侧身落座。 大宫女玉露亲自奉茶与宁妃。 宁妃笑着接过那黄地儿珐琅茶盏,打开盖子,只觉清香扑鼻,她不禁赞道:“这是刚刚送到京的明前茶吧?臣妾真是有口福了。” 正文 第四六三章、好奇怪哟~(爆更7) “这是刚刚送到京的明前茶吧?臣妾真是有口福了。”宁妃满脸欢喜。 姚佳欣忍不住笑了,这明前茶虽然金贵,但又不是没往宁妃宫里送,这份口福宁妃早就享受过了,这话不过就是嘴甜讨巧罢了。 姚佳欣抿了一口茶水,这才注意到汪贵人还站在一旁呢,便目色示意了身旁的宫女一眼。 二等宫女福娘忙搬了一张楠木禅椅到汪贵人身旁,汪贵人连忙屈膝:“多谢贵妃娘娘赐座。” 汪贵人半边屁股落座,十分谦恭的样子。 宁妃拿眼角瞥了汪氏一眼,神色很是淡漠的样子。 浓云领着几个小宫女端了四盘精致的小点心,摆在了炕几上。那盘子是描金边儿的桃花缠枝纹葵口盘,盘中的点心也特意制成了桃花形,看上去分外精美。 看着那精致的桃花形点心,七阿哥弘旬眼睛一亮,小手揪了揪宁妃的衣袖。 宁妃笑逐颜开:“你这个小贪吃鬼。” 姚佳欣笑着说:“别拘谨,喜欢哪个就自己拿着吃吧。” 弘旬那胖乎乎白嫩的小手立刻伸了过来,宁妃立刻嗔怪地瞪着弘旬:“还不快多谢贵母妃!” 弘旬立刻咧嘴笑着,一手抓着桃花形的莲子糕,笑得灿烂:“多谢贵母妃!”——然而他手里那块莲子糕却并没有往自己小嘴里送,而是扬起小手,高举着递给了宁妃,“额娘吃!” 宁妃心里如吃了蜜糖一般,她接了弘旬递过来的莲子糕,怜爱地抚摸着弘旬的小脑袋,“我的心肝儿,额娘真是没白疼你!” 这一瞬间,坐在椅子上汪贵人那张本就暗淡的脸更加黯然了,她低着头,手中捧着那上好的明前茶,却只品出了苦涩的滋味。 姚佳欣也晓得,宁妃没有亲生骨肉,所以一直对弘旬视若己出,一饮一食都亲自照拂,除了打理宫务,几乎所有的时间和心血都放在了弘旬身上。宁妃虽未阻隔汪贵人与弘旬想见,但上有主位,汪贵人自然不敢与七阿哥太过亲近,天长日久的,七阿哥与宁妃倒是愈发亲近了,与汪氏愈发生疏了。 弘小旭垫着脚从盘中一下子抓了两块点心,笑着递给了双生弟弟弘星与弘昴。 弘小星呲牙笑着:“谢谢哥哥,我最喜欢哥哥了~!” 姚佳欣:弘小星虽然罗里吧嗦,但也的确挺嘴甜的。 相比之下,弘小昴就像个小哑巴,接了点心也不说话,闷头吃着。 弘小旭倒也不在意,兀自给自己抓了一块点心,陪着弟弟们一起吃着。 看着这一幕,宁妃笑着道:“贵妃娘娘的三位阿哥兄友弟恭,真是令人羡慕。” 弘小旭立刻笑着说:“儿臣也很喜欢宁娘娘的七弟。” 一句“宁娘娘的七弟”,叫宁妃心花怒放,笑得灿烂无比。而汪贵人的脸色更加黯然而苦涩了。 待到宁妃走后,姚佳欣才低声告诉弘小旭:“七阿哥是汪贵人所生。”——貌似一直都没告诉弘小旭这点儿,宫里人也都不会不识趣地点名这点儿。 弘小旭点头:“我知道呀~!” 姚佳欣:……你知道还当着汪氏面说“宁娘娘的七弟”?弘小旭,你原来是黑芝麻馅儿啊! 弘小星脖子咔吧一歪,露出了惊讶的神色,“七哥不是宁娘娘生的?!” 弘小旭拍了拍弟弟的肩膀,“你就当他是宁娘娘亲生的就是了。” 姚佳欣:……这个忽悠人小坏蛋。 弘小星“哦”了一声,点了点小脑袋,“七哥有两个额娘呀!好奇怪呀~你说是不是啊,额娘~” 姚佳欣:你又啰嗦上了。 而弘小昴像是没听见这个劲爆消息似的,还在兀自吃着点心。 “额娘,伦家只有你一个额娘吧?不会有别的额娘了吧?”弘小星碎碎嘴。 姚佳欣:“额……”其实从礼法上将,皇后也是所有皇子阿哥的额娘。 不过姚佳欣还是毫不犹豫地道:“没错,你只有额娘一个娘!”——谁敢让老娘的崽崽管别人叫娘?欠削了不成?! 弘小旭欲言又止,但还是没敢说出实情。 弘小星满意地点了点头,“那我也只有一个阿玛吧?不会有第二个阿玛了吧?” 姚佳欣:弘小星,你的小脑袋瓜里都在想些啥?这话让你爹听见,会削死你滴!老娘我虽然也经常歪歪坐拥三千美男的美事儿,但也只是歪歪一下,是绝对不敢给乃们找第二个爹的! 弘小旭已经眼明手快地捂住了弘小星的小嘴儿,“不要胡说八道!我们自然只有汗阿玛一个阿玛!” 弘小星懵懂地点了点小脑袋,“哦,酱紫啊。” 弘小旭像个老妈子一样叹了口气,“八弟啊,管管你的嘴吧。” 弘小星脑袋一歪,露出委屈的样子,“六哥六哥,是你嫌弃人家话有点多吗?” 弘小旭怜爱地看了弟弟一眼,“不是有点多,是灰常多!” 弘小星受到了打击,嘴巴一瘪,哼哼唧唧一头扑在姚佳欣的腿上,“呜呜,额娘,人家话才不多~呜呜~六哥坏!伦家不喜欢六哥了~!呜呜呜~” 姚佳欣:你睁眼说瞎话有木有? “呜呜~额娘抱抱~!”弘小星扭着屁股开始撒娇了,“抱抱~抱抱嘛~!” 姚佳欣揉了揉眉心,抓了一块点心,便塞进了弘小星那不停哼哼唧唧的小嘴里。 让一个闭嘴的方法,就是堵住他的嘴巴。 “唔——”弘小星终于安静了。 姚佳欣转脸吩咐浓云:“改天叫内务府送一只八哥儿来。”——让八哥儿跟弘小星聊天儿吧,要不然弘小星早晚会烦死她的。 咽下口中点心的弘小星露出了疑惑的神色,“额娘额娘!我是九弟的八哥,又来一只八哥,那九弟不就有两只八哥了?!” 姚佳欣笑喷:原来弘小星你是论只啊! 弘小旭只得耐心地解释道:“那是八哥鸟,是一只鸟。” 弘小星噘嘴:“人家才不是鸟!” 弘小旭头疼了,“我没说你是鸟!而是有一种鸟叫‘八哥儿’!” 弘小星歪着脑袋,露出了懵懂的神色,“好奇怪哟~!” 姚佳欣:对于自己不理解的事物,弘小星便会脱口一句“好奇怪哟”,都成口头禅了。 正文 第四六四章、不端庄的汪贵人(爆更8) “我跟你说哟,你是八哥儿,我是八阿哥,我们是不一样滴!”弘小星蹲在那个金丝鸟笼跟前,看着笼子里那只黑乎乎的鸟,开始碎碎念。 “你不许跟我争额娘,不许争哥哥,不许争弟弟。你是八哥儿,我是八阿哥……巴拉巴拉……” 弘小星正巴拉巴拉说得带劲的时候,四爷陛下悄然驾临。 胤禛瞧着廊下跟掉了下巴似的儿子,满脸都是无奈,朕这个儿子话痨得有些无可救药了。朕这辈子还没见识过这等啰嗦的阿哥呢。 “汗阿玛~”弘小星后知后觉地发现亲爹驾临,立刻扑上去抱住亲爹大腿,“你看你看,额娘送给我一只八哥儿!它好阔爱哟~” 胤禛老脸一黑,这种黑漆漆的玩意儿哪里可爱了。 只见金丝鸟笼里八哥儿突然发出了明快的叫声:“八哥儿!八哥儿!” 弘小星高兴坏了,小手啪啪拍着,“八哥儿好聪明哟!我好喜欢哟~汗阿玛喜欢吗?” 胤禛老脸黑得跟锅底似的,“朕不喜欢!!” 弘小星歪着脑袋,一脸不解:“八哥儿辣么阔爱,汗阿玛为神马不喜欢八哥儿?” 胤禛直接撇下这只话痨儿子,大步进了殿中。 “汗阿玛等等我~!你走得太快啦!伦家跟不上啦~!” 胤禛冷哼,你的嘴皮子倒是很跟得上!! “皇上万福金安!”姚佳欣忙下榻行礼,看着后头歪歪扭扭追上来的弘小星,立刻吩咐保姆嬷嬷,“带八阿哥去偏殿午睡!”人家弘小旭和弘小昴早就去睡觉了,弘小星却蹲在殿外跟八哥儿已经聊了一个时辰了! 可怜的八哥儿啊! “不碎觉!”被保姆一把抱起来的弘小星开始扑棱腿脚,“伦家不困!才不要碎觉!” 然而保姆嬷嬷并没有理会八阿哥的反抗,屈了屈膝盖,抱紧了怀里这个扑棱不停的小阿哥,飞快退下了。 至于保姆嬷嬷们要如何费尽心力哄睡弘小星,就在姚佳欣操心范围之内了。 走了弘小星,耳边没了叭叭叭的声音,胤禛眉头瞬间舒展了,“这孩子太跳脱了,一点都不稳重。” 才屁大点儿的孩子,你指望他多稳重??姚佳欣心中无语,嘴上却不敢抱怨,“还是弘旭和弘昴乖。” 胤禛颇为赞同地点了点头,跟弘星比起来,弘旭和弘昴简直就是两只小天使! 胤禛饮了茶水,徐徐道:“来的路上,朕碰见宁妃和弘旬了。天还未曾炎热起来,宁妃便给弘旬打上伞了,宁可自己晒着,也不让弘旬晒到一丁点儿。” 姚佳欣道:“宁妃对弘旬,的确是尽心尽力,周全呵护。” 胤禛点头,“虽有些娇养了,不过也不碍事。”——阿哥满六岁就要住进阿哥所,不会永远长于妇人之手,六岁前略娇宠些也不妨事。 旋即,胤禛眉头又是一蹙:“不过汪氏有些不端庄。”——穿着一身娇嫩粉色衣裳,脸上脂粉极厚,俗气得很,而且眼神轻佻得还很,还掐着嗓子说话,实在叫人膈应。 姚佳欣眨了眨眼,四爷陛下嘴里的“不端庄”,就是勾引的意思。 这汪贵人……莫不是还想再生个阿哥不成? 汪氏有此念头,倒也不稀奇,汪氏亲生的七阿哥与宁妃如此亲近,汪氏在七阿哥眼里,怕是与同住一宫的海贵人、高常在没什么区别了。汪氏难免心里不舒坦,想着再生一个只属于自己的孩子,也是人之常情。 只是汪氏忽略了,她产后容颜残损,脸上的斑驳依然是去不掉了,这样的容色哪里还能获得四爷陛下眷顾?汪氏早已不是从前那个娇嫩动人的汪贵人了。 四爷陛下虽说厚待嫔妃,但对于那些年老色衰的,也只是吃穿嚼用上厚待些罢了,哪里云尊降贵去睡那些容色残损的老女人? 这一刻,姚佳欣真庆幸自己容颜保安养得不错,观之不过二十五六的模样。 姚佳欣笑着说:“其实汪贵人还不到三十岁,比臣妾还年轻呢。” 胤禛眉毛一扬,“汪氏如何能与恬儿相比?!何况,朕厌恶的,又不是她年老,而是她太过轻佻。” 姚佳欣腹诽,从前汪氏难道就不轻佻了?其实汪氏从前也掐着娇滴滴的嗓子说话,也未见四爷陛下如此嫌弃。只是从前娇嫩滴滴,私底下轻佻些,只会叫人觉得娇媚动人。 姚佳欣置之一笑,话又说回来,无论男女,长得漂亮的,总会获得旁人较高的容忍度。一旦老了丑了,就没人会包容你了。 清澜殿。 宁妃脸庞带着温和的笑容,她亲了亲七阿哥的脸颊,才吩咐保姆嬷嬷:“带七阿哥去午睡吧。” “是,娘娘。”保姆嬷嬷从宁妃怀里抱过七阿哥,屈膝一礼,躬身退出了正殿。 宁妃屏退了左右宫人,只留下汪贵人一人,脸色瞬间便沉了下来。 汪氏不由脸皮一紧,“娘娘若没有别的吩咐,婢妾也告退了。” 宁妃一巴掌重重拍在了桌子上,“本宫是给你留面子,才屏退了左右!” 汪氏满是脂粉的脸微微一涨,她讷讷道:“娘娘说什么呢……” 见汪氏居然还敢装糊涂,宁妃愈发气不打一处,“方才在皇上面前,还当着七阿哥面儿,你居然做出那种姿态!” 汪氏脸上浓厚的脂粉也遮不住底下的恼羞涨红,“娘娘何必生气,婢妾从前不也……”汪氏终究不好意思把话说全乎了。 宁妃气得鼻孔冒烟,“你也知道那是‘以前’!!你以前是何等模样,如今又是何等模样?你自己每日对镜梳妆,难道自己瞧不见吗?!” 这话可谓是一针见血、直戳汪氏心头痛处,汪贵人眼圈一瞬间红了,“娘娘这是嫌弃婢妾年老色衰了吗?” 宁妃冷哼:“你既然知道自己年老色衰,就该端庄一些!” 汪氏眼里泪水打转儿,满腹委屈,“可是婢妾的年纪也不算太老,婢妾比贵妃还要年轻好几岁呢!” 听到这话,宁妃更加怒不可遏,“放肆!你是什么东西!也敢跟贵妃相提并论?!” 汪氏咬着嘴唇,泪水簌簌,“婢妾、婢妾只是……”她只是不甘心罢了,都是生育过的女人,都是不再年轻,为何贵妃宠爱优渥?她却早已不再侍寝?她自然没想过要比肩贵妃,但还是想要恢复往日恩宠的。 但自打生了七阿哥,宁妃娘娘便不再提携她,每次皇上驾临,宁妃娘娘都会让海贵人或者高常在上前奉茶服侍,她这个生育了皇子的有功之人,却成了个摆设。 宁妃深吸一口气:“哪怕是为了七阿哥!你也给本宫收敛着些!你那些作态,只会给七阿哥抹黑!” 汪贵人垂下头,簌簌落泪不止,她强忍着心头的悲痛与酸楚,屈膝道:“婢妾……明白了。” 正文 第四六五章、敦嫔与汪贵人(爆更9) 这时候,首领太监方朝恩在外头扬声道:“娘娘,漪兰殿的敦嫔求见。” 宁妃挑眉,“敦嫔?” 宁妃瞥了一眼眼睛肿若樱桃的汪贵人,“你先退下吧。” 汪贵人屈了屈膝盖,疾步退出正殿。因怕敦嫔瞧见她这幅狼狈的样子,汪贵人一味低着头,走得又快,竟撞在了年氏的肩膀上。 年氏的身量本就纤细,如何受得了这么猛地一撞,身躯一颤,险些摔倒。还好有宫女菊簪扶着,这才没有摔着,但小两把头上的那支碧玺蔷薇花簪被撞了下来,直直落在殿外的台阶上,直接摔了个粉碎。 那簪子是用碧玺做花瓣,制成一朵绽开的蔷薇花,因此花瓣被打磨得十分纤薄,也因此十分易碎,不小心磕碰一下都会磕碎花瓣,何况是坠落在地。 年氏的俏脸瞬间难看了起来,她看着汪氏居然快步远遁去,不由娇叱:“汪氏!!你给本宫站住!”在宁妃的宫里,年氏原不想生事,但看到心爱的花簪摔得粉碎,年氏还是抑制不住地暴怒了。 汪贵人脚步一僵,回头一瞧,才发现地上碎了一只上好的碧玺簪子,她脸色瞬间有些尴尬。汪贵人屈了屈膝盖,“婢妾不是有心,还请敦嫔娘娘恕罪。” 年氏气呼呼上前,“你还敢说不是有心的?本宫这么一大一个人站在这里,你难道是眼瞎不成?!难不成你自恃主位是宁妃娘娘,便敢欺凌到本宫头上?!” “我——”汪贵人心中苦涩,却欲辩无言。 娇叱了一通的年氏这才发现汪贵人双眼红肿,脸上也满是斑驳的泪痕,端的是一幅狼狈至极的模样,年氏有些惊讶,“你这是怎么回事?是你冒犯在先,本宫说你两句都不成了?” 话说出口,年氏绝对不太对劲,才这么会儿功夫,汪氏不至于哭得眼睛都肿了吧?再联想到汪氏匆匆从殿中跑出来的样子,难道……汪氏是被宁妃给训斥了?? 年氏眼珠子一转,汪贵人可向来都是宁妃的心腹,竟生了嫌隙了不成?是了,汪氏的七阿哥被宁妃养在膝下,母子之情被割裂,汪氏心中岂会没有怨念? 年氏嘴角勾起,看样子倒是有趣了。 这时候,宁妃施施然从殿中走了出来,她瞥了一眼地上那只粉碎的簪子,淡淡道:“既然是汪贵人不慎弄碎了你的簪子,本宫回头会叫人依样打造一支,送去漪兰殿。” 年氏立刻笑着说:“宁妃娘娘言重了,汪贵人只是不小心罢了。何况只是一只簪子,也不值什么,不敢劳您破费。” 宁妃挑了挑眉毛,“敦嫔妹妹好生大方,这么好的碧玺花簪,怕是价值不菲吧?” 年氏陪笑着说:“不打紧的,不值得娘娘往心里去。” 宁妃笑了:“敦嫔妹妹这小嘴儿是愈发甜了。”说着,宁妃眯了眯眼睛打量着年氏,“妹妹今日起来,不只有何要事?” 年氏含笑道:“其实也没什么要紧的事儿,嫔妾的娘家着人送了几罐明前茶,嫔妾想着娘娘您喜欢龙井,便特意送了一罐来。”年氏身后的一个小太监手上正捧着一只精美的锡罐。 宁妃挑眉,这头茬儿明前朝数量不多,送到她殿中也只有两小罐,统共才一斤而已。素日里还要留着待客,也喝不了多久。 “敦嫔妹妹娘家还真是有本事,什么好东西都能弄到。”宁妃幽幽道。 年氏连忙道:“嫔妾娘家送进宫的茶,自然不及贡品好,还望娘娘不嫌弃。” 年氏虽搬出了清澜殿,但一直对宁妃毕恭毕敬,有了好东西也不忘孝敬宁妃一份。宁妃虽觉得年氏不敢害她,但还是私底下叫人检查了一下,才敢享用。 年氏回到漪兰殿,便立刻叫人打听汪贵人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年氏虽然在清澜殿没有眼线,但汪贵人在皇上面前不端庄是发生在外头的,是瞒不过来往宫人的眼睛。自然很快被查到了。 年氏忍不住笑了,便吩咐菊簪:“去取三盒珍珠七白面膏,送去清澜殿,给汪贵人、海贵人和高常在一人一盒。” 这珍珠七白面膏是太医院所研制的上等养颜美白面膏,素来只孝敬给宫中高位嫔妃。贵人常在若要享用,得自己偷偷使银子,而且价值不菲呢。汪贵人只是寻常包衣之家的女子,虽生育了七阿哥,但手头实在不宽裕。 菊簪笑着说:“这珍珠七白面膏对脸上斑的确有几分效用,汪贵人肯定会高兴的。” 收到珍珠七白面膏的汪贵人,虽有些怀疑敦嫔的用意,但瞧着那面膏成色气味一流,偷偷在手腕上实验过,并无不良反应,便没有禁得住诱惑,忍不住开始上脸用。 半个月下来,脸上的斑驳竟真的淡化了几分,汪贵人不禁喜出望外,瞧着那面膏已经见了底,不禁有些伤心。 汪贵人不敢直接去漪兰殿,怕惹主位不喜,便时常出去散步,清澜殿与漪兰殿本就隔得近,太容易“偶遇”了。 “敦嫔娘娘万福。”瞧见敦嫔露面,汪贵人大喜,连忙快步上前行礼。 年氏摇曳着手中苏绣花鸟团扇,笑容吟吟打量着汪氏的脸蛋:“几日不见,汪贵人瞧着肤色白皙了不少呀。” 汪氏笑着说:“多亏了娘娘赏赐的珍珠七白面膏,婢妾脸上的斑的确淡了几分。真是多谢娘娘了。” 年氏笑着道:“这面膏只不过是宫中常见的东西,也不算多金贵。难道素日里,宁妃娘娘没有赏赐汪贵人吗?” 汪贵人的笑容顿时有些僵化,“婢妾年老色衰,宁妃娘娘大约觉得婢妾不配用吧。素日里只赏赐过海贵人和高常在。” 年氏啧啧摇头,“如今这是怎么了?本宫离开清澜殿的时候,宁妃娘娘对贵人还是百般呵护,什么都好东西都是先紧着你。怎么如今你在清澜殿,反倒是不及海贵人和高常在得宁妃娘娘欢心了?”——年氏这番话虽是挑拨,但也的确是实话。毕竟年氏走的时候,汪贵人怀有龙胎,自然什么好东西宁妃都先赐予汪氏享用。 汪贵人心中泛起浓浓的怨念,脸上却强行挤出个笑容:“只怪婢妾无用。” 正文 第四六六章、八阿哥真俊(爆更10) 这一日大清早,姚佳欣被鸟叫声给吵醒了。 “八哥儿真俊!八哥儿真俊!” 鸟的声音不是太清晰,应该是在叫“八阿哥真俊”。 姚佳欣从床上爬起来,顶着个鸡窝般的脑袋,一脸无语,才几天功夫,弘小星就教会了八哥儿说这些?这小子,都不会觉得不好意思吗?这么点儿的小屁孩,脸皮就有这等厚度,不知道是随了谁了! 姚佳欣抬了抬手,正想吩咐宫人去堵住那只八哥儿的鸟嘴,却突然听得那八哥儿又叫唤了起来:“娘娘真美!娘娘真美!” 姚佳欣默默把手放下了,嘴角默默翘了起来,呦呵!这俩小东西嘴巴都挺甜啊! 不错不错,说得都是大实话。 心情愉悦的贵妃也不计较这只八哥儿吵了她睡懒觉了,便唤了宫女进来服侍更衣洗漱。 玉缀素手若穿花蝴蝶给她竖着两把头,浓云在一旁禀报:“漪兰殿的宫女菊簪前来禀报,说这几日乍暖还寒,敦嫔身上有些不爽利,虽然不重,但怕过了病气,所以想求贵主子暂免请安之礼。” 年氏那小身子,的确经常生病,不是风寒咳嗽,就是胸闷气短,姚佳欣已经见怪不怪了。 她淡淡道:“本宫本来就没让嫔妃前来请安,又何来暂免之说?她既身子不舒服,就好生歇养着吧?”说着,姚佳欣又问:“敦嫔可叫敬事房停了绿头牌了?” 浓云点头:“昨儿就让停了。” 姚佳欣点头,看样子是真的不舒服。 六宫嫔妃俱知,贵妃娘娘生了双生子之后,身子骨就虚弱得很,因此不能早起。嫔妃逢五逢十来请安,也都默契地选择了辰时三刻这个点儿,比当中宫请安的卯时三刻足足晚了一个时辰。 辰时三刻换算成西洋时间就是七点四十五,姚佳欣差不多要七点钟起床,洗漱更衣再用些早点,便去正殿接见嫔妃了。偶尔会晚一点,却也不会晾着嫔妃,素来是请进殿中喝着茶吃着点心候着。 姚佳欣今日没有穿贵妃吉服,而是选了一件很衬气色的橘黄色云锦旗服,外罩一个四合如意云肩,小两把头上对称簪着成色极好的羊脂玉翟鸟簪子,右侧旗髻上一支金累丝二龙戏珠钗垂下两串水晶珠穗,末梢是一颗硕大圆润的南红玛瑙,正映着脸颊上的胭脂弘昀。 耳上则只戴了一对白玉兰耳坠,清新素雅。衣襟上陪着一串十八子珍珠佛珠做压襟,仔细一瞧方知,这是二等东珠,不算太大,但颗颗圆润无暇,隐隐透着细微难察的红光。 去年东北进献的东珠,一等东珠与大东珠,姚佳欣都命进献给了太后,她自己只留了些二等的。因为按照规矩,贵妃、皇贵妃可享用二等东珠。虽说现在没人在这上头置喙,但姚佳欣可不想为了这点小事,徒惹非议。 “臣妾/婢妾请贵妃娘娘安,娘娘万福金安。”众嫔妃优雅行礼,端范谦和。 姚佳欣抬手虚扶,“免礼、赐座!” 众人以此列作,往日四妃之下的那个位置上却是空落落的。 四妃之末的齐妃眼尖,屁股才沾椅子,便故作惊讶地“哟”了一声,“怎么今日敦嫔妹妹来呀?往日里,这敦嫔不是很懂规矩吗?难不成是又恃宠而骄了?” 姚佳欣无语,小年糕虽然骄过,但哪里有“宠”可在她面前可恃? 姚佳欣道:“春暖乍寒,敦嫔这几日不舒服,已经派人来禀报本宫了。” 齐妃讪讪道:“原来是这样啊。” 懋妃端起珐琅茶盏,摇头啧啧道:“这敦嫔,动不动生病,这身子骨也忒娇弱了。” 懋妃宫里的那贵人酸溜溜道:“正是因为娇弱楚楚,才能讨皇上怜爱啊!” 海贵人也附和:“敦嫔娘娘打在清澜殿的时候,身子就娇贵。” 一时间,殿中弥漫着酸气。 其实论恩宠,满后宫捏在一块儿也比不上姚佳欣一人,但姚佳欣贵为贵妃,纵然众人心里酸,也是断断不敢说出来的。自然只能挑着软柿子去酸喽。 酸气弥漫中,懋妃突然冒出来一句:“自打贵妃娘娘诞下八阿哥九阿哥,宫里便再没有喜讯了。皇上又无意选秀,这宫里还真是有些寂寥啊。” 寂寥你妹的,贵人以上来碧桐书院请安,姚佳欣都觉得有些聒噪,若是再添几个新人,那她的耳根子就没有清净日子过了。 姚佳欣淡淡道:“几位贵人都还年轻,自然没必要选新人入宫。这是皇上的意思。” 把皇上搬出来,懋妃只得讪讪闭嘴了。 一想到入宫三年,都没有遇喜,那贵人与海贵人的神色都有些枯槁,还好皇上这回不选秀,她们还有三年时间。 裕妃立刻笑着说:“贵妃姐姐所言甚是,臣妾的兰常在和宁妃姐姐宫里的高常在也都年轻,都是性情温婉和顺的。” 姚佳欣含笑道:“眼下虽是春日里,但冷不丁的还是会突然转冷。裕妃和宁妃可得好生照顾着你们膝下的阿哥,可别跟敦嫔似的。” 裕妃宁妃齐齐点头,“是,多谢贵妃娘娘挂怀。” 懋妃忽然嗤地笑了,“宁妃妹妹是个顶细心的人,把七阿哥照顾得无微不至,跟亲生一般无二。如今七阿哥只认宁妃妹妹,离了妹妹是断然不成的。” 宁妃面带端庄的微笑,算是默认了懋妃这番话。 坐在底下贵人堆儿里的汪贵人脸色晦暗不明。 海贵人看在眼里,有些怜惜,却也不敢说出让宁妃不快的话,只暗暗叹了口气。若怪只怪汪氏出身太过寒微,又不得皇上所喜。可话又说回来,裕妃娘娘的出身比汪贵人也好不到哪儿去,却居四妃第二的位置,真是同人不同命啊。 宁妃笑着对懋妃道:“赶明儿也叫那贵人怀个一儿半女,懋妃姐姐膝下便热闹了。” 懋妃惆怅地叹了口气,“本宫自然也是这么盼着的,可惜……怕是缘分没到吧。” 那贵人脸色有些黯淡,“婢妾福薄。” 姚佳欣见气氛有些压抑,便笑着说:“春日里这么好的时令,别总想那些不开心的事情了。眼瞧着园子里牡丹就要开了,本宫正打算举办春宴,介时遍邀请六宫嫔妃,好一块热闹热闹。” 正文 第四六七章、牡丹春宴·上(爆更11) 碧桐书院光针线上人就有十几个之多,都是手艺精湛的绣娘,这么多人一齐赶工,很快就制出了一件美轮美奂的孔雀牡丹纹旗服,宝蓝色的素缎料子,以细腻秀丽的苏绣绣出花团锦簇姚黄牡丹,那牡丹花瓣是用深浅不一的黄色的丝线掺了金线绣出来的,看上去花瓣分明,金灿熠熠,姚黄花丛旁边则绣了一只毛色无暇的白孔雀。 姚佳欣看在眼里,点头赞许:“绣工真是了得,上头的白孔雀栩栩如生,牡丹也富丽堂皇得紧。” 浓云笑着说:“贵主子穿上这身衣裳,出席春宴,定能艳压群芳。” 姚佳欣嗔了浓云一眼,“你倒是愈发嘴甜了。” 浓云又忙道:“对了,主子,各宫都塞了银子到奴才这里,打听您预备了什么颜色花样的衣裳呢。” 姚佳欣略一忖便明白了,各宫倒也不是蓄意窥探她的隐私,早早打听她穿什么衣裳,也好避免撞衫。如今六宫皆敬畏她这个贵妃的权势,自然不敢与她穿同样的衣裳。 “那就告诉她们吧,银子你也只管收着,自己攒着做嫁妆吧!”姚佳欣揶揄地道。 浓云脸色一正:“奴才才不要嫁人呢!” 姚佳欣笑了,只当这是小女儿一时执拗,毕竟浓云还很年轻,距离满二十五岁还早着呢。 眼见着牡丹含苞,即将盛开,牡丹花春宴的日子也正式定下了。 这圆明园中,有一片专门栽植了各色牡丹的花圃,俱是从山东和洛阳移栽的名品牡丹,姚黄、魏紫、豆绿、赵粉,玉板白、首案红、烟龙紫、墨撒金,仙鹤卧雪、飞燕红妆、贵妃插翠、火炼金丹……一眼望去,千余株牡丹姹紫嫣红,宛若云霞落人间,当真是巍然壮观。 在牡丹花圃的正中修筑了一座三尺高的汉白玉台,台上有一座楠木建造的八角四方亭,亭上覆金碧二色琉璃瓦,远远望去,金碧辉煌,与这片云霞富丽的牡丹花圃交相辉映,端的是华美冶艳、宛若仙境。 这亭子极大,足有三丈方圆,足以容纳六宫嫔妃。姚佳欣命人在亭中布置了瓜果茶水、糕饼点心,赏花累了便可道亭中用些茶点。 以四妃为首的各宫嫔妃一大清早便来到了牡丹台,说说笑笑间,便听得太监一声高呼:“贵妃娘娘驾到——” 姚佳欣这出场也是够逼格的,乘坐华美的泥金龙纹辇,四个青状太监抬轿,前后二三十号宫女太监簇拥,真可谓是阵势浩荡。 辇舆落地,四妃领着一众小嫔妃纷纷屈膝下去,齐声道:“请贵妃娘娘安,贵妃万福金安。” “都平身吧。”姚佳欣扫了一眼众人,果然都是精心打扮,不乏大红大紫,而且都避开了宝蓝色和牡丹孔雀绣纹。 今日六宫嫔妃算是全都到齐了,足足二十来号人,莺莺燕燕的,倒是热闹。 姚佳欣忽然“咦”了一声,“敦嫔没来,是病还没好利索吗?”——明明敦嫔也塞了银子打听她会穿什么衣裳,难道不是要出席牡丹春宴吗? 宁妃笑着道:“贵妃姐姐不必理会,敦嫔那身子骨,来了也是给人招晦气!” 宁妃倒是愈发厌恶年氏了。 姚佳欣置之一笑,瞧了一眼如洗的碧空,瓦蓝瓦蓝的,没有污染的时代天空就是澄净啊。这会子东方日头初升,温和的阳光洒在这片蔚然富丽的牡丹花圃上,昨夜的露水还残留在那娇艳的花瓣上,被阳光折射出晶莹的光泽,当真是美不胜收。 姚佳欣摘去华美的护甲,素手抚摸着那朵盛开的姚黄牡丹,“今年的牡丹开得可真好。” 裕妃目光打量着姚佳欣旗服上的绣纹,“贵妃姐姐衣裳上绣的姚黄,比那朵姚黄牡丹还要耀眼些呢。” 掺了金线绣的,在太阳底下能不耀眼吗? 简直都要晃瞎钛合金狗眼了!先前在屋里不觉得,现在姚佳欣都忍不住吐槽了:这些绣娘到底是用了多少金线啊! 姚佳欣扫了一眼裕妃今日的穿着,一袭崭新的湖蓝色宝相花缠枝旗服,与平日里没有太大区别。湖蓝色静谧清雅,很合乎裕妃的气度。 “你今日穿得倒是有些素净。”姚佳欣含笑道。 裕妃赧笑:“贵妃姐姐是知道的,臣妾自打有了弘昼,便不大喜欢大红大紫的颜色。” 裕妃身边的云贵人和兰常在倒是穿得都十分鲜艳,宛若两朵娇艳初开的牡丹,一左一右簇拥着裕妃。 宁妃忽然笑着指着旁边不远处那一丛开得极好的牡丹:“这株唤做‘贵妃插翠’,跟贵妃姐姐的气度很是相称呢。” 姚佳欣忙瞧了一眼那株牡丹,贵妃插翠是一株粉色的牡丹,花瓣繁复,花型硕大,只不过这花色……浅浅的娇嫩粉色——额……姚佳欣汗了一把。 懋妃手持一把银色剪刀,刷刷剪下了一朵盛开的魏紫牡丹,别在了衣襟上,“贵妃插翠虽然听着贵气,但花朵的颜色有些青涩,还是首案红或者那株火炼金丹更配得上贵妃娘娘些。” 首案红是十分浓郁的红,都有些泛紫了,瞧着有些老气,姚佳欣不是很喜欢。倒是那株火炼金丹,开得如火如荼,倒是十分抢眼。 姚佳欣笑着打哈哈:“这些牡丹都是各地进献的名品,又有专门的莳花奴精心打理,自然都是极好的。” 说笑间,嫔妃们便散入牡丹花圃,挑选着自己习惯的牡丹,剪下来点缀衣襟,年轻的便直接簪在旗髻上,倒也娇媚喜人。头上簪上这么一大朵花,真是得年轻的、脸蛋足够漂亮才成,否则便会被牡丹花喧宾夺主,或者是生生反衬老脸粗糙。 姚佳欣也不喜欢脑袋上顶着一朵大花儿,便剪下一朵姚黄,在手中把玩。 齐妃衣襟上佩着一朵首案红走上前,调笑道:“贵妃主办牡丹春宴,臣妾还以为皇上会驾临呢。”齐妃装出一幅很是遗憾的样子。 齐妃这话可切中了在场不少年轻嫔妃的心声,尤其是海贵人、那贵人、云贵人等人,一个个精心装扮,都是想着在皇上面前一展容色。 姚佳欣挑眉:“齐妃你是服侍皇上多年的老人了,难道不晓得,皇上不喜欢太热闹吗?”——姚佳欣自然也提前问过四爷陛下是否要与后宫嫔妃同乐,四爷陛下当场眉头皱得都能夹苍蝇了。 其实四爷陛下不来也好,来了所有嫔妃肯定一窝蜂围上去,哪里还是赏花?分明是赏四爷陛下了。 正文 第四六八章、牡丹春宴·下(爆更12) 齐妃掩唇笑道:“臣妾自然晓得皇上不喜欢热闹,可贵妃这是头一次举办春宴,臣妾还以为皇上怎么也会给贵妃点面子呢,没想到……” 姚佳欣挑眉,没想到这个齐妃又欠抽起来了! “齐妃若觉得自己比本宫更有面子,大可去九州清晏请皇上的御驾来,若能请来,在场众人都会感谢你的!”姚佳欣冷冷道。 齐妃老脸尴尬了,“贵妃娘娘说笑了,连您都请不来皇上,何况是臣妾了。” 懋妃走了过来,冷哼道:“齐妃妹妹既然知道自己没这个本事,还啰嗦这么多废话作甚?!” 被如此不客气地怼了,齐妃老脸顿时阴沉了起来,“懋妃,本宫与贵妃说话,你插什么嘴?” “哟!”懋妃撇嘴惊呼,“齐妃妹妹好大的气派!你是妃、本宫也是妃,且本宫册封次序在你之前,又年长与你!怎么论,都是本宫比你尊贵些许,本宫如何不能插嘴了?!” “你——”听到懋妃竟然与自己论尊卑次序,齐妃不由火大,一想到自己被列在四妃之末,齐妃心里便愤愤不平得紧。 若换了平常,宁妃或者裕妃早就站出来调解说和了,但齐妃方才言语明显对贵妃娘娘不敬,宁妃和裕妃便冷眼旁边齐妃被懋妃挤兑了。 见无人帮衬齐妃,懋妃更加得意了,“齐妃妹妹,你都这把年纪了,怎么还不晓得尊卑有序?贵妃娘娘是六宫位份最高之人,其次便是本宫与宁妃裕妃二人,你一言一行都应当毕恭毕敬才是。” 齐妃顿时气炸了,“让本宫对你毕恭毕敬,你也配?!” 懋妃冷笑:“怎么?齐妃姐姐这是对皇上册封的次序有所不满吗?” 齐妃又气又急,“你休要胡说八道!当初四妃同册,都正三品妃,便是平起平坐!哪来的高低贵贱?” 姚佳欣坐在亭中的椅子上,捏了一块牡丹卷吃着,齐妃这话倒也对,四妃是平级的,只有次序先后,倒也并无高低贵贱。 懋妃有些噎住,她立刻又道:“就算品阶相同,齐妃也莫忘了你是犯下过大罪过之人!是贵妃娘娘宽恕你,你才有重回妃位的一日!你该谨慎言行才是!免得有朝一日,又失了妃位!” “懋妃!你——”齐妃气得老脸漆黑,只恨不得撕碎了懋妃那张可憎的老脸。 懋妃一脸得意,她抚摸着耳朵上的三等东珠耳环,笑吟吟道:“齐妃妹妹,本宫说这些,也都是为了你好,你可别辜负了本宫的一片苦心啊。” 牡丹花圃,上演着一出好戏。 而在漪兰殿外,敦嫔年氏穿着一身娇嫩的月白色绣粉芍药旗服,正缓缓走着,目光却死死盯着某个方向。 不消片刻功夫,明黄色的华盖映入了年氏眼帘。 年氏心下一喜,却并不急着迎上去,而是装作没看见,脚步优雅前行。直到御驾近了,年氏才装作忽然发现的样子,仓促退避一侧,屈膝行礼:“皇上万福!” 胤禛这是刚去给太后请过安,正要回勤政殿处理政务。他高坐在龙舆上,也不曾叫人落下,居高临下扫了年氏一眼,“今日贵妃举办牡丹春宴,怎么你没去?” 年氏露出懊恼的神色,“嫔妾本来是要去的,可是方才不慎弄脏了衣裳,特意换了一身,正要往牡丹花圃去。” 胤禛淡淡“嗯”了一声,抬了抬手,正要吩咐起驾九州清晏。 年氏忽然道:“皇上不打算去吗?” 胤禛摆手:“朕没兴趣!”朕既不喜欢牡丹,更不喜欢一堆女人绕在眼前,烦都烦死了。 年氏揉搓着手中的锦帕,低声道:“这可是贵妃娘娘第一次办春宴,皇上若是不去,娘娘怕是会觉得遗憾。” 胤禛眉心一蹙,数日前,恬儿虽有提及这事儿,但看到朕不喜春宴,便再未曾提过……恬儿心中是盼着朕去吗?? 胤禛不禁有些犹豫。 年氏又道:“嫔妾听说,贵妃娘娘为了这牡丹春宴筹备良久,还特意赶制了一身极好的春装,皇上不如也去瞧瞧如何?只去瞧瞧贵妃娘娘,也不会耽误皇上太久。” 胤禛想着眼下也没有太多政务,看在恬儿的份儿上…… 胤禛吩咐道:“起驾牡丹台。” 年氏大喜,连忙快步跟上。 牡丹台这会子正热闹,懋妃宛若斗鸡斗赢了一般,那叫一个趾高气扬,而齐妃气得老脸紫涨,像是被谁掐住了脖子。 宁妃低声啐道,“好端端的风景,真是可惜了。” 这时候,王以诚快步跑了进来,打千儿道:“贵主子,皇上驾到!还有敦嫔也一起来了!” 姚佳欣蹙眉,四爷陛下驾临本就是意料之外的事情,更难以想象的是四爷会和小年糕一块来到牡丹花圃??这是肿么回事? 却见明黄色的华盖在阳光下分外鲜艳,嫔妃们也都瞧见了,一个个急慌慌整肃衣襟、补妆擦粉,务求尽善尽美。 姚佳欣也被浓云扶着走下牡丹台,领着一众嫔妃迎接圣驾,“皇上万福!” 站在四爷陛下身侧的年氏也连忙屈膝:“嫔妾请贵妃安,请众位姐姐安,嫔妾来迟,万望见谅。” 姚佳欣却没理会年氏,而是疑惑地看向四爷陛下:“皇上忙于朝政,怎么突然就来了?” 胤禛的目光飞快扫了一眼姚佳欣的这身衣着,宝蓝色的缎子,清贵宜人,上头绣着的黄色牡丹与白孔雀也十分相称,胤禛微微颔首,“贵妃这身衣裳不错。” 姚佳欣:“额……”四爷陛下您鸡同鸭讲有木有。 胤禛这才回过神来,淡淡道:“朕就是顺道过来瞧瞧,不打扰你们了。” 说完这句话,四爷陛下就再度登上了龙舆,吩咐道:“回九州清晏。” 姚佳欣一脸黑人问号:what??? 毛线球的意思?特特跑来,称赞了一下我的衣裳,然后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 而且——四爷陛下您没瞧见那甩过来的一捆捆秋菠吗?您的驾临,才不是“打扰”呢! 众人齐齐恭送了御驾之后,宁妃忍不住问:“贵妃姐姐,皇上这是什么意思?” 姚佳欣恨不得翻白眼:你问我,我问谁啊?! 齐妃忽然幽幽道:“敦嫔还真是有本事,贵妃娘娘都没把皇上请来,你却能请动圣驾。” 正文 第四六九章、年氏遇喜?!(爆更13) 齐妃忽然幽幽道:“敦嫔还真是有本事,贵妃娘娘都没把皇上请来,你却能请动圣驾。” 此刻,在场的年轻嫔妃都望着那渐行渐远的龙舆华盖,眼中都是说不出的失落,最过失落的自然摸过敦嫔年氏了,那张脂粉薄扫的娇嫩脸蛋上透着浓浓的失望与懊恼,桃花眸中满是焦急,焦急得恨不得追上御驾,把皇上给追回来似的。 直到听到齐妃这番挑拨诛心之词,才把年氏的魂儿给勾了回来。 年氏脸色隐隐有些泛白,她连忙挤出个笑容,“齐妃娘娘说笑了,臣妾只是恰巧碰见皇上,便跟皇上禀报,今日是贵妃娘娘第一次举办春宴,所以皇上给贵妃娘娘面子,便来了。” 恰巧碰见四爷陛下?那还真有够巧的!这个时辰四爷陛下应该是下朝后,去澹泊宁静殿给太后请安,年氏只需守候在四爷陛下回九州清晏的路上,守株待兔即可。 这也正是年氏迟到的原因。 姚佳欣笑了笑:“那可要多谢敦嫔了。” 年氏连忙屈膝:“嫔妾不敢当。” 宁妃眼睛上下扫了年氏一通,幽幽说:“敦嫔妹妹瞧着是病愈了。” 年氏青春娇嫩的脸蛋上带着甜美笑容,“多谢宁妃娘娘关怀,嫔妾已经大好了。” 宁妃的脸色忽然冷厉了起来,声色俱厉道:“既然已经大好,贵妃娘娘举办春宴,你岂可怠慢,竟这个时辰才来!可是没有把贵妃娘娘放在眼里!” 年氏脸上的笑容有些僵,她连忙解释:“嫔妾原是早早出门的了,但是不慎摔了一跤,衣裳弄脏了,旗髻也歪了,只得回去重新更衣洗漱,这才迟了。” 解释了一通之后,年氏忙再度深深屈膝一礼,“还请贵妃娘娘恕罪。” 姚佳欣:呵呵哒。 她抚了抚鬓角上的金蝉玉桐叶簪,“本宫还以为敦嫔尚未病愈,今儿来不了了呢。” 年氏挤出个笑容,“贵妃娘娘举办春宴,嫔妾焉能不来?” 姚佳欣瞧了一眼已经高升的太阳,扬起手中的盘金满绣孔雀团扇,幽幽道:“这日头有些毒辣,还是去亭中歇会儿吧。” 亭中设了足够的席位,足够让所有嫔妃列作。姚佳欣这个贵妃自然坐在面向正南的席位上,配备了一张紫檀木牡丹团纹扶手椅,椅子上铺着软垫、靠背等物,坐上去十分舒服。而别的嫔妃的座位,就只是寻常的南官帽椅了。 不过桌子上都备下了精致的水果点心,还有消暑的饮子——玉叶银花茶,最是清热下火。桌上的点心也多是清热消暑的,譬如那山楂马蹄糕,看上去红郁郁晶莹,吃起来也是酸溜溜极开胃的。 裕妃品了一块,便赞不绝口:“贵妃姐姐小厨房的手艺真是愈发精湛了,臣妾宫里的山楂马蹄糕便没有这般好吃。” 说着,裕妃狐疑地看着宁妃,“姐姐不是也很喜欢吃山楂马蹄糕吗?今儿怎么一块都没动?还有那凉茶,也一口没喝。”裕妃瞅着宁妃宫碗中汤色澄净的凉茶,有些不解。 宁妃抚摸着自己的肚子,露出苦恼的神色,“我身上不爽利,用不得凉的东西。” 在场的都是女人,自然都听懂了宁妃的意思。姚佳欣暗道,怪不得宁妃方才对着年氏,火气那么大,合着是生理期来了呀!女人这几天,的确格外容易暴躁。 姚佳欣忙吩咐宫女浓云:“去给宁妃准备些热饮子来。” “是,娘娘。” 宁妃露出赧笑:“让贵妃姐姐费心了。臣妾老毛病了,这几日若是用了凉物,肯定要难受得紧。” 姚佳欣笑着说:“都是女人,本宫明白。” 说着,姚佳欣忽然发现,年氏坐在四妃之次的位置上,桌上山楂马蹄糕、碗里的凉茶也是分毫未动——明明大老远赶来,肯定会口渴才对…… 姚佳欣挑眉:“敦嫔也不用凉茶,莫不是这几日也……” 她这话一出,正小口吃着枣泥山药糕的年氏面色一紧,“嫔妾——” 宁妃杵着老脸道:“本宫记得,敦嫔的信期也不是这几日!而是半个月前才对!” 姚佳欣:你丫的知道得还真清楚。 年氏的小脸更加尴尬了,她咬着发白的嘴唇,心一横,站起身来,目光环视在场众人之后,才将目光落在了主位的贵妃身上,“启禀贵妃娘娘,嫔妾的月信已经迟了半个月了,只怕多半是喜,故而不敢用寒凉之物。” 这话一出,在场所有人脸色都有些不太美妙。 宁妃满是脂粉的脸僵硬极了,袖子底下的拳头都暗暗攥起。 裕妃、懋妃、齐妃也齐齐露出了惊愕的神色,更不消说那几位与年氏同期入宫的年轻嫔妃,脸上更是酸妒交加,明明是差不多的恩宠,敦嫔却先有喜了! 姚佳欣也很惊讶,心中更多的是觉得怪异,四爷陛下明明都给小年糕赐药了,怎么可能怀孕? 姚佳欣忙问:“可传太医诊过了?” 年氏微微带着羞涩的笑,“还不曾。” 那贵人听了这话,酸溜溜哼哼道:“也许敦嫔娘娘只是月事推迟而已,哪里就一定是遇喜了?” 年氏眼眸一愣,微笑着说:“所以本宫方才说,只怕多半有喜,也不敢十分肯定。” 齐妃摇曳着手中的团扇,凉凉道:“那咱们别乱猜了,请贵妃娘娘做主传个太医,一诊便知敦嫔是否有喜。” 姚佳欣目光定定看着年氏:“敦嫔可需要本宫为你传个太医来?” 年氏忙屈了屈膝盖,“嫔妾岂敢劳烦贵妃娘娘?待回头,嫔妾自行请吴太医诊脉即可。” 姚佳欣也不想大好的春宴,都围着年氏的肚子里是否有货浪费时间。不管是否真的遇喜,该头疼的也不是她,而是四爷陛下、是那些会被年氏威胁到地位、或者是嫉妒年氏人。 退一万步说,就算年氏真的有喜,而且日后能诞下一个健康的阿哥,四妃之位已满,定额轻易不可破,年氏依然只能是敦嫔。 只要四爷陛下召幸后宫,这宫里自然就会有别的女人怀孕,是年氏还是旁人,对姚佳欣这个六宫位份最高的贵妃,区别也不是很大。 若年氏自以为有了孩子,便敢与她对着干,姚佳欣倒是不介意教训她一下。 不过眼下瞧着,年氏倒是没那个胆色与她较量,言行举止都很谦恭。 齐妃“咯咯”笑了,“敦嫔妹妹一口回绝贵妃娘娘好意,是信不过贵妃娘娘吗?” 正文 第四七零章、四妃定例(爆更14) 齐妃“咯咯”笑了,“敦嫔妹妹一口回绝贵妃娘娘好意,是信不过贵妃娘娘吗?” “嫔妾没有这个意思!”年氏惶恐地道,“嫔妾只是怕耽误了贵妃娘娘的春宴。” 姚佳欣感慨:齐妃这破嘴啊,真应该缝上。 齐妃笑着道:“如今姐妹的心思都搁在你肚子上呢,若不早早诊个分明,谁还有心思赏花?” 姚佳欣:齐妃这话倒是有几分道理,在场这些嫔妃,心思早不在姹紫嫣红的牡丹上,都恨不得剖开年氏的肚子瞧个究竟了。 叹了口气,姚佳欣幽幽道:“既然如此,就把敦嫔惯用的吴太医,还有最擅长妇产千金一课黄院判一并请来。事关皇嗣,的确不宜耽搁。” 年氏见状,只得赶忙道:“多谢贵妃娘娘。”然后才施施然坐回了椅子上。 接下来,牡丹台陷入了许久的宁静。 这一刻,众人都不知该说什么。 最终还是裕妃打破了这宁静,“往日里,敦嫔与海贵人、那贵人都是差不多的侍寝次数,又是同时入宫,没想到最先遇喜的倒是身子娇弱的敦嫔。敦嫔妹妹真是有福气。” 宁妃冷着脸道:“裕妃妹妹别急,还没确诊呢!” 裕妃笑而不语,月信都迟了半月了,何必死鸭子嘴硬? 海贵人端庄秀雅的脸上露出黯然的神色,“都是婢妾福薄,辜负了宁妃娘娘厚爱。”——这一刻,海贵人真羡慕汪贵人,起码汪贵人已经有七阿哥。 膝下有了儿子的宁妃,对于自己宫里的海贵人,倒并不希望她遇喜,便笑着安慰:“该来到时候自然会来。” 海贵人笑着看向汪贵人:“还是汪姐姐好福气,生下了那么可人的七阿哥。” 提到七阿哥,汪贵人的脸色有些不佳,却只得强行挤出个笑容,“海妹妹端庄和气,用不了多久,肯定也会有自己的孩子的。”——她比不得海贵人有那样体面的出身,海贵人若诞育皇子,肯定是属于海贵人一个人的皇子,不会被别人抢走。 众人说着闲话,黄院判和吴太医终于气喘吁吁赶来。 “给贵妃娘娘请安,给众位娘娘、小主请安。”二位太医快步走进牡丹亭,打千儿行礼。 姚佳欣抬手道:“不必拘礼,快去给敦嫔瞧瞧吧。” 一瞬间,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年氏那如雪的皓腕上,黄院判和吴太医却不敢乱瞧,忙用丝帕盖在年氏纤细的手腕上。 黄院判率先上前诊脉。 这一刻,年氏也不禁有些激动和不安,虽然她认定自己是有喜了,但也生恐真如宁妃所说,不过就是月信推迟而已。 黄院判低声道:“请娘娘平静心绪,微臣才能诊得分明。” 年氏一手抚着胸口,连忙点了点头,在所有人目光聚焦之下,无形中给了年氏巨大的压力。但此刻,年氏只得咬牙平复心情。 感觉到脉搏平稳了下来,黄院判捋着胡须点了点头,片刻后,黄院判起身,看了身后的吴太医一眼。 吴太医明白意思,忙跪上前去为敦嫔娘娘号脉。 又过了片刻,吴太医与黄院判对视一眼,二人忙走上前,向贵妃娘娘拱手,齐声道:“禀贵妃娘娘,敦嫔遇喜了。” 一句“敦嫔遇喜”,让在场不知多少失落酸妒,也让年氏一颗心终于落回了肚子里。年氏的手本能地落在自己纤细的腰间,轻柔爱抚着。 “恭喜敦嫔娘娘!”在场的几个年轻嫔妃连忙致以贺喜。 年氏的目光扫过海贵人、那贵人等人,眼中是说不出的欢喜与自得,娇俏的脸蛋上也难掩得意,终究还是她先遇喜了。 黄院判又道:“从脉象上看,敦嫔小主已经有了近两个月的身孕了。只是脉象有些虚弱,需好生静养。”——黄院判还有些话没说出来,敦嫔有心律不齐之症,母体又弱,这一胎必须好生养护,否则…… 姚佳欣淡淡瞥了年氏一眼,“黄院判既然都这么说了,这里人多,难免过于热闹些,敦嫔,你且回去休养着吧。” 年氏站起身来,“多谢贵妃娘娘关怀,那嫔妾便回去养胎了。”年氏一手拢在小腹上,满脸都是欢喜与羞涩。 在场的贵人、常在、答应连忙起身,屈膝恭送。 年氏就这么扔下一颗炸弹,人已经乘坐这肩舆走远了。在场不少人却如霜打的茄子,焉儿了。 看着牡丹台的气氛,姚佳欣叹了口气,她的牡丹春宴,终究还是要不欢而散了。 姚佳欣摇曳着手中华美的团扇,幽幽道:“才四月里,天儿就这么热,不如便早早散了吧。”说着,姚佳欣有吩咐黄院判,“别忘了去给皇上报喜。” 希望四爷陛下不要被这份惊喜给惊到,姚佳欣恶趣味地想着。 她虽不晓得,年氏到底是怎么整出来的身孕。 氮素…… 姚佳欣眯了眯眼,算了,让四爷陛下操心去吧。 姚佳欣施施然起身,在场嫔妃也连忙屈膝,齐刷刷道:“恭送贵妃娘娘。” 东道主也走了,四妃面面相觑,懋妃忽然笑着说:“可惜敦嫔已经搬出了清澜殿,否则宁妃妹妹宫里又要添丁了。” 宁妃冷哼:“本宫已经有了七阿哥,谁稀罕她的孩子?!” 懋妃心下不由一堵,宁妃不稀罕,她可稀罕得紧,只可惜……敦嫔这一胎,哪里是她能抢得到手的。懋妃遗憾地叹了口气,“宁妃妹妹还真是有子万事足啊。” 裕妃笑着说:“眼下敦嫔还不足两月,腹中是男是女尚未可知呢。” 齐妃冷冷道:“皇上子嗣稀薄,哪怕是公主,也定然欢喜得很。若诞下阿哥——”齐妃扫了一眼其他三妃,“只怕这妃位上便又要添上一人了!” 宁妃不忿地哼了一声,“先帝爷定下的规矩,妃位有四,岂可破了规矩?!” 齐妃忍不住笑了:“先帝是定下四妃位份,早年也立了四妃,但晚年还不是破了规矩,前四妃健在,又册了后四妃!”——先帝晚年册的四妃,便是宣妃博尔济吉特氏、和妃瓜尔佳氏、成妃戴佳氏以及……良妃卫氏。 这下子,宁妃、裕妃、懋妃都沉默了。这后期四妃,其中前二位是因为家世门第,后二位是因为子嗣,而年氏既有家世,若再有了子嗣,只怕皇上还真有可能破了四妃定例。 正文 第四七一章、朕没让她怀孕!(爆更15) 勤政殿,君臣正在商议改土归流事宜。 “这是云贵总督鄂尔泰的六百里快急奏疏,鄂尔泰谏言,云﹑贵﹑川土司战乱不休,当以计擒为上,以兵剿为次……” 西北的边境暂且得到安宁,胤禛总算能腾出手来整顿西南。在西南一带,残留着许多土司部族,各部之间是非不断、战乱不休,只有废除土司世袭制,才能使西南边境长治久安。 但西南局势复杂,土司由来已久,若要改土归流,着实要废不少功夫。 正在这时候,苏培盛弓着身子上前禀奏:“万岁爷,院判黄岐求见。” 胤禛最是不喜处理政务之事被人打搅,但一听是黄岐求见,心下一沉——黄岐是专门为恬儿调理身子的太医,这个时候求见,莫非是恬儿身子有什么不妥?可方才在牡丹花圃人还好端端的呢。 胤禛努力定了定心神,“贵妃怎么了?” 苏培盛忙道:“贵妃娘娘无碍,是敦嫔遇喜了,故而贵妃娘娘特遣黄院判前来禀报。” 听到“敦嫔遇喜”四子,胤禛脑子里一瞬间有些怀疑自己出现了幻听!年氏有喜了?这怎么可能?那避子药是精心研制改善多年,断不会出现纰漏啊! 主理户部的怡亲王允祥原本正聆听关于改土归流事宜的旨意,没想到却听到这样的消息。怡亲王不只是臣子,更是皇帝的弟弟,连忙拱手道:“恭喜皇兄了。” 允祥瞅着自己皇兄脸上一如既往的肃然巍然,心道,怎么皇兄看上去并不高兴的样子?虽说皇兄如今子嗣已经不算稀薄,但身为帝王,子嗣自然越多越好。 允祥道:“这改土归流也不是一日两日的事儿,皇兄不如先去处理家事。” 胤禛现在的心情很是糟糕,既然是黄岐来禀报,可见年氏身孕不会有假!但是……年氏又是如何有孕的? 偷人这种可能性,显然绝无可能,且不说年氏没这个胆色,纵然有这个胆色,也绝没有这个本事! 难道是年氏服用了什么禁药?!——想到此,胤禛的脸色绿了又黑。 胤禛深吸一口气,“今日便暂且议到这里。十三弟,鄂尔泰的这份奏疏,你带回去好生品读,再写一道条陈来。” “臣弟遵旨。”双手接过那道来自云南的奏折,怡亲王跪了安,便退出了勤政殿。 勤政殿外,龙舆已经备好。 胤禛刚刚坐定在龙舆上,便听苏培盛扬声道:“万岁爷起驾漪兰殿!” 胤禛脸色嗖地黑了,握紧手中的湘妃竹骨折扇,便狠狠在苏培盛的六品太监官帽狠狠敲了一记,“混账东西!朕什么时候说要去漪兰殿了?!” 苏培盛夸张地“哎哟”痛叫了一声,噗通跪在地上,苦兮兮道:“那万岁爷,您要去哪儿啊?” 胤禛冷哼一声,“碧桐书院!” 苏培盛一脸不能理解,敦嫔被赐药,作为御前得脸太监,苏培盛自然是晓得的。但即便如此,敦嫔遇喜,万岁爷难道不该先去漪兰殿瞅瞅吗?为何要去碧桐书院?难不成是担心贵妃吃味,所以要先去安慰一下贵妃娘娘? 苏培盛不敢耽搁,急忙扬声道:“万岁爷摆驾碧桐书院!” 胤禛淡淡嘱咐:“不必提前通禀。” “嗻!”万岁爷去碧桐书院,历来都是不叫提前通知的。 这会子,姚佳欣才刚刚把那只最难哄的崽子给哄睡,这才回到正殿,除去身上华美的旗服和满头的珠翠,只穿着藕荷色的中衣,听闻四爷陛下驾到,她都没法出殿迎接。 “朕……扰了恬儿午睡了?”胤禛看着那衣着,这才后知后觉想起这会子正是恬儿午睡的时间。 姚佳欣见了常礼,笑着说:“弘星又不肯午睡,臣妾去偏殿哄睡了,这会子还没睡呢。” 说到弘小星,胤禛也颇有怨念,“三个孩子,属他最顽皮!” 姚佳欣笑了笑,又不免有些疑惑:“皇上怎么这个时辰过来了?”——四爷陛下一般不会大中午到她宫里。 胤禛沉默了数息,才缓缓道:“黄岐到勤政殿禀报,说年氏有喜了。” 姚佳欣点了点头,“没错,就是在牡丹花圃那边儿,皇上前脚走,敦嫔后脚就说她月信推迟,可能遇喜了。臣妾便召了黄院判和吴太医一并诊脉,结果确诊有喜。” 略加陈述,姚佳欣更加疑惑了:“皇上没去漪兰殿瞧瞧?”——反而来她这里是什么意思??姚佳欣一脸黑人问号。 胤禛执着姚佳欣的手,一并去罗汉榻上坐下,胤禛正色道:“恬儿,朕……一直都给年氏赐药,一次都没落下。” 姚佳欣懵逼地眨了眨眼,“哦,是啊,这件事皇上之前就告诉臣妾了。”干嘛要重复一遍? 胤禛一喜,“这么说,恬儿是信朕的对吧?” 姚佳欣还是很懵逼,懵逼地点了点头,“臣妾当然信皇上了。”这种事情,四爷陛下根本没必要忽悠她吧? 胤禛松了一口气,旋即又愁上心头,“年氏怎么会遇喜了?!” 姚佳欣小声嘀咕:“当然是您让她怀孕的!” 胤禛眉心一蹙,“朕没让她怀孕!” 姚佳欣:……我不是那个意思。四爷陛下明显把她话里的那个“让”字,解读成了“允许”,可实际上,姚佳欣的那个“让”是动词——是四爷陛下你做了让年氏怀孕的事情…… 姚佳欣当然没敢解释自己的本意,她低声道:“那避子汤,应该不是十成十地不出岔子吧?”要知道后事的诸多避孕手段,虽说十分保险,但也不是百分百的保险。 难道古代的手段,会比现代那些先进手段更保险?? 胤禛脸色黑沉,“绝不可能出岔子。” 姚佳欣:……她也看出四爷陛下心情不妙,便也反驳。毕竟这个“出人命”的概率,应该是极低,这个极低的概率怎么会那么巧被年氏给碰上了? 只怕十有八九是年氏使了什么法子。 姚佳欣低声道:“会不会是年氏,自己偷偷抠着嗓子吐出来的?” 胤禛又生气又有些无语,“她若朕眼皮子底下吐了药,朕岂会不知?” 对哦,嫔妃侍寝之后,都是在偏殿围房宿下的,有御前的人守夜伺候,若真做了什么,是断断瞒不过四爷陛下眼睛的。 姚佳欣嘀咕道:“年氏应该是吃了什么药,才怀上的吧?” 正文 第四七二章、额娘太懒啦~!(爆更16) 姚佳欣嘀咕道:“年氏应该是吃了什么药,才怀上的吧?” 这一猜,让胤禛脸色不由一沉,“朕会让粘杆处好好查一查!” 姚佳欣:四爷陛下这是觉得我的猜测有道理?? 胤禛的脸色愈发阴沉得滴水,“若她是用了什么禁药……就别怪朕不顾往日情分!!” 四爷陛下口中“往日情分”,显然是指上辈子的,上辈子在四爷陛下的默许之下,小年糕生一个死一个,也是够悲催的。而这辈子,四爷陛下跟小年糕还没啥子情分可言呢。 年氏会为了受孕,而服用禁药强行有孕吗? 年氏应该不至于如此犯蠢吧? 其实姚佳欣方才那句话的意思是,避子药是不是能解?年氏会不会是吃了解避子药的药,所以才怀孕了。 若真能解避子药,那这个可能性无疑是最大的。 年氏此番遇喜,不少位份低微的贵人、常在、答应纷纷前去漪兰殿贺喜,不过位份高的嫔妃都处于观望状态。 还有一位处于观望中的,便是四爷陛下。 嫔妃遇喜,皇帝即使忙得分身无暇,也起码会降下赏赐。 但是——没有,四爷陛下不但没有去看望有孕的年氏,甚至连都不曾赏赐任何东西。 一时间,宫中的风向有些微妙了。 但年氏似乎是早已料到一般,便索性对外宣称胎像不稳,需要静心养胎,因此如无要事,恕不接待。 前几日还门庭热络的漪兰殿,顿时门可罗雀。 年氏满脸厌恶地道:“不见人也好,省得看见那一张张口不对心的虚伪面孔!” 此刻,年氏正歪在柔软的榻上,一手抚摸着自己还未显怀的小腹,眼中不免含了几分希冀。不管怎么说,她终究还是怀上了,终究还是命中有几分福分的。海氏、纳喇氏等人不曾赐药,不也照样没怀上,那便是命中福薄。 “这几日,是否有人偷偷溜进本宫的内殿?”年氏忽的低声问菊簪。 菊簪惶惑地摇了摇头,“准许进殿服侍的,就只有一等、二等的宫女,旁人如何敢坏了规矩?” 年氏眉心一沉,可她的你那些丸药的确有被人动过的痕迹,依稀少了几粒。——会查这个的,只怕很有可能是皇上的人。 只可惜,此人行迹掩藏得极好,竟是丝毫不漏马脚,瞒过了她身边人的视线,拿走了药丸。 不过起码也可以确定,皇上的眼线,必定是她宫里的六个贴身宫女之一。 年氏叹了口气,皇上本性多疑,竟连枕边人都信不过。也不晓得别的嫔妃宫里,是否也是如此。 年氏看了大宫女菊簪一眼:“你是本宫额娘安排入宫服侍的,本宫如今能信得过的也就只有你了。”——这也是菊簪短短几年内从三等粗使宫女提拔为贴身一等宫女的真正原因。 “芳兰、幽芷几个虽然瞧着乖顺仔细,本宫终究不敢全然信托。”年氏叹着气道,这两个宫女里头,起码有一个是宁妃的眼线。其余几个二等的,也不知忠心几分。 菊簪忙噗通跪下磕头,“奴才的父亲摔断了腿,多亏了老夫人菩萨心肠,出手救助,否则哪里能活到今日?奴才定会忠心耿耿为娘娘效力,万死不辞!” 年氏连忙亲自将菊簪扶了起来,“你的忠心,本宫心里明白。所以有些事情,只放心叫你去办。” 说着,年氏附耳对菊簪低语了几句,“汪贵人这几日正给七阿哥绣鞋子……” 年氏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菊簪听得小脸愈发凝肃,“奴才明白了!” 菊簪磕了头,便退出内殿,去库房取了两匹上好的软缎,往清澜殿方向去了。 年氏望着殿外的初晨雾霭,眼中也蒙了一层阴影,汪氏虽然对宁妃已有许多怨念,但还不敢背叛宁妃——这就需要她再推一把了。 这时候,宫女芳兰快步走进内殿,满脸堆砌笑容,“娘娘,御前的苏公公来了!带了好多皇上赏赐!有上等绸缎衣料,还有珠宝首饰!” 年氏嘴角含了笑容,“快请苏公公进来吧。” 碧桐书院。 姚佳欣正抱着弘小旭,翻开一本三字经,教他识字。 弘小旭的记性真的极好,只要不是太繁琐的字儿,教上两三遍,弘小旭便能认得。 这不禁让姚佳欣想起了自己上小学的时候,一个字写上十几遍,第二天都得忘了差不离…… 有时候,真不得不承认,脑子这东西,的确是九分靠天生。 “额娘,这一页我都认得啦!教我下一页啦!”弘小旭奶声奶气道。 姚佳欣:……崽子太聪明,有时候也怪伤她自尊心的。 “那就加深记忆,争取背下来!”姚佳欣杵着老脸道。 弘小旭呆萌地眨了眨眼睛,歪着小脑袋想了一会儿,“可是——银家也能背下来呀。” 姚佳欣:…… 好在这时候,四爷陛下驾临了。 水晶珠帘被挑开,胤禛眉宇间带着喜色,“哦?那弘旭背给朕听听。” “好哒~”弘小旭呲溜从姚佳欣怀里滑了下来,哆哆哆跑到四爷陛下面前,行了个常礼,便仰着白嫩嫩的小脸,用清脆软糯的小嗓子开始背诵三字经。 “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 弘小旭虽然声音软哒哒的,但发音却十分准确,清脆而明快,粉嫩的小嘴噼里啪啦背诵着,没有丝毫迟滞。 “融四岁,能让梨。弟于长,宜先知。 首孝悌,次见闻。知某数,识某文。” 被送到此处,小奶音戛然而止,弘小旭脑袋一歪,稚嫩地道:“额娘就只教到这里!” 姚佳欣内心“卧槽”了,居然真的都背过了!这一段虽然不算太长,但也有一百多字!她也不过才教了几日而已,居然就能背诵如流! 这小脑袋瓜子到底是怎么长得啊!姚佳欣想想自己小时候,分明就是个小傻逼。 胤禛微微一笑,问道:“那这几句是什么意思,你晓得吗?” 弘小旭重重点了点头小脑袋,“额娘讲过!伦家记得!” 卧槽!居然连她只讲过一次的释义,也记得?姚佳欣呆若木鸡。虽说三字经的意思很简单,但弘小旭才四岁而已啊! “养不教,父之过。教不严,师之惰。这四句是何意?”胤禛正色问。 弘小旭灿烂地笑着,奶声奶气道:“额娘说,养宝宝,如果不好好教导,就是做父亲的不对,对学生管教不严厉,那就是老师太懒啦~!” 说着,弘小旭目光炯炯看向姚佳欣:“额娘这个老师就是太懒啦~!每天只教人家一页!” 正文 第四七三章、名为养胎,实为幽禁(爆更17) “额娘这个老师就是太懒啦~!每天只教人家一页!” 姚佳欣:我凸!老娘我这还不是想让你有个快乐的童年?不想让你有压力!等你六岁入读,就没这般好日子了! 姚佳欣磨牙霍霍:“等你进了上书房读书,那些老师肯定严厉管束你!若是学不好,是要打你手心的!” 听到这话,弘小旭露出了惊吓到宝宝的表情,眼睛瞪得大大的。 胤禛嗔怪地瞪了一眼,“别编瞎话骗孩子!” 姚佳欣一愣,“我哪儿有骗他?上书房是真的会打手心的!” 胤禛淡淡道:“但打的都是伴读的手心。” 姚佳欣:……o(╯□╰)o额,阿哥不好好学,居然是伴读挨打??这是神马道理? 姚佳欣囧囧眨了眨眼,“可是,打伴读的手心,阿哥万一不当一回事怎么办?”虽说伴读往往选自宗室以及皇子的外祖家,往往有些血缘关系,但是——在皇子阿哥眼中,这些伴读顶多也就是些高级点的奴才而已,只怕根本不会心疼吧? 胤禛道:“上书房师傅打伴读,是因为伴读没能尽到敦促皇子好好读书的责任!” 姚佳欣:都是小孩子,伴读合着不只是陪着读书,还要督促阿哥读书啊? “这么说,阿哥不管犯什么错,都只能处罚伴读?”姚佳欣无语了。 胤禛冷哼:“朕的儿子,就算犯了错,也轮不到旁人来处罚!!” 姚佳欣:额…… “那太好啦~!”弘小旭拍着小手手欢呼道。 姚佳欣狠狠瞪了这小兔崽子一眼,好个毛线球啊!其实教育孩子,姚佳欣倒是不反对适当的棍棒教育,原还担心古代的教育会太严厉,结果……上书房师傅根本无权处罚皇子啊! 姚佳欣幽怨地看向四爷陛下:“这样一来,弘旭万一学坏了怎么办?” 胤禛淡淡道:“放心吧,还有朕呢。上书房师傅负责教导阿哥学业,管教诸子,是朕这个做父亲的该做的事儿。” 这样啊,姚佳欣终于放心了。四爷陛下也是很严厉的,齐妃的三阿哥、四阿哥不都被管教得挺严格么。 胤禛摸了摸下巴,“弘旭明年就该入读了,这伴读的人选也该早早定下才好。”、 姚佳欣愕然了:“弘旭才刚满四周岁啊!不应该后年入读吗?” 胤禛古怪地看了她一眼,“恬儿怎么论起周岁来了?” 姚佳欣:额……差点忘了,古人都是论虚岁的!秀女十三岁即可参选,这十三岁便是虚岁!皇子六岁入读,自然指的也是虚岁! 也就是说明年,虚岁六岁的弘小旭就要搬出碧桐书院了! 想到此,姚佳欣心里还真不舍得! 胤禛道:“回头朕叫人把三所殿修整一下。。” 姚佳欣呆滞,弘小旭才这么丁点儿!就要搬出去单独居住了!姚佳欣自己的崽崽默哀三秒钟。 不过好在圆明园的阿哥所距离碧桐书院不算太远,位于风荷湖的东南面,紧挨着圆明园南宫墙,呈田字形建造了四座所殿,称之为“东四所”。东四所的西面便是皇子读书的上书房了,而四爷陛下的勤政殿就在上书房的西面,很是方便去考校儿子。 不过眼下在上书房的读书的,可不只有四爷陛下的儿子,还有怡亲王允祥的长子弘昌和嫡子弘暾,以及先帝的幼子二十阿哥允祎。其中弘昌和弘暾哥俩是不寄宿的,每日卯入申出,也是够辛苦的。 胤禛大手盖在弘旭的脑袋上,“好了,你先去偏殿午睡吧。” 姚佳欣扫了一眼西洋钟上时辰,明明离午睡的时辰还早着,四爷陛下故意支开弘旭,肯定是有些话不方便让孩子听见。 果然,弘小旭退下之后,胤禛便屏退了左右,执着她的手道:“年氏的身孕,粘杆处已经查清了。” 姚佳欣竖耳聆听。 胤禛略略松了一口气的样子,“年氏没有服用禁药。而是数月前,其母带了个医婆冒充家奴跟着入了宫,给年氏诊脉,大约是诊出用过避子药,所以那医婆给开出了解避子药的丸药,然后充作补药送进了宫。” 原来如此。 姚佳欣低声道:“据臣妾所知,敦嫔一直以来的确吃着年家送进宫的滋补丸药,所以便借此暗度陈仓。” 胤禛冷冷道:“年家倒是很谨慎,把解药分成了两份,一份做成补气血的丸药,一份做成滋阴养颜的药,两药同服,便可起到效用。” 再谨慎,不还是被四爷陛下给查出来了? “这个年氏!”胤禛一脸恨恨。 “想要有个孩子,也是人之常情。”反正都怀上了,还能咋滴?总不能让年氏打掉孩子吧? 胤禛冷哼:“朕已经吩咐,让年氏闭门养胎,胎像稳固之前不必出来了。” 姚佳欣暗道,如此也好。 漪兰殿。 年氏看着各色玲珑华美的绸缎首饰搬进殿中,却高兴不起来,因为皇上至今都没来看她。 年氏只觉得心凉,不管怎么说,她腹中怀着的也是皇上的骨血! 年氏咬了咬嘴唇,强行挤出个笑容,“多谢皇上赏赐。” 苏培盛一脸敷衍的笑容,“皇上说,小主胎像不稳,故而接下来几个月请静心养胎,最好不要出门了。” 苏培盛这话虽然说得委婉,但年氏如何听不懂这里头的含义?这是名为养胎,实为幽禁啊! 年氏只觉得脚下虚软,身子一个踉跄,险些摔倒。 “娘娘!”菊簪赶忙一把扶稳了自家主子。 年氏深吸一口气,强行让自己镇定下来,“皇上的意思,本宫明白。” 苏培盛微微一笑,“小主明白就好,那奴才告辞了。” 年氏挤出个笑容吩咐道:“芳兰,好生送送苏公公。” “是,娘娘!”宫女芳兰连忙偷偷塞上一枚银锞子,满脸笑容将苏培盛送出漪兰殿。 宫女菊簪连忙将年氏扶回内室,好言安慰:“娘娘,其实您闭门养胎也好,等胎像稳固了,哪里去不得?” 年氏满脸苦涩,眼圈也隐隐泛红,“本宫又没做错什么,怎的反倒是遭了皇上冷落了?皇上就算不在意本宫,难道也不在意本宫肚子里的孩子吗?!” 菊簪低声道:“娘娘此番所作所为,到底是违逆了皇上心意。皇上虽不便戳破,心里肯定会不高兴的。” 年氏一脸幽怨,“皇上待我,何其不公?!” 菊簪忙道:“只要娘娘好生养胎,来日诞下一位健康的阿哥,皇上肯定什么气都消了。” 年氏幽幽叹了口气,她抚摸着平坦的腰腹,“但愿是个阿哥吧。” 正文 第四七四章、绣花针(爆更18) “对了,本宫叫你办的事情,你可办好了?”年氏忽然幽幽看向菊簪。 菊簪笑了笑,“汪贵人殿中就那几个伺候的奴才,也不怎么尽心,奴才轻而易举便办妥了。娘娘只管等着好消息吧。” 年氏安心地点了点头。 清澜殿,汪贵人、海贵人、高常在三人已经来到正殿请安,其中汪贵人手上还捧着一只精致的锦盒。 “这是婢妾给七阿哥绣的一双小鞋子,昨日刚刚完工。”汪贵人亲手打开锦盒,呈递到主位宁妃跟前。 宁妃瞥了一眼,只见锦盒是一双小靴子,孔雀蓝色的绒缎料子,上头绣了云龙纹,虽不及针线上人,但也还算精细。 “天儿愈发热了,这绒缎料子怕是穿不了多久了。”宁妃淡淡道。 汪贵人忙道:“那婢妾回头再做一双妆缎鞋子。”——敦嫔身边的大宫女昨日刚刚送来了几匹好料子,海贵人、高常在也都有份儿,不过给她料子都是适合男孩子的。 宁妃点了点头,便吩咐宫女,“给七阿哥穿上试试合不合脚。” 汪贵人低声道:“七阿哥打出生,鞋子便是婢妾亲手绣制,七阿哥双足的尺寸,婢妾是断断不会弄错的。” 见汪贵人如此说,宁妃也不勉强,便吩咐:“那就先收起来吧。赶明儿弘旬穿上,去给贵妃娘娘请安,若是贵妃也喜欢,你就给六阿哥也绣一双。” 汪贵人屈了屈膝盖,“是。” 海贵人笑容温婉,“汪姐姐的手艺是愈发精湛了,鞋面绣的龙真是威风凛凛,七阿哥肯定会喜欢的。” 汪贵人这才露出笑容,“给七阿哥的东西,我自然是尽心尽力,务求最好。”——那上好的妆缎,她都不舍得作身衣裳,宁可留着给七阿哥做鞋面儿。只盼着七阿哥长大些、懂事些,知道孝顺她这个生母。 宁妃揉了揉眉心,“好了,若旁的事儿,你们就都退下吧。” 汪贵人看着那珠帘里头,几个保姆嬷嬷正在服侍七阿哥穿衣洗漱,只要再等片刻,七阿哥就该出来了…… 汪贵人虽满心不舍,还是只得屈膝退下了。 少卿,七阿哥弘旬歪歪扭扭从内殿走了出来,他用稚嫩地嗓音道:“儿臣给额娘请安~” 宁妃眉开眼笑,一把将七阿哥抱在怀里,“弘旬真乖!” 七阿哥一眼便看到了放在雕花几上那双鞋子,宝蓝色的底色、金黄的龙纹,十分惹眼,七阿哥目光炯炯,“是汪贵人又给儿臣做鞋子吗?儿臣回头要谢她才是。” 宁妃淡淡道:“这是她应该做的。” 说着宁妃笑着问弘旬道:“喜欢吗?” 弘旬重重点头,“鞋子,很好看!” 宁妃瞥了旁边的保姆嬷嬷一眼,“那就给七阿哥穿上吧。” 七阿哥小脚上穿着一双绣福字的蓝素缎鞋子,百纳千层底儿,也是汪贵人亲手所制。 保姆嬷嬷忙蹲下身子,给七阿哥脱下了脚上的旧鞋,拿起桌上的宝蓝云龙纹小靴子,便直接往七阿哥的脚上套。 那靴子才刚刚穿了一半,开开心心笑着的七阿哥忽然“哇”地一声大哭了起来。 这一哭,可把保姆嬷嬷给吓坏了,也把宁妃给心疼怀了。 “怎么了?”宁妃连忙抱紧了怀里的七阿哥。 弘旬哇哇大哭,“疼~!额娘,脚好痛!!” 宁妃脸色嗖地一沉,保姆嬷嬷急忙般七阿哥脚上那只才穿了一半小靴子给小心翼翼取了下来,只见嫣红的鲜血滴落下来,七阿哥脚上的雪缎袜子被血濡湿了一片! 保姆嬷嬷急忙翻开小靴子,瞬间惊呼,“这鞋子里有针!!” 在宁妃惊愕的目光中,一根带血的绣花针从那靴子里取了出来。 弘旬伏在宁妃怀里,哇哇啼哭不已。 宁妃又是心疼又是恼怒,“这个汪氏!还说什么尽心尽力、务求最好!居然把这么大一根绣花针落在了靴子里!!”宁妃连忙拍着怀里的弘旬,“不哭不哭!” 弘旬还是个孩子,脚底本就娇嫩,何曾遭过这样的罪?! 宁妃怒不可遏,扬声道:“叫汪氏过来回话!!” 才刚回到后殿的偏殿坐定,茶都没来得及喝一口的汪贵人便再度被“请”回了正殿。 汪贵人正满心惶惑,结果来到正殿便瞧见七阿哥在宁妃怀里大哭嚎啕,汪贵人不由心疼极了,“七阿哥这是怎么了?!” 宁妃满脸恼怒,“你还有脸问?!”宁妃抓起那只扎伤了七阿哥脚心的靴子,那靴子上已经染了斑驳血迹,宁妃盛怒之下,直接将那小靴子摔在了汪贵人的脸上。 “啪”的一声,汪贵人被自己亲手绣的靴子砸在脸颊上,只觉得疼痛羞愤。 “你干的好事!”宁妃火冒三丈,“本宫一直信你对七阿哥细心周全,你做的鞋子,也没叫人检查,便给七阿哥穿上!结果,这靴子里竟藏了一根针!扎伤了七阿哥脚心!” 汪贵人脸上满是不可思议,“这怎么可能?!”她眼瞧着靴子上的血迹,还有七阿哥那滴血的小脚,满目惊愕。 宁妃冷哼,“本宫瞧你是心思都放在皇上身上了!都顾不得七阿哥了!” “婢妾……”汪贵人一时语塞,她脑子一片混沌,她给七阿哥绣制东西,素来小心得很,怎么会把绣花针落在靴子里了? 宁妃怒目圆瞪,“以后七阿哥贴身的东西,你都不必费心了!本宫这里不缺针线上人!” “娘娘……”汪贵人急了,“这事儿一定是哪里出错了!婢妾对七阿哥素来尽心尽力……” 弘旬泪眼红肿瞪着汪贵人,“坏人!” 一句稚嫩的叱责,让汪贵人浑身都僵住了,她看着七阿哥那满是指责与怨怼的眼神,眼圈一下子红了,“七阿哥,你要相信我啊,我可是你的亲生……” “够了!!”宁妃冷冷打断了汪氏的话,“立刻给本宫滚出正殿!” 宁妃的怒斥,七阿哥的埋怨,让汪贵人身子踉跄,她踉踉跄跄走出了偏殿,只觉得这片天地都是眩晕的。 汪贵人回到自己的后殿,恍惚中连忙唤了宫女,“把我的针线盒拿来!” 宫女很快将一只硕大的剔红牡丹纹捧盒端了上来,汪贵人连忙翻开,一根根数着绣花针。 结果…… “一根都没少……”汪贵人喃喃。 那扎伤了七阿哥的脚心的那根绣花针又是从哪儿来的?! 一瞬间,汪贵人脑子里浮现宁妃那张凶狠的面孔,汪贵人一个激灵,是宁妃!肯定是宁妃故意把绣花针插在靴子里,让七阿哥受伤!然后嫁祸她!让七阿哥疏远她这个生母!! “你好狠毒!”汪贵人胸中的愤怒几乎要爆裂。 正文 第四七五章、漪兰殿密谋(爆更19) 碧桐书院。 “真是气死我了!”宁妃气呼呼跑到姚佳欣的碧桐书院,便开始喋喋不休数落汪氏。 “那根针,足足扎进弘旬脚底一寸深!疼得弘旬足足哭了半个时辰!”宁妃一脸心疼,“因她是弘旬的生母,臣妾对她绣的东西素无怀疑,没想到,那靴子里竟落下一根针!” “臣妾真后悔没叫人事先检查一下!”宁妃满是懊恼地道。 姚佳欣眯了眯,被针扎伤了脚底? 她在脑中回想了一下这个角度,不由有些疑惑,“就算是不小心落在靴子里一跟针,通常也应该是平躺着,应该不会扎到脚底的才对。” 宁妃冷哼:“谁知道她是怎么绣的鞋!” 姚佳欣沉吟道:“汪氏毕竟是七阿哥生母,应该不至于这样漫不经心。这事儿你还是查查吧。”——穿越过来这么多年,姚佳欣别的不会,多疑多心是学会了的。 若非宁妃对七阿哥一直视若己出,姚佳欣甚至都要把“宁妃故意离间汪氏弘旬母子”也列入可能性之一了。 宁妃满是厌恶地道:“贵妃姐姐是不晓得!汪氏最近总是浓妆艳抹,想尽办法勾引皇上。心思早不在弘旬身上了!” 漪兰殿。 宫女菊簪快步走到敦嫔跟前,低声道:“娘娘,汪贵人身边的绣帘求见。” “哦?让她进来吧。”年氏暗道,幸好皇上只是让她不要外出,旁人若是来看望她还是允许的。 一个身穿豆绿宫装的宫女低着脑袋快步走了进来,菊簪忙朝着那宫女屈了屈膝盖。 宫女也朝着年氏屈膝一礼,这才抬起头来,露出的那张脸——可不是汪贵人的贴身宫女绣帘,而是汪贵人本人! 年氏抿着嘴角笑了。 汪贵人这一身素净的宫女装扮,倒是比往日里那浓妆艳抹的模样瞧着要顺眼多了。那张脸蛋虽然不复娇嫩,但孕中留下的斑驳已经淡化了许多,肤质虽不再白皙细腻,但也算是中上之姿色了。——虽然这样的姿色在嫔妃属于垫底儿的存在。 汪贵人看了敦嫔身边的宫女一眼,“婢妾有些心里话,相对敦嫔娘娘说。” 年氏微笑着说:“菊簪是本宫的母家安排入宫的,贵人有话但说无妨。” 汪贵人点了点头,“既然是敦嫔娘娘信得过的人,婢妾自然也信得过。” 菊簪见状,连忙搬了一张椅子到汪贵人身侧。 年氏抬了抬,笑容明媚:“贵人请坐。” “多谢娘娘赐座。”汪贵人端端正正坐在那扶手椅上,目光扫了一眼敦嫔这华美的漪兰殿。漪兰殿之宽敞并不逊色宁妃的清澜殿,自打敦嫔搬过来之后,一直还算有几分宠爱,再加上敦嫔出手阔绰,这漪兰殿也是愈发美轮美奂了。 敦嫔最喜兰花,因此临窗的一对雕花梨木花几上摆设这上好的春兰,兰叶优雅舒展,开着若梅瓣的绿色小花朵,淡香幽沁。连敦嫔的衣裳上也绣了兰纹。 “贵人扮做宫女偷偷跑到本宫这儿来,一旦被宁妃知晓,只怕贵人要吃挂落。”年氏定定看着汪氏。 汪贵人哼地冷笑了,“婢妾不过就是一介小小贵人,被丢在后殿偏殿,宁妃娘娘才没心思理会婢妾呢。”——她已经让绣帘装作她躺在内室午睡,不许人打搅。 年氏笑着颔首:“是啊,自打抱走了贵人的七阿哥,宁妃娘娘的心思都全都搁在七阿哥身上了。” 提到七阿哥,汪贵人不禁咬牙切齿,“她是一心为七阿哥好,再多的委屈婢妾都能忍,可她竟然——” 汪贵人不由眼圈红了,“敦嫔娘娘闭门养胎,怕是还不晓得吧?婢妾的七阿哥,被绣花针扎伤了脚底!” 年氏露出心疼的神色,“七阿哥小小年纪,也太可怜了。这些针线上人竟如此不上心吗?” 汪贵人恨得攥紧了拳头,“与针线上人无关!是宁妃偷偷将绣花针搁在了婢妾给七阿哥绣制的靴子中,这才害七阿哥受伤的!” 听了这话,年氏故作惊讶:“竟有这种事?宁妃娘娘不是很疼爱七阿哥吗?” 汪贵人恨恨道:“宁妃不过是把七阿哥视作争宠的工具!皇上听闻七阿哥受伤,最近几日频频前去看望!宁妃便召见海贵人和高常在前去正殿!!”说到此处,汪贵人的指甲已经深深扣进了手心了,尖锐的指甲生生将手心扎破! 年氏幽幽道:“七阿哥纵然不是宁妃亲生,也好歹是她养了这么久的孩子,她怎能如此心狠手辣?” 汪贵人泪水簌簌,“婢妾只是一介小小贵人,年老色衰,又遭了皇上厌恶!眼下连皇上都觉得是婢妾粗心大意,害七阿哥受伤!婢妾眼下实在无计可施了!所以只能来求娘娘!” “求本宫?”年氏露出诧异的神色,“本宫只是嫔位,还是从宁妃娘娘手底下走出来的嫔,哪里敢与宁妃娘娘相斗?” 汪贵人眼中满是毒恨,“婢妾与娘娘一养,都惧怕宁妃,也深恨宁妃的歹毒!只要有她在一日,便一日在婢妾与敦嫔娘娘头上作威作福!!” 听到这番话,年氏沉默了,自打入宫,哪怕如今已经离开了清澜殿,她依然活在宁妃阴影之下!永远也摆脱不了宁妃的掌控!! 除非——宁妃死了!! 年氏心中一瞬间掀起了浓浓的杀意,她离间宁妃与汪氏,图谋的不就是这个吗? 年氏忽的笑了,笑容里满是冷意,“本宫与贵人,都是饱受宁妃折辱欺凌之人,若有机会,自然是要有仇报仇的。” “只不过——宁妃是打潜邸出来的老资历了,如今又贵为四妃之首,深得皇上信重。若要搬倒她,还得徐徐图之。”年氏看着汪贵人眼中浓烈的恨意,平静地说出了这番话。 汪贵人咬了咬嘴唇,“宁妃虽得皇上信重,但并不得宠。只要她做出让皇上难以容忍之事,哪怕他是四妃之首,也照样要一败涂地。” “哦?”年氏抚摸着自己的小腹,“贵人莫非已经有主意了?” 汪贵人见状,忙起身上前,附耳低语。 年氏听得脸色一白,双手不由护在自己的小腹上,“这绝对不行!!” 汪贵人柔声道:“娘娘别怕,只要分量控制合宜,娘娘绝对不会有大碍。何况——若要搬到宁妃,不付出点代价,怎么可能成功?” 年氏苍白的小脸上露出迟疑的神色,“本宫……要考虑一下。” 汪贵人微微一笑,屈膝一道:“那婢妾就回去等着娘娘的好消息了。” 正文 第四七六章、招弟公主泓小丽(爆更20) “本宫瞧着你这几日气色不太好,可是天气太热的缘故?”姚佳欣打量着坐在底下的宁妃,忍不住关切道。 宁妃揉了揉疲惫的太阳穴,“臣妾的身子本就不及裕妃妹妹,最近又有些上火,气血不顺,自然气色就不太好。” 宁妃上火,无非就是因为七阿哥被扎了脚心的事儿。弘旬这孩子也是娇气了些,一连几日都哭唧唧的。四爷陛下也常去看望,赏赐了弘旬不少东西加以抚慰。 宁妃又嘀咕道:“海氏和高氏也是忒心急了些,总来正殿,杵在眼前也是烦得很。” 姚佳欣笑了,四爷陛下驾临,这一宫嫔妃焉能不凑上去?何况往日里,宁妃总会为自己宫里人引荐,眼下若是不许她们见驾,只怕要生出怨怼之念来。 “眼下敦嫔遇喜,海贵人和高常在难免羡慕。”姚佳欣笑着打趣道,这就是往自己宫里划拉一堆年轻美人的后果。不过姚佳欣没资格嘲笑宁妃,毕竟那海贵人和曾经的年氏便是她塞去清澜殿的。 忽的,姚佳欣又问:“汪贵人这几日如何了?” 宁妃鼻子哼哼了两声,“她自知有愧,整日呆在后头,多日都没露面了!” 坐在一旁的裕妃蹙眉道:“这汪贵人做针线素来精细,怎的会这般不小心?姐姐也要查一查,别弄错了。” 宁妃冷哼,“那她亲手做的鞋子,一针一线不曾假手旁人,岂会弄错?!” 裕妃一时也想不出哪里不对,只叹了口气,“她毕竟是七阿哥生母,宁妃姐姐也别太苛责了,想必汪氏心里也愧疚得很呢。” 姚佳欣暗自打量着宁妃,自打封妃之后,宁妃的脾气倒是愈发大了……倒是裕妃,一如往日温吞和气。 “好了,这宫务便商议到这里吧,剩余的那些小事,你们看着办便是。”姚佳欣依旧将大部分的宫务都分给了裕妃、宁妃打理,自己只是管一些要紧事物。 裕妃细致、宁妃利落,宫中庶务一直打理得都极好。 转眼天气转凉,年氏的胎像也终于稳固,终于被获准外出。这一日,年氏与四妃、众贵人一并来到碧桐书院,向贵妃请安。 已经四个月身孕的年氏,还是那张小巧精致的瓜子脸,唯独腰身略粗了一圈儿,但穿着肥大旗服,若不仔细瞧是瞧不出来的。 “哟!这敦嫔妹妹的脸色可不太好!”齐妃咋咋呼呼惊呼道。 年氏笑了笑:“嫔妾本就气血双虚,自打怀了身孕,保胎的药一碗不落地喝着,如今已经好多了。” 姚佳欣暗道,年氏的脸色却是有些憔悴,也不知道这胎能不能生下来。姚佳欣本能地想远这点年氏,便道:“你既然身子不适,这请安之礼就免了,好好呆在漪兰殿养胎吧。” 年氏心下一喜,连忙起身屈膝:“多谢贵妃娘娘恩典。” 宁妃幽幽道:“不知敦嫔妹妹肚子里这一胎,是阿哥还是公主?” 姚佳欣笑着说:“皇上子女不丰,不管是阿哥还是公主,皇上都会高兴的。”——只要健康健康就成。 宁妃莞尔一笑:“贵妃娘娘说得是,如今齐妃姐姐有两个阿哥,臣妾与裕妃妹妹各有一位皇子,贵妃娘娘膝下足足三位阿哥,倒是这宫里公主,只有四公主。若敦嫔妹妹诞下一个娇俏可爱的小公主,皇上也定会疼爱的。” 听到这一席话,齐妃掩唇笑了:“可不是么!皇上又多疼爱怀恪,各位妹妹也都是看在眼里的!弘时都时常吃姐姐的醋呢。” 懋妃哼哼道:“四阿哥都那么大了,怎么还跟个小孩子似的不懂事?” 齐妃笑容不由僵了,“弘时虽不是小孩子了,但在本宫和皇上眼里,依然是稚子!” 得嘞,这俩蠢妃又掐上了! 姚佳欣揉了揉太阳穴,忽的发现年氏的脸色相当不美妙。想也知道,年氏费尽心思才怀上,自然是盼着生下一个阿哥的,宁妃齐妃一口一个小公主的,年氏心里肯定堵得慌。 裕妃忙打断了懋妃与齐妃的斗嘴,笑着说:“打四公主降生后,宫里添的都是阿哥,咱们这位四公主倒是个‘招弟’的,叫我不禁想起当初的大公主了。”——大公主闺名“宜萱”,萱即是宜男草,大公主降生后,雍王府里便陆陆续续添了好几个阿哥,皇后的大阿哥、齐妃的三个儿子都是在那之后降生的——虽说大阿哥弘晖和二阿哥弘昀都夭折了。 裕妃扒拉着手指头一算,笑着说:“咱们大公主招了四个弟弟,四公主更是厉害,一口气招来了五个弟弟呢。” 可不是,四公主泓丽之后,紧接着便是裕妃的五阿哥降生,然后是姚佳欣的六阿哥弘小旭、汪贵人的七阿哥弘旬、以及弘小星弘小昴这对双生子。 连续五个阿哥降生,真不得不让人迷信,莫不是这四公主真是个招弟的公主?? 年氏这才露出笑容,“若是四公主再招来一个弟弟,嫔妾可得好好感谢她才是。” 宁妃不屑地撇了撇嘴,“想生阿哥,也得看自己有没有那个福气!” 年氏脸色一白,“宁妃娘娘这话是什么意思?难不成是诅咒嫔妾肚子里的孩子生不下来?!” 宁妃脸色阴沉:“敦嫔有孕之后,怎么格外喜欢顶嘴了?!”——看样子是她当初给年氏的教训还不够啊! 年氏咬牙切齿:“宁妃要训斥嫔妾,嫔妾自然不敢顶嘴,可娘娘出言诅咒嫔妾的孩子,嫔妾就不能不反驳了!” “好了!”姚佳欣皱眉,宁妃方才话只是说年氏怀的是公主罢了! “敦嫔,你曲解宁妃的意思了。”姚佳欣淡淡道,“孩子尚未落地,是阿哥还是公主谁也说不准。你孕中多思,无事还是不要出门了。” 年氏咬着嘴唇,“是,嫔妾也不想招惹是非,只盼着腹中的小阿哥能平安降生。” 姚佳欣:你是b超精啊,现在就笃定是阿哥?! 姚佳欣也懒得与年氏争辩,淡淡道:“只要孩子健康,不管是阿哥还是公主,皇上都会喜欢的。” 说罢,姚佳欣摆了摆手,“好了,若没有别的事儿,就都退下吧。” 在座嫔妃连忙起身,“是,臣妾/嫔妾/婢妾告退!” 正文 第四七七章、敦嫔胎动(爆更21) 宁妃出了碧桐书院,与裕妃一并走在后湖湖畔散步。 宁妃忍不住狠狠呸了一声,“长得一副福薄命浅的样儿,还妄想一举得男?!” 裕妃低声道:“宁妃姐姐,有些话不宜宣之于口。”——宁妃的性子真是愈发张扬了。就算再不喜年氏,也不能当着那么多嫔妃的面儿,说出那种惹人多疑的话。 宁妃冷哼,“我就瞧不上她那副矫情样儿!自打怀了身孕,皇上都不曾去过漪兰殿,她有什么好得意的?!谁没怀过孩子!没见哪个怀了身孕,跟她那般自以为是!” 裕妃一脸无奈,“姐姐,天儿都凉爽了,怎的火气还是这般大?” 宁妃抚摸着胸口,狐疑地看了裕妃一眼:“我火气很大吗?” 裕妃:……你自己不觉得吗? 姚佳欣也觉得,宁妃的脾气不如往年沉稳宁和了,感觉像是……更年期综合症?? “额娘额娘!雪雪去哪里了?让它陪我玩~!”一双小手攥着姚佳欣的衣袍,喋喋不休的声音奶声奶气聒噪着。 光听着声音就晓得是弘小星了。 姚佳欣揉了揉弘小星的小脑袋,“玉露带着瑞雪出去遛弯了!” 弘小星小嘴撅了起来:“以后,伦家陪雪雪遛弯儿!谁都不许抢!” 说着,弘小星又灿烂地笑了起来:“额娘,雪雪好可爱的!不过好可惜,雪雪不会说话!只会汪汪叫!不如小黑聪明!” 小黑就是弘小星养得那只八哥儿了,因黑乎乎的,所以弘小星给它取名“小黑”。 嗯,很形象。 这时候,廊下传来八哥儿“小黑”的叫声:“八阿哥好俊!八阿哥好聪明!” 姚佳欣:……弘小星的这脸皮厚度到底是打哪儿遗传的? 弘小星傲娇地扬起了肉呼呼的下巴,“小黑好乖的,伦家最喜欢小黑了。额娘喜欢吗?” 姚佳欣:…… 这呱呱叫的小嘴儿,吵得人脑壳儿疼,她抚摸着弘小星的小脑袋,“乖,你该去午睡了。”——人家弘小昴半个时辰前就去午睡了。 弘小星小嘴顿时撅得都能挂酱油瓶了,固执地躲着小脚,“伦家不困!才不要碎觉!” 姚佳欣瞥了一眼旁边的保姆嬷嬷,“抱去偏殿吧!”——你们给老娘负责搞定这只叭叭叫的小兔崽子。 在弘小星的强烈抗议中,他被保姆嬷嬷强行抱了起来,小腿儿再怎么扑棱也无济于事,他哇地大叫一声:“伦家再也不喜欢额娘了!” 姚佳欣歪在贵妃榻上,丝毫不为所动。这种话弘小星一天要嚷嚷好几回呢,然后转头便冲她撒娇,说他最喜欢额娘了。 小孩子就是反复无常。 自打免了年氏的请安,姚佳欣耳根子也能略清静几分。只是那日宁妃的恶语,不知怎的还是传到了四爷陛下的耳边。 “朕听说,宁妃对敦嫔颇为厌恶。”胤禛饮了口茶水,忽的冒出这么一句。 姚佳欣愣了一会儿,含混地道:“宁妃的确心直口快了些。”说着,姚佳欣笑问:“可是敦嫔跟皇上哭诉了?” 胤禛笑了,“朕连漪兰殿都不曾去过,敦嫔就算想哭诉,也没机会啊。” 姚佳欣笑着说:“敦嫔胎像已经稳固,皇上不打算去瞧瞧?” 胤禛“唔”了一声,“改日吧。”——若换了是曾经的年氏,稍有丝毫冷落,定要哭哭啼啼,闹得阖宫不宁,如今倒是乖觉了不少。 只要年氏一直乖觉下去,朕倒是不介意给她几分体面。 正在此时,苏培盛急慌慌跑了进来,“皇上,不好了!敦嫔小主不知怎么,突然腹痛不适!” 胤禛脸色一沉:“她的胎像不是已经稳固了吗?” 姚佳欣忙柔声道:“不如臣妾陪皇上去漪兰殿瞧瞧敦嫔吧。”她倒是要瞧瞧,敦嫔是真的不适,还是闹幺蛾子。 苏培盛小声地道:“禀贵妃娘娘,敦嫔小主不在漪兰殿,在清澜殿。” 姚佳欣眉心紧蹙:“敦嫔跑去宁妃宫里作甚?” 苏培盛道:“据说是为着前几日的顶撞,特意前去赔罪的。结果宁妃娘娘不在清澜殿,敦嫔便去看望了七阿哥,结果在七阿哥房中突然腹痛不适,汪贵人已经连忙请了太医。” 难不成是被七阿哥冲撞了? 此事事关两个子嗣,胤禛便不能视若无睹了,立刻便起驾前往清澜殿,姚佳欣也一并跟随前去。 宁妃的清澜殿已经乱成了一锅粥,只见敦嫔小脸煞白,正歪在罗汉榻上,见到圣驾驾临,连忙要起身迎驾。 胤禛看在眼里,连忙道:“好好躺着吧!” “是。”年氏柔弱地应了一声是,她捂着自己沉痛的小腹,娟秀的眉毛再度颦蹙了起来,“嫔妾不碍事的,只是突然胎动,歇一会儿就好了。” 姚佳欣暗道,年氏这幅样子,可不像不碍事的样子。 汪贵人也连忙拉着七阿哥小手上前请安,七阿哥粉嫩的小脸上满是抗拒,他强行拽出了被汪氏攥着的小手,上前请安:“弘旬给汗阿玛请安,给贵母妃请安。” 汪贵人看着七阿哥,满脸都是心痛和落寞,她强忍着才没有落泪,屈膝道:“婢妾请皇上安,请贵妃娘娘安。” 胤禛虽不喜汪氏,但看到她这幅样子,也不忍加以责怪,便询问道:“敦嫔这是怎么了?” 汪贵人看了看柔弱的敦嫔,一脸惶恐不安,“婢妾也不晓得,敦嫔娘娘来的时候还是好端端的,才进了七阿哥房间一小会儿,便开始腹痛不适!” 正说着话,这清澜殿的主位宁妃终于回来了。 宁妃满头是汗,快步上前先向皇帝、贵妃请了个安,“臣妾去给太后请安了,没想到一转眼竟出了这种事儿!敦嫔可还好?” 胤禛没理会宁妃,冷着脸道:“太医怎么还没来?!再去催一催!” “嗻!”苏培盛打了千儿,便一溜烟儿小小跑儿去催促了。 被无视的宁妃一脸的尴尬,她瞧了一眼脸色煞白的敦嫔,本能觉得有些不妙,她正了正神色,“敦嫔向来对本宫清澜殿避之不及,怎的今日来本宫这儿了?而且还是趁着本宫不在时候突然来了?” 姚佳欣眯了眯眼,是啊,这着实有些奇怪。 “嫔妾……”年氏刚一开口,便“嘶”地痛叫了一声,身子伛偻了起来,疼得再也无法说话。 汪贵人见状,连忙屈膝道:“日前在贵妃娘娘殿中,敦嫔言语对娘娘有些不敬,故而今日是特意来赔罪的。敦嫔如何晓得娘娘您的行踪,所以扑了个空。敦嫔怀有身孕,故而很喜欢小孩子,所以让婢妾带她进殿看望七阿哥。结果,便突然肚子疼了起来。” 汪贵人一番话娓娓道来,满脸都是惶恐不安。 宁妃皱了皱眉头,愈发觉得不对劲。 忽的,鼻子敏锐的姚佳欣闻到了一股子馥郁的香气,正是从七阿哥弘旬的内室散发出来的。这香气…… 正文 第四七八章、麝香(爆更22) 吴太医气喘吁吁赶到了清澜殿,忙快步上前磕头。 胤禛摆手道:“不必拘礼了,赶紧给敦嫔瞧瞧!” 吴太医拱手应了一声是,这才爬了起来,快步朝着敦嫔所躺着的罗汉榻走去,结果才走了两步,忽然脚步顿住了,“这个香味——” 汪贵人眼光流转,脸上带着疑惑之色,“哦,这是七阿哥帐中所用香料,唤做安息香,这几日七阿哥睡得不安稳,此有安神之效。这香料难道有什么不妥吗?” 吴太医脸色沉重,他看了一眼被珠帘内的寝室,“安息香的气味不会这般浓郁,微臣闻着……有些像麝香。” 听到“麝香”二字,在场所有人都震惊了。 因为谁都明白,麝香有极强的活血之效,乃孕中妇人之大忌讳!甚至信期的女子都不可用此香料! 躺在榻上的敦嫔小脸更加惨白了,“麝香?!” 宁妃一脸不敢置信,“七阿哥房中怎么可能有麝香?太医肯定闻错了!” 吴太医连忙道:“微臣也不敢十分肯定,只是这气味有些像麝香。” 胤禛脸色很是阴郁,“那就进去检查一下!” “嗻!”吴太医应了一声是,连忙挑开了内室的帘子,顿时那香气更加浓郁涌了出来,敦嫔小脸更加难看了几分。 吴太医手脚极为麻利,他快步走到七阿哥的床榻跟前,摘下了挂在帐中的两只绣了金龙凌云的素缎香囊,放在鼻子底下嗅了一口,脸色顿时更加难看了。吴太医又飞快解开香囊,捻出少许内中香料粉末,蘸了少许,仿佛口中一品。 吴太医二话不说扎紧了香囊,快步走出内室,跪奏道:“启禀皇上,这香囊中安息香里,被加入了大量的麝香,所以气味才会格外浓郁些!敦嫔娘娘闻了许久,当然会胎动不适!为保皇嗣,还请敦嫔娘娘不要呆在正殿了!” 听到这番话,已经疼得浑身无力的年氏硬是咬牙爬了起来,宫女菊簪连忙上前搀扶着。 年氏脸色惨白而惶恐,“那嫔妾先去偏殿歇息。” 胤禛脸色阴沉得都要滴水了,却强行按捺住了,他吩咐吴太医:“你且先去为敦嫔安定胎像!别的先不用管!” “微臣遵旨!”吴太医连忙将手中香囊交给了御前的太监苏培盛,连忙跟随者敦嫔一并退下,暂且去了偏殿。 旋即,殿中陷入压抑的沉默,于沉默中脸色发白的宁妃连忙跪下道:“皇上,那两只香囊,都是汪贵人绣给七阿哥的!” 听了这话,汪贵人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婢妾冤枉啊!这香囊是婢妾所绣制没错,可那都是半个月前的事情了,当时香囊里装的确是安神的安息香啊。而且都过了这么久,香料效用也早就过了!” 是啊,就算当时里头就装了麝香,那香味也该差不多散尽了,岂会这般浓郁?姚佳欣暗暗道。 宁妃咬牙切齿,“肯定是你偷偷进了七阿哥寝殿,偷换了里头的香料!” 汪贵人满脸冤屈:“自打半月前,七阿哥脚心被扎伤,婢妾便再不曾进了七阿哥寝室!直到今日敦嫔娘娘说想瞧瞧七阿哥,这才引了敦嫔娘娘进殿!婢妾焉有机会下手?!” 说着,汪贵人眼圈发红,“何况婢妾只是一个小小贵人,哪里能弄到麝香这种名贵香料?婢妾着实冤枉啊!” 汪贵人这一番话,的确是有些道理。 胤禛的眉心更沉了。 汪贵人咬牙切齿道:“敦嫔娘娘离开清澜殿之后,也时常叫人给婢妾几人送来绸缎衣料,一直很是关照婢妾!婢妾有什么理由要加害敦嫔娘娘?!” 说着,汪贵人看向跪在一旁的宁妃:“反倒是宁妃娘娘,一直厌恶敦嫔娘娘!尤其自打敦嫔娘娘有喜,宁妃娘娘便总是口出恶言!” 汪贵人这番话,简直就是指着宁妃的鼻子说,就是你要谋害皇嗣! 宁妃的老脸一瞬间铁青了,“你——竟敢污蔑本宫!!”说着,宁妃含泪仰头看着胤禛,“皇上!敦嫔举止不端庄,臣妾是不太喜欢她,但也断断不敢谋害皇嗣啊!” “够了!!”压抑许久的胤禛陡然暴怒呵斥,“若不是你做的,弘旬的房中又是哪儿来的麝香?!” 姚佳欣暗暗叹了口气,汪贵人与宁妃,若要选一个,当然宁妃更有可能加害敦嫔。但是……姚佳欣眉心一沉,宁妃应该不至于这般糊涂。 宁妃有些不敢相信,皇上竟不信她!宁妃眼睛一瞬间濡湿了,泪落滚滚,“皇上,臣妾也是失去孩子的母亲,怎么忍心加害无辜的孩子?” 一听到这话,汪贵人胸腔中的愤怒一瞬间爆发了:“敦嫔娘娘腹中的孩子无辜,婢妾的七阿哥更是无辜!” 说着,汪贵人突然重重磕了两个头,“皇上、贵妃娘娘!之前七阿哥被扎伤了脚心,婢妾也原以为是自己不当心,但是婢妾时候查了针线盒中绣花针,根本一根都没有少!” 跪在汪贵人身后的宫女绣帘也忙磕头:“贵人所言句句属实,奴婢也亲自查验好机会!贵人的绣花针全都在针线盒里!而且当初做好了鞋子,贵人是特特里里外外检查过一遍的!怎么可能把绣花针落在鞋子里头?小主当真是蒙受了天大冤枉啊!” 汪贵人泪落满脸,哭得妆容都花了,她哽咽不成调:“人人都以为是婢妾粗心大意,才害得七阿哥受伤!七阿哥是婢妾十月怀胎生下来的,婢妾岂会不当心?!” 说着,汪贵人哭成泪人,“婢妾十月怀胎生下七阿哥,却只能眼睁睁阿哥与婢妾生疏!婢妾不敢有怨言,只要宁妃娘娘能善待阿哥。可没想到,宁妃娘娘为了让七阿哥厌恶婢妾,竟不惜让七阿哥受伤!” 眼睁睁看着汪氏主仆哭天抢地、颠倒黑白,宁妃惊愕地几乎说不出话来。 宁妃有些气急败坏,“你胡说八道!本宫一直对七阿哥视若己出!” 汪贵人泪水涟涟,衣襟已然被泪水濡湿了一大片,“娘娘不但利用七阿哥陷害婢妾,竟还要利用七阿哥谋害他的尚未出生的弟弟!七阿哥素来孝顺您!娘娘,您怎么忍心?!” “我——”宁妃几乎要气晕过去,她连忙看向胤禛,“皇上,您要相信臣妾啊!” 胤禛胸中已然是恼火万丈,因为汪氏举止不断,所以弘旬脚心扎伤一时,他丝毫没有怀疑宁妃的控诉,直接吩咐停了汪氏的绿头牌!没想到—— “宁妃,你太令朕失望了!!” 正文 第四七九章、宁妃的噩梦(爆更23) “宁妃,你太令朕失望了!!” 包含着无限失望的低沉怒斥几乎要将宁妃打入深渊,宁妃的单薄的身子一个踉跄,她满目怔忡惶恐,她像是看救命稻草一般看向坐在一侧的贵妃姚佳欣:“贵妃娘娘!臣妾是冤枉的!” 姚佳欣叹了口气,她看向四爷陛下,柔声道:“皇上,宁妃是打潜邸出来的老人,多年来虽然不够温顺,但也从未加害过皇嗣。这件事,还是应该彻查一下,兴许有什么误会。” 胤禛早已怒不可遏,“还能有什么误会?!这是她的正殿!她一向不喜欢敦嫔!” 姚佳欣暗暗叹了口气,四爷陛下对宁妃并无情分,因此一旦所以矛头和可疑之处都指向宁妃,四爷陛下当然不会相信。 姚佳欣脑子飞速运转,忽的想到了一点儿,“可是——假使宁妃要加害敦嫔腹中的孩子,做下这个局,那宁妃又是如何能料到敦嫔会来清澜殿,而且进了放置麝香的七阿哥的房间呢?”——这看似是请君入瓮,但如能保证此“君”真的会乖乖入瓮呢? 听了这番话,胤禛眉心一蹙。 宁妃急忙点头:“是啊,敦嫔一直对臣妾避之不及!她今日怎的就突然上门了?!还特特进了七阿哥的寝室!” 汪贵人咬牙恨恨道:“有孕之人,当然会亲近小孩子。而日前敦嫔言语得罪过宁妃,她会登门致歉也是意料之中事,会想去看望七阿哥,也是可以预料的!” 宁妃咬牙切齿瞪向汪氏,没想到——她竟养出个白眼狼!! 姚佳欣皱眉,汪贵人这番话虽有些牵强之处,但也勉强通顺。 姚佳欣忙看向四爷陛下,“皇上,此事还是有些疑窦,而且有涉及皇嗣,臣妾觉得应该慎重详查才是。” 胤禛目光定定看向姚佳欣:“朕知道,宁妃为你分忧不少,在你面前有素来温顺,你自然不相信宁妃会做出这种事情。” 姚佳欣一怔,“皇上……” 胤禛摆了摆手,“贵妃要非要详查,就查吧!” 说罢,胤禛冷眼扫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宁妃:“即日起,卸去宁妃协理六宫之权,幽禁清澜殿,没有朕和贵妃的允准,任何人不得探视!” 姚佳欣松了一口气,不管怎么说,先保住宁妃的妃位,再徐徐图之吧。 汪贵人见状,急忙磕头,她含泪哀求道:“求皇上让婢妾和七阿哥别宫而居吧,婢妾实在不敢再留在清澜殿了!” 胤禛略一沉吟,看向姚佳欣:“贵妃看着安排吧。”撂下这句话,胤禛便拂袖而去。 姚佳欣只得赶忙起身,恭送御驾。 汪氏今日哭天抢地的样子,倒也不像是做戏……姚佳欣深吸一口气道:“那你与七阿哥就暂且搬去南面的观澜堂居住吧。” “多谢贵妃娘娘!”汪贵人喜极而泣,她一把将已经呆愣的七阿哥抱在怀里,“旬儿,咱们母子终于可以在一块儿了!” 被汪贵人抱在怀里的七阿哥突然开始挣扎,他愤愤叫嚷:“放开我!我……我要额娘!” 汪贵人再度泪落滚滚。 “额娘!!”挣扎不得的七阿哥伸出手臂,那小小的手臂伸向了跪在一旁的宁妃。 宁妃泪眼模糊,“弘旬……” 这一幕,姚佳欣看得有些心酸。 汪贵人却死死抱紧了七阿哥,“婢妾先告退了。” 宁妃只能眼睁睁看着七阿哥被汪氏抱走,整个人宛若被抽去了魂魄一般,萎软在地。 姚佳欣叹了口气,“先前七阿哥脚心被扎伤,本宫就劝你好生生查查,你竟也不往心里去!” 宁妃跪在地上良久,双膝早已麻木,两个宫女搀扶着才能站起身来,她泪眸恍惚,“贵妃娘娘——您要帮帮臣妾啊!” 姚佳欣深吸一口气,见左右没有外人,便径直问:“七阿哥房中的麝香,当真不是你放的?” 宁妃重重摇头:“臣妾岂会利用七阿哥去害人?臣妾着实冤枉!”说着,宁妃再度泪落两行。 宁妃咬牙切齿:“这一切肯定都是汪氏做的!她加害敦嫔,嫁祸臣妾!这个贱人!” 姚佳欣摇头:“这件事没那么简单。”——敦嫔来得奇怪,只怕……这场算计了少不得敦嫔的戏份。但是,敦嫔好不容易才怀上孩子,难道就不怕失了这个孩子? 姚佳欣蹙眉,忙转脸问:“敦嫔如何了?” 浓云屈膝道:“敦嫔服了安胎丸药,吴太医又扎了针,此刻胎像已经稳定下来了。” 姚佳欣对宁妃道:“不管怎么说,敦嫔没有小产,对你而言是好事。”——谋害皇嗣未遂和已遂的罪名是不可同日而语的。 姚佳欣又吩咐浓云:“既然敦嫔胎像已经保住了,就让她挪回漪兰殿养胎吧。让吴太医好生照看,务必保全皇嗣。” “至于海贵人和高常在……”姚佳欣揉了揉眉心,“怕是也不宜住在清澜殿了,就让她们俩暂且搬去北面望仙馆居住,等事情了了,再搬回来不迟。” 望仙馆位于也是一座福海西岸的殿宇,隔着湖水可以眺望湖心的蓬莱仙岛,故名曰“望仙馆”。里头只住着两个位份低微的答应,海贵人和高常在住进去也不会拥挤。 宁妃含泪点头:“臣妾一切都听贵妃娘娘的,但求娘娘一定要查清真想,为臣妾洗冤。” 安抚了宁妃几句,姚佳欣便回到了碧桐书院。 今日的事情,发生得太突然了,宁妃一下就中了招,姚佳欣都有些猝不及防。 清澜殿的三个偏位嫔妃都在忙活活拾掇东西,得知宁妃深陷谋害皇嗣罪责,海贵人和高常在也只恨不得立刻飞出清澜殿,以免被牵累。 因此无论是汪贵人,还是海贵人、高常在都没耽误,当天就搬了出去。一时间,原本最热闹的清澜殿,一下子冷清无比。 暮色沉沉,宁妃泪眼红肿,她怔怔站起身来,“对了,弘旬该用晚膳了,你们快去准备——”话说到此处,宁妃才想起,七阿哥已经被汪贵人强行带去了观澜堂了。 宁妃身子踉跄,软倒在了罗汉榻上,泪眼空洞。今早她七阿哥的养母、协理六宫的四妃之首,一转眼失子又实权,简直像是做梦一般。 做了一场噩梦。 正文 第四八零章、懋妃夺子(爆更24) 回到碧桐书院,关上殿门。 浓云忍不住道:“皇上瞧着有些龙颜不悦,娘娘就算要帮宁妃,也千万别把自己陷进去啊。毕竟……”浓云压低了声音,“皇上素来多疑。” 姚佳欣笑了,“皇上若是疑心本宫,便不会允许本宫彻查了。”——事关子嗣,四爷陛下当然会龙颜不悦。但她可以感受到,四爷陛下即使已经雷霆震怒,但对她说话的时候一直都极力压制怒意,言语也尽量温和。 若非如此,姚佳欣也不会在四爷陛下面前为宁妃辩白。 “宁妃对本宫一直忠心,办事也很尽心。虽说封妃之后性子有些张扬,但在本宫面前从无不敬之处。”姚佳欣揉了揉太阳穴,她保宁妃,也是为了自己。 若宁妃从妃位上滑落下去,那可就空出一个妃位来了。 就算是为了阻挡年氏,她也得尽力一试。 只不过……宁妃这一局,还真不好翻案啊。 “七阿哥的几个保姆嬷嬷要重点审问。”姚佳欣定定道,说不定能问出什么蛛丝马迹。 “对了,皇上回九州清晏,还是去看望敦嫔了?”姚佳欣看着映在西窗上的暮色,忙询问道。 浓云笑着说:“娘娘放心,皇上回了九州清晏批折子了,今晚没翻牌子。” 姚佳欣点了点头。 浓云又道:“倒是汪贵人、海贵人、高常在几个已经搬出清澜殿了。” 姚佳欣挑眉:“海氏和高氏也如此心急?”——还真是树倒猢狲散啊。 “明日派几个年轻体健的太监,去给帮七阿哥挪腾。”——汪贵人怕是没多少东西,可七哥好歹是皇子,衣裳玩具之类的东西应该不少,每逢年节上头的赏赐宁妃也都给他单独辟了一个库房存放,亦不是个小数目。 姚佳欣又叮嘱:“记得把七阿哥的东西好生核准,登记造册。”这种事情还是弄得分明些好。 好在七阿哥已经断奶了,身边有八个保姆嬷嬷,还有针线上人、灯火上人、锅灶上人,加起来也有五六十号人。以后这些人就要暂且归汪贵人管辖,跟着一起去观澜堂了。 而汪贵人按照定例,身边只有四个宫女、两个太监伺候,奴才数量只有七阿哥的十分之一而已。 要不然怎么规定,要嫔位以上才有资格抚养皇子?虽说嫔位身边也只有贴身宫女六名、太监也是六名,但一宫之内会配备数十人粗使太监宫女,这数目加起来便不逊色皇子阿哥的班底。 而一个贵人,俸禄微薄、吃穿嚼用也远逊色皇子,若让位份低的嫔妃掌握了皇子阿哥的全部班底、俸禄嚼用,可就一下子囊中阔绰,场面也有了。 这显然是不合规矩的。 那么接下来,汪氏就有两条路,一是封嫔,二是为七阿哥再择养母。 翌日清晨,姚佳欣才刚起了,底下便禀报说懋妃求见。 姚佳欣抬了抬眼皮,这个节骨眼儿上,懋妃来碧桐书院,所图为何,简直就是秃子头顶上的虱子。 姚佳欣没那么多闲工夫跟懋妃扯皮,便道:“就说本宫这忙着,无暇见她。告诉懋妃,这段日子别添乱。” 清澜殿闹出这一系列事情,已经够让她心烦的了,偏生懋妃蠢蠢欲动。 只可惜,懋妃不是个轻易放弃的主儿,在碧桐书院吃了闭门羹,便直奔汪贵人的观澜堂去了。 观澜堂正里里外外忙活着,七阿哥弘旬哭哭啼啼,吵扰着要额娘,让汪贵人的这个亲额娘又是心酸,又是恼火。 正在这乱糟糟的时候,宫女前来禀报:“小主,懋妃娘娘来了。” “她来做什么?”汪贵人虽不晓得懋妃来意,但也晓得尊卑有别,连忙嘱咐保姆照顾好七阿哥,便快步走出堂外迎接。 懋妃一脸亲善的笑容,亲手扶起才行了一半礼的汪贵人,打量着汪贵人那双还有些红肿的眼睛,“昨儿发生的事情,本宫已经听说了。” 说着,懋妃擦了擦眼角那根本不存在的眼泪,“宁妃妹妹素日里多和善的人儿,没想到竟会利用七阿哥谋害皇嗣!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啊!” 一提到七阿哥,汪贵人又红了眼圈儿,“婢妾的弘旬实在是可怜,无端遭受这般算计。可偏生,弘旬像是被灌了迷魂汤似的,竟不与婢妾这个生母亲近。” 懋妃叹着气摇头:“宁妃真是作孽啊!”说着,懋妃眼珠子乱瞟,“七阿哥还好吗?本宫今儿是特意来瞧瞧他的。” 汪贵人连忙引了懋妃入内殿,七阿哥弘旬正坐在小榻上,保姆嬷嬷正伺候着喂饭。 汪贵人扬起笑容,道:“旬儿,这是万方安和的懋妃娘娘,你该称呼一声‘母妃’。” 保姆嬷嬷连忙将七阿哥抱下榻,七阿哥抬头看了懋妃一眼,“我认得,懋娘娘好!”说着,七阿哥笨拙地行了一个常礼。 懋妃顿时眉开眼笑,“好孩子!真乖!”懋妃弯下身子,眼中满是热切地抚摸着七阿哥的小脑袋,只恨不得一把给抱进怀里。 懋妃这过于热切的眼神,让汪贵人顿时感觉到了不妥,她连忙道:“懋妃娘娘,弘旬此番受了惊吓,还是让他好生歇息吧,您请道厅堂用些茶水吧。” 懋妃笑着说:“汪贵人,你如今虽搬出了清澜殿,但以后该怎么办,你可想好了?” 汪贵人感受到懋妃话中别有深意,她强撑着的笑了笑:“皇上已经命贵妃娘娘彻查此事,婢妾也只管听皇上和贵妃的吩咐便是。眼下,婢妾只管好生照顾七阿哥便是。” 懋妃眯了眯眼睛,“本朝的祖制,你是晓得的。” 懋妃这话,等同是挑明了自己的意图! 眼瞧着,宁妃失去了七阿哥抚养权,懋妃这个无子之人岂会不动心?七阿哥尚且年幼,只要好好哄着,还愁养不熟? 汪贵人再也笑不出来,她当然晓得本朝祖制,她自然也盼着能封个嫔,这样七阿哥留在她膝下便名正言顺。 汪贵人道:“熹常在不也抚养着四公主吗?” 懋妃脸色瞬间有些冷,“四公主只是个公主,而七阿哥是皇子,岂能同日而语?!”懋妃又深深看了汪贵人一眼,“汪氏,是你聪明人,如今也该给你自己和七阿哥找个靠山了。” 汪贵人咬着嘴唇,懋妃算什么靠山?要宠爱没宠爱,要宫权没宫权,她好不容易才把七阿哥夺回来,岂能再让懋妃夺去? 汪贵人深吸一口气,谦恭地道:“眼下事出突然,婢妾心里还慌乱得很,娘娘可否容婢妾好生考虑几日?” 懋妃再度露出了笑容,“那你就好生考虑,可别让本宫等太久。本宫的耐心可不太好。” 撂下这句带着威胁意味的话,懋妃拂袖而去。 看着懋妃远去的背影,汪贵人狠狠啐了一口。 正文 第四八一章、汪氏封嫔(爆更25) “那日,宁妃娘娘前脚离开清澜殿,后脚敦嫔就来了。”七阿哥的保姆嬷嬷陈氏跪在地毯上,详细陈述着那日发生的事情。 “汪贵人竟像是知道敦嫔会来似的,不等奴才们去通知,贵人便来到前殿接待敦嫔。后来敦嫔说想瞧瞧七阿哥,奴才便禀报说,七阿哥昨夜睡得晚,正在里头补眠,不宜叨扰。” “汪贵人便说,由她引敦嫔进去瞧瞧,让奴才们在外头候着。奴才想着,汪贵人是七阿哥的生母,总不至于害了阿哥,再者奴才们若是都进去了,人多难免吵杂,万一吵醒了阿哥就不好了。” “结果——”陈默默脸色凝重,“过了没多一会儿,汪贵人便扶着敦嫔娘娘出来,说敦嫔娘娘肚子不舒服,让奴才赶紧去传太医!再接下来的事情,贵妃娘娘就都晓得了。” 姚佳欣沉思了片刻,汪氏和敦嫔应该是暗地里联手了,否则哪里会那么巧? “七阿哥帐中的香囊……”姚佳欣顿了顿,这个才是重点。 保姆嬷嬷努力回忆着,“奴才记得真真的,那日七阿哥午睡之前,帐中香味还很淡。” 也就是说,是汪贵人和敦嫔进去之后,直接把含有大量麝香的香料搁进了那香囊里—— 姚佳欣露出遗憾的神色,“只可惜,你是宁妃安排去伺候七阿哥的保姆。”——因此这位保姆陈嬷嬷的证词,怕是无法取信四爷陛下。 陈嬷嬷眼里转着泪花,“因奴才是宁妃娘娘指派的人,如今汪贵人已经不许奴才伺候七阿哥,把奴才调派去了后厨。奴才听说,这几日七阿哥总是哭着要见宁妃娘娘,实在是可怜。” 姚佳欣叹了口气。 陈嬷嬷咚咚磕头,“求贵妃娘娘,让奴才回到阿哥身边伺候吧!” 姚佳欣摇了摇头,“若本宫强令汪氏继续用你伺候七阿哥,只怕汪氏要更恨你了。”——汪氏一搬出去,就迫不及待把七阿哥身边的保姆嬷嬷一一都换了,如何肯让宁妃的人再回到七阿哥身边? 陈嬷嬷泪落连珠,“贵妃娘娘,我们娘娘对七阿哥是掏心挖肺,如今与七阿哥母子分离,实在是可怜。求贵妃娘娘一定要查明真相啊。” 姚佳欣幽幽道:“真相又哪里是那么好查清的?”——没有确凿的证据,谁会相信是敦嫔拿腹中孩子安危来嫁祸宁妃? “你如今留在观澜堂怕是日子也不好过,你们几个旧日的保姆嬷嬷,本宫可以给你们安排去别宫做教引嬷嬷。”姚佳欣道。 陈嬷嬷咬了咬牙,“那就请贵妃娘娘安排奴才回清澜殿伺候宁妃娘娘吧!” 姚佳欣一怔,这个陈嬷嬷对宁妃倒是忠心,“你可想好了,宁妃如今虽然未曾被废黜名位,但是——本宫也未必能保住她。” 陈嬷嬷重重磕了个头,“奴才既然回不到阿哥身边,心中还放不下便是宁妃娘娘了!求贵妃娘娘让奴才回去吧!” 姚佳欣感慨地叹了口气,便遂了陈嬷嬷的心意。 浓云不禁感慨,“宁妃娘娘从不曾亏待汪贵人,对待七阿哥更是视若己出,汪贵人怎的竟——” 姚佳欣幽幽道:“就是因为宁妃对七阿哥视若己出,七阿哥也视宁妃如亲生,汪贵人心里才会生了嫌隙。”——才会给别人趁虚而入的机会。 说到底,这宫里的抱养规矩,还是太不人道了。若是所有阿哥公主都有亲生母亲抚养,哪里会生出这么多是非? “若七阿哥一早由汪氏亲自抚养,也便没这些事儿了。”姚佳欣半是自语地道。 浓云道:“若无宁妃娘娘提携,汪贵人只怕也没有怀上龙胎的福气!” 姚佳欣沉默了,浓云话也是有道理的,宁妃对自己宫里人的确很是提携,虽然别有目的,也算是个不错的主位的。可是,宫里女人,是不会有什么情分可言的,没见海氏和高氏都不肯在清澜殿多住一日,生怕被牵累。 这就是后宫,谁都信不过,对任何人都要心存最起码的提防。 宁妃就是对汪贵人失了提防,才会落到这个地步。 这时候,王以诚快步进来,打千儿道:“太后娘娘请贵主子前往澹泊宁静殿一趟。” “太后?”姚佳欣眼珠子一转,莫不是为了眼下这件事? 姚佳欣换了一身庄重些衣裳,便忙赶去太后处。 没想到,四爷陛下居然也在澹泊宁静殿。 “太后万福,皇上万福!”姚佳欣连忙快步上前,屈膝行礼。 太后满脸慈悲,手中捻着一串沉香木佛珠,她深深叹了口气,“今日哀家特意叫皇帝和贵妃来,是为着汪氏和七阿哥。” 胤禛蹙眉,“贵妃已经安排汪氏和弘旬去了观澜堂居住,难道皇额娘觉得有什么不妥吗?” 姚佳欣忙道:“汪贵人的位份是有些不妥,但眼下也只能暂且如此了。” 太后幽幽叹息,“今早汪贵人跑来哀家这里,哭了好半晌,人都快哭晕过去了。哀家细细一问,才晓得,原来是懋妃这两日总往观澜堂去。” 太后的话点到即止,但胤禛和姚佳欣立刻就明白了! 姚佳欣心中暗骂:这个懋妃!明明叫她不要裹乱,她居然自己跑去抢人家孩子了! 太后扫了一眼皇帝和贵妃俱是有些不快的脸色,徐徐道:“汪氏的位份的确不够格抚养阿哥,但是……这养母位份再高,到底不如生母亲近。一如之前的宁妃,七阿哥到底不是她亲生的,所以才会做出那种不慈之事。” 姚佳欣暗道,这个汪氏倒是很聪明,跑来太后这里哭诉,只会让太后想起自己当年也是被孝懿仁皇后夺走了亲生儿子。 太后看着这个与自己生疏的儿子,“皇帝,这汪氏虽然出身不高,但好歹也是打潜邸出来的旧人,也是老资历了,又给皇帝生了七阿哥,不如便赏她一个嫔位吧。”说着,太后又看向姚佳欣,“贵妃以为如何?” 她还能如何?姚佳欣忙笑着说:“如今嫔位上只有一个敦嫔,再添一个自然是好的。” 听了这话,胤禛微微颔首,“那贵妃就看着给汪氏拟个封号吧。” 姚佳欣眼睛一圆:为毛这事儿要我费脑子?! 正文 第四八二章、质嫔汪氏(爆更26) “对了,皇帝打算如何处置宁妃?”太后忽的又问。 胤禛转了转食指上的翡翠扳指,“宁妃……”他语气沉沉一顿,“此事还有些疑窦,贵妃正在彻查。” 太后冷哼:“事情已经是明摆着的,还有什么好查的?!” 姚佳欣脸色有些尴尬。 太后语气里透着厌恶,“天底下的养母,终究不可能真心爱护养子!宁妃此人……” “皇额娘!”胤禛突然冷冷打断了太后的话,“这件事朕与贵妃自有决断,皇额娘您年事已高,这些事情您不要操心了!也是汪氏不好,居然拿这些置气的事儿说与您听,朕回头会训斥她的。” 太后的老脸一瞬间拉得比驴脸还长。 姚佳欣:呵呵哒。 一旦事关内宫事物,四爷陛下都断断不可能让太后插手。何况太后这番生母养母的论调,分明句句在影射孝懿仁皇后,四爷陛下心里肯定相当不爽了。 太后喉咙里如被堵了一枚核桃,半晌才缓过气来,语气和缓地道:“哀家也只是给皇帝提个醒儿,此番七阿哥与敦嫔腹中的孩子都没什么大碍,已是万幸。皇帝是念旧情的人,若要从轻处置宁妃,也无不可。” “多谢皇额娘提醒,此事朕与贵妃会好生斟酌。”胤禛面无表情地说。说罢,胤禛便站起身来,“皇额娘若没别的事情,儿子就先告退了。” 太后老脸一沉,才说了几句话,便迫不及待要走人,皇帝是有多待见哀家这个母亲?! 姚佳欣见状,急忙要恭送圣驾,四爷陛下却突然冒出来一句:“朕有事要跟贵妃说,贵妃与朕一同辞了皇额娘吧。” 姚佳欣囧囧看了四爷陛下一眼,连忙应了一声“是”,然后向太后跪了安,麻溜跟着四爷陛下的脚步,一起出了澹泊宁静殿。 秋老虎的余味未尽,何况此刻正值晌午,浓云连忙打开把鹤鸣九皋的满穿伞,为她遮阳。 姚佳欣定定看了四爷陛下一眼,正想问四爷陛下到底有啥事儿。 胤禛却淡淡说:“先回碧桐书院。” 碧桐书院。 姚佳欣捧着一盏奶茶慢慢喝着,“皇上是要跟臣妾商议汪氏的封号吗?” 胤禛摆了摆手,“这点小事,恬儿随便选个字眼便是了,不打紧。” 姚佳欣更加迷糊了,“那皇上到底有何事要吩咐臣妾?” 胤禛笑了笑,“朕与太后方才言语冲撞,若朕拂袖而去,把恬儿独独留在澹泊宁静殿,岂不是要让你受太后的气了?” 姚佳欣一怔,合着四爷陛下是编了瞎话糊弄太后呢!我晕! “额……”姚佳欣汗了一把,好吧,太后的确被四爷陛下给气得不轻,她也的确不想独自留下应对满腹不爽的太后娘娘。 “多谢皇上。”姚佳欣柔声道,“为着宁妃的事儿,臣妾还以为皇上生臣妾的气了呢。” 胤禛笑着说:“朕为何要生恬儿的气?朕既然予恬儿掌摄六宫之权,恬儿有所疑窦,要彻查一二,又有何不可?” 虽说姚佳欣也觉得四爷陛下没有迁怒她,但心里到底还是有些拿不准的。如今亲耳听到四爷陛下这么说,她总算是安心了。 姚佳欣忙道:“并非臣妾偏袒宁妃,只是这几年,宁妃对弘旬无微不至,臣妾都是看在眼里的。实在难以相信,宁妃会伤害弘旬、利用弘旬。” 胤禛眉心沉了沉,他眼中所见的宁妃,虽然也许多不足之处,但对待弘旬,并无疏漏,起码在他面前,宁妃是个慈母。 “不是朕疑心重,此事若非宁妃所为,难道一个汪氏会有这般胆子?”胤禛沉声道,“何况汪氏是弘旬生母,更不至于伤害和利用弘旬。” “是啊,臣妾也正是费解,所以才要详查。”姚佳欣只得把话再绕回去,“臣妾已经问过弘旬的保姆嬷嬷们了,她们也都说,宁妃对弘旬视若己出,先前弘旬脚心扎伤,宁妃心疼得好几天都睡不好觉。臣妾便想,这里头会不会有什么误会?汪贵人也好,宁妃也好,都不像是会伤害弘旬的人。” 胤禛听懂了姚佳欣的话,眉心一蹙,“怎么?恬儿莫不是怀疑年氏?” 姚佳欣低声道:“臣妾当然不是这个意思,敦嫔是费尽心思才怀上孩子,怎么忍心伤害这个孩子?” 一想到敦嫔是怎么受孕的,胤禛心里仍然很是不快,“敦嫔也是够娇弱的,那麝香闻了一会儿便动了胎气!” 麝香虽然是孕妇所忌,但毕竟不是毒药。若是寻常健康妇人,稍微闻几日都不至于如此。 姚佳欣笑着说:“敦嫔都四个月的身孕了,还是这样不稳当,又何必跑去清澜殿赔罪?” 胤禛揉了揉眉心,“年氏……” 姚佳欣暗道,其实四爷陛下倒不是相信年氏,而是太不相信宁妃了。 “事情过去多日,皇上也不去漪兰殿瞧瞧敦嫔。万一她心里难过,怕是不利于养胎。”姚佳欣笑着说。 胤禛有些不耐烦的样子,“朕已经赏赐了年氏珍宝珠玉压惊,吴太医也禀报说,胎像已经安稳了许多。” 姚佳欣笑而不言,年氏不惜以身犯险,一则是为了报复宁妃,想让宁妃给她腾出一个妃位来,二则也是为了争宠。毕竟年氏有孕后,四爷陛下便再未去看望过她。这分明就是失宠的征兆! 姚佳欣点了点头:“敦嫔也不似刚入宫时候那般无状,如今将为人母,应该知道轻重。” 胤禛淡淡道:“但愿吧。” 对于给汪氏拟定封号一事,姚佳欣的确有些犯了头疼,虽说四爷陛下让她随便拟一个,但她总不能真的随便乱来吧? 少不得翻阅古籍,最终选定了一个“质”字。 四爷便叫底下拟定了圣旨,册贵人汪氏为质嫔。 圣旨晓谕六宫,万方安和殿中懋妃砸了一地碎瓷,连住在东偏殿的那贵人都听得真真了。 那贵人私底下忍不住暗啐:“这懋妃娘娘虽不难相处,就是忒笨了点儿。” 观澜堂中,汪氏捧着那沉甸甸耀眼的圣旨,不由喜极而泣。昨日皇上驾临观澜堂,来看望七阿哥,还当场责怪她叨扰太后颐养天年,汪氏原本都要绝望了,没想到一转眼,封嫔的旨意便降临了。 “快!准备肩舆,本宫要去碧桐书院谢恩!”口称“本宫”的汪贵人挺起了胸膛。打今日起,她也是一宫主位娘娘了! 正文 第四八三章、费尽唇舌(爆更27) “质嫔汪氏参见贵妃娘娘,愿贵妃万福金安!”汪氏在底下恭恭敬敬行了请安礼。 姚佳欣冷眼扫了汪氏一眼,“知道本宫为何给你拟了这个封号吗?” 汪氏满是脂粉的脸上带着怔怔然,她赧颜道:“嫔妾……读书不多,还请贵妃娘娘赐教。” 姚佳欣淡淡道:“质者,乃是朴实无华、忠诚守义之意。” 忠诚!! 这两个字深深刺痛了质嫔汪氏那颗正兴奋着的心。 “贵妃娘娘……”汪氏的声音有些僵硬而磕绊,她目光躲闪,旋即低头屈膝,“多谢贵妃娘娘。” 此刻裕妃耿氏正坐在一旁的花梨木扶手椅上,信手端起珐琅茶盏,语气清冷地道:“质嫔可别辜负了贵妃娘娘千挑万选出来这个字儿!” 汪氏咬着嫣红一点的朱唇,“裕妃娘娘的意思,嫔妾不太懂。” 这些年因共同襄理贵妃处理宫务,因此裕妃与宁妃走得很近,也渐渐熟知宁妃的秉性,更甚至宁妃与七阿哥的情分,丝毫不逊色她与弘昼。因此,裕妃笃定宁妃是中了算计了!而眼前这个汪氏,为了位份尊荣,竟背叛了提携照拂她多年的主位,这叫裕妃恼怒又心寒。 姚佳欣抬手抚了抚鬓角上的金丝八宝攒珠钗,“从王府到宫里,这十多年,宁妃对你终究是有恩的。此番之事,质嫔难道不觉得心里有愧吗?” 汪氏心里不由冒气怒火,“宁妃娘娘是对嫔妾有恩,嫔妾也一直对宁妃毕恭毕敬,为免宁妃不快,嫔妾连亲生的七阿哥也不敢过于亲近,以至于如今母子生疏!”说道此处,汪氏又是愤怒,又是悲痛。 汪氏贝齿几欲咬碎,“饶是如此,宁妃娘娘却尤嫌不足!为了让七阿哥厌恶嫔妾这个生母竟不惜扎伤七阿哥脚心!恕嫔妾实难容忍!” 姚佳欣挑眉:“原来你也知道,七阿哥更亲近宁妃啊。” 汪氏不由一噎。 姚佳欣抚摸着皓腕上的金累丝翟鸟嵌珠手镯,徐徐道:“七阿哥你这个生母很是生疏,宁妃又何须多此一举,离间你们?” 汪氏听得一怔,她蛾眉颦蹙,良久才道:“毕竟血浓于水,七阿哥不晓得嫔妾是他生母,才会与嫔妾生疏,可这种事情他终有一日会知道。宁妃怕七阿哥长大后会孝顺嫔妾这个生母,所以才要提前离间。” 姚佳欣轻轻摇头,“这一切,都是你自己一厢情愿的看法而已。这些日子,你虽照顾七阿哥无微不至,恪尽人母职责,可七阿哥还是吵着要见宁妃。” 汪氏脸上浮现痛苦而恼恨的神色。 姚佳欣继续道:“别以为小孩子什么都不懂,谁对他好,他是再清楚不过的。” 汪氏别过头去,语出幽怨:“贵妃娘娘您何尝不是一厢情愿地只肯相信宁妃一面之词?!” 姚佳欣笑了笑,“本宫可没用偏听偏信宁妃一人,当初七阿哥脚心扎伤,宁妃盛怒,在本宫面前对你怨恨不已,当时本宫就劝过她,让她好生彻查。毕竟你是七阿哥生母,怎会对自己亲生孩儿这般粗心大意?只可惜,宁妃有些固执,没把本宫的话放在心上。” 坐在一侧的裕妃也点头:“何止贵妃娘娘劝过宁妃,本宫也劝过。只可惜那阵子,质嫔一门心思想要重获皇上宠爱,心思早不在七阿哥身上了。” 想到当初一时冲动之举,质嫔脸皮隐隐涨红,她梗着脖子辩解道:“嫔妾的孩子不与嫔妾亲近,宁妃位份高、性子又霸道,嫔妾想有一个承欢膝下的孩子,难道也有错吗?” 好吧,其实嫔妃争宠,自然是没错的。可你也得考虑一下自身条件是否允许吧? 姚佳欣心里默默吐了个槽,正色道:“如今七阿哥已经在你膝下承欢,你如今又封了嫔,可觉得心满意足了?” 质嫔语气冷冷道:“嫔妾自然心满意足,只不过敦嫔娘娘险些失子,只怕不会满意。”——敦嫔想要将宁妃从妃位上拉下来,让自己上去,岂会愿意接受如今宁妃只是被夺权幽禁而已?! “是啊,敦嫔何时满足过?”姚佳欣语气幽冷得像是夹杂了寒冰,“质嫔,你有没有想过,七阿哥靴子里的那根绣花针,不是你放的,便一定是宁妃放的吗?” “不是她,还会有谁?!”质嫔有些出离愤怒了。 姚佳欣挑眉,“据本宫所知,你身边伺候的人不多。若有人偷偷在那靴子里放上一根针——” 质嫔心里陡然咯噔了一下。 姚佳欣微微一笑,“你不妨想想,那段日子,有谁出入过你的寝殿。又有谁又机会碰触你给七阿哥绣小靴子。” 质嫔眼神忽闪,那段日子……的确有一次敦嫔的心腹宫女菊簪前来送妆缎,恰巧她不在清澜殿,底下宫女禀报说菊簪拿着那双绒缎靴子把玩了好一阵子…… 不!不会的,这肯定是贵妃在挑拨离间! 质嫔底下头道:“贵妃娘娘多心了。” 嘴上虽如此说,质嫔心里却已经扎下一颗怀疑的种子。的确是敦嫔主动要亲近她,与她一同背后数落着宁妃的不是…… 姚佳欣看出了质嫔已经起了疑心,便道:“你不妨想想,若没有七阿哥被扎伤这件事,你与宁妃也不至于到今天这个地步吧?”——汪氏不是胆大之辈,若没有七阿哥这事儿,汪氏断断下不了决心与宁妃为敌。 质嫔脸色嗖地白了,“嫔妾……”——难道真是敦嫔故意算计?! 姚佳欣哂笑:“你与宁妃早有嫌隙,如何禁得起离间?敦嫔也正是明白这点,才轻而易举笼络了你。” 质嫔立刻道:“这些都是娘娘的猜想而已。” 姚佳欣点头:“不错,本宫没有证据。”——要是有证据,她才不会请了裕妃作陪,在质嫔身上费这么多唇舌。 质嫔暗暗松了一口气。 “可是——”姚佳欣突然话锋一转,“你如今有子有位份,想要的都得到了,本宫也会保你不失去这些东西。” 做出这番承诺之后,姚佳欣正色看着质嫔:“你可愿说出的实情?” 正文 第四八四章、武贵人(爆更28) 姚佳欣正色看着质嫔:“你可愿说出的实情?” 质嫔忽的笑了,毫不犹豫道:“宁妃利用嫔妾的孩儿,加害敦嫔腹中皇嗣,便是实情!” 姚佳欣叹了口气,果然没那么简单啊。 就算质嫔已经怀疑敦嫔,但是……作为既得利益者,质嫔又怎么肯自认罪状?即使她保证质嫔不会失去位份和孩子。 不过不打紧,她本来就没奢望光靠嘴皮子就成功。她今日的目的,其实也只是离间质嫔与敦嫔而已。 姚佳欣淡淡道:“你既然不愿意说,本宫不勉强。以后你就好好照顾你的孩子,别让他在为人利用了。此番变故,最无辜的便是七阿哥了,你要好生照顾他,对他有点耐心。” 听了这话,质嫔的神色有些复杂,她屈了屈膝盖:“谨遵贵妃教诲,嫔妾告退。” 质嫔走后,裕妃愁上眉心,“贵妃姐姐,质嫔是咬死不松口了,那宁妃……” 姚佳欣叹了口气,“此事本就找不出什么真凭实据,除非抓了敦嫔的贴身宫女去言行拷问。可是这样一来,又难免被指责是‘逼供’。”——这样一来,很有可能连她自己也会被非议是袒护宁妃,甚至还有可能被视作谋害皇嗣的同党。 所以,她也实在挽回不了什么了。 除非让四爷陛下动用粘杆处。 只可惜,四爷陛下不信宁妃,无意浪费粘杆处人力物力。 说白了,还是宁妃不得宠。 这事儿若是栽赃在她头上,那敦嫔便只会与当初的熹常在一样,成为一个为了争宠,连亲生骨肉都不惜伤害的毒妇。 “本宫会尽量为宁妃求情。”姚佳欣叹着气道。 裕妃也唉声叹气,“宁妃姐姐与汪氏,是十几年交情了,没想到这么轻易就被离间。” 姚佳欣呵呵冷笑,“离间?!那汪氏心里只怕早就想夺回孩子、做一宫主位了!只是畏惧宁妃的位份权势,不敢造次罢了!那根绣花针,不过就是给了她背叛的借口!即使没有这根针,她也早晚会背叛!” 那根针,只是个导火索。 裕妃沉默了,“女人还是得有自己的亲生骨肉才行。”——抱养别人的孩子,终究是隐患。若狠心点,杀母夺子,难保养子长大后知晓,会与养母生疏,可若留着孩子的生母……一不小心便养出一个质嫔来。 “其实宁妃姐姐位份高,由他抚养七阿哥,对七阿哥将来只有好处。”裕妃喃喃道。 姚佳欣冷哼,“孝懿仁皇后位份更高、更尊贵,可太后一样不觉得是好事,至今仍然深恨不已。” 不过太后有本事,一个接着一个地生养,又熬死了孝懿仁皇后,才有今日。可四爷陛下终究是与太后生疏了,再也无法挽回了。 姚佳欣看着裕妃道:“眼下便只有你能帮本宫料理六宫,以后怕是要你多操劳些了。” 裕妃忙垂首道:“臣妾一定会尽心尽力,辅佐贵妃姐姐料理好六宫庶务。” 其实四爷陛下嫔妃少,姚佳欣身子也见好了不少,她和裕妃两个人也是打理得过来的。 “你的五阿哥和本宫的六阿哥明年便要入读了,阿哥所那边已经开始修缮了。等孩子入读,咱们也能略轻快些。”姚佳欣笑着说。 裕妃笑着道:“养儿百岁常忧九十九,哪里能松快了?” 姚佳欣又道:“这伴读人选,你的母族那边可有合适的?” 裕妃讪然,“臣妾的母族不显,也没什么出众的孩子,这伴读人选还是请皇上做主吧。” 姚佳欣点了点头:“本宫的娘家也没有适龄的孩子……”文琢的长子景诚年纪太大,不合适,次子景训,还有完颜氏与文砺的长子景谊倒是可以留着给弘小星、弘小昴做伴读。 忽的,姚佳欣脑中一闪,对了,四娘乐颐的次子年纪倒是合适,比弘小旭略大两岁,听说是个聪明又乖巧的孩子。 “这事儿的确要好生斟酌一下。”她也得问问四娘是否愿意,毕竟入宫读书是很辛苦的,而且阿哥若是犯错,伴读得提阿哥挨打受训,也是挺悲催的。 很快,对宁妃的处置也正式降下,四爷陛下终究还是从轻处置了,褫夺宁妃封号,贬为贵人,幽禁思过。要不然,宁妃这种无子无宠的嫔妃,即使不打入冷落,也得贬入为末等。 “这件事,娘娘已经尽力了。”浓云见自家贵主子愁眉苦脸,连忙安慰,“说到底还是武贵人自己太不当心了。” 武贵人! 不说她都差点忘了宁妃是姓武了。 姚佳欣道:“记得吩咐内务府,不得克扣宁……武贵人份例。” 浓云屈膝道:“奴才明白。”顿了顿,浓云又禀报道:“武贵人接了旨意,已经搬去偏殿居住了。” 姚佳欣点头:“她明白形势,没有闹腾就好。天儿冷了,你去库房那些不扎眼的衣料、皮子送去清澜殿,好好安慰一下武氏。”——以前是四妃之首,如今只是个贵人,这落差太大,但愿武氏能熬过来吧。 “是,娘娘。” 听闻皇上终于降罪武氏,敦嫔欣喜欲狂!终究皇上还是在意子嗣的,武氏身负谋害皇嗣罪责,皇上终究是没有轻纵! 只可惜,只是降为贵人而已。 年氏觉得不是很满意,她抚摸着自己的肚子,不过眼下要紧是养好这一胎,只要能诞下皇子,武氏腾出来的妃位还不是她的?日后她自有机会慢慢雪耻。 年氏眼中闪动着毒恨的光芒,昔日将她踩在脚底,对她极尽凌辱的宁妃,如今只是个贵人了!而她如今是敦嫔,日后将会是敦妃!! 这时候,菊簪满是欢喜地跑进来,“娘娘,皇上驾到!” 年氏大喜,皇上终于来看望她了! 一瞬间,年氏喜极而泣。 胤禛也是想着,不管年氏如何,那孩子终究是他的骨血,到底还是驾临了漪兰殿。 “嫔妾迎驾来迟,还请皇上恕罪!”慌忙迎驾的年氏连忙屈膝行礼。 胤禛扫了一眼年氏已经隆起明显的小腹,那圆润柔和的弧度让胤禛神色和略柔和了些,“胎像可还稳固?” 年氏擦了擦眼角的泪水,“多谢皇上关怀,多亏了吴太医医术精湛,嫔妾已经好多了。” 胤禛眉心一紧,吴太医一直对年氏报喜不报忧,年氏胎息早先就有些弱,闻了麝香之后,有胎动剧烈,见红了少许,事后虽然稳住了胎像,但到底还是伤着胎了。吴太医也只是尽心养护,尽人事听天命而已。 看着年氏落泪的样子,胤禛有些不喜,他板着脸道:“有孕之人,要心绪开朗,这样肚子里的孩子才能康健。”——恬儿有孕时候便是每日带笑,心境舒朗,生下的弘旭、弘星、弘昴才会健健康康。 年氏急忙道:“嫔妾只是久不见皇上,实在太高兴,才忍不住落泪。” 正文 第四八五章、敦嫔与质嫔(爆更29) “嫔妾只是久不见皇上,实在太高兴,才忍不住落泪。”年氏的声音娇柔妩媚,一双桃花眼眸也满是脉脉幽怨。 胤禛着实不喜年氏这般作态,眉头蹙了蹙,道:“哪怕为了腹中的孩儿,也不宜大喜大悲。” 年氏抚摸着自己的隆起的小腹,眼中满含柔情,“是,嫔妾多谢皇上关怀,嫔妾一定会好生养胎,为皇上诞下一个健康的小阿哥。” 胤禛淡淡道:“只要健康,不论阿哥公主都好。” 年氏娇柔点头,柔柔应了一声“是”。 胤禛扫了一眼旁边的扶手椅,淡淡道:“身子重了,不宜久站,坐下吧。” “谢皇上。”年氏满心欢喜,满脸柔情。年氏心道,想要赢得圣心,终究还是得有子嗣,从前没有身孕的时候,皇上可不会这般关心她。 “多谢皇上为嫔妾主持公道,处置了武贵人。”年氏满是感激地道。 想到武氏,胤禛眉心沉了沉,苏培盛日前去清澜殿传旨降罪,武氏虽然没有闹腾,但依然不肯承认谋害皇嗣,只认下了照顾七阿哥与汪氏不周之罪,主动搬去了偏殿思过。 胤禛心道,不是武氏所为,难道质嫔有这样的本事和胆子?还是年氏会害自己腹中费尽心思怀上的孩子?胤禛打量着年氏那拢着小腹,千万小心的样子——年氏虽然性子不太好,但终究也不曾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前世的时候,孩子夭折,年氏也是痛不欲生。 “你好生养着胎,若是短了什么,只管去跟贵妃说。”胤禛用还算温和的语气道。她的目光落在年氏的小腹上,既然这个孩子来了,总要尽力保全的。 年氏轻轻点了点头,“贵妃娘娘处事公允,一应衣食用度从无亏待嫔妾,嫔妾这里什么都不缺,不敢轻易去叨扰贵妃。” 胤禛满意地点了点头,“武氏的事儿,贵妃虽然压了一段时日,但那也是为了查清楚,免得冤枉一人。” 年氏咬了咬娇嫩的嘴唇,挤出个笑容道:“武氏向来侍上谄媚、待下严苛,贵妃娘娘也只是被她迷惑一时罢了。如今,皇上已经褫夺武氏封号、降为贵人,虽不算严惩,但只要让她不能再害嫔妾的孩子,嫔妾就知足了。” “倒是质嫔姐姐,实在可怜,七阿哥至今与她都不亲近呢,”年氏露出怜惜的神色。 胤禛语气淡淡道:“那也是她往日里对弘旬的关心不够。”——对汪氏,胤禛仍旧是有些不喜的。此番封嫔,也只是看在弘旬的份儿上了,也是绝了懋妃的心思。 年氏幽幽道:“上有武氏,质嫔姐姐岂敢太关心七阿哥?” 胤禛沉默了片刻,道:“好了,此事既然已经过去,就不必再提了。” “是。”正想着多上些眼药的年氏有些尴尬,忙再度扬起甜美的笑容,“这几日风大,嫔妾常能听到福海上的波浪之声,倒是有几分潇湘水云意蕴,不如嫔妾为皇上弹奏一段潇湘水云吧?” 胤禛摆了摆手,“怀着身孕,就不要摆弄这些东西了。” 被婉拒的年氏虽有些尴尬,但还是很欢喜皇上这般关心自己,她柔柔点头:“是,嫔妾听皇上的,这些日子便不弹琴了。” 年氏的乖觉柔顺,让胤禛很满意,“好了,你好好将养着,朕还有事。你身子重,就呆在殿中,不必出来送朕了。” 才说了没几句话,皇上就要走,年氏有些失落,却也不敢违拗,忙起身屈了屈膝盖,“那嫔妾就在此恭送皇上了。” 目送那个高大的背影远去,年氏惆怅地叹了口气。 宫女菊簪急忙宽慰:“皇上肯定是忙于政务,娘娘怀着身孕,别总唉声叹气,这对肚子里的小阿哥不好。” 年氏挤出个笑容,“什么‘忙于政务’?皇上肯定又是去碧桐书院了。”——就算真的忙于政务,皇上也总会抽时间去碧桐书院,断断不舍得冷落贵妃。 菊簪忙扶着自家主子坐下,轻声细语安慰:“贵妃膝下有三位阿哥,皇上自然最是眷顾。等娘娘也诞下小阿哥,皇上也肯定会常来咱们漪兰殿了。” 年氏幽幽叹了口气,“但愿吧。” “对了,你拿些皇上赏赐的阿胶,送去观澜堂。”年氏徐徐道,眉宇间带着几分骄矜,“阿胶是补血养颜的好东西,想必质嫔会喜欢的。” 菊簪屈膝应了声“是”,不由嘀咕:“说来质嫔已经很久没来探望您了,也不知最近在忙什么。” 年氏脸色冷冷淡淡:“自然是忙着把七阿哥给哄回来。” 菊簪低声道:“娘娘,咱们宫里的常常在和苏答应是不堪抬举的,娘娘何不考虑让高常在或者海贵人挪到咱们漪兰殿?” 听到这话,年氏的脸色瞬间难看了,“本宫还没年老色衰到需要别人帮着争宠的地步!!” 菊簪忙低下头,“娘娘息怒,奴才不是这个意思。奴才只是想着,您怀着身孕,不能侍寝……” “好了!”年氏不耐烦地打断了菊簪的谏言,“这些事情,用不着你操心!皇上还是在意本宫腹中皇嗣的。” 菊簪瞧见自家娘娘已经十分不耐烦,便不敢多言,连忙屈膝退下,去库房取了两盒阿胶,往观澜堂去了。却不料,到了观澜堂,接见她只是质嫔的贴身宫女绣帘。 绣帘面无表情道:“我们娘娘正在陪着七阿哥用膳,此刻分身无暇。敦嫔娘娘的好意,我们娘娘心领了。” 从绣帘的脸上,菊簪感觉到了不太对劲,难不成是质嫔如今有所怀疑了? 菊簪挤出个笑容,“七阿哥最近还好吧?” “这就不劳菊簪姑娘费心了!我们娘娘自会照顾好七阿哥!”绣帘的语气更显不快。 菊簪愈发觉得不对劲,连忙笑着说:“那我就回去给娘娘复命了。” 匆匆赶回漪兰殿,菊簪急忙将观澜堂的不对劲禀报了年氏。 年氏正歪在美人榻上,秀眉颦蹙,冷哼一声:“就算她怀疑又如何?!如今她与本宫是一条绳子上蚂蚱!” 菊簪忙道:“娘娘还是想法子打消质嫔疑心才好,如今能与娘娘同进同退、结为同盟的,也就只有质嫔了。” 年氏冷哼:“七阿哥只是扎了一下脚心而已,本宫可是动了胎气!本宫没怪她出的好主意,她倒是先疑心起本宫来了!” “娘娘——”菊簪忙要再劝。 年氏摆手道:“好了,质嫔不过就是个失了宠的嫔妃,本宫拉拢她,只是为了对付武氏!如今武氏既然已经倒台,她也没什么用处了!她要疑心就只管去疑心吧!” 菊簪暗暗叹了口气,娘娘怀着身孕,是愈发执拗了。 正文 第四八六章、阿哥所(爆更30) “娘娘圣明,最近质嫔与敦嫔已经不来往了。”浓云笑着禀报。 姚佳欣淡淡“嗯”了一声,继续享用着早点,碧绿的荷叶粥,清爽可口,牛肉馅儿的小笼包只有水饺大,一口咬下去,满口鲜美的汤汁。再配上几样清淡的小菜、小点心,却也足足摆满了一张八仙桌。 围着八仙桌,有三只不同程度被垫高的扶手椅上,坐着弘小旭、弘小星和弘小昴。 三只崽崽胃口都极好,弘小旭真是愈发有有哥哥的样子了,他熟练地用筷子夹起牛肉馅小笼包,放进两个弟弟碗里,最后才夹给自己吃。 用膳的时候,姚佳欣不许嬷嬷伺候,都叫候在一边儿,不许给阿哥夹菜。——不过倒是常吩咐把桌上的菜色挪动一下位置,毕竟小孩子胳膊短,离得远的实在够不着。 用罢了早膳,嫔妃们也已经来到碧桐书院请安。 姚佳欣漱了漱口,唇上重新补了胭脂,便出去见客了。 除了尚在养胎的敦嫔,贵人的以上的嫔妃都到齐了。 如今少了四妃之首,自然又裕妃顺延补上去,汪氏这个质嫔虽未行册封礼,但次序也已经提了上来,再众贵人之上。 扫了一眼三妃与汪氏之间那个空着的椅子,姚佳欣将目光看向汪氏:“你素与敦嫔亲近,可知敦嫔最近胎像如何?” 质嫔起身道:“嫔妾一心都在七阿哥身上,倒是许久没去看望过敦嫔娘娘了。” 姚佳欣抿嘴一笑,“你如今也是嫔位,又年长敦嫔,无需对敦嫔尊称‘娘娘’。” 质嫔笑了笑:“嫔妾习惯了,以后会慢慢改过来的。” 裕妃心中嗤之以鼻,习惯?那汪氏怎么没习惯自称“婢妾”?如今自称“嫔妾”可顺溜得很。裕妃手中捧着珐琅团龙纹茶盏,语气有些生冷:“钦天监已经给质嫔则了册封吉日,真是要恭喜质嫔,终于实至名归。” 质嫔如何听不出裕妃话中的讽刺,她脸色微有尴尬之意,却只得屈了屈膝盖,“多谢贵妃娘娘、裕妃娘娘,为准备嫔妾的册封礼,实在是辛苦了。” 姚佳欣抚摸着耳朵上的南珠耳环,“本宫倒是谈不上辛苦,此事都是裕妃在张罗。这一下子,没了宁妃帮衬,裕妃着实是辛苦了。” 裕妃忙温柔一笑,垂首道:“贵妃娘娘言重了,皇上嫔妃少,宫中事物也少,算不上辛苦。” 姚佳欣若有所指地道:“皇上嫔妃虽少,是非却不见得少。多亏你年轻体健,办事周密,否则宫里肯定要乱子。” 裕妃笑着说:“谁那么大胆子,敢给贵妃娘娘添乱?!” 姚佳欣哼了一声,不知可否。 一瞬间,齐妃、懋妃的老脸都有些尴尬,贵妃和裕妃这一唱一和的,说的分明就是她们俩。懋妃暗搓搓想夺汪氏七阿哥抚养,而齐妃也暗搓搓想抢一份宫权,只不过齐妃还没来得及下手罢了。 “对了,质嫔,你的观澜堂离着敦嫔的漪兰殿最近,回头你替本宫去看看敦嫔。”姚佳欣忽的微笑着看着质嫔。 质嫔满是脂粉的脸有些僵,“并非嫔妾不愿为贵妃娘娘跑腿儿,只是敦嫔身子骨金贵,先前动了胎气,如今正是需要静养的时候,还是让她好生安胎,别做打扰了。” 姚佳欣点了点头,“你说得也对。”说着,姚佳欣将目光扫过在场众人,“你们也尽量别去漪兰殿叨扰敦嫔安胎。” 齐妃轻轻一哼,“贵妃娘娘请放心,如今谁还敢去招惹敦嫔?武妹妹可是前车之鉴!臣妾是好不容易才复了妃位的,可不想落得跟武妹妹似的。” 在这点上,懋妃也难得与齐妃意见一致,“贵妃所言甚是,武氏不过就是去给太后请个安的功夫,回来之后敦嫔便在她宫里出了事儿。臣妾的万方安和殿以后都不敢让敦嫔进去了!” 姚佳欣腹诽:人家小年糕也没想去你的万方安和。 众人指桑骂槐地数落着敦嫔,坐在底下的质嫔愈发坐立难安,众人虽没有明着数落她,但谁知道,她与敦嫔是脱不了干系的。 絮叨了好一阵子,姚佳欣被底下女人叽里呱啦吵得脑仁有些疼,便叫散了。又瞧着今日阳光甚好,便动身前去看一下三所殿修缮得如何了。 这三所殿原先住着十七贝勒,十七贝勒出宫建府后,这里便空了下来。 圆明园阿哥所的规制与紫禁城是差不离的,都是三进式的格局,每一进都是面阔三间的殿宇,两边有东西厢房各三间,三进统共二十七间屋子,足够弘小旭一直住到娶妻生子了。 因此姚佳欣想打造得温馨一点,特意吩咐了花房在前殿外的庭院里多栽植一些花木。花房倒也尽心,三所殿的正殿前,特辟两个花坛,栽植了两株颇有年份的西府海棠,西墙下是成排的紫竹,还有几丛丁香、玉簪和木芙蓉,花木错落有致。 殿宇已经重新漆过一遍,内中又添置了许多家具摆设,三间的面阔、两间的深进,这殿宇不算宽阔,不过给一个小屁孩住是绰绰有余的。 姚佳欣里里外外看了一遍,叮嘱道:“这书房务必要用心,书房里的摆设一应要素雅些,那支摘窗换成通透的玻璃窗,桌子、睡榻都不要太高,所有家具都要做成倭角的,不要有尖角。地毯要选厚实柔软的,对了,那门槛锯掉一半,小孩子迈进来太费劲了。” “还有,寝室里不要放花卉,都摆在厅堂或者廊下。”——晚上植物呼吸作用会抢氧气的。 营造司首领太监连连点头,“是,奴才都记下了。” “隔壁五阿哥的所殿,也要好生修缮,不得有丝毫偷工减料!”姚佳欣板着脸吩咐。 “奴才不敢!”营造司太监连忙擦了一把冷汗,五阿哥虽不及六阿哥尊贵,那也是裕妃娘娘所出,谁敢怠慢? “给贵母妃请安!”一男一女两个声音自殿外响起。这殿门是敞开的,因为殿内一股漆味需要散,因此白天都是门窗俱开着。 姚佳欣回头一瞧,可不正是三阿哥弘昀与福晋索绰罗氏,三阿哥白白净净,三福晋也是貌美如花,站在一块宛若一对璧人。 姚佳欣一怔:“怎么?这会子上书房已经下学了吗?” 三阿哥弘昀白净的脸上露出黯然之色,“这会子四弟和二十叔他们都去山高水长学骑射了,儿臣就……” 姚佳欣恍然大悟,三阿哥体质虚弱,所以四爷陛下特许他不必学习骑射。 索绰罗氏看出三阿哥的尴尬,忙笑着说:“六弟这所殿虽未修缮完工,但瞧着很是清雅,贵母妃真是好品味。” 姚佳欣笑了,这三福晋倒是个嘴甜的人儿。 这时候,一个小太监欢喜地跑了来,“三爷快回去瞧瞧吧,方格格有喜了!” 正文 第四八七章、肖想妃位(爆更31) “三爷快回去瞧瞧吧,方格格有喜了!” 太监的禀报,把三阿哥弘昀给惊了一下,三福晋索绰罗氏的脸色更是刷地白了。自成婚以来,三阿哥后院里也就只有两个侍妾,一个是试婚格格,另一个是齐妃所赐,三阿哥都不怎么宠爱。但现在,却是不得宠的先有喜了。 方格格?似乎是齐妃先前赐给三阿哥那个侍妾。姚佳欣暗道。 “那儿臣先告退了。”三阿哥拱了拱手。 姚佳欣点头。 索绰罗氏也赶忙屈膝辞别。 看着这对小夫妻快步远去,侍立在册的浓云低声嘀咕:“齐妃一直盼着皇长孙落在三阿哥院里,这下子可要得意了。” 姚佳欣淡淡道:“且不说是男是女尚未可知,遇喜只是三阿哥侍妾而已。”说着,她叹了口气,三福晋方才的模样,着实有些可怜。 皇子侍妾有喜,并不算什么大事,但架不住这是四爷陛下第一个孙辈儿,若是诞下皇长孙,这方氏怕是要母凭子贵了,也难怪三福晋黯然神伤。 因这方氏有喜,齐妃着实高兴坏了,逢人边说:本宫瞧人还是颇有些眼光的,这方氏果然是宜子宜孙的身量。 如此云云,还赏赐了方氏诸多滋补品,还吩咐三福晋务必好生照顾方氏的胎。 在齐妃的欢喜中,冬日降临圆明园。 姚佳欣畏寒,因此早早就烧上炭盆。殿中暖煦,青花瓷大盆中的素心腊梅也开得极好,这素心腊梅花心洁白,浓香馥郁,只这一株就让满殿芳香,可比熏香要清雅多了。 “贵妃娘娘万福金安!”众嫔妃齐刷刷屈膝参拜。 姚佳欣扫了一眼,暗自挑眉,今日请安的人里竟多出了一位腰身粗重的,可不正是许久未见的敦嫔年氏么! “赐座!”姚佳欣端坐在紫檀如意宝座上,正色道。 “谢贵妃娘娘。” 嫔妃们依次列坐,因少了宁妃,年氏的座次便往前递进了一位。今日年氏穿着一件银红芍药缂丝旗服,明艳的衣裳衬得她面白如玉,即使有了身孕,年氏的脸蛋依旧小巧玲珑,精致的小嘴上嫣红一抹,端的是万分娇艳。旗服外头还披着一件白狐里子的秋香色妆缎斗篷,那风毛洁白绒密,此刻已经脱下,交给了身后侍立的宫女菊簪。 姚佳欣淡淡道:“敦嫔身子已经重了,怎么还特意来请安了?” 年氏抿唇娇羞一笑,“嫔妾先前为武氏所害,动了胎气,养数月,已经没有大碍了。” 姚佳欣挑眉,老娘没问你这个! “最近已经开始飘雪花了,天冷路又滑,敦嫔还是好生呆在漪兰殿养胎,以后少出门为上。”姚佳欣语气有些疏冷。 年氏娇羞的脸蛋有些僵硬,她强行扯出个笑容,“吴太医说了,嫔妾身子重了,出来散散步对腹中孩子有好处。” 姚佳欣不客气地道:“那就在你自己的漪兰殿周围散散步即可,无须跑到碧桐书院这么远的地方。” 年氏俏脸宛若被扇了一个耳光,隐隐泛红发紫。 齐妃忍不住“噗嗤”笑了,“明知道人家不待见你,还非要上门来!岂不是自讨没趣?!” 齐妃这话简直就是撕破脸皮,比姚佳欣更不客气。 姚佳欣面无表情道:“敦嫔,你身子本就比旁人娇弱,如今好不容易怀上龙胎,可要仔细呵护。若是在本宫这里出了什么差池,本宫带担不起,你自己也担待不起!” 姚佳欣如今是真不耐烦见年氏,都怀着身孕,不好好养着,乱窜什么?! 裕妃笑着说:“贵妃姐姐多心了,就算敦嫔真的不小心在您这里动了胎气,皇上也一定会相信贵妃姐姐的。贵妃姐姐与武贵人可不一样。” 裕妃这话里意思是说,敦嫔能栽赃成功武贵人,却断断不可能栽赃成功姚佳欣。 姚佳欣抚了抚鬓角,“本宫倒是想起了曾经的熹常在了,她曾经犯下大错,以至于皇上到现在都不待见她。若非四公主需要人照料,只怕如今还在禁足中呢。” 裕妃笑着说:“熹常在能放出来,是因为贵妃姐姐宽宏大量,换了旁人,哪里有这样的福气?” 年氏脸色有些发白,入宫三年多,她当然不会不晓得熹常在的过往。当年还在紫禁城的时候,熹常在食用凤仙花,并嫁祸还是珍嫔的贵妃,结果皇上根本不予取信,珍嫔毫发无伤。 当初还只是珍嫔,皇上便毫不疑心,何况是今日贵妃。 年氏也正是明白贵妃在皇上心目中的分量,才选择搬倒宁妃。她可不想做第二个熹常在! “对了,本宫听闻三阿哥院里的格格有喜了,恭喜齐妃了。”姚佳欣微笑着对齐妃道。 齐妃立刻笑容灿烂,“那丫头倒是有几分福气,若是她争气,能诞下个小皇孙,臣妾自当向皇上给她请封个侧福晋。” 姚佳欣:……这就有点过了吧? 懋妃立刻嗤之以鼻:“齐妃妹妹别胡闹了!那方氏只是个宫女出身的,哪里就有资格封侧福晋了?!” 齐妃冷哼:“本朝因生子而晋封的侧福晋多了去了!方氏如何不可?” 是了,齐妃当年也正是因为诞育之功,才被封为侧福晋的。 这时候,年氏微笑着说:“齐妃娘娘说得是,为皇家诞育子嗣,是莫大的功劳,当然要封赏。” 齐妃诧异地瞥了年氏一眼,心道:这敦嫔怎么突然帮着本宫说话了? 姚佳欣暗暗冷哼,年氏这是自比自身呢,用不了几个月,年氏也要为皇家诞育子嗣了,难道也要再行封赏?! 齐妃虽笨,但脑子转了一会儿,还是明白了敦嫔的意思!瞬间,齐妃老脸拉了下来,本想反驳,却又不知该如何反驳?难道否认生子是大功劳?这岂非是自己打自己的脸?! 姚佳欣微微一笑道:“这方氏再有功劳,毕竟伺候三阿哥未久。就算诞下皇长孙,也不宜立刻请封。” 听了这话,齐妃笑了:“贵妃娘娘所言甚是,是臣妾心急了。这晋位,的确是要资历的。这宫里也是如此,上至贵妃娘娘您,下至臣妾这几个妃子,可都是打潜邸出来的旧人,都有十几年资历了,才配居妃位。” 这意思是年氏资历浅薄,就算诞下皇子,也不配居妃位。 姚佳欣淡淡道:“皇上心里有数,你们都放心吧。”——年氏即使生了阿哥,也不会晋封。这点儿,姚佳欣已经旁敲侧击……啊不,是明问过四爷陛下了。 正文 第四八八章、伤春悲秋(爆更32) “敦嫔若是诞下皇子,皇上会封她为妃吗?”某日晌午,正喝着茶水消食的姚佳欣就这么直截了当地问道。 彼时胤禛正握着弘小旭软软肉肉的小手教他写字,听到这话,不由愣了片刻,脱口道:“当然不会。”——年氏入宫才几年,已经是嫔位,也该知足了。 “武氏降为贵人,妃位便空出一个来。如今宫中若问谁有资格补上这个空缺,也就只有敦嫔了。”——姚佳欣徐徐说道。 胤禛撇嘴:“妃位难道就一定要填满?!年氏虽然比入宫时候温顺乖觉了些,但朕还不觉得她有资格封妃了。”——其实在胤禛心里,连齐妃、懋嫔原也是不怎么够格的,也就裕妃还配得上这妃位。 姚佳欣笑着打趣:“皇上这话若是让敦嫔听见,肯定要伤心了。” 胤禛冷哼了一声,“年氏的性子,也的确是太容易伤春悲秋,怀着身孕还动不动叫掉泪,好似朕委屈了她似的!”——十几岁便封了嫔,宫里有几个人如她这般年纪就做了一宫主位? —————— 回想着四爷陛下昨日那满是不满的样子,姚佳欣饶有兴味打量年氏那有些发白的小脸蛋,“皇上说了,这妃位也未必要填满?早几年的时候,这妃位上可是只有齐妃一人呢。” 年氏的脸色刷地更白了几分,皇上竟然根本无意封她为妃?!肯定是贵妃在皇上面前说了什么!年氏咬着发白的嘴唇,她好不容易才把武氏从妃位上拉下来,还在皇上面前宽宏大度地表示不介意武氏只是降为贵人而已!为的博皇上欢心,让自己补上妃位空缺! 没想到贵妃只是吹吹枕边风,就绝了她的念头!! 年氏心中一片苦涩,终究,这宫里真正做主的还是贵妃!能左右的圣意的,也只有贵妃! 她冒着伤胎的风险,去嫁祸武氏。结果,换来的也只是搬倒了武氏而已! 裕妃松了一口气,含笑道:“有娘娘这句话,臣妾就放心了。” 同样放下心来的还有懋妃与齐妃,底下那贵人、海贵人一干贵人也是暗自窃喜,这敦嫔自恃怀了龙胎,便视妃位为囊中之物,如今见到敦嫔吃瘪,她们也是欢喜得紧。 海贵人温婉一笑,道:“婢妾真是羡慕敦嫔娘娘,这么快就遇喜了,也不知敦嫔娘娘素日里吃了什么补药,可否告知婢妾等人?” 年氏小脸透着不快,她冷冷说:“不过就是寻常滋阴补血的药罢了!遇喜这种事儿,还是得看些福运的。” 海贵人温婉的笑容有些维持不住,敦嫔这意思便是她没有怀龙胎的福气了吗?! 那贵人最是瞧不上年氏这般嘴脸,她冷哼一声,“但愿敦嫔腹中怀的是阿哥,否则皇上肯定会失望透顶的!” 年氏被那贵人这不善的语气气得胸口一阵气闷,心里也不免惶恐,皇上本就不打算封她为妃,若诞下真的是小公主…… 姚佳欣瞧见年氏被气得有些喘不上气来,也怕她在碧桐书院气出好歹,便道:“好了,都少说两句吧!” 那贵人立刻明媚一笑,道:“婢妾这是羡慕敦嫔好福气呢!心里自然也是盼着敦嫔能给皇上诞下一位小阿哥。” 姚佳欣摆了摆手,“今儿也不早了,便都散了吧。” 众人赶忙起身,屈膝辞别。 嫔妃散去后,浓云忙往薰炉里添了些香料,她低声啐道:“这敦嫔真是小人得志,怀个龙胎像是多了不起似的!” 姚佳欣笑了:“能够身怀龙裔,的确是很不了不起。没瞧见海贵人、那贵人都羡慕怀了呢。” 浓云撇了撇嘴,“其实娘娘何必免了敦嫔请安之礼?虽说漪兰殿有些远,但也用不着敦嫔亲自走来,坐着肩舆有什么好辛苦的?” 姚佳欣淡淡道:“本宫不是体恤她,是不耐烦见她那张脸。”——虽说是一张赏心悦目的脸,但那姿态却总叫人喜欢不起来。 “还是海贵人、那贵人、云贵人几个瞧着顺眼些。”姚佳欣笑着打趣,海贵人端庄秀雅、那贵人明艳光鲜、云贵人娇柔清婉,可谓是春兰秋菊,各有其风采。 四爷陛下真是好艳福啊。 姚佳欣心中着实羡慕。 回到漪兰殿,年氏便直接倒在了美人榻上,她如西子捧心般捂着沉痛的心口,眼中水意泛动。 菊簪忙去了平气丸,端了温水伺候自家娘娘服下,“娘娘,您别把贵妃的话往心里去。您怀着龙胎,不宜伤悲。” 年氏服下平气丸,心口这才好受了些,她含泪道:“贵妃不敢胡诌圣意的……”年氏低头看着自己的圆润肚子,眼中泪水晃动,“皇上之前明明很关心本宫的,怎么会一转眼就……” 菊簪叹了口气,皇上关心的也只是娘娘腹中的孩子而已。 “贵妃为何要阻我封妃之路?”年氏又是愤恨又是悲怆。 菊簪低声道:“武氏可是贵妃一手提拔起来的四妃之首,遭此变故,贵妃娘娘岂会不恨您?” “我——”年氏喉咙一噎。 菊簪小心翼翼道:“贵妃娘娘明显是对您有所不满了,娘娘最好还是想法子化解一下。否则……”否则娘娘怕是没有封妃的一日了。 年氏心中泛起浓浓的无力感,“可是,贵妃都不让我去请安了,我还能怎么化解?” “这……”菊簪也是愁上心头,便道,“娘娘如今不宜多思多虑,不如先养好了胎,诞下小阿哥,再慢慢化解不迟。” 年氏惆怅地叹了口气,“也只能如此了。”——有贵妃吹着枕边风,皇上是不会封她为妃的。想到这点,年氏不禁又是恼怒,又是绝望。 这时候,宫女幽芷挑开帘子进来禀报:“娘娘,吴太医来请平安脉了。” 年氏忙理了理衣装,这才叫请了吴太医进来。 因敦嫔遇喜,吴太医也是每五日一趟地来漪兰殿请脉。年氏皓腕纤细,脉搏比寻常女子要微弱且偏快些,自遇喜后,脉搏除了有滚珠之态,还隐隐涩滞。 吴太医暗暗叹了口气,只得再度劝慰:“娘娘今日心情可是又不畅快了?” 年氏不忿地哼了一声,“还不是因为有人故意惹本宫生气?!” 吴太医一脸无奈,“还请娘娘务必平心静气,勿躁勿怒,这样胎像才能安稳。而且天气冷了,娘娘要注意保暖,尽量不愿去太远的地方。”——这是建议年氏不要去碧桐书院请安,那自然就不会跟人怄气了。 年氏叹了口气,“本宫知道了。” 吴太医暗暗头疼,但愿敦嫔是真的知道了!这胎像本就先天虚弱,若不好好养着,哪怕是生下来,这孩子只怕也是…… 正文 第四八九章、伴读人选(爆更33) 自那日之后,年氏便再不曾来碧桐书院请安,安安静静呆在漪兰殿养胎,倒是叫后宫难得安宁了一阵子。 年氏遇喜,让那贵人、海贵人、云贵人等人的侍寝次数略有增加,但依然都未有喜讯。 四爷陛下虽不喜年氏姿态,但每个月还是会抽时间前去漪兰殿探望,赏赐了年氏不少上好的滋补品。 寒冬日渐凛冽,在这样的日子里,三阿哥的后院那个侍妾方氏竟小产了,给这喜庆的年底蒙上了一层阴影。 其实那方氏怀孕指出,胎息就有些弱。为此,三福晋不但免了方氏请安,还赐予了方氏不少燕窝、阿胶补胎,太医开的安胎药也是一碗不落地喝着,终日在屋里养着,但胎息依然没有好转的迹象。 养到三个月,终究还是落胎了。 为此,齐妃十分愤怒,觉得是三福晋不够贤惠,将这个儿媳妇劈头盖脸地训斥。 其实这事儿还真怪不得三福晋,三阿哥年少多病,那方氏的年纪也不过十六七岁,本就不是适合孕育的年纪。方氏虽然出身寒微,但毕竟怀的是四爷陛下第一个孙辈儿,不知多少人盯着,三福晋也是生怕保不住胎,自己的名声要饱受质疑,因此就差没把方氏当祖宗供起来了,饶是如此,孩子还是没能保住。 对此,三阿哥虽有些伤感,但更心疼福晋无辜受到生母的迁怒,倒是愈发疼爱呵护,夫妻感情倒是愈发好了。 这一日,宗室近支的福晋们入宫请安,其中多了一张新面孔——便是愉郡王弘旺新封的侧福晋张氏。 这张氏是愉郡王的表妹,自入府以来便深得宠爱,先前又为愉郡王诞下了庶长子,故而得了侧福晋的位份。相比之下,嫡福晋伊尔根觉罗氏虽然也紧接着有喜,但只诞下一个小格格。 “妾身愉郡王福晋携侧福晋张氏参见贵妃娘娘!”伊尔根觉罗氏出身世家大族,这规矩礼仪优雅而端范,相比之下那个张氏行礼便有些局促,礼数也不太周正。 不过姚佳欣也不至于挑这等小错处,直接免礼平身。她打量着那张氏,因产后之故,张氏身量微胖,那脸蛋虽然白皙,但五官生得只能算是秀气精致,论姿色——尼玛还不如嫡福晋伊尔根觉罗氏呢! 姚佳欣脑子里回想了一下四爷陛下那位半路抢来的儿子——弘旺,那相貌生得可谓是温润如玉、公子无双。和这张氏,实在不怎么般配。 姚佳欣就纳闷了,弘旺怎么就迷上这么一位了? 伊尔根觉罗氏忙屈了屈膝盖:“贵妃娘娘,张妹妹这是头一次进宫,难免有些拘谨,若有失礼之处,还请贵妃娘娘海涵。” 这伊尔根觉罗氏里里外外还真是贤惠得紧。 十四贝子福晋完颜氏打量着伊尔根觉罗氏:“听闻,这张侧福晋的位份,还是你主动提请的呢。” 伊尔根觉罗氏含笑道:“张妹妹给爷生了长子,性子又温厚体贴,理应加以封赏。” 完颜氏撇撇嘴,不置一词。 姚佳欣含笑问:“小格格和小阿哥都还好吧?”——在本朝,不止是皇子可以被称作阿哥,皇孙、王府之子也可以称之为阿哥。 “多谢娘娘关怀,都很是康健,只是尚在襁褓,冬日又冷,等来年天暖,定抱进宫给您磕头。”伊尔根觉罗氏笑容款款道。 姚佳欣点了点头,对于愉郡王子嗣,四爷陛下也当成亲孙子般,亲自赐名永琼。 待到愉郡王嫡福晋侧福晋走后,十四贝子福晋忍不住啐道:“那张氏相貌平平,举止也透着小家子气,根本禁不起抬举!这愉郡王福晋何必抬举这么一号人?” 姚佳欣笑了,是啊,这般特特主动提请加封侧福晋……这位愉郡王福晋很是聪明呢。 “正是因为张氏怯弱小家子气,所以才要极力捧高。”——只有捧得高了,才能叫她得意忘形,登高易跌重啊。 完颜氏听得一愣,旋即便明白了,她低声咕哝:“我还以为她是傻的。” 姚佳欣笑了,世家大族培养出来的格格,有几个是傻的? 愉郡王为何这般护着这张氏,一则是因为这是他表妹,二则是张氏怯弱可怜,愉郡王因为生母的死,对嫡妻这种生物很是防备。要打消这份防备,就必须忍一时之气,必须极尽贤惠,捧高了这个怯弱的张氏,捧得她忘乎所以,甚至欺凌嫡福晋头上。 这样一来,怯弱可怜的便不再是张氏,而是嫡福晋伊尔根觉罗氏了。 姚佳欣幽幽道:“男人,都是怜惜弱女子的。” 完颜氏鼻孔出气冷哼一声,“可不是么!男人都只看表面,哪个楚楚可怜,便恨不得捧在心口!” 这满口的酸气……十四贝子如今可又有了新宠,疼爱得不得了呢。 完颜氏也不过随口抱怨一句,这种事情她早已习惯,反正再得宠,也动摇不了她的地位。完颜氏复又笑道:“娘娘的六阿哥明年便要入读了,不知这伴读可选定了?” 姚佳欣笑道:“本宫娘家没有合适的孩子,倒是出嫁四妹膝下次子完颜朗秀很是不错,其余的,皇上会做主从宗室中选几个好孩子。”——皇子伴读,又称之为哈哈珠子,是幼仆的意思,统共有八个名额。 完颜氏笑容灿烂:“妾身也见过郎秀那孩子,长得清秀可人,也很乖巧呢。” 四娘所嫁的员外郎府,与十四福晋的娘家虽只是远支,但如今已经来往亲密,形同近支。皇子伴读中能有个完颜家的名额,十四福晋已经相当高兴了。 弘小旭的伴读人选,四爷陛下从一早就开始留意了,如今已经是选定了。其中不乏宗室近支子弟,为首的是恒亲王府的嫡长孙永瑞和平郡王府的嫡长子福彭——啧啧,如无意外,永瑞将来最起码是个贝勒,福彭更是铁板钉钉的铁帽子平郡王继承人! 四爷陛下这可是把两家王府都绑在了弘小旭身上! 其余几个也都是宗室近支,不过要么是嫡出幼子,要么是庶子,将来爵位不会太高,但都是聪明伶俐的。 正文 第四九零章、早产(爆更34) 雍正九年正月。 碧桐书院的炭火依旧烧得旺盛,宫人们正忙活着把六阿哥的锅碗瓢盆搬去阿哥所,今日是宜搬迁的吉日。 姚佳欣捏了捏弘小旭的胖脸,满是怜爱地道:“去了阿哥所,你就是一个人住了。” 弘小旭胖手一把推开蹂躏自己脸蛋的那只手,“额娘!我都要读书了,人家不是小孩子了!你不可以捏人家的脸了。” 姚佳欣:我凸!老娘我正伤春悲秋呢!要搬出碧桐书院了,你小子居然一点也不伤心?! “六哥六哥!”突然一只小炮弹闯进来,一把抱住弘小旭的腰,那双星辰般眸子闪动着泪花,“你要走了吗?你要去哪儿?你走了之后,谁陪我玩呀?!” 弘小旭看着这个“不成熟”弟弟,像个小大人似的忧伤的叹了口气,“八弟,我只是搬去阿哥所而已,又不是出宫开府。” “什么开府啊?!”弘小星眼眸中闪动着好奇的光芒。 弘小旭沉思了片刻,解释道:“开府就是搬出宫,有自己府邸了。如今三哥就正在预备着开府了。” 其实三阿哥开府算是比较晚的了,现年虚岁十七,却已经有两年婚龄了。三阿哥后院人口简单,一妻二妾,无字无女。府邸已经选好了地址,去岁秋天便动工了,预计明年才能完工呢。还需些日子。不过三福晋对此却是期待良久了。 天底下儿媳妇,都盼着能掏出婆婆的掌控。虽说分府之后,也少不得时常入宫请安,但起码不必晨昏定省,天天看婆婆的臭脸了。 弘小星虽然还不是很懂“开府”,但还是十分雀跃,“等我长大了,我会开府吗?” 弘小旭笑着点头:“那是当然,我们这些阿哥,将来都要开府。” 弘小星一怔,他喃喃道:“我们都走了,那谁陪额娘玩呀?” 姚佳欣无语:老娘我不需要你陪着玩! “额娘!”弘小星又一头扑在姚佳欣腿上,“陪我玩吧!咱们出去玩吧!” 外头大冷的天儿,姚佳欣表示:老娘才不要出去。 而弘小星跟个小牛犊子似的扯着她的腿,开始了喋喋不休复读机模式:“出去玩嘛!额娘!出去玩!出去玩~!伦家要出去玩~!” 姚佳欣头大如斗。 好在这时候,四爷陛下驾临了。 胤禛在外头就听见弘星的嚷嚷声了,这孩子……实在是太不稳重了!胤禛皱着眉头走进来,“弘星,你就不能安静点?!” 弘小星眨着星眸仰头看着他的汗阿玛。 胤禛揉了揉这可爱小脸,“只要你安静点,要什么朕都赏赐你。” 弘小星眼睛瞬间锃亮,回头一把抱住了亲爹的大腿,“我要你陪我玩~!” 胤禛:…… 看着四爷陛下那张几乎要便秘的脸,姚佳欣差点没笑喷,弘小星的缠人本事,可真真是叫人头疼至极啊。 胤禛深吸了一口气,扬声道:“来人,把八阿哥抱下去!” 果然四爷陛下是搞不定弘小星的,只能叫保姆抱下去。 弘小星“哇”地大叫起来,“不要呀!伦家要出去玩!汗阿玛陪人家玩嘛~!” 只可惜保姆嬷嬷才不管八阿哥如何抗拒,一把便将张牙舞爪、手脚扑棱的八阿哥被抱了起来,屈了屈膝盖,便退下了。 胤禛揉着沉痛的眉心,“这孩子,什么时候能稳重点?” 姚佳欣汗了一把,稳重这俩字跟小孩子不沾边儿吧? “还是弘昴乖巧。”胤禛瞅了一眼被弘旭拉着一起乖巧行礼的幼子,满脸都是满意之色。他抬手摸了摸弘昴嫩生生的小脸,又挠了挠他的下巴。 弘小昴仿佛被亲爹陛下挠得很舒服,慵懒眼睛都眯了起来。 姚佳欣暗笑:鸳鸯也很喜欢被挠下巴。 如果弘小昴是一只慵懒乖巧的猫咪,那弘小星……就是一只多动症二哈了。 “汗阿玛,儿子还是去偏殿吧,八弟没人陪着,会伤心的。”弘小旭板正地站在四爷陛下面前,正色道。 胤禛抬了抬手,“嗯,去吧。” 弘小旭拱了拱身子,便快步跑去偏殿了。 胤禛笑着对姚佳欣道:“弘旭不错,很有兄长的样子。” 姚佳欣也觉得,自打有了星昴双生子,弘小旭是愈发懂事了,有什么好吃的,都是先拿给胳膊短的弟弟吃,时时刻刻都会照顾到弟弟情绪。譬如姚佳欣,才懒得管弘小星会不会寂寞伤心呢。 “可惜,弘旭过几天就要搬去阿哥所了。”姚佳欣终究还是有些不舍!弘小旭虽然比寻常孩子懂事些,但终究还不满六周岁啊!就要离开她的膝下,出去单独居住了。 胤禛一把握住她柔软的手,语气涓涓:“放心吧,弘旭乖巧懂事,阿哥所那边也都安排好了。何况即使搬出去,也会每日来给你请安。” 没办法,宫里就这规矩,连四爷陛下都是这么过来的。 姚佳欣长长叹了口气,弘小旭走了,只怕弘小星更要吵扰她了!这一刻,她真盼着弘小星赶紧长大,赶紧给老娘搬出去!!! 才四岁,已经是猫狗都嫌了。 正在这时候,苏培盛快步跑了进来,噗通跪倒在地,“万岁爷,敦嫔小主发动了!” 正伤感的姚佳欣听得敦嫔发动,整个人都愣住了,“还没足月吧?!” 胤禛眉心一沉,脸色亦十分沉郁,“还不足九个月。” 姚佳欣愕然,都闭门养胎了,居然还是早产了?! “敦嫔不是一直闭门静养吗?好端端的,怎么会早产了?”姚佳欣着实有些诧异。 胤禛叹了口气,低声道:“其实敦嫔的胎一开始就弱些,后来又闻了麝香,胎像不稳,敦嫔又总是心绪不安的,胎像一直就没稳固过。先前刚足七个月时候,吴太医就禀报过朕,说敦嫔有早产的迹象。朕虽已经吩咐尽量安胎,但终究还是早产了。” 听到这一席话,姚佳欣愣了片刻,“那……臣妾陪皇上去漪兰殿瞧瞧?” 胤禛皱着眉头摇头,“叫底下盯着便是,年氏……体弱,只怕一时半会儿也生不下来。” 姚佳欣“哦”了一声,眼下天正冷得很,她也不乐意出去受冻。 但还是连忙安慰四爷陛下:“收生姥姥都是早早预备下的,经验都十分老道,吴太医医术也十分精湛,皇上也不必太担心了。” 正文 第四九一章、老夫老妻(爆更35) “收生姥姥都是早早预备下的,经验都十分老道,吴太医医术也十分精湛,皇上也不必太担心了。”姚佳欣的语气温柔徐徐。 胤禛长长吐出一口气,“放心,朕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 福宜、福慧、福沛的夭折,朕都能承受得住,何况这个本就不抱有期望的孩子? 但心里,终究是沉闷极了。胤禛不由握紧了手中柔软的小手,那是恬儿的手,细腻的触感,熨帖而温暖,幸好,恬儿与朕的孩子都是好好的。 都是体质虚弱,缘何恬儿生孩儿都如此康健? 说到底,都是年氏不好! 明明不适合的生育,却非要强求! 如今还不足九个月便要生产,这个孩子怕是—— 胤禛心里又是悲伤,又不免有些愤怒!孩子若是有什么不好,那也都是年氏的错! 忽然,姚佳欣感觉到自己的手被四爷陛下攥得愈发大力,隐隐生疼,她忙轻声唤道:“皇上——” 胤禛这才恍然回过神来,手一松,发现那只柔夷已经被他攥得发红泛紫,胤禛不禁有些愧疚,连忙揉了揉那只小手,“朕一时走神了……” 姚佳欣忙道:“皇上宽心些,太医和收生姥姥都在尽心尽力给敦嫔接生呢。” 胤禛幽幽道:“是啊,朕也已经尽力了。”——尽人事,听天命吧。 胤禛低眉打量着眼前这张近在咫尺的小脸蛋,小巧玲珑,精致可人,瞧着一点儿都不像是三个孩子的母亲。胤禛大手落下,抚摸着那张小脸,“恬儿,朕得谢谢你。” “嗯?!”姚佳欣有些懵圈,“皇上谢臣妾什么?” 胤禛眼中满含柔情,“谢你给朕生了三个健康的孩儿。” 姚佳欣羞涩笑了,“臣妾也得谢皇上给了臣妾这三个孩子。”——虽然某崽崽的性情实在一言难尽。 胤禛笑着将这娇俏的身躯揽入怀中,“此生有恬儿,夫复何求?” 说起甜话的四爷陛下,还真是相当有魅力呢!即使如今四爷陛下比早些年瞧着老了些,但也是相当有魅力的大叔呢! 姚佳欣内心嗷嗷乱叫,伏在四爷陛下宽阔的胸膛上蹭了两下。 胤禛不由发笑,都多大年纪了,还跟个小女儿似的爱撒娇!哎呀,恬儿就是太爱慕朕了。 胤禛嘴角勾起一抹甜蜜而得意的弧度。 “这辈子,臣妾有皇上,也心满意足了。”姚佳欣嘴甜地道——反正她没胆子背着四爷陛下偷汉子啦。不过,如今有下辈子,她当然还是想勾搭个小鲜肉什么的,换换口味。 胤禛粗粝的食指挑起姚佳欣小巧玲珑下巴,“朕的恬儿是愈发嘴甜了。”——幸好如今是在私底下,若是叫旁人听见了可怎么是好。 被抬下巴这种事儿……肿么感觉都有点调戏的意味。 姚佳欣老脸有点发烫,连忙拨开了四爷陛下的手,“青天白日的,皇上别这样儿。” 胤禛别有深意地道:“那若是到了晚上,便可以了吗?” 哎哟妈呀,一言不合又开荤了! 姚佳欣忙嗔了四爷陛下一眼,“都老夫老妻了,皇上就不能正经点儿?!” 这样打趣说出口,姚佳欣忽然发现四爷陛下的脸色突然一下子敛了笑意,有些沉郁了。 姚佳欣先是懵逼,然后心里咯噔一下,才晓得自己说错话了! 老夫老妻!! 她是贵妃,是四爷陛下的妾侍啊! 姚佳欣连忙从罗汉榻下来请罪,“臣妾一时口误……” 然后膝盖才弯到一半,还没跪下,就被四爷陛下有力的肩膀一把扶了起来。 胤禛眼中尽是唏嘘,他感叹道:“朕知道你不是有心的,何况……朕的确不年轻了。” “啊?!”姚佳欣懵圈了,原来四爷陛下是为这个伤感啊!她囧囧眨了眨眼睛,连忙羞涩地奉上一枚红果果的马屁,“皇上不老,皇上身强体健,臣妾一直深有感触呢!” 这里头暧昧深意,胤禛如何听不出来,顿时嘴角都翘了起来,他刮了刮姚佳欣的脸颊,“恬儿的小嘴儿怎么这么甜?” 嘴巴当然要甜,要不怎么把抑郁四爷陛下给哄开心了? “不过,恬儿方才请罪,似乎不是因为这个‘老’字。”胤禛有些疑惑。 姚佳欣讪讪道,“臣妾虽是贵妃,但皇后才是皇上的妻子。所以到底还是僭越了。” 胤禛一怔,不由地有些心疼了,他再度将这纤细的身躯揽入怀,“皇后……这两年身子是愈发糟糕了……不过是早晚的事儿罢了。”——总一直拖着没死,也是怪碍眼的。胤禛眼底滑过一丝阴霾。 姚佳欣也明白,只要皇后挂掉,她肯定要晋一级的! 也就是皇贵妃。 只不过她并不觉得激动,皇贵妃也罢、贵妃也好,都是六宫第一人,差别也不大。 “皇上毕竟是先帝赐婚给皇上的元配,有再大的过错,也毕竟是中宫。只要她活着一日,臣妾便不该有丝毫逾越,亦不敢有丝毫亏待中宫。”姚佳欣正色道,这倒是她谦恭,而是不想被人置喙罢了。 “恬儿……”胤禛叹了口气,朕何尝不知,皇后幽禁后,一应份例用度,恬儿从无半分亏待。甚至连各地进贡的贡品,都没忘了给皇后一份。若不是朕总先选出一份给恬儿和太后,恬儿都是素来先挑给皇后与太后,才给自己选一份的。 其实,恬儿大不必如此的。皇后做过那么多对不起朕、对不起恬儿的事情,份例用度哪怕被克扣些,也是皇后合该承受的。 “恬儿总是这样克己复礼。”胤禛感叹道。 姚佳欣有点不好意思,“其实臣妾私底下,时常不怎么守礼的。” 胤禛噗嗤笑了,“若是私底下还要拘泥礼数,也忒无趣了些。这闺房之乐,夫妻敦伦,合该亲昵一些。” 听了这话,姚佳欣又闹了大红脸。 关起门来,哪怕是大白天,四爷陛下也是愈发爱逗弄她了。 姚佳欣急忙挣扎从四爷陛下怀里挣脱,“时辰不早了,该传膳了。” 胤禛微笑颔首,“吃饱了,才能有力气。” 姚佳欣:今晚怕是又得辛苦了。 漪兰殿,敦嫔年氏还在挣扎着生孩子,漪兰殿却是今宵良夜,千金不换。 正文 第四九二章、先天不足的小公主(爆更36) 翌日,姚佳欣睡到日上三竿,才勉强爬了起来。 不行了,她是真的老了。 镜中是一张疲惫倦怠的脸,胭脂横扫之后,这才略有了些精气神。 玉缀双手灵巧翻飞,为她梳好一个光滑平整的两把头,姚佳欣淡淡道:“简单些即可,反正今天本宫也不打算出门。” 手中执着一支金累丝鸾钗的浓云一怔,“娘娘不打算去漪兰殿瞧瞧吗?三妃和质嫔昨儿傍晚才离开,今儿一早又去探望了。” 姚佳欣撇嘴道:“年氏又不是在给本宫生孩子!”——孩子亲爹都不去,她去干哈? 浓云脸色一囧,娘娘说话真是愈发没忌讳了!浓云只得放下这只沉甸甸的鸾钗,选了一对小巧的白玉如意簪子点缀娘娘鬓角。 看着这清新素雅的装扮,姚佳欣很满意,“这样就很好。” “对了,敦嫔还没生下来啊?”姚佳欣随口问。 浓云道:“太医说,这是头胎,自然会生得艰难些。” 初次生产便是如此艰难,足足生了一天一夜,年氏已经耗空了所有力气,宛若一只被掏空了布娃娃,躺在那被汗水濡湿的床榻上,脸色苍白如纸。 菊簪急得满头是汗,“太医,娘娘又没力气了!您赶紧再开一副药啊!” 吴太医也愁眉不展,“这催产药不能喝得太多,还是给娘娘含着上两片老参吧!” 菊簪跺脚道:“娘娘口中正含着参片呢!” 吴太医叹道:“那你就进去好生劝劝娘娘,让她赶紧打起精神、提起力气来!这产道已经开得差不多了!再使使劲儿,小阿哥就能降生了!” 菊簪咬了咬牙,只得赶紧跑回产房。 年氏已经目光迷离,苍白的嘴唇干巴巴几欲裂开,“菊簪……”年氏的声音已经沙哑,眼中闪动着泪水,“皇上还没来看望本宫吗?” “娘娘,御前的苏公公一直在外头等着您好消息呢!您再努力一下,诞下小阿哥,皇上定会来看望的!”菊簪只得捡着好听的话给年氏打气。 年氏潸然泪下,“皇上……当初贵妃生产,皇上可是足足守了一夜。本宫纵不能与贵妃相比,皇上好歹也来看本宫一眼啊!”年氏露出了绝望的神色。 菊簪急得跺脚,“娘娘!裕妃、懋妃、齐妃、质嫔,还有海贵人、那贵人都在正殿守着,一个个可都盼着您一尸两命呢!您难道要让她们得逞?!” 听了这话,年氏心头的火气一下子被激发了出来,她咬牙切齿:“这群贱人!” 菊簪一喜:“没错!就是这样!您继续用力啊!” 接生嬷嬷也急忙道:“娘娘用力啊!已经能看到小阿哥的头了!” 年氏用尽全力,用沙哑的嗓子喊道:“本宫——要生下小阿哥!气死那群贱人!” 下一刻,婴儿的啼哭声在产房中响起。 这哭声虽有些微弱,但孩子总算是生下来了。 年氏也眼前一黑,尚未来得及看清孩子是男是女,便晕厥了过去。 正殿中,已经等得有些不耐烦的众嫔妃们听到婴儿的哭声,一个个全都警醒了。虽说贵妃娘娘有言在先,年氏不会封妃,但若诞下阿哥,终究是一份功劳,日后难保不会成为她封妃的契机。因此人人都在诅咒年氏诞下个小公主。 如今……诅咒灵验了。 收生姥姥来到正殿禀报,“敦嫔娘娘诞下了一位小公主,此刻已经累晕过去了。” 小公主!! 众人眼中全都迸出喜意来,齐妃咯咯笑了:“小公主好呀!本宫怀恪出嫁了,淑慎端柔也都远嫁蒙古,宫里的公主便剩下四公主一位,如今可好了,四公主有伴儿了!” 裕妃也笑着说:“是啊,皇上的阿哥已经有五位,如今添个小公主也是极好的。”说着,裕妃看向苏培盛:“苏公公,你快些去九州清晏向皇上报喜吧。” 苏培盛应了一声“嗻”,唤上吴太医一通前去复命了。 九州清晏。 听到年氏产女,胤禛倒是不觉得遗憾,反而有些松了一口气。若生的是阿哥,年氏只怕又要肖想妃位了。 “小公主可还康健?”胤禛问出了自己最担心的问题。 吴太医跪在地下,战战兢兢道:“小公主胎中就有些弱,如今早产,因此有些先天不足,所以……”剩下的话,吴太医不敢说出口。 胤禛叹了口气,“你尽力即可。” 吴太医松了一口气,连忙磕头:“是,微臣定会尽力而为!” 见吴太医退下,苏培盛忙请示:“万岁爷可要起驾去瞧瞧小公主?” 胤禛摆了摆手,“依例选些绸缎珠宝赏赐漪兰殿即可。” “嗻!奴才这就去!” 胤禛又吩咐张起麟准备了龙舆,往碧桐书院去了。 姚佳欣晌午补足了觉,这才觉得舒坦了些,正洗漱着,忽的瞧见镜子里映入了一张四爷陛下的龙脸。 姚佳欣眨了眨眼,连忙起身行礼。 胤禛顺势扶了一把,“这是才午睡醒来?” 姚佳欣掩唇打了个哈欠,困怏怏“嗯”了一声。 王以诚快步进来,“贵主子,方才敦嫔娘娘诞下一位小公主。” 一听“小公主”三字,姚佳欣瞬间困意全消,年氏生了个女儿?!啧啧,年氏可一心盼着诞下小阿哥的,这下子怕是要伤心坏了。 胤禛长长叹了口气,“那孩子有些先天不足,能留住多久,全看天意了。” 而且还先天不足?! 姚佳欣瞪大了眼,明明都已经给了敦嫔最好的滋补品、最好的太医、最好的接生嬷嬷,结果孩子早产,还先天不足! 姚佳欣就奇怪了,她也是体质虚弱,怎么生出来娃个个都挺健康的? 难不成是因为那次闻了麝香? 那年氏可真是苦果自尝,活该! “皇上别太伤心了,哪怕先天不足,只要好生养着,也是有望养大的。”三阿哥弘昀也是先天不足,如今不也娶妻了?只是子嗣上貌似有些艰难啊。 胤禛揉了揉眉心,“是年氏太固执,非要怀个孩子!” 姚佳欣囧了,宫里嫔妃,哪个不是费尽心思想要怀上龙胎?年氏要是没这念想,才不对劲呢。 正文 第四九三章、可怜的武贵人(爆更37) 看着襁褓中这个瘦小孱弱的女儿,年氏眼中蓄满了泪水。 “娘娘,月子里可不能掉泪啊!”菊簪急忙劝慰道。 年氏咬着干枯苍白的嘴唇,眼里泪水打着转儿,“小公主哭声都这样微弱,难不成是因为本宫当初闻了麝香,所以才……” 这一瞬间,年氏心中不可抑制地掀起浓浓的懊悔。虽然只是个小公主,但也是她好不容易才怀上的,如今这般样子,也不晓得是否能养大。若她当初没有以身犯险嫁祸武氏,或许这个孩子……是否便不至于如此虚弱了? 菊簪忙道:“娘娘您别多心,那麝香您也只闻了一小会儿而已。” 年氏吧嗒吧嗒掉泪,泪水濡湿了怀中小公主大红色的襁褓,“公主本就不及阿哥尊贵,何况又个先天不足的孩子,所以皇上才至今都没来瞧一眼。皇上肯定失望极了。” 菊簪叹着气,事已至此,她也只得尽力宽慰:“皇上虽然没有来看望,但已经降下赏赐了。都是上好的绸缎首饰呢,小公主到底是皇上的骨血,皇上岂会不关心?日前就吩咐了吴太医务必好生养护呢。” 菊簪忙取出帕子为年氏擦着泪水,她压低声音道:“小公主虽然体弱,但您还年轻啊。” 菊簪这话是暗示年氏,纵然这个孩子养不大,以后也还会再有生养的。 年氏怔了怔,幽幽道:“这个孩子,是本宫用尽手段才怀上的。皇上也依然知道了本宫的手段,本宫再想怀二胎,怕是难啊。” 菊簪道:“您还年轻,总会有法子的。” 正说着,那大红襁褓中小得可怜的婴孩儿发出了小奶猫般低弱的哭声,哭得那样惹人怜。 听到这样的哭声,年氏再度簌簌泪下。 菊簪急忙道:“小公主定是饿了,还是让乳母抱下去喂奶吧。” 年氏这才将怀里的小公主交给了一旁的乳母,她擦着泪水,“本宫怎么这般命苦?贵妃也是纤细羸弱的女子,却接连生下三位阿哥,还个个都康健。” 菊簪低声道:“大约……是因为贵妃心性开朗吧。”——娘娘就是太容易伤心了。 年氏怔怔沉默了,“她得皇上百般宠爱、千般呵护,自然过得开心。而本宫……”年氏吸了吸鼻子,她抬起自己那双纤纤柔嫩的双手,那指尖上仍有薄茧,为了博皇上欢心,她苦练琴艺,每每练得十指红肿,这才换来皇上偶尔的驾临。即使后来有孕,许久不曾弹琴,这薄茧仍然还未完全消退。 “娘娘,您现在最要紧的是养好自己的身子。”菊簪柔声道,“您还年轻,以后日子还长远着呢,一时的不顺又算得了什么?您的家世门第,在六宫嫔妃中可是数一数二的。” 年氏苦笑:“家世门第好,又能顶什么用?裕妃只是包衣,还不照样封妃?”——还不是因为裕妃生了五阿哥?而贵妃,膝下更是有三位阿哥。 “只怪本宫肚子不争气,只诞下了一个孱弱的小公主。”年氏咬着嘴唇,眼中满是不甘。 年氏的小公主因先天不足,故而洗三礼直接取消,满月礼也是从简办理。 一转眼已经是三月光景,姚佳欣的弘小旭和裕妃的弘小昼都已经住进了阿哥所,兄弟俩毗邻而居,每日一同前往上书房读书,倒是愈发亲近了。 裕妃喜得见这般场景,也愈发常来碧桐书院请安。 “小公主虽养到满月,但还是时常吐奶,我瞧着,这孩子的父母缘分怕是浅了些。”裕妃虽极不喜年氏,但提到这位小公主,还是露出了几分怜色。 姚佳欣目光打量着天青釉赏瓶中那一大束娇羞盛开的桃花,这是从武陵春色采摘回来的碧桃,上头还残留着今早的露水。 姚佳欣幽幽道:“这几年,宫里降生的孩子,都十分健康。唯独年氏的小公主……”因这孩子先天不足,因此四爷陛下也不曾赐名、不曾序齿,故而宫中一直都是称呼“小公主”。 裕妃冷哼:“都是年氏自己造孽。” 殿外梧叶婆娑,姚佳欣揉了揉眉心,“我就是担心,万一小公主夭折,只怕年氏要往武氏身上赖去。” 裕妃脸色一沉,“武姐姐被降为贵人,已经是莫大的冤屈了!不能让她再遭受攀诬了!” “本宫已经叫人好生照拂清澜殿,春暖乍寒,武氏的身子有些不爽利。”姚佳欣幽幽道,武氏当年失子落下病根,这些年位居高位,一直吃着上好补药调理着,这才没有大碍。如今武氏一朝贬落,姚佳欣虽不许内务府克扣其份例,但贵人的用度和妃子终究是天壤之别。更何况,武氏降为贵人,成了四爷陛下厌弃之人,自然少不了拜高踩低之辈。 “武姐姐也是可怜!当初失了孩子,更失了做母亲的希望。后来好不容易熬上妃位,没享几年福,却落到如今这般境地。”裕妃满是同情地道。 二人正说着话,王以诚在帘子外扬声禀报:“贵主子,皇上来了!” 下一秒,那琉璃珠帘便被挑开,胤禛一身藏青暗纹常服,正要开口唤“恬儿”,却瞧见裕妃也在,立刻把喉咙里的话给咽了回去。 姚佳欣与裕妃已经赶忙起身,一并屈膝迎驾。 胤禛抬了抬手,板着脸道:“都平身吧。” 裕妃是最识趣的人,起身后立刻道:“臣妾正在跟贵妃娘娘禀报宫务,皇上既然来了,那臣妾改日再来继续回奏。” 胤禛肃然点头。 裕妃飞快一个墩身:“臣妾告退。”便翩然退下了。 胤禛脸色陡然松缓,一个箭步上前,一把握住了姚佳欣的手,“朕方才在外间就隐隐听见,仿佛在说武氏的事儿?” 姚佳欣点头:“春日湿寒,武贵人染了小恙,也不敢传召太医。臣妾也是日前才察觉此事,已经吩咐了太医送去了丸药。”——武氏如今的境地,怕是不便传召太医。 正在这时候,苏培盛急匆匆跑了进来,“万岁爷,不好了!小公主突然烧热!” “什么?!”胤禛的脸色陡然变了。 婴儿烧热,本就是极危险的事情,哪怕健康的孩子都有可能夭折在这头上,何况小公主又先天不足。 苏培盛道:“吴太医已经赶去救治了,请万岁爷宽心。” 胤禛又如何能宽心,他立刻吩咐:“让擅长小儿一科的张太医和徐太医也一并前去!让他们务必尽力而为!” “嗻!” 姚佳欣瞧着四爷陛下对小公主到底还是在意的,便道:“不如臣妾陪皇上去漪兰殿瞧瞧吧。” 正文 第四九四章、年氏撩汉(爆更38) 姚佳欣瞧着四爷陛下对小公主到底还是在意的,便道:“不如臣妾陪皇上去漪兰殿瞧瞧吧。” 胤禛看了她一眼,道:“你素来体弱,还是不要去了,万一沾染了病气……” 姚佳欣笑着说:“臣妾的身子已经好多了,不碍事的。” 胤禛犹豫了片刻,还是点头了。 乘着肩舆一路疾行,不过小半个时辰便抵达了漪兰殿。 这位宽敞华美的殿宇,此刻已经乱成了一锅粥。四爷陛下钦点的小儿一科太医已经都赶到了漪兰殿,只见年氏穿着一身浅绛色旗服,小巧的脸蛋苍白而惶恐,她额头上勒着一抹嵌珍珠的锦缎抹额,纤弱的身躯正伏在床头,看着襁褓中那个烧得通红的孩子,呜咽落泪。 当年氏看到四爷陛下的一瞬间,便踉跄着扑了过来。 胤禛眉头狠狠一皱,年氏便被胤禛身上那股子浓浓的不悦所排斥得不敢近前,却步在半丈外,屈膝行了一礼。 年氏呜咽着,目光扫间跟在皇上身后的贵妃,不由咬了咬嘴唇,她含泪道:“皇上!嫔妾的小公主好生命苦!早在臣妾腹中的时候,便为人加害,以至于生下来便是这般体弱多病,嫔妾真害怕,这孩子会弃嫔妾而去!” 胤禛心道,这孩子夭折几乎是必然的,能留到何时便要看天意了。 年氏泪水打湿了双颊,脸上的妆粉与胭脂都花了,不过年氏的确天生丽质,即使妆容花了,露出了也是苍白细腻的肤色,反而如梨花带雨般,更显楚楚可怜。 “小公主如何了?”胤禛扫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几个太医,冷冷问。 吴太医忙磕了个头,“微臣已经给小公主开了药,但是……小公主肠胃虚弱,平日里就时常吐奶,方才喂下去的药,几乎全都吐出来了。” 这殿中的确弥漫着一股子药味,襁褓中的孩子因为烧热而发出低弱干哑的哭声,一声声,如孱弱奶猫的叫声,着实叫人不落忍。 姚佳欣正要上前瞧瞧,年氏那娇弱的身躯却立刻拦了上来,年氏咬了咬嘴唇,屈膝道:“贵妃娘娘,小公主正病着,您还是不要靠近了,万一把病气传染给您,可怎么是好?” 姚佳欣挑眉,年氏有这么好心?只怕是防备着她呢!呵呵哒,老娘还不至于要害一个注定养不大的公主! “那就多谢敦嫔关心了。”姚佳欣冷冷淡淡道。 胤禛对于年氏的这番话倒是十分赞同,“敦嫔所言有理。贵妃,你身子弱,可千万不能染了病气。” 这话里难掩关怀,叫年氏忍不住心中酸妒四溢,她的小公主命悬一线,皇上心里却只关心贵妃! 年氏再度泪落连珠,“武贵人素来不喜嫔妾,她对嫔妾如何,嫔妾都都能忍。可她不该害嫔妾的孩子啊!嫔妾的孩子着实无辜啊!” 姚佳欣心里几乎要骂娘,这个年氏果然是要往武氏身上甩锅啊! 胤禛脸色一沉,“朕已经严惩武氏了!再则,小公主先天不足,也未必只是武氏一人的错!” 姚佳欣暗喜,看样子四爷陛下还不糊涂,毕竟年氏是从怀孕之初胎息便偏弱些。 年氏脸色瞬间刷地惨白,娇弱的身躯不由一颤,通红的眼眸微微颤抖,“皇上……这是怪嫔妾体弱,带累了小公主吗?” 胤禛淡淡道:“你自己身子如何,你心里清楚!你的身子,本就不适合孕育。” 年氏心头咯噔一下,难道这就是皇上给她赐药的原因?!因为她体弱,所以便不配有自己的孩儿吗? 年氏泪水模糊了视线,“嫔妾也是个女人,哪个女人不盼着能有自己的孩子?何况——”年氏忍不住看了立在皇上身旁的贵妃姚佳氏一眼,酸声道:“贵妃娘娘身子骨也很虚弱。” 听到年氏竟拿他的恬儿来说事,胤禛脸色瞬间难看极了,“你如何能与贵妃相比?!” 听到这样冷厉薄情的话,年氏整个人都僵住了,虽然她心里也明白,自己在皇上心目中比不得贵妃!但皇上又何必这样宣之于口?还是当着那么多宫人太医的面儿! 年氏只觉得浑身发软,一个趔趄,便软倒跪坐在了地上。好在地上扑了柔软的地毯,倒是不至于摔坏了年氏。 年氏捂着自己苍白的脸颊,泪水从指缝中簌簌涌出,身下的地毯上晕开一小片深色。 年氏这般模样,实在是可怜至极。 姚佳欣忙咳嗽了两声,“你想要有孩子也是人之常情,但也得先养好身子才行。” 年氏咬着嘴唇,抬头看了一眼贵妃,“嫔妾福薄,只求能保住小公主,此生便别无他求了。” 姚佳欣暗暗腹诽:才怪! 看着年氏这般可怜,胤禛的神色也略和缓了些,“好了,徐太医和张太医都是最擅长小儿一科的,他们自会尽力救治。你别在这儿哭哭啼啼,实在不成体统!” 年氏垂下头,应了一声“是”,宫女也连忙将跪坐在地上的年氏给搀扶了起来。 胤禛已然上前,坐在了小公主床头的椅子上,看着太医为小公主针灸退热,而姚佳欣……为了不沾染病气,只得坐在稍远的位置上。 而年氏快步上前,侍立在四爷陛下身侧,柔声细语道:“皇上方才话虽重,其实说得都是对的,嫔妾体弱,原是不配为皇上诞育子女的。可是……”年氏声音再度哽咽了,“嫔妾也是皇上的嫔妃,也跟贵妃娘娘一样敬慕着皇上,也是盼着能为皇上延绵子嗣的。” 姚佳欣:麻蛋,你闺女都烧成这样了,还不忘撩汉?而且还把老娘拉出来做列举?能不能别这么恶心老娘? 姚佳欣真的被年氏给膈应坏了,可眼下又不好拂袖而去,只得憋着,她憋得那叫一个辛苦啊! 不过年氏这般可怜又卑弱的样子,倒是惹了胤禛几分怜惜,他语气和缓了不少,“朕不是不能理解人之常情,可朕更是一位父亲,也盼着所有子女都健健康康。” 年氏含泪道:“若能让小公主恢复康健,嫔妾愿折寿二十年!” 胤禛心道,年氏若折寿二十年,剩余寿数都不够呢! 胤禛长长叹了口气,扫了一眼旁边的绣墩,“你产后体弱,坐下吧。” “谢皇上。”年氏含着泪水,语气满是柔情。 正文 第四九五章、当老娘这个贵妃是摆设不成?!(爆更39) 几位太医使出浑身解数,又是扎针、又是开药,总算是把小公主烧热给降下来了。 小公主小命算是勉强保住了。 姚佳欣松了一口气,这下子终究可以离开漪兰殿,不用看年氏那含情脉脉楚楚可怜的模样了。 胤禛扫了一眼外头暮色,起身正要离去。 年氏满眼都是不舍,她急忙道:“皇上,嫔妾害怕,万一小公主夜里烧热复发……” 姚佳欣终于忍不住了,“难道皇上留在这里,小公主便不会再发热了?!”——你当四爷陛下是啥?降温的冰块?! 面对贵妃这突如其来的冷冷质问,年氏一时间哑了嗓子——贵妃明明半晌都没开口了,怎么突然与她为难了? 胤禛淡淡道:“太医留在漪兰殿继续照看着便是,朕还有正事要忙!” 撂下这句话,胤禛快步而去,甚至都不给年氏再挽留的时间。 姚佳欣见状,冷哼一声,对年氏道:“好好照顾你的女儿吧!少给本宫闹幺蛾子!” 不客气地训斥年氏,姚佳欣不去理会年氏那惨白发青的脸色,拂袖快步走出了漪兰殿,登上自己贵妃肩舆,回碧桐书院去了。 方才当着四爷陛下的面儿怼年氏,她的确有些冲动了。 可是——她是在没憋住啊! 尼玛,当着老娘的面,想把四爷陛下留下,这是要约泡?! 当老娘这个贵妃是摆设不成?! 管他呢,四爷陛下生气就生气吧,大不了事后在想法子哄哄便是了。 可没想到,当她的贵妃肩舆落在碧桐书院外的时候,却瞧见那里还停这一顶龙舆,姚佳欣懵逼地眨了眨眼。 四爷陛下不是说有正事吗?而且走得还那么急! 结果——怎么来她的碧桐书院了? 该不会是要关起门来训斥她吧? 姚佳欣缩了缩鼻子,看在自己巍峨华美的殿门,有点瑟缩。 苏培盛笑呵呵应了上来,“夜里风大,贵妃娘娘您快进殿吧,皇上还在里头等着您呢。” 唉,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 避是避不开的,只能咬牙硬头上了。 碧桐书院的内寝殿中,只留了两盏琉璃宫灯,光线略显暗淡,十分柔和。只见四爷陛下已经脱了外袍,正盘腿坐在罗汉榻上。 胤禛听见那缓慢踟蹰的脚步声,抬起头来,打量着那张小脸蛋的局促与不安,不由笑了:“朕的恬儿这是怎么了?怕朕吃了你不成?” 听到这别有深意的话,姚佳欣闹了大红脸,也是顿时明白是自己多心了,四爷陛下根本没生她的气呢!她讪讪道:“臣妾方才在漪兰殿,有些冲动了。” 胤禛一把拉住她的手,拉到自己身旁,柔声道:“是朕不好,心里光顾着怜惜小公主了。倒是忽略了恬儿了。” 胤禛轻轻刮了刮那柔弱的手心,“年氏也着实太不端庄了,不怪恬儿生气。” 姚佳欣身子半依偎在四爷陛下身上,“皇上不是说有正事要忙吗?难不成是哄骗敦嫔?” 胤禛闻见酸味,不由笑了,“朕要陪伴恬儿,便是一等一的要紧正事。” 姚佳欣红着老脸嗔了四爷陛下一眼,“敦嫔若是晓得,您来臣妾这里了,怕是要伤心坏了。” 胤禛不耐烦地哼了一声,“朕瞧着她就没有一天是不伤心的!成天哭丧着那张脸,好似朕亏欠她什么似的!” 姚佳欣摸了摸鼻子,年氏只怕觉得四爷陛下亏欠她一个儿子呢。 胤禛叹了口气,“好了,不说了,早点歇息吧。” 小公主才刚死里逃生,四爷陛下倒也没那份心情,因此也只是盖棉被纯睡觉而已。 翌日,正是三月初十,是六宫嫔妃来向她这个贵妃请安的日子。 因四爷陛下都是天蒙蒙亮就要去上朝,而姚佳欣这里默认的请安是辰时三刻,故而请安嫔妃是不可能在碧桐书院候到御驾的。——这也是姚佳欣默许嫔妃来请安的重要原因之一。 她虽然不爱四爷陛下,看着别的女人当面勾搭四爷陛下,也够叫人不爽的。 昨夜回来得有些晚,姚佳欣这会子正困怏怏的,被宫女扶着来到正殿,未曾细细扫过底下众人,直到赐了座,才发现请安人员里居然有小年糕!! 姚佳欣愕然了,小公主虽然已经退了烧热,逃过这一劫,但年氏不是很担心烧热复发吗?居然还有闲心思来请安?! “敦嫔怎么来了?”姚佳欣脱口问道。 年氏身穿嫔位吉服,脸上不止扫了多少胭脂,才让那气色看上去不是很糟糕,但眼下的乌青终究还是遮掩不住,眼底也满是血丝,精神很是不佳的样子。 年氏忙起身道:“先前有孕,贵妃娘娘免了嫔妾的请安。如今嫔妾已经出了月子,理当恢复请安。” 姚佳欣挑眉:“本宫原也不曾让六宫嫔妃前来请安,你要照顾小公主,可以不必来请安。”——她巴不得年氏一辈子不出现在她面前呢! “多谢贵妃体恤,只是嫔妾不敢怠慢娘娘。小公主虽然体弱,但有太医和保姆乳母们照料,很是周全。”年氏低着头,很是温顺地道。 姚佳欣:…… 裕妃语气凉凉道:“敦嫔还真是敬重贵妃娘娘!” 年氏黔首低垂,满脸温驯,“贵妃娘娘掌摄六宫,谁人敢不敬贵妃呢?”——昨夜,皇上拂袖而去,她原以为是回了九州清晏忙朝政,没想到竟是宿在贵妃的宫里! 一想到这点,年氏心中又是酸妒、又是黯然。 就只有贵妃一人,是被皇上记挂在心里的。 年氏酸涩地心想:她一早就明白这点的。 姚佳欣随口问道:“小公主如何了?” 年氏忙屈了屈膝盖:“多谢贵妃娘娘关怀,小公主烧热已经完全退却,只是还有些咳嗽和吐奶。”说着,年氏的眼圈再度红了。 齐妃下巴微抬:“敦嫔,你可得好生照顾小公主!这公主虽不及阿哥贵重,那也是皇上的血脉。若是有个万一,你免不了一个照顾不周之罪!”齐妃语气有些冷厉。 年氏咬着嘴唇,眼带不忿,贵妃荣宠无人可企及,可齐妃又算得了什么?不过就是个年老失宠的嫔妃,不过就是仗着膝下有子,便可以这般训斥轻侮她! 年氏低声辩驳:“小公主生来体弱,都是武贵人所害。” 姚佳欣皱眉,又是这套说辞!她冷脸道:“好了,本宫乏了,你们都退下吧!” 年氏不禁一怔,在贵妃面前,她竟连武氏都说不得吗? 正文 第四九六章、二嫔密谋(爆更40) 回到漪兰殿,年氏看着乳母怀中又吐奶的小公主,心中怅然失落:她这个女儿,只怕是留不住太久了…… 若是失了这个孩子,皇上只怕是会怨怪她。 年氏咬唇,若是小公主注定夭折,那也绝不能让皇上把夭折的过错记在她头上! 年氏忍着泪意吩咐宫女菊簪:“去请质嫔来。就说是本宫要与她讨教如何照顾婴孩。” 菊簪小心翼翼道:“若质嫔不肯来呢?” 年氏眼中划过一丝冷毅,“你告诉她,若想眼睁睁看着武氏翻身,就只管呆在观澜堂做缩头乌龟!” 菊簪自然没敢原封不动说给质嫔听,言语自然美化了不少,也委婉了不少。 质嫔虽觉得武贵人不可能翻身,当初的事情既已经盖棺定论,只要她与年氏都一口咬定,哪怕是贵妃也翻不了盘,敦嫔根本就是危言耸听。但心下终究惴惴,还是随着菊簪来到了漪兰殿。 “武贵人已经遭了皇上厌弃,她怎么可能翻身?”质嫔努力让自己满腔笃定,端着脸看着坐在美人榻上一幅病美人模样的敦嫔。 年氏冷哼道:“你今儿没瞧见贵妃是何等维护武贵人?本宫不过稍微说了两句,贵妃便变了脸色。” 质嫔道:“就算贵妃想翻案,当初的证据也早都湮灭了!只要皇上不信武氏,贵妃能奈何?顶多也就是暗地里照顾武氏衣食不缺罢了。” 年氏眼中闪过一丝杀意:“只要武氏活着,终究是个隐患!” 质嫔被年氏这话给惊了一下,“如今武氏被幽禁,由御前和贵妃的人看守着,就算你想斩草除根,那些看守可都不是吃素的!” 年氏哼道:“这点本宫自然知道!本宫不是要下手致武氏于死地,而是要让武氏犯下非死不可的大罪!” 质嫔皱眉:“武氏已经被禁足,她还能犯什么罪?!” 年氏轻哼,语气幽冷地道:“武氏行巫蛊之术,诅咒害死了本宫的小公主!这难道不是死罪?” 质嫔呆住了,半晌才回过神来,她有些不敢置信地看着年氏,“你是要……”质嫔急忙把后头的话给咽了回去!敦嫔这是眼瞧着小公主半死不活,也撑不了太久了,便要把小公主的死栽赃到武氏头上?! 质嫔的目光有些躲闪,巫蛊之术,素来是历朝历代最忌讳的事情!若是成功嫁祸到武氏头上!武氏的确是必死无疑!但是——若是暴露了,死的便是她与敦嫔了!敦嫔把她叫来,是要她一起承担风险啊! 质嫔如今身居嫔位,七阿哥也渐渐接受了她,她如何肯冒这等风险? 质嫔沉着脸色道:“你若想做便只管去做,本宫可还要为七阿哥积福呢!” 听到“积福”二字,年氏脸色阴冷了起来,“当初的主意可是你出的!你封了嫔、有了儿子,本宫的小公主却是这般半死不活的模样,可都是拜你所赐!” “本宫的小公主若是没了,这个罪责,要么武氏来承担,要么——”年氏眼神如钩子般定格在质嫔那瑟缩的脸上,“要么就由你来承担!” 听到这话,质嫔不由怒了:“你——本宫还没找你算账!你居然还敢……” 年氏冷冷打断了质嫔的话:“你七阿哥不过就是扎伤了脚心而已!本宫却要折损亲生骨肉!你那点损失算得了什么!别忘了,你因此封了嫔位!你才是最大的得益者!” “我——”质嫔被年氏这番狡辩给堵得又气又恼,“本宫没求你害本宫的儿子!” 年氏冷哼:“你可别得了便宜还卖乖!别忘了,用麝香害本宫伤胎,又嫁祸武氏,这主意是你出的!本宫只消去跟皇上坦白,你觉得你还能活命吗?!” 听到年氏竟拿此事威胁自己,质嫔又怒又怕,“你、你……本宫只是出了主意而已,又没强迫你!你以为你自己能逃得了干系吗?!” 年氏讥笑:“反正你是主谋!本宫也只是被你撺掇,本宫阿玛又为皇上立下过大功劳,皇上肯定会从轻处置本宫的!反倒是质嫔你,你只是一介包衣出身,皇上纵然不杀你,起码也会把你打入冷宫,你这辈子便别想再见七阿哥了!” 年氏这番话切中了质嫔心头最恐惧之处,她出身寒微,皇上若是龙颜震怒,根本不会顾忌什么,不可能从轻处置!而七阿哥……她好不容易才把七阿哥夺回来,若是要再度失去亲生骨肉,质嫔一时只觉得痛不欲生。 见到质嫔这般模样,年氏笑了:“好了,你就帮本宫好好想想,武氏身边还剩下那些奴才,有哪个是可以收买的。” 质嫔深吸一口气,心道,这敦嫔真真是疯魔了,她不能任由敦嫔牵着鼻子走! 质嫔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以武贵人如今的境地,不够忠心的都早觅了高枝了。”——质嫔这话不过就是搪塞年氏罢了,的确,那些有些人脉关系的宫人的确大有另觅的高枝的,但绝大多数的粗使宫人想走也没那个本事。 年氏听得秀眉颦蹙,“武氏幽禁,宫人们的境地也肯定大不及往日,他们难道会没有丝毫怨望?” 质嫔正色道:“武氏虽然被贬,但毕竟还是个贵人,贵妃娘娘不许内务府克扣清澜殿份例,因此清澜殿的上下日子也都还过得下去。” 年氏眉头皱得更深,“又是贵妃!这武氏与贵妃到底有有深厚的情谊?如今明摆着武氏遭了皇上厌弃,贵妃还如此照顾她,难道就不怕皇上不悦吗?” 质嫔忍不住笑了:“贵妃也不是不许苛待清澜殿而已,一切都按照宫规定例来。就如对待镂月开云殿那位一般,皇上知道了,也只会称许贵妃处事公允、宽宏大度。” 质嫔冷眼看着年氏那愈发不好看的小脸蛋,淡淡道:“其实贵妃与宁妃倒也没什么情谊,早些年,贵妃还是个贵人时候,宁妃还曾跑去咸福宫挤兑嘲讽,给过她脸色瞧呢。” 年氏听了略略有些惊讶,“竟然还有这种事儿?” 质嫔道:“当然,武氏当初便是带着本宫一同前去的。”——只不过当初的主要目的,主要是冲着懋妃。 质嫔又话锋一转,“只不过贵妃后来得宠于皇上,封嫔又封妃的,武氏便立刻调转脸色,极尽巴结。贵妃估摸着有也是被武氏的马屁拍得舒坦了,竟把她扶上了四妃之首的宝座。” 年氏不屑地嗤了一声,“武氏向来侍上谄媚,只是没想到贵妃耳根子这样软!” 质嫔幽幽道:“反正贵妃是愈发信重武氏,甚至把大把的宫权都交付于。如今武氏虽然败落,贵妃还是很照顾清澜殿上下,还命令武氏每日抄写佛经、宫规,以赎其过,为此还特意安排了人手前去监视——名为监视,实则是照拂。” 年氏眉心紧蹙,“贵妃派了人去清澜殿?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儿?” 质嫔别有深意地笑了:“怎么,敦嫔原来还不晓得呀?也就是前几日的事儿。” 年氏心头忽的一紧。 “贵妃如今可正盯着清澜殿呢,敦嫔当真要这个时候对武氏下手?”质嫔冷冷的话语中带着嘲讽。 正文 第四九七章、岂可修!(爆更41) “贵妃如今可正盯着清澜殿呢,敦嫔当真要这个时候对武氏下手?”质嫔冷冷的话语中带着嘲讽。 年氏不由攥紧了手中华美的锦帕,“难道说贵妃就是在防着本宫?!” 质嫔暗自腹诽,你对武氏的敌意已经那么明显,贵妃岂会毫无察觉?自打封了嫔,质嫔仍然不敢放心,一直都注意着清澜殿的动静。因此贵妃派人前去清澜殿监督武氏抄经,这一举动虽然是私底下进行的,但还是被质嫔给发现了。 质嫔猜得不错,年氏满口说是武贵人害了小公主如此体弱,明显是要甩锅。 姚佳欣又岂会不提防年氏再行嫁祸之举?因此赶紧派了人去清澜殿。 这会子,姚佳欣不怕年氏动手,就怕她不动手。 只要年氏一动手,立刻就能人赃并获。 那武氏就能借着机会翻盘了。 只可惜计划不如变化快啊。 质嫔实在是太谨慎、太小心了,谨慎小心到完全不敢对清澜殿生幺蛾子,还生生把敦嫔给吓唬地心生瑟缩。 年氏死死咬着嘴唇,眼中满是犹豫不决。 质嫔幽幽道:“你可想好了,巫蛊这种事情,一旦下手,若是漏了馅儿,你我都要没命!皇上可不会因为你出身汉军旗世家大族,也不会因为你父亲是三朝老臣,便饶了你的性命!” 质嫔的眼神有些森森。 年氏眼神有些躲闪,“可是……难道要就此放过武氏?!” 质嫔连忙好言道:“自然不是放过武氏,而是眼下贵妃已经盯紧了清澜殿,咱们若是一头撞进去,岂非是自寻死路?此事还是缓缓再说吧。”——不管怎么说,先拖着便是。 年氏眉头再度皱了起来,“本宫小公主只怕是撑不了太久了,介时皇上怨怪……” 质嫔心中嗤笑:敦嫔这是要找个替罪羊啊! “若想免于皇上怪罪,未必要一定选择武氏。”质嫔声音细幽得几乎不可闻。 ———————— 碧桐书院,太监唐印将武氏所抄录之佛经呈了上来,姚佳欣只随便扫了几眼,“武贵人如今还好吧?” 唐印弓着身子回禀道:“武贵人的风寒已经痊愈,只是比往日消瘦了些。” 姚佳欣叹了口气,武氏本就是身材纤细的女子,再瘦下去,岂不要骨瘦如柴了? 唐印又道:“武贵人还让奴才转达对娘娘的谢意,多谢娘娘一直以来的照拂。武贵人还说都是她自己先前太不谨慎,这才中了算计,累得娘娘为她费心苦恼。还说让娘娘不必管她,让她自生自灭吧。” 听到“自生自灭”四字,姚佳欣忍不住笑了,武氏不是个轻易放弃的人,昔年失子之痛她都撑过来,一门心思冲着皇后报仇。如今只是一时不慎中了年氏算计,她怎可能这般消沉? 不过就是怕姚佳欣会放弃她,这才叫唐印转达这一席话。 唐印笑了笑:“武贵人被幽禁,能够仰赖的也就只有娘娘您,怕您撒手不管,难免就……” 姚佳欣笑道:“那你就多宽慰一下她。” “娘娘放心,奴才已经安慰过贵人了。贵人也只是禁足得久了,难免多思多虑。”唐印弓着身子道。 姚佳欣满意地点了点头,“武贵人要多加宽慰,清澜殿也要好生盯紧了,可不能叫人钻了空子。” 唐印道:“娘娘放心,里里外外都盯着呢,就怕……那人不肯钻这空子呢。” 听到这话,姚佳欣一怔,是了,万一年氏没去钻空子可怎么是好? 姚佳欣揉了揉眉心,今早质嫔应邀去了漪兰殿,二嫔密谋良久。她原本觉得只怕十有八九是又要栽赃嫁祸武氏……若只是敦嫔一人,还真是大有可能。 但这质嫔素来谨慎,又对年氏早有不满,如今有位份有儿子,只怕不肯跟着年氏再以身犯险了。 若是年氏被质嫔给劝住了…… 唉,那也只能让武贵人继续委屈一段日子了。 姚佳欣不怕横的,就怕怂的。 眼见着太阳西斜,王以诚在帘子外禀报:“贵主子,六阿哥下学来请安了。” 只见一个身穿天蓝色云纹缎袍褂、一本正经板着脸的萌萌崽崽正步走了进来,麻利地甩下马蹄袖、似模似样打千儿,“儿子给额娘请安~!” 姚佳欣“噗嗤”笑了,打从搬去阿哥所、进了上书房读书,弘小旭就愈发爱板着小脸、充小大人。 姚佳欣冲儿砸招了招手,“来,到额娘身边来。” 弘小旭起身上前,仰着肉嘟嘟粉嫩嫩的小脸,正色问:“额娘,八弟和九弟呢?” 姚佳欣笑着说:“你八弟带瑞雪出去遛弯了,你九弟在里头呢。”说着,她瞄了一眼珠帘纱帐内的小梢间,梢间地上铺着厚厚的地毯,地毯上又铺了一层云锦褥子,褥子上是一个白净可人的孩子,那孩子伸展四肢平躺着,身旁散落着各种玩具,以及一只脸半红半白的大肥猫。 一崽一猫就那么躺着,像是睡着了似的。 弘小旭的眉头一皱,皱得像个小老头似的,“过两年九弟和八弟也都要入读,每日卯入申出,岂可这般懒洋洋?” 听听!这是一个六岁小屁孩说得话吗?赶脚像是四爷陛下诶! 姚佳欣抚了抚额头,“这是越大越不可爱了。”姚佳欣还是忍不住伸手要去捏弘小旭那胖嘟嘟的脸蛋。 弘小旭却一侧身子给闪开了,他板着肉嘟嘟的脸,十分不满地道:“额娘!儿子现在已经读书了,不是小孩子了!您不可以再捏儿子的脸了!” 姚佳欣黑线了,麻蛋,老娘累死累活生了你,居然连小脸蛋都不让捏了!! 岂可修! 这时候,外头传来了汪汪的叫声已经弘小星那又快又啰嗦的标志性叫嚷声,“额娘!我回来了!小雪雪也回来啦~!” 便见一个胖滚滚的孩子,手里拎着狗绳,牵着雪白一团的京巴犬,哆哆哆跑了进来,一头扑在姚佳欣的腿上,那灿若星辰的眸子、圆润粉嫩的小脸,怎么瞧都是可爱极了,但那张小嘴实在是啰嗦得一批。 “额娘!雪雪又在外面拉粑粑了!粑粑好臭好脏哟!”弘小星巴拉巴拉陈述着方才遛狗的详细细节,甚至连走到哪里、看到什么东西什么人,甚至小雪雪叫了几声都跟姚佳欣汇报。 姚佳欣无语凝噎,老娘我不是啰嗦的人,怎么生出这么个基因变异的儿子?! “六哥六哥!你快看,我今天也有给小雪雪梳毛哟!你看小雪雪的毛多干净多顺啊!这都是伦家的功劳哟!伦家好勤快的!你再看看九弟,九弟好懒哟!整天躺着!我让他陪我一起出去,也溜溜鸳鸯,他就是不去!巴拉巴拉……”弘小星对着哥哥弘小旭开始叭叭叭数落弟弟弘小昴。 弘小旭被弟弟吵扰得耳朵都要发麻了,他连忙笑着打断弟弟的话,“八弟真勤快,八弟累了吧?喝点奶茶、吃点点心吧!” 弘小星粲然笑了:“好鸭~!” 吃上点心的弘小星终于安静了。 姚佳欣抠了抠嗡嗡叫的耳朵,松了口气,连忙叫人把弘小昴也抱出来,一块享用奶茶和点心。 正文 第四九八章、弘昀训弟(爆更42) 姚佳欣觉得,小孩子果然还是不会说话的时候最可爱了。 一旦学会了说话,就跟掉了下巴似的。 弘小星巴滋巴滋吃着点心,姚佳欣已经命人去传膳了。上书房是每日申时三刻放学,也就是下午四点四十五分,赶到碧桐书院已经五点多钟了。 为了让崽崽们能一块用膳,姚佳欣把用飧食的时间略延后,安排在了五点半。 姚佳欣和她的三只崽崽用膳速度都是比较快的,哪怕是最斯文的弘小昴也只是嘴小,吃饭的速度其实并不慢,因此半个钟头就足够填饱肚子。 四爷陛下一般都在傍晚六点以后才会驾临碧桐书院,最晚不会超过七点,七点也正是碧桐书院落钥的时辰。 用了晚膳,夜幕已经降下。 姚佳欣照例询问弘小旭上书房读书的状况。 弘小旭稚嫩的小脸蒙上了一层阴影,“额娘,我不喜欢四哥。” 姚佳欣一怔,“四阿哥怎么了?”——对于齐妃的小儿子弘时,姚佳欣这个庶母并不熟悉,素来只在阖宫宴家宴的时候能瞧见,只瞧着是个模样不错的半大男孩儿,虽不及三阿哥弘昀模样清秀,也是个五官周正的孩子。 而脾性上,只听说是个略有些任性的孩子,时常拿身边小太监出气,对此齐妃也不加约束,姚佳欣虽是贵妃,也不好越过生母加以管束。而四爷陛下也不会在这点小事上管束。 弘小旭撅了噘嘴,道:“他欺负朗秀。” 姚佳欣脸色一沉,弘旭的八个哈哈珠子里,七个出身宗室,唯独朗秀的父亲只是个中等偏下的官职,搁在伴读中,实在是垫底儿的存在。 “额娘,四哥今天故意踩了朗秀一脚,还怪朗秀挡了他的路。”弘小旭愤愤道,“分明是他故意从墙角窜出来的!” 姚佳欣问:“你该不会跟四阿哥当场争执了吧?” 弘小旭摇了摇头,“儿子跟四哥说,朗秀是儿子的伴读,就算有过错,也该儿子管束。” 姚佳欣笑了,她这只大包子啊,很聪明,“你做得对。” 弘小旭噘嘴:“可是四哥太讨厌了!额娘,您管管他,别让他欺负朗秀。” 姚佳欣抚了抚鬓角,“额娘虽然贵妃,代掌六宫事物,但皇子不在六宫之内。额娘说白了也只是皇子们的庶母,因此是无权管辖皇子们的。” 弘小旭鼓了鼓腮帮子,“汗阿玛那么喜欢额娘,为什么不让额娘当皇后?” 姚佳欣立刻嗔了儿子一眼,“这种话可不许在外人面前胡说!也不能在你汗阿玛面前抱怨!”——中宫尚在,这种话若是让外人听见,可不得了呢。 弘小旭“哦”了一声,低下了小脑袋。 姚佳欣叹了口气,抚摸着弘小旭的小脑袋,“以后四阿哥再闹事,你就去找三阿哥。” 弘小旭一愣,“三哥?” 姚佳欣笑着点头:“三阿哥是诸皇子之长,又是四阿哥一母同胞的哥哥,他又素来明事理,让他管教四阿哥是最合适的。” 弘小旭点了点头,在他印象里,这个三哥整日安安静静,都甚少说话,以至于都忽略了。 不过三阿哥明年就该分府了,也管教不了四阿哥太久,姚佳欣暗道,看样子得找齐妃好好谈谈啊。 四阿哥弘时生于康熙四十三年,如今也已经虚岁十三了,虽未成婚,但后院里已经安置了格格、通房数人。齐妃也是眼瞧着弘昀子嗣艰难,又瞧着四阿哥渐大,到时把诞下皇长孙的“任务”寄托在了弘时身上。 日暮下,弘时得意地大步回到自己的所殿,却赫然瞧见自己三哥正板着脸坐在他书房的椅子上,仿佛是侯了许久的样子。 对于这个病恹恹的哥哥,弘时没由来地一直有些敬畏,他讪笑着道:“都这个时辰了,三哥怎么没回去陪三嫂?” 弘昀一巴掌拍在了书案上,弘昀素来体弱,这一巴掌拍得也并不算大力,但弘时还是本能抖了一下。 弘昀怒瞪弟弟:“你还知道时辰晚了!你又去哪里鬼混了?!” 弘时缩着脖子咕哝道:“不过就是在外头溜了一圈而已……” 弘昀气得咳嗽了起来,咳得一张脸都泛红了,“我早跟你说过!除了上书房、上高水长校场还有额娘的曲院风荷馆,不许去别处乱窜!你都是屋里有格格的人了,万一冲撞了哪位娘娘可怎么是好?” 弘时忍不住哼哼道:“我又不会去别的娘娘宫苑附近溜达……”嘴里嘀咕着,瞧着自己三哥脸色愈发难看,弘时只得赶忙道,“我以后会早早回来的,三哥别生气。” 弘昀重重哼了一声,“你都十三岁了,就不能安生点儿?!”——一想到自己明年就要分府出宫,弘昀实在是忧心不已。 “你今天在上书房,是不是跟六弟起冲突了?!”弘昀板着脸问。 弘时眼神躲闪,嘴上轻描淡写地道:“是六弟的一个伴读没规矩,冲撞了上来,我就是稍微训斥了两句,也没把他怎样!” 弘昀冷哼:“六弟年纪虽小,却十分强硬啊!”——若不是六弟态度强硬,只怕四弟就要处置那伴读了。 弘时心里咯噔一下,心道三哥怎么会知道得如此清楚? 弘昀心道,这个弟弟如此顽皮,自然要在他身边搁人盯着才成。 “你与六弟为难,便是与贵妃为难!”弘昀脸色有些难看,“那个伴读虽然家世不高,却是贵妃娘娘的外甥。” 弘时不禁有些恼羞,“三哥!那不过就是个伴读而已!说白了,也不过就是六弟身边一个奴才!你犯得着这般畏惧吗?贵妃虽然位份高,咱们的额娘也是四妃,只比贵妃低了一级而已,六弟与你我一般,都是庶出,你我又年长,难道要对他一个小屁孩退避三舍?!” “够了!!”弟弟犯了错,还这般振振有词,让弘昀不禁大怒,“你也知道,六弟的额娘是贵妃!而我们的额娘这个妃位,还是贵妃高抬贵手才能复位!只要贵妃哪天不高兴了,咱们的额娘便能失了妃位!” 听到这话,弘时的脸色突然有些发白,他支吾道:“三哥,你、你……可危言耸听。额娘先前是被歹人教唆利用,犯了错,才遭贬黜的。只要额娘不犯错,汗阿玛不会那么薄情的。” “哼!那你也别犯错!给我老老实实读书骑射!”弘昀板着脸训斥弟弟,“你若犯了错,只会让贵妃迁怒额娘!额娘这个妃位可是好不容易恢复的!你可别牵累额娘!” 听到这番话,弘时沉默良久,才道:“我、我……我知道了。” 看着弟弟垂下头认错的样子,弘昀长长叹了口气,谆谆道:“我在宫里日子不会太久了,额娘遭了汗阿玛厌恶,你要好好读书,爱护年幼的弟弟,做出个兄长的样子,这样汗阿玛才会高看你一眼,额娘的日子才会好过些。这些年,大姐姐也一直是这么做的,你就算不能跟大姐姐那般细心周全,起码不要给额娘惹祸,你明白吗?” 弘时垂头丧气,点了点头。 正文 第四九九章、幼殇(爆更43) 教训了弟弟一通,三阿哥弘昀这才回到了自己的所殿。福晋索绰罗氏忙端上来一盏润喉的雪梨汤,柔声道:“爷这几日既然不舒服,就跟上书房请了假,歇息几日吧?” 弘昀摇头,“唉,我一时不盯着,四弟便要惹事,我哪里敢歇息?”又是柔声对福晋道:“不碍事的,只是去上书房读书而已,算不得辛苦。” 结果那雪梨汤,弘昀慢慢饮尽了,方才与四弟说了那么多话,喉咙实在干涩得紧,喝了雪梨汤才觉得舒服了些。 弘昀叹了口气,“四弟的性子,也跟额娘似的冲动。我真怕他以后会闯祸。” 索绰罗氏忙笑着说:“四弟年幼,难免莽撞些,等年纪大些,自然会慢慢稳重起来的。” “但愿吧……”弘昀心里对这个弟弟始终不抱太大希望,可偏偏额娘却总盼着四弟能当上太子。弘昀不禁苦笑,若六弟是个愚笨的孩子,四弟或许还有希望。但是——六弟小小年纪,便不卑不亢,在上书房也十分聪慧,教导启蒙的先生也是赞不绝口。 而四弟的才学,一直很是平庸,汗阿玛也一直不太喜欢四弟。 就这德性,还怎么跟六弟争夺储位? “唉——”弘昀长叹了口气。 碧桐书院,夜色已深。传了热水,擦洗身子之后,姚佳欣穿上干爽的软缎寝衣,依偎在四爷陛下结实的胸肌上。 胤禛一下下抚摸着那纤细的脊背,“今日上书房闹了点小事儿,朕也听说了。弘时……还是那么不懂事。” 姚佳欣笑着说:“只是小事而已,皇上也别训斥四阿哥,回头让三阿哥多教导一下弟弟便是了。” 胤禛“唔”了一声,“弘昀虽然体弱多病,但的确是个懂事的孩子,进退有度。”——哪怕时常请病假,书读得也比弘时强上许多。 “只可惜,子嗣上……唉,朕不知何时才能抱上孙子。”胤禛叹息着道。 姚佳欣内心忍不住吐槽,四爷陛下您才多大年纪,就想着抱孙子啦!她险些翻白眼,“如今儿子还缠着要抱抱呢!何必急着抱孙子?” 听了这话,胤禛忍不住扑哧笑了,方才弘星的确是腻歪着讨抱抱,缠人得紧,实在有些头疼啊。 “弘星太顽皮了。”胤禛揉着太阳穴抱怨道。 姚佳欣笑着说:“可苦了那些保姆嬷嬷了。”——还有瑞雪,要成天抱饱受小主子的唠叨,整个遛狗的过程,就是弘小星牵着瑞雪啰嗦一整个来回。 狗生不易啊! 胤禛叹了口气,“这孩子这般不稳重,到底是随了谁啊。” 姚佳欣淡淡道:“反正不是随了我。” 胤禛挑眉:“难道是随了朕?!” 姚佳欣嘿嘿笑了,“总有个把孩子,不随娘也不随爹,皇上也别太介意了。”——孩子都生下来了,难道还能把她塞回肚子里回炉重造?! 胤禛无奈地摇了摇头,“等入读了,大概会好些吧。朕瞧着弘旭入读以后,更加稳重了。” 一提弘小旭这稳重,姚佳欣就忧桑得很,小小孩子,跟个小老头似的!到底随了谁啊! 姚佳欣打了哈欠,渐渐与周公相会去了。 然鹅……才刚入睡,便听到了一阵吵扰之声。 “万岁爷!不好了!小公主——殁了!” 睡得迷迷糊糊的姚佳欣听到这话,一瞬间醒了过来,“谁殁了?!” 年氏的小公主之前便高热不退,虽侥幸保住性命,但那之后便总是吐奶,傍晚的时候乳母给喂了奶水,又哄睡了,便歪在脚踏上迷糊了一会儿。就是这一小会儿功夫不查,小公主吐奶呛入气管,就这么生生呛死了。 苏培盛如是禀报道。 姚佳欣叹了口气,这孩子也是可怜啊。 她连忙披上外袍便要下床,却被胤禛一把拉住,“让裕妃去处理即可,你好好歇着。” 姚佳欣一怔,这种场面,她自然也不想去,何况身上又乏又累,老腰还酸涩着呢。四爷陛下既然发话了,她便没有坚持,“那皇上要去瞧瞧吗?” 胤禛揉了揉沉痛的眉心,“朕去瞧一眼,很快就回来。” 姚佳欣犹豫一下,但到底还是禁不住困意,目送四爷陛下离开。 至于四爷陛下有没有回来,到底什么时候回来的,姚佳欣就不得而知了,她睡得太香了,一觉睡到天明。 揉着惺忪睡眼,姚佳欣摸出枕头底下的怀表瞅了一眼时间。 若换了实在素日里,她肯定倒头继续睡,但小公主殁了,她这个贵妃总得出来主持丧礼,便撑着困乏的身子爬了起来。 浓云领着七八个宫女进来服侍她更衣洗漱。 姚佳欣打着哈欠问:“皇上昨夜回来过吗?” 浓云道:“皇上昨晚三更才回来,睡了才两个时辰便去上早朝了,还叮嘱奴才不许打扰您,让您睡到自然醒。” 姚佳欣“嗯”了一声,“小公主到底是皇家血脉,取那件石青素缎旗服来。”——虽说身为长辈,无须为早夭的小辈服丧,但起码得穿得素净些才是。 旗髻还梳往日里两把头,头上用素玉、素银簪子点缀,又进了些早点,便匆匆往漪兰殿去了。 她赶去时候,倒是不见年氏身影,只瞧见裕妃眼下乌青、身穿素净正指挥着宫人布置灵堂。漪兰殿的宫人都已经披白,内室中,一个小小襁褓上盖着如雪的白帛。 “贵妃娘娘万福!”裕妃赶忙上来屈膝见了一礼,“内务府的棺椁虽然一早就预备下了,但是还不曾送来,喇嘛倒是已经来了,正在预备着做法事超度小公主。” 姚佳欣点头,裕妃是真能干,都已经筹备得差不多了,她忙道:“辛苦你了。” 裕妃揉了揉疲惫的太阳穴,“昨夜皇上才叫辛苦呢!臣妾奉诏赶来为小公主操持丧礼,敦嫔哭天向地,跪在地上抱着皇上的腿便不撒手了。一直痴缠哭闹到半夜,哭得累晕过去,这才消停。”——敦嫔消停了,她才能动手给小公主换上丧服,回到映水兰香,睡了不到两个时辰便又回来忙活布置丧礼。 姚佳欣暗道:原来这才是四爷陛下半夜才回到碧桐书院的原因。四爷陛下也是不容易啊,只睡了两个时辰就得去上早朝了。 正在这时候,两个宫女搀扶着身躯摇曳、泪眼红肿的年氏走了出来,年氏直奔那盖着白缎的襁褓扑了过去,“我的女儿~!你怎么忍心弃我而去~!” 这一咏三叹的哭腔,姚佳欣听得觉得新鲜,裕妃却听得头大如斗,昨晚敦嫔便是这般模样。 正文 第五百章、欲搜六宫(爆更44) 年氏的哭喊声响彻漪兰殿,端的是如泣如诉、哀婉悲切。 姚佳欣徐步上前,拍了拍年氏因哭泣而颤抖的肩膀。 “喂,别哭了,皇上又不在。”她微笑着,如是说。 年氏颤抖的削肩一下子僵住了,她回头看了一眼身后那面带温柔笑容的贵妃娘娘,泪痕斑驳的小脸也有些僵硬了,她僵了半晌,才道:“贵妃娘娘,小公主夭折了,嫔妾是真的悲痛难以自抑。” 姚佳欣笑着说:“这里只有本宫与裕妃,你何不把你的悲痛收一收,留着力气,等皇上来了再悲痛不迟。” 年氏俏脸石化,她是怎么都没料想贵妃竟会说出这样的话,这般毫不遮掩。 姚佳欣端详着年氏那僵若石化的漂亮脸蛋,“本宫是肺腑之言,你哭给本宫与裕妃瞧,又有何用?留着你的眼泪,哭给皇上看,才不算浪费。” 年氏咬着干燥发白的嘴唇,“贵妃娘娘,您、您怎么能这么说?嫔妾的小公主尚在襁褓,便撒手人寰,嫔妾身为人母,贵妃娘娘难道是在质疑嫔妾对小公主的母女情分吗?” 姚佳欣叹了口气,惋惜地道:“何必呢,你在本宫面前演戏,本宫不会信,你也白白浪费的力气。实在是得不偿失啊。” 被如此一语戳破,年氏心中恼羞,却不敢怒,年氏咬得嘴唇几乎咬破,“嫔妾知道,贵妃娘娘厌恶嫔妾。可小公主无辜,她本不该小小年岁便夭折!她是被人害死的!” 姚佳欣挑眉,“这些话,你大可留着等皇上来了再说。” 站在一旁的裕妃幽幽道:“贵妃姐姐有所不知,敦嫔这些话,昨晚跟皇上哭诉了好久呢。小公主吐奶,乳母照顾不力,故而皇上已经下旨将那个乳母杖毙了。” 姚佳欣一愣,还有这事儿?给皇子公主做乳母,也是个高危职业啊!若是皇子公主夭折,乳母也会落得一个照顾不周的之罪。何况吐奶呛入喉管,也确有几分照顾不周之处。 年氏眼中满是恨意,“照顾小公主不利,乳母固然有错。但罪魁祸首,却非乳母!” 姚佳欣哼了一声,“你难道又要说,是武贵人的错?!别忘了,你虽然动了胎气,但事后不是养好了吗?还主动跑到本宫那儿请安去了。” 年氏恨恨道:“小公主虽然体弱多病,可之前的烧热已经退却,怎的会被吐奶呛死?!嫔妾不相信她是因为呛奶而死,定是有人谋害!” 姚佳欣:……这说法真有够牵强的。 裕妃低声禀报道:“昨晚,敦嫔也是这般跟皇上控诉的,还央求皇上彻查此事,最好是大搜六宫。” 大搜六宫?!姚佳欣双眉一扬,难道敦嫔已经在清澜殿布置了手脚了?不可能吧?她一直叫人盯着,武贵人身边的陈嬷嬷也领着剩下的为数不多的宫女太监时常搜检清澜殿!若这样都能栽赃嫁祸,除非这些人都是瞎子! 裕妃又道:“敦嫔失子悲怆,一时口无遮拦也是有的,皇上倒是没有怪罪。”——不过皇上也断然不可能为此大搜六宫,搅扰得六宫不宁。 正在这时候,造办处的首领太监将一顶小巧的红木棺椁抬到了进来。 姚佳欣抬手道:“赶紧将小公主送入棺椁吧。”——襁褓幼殇的孩子是不能停灵的,放进棺材,一路诵经超度,送去皇陵安葬即可,再做一场法事便是了。 然而年氏却突然再度扑在了小公主身上,大吼道:“不可以!小公主的死还没有查清!若是就此安葬!小公主岂能安息?!” 姚佳欣黑了脸,“你够了吧?!”——为了达成目的,甚至阻拦不让女儿入殓,这个年氏……真是叫人愈发膈应了。 年氏死死抱着小公主,脸上满是决绝,“除非查清小公主的死因,否则本宫死也不放手!” 姚佳欣冷了脸,她声音低冷若寒冰:“你的女儿到底是怎么死的,你这个做额娘最清楚!她若不能安息,也只会回来找你!!” 这森森的声音冷冷灌入年氏耳中,年氏不由打了个激灵,惊恐地看着面色冷厉的贵妃,身躯隐隐颤抖。 姚佳欣目光冷厉,“闹了一晚上,你也该消停了!否则,就别怪本宫不客气!” “贵、贵妃……娘娘?”年氏小脸煞白,难道贵妃要用强?! 姚佳欣语气高傲而冷冽:“死者为大!谁也别想阻止小公主入土为安!”说完这话,姚佳欣直接不客气地吩咐道:“将敦嫔拉下去,送小公主入棺!” “嗻!”随从的精壮太监立刻应声,快步上前便抓住了年氏那纤细的手臂!年氏本就体质羸弱,昨晚闹了半宿,哭了半宿,体力几乎耗尽,哪里禁得起太监这般大力拉扯?怀里的小公主也被立刻抢走了。 年氏哭嚎道:“不!贵妃娘娘,您不能这么做!” 眼瞧着那被白帛包裹的小小襁褓被放入那小棺椁中,年氏嚎叫得愈发声嘶力竭:“把小公主还给本宫!!那是本宫的女儿!” 姚佳欣冷冷训斥:“那更是皇上的女儿!你就算是小公主生母,也不能阻拦皇上的亲生女儿入葬!” 裕妃也上前劝阻道:“敦嫔,贵妃娘娘奉皇上旨意掌摄六宫,你不遵贵妃指令,便是违背圣意。皇上若是知道了,也只会怪罪你不懂规矩。” 年氏死死咬着嘴唇,难道她要眼睁睁看着她的小公主就此入葬?若不能借此机会让皇上大搜六宫,那岂非是白忙活一场?! 棺椁被盖上,两个身披丧服的太监将小棺椁抬起。 喇嘛的念经之声嗡嗡响起。 太监扬声道:“小公主起行泰陵——” 泰陵便是四爷陛下帝陵,打四爷陛下登基后便一直在修筑中,后妃以及早夭的皇子公主在帝陵中都有一席之地,永享皇家香火。 “不!小公主不能走!”年氏哀嚎不已,可惜她被太监死死按住,分毫阻拦不得。漪兰殿的宫人也都不敢阻拦姚佳欣这个贵妃的命令,只能眼睁睁看着太监、喇嘛们护送着小公主的棺椁走远了。 年氏泪如雨下。 正文 第五零一章、嫁祸中宫?!(爆更45) 小公主就这样被送走了,年氏瘫软在地,簌簌掉泪。 漪兰殿中陷入了静默。 四爷陛下也依然没有驾临,姚佳欣瞅了一眼时辰,这个时辰……应该已经下朝了才对。年氏如此纠缠拖延,应该就是想等四爷陛下驾临。 四爷陛下怕是昨晚被年氏哭嚎吵扰得烦透了,故而才没有驾临。 正在此时,苏培盛来到了漪兰殿。 “奴才给贵主子请安,给裕妃娘娘请安。”苏培盛麻利打了个千儿。 姚佳欣:只给她和裕妃请安,不用给敦嫔请安啊?这可不太合乎规矩哟——不过她也不会指出苏培盛的错漏。 年氏看到苏培盛,神色有些激动,激动中满含希冀,“苏公公,皇上下朝了吗?皇上会来吗?” 苏培盛仿佛是没听见年氏的问话,弓着身子对姚佳欣道:“皇上命奴才来问问,小公主可已经送葬了?” 姚佳欣点头,“已经送往泰陵安葬了。” 苏培盛恭恭敬敬道:“那就请贵妃娘娘前去九州清晏,向皇上复命吧。” 姚佳欣点头,转脸对裕妃道:“剩下的,你看着操持便是。”——剩下的也不过就是拾掇一下小公主贴身物品,作为陪葬品着人送去泰陵即可。 裕妃屈膝应了一声“是”,“臣妾恭送贵妃娘娘。” 年氏如何甘心丧礼便这样草草结束,她摇曳着爬了起来,呜咽着喊道:“本宫要见皇上!” 苏培盛笑着说:“您昨儿不是已经见过万岁爷了吗?该说都说了,皇上能允自然会允,不能允的,你说再多也不会应允。” “我——”年氏被苏培盛的话生生给噎住了。 裕妃正色道:“是啊,你失了小公主,虽然可怜,但也不该胡搅蛮缠。” 年氏愤愤道:“嫔妾没有胡搅蛮缠!嫔妾的小公主肯定是被人害死的!” 姚佳欣挑眉冷哼:“怎么,你一定要搜查一下清澜殿才肯罢休吗?!”——她倒是好奇了,敦嫔到底是用了什么法子嫁祸了武贵人?! 年氏道:“嫔妾从未说过是武贵人害死了嫔妾的小公主。” “哦?”姚佳欣挑眉,“你不想大搜清澜殿?” 年氏抬头看着姚佳欣,“贵妃娘娘,武贵人一直深有忏悔之意,最近一直在抄写佛经,嫔妾愿意相信小公主的死与她无关。” 姚佳欣蹙眉,年氏这是要搞什么幺蛾子?居然不是要栽赃武氏?!那她要栽赃谁? 冷眼打量着年氏那一脸的急切之色,姚佳欣挑眉问:“那你觉得,小公主的死到底与谁有关?” 年氏深吸一口气,仿佛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似的,突然“噗通”一声便跪下了,“并非嫔妾多疑,往日里的确有人对嫔妾有所妒忌、有所不满,还请贵妃娘娘向皇上转达嫔妾恳求,恳求皇上搜查曲院风荷、万方安和,还有——” 年氏咬了咬牙,把最后的话说出了口:“还有镂月开云!” 姚佳欣听得一瞬间圈蒙了,别看年氏一下点了三个怀疑对象——齐妃、懋妃以及身在幽禁的病秧子皇后娘娘。 但是,这话里话外的重点分明就是皇后! 姚佳欣是真的吃了一惊,她实在没想到,年氏居然想要嫁祸皇后?! 年氏有那么恨皇后吗? 嗯……貌似的确是有些恨意的——记得当初汪氏有孕,皇后为夺子而纵火,还嫁祸给了年氏。年氏焉能不恨皇后?要知道,皇后能回宫还是多亏了年氏她哥年羹尧呢,而皇后的所作所为简直可以说是“恩将仇报”。 而年氏,一直生恐四爷陛下将小公主的死怨怪在她头上,自然要找人甩锅。姚佳欣原本还一直担心武贵人会成为甩锅对象,没想到这个年氏倒是够大手笔的!居然要皇后头顶上扣锅! 姚佳欣还真有点佩服年氏了。 年氏跪在地上,仰头满脸祈求地道:“贵妃娘娘,嫔妾只是要求搜查这三座宫苑,不至于搅扰六宫不宁!这是嫔妾最后的请求,也是嫔妾唯一能为小公主做的了!求贵妃娘娘成全!” 说着,年氏深深磕头,洁白如雪的额头磕在方砖墁地上。 为小公主?是为了你自己吧? 姚佳欣心中嗤地冷笑一声,年氏还只是不遗余力地利用小公主的死达成目的啊。 她虽厌恶极了年氏这般行径,但心里还真那么点好奇,好奇年氏到底用了什么手段嫁祸皇后。 她眯了眯眼,“你的请求,本宫会转达皇上。” 年氏松了口气,连忙道:“多谢贵妃娘娘!” 在漪兰殿耽误了这么久,姚佳欣总算年氏这里抽身,前往九州清晏。 四爷陛下的殿中常年燃着龙涎香,气味醇厚高华,幽幽不绝。苏培盛直接客客气气将她引入内殿。 只见四爷陛下正盘腿坐在铺设了藏青色团龙妆缎条褥的罗汉榻上,手里正捧着一本奏折,只是那么静静看着,神色有些凝重沉郁。 “年遐龄……今早没了,和小公主一前一后。”胤禛的语气有些叹惋。 姚佳欣一怔,这小年糕,先是闺女后死爹啊,感觉的确蛮悲催的。 姚佳欣请了个安,便上前坐在了四爷陛下身边,“寿终正寝,也算喜丧了。” 胤禛叹了口气,将手中的那封折子搁在了旁边的紫檀炕几上,“这是年遐龄的遗折子,是年希尧方才入宫,亲手呈上的。” 姚佳欣“哦”了一声,虽然很好奇奏折的内容,但也着实不敢过问朝政,只安慰道:“皇上别太伤心了。” “朕不是伤心,而是……这个年遐龄,在遗折中求了朕两件事。”胤禛顿了顿,才继续道:“他自行请罪,说晚年病弱,教子不善,以至于年羹尧妄为放肆,犯下大错,因此求朕,永远不要将年羹尧调回京。” “嗯?!”姚佳欣懵圈,这年遐龄临死前的请求,竟不是给儿子求情,而是坑崽?这地方官,终究是比京官儿低一筹的,永不入京,这前途可就大打折扣了。 忽的,姚佳欣有些明白了年遐龄的意思。年羹尧可是胆大妄为到干涉四爷陛下内宫事物,已经为四爷陛下所厌恶,即使没有年遐龄这个坑崽请求,难道四爷陛下就会把年羹尧调回京城了吗? 所以,年遐龄这第一个请求,其实对年家并无损害,反而会让四爷陛下觉得他深明大义。 这才是三朝屹立不倒的老臣的智商和情商啊! 年羹尧若是有他爹一半的脑子,就不会落得今天这个地步! “那第二个请求呢?” 正文 第五零二章、老臣遗折(46爆更结束) “那第二个请求呢?” 姚佳欣好奇地问道,既然四爷陛下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她就配和一下,问一问好了。 胤禛凝视了她一眼,“年遐龄的第二请求,与年氏有关。” 姚佳欣微笑着说:“臣妾愿闻其详。” “年遐龄遗折中说,她老来得女,太过欢喜,以至于娇惯坏了这个女儿。而朕却将年氏封为嫔,年遐龄觉得年氏愧得此位,认为其女不当再晋封了。”胤禛徐徐道。 姚佳欣眨了眨眼,虽然也隐隐猜到,年遐龄第一个请求既然是貌似坑崽,第二个求情估摸着便是貌似坑女了。 姚佳欣忙偷偷瞄了一眼那奏折,那原文是“愿敦嫔位份不迁”。 不迁,的确是有不升迁之意。 但是——也有不左迁之意,也就是不升不降,永为敦嫔。 年遐龄这个老家伙,真是人老成精啊!嫔的位份的确不算太高,但年氏这般作天作地,搞不好哪天就把这个嫔位给搞没了! 年遐龄这个请求是保底儿!起码保住女儿的嫔位不失!也就保住了年家在宫里有一位嫔主娘娘! 年遐龄临死前两个以退为进的请求,保住他这一双儿女! 老奸巨猾啊老奸巨猾! 若是年氏有她爹三分脑子,也不至于混到今天这个地步了。 胤禛语气平和地道:“年遐龄这是以退为进。” 姚佳欣眼珠子一转,配和地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原来如此,年老大人还真是用心良苦啊!” 胤禛淡淡道:“年遐龄好歹是三朝老臣,又为朕兢兢业业效力。只要年羹尧安安分分,就让他呆在地方为官好了,而年氏……只要她不犯了朕的底线,朕还不至于吝啬一世嫔位荣华。” 姚佳欣微笑着说:“皇上君恩似海,年遐龄在天之灵,想必也可以安息了。” 说着,姚佳欣又忙趁机道:“不过敦嫔一直不肯相信小公主是吐奶呛死,极力哀求臣妾向皇上陈情。” 胤禛露出不喜之色,“恬儿不必理会她!大搜六宫?这种荒谬的要求,她居然也敢说出口!” 姚佳欣笑着说:“方才年氏已经改了口,只央求搜查曲院风荷、万方安和,以及……镂月开云。” 听到这话,胤禛眉头紧蹙,“年氏这是什么意思?” 姚佳欣微微一笑:“嫔妾也觉得奇怪,与敦嫔宿怨最深的应该是武贵人才对,敦嫔却不曾咬死搜查清澜殿,反而要求搜查这三处,还说齐妃、懋妃一直对她多有嫉妒,而皇后也对她颇有不满。” 胤禛哼了一声,“齐妃、懋妃的确是长舌妇,但也不至于如此胆大妄为!至于皇后……” 胤禛沉默了片刻,“皇后已经被幽禁三年了,小公主的死怎么也不至于与她有关。年氏怎么就怀疑到皇后头上了?” 姚佳欣耸了耸肩,“臣妾也不太明白,要不皇上传召敦嫔,让敦嫔自己来陈述个清楚?顺便也把年老大人的死讯转告敦嫔。”——自打年氏用母族送进宫的药,解了避子药,怀上身孕,四爷陛下便严禁与年家再有丝毫往来,因此年氏现在还不晓得他爹挂了呢。 胤禛沉默了片刻,终于点了点头,“传敦嫔。” 很快,年氏被请到了九州清晏。 年氏一身月白色旗服,旗服上无丝毫纹饰,那月白色是极浅的蓝色,宛若月光澹澹,与丧服的白十分接近。俗话说得好,要想俏,一身孝,年氏这摇曳的风姿,也是差不离了。 这一转眼的功夫,年氏竟然换了衣裳,而且还特意补了妆!那哭过一场的脸蛋原本泪痕斑驳,此刻也早已被脂粉精心粉饰过,小脸白皙无暇,唯独那双眼睛泛红泛着水意,端的是梨花带雨,楚楚可怜。 “嫔妾给皇上请安,给贵妃娘娘请安。”年氏声音带着哽咽之意,屈膝行礼。 胤禛扫了年氏一眼,问:“听贵妃说,你改了口,不想大搜六宫,只想搜一下懋妃、齐妃和皇后的宫苑?” 年氏含泪点头,噗通一声软软跪倒,“求皇上允准!皇上只当是可怜嫔妾这为人母亲的最后一点心愿!若是懋妃娘娘、齐妃娘娘和皇后娘娘当真是无辜的,嫔妾愿三跪九叩登门赔罪!” 胤禛拧眉打量着年氏,“你为何会怀疑皇后?”——皇后身边已经连一个心腹都没有,而且病得已经难以下床,哪里能把把手伸到漪兰殿,害了小公主性命? 年氏咬了咬嘴唇,“嫔妾一直不愿意在皇上面前告皇后娘娘的状,但事到如今,实在不得不说了!皇后娘娘她……” 年氏顿了顿,抬眼望了姚佳欣一眼,“当初贵妃娘娘怀有双胎,皇后妒忌不已,便逼迫嫔妾去谋害贵妃的孩子!” 胤禛的脸色一瞬间阴沉了下来,以皇后的秉性,的确干得出这种事儿? 姚佳欣却挑了挑眉,这种事儿的确像是皇后会干出来的,但只怕十有八九是年氏捏造。 年氏急忙道:“嫔妾当时刚入宫,虽然也羡慕、甚至有些妒忌贵妃娘娘恩宠福泽,但也断断不敢谋害皇嗣啊!所以嫔妾拒绝了皇后,还劝皇后娘娘不要害皇上的子嗣。结果,皇后娘娘大发雷霆,还出言诅咒嫔妾,还说要给嫔妾颜色瞧。” 说着,年氏一脸惶恐不安,“虽说皇后娘娘罪有应得、被皇上幽禁,但嫔妾还是很害怕,尤其有了小公主之后,嫔妾总是会梦到皇后那可怕的样子。因为嫔妾不愿加害贵妃,所以皇后娘娘也恨极了嫔妾,所以嫔妾怀疑,小公主死或许与皇后有关。” 说罢,年氏重重磕头:“求皇上下旨,搜查镂月开云、曲院风荷和万方安和!” 胤禛揉了揉眉心,“朕若不搜查,只怕你是不肯消停了。” 年氏伏在地上,以沉默默认了胤禛的话。 胤禛侧脸瞧了身旁的姚佳欣一眼,“贵妃觉得如何?” 姚佳欣微微一笑:“皇上做主就好,臣妾没有异议。” 胤禛摆手道:“苏培盛,那你就带人好生搜查一下这三处宫苑吧!” “嗻!” 匍匐跪着的年氏心中暗喜,终于、皇上终于皇上搜宫了! 姚佳欣微笑着说:“地上凉,敦嫔还是请起吧。如今虽只搜三处宫苑,但也不是一时半会儿能搜查完的。” 年氏这才踉跄着起身。 姚佳欣目光扫了一眼炕几的那封遗折,“还有一件来自你母家的消息,还望你能能节哀顺变。” 一听“节哀顺变”四字,年氏一下子就想到了什么,她脸色刷地白了,“难道是嫔妾的阿玛……” 姚佳欣叹了口气,“你阿玛在今晨病逝了,和你小公主一前一后,也算是做了个伴儿了。” 年氏身躯摇曳,噗通一声再度软跪在地上,泪水如泉涌,“阿玛!!” 胤禛指了指那封折子,道:“这是你父年遐龄的遗折,奏折中提及了你,你自己瞧瞧吧。” 总管太监张起麟忙捧起奏折,呈递到了年氏面前, 年氏怔怔看着那奏折,心中忽的一跳,难道阿玛是为自己求情妃位?! 满怀着激动,年氏打开了奏折,却看到了让她极其失望,极其不敢相信的内容! 他的阿玛,那样慈爱,竟然会请求皇上,永不调任二哥入京,永不让他位份升迁! 难道她要做一辈子的嫔?!那她忙活了这么一场,到底还有什么意义?! 年氏眼前一黑,直挺挺晕厥了过去。 “娘娘!”年氏的宫女菊簪大惊失色。 姚佳欣挑眉,比起你爹的死,你爹的临终请求才更让你无法接受啊! 这也足可见年氏对妃位是何等肖想! 胤禛抬手吩咐道:“把年氏送去偏殿歇息,再传个太医来。” “嗻!” 姚佳欣端起茶盏抿了一口,这场大搜六宫的好戏,是年氏拉开了序幕,接下来不知会有何等精彩的好戏。 她很是期待呢。 正文 第四零三章、二妃一后皆暴怒 曲院风荷馆。 御前首领太监王朝卿领着一干太监在正殿偏殿、里里外外大搜特搜,齐妃坐在椅子上,老脸已经铁青。 王朝卿笑呵呵道:“齐妃娘娘切勿动怒,敦嫔娘娘哭嚎恳求皇上搜查懋妃、皇后还有您的宫苑。皇上也是被吵得没法子,就搜给她瞧瞧,反正清者自清。” 齐妃气得鼻子都歪了,“她失了小公主,也不能胡乱怀疑本宫!本宫虽然不喜欢敦嫔那副矫情做作的样子,但害了小公主,对本宫有什么好处?!”——何况小公主那个病猫,本来就是一幅活不长的样子!本宫是脑子进水了才会去害那个短命鬼! 只是这番怒骂,齐妃不敢当着御前的面儿说出口。 王朝卿只得好声好气道:“皇上自然是相信娘娘的,今日搜一搜,也是为了证明您的清白。” 齐妃咬牙切齿:“那为何偏偏搜本宫这里,却不搜裕妃的映水兰香,更不去搜武氏的清澜殿?!”——还有贵妃的碧桐书院,这话齐妃也没敢说出口。 王朝卿笑呵呵道:“这说来可就话长了……” 而懋妃的万方安和也是差不多的场面,懋妃气得都要骂娘了! “敦嫔这是闹什么幺蛾子?!”懋妃气得鼻孔冒烟,“她死了小公主,便要让六宫不宁吗?!一个小小嫔位,这是要反了天吗?!她以为这圆明园是姓年的呢!!” 负责带人搜查万方安和的是御前新晋一个八品首领太监,唤做阮禄,年纪尚轻,因此懋妃才大喊大叫、抱怨不已。 阮禄陪着笑道:“懋妃娘娘息怒,只是随便搜查一下而已。”说着,阮禄急忙高声吩咐,“手脚都轻点,别弄坏了懋妃的娘娘的东西!” 懋妃依然没有消气,她咬牙切齿,“居然怀疑本宫害了小公主?!本宫瞧着她是疯魔了!” 阮禄讪讪道:“敦嫔娘娘失了小公主,的确过于悲痛,还请懋妃娘娘宽恕则个。” 懋妃冷哼,宽恕?!待事情过去,本宫定要给年氏点颜色瞧!否则随便一个嫔位便能欺负到妃子头上,她在这宫里还有地位吗?! 至于镂月开云殿,则是苏培盛亲自带人去搜查,皇后虽然被幽禁,但毕竟是中宫,而且苏培盛冷眼瞧着,若是有问题,只怕十有八九在皇后处。 见懋勤殿首领太监苏公公来了,胡忠良又是纳闷又是隐隐觉得有些不安,“这不是苏公公吗?可是万岁爷有什么吩咐?”胡忠良瞧见苏培盛带着的那群气势汹汹的青壮太监,愈发觉得不对劲。 苏培盛知道胡忠良是给万岁爷效力的人,便解释道:“敦嫔怀疑小公主的死跟皇后娘娘有关,所以皇上命奴才前来搜查镂月开云。” 听了这话,胡忠良有些不高兴,“苏公公,你是知道的。皇后娘娘如今病得连床都下不了,哪里能伤害小公主?”——虽然他不得不背叛皇后,但毕竟主奴一场,胡忠良还继续留在皇后身边,除了奉旨监视,也是想好好伺候皇后几年,好好送走皇后娘娘,只当是尽一尽本分。 胡忠良原想着,有他周旋,向来内务府也不敢太过克扣皇后娘娘的份例,可没想到贵妃不但没有丝毫克扣中宫,甚至连一年四时贡品,都叫挑了好的送来。如此一来,胡忠良的日子过得就清闲多了,再加上皇后愈发病重,也没那个力气折腾人了。 皇后也顶多就是私底下咒骂一下贵妃,言语虽然恶毒了些,但胡忠良都没有上报,纵然皇上问起,他也顶多说皇后对贵妃颇有怨言。 皇后娘娘都这般身子骨了,也做不出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儿了。 因此这会子,胡忠良实在有些替皇后抱不平。 苏培盛耸了耸肩膀,“谁知道敦嫔是怎么想的?反正万岁爷是被她说动了。”说着,苏培盛淡淡道:“我叫人从偏殿开始搜,你快去禀报皇后,让皇后娘娘挪动一下凤体。” 胡忠良愁眉不展,“皇后娘娘的脾气你是知道的,如今又病重,万一给气出个好歹……” 胡忠良叹了口气,“万岁爷和娘娘虽没什么情分,但娘娘毕竟还是中宫,若是把中宫气坏了,皇上总归是要责备苏公公的。” 苏培盛皱了皱眉头,“我可是奉旨搜查镂月开云殿!” 胡忠良连忙点头,“我的意思是,能否稍缓片刻,容我进去跟皇后娘娘禀报一下?” 苏培盛看了一眼内殿,“得嘞,只当是给胡公公面子,你且去禀报吧。” 胡忠良松了一口气,都是雍王府出来的,他总归还是有那么几分薄面的,胡忠良忙拱手称谢,快步进了皇后的内寝殿。 此刻宫女兰佩正在服侍皇后用药,见胡忠良进来,皇后抬了抬眼皮,枯槁苍老的脸上带着不悦之色,“本宫听见外头吵吵嚷嚷的,出什么事儿了?” 皇后虽满脸不满,但语气低沉而无力,实在没什么威慑力可言。但胡忠良还是弓下了身子,“主子娘娘息怒,是苏培盛来了。” 听到“苏培盛”三字,皇后不由一喜,“是皇上原谅本宫了吗?!” 胡忠良叹了口气,皇后娘娘真是病得愈发糊涂了,竟做起这种白日梦来了。 胡忠良低声道:“日前,敦嫔的小公主殁了。” 听到这话,皇后露出嫌恶的神色,“真是个没用的废物!” 胡忠良继续小心翼翼道:“敦嫔太过悲痛,竟怀疑小公主的夭折跟您有关,所以哭求痴缠,要求皇上大搜六宫。所以……苏培盛是奉旨前来搜查的。” 听到这番话,皇后枯槁的老脸一瞬间铁青了,“什么?!敦嫔这贱人居然敢——”皇后的脖子仿佛被掐住了一半,一口气当时就没上来! 这可把胡忠良给吓坏了,连忙上去为皇后顺气,“娘娘息怒!不只是搜查咱们镂月开云,别的几处宫苑也都在大搜检呢!” 皇后好不容易喘上气来,暴怒道:“本宫都被皇上幽禁三年了!还如何害她的女儿?!皇上怎能因为敦嫔一面之词,便搜查镂月开云?!不成!本宫不许!” 皇后拍着床榻,声嘶力竭低吼着,仿佛是一头行将就木却垂死挣扎的野兽,一张枯槁的老脸狰狞得宛若魔鬼。 胡忠良叹息着道:“您若是不许搜查,皇上只会更加怀疑您呢。” 皇后固执地吼叫着:“不许!本宫就是不许!皇上还能杀了本宫不成?!” 正文 第四零四章、两只巫蛊娃娃 皇后固执地吼叫着:“不许!本宫就是不许!皇上还能杀了本宫不成?!” 见皇后已经几欲疯魔,胡忠良头大如斗。其实娘娘不许又能如何?苏培盛是奉了旨意,完全可以强行搜查,除了皇后娘娘,还有谁敢抗旨不成? 苏培盛等了足足一刻钟,见胡忠良还没出来,不由有些不耐烦,他一甩拂尘,直接大步步入内寝殿中,就听见皇后大口嘶喊“不许”。 苏培盛暗啐,几年没见,这哪里还是母仪天下的皇后娘娘?分明是个又老又丑的疯婆娘! “奴才给皇后娘娘请安。”但苏培盛还是不敢无礼,忙甩袖子打千儿。 皇后狠毒地瞪着苏培盛,“本宫是皇后!你们谁都别想在镂月开云放肆!” 苏培盛没理会皇后,忙看向胡忠良,“胡公公,殿外的花儿朵儿开得都挺不错的,今儿阳光晴好,不如你叫人扶皇后娘娘出去晒晒太阳、赏赏花?” 胡忠良暗啐,这个苏培盛,真是愈发会说胡话了!去年冬天,镂月开云因为花奴照看不利,冻死了不少花木,今春急紧移栽了不少,才刚刚成活,开得实在不怎么样。 但胡忠良也只能顺着苏培盛的话说下去,“主子娘娘,您早先不是说想看海棠花吗?奴才之前刚刚叫人移栽了几株西府海棠,如今都含苞待放了,奴才伺候您出去瞧瞧吧。” 皇后怒视胡忠良,气得双臂都哆嗦了。 胡忠良装聋作哑把气得说不出话来的皇后当成是默许的意思,连忙吩咐道:“兰佩、兰泽,快给娘娘拿斗篷来!扶娘娘出去赏花!” 就这样,皇后娘娘被两个宫女架着扶出了寝殿。 皇后无力地嘶喊道:“住手!都给本宫住手!不许搜本宫的寝殿!” 看着皇后如此极力抗拒的样子,苏培盛眯了眯眼,这反应未免太大了点,难道这寝殿里真的有什么不对劲的东西? 苏培盛立刻吩咐:“这内寝殿给杂家好好搜一搜!什么犄角旮旯都不许放过!” 被强行扶出寝殿的皇后嘶喊挣扎,然而皇后身体羸弱到了极点,连两个纤细的宫女都挣扎不脱。 殿外,几个太监正使唤着铁锨、铁锄,将殿外花坛中那几株刚刚成活的花木竟给一株株刨了出来!殿外的台阶上都飞溅了不少泥土。看着这一幕,胡忠良叹了口气。 指挥着太监翻挖花坛的太监是苏培盛的徒弟小吴,小吴瞅见胡忠良,立刻吩咐道:“手脚都轻点!别刨伤了花根,待会儿记得要栽回去!” 话刚说完,一株刚刚含苞的海棠被挖了出来,连带着底下的一只小木盒也被带了出来。 小吴脸色一变,快步上去捡起那沾满了泥土的木盒,这木盒不大,约莫三寸长,看上去平平无奇,木盒是被钉子定死的,没法打开,小吴晃动了一下,感觉到里头有东西——不算重,听着声音噗噗低沉,像是木头或者是布料做成的东西。 胡忠良眉头皱得老深,他纳闷嘀咕:“怎么会有这种东西?” 小吴一瞬间想到了什么,立刻捧着擦干净木盒,捧着跑进了寝殿里头,“师傅!搜到了!” 然而皇后的内寝殿中,一个攥紧皇后凤榻底下搜查的小太监手里也抓着一只小小的布包,扬声道:“苏公公,床底下搜到奇怪的东西!” 苏培盛看着小吴和瘦小太监交上来的东西,也是纳闷了。他先是晃动了一下小吴手里的东西,脸色一变,再打开那个落满了灰尘、看上去脏兮兮旧巴巴的小布包,翻出里头的东西之后,脸色一瞬间煞白没了血色。 太监小吴也不知从哪儿翻出来一只锤子,狠狠敲在那木盒上,木盒用料薄,重重一敲,立刻碎裂,里头也滚出一个和那小布包中差不多的东西。 都是木偶娃娃,小小的一只,娃娃身上还穿着小衣裳,衣裳上贴着截然不同的生辰八字——相同的是,娃娃身上都扎满了银针,看得人头皮发麻。 感觉到不对劲的胡忠良也跟着小吴冲了进来,结果竟看到这样一幕! 巫蛊娃娃!! 而且还是两只!! 胡忠良吓得瘫软在地!他奉旨监视皇后,但是就在他眼皮子底下,镂月开云殿竟有巫蛊之术!!而且还是诅咒了两个人! 胡忠良盯着那两只巫蛊娃娃上生辰八字,其中那只看上去已经有些陈旧的娃娃,腹部鼓起,上头贴着生辰八字——竟是贵妃娘娘的生辰! 而另一只,也就是木盒中那只,瞧着十分崭新,上头贴的八字……胡忠良仔细思索片刻,这应该是之前刚刚夭折的小公主的生辰八字!! 胡忠良惊骇不已,皇后娘娘竟然背地里巫蛊诅咒贵妃、还诅咒敦嫔的小公主?! 如此,他这个监视之人,可逃脱不了失职之罪! 尤其,小公主还夭折了! 难道是被皇后娘娘诅咒死的? 看着崭新的巫蛊娃娃,那娃娃身上穿着精致的粉色睡莲妆缎小衣裳,针脚细腻……胡忠良隐隐觉得不对劲。 此刻皇后也被搀扶了进来,皇后双眼瞪得滚圆,那张本就没有血色的老脸一瞬间煞白如土,“是有人要嫁祸本宫!!” 说完这句话,皇后眼前一黑,便直挺挺晕厥了过去。 看着这一幕,苏培盛一甩浮尘,“皇后娘娘这样子也是没法跟皇上解释了,不如胡公公跟我去一趟九州清晏?” 胡忠良勉强才能站稳了,“都是老奴失职,理当向万岁爷请罪。”——还有些不对劲的地方,也得跟万岁爷禀明了才是。 九州清晏。 首领太监王朝卿和阮禄是差不多时辰回来复命的,自然都没搜到什么东西。 苏培盛回来得最晚,但却带回了足以震惊所有人的东西。 包括姚佳欣也被震惊了。 她看着被盘中那两只巫蛊娃娃,其中有一只娃娃肚子格外大,那肚子上还扎了密密麻麻的银针!看着叫人密集恐惧症都犯了!而这娃娃上生辰八字,正是她的。 而另一只娃娃相对小巧精致些,瞧着也十分崭新,上头写着小公主的生辰八字,这只小娃娃也是浑身扎满了银针。 姚佳欣懵逼了,这就是年氏嫁祸皇后的法子?可为什么有两只巫蛊娃娃?而且代表她的那只…… 忽的,姚佳欣发现,四爷陛下龙脸铁青,仿佛是暴风雨即将发作一般,额头上青筋爆起,双目瞪若铜铃,宛若一尊怒目金刚。 正文 第四零五章、皇后冤?不冤! 胤禛会同意搜查皇后的寝宫,也出于不忿——禁足的这几年,皇后背地里可没少咒骂恬儿。胤禛也是想趁着这次机会,给皇后点警告。 但是没想到——竟然会搜出这种东西!! “皇后——他居然敢——”胤禛气得几乎都说不出话来,皇后居然敢行巫蛊压胜之术!朕当初就不该顾念夫妻情分、不该留下她性命!!如此毒妇,岂配为国母?岂配活着?! 姚佳欣盯着那只贴了她生辰八字的娃娃,这娃娃身上绸缎布料瞧着已经有些黯淡,而且那娃娃肚子隆起,而且隆起的肚子上扎满了银针。 如此可见—— “那个贴了臣妾八字的巫蛊娃娃,应该是三年前做出来的。”姚佳欣道,彼时她怀有双生子,而皇后也刚刚遭到幽禁。皇后心中恨极了她,却失去了一切都能报仇的手段,所以就暗地里做了这只娃娃,扎针诅咒,想让她小产。 不得不说,那时候皇后的精神就有点儿不太正常了。 胤禛一时间心底寒彻,不由一把攥紧了姚佳欣的手,因为嫉妒的愤怒和余悸让胤禛的手心里都出了一层汗水,潮湿地包裹着姚佳欣的小手。 “当初,你生弘星和弘昴的时候,明明生产顺遂,产后竟出血不止!原来是因为这个缘故!”胤禛的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姚佳欣一头黑线,介个……我想应该怪不到皇后头上。古代产妇,产后流红也不是什么稀奇事儿,何况她三十多岁一口气生了俩崽儿。 “皇后!这个毒妇!朕真后悔留着她这条老命!”胤禛恨得额头青筋暴起,原以为皇后损了根源、缠绵病榻,不足为虑,可没想到—— “胡忠良!”胤禛陡然怒斥,“朕命你监视皇后一举一动,你就是这么给朕监视的?!” 老太监胡忠良噗通一声跪倒在地,连忙咚咚咚磕头,“奴才该死!奴才该死!” 姚佳欣忙柔声道:“皇上息怒,那只巫蛊娃娃只怕是皇后自己偷偷做出来的,胡忠良就算监视皇后,也总不能监视到帷帐之内吧?”——虽说太监不是男人,但也不能盯到皇后床上去吧? 胡忠良满头冷汗淋漓,心中不免惊讶,贵妃娘娘竟然为他求情?她虽不是皇后的人,也不曾贵妃不敬,但此事毕竟是他的疏漏!贵妃竟不生气? 姚佳欣又道:“何况臣妾也不大信这巫蛊诅咒,若诅咒真能灵验,臣妾也不会至今都好端端的了。” 胤禛冷哼道:“那是因为有菩萨保佑!”——此刻胤禛很庆幸修筑了观音寺,观音寺后来也给恬儿和弘旭献上了平安符,定时菩萨庇佑平安。 面对这么一位虔诚的佛教信徒,姚佳欣摸了摸鼻子,四爷陛下怎么说就怎么是吧,她又何必坚持给皇后洗脱罪责呢? 这幽禁的三年,只怕皇后每日都在诅咒她不得好死吧?借此机会,送皇后归西,貌似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胤禛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怒火,“这次倒是多亏了年氏胡搅蛮缠,否则皇后还不知要诅咒你到几时!” 姚佳欣:……老娘才不要感谢小年糕呢! 姚佳欣目光又落在那只穿着粉色衣裳的布偶娃娃身上,“这只巫蛊娃娃……是诅咒小公主的?” 苏培盛点头:“回贵妃娘娘,这头上的八字的确是小公主的生辰无疑。这只巫蛊娃娃又是在殿外的海棠树下挖出来的,奴才问过了,那海棠树是七日前移栽的,那段日子小公主吐奶不止,想必便是因此缘故。” 姚佳欣挑眉,这只娃娃的确瞧着十分崭新,应该是近期做的。 胡忠良突然磕头道:“万岁爷容禀,这半年来,皇后娘娘病逝加剧,双手已经连药碗都无法端起,更遑论是裁剪布料、缝制小衣裳了。所以诅咒小公主的这只娃娃断断不可能是处子皇后之手!还请皇上明鉴!” 姚佳欣暗暗点头,是啊,这只代表小公主的娃娃身上的小衣裳针脚也十分细腻,怎么看都不是一个病卧不起之人能做出来的。 胤禛脸色幽沉,“也就是说,皇后身边,还有个助纣为孽之人?!” 胡忠良急忙摇头:“不会的!娘娘身边的宫女都是奴才亲自挑选的,娘娘病重,脾性也愈发不好,对身边宫女也是非打即骂,这些宫女又岂会为皇后办这些掉脑袋的事情?!” 胤禛冷眼瞥了胡忠良一眼,对于这个办事不谨慎的奴才,胤禛不免有些怀疑。——皇后幽禁的日子,这个胡忠良倒是要做皇后的忠心奴才,上下周全皇后不说,连皇后一些背地里恶语诅咒都不再上报!哪怕朕问起,胡忠良也是大事化小,捡着好听的说! 胤禛本就多疑,此刻忍不住有些怀疑,难不成这个狗奴才帮着皇后巫蛊诅咒恬儿?! 胡忠良是打雍王府出来的老太监,一瞬间就感觉到皇上的目光不太对劲,胡忠良不由浑身一个激灵,他不能再为皇后辩白下去了,否则只怕连他也要折进去! 胡忠良急忙道:“至于那个诅咒贵妃娘娘的巫蛊娃娃,奴才瞧着那针脚跟皇后的手艺的确很像。当时皇后娘娘刚刚幽禁,对贵妃娘娘多有怨言,只怕便是那时候偷偷做了这只娃娃,又藏在了床底下。”——镂月开云殿不及从前,床底下这种不好打扫的地方,宫人也就是随便糊弄一下,所以才一直没发现床底下藏了这种东西。 听了这话,胤禛冷哼:“除了这毒妇,还有谁敢诅咒贵妃?!” 胡忠良叹了口气,伏地不言。 姚佳欣算是看明白了,皇后三年前巫蛊诅咒她,数日前年氏又借着移栽花木的机会,嫁祸皇后巫蛊诅咒小公主。 啧啧,这巫蛊之术,做一次就是死罪,何况做了俩。 皇后冤吗?其实也不算太冤枉啦。 “我可怜的小公主……”——且听着哀婉凄切的腔调,不是小年糕还是谁? 只见年氏被宫女菊簪搀扶着,踉踉跄跄扑进殿中,当她看到御前乌木托盘中竟然有两只巫蛊娃娃,整个人都傻了眼了。 “怎么会有两只巫蛊娃娃?”年氏瞪圆了眼睛。 正文 第四零六章、皇后要凉凉 “怎么会有两只巫蛊娃娃?”年氏瞪圆了眼睛,眼中充满了不可置信。 胤禛冷冷道:“皇上不止诅咒了小公主,竟还诅咒朕的贵妃!!” 年氏怔怔抬头看向坐在皇上身旁的贵妃娘娘,难道说,贵妃允她搜查,是因为贵妃也嫁祸了皇后?! 看着小年糕这个怀疑的眼神,姚佳欣黑线了,丫的有木有脑子啊! 姚佳欣淡淡道:“敦嫔不妨细看写了本宫八字巫蛊娃娃,不止十分陈旧,连上头的字迹都有些褪色呢!而且那只娃娃肚子还是鼓起的。这只娃娃跟诅咒小公主那只可截然不同!” 她这个真的是皇后诅咒的!小公主的那只……呵呵哒! 年氏呆呆看着那只陈旧的巫蛊娃娃,“是……贵妃娘娘怀有双胎的时候,皇后诅咒?”——难道不是贵妃嫁祸? 年氏语气里还带着不太相信的口吻,姚佳欣差点没翻白眼!当然了,谁特么嫁祸之后,等三年再揭发啊!!老娘脑子又没进水!真正的嫁祸,是应该在最短时间内揭穿!以免变故! 所以小公主一死,年氏立刻撒泼纠缠,非要大搜六宫!! 年氏擦了擦眼角的泪珠,“嫔妾实在不敢相信!皇后娘娘当真是疯魔了!竟害贵妃,还要害嫔妾的孩子!” 小公主的死,胤禛倒不觉得都应该算在皇后头上,毕竟这孩子是注定养不大的。 但是,皇后为害恬儿,竟在宫中行巫蛊之术,实在是万死难恕! 胤禛深吸一口气,仰头望着九州清晏苏式彩绘的横梁,“都是朕的错。” 姚佳欣蒙圈,“啥?!” 胤禛凝眸看了她一眼,“朕当初就不该将皇后禁足,而是应该——”后头的话胤禛没有说出口,但眼中的杀意已经暴露无遗! 当初若非皇后巫蛊诅咒恬儿,恬儿便不会产后出血不止!就不会伤身,以至于再也不能生育!!恬儿……是那么想要给朕生一个小公主。 想到此胤禛眼底隐隐有些湿润,他强行将泪意逼退回去,带着些许不易察觉的鼻音道:“朕当初不该宽纵皇后。”——悔不当初啊! 年氏急忙柔声款款道:“这怎么能怪皇上?皇上长情,是六宫之福,都怪皇后妒忌心重,不思悔改。” 说着,年氏泪眼婆娑,软跪在了地上,“皇后当初为了嫁祸贵妃娘娘,不惜伤害四公主,如今更是害死了嫔妾的小公主,还请皇上小公主做主啊!”说着,年氏伏在地上,呜呜咽咽,泪湿双颊。 姚佳欣心中呵呵哒:终于还是让年氏成功甩锅了。 这时候,苏培盛的徒弟太监小吴快步进来,磕头禀报:“万岁爷,皇后醒了。” 胤禛眼底幽邃,他沉声道:“也好!到底夫妻一场,朕也该去送送她。” 送皇后下九泉? 姚佳欣倒是很乐意去凑趣一下,连忙起身,然后四爷陛下却对她说:“今日贵妃也辛苦了,且先回碧桐书院歇息,朕了结了之后,就过去。” 胤禛并不是没看出他的恬儿想去镂月开云,只是皇后病得跟个疯子似的,若是临死发疯冲撞恬儿可如何是好?即使不冲撞,染了病气也是不好的。 “臣妾遵旨。”姚佳欣悻悻道。不能亲眼瞧见皇后领饭盒,也是怪遗憾的。 看着那远去的背影,年氏忍不住偷偷瞧了一眼,眼底迸射出快意。此番虽不能除去武氏这个后患,但起码报复了皇后这个白眼狼。可是皇上竟要去见皇后最后一面,万一皇后咬死不承认巫蛊诅咒小公主……年氏心里不禁有些慌乱。 姚佳欣叹了口气,正要回碧桐书院,年氏却突然从地上爬起来,“贵妃娘娘!” “嗯?”姚佳欣挑眉瞅了年氏一眼,“还有什么事吗?” 年氏暗暗扫了一眼周遭,这里是皇上的寝宫,许多话终究不便,“嫔妾有些话想跟您说,可不可以……” “不可以!”姚佳欣干脆利索打算的年氏的话。 一句“不可以”差点没把年氏噎死,年氏愕然看着姚佳欣,“嫔妾——” “你想说什么,本宫没兴趣听。敦嫔好自为之吧!”折腾了一天,姚佳欣也乏了,撂下这句话,便拂袖而去。 撂下年氏一个呆呆站在九州清晏殿中,半晌没回过神儿来。 苏培盛笑呵呵道:“敦嫔娘娘,您请回吧。” 遭到逐客的年氏脸皮微微发胀,却不敢对御前得脸的太监甩脸子,只得忍下这口气,回她的漪兰殿去了。 镂月开云殿中,皇后才刚醒来,整个气色实在是糟糕极了,蜡黄的老脸没有丝毫血色,眼角眉梢皱纹横生,枯槁的容颜宛若一个老妪。 皇后怔怔看在自己的寝殿,忽的才想起了什么。 是了,方才苏培盛从她寝殿中搜出了巫蛊娃娃。 皇后自己都险些忘了,三年前,她恨得几欲吐血,便偷偷做了那个巫蛊娃娃,日夜扎针泄愤。后来回过神来,才觉惶恐,便藏在了床底下最里头的隐蔽之处。 再后来,她病得愈发重了,脑袋也浑浑噩噩的,便忘了这回事了。 也因藏得隐蔽,宫人又不仔细打扫,所以一直没被发现。 如今终于还是被发现了。 可是……为什么有两只巫蛊娃娃?皇后拧着眉头想了半天,都没想起自己何时做过第二只巫蛊娃娃,而且还埋在了海棠树下。 忽的,皇后脸色一变,难道是有人嫁祸她?! 这时候,殿门被推开了,胡忠良躬身进来,“主子娘娘,皇上驾到。” 一听“皇上驾到”,皇后不由地露出喜色,她强撑着孱弱的身躯从凤榻上爬了起来,只穿着一双纤薄的雪缎袜子便踉跄着扑向那个高大的身影。 暮色中,光鲜昏暗,皇后又老眼昏花,但还是一眼就看出,是皇上!皇上真的来了! 皇后眼角带泪,嘴角含喜,踉踉跄跄想要扑拥上去,结果却看到了灯光笼罩下,那张熟悉的脸上充满了愤怒、厌恶以及……毫不掩饰的杀意。 皇后整个人僵住了,生生僵在一丈外,她想要迈动脚步上前,却发现在那冰冷而愤怒目光几乎将她浑身的力气都抽空了。 皇后这才想起,是了,皇上不是来看她的,而是为了那个巫蛊娃娃,为了贵妃,来向她兴师问罪的。 想到这点,皇后失去了所有的力气,只觉得胸腔中有无尽的悲鸣,她噗通一声软跪在地上,方砖墁地冰冷而坚硬,自下而上的冰冷仿佛要将皇后冻结。 正文 第四零七章、宠妾灭妻? 皇后仰头望着眼前这个男人——那是她的丈夫、大清的皇帝陛下。 记得当初,她年幼垂髫,便被先帝赐婚,许配皇四子胤禛微嫡福晋。 那一年,她才十岁。 十岁的她,根本不晓得怎么做一个妻子、一位福晋。 当时的皇上还是个少年皇子,对她的诸多不足,也总是那样包容、谅解。 垂髫结缡,白首到老。 他们本该如此,却为了到了今天这般地步?! 皇后眼中有浑浊的泪水溢出,她像是吃了黄连一般,心口苦得隐隐作痛,“皇上……是为了贵妃,来问罪臣妾这个皇后吗?” 胤禛居高临下,冷冷迫视着地上苍老如斯的皇后,“到底夫妻一场,朕总归是来见你最后一面的!” 皇后愕然瞪圆了双眸,她的声音有些颤抖:“皇上……竟是要让臣妾给贵妃抵命吗?!” 胤禛冷哼:“难道你觉得你不该死吗?!” 皇后一瞬间宛若疯魔般暴吼道:“纵然臣妾有错,皇上岂能因为一介妾侍,要结发妻子的命?!皇上!您怎能这般宠妾灭妻?!” “宠妾灭妻?!”胤禛气不打一处,“朕只恨没早点灭了你!!” 皇后愤怒而悲怆,悲愤到极点的她突然笑了,她哈哈笑着,“臣妾这辈子,儿子没了,丈夫是旁人的!早知如此,当初何必嫁入皇家?还不如绞了头发去做姑子来得省心些!” 胤禛怒道:“事到如今,你竟还不知悔改!!” 皇后无惧般仰头看着自己的丈夫,“臣妾是有错,但也不过就是谋害过嫔妃而已!臣妾是皇上的妻子,而嫔妃只是皇上的妾侍!嫡妻杀妾,本就算不得重罪!何况贵妃还活得好好的!!” “你——”听到皇后这番无耻之言,胤禛气得脸色漆黑。 皇后呵呵冷笑:“可皇上却要为了一介狐媚妾妃,要置臣妾这个皇后于死地!如此宠妾灭妻,先帝九泉之下,不知作何感想?” “住口!!”胤禛突然暴怒呵斥,“你居然还敢在朕面前提先帝!!先帝是看中乌拉那拉家的教养,觉得乌拉那拉家的女儿必定贤惠温厚,才将你指给朕做嫡福晋!没想到,是先帝看走了眼!给朕指了你这样一个毒妇!先帝九泉之下,才要后悔让你这样毒妇进了皇家的门!” “毒妇?”听到这样刺心的字眼儿,皇后身躯一颤,“臣妾又没要的贵妃的命,怎能算是‘毒妇’?!” 胤禛怒道:“贵妃是还活着,那是因为有菩萨庇佑!但是朕的二阿哥是怎么死的,还要朕跟你细说吗?!” 提到“二阿哥”,皇后心中咯噔一下,脸色瞬间白了。 “你害死了朕的二阿哥,更三番五次害贵妃与朕的孩儿!”胤禛恨得咬牙切齿,“朕念夫妻情分,三番五次轻纵了你,只换来你变本加厉!若非贵妃福泽深厚,弘旭、弘星、弘昴只怕都不能平安降生了!” “你数次谋害朕的子嗣,你难道不该死?!”胤禛冷冷道。 皇后却突然“呵”地冷笑了,“二阿哥夭折的时候,那皇上为何不杀了臣妾?却要等到今日才问罪?!说白了,皇上如今要置臣妾于死地,还不是为了贵妃!” 胤禛眸子冷若寒潭,“你若非要这么说,那就算是如此吧!”——今生若无恬儿,朕兴许还会跟上辈子那样继续容忍皇后,直到忍无可忍之时。上辈子,皇后与钮祜禄氏害死了福慧,朕又渐渐年老,恐皇后以太后身份搅得后宫不宁、前朝不安,所以才在皇后的补药了动了手脚,让皇后死在了朕前头。 皇后满脸都是苦涩的笑,她抚着自己心口,“这么说,皇上是承认宠妾灭妻了?” “朕宠爱贵妃,是因为贤德仁厚,值得朕宠爱!朕灭你,是因为你心狠歹毒,不配居中宫之位!纵然没有贵妃,朕也难容你活命!”——只不过若没有恬儿,朕顶多让皇后死在朕前头即可。 皇后眼圈一瞬间红了,泪水自枯槁的脸颊滑落,“皇上嫌弃臣妾不贤惠,但臣妾又何尝不想做个贤后?讨您欢心?可臣妾的弘晖没了,臣妾就只有这一个儿子!” 胤禛怒不可遏:“弘晖也是朕的儿子!他不幸夭折,朕也伤心难过!但你不能因为失子之痛,便去害朕的其他子嗣!” 皇后苍白干枯的嘴唇颤抖了两下,“可臣妾受不了!臣妾明明是最尊贵的皇后,却徒有位份,旁人却一个接着一个生养,儿女承欢膝下!凭什么?凭什么只有臣妾孤零零一个人?!” “这就是你害朕子嗣的理由?!”胤禛气得都要爆炸了,“那朕又有什么亏待你的地方?让你这般三番五次要害朕的孩儿?!” 皇后含泪仰望着胤禛,“臣妾也是个女人,也是个母亲,也想要属于自己的孩子啊!” 胤禛冷哼:“朕也是个父亲!朕要让所有孩儿全都平平安安长大!谁要害朕子嗣,便是朕的仇人!!!” “仇人?”皇后心口酸涩苦楚,“原来在皇上眼里,臣妾是您的仇人……” “你害死了弘昐,又数次要害贵妃的孩子!难道还不算朕的仇人?!”胤禛恨得咬牙切齿,“朕只恨自己太念夫妻情分,容你活到今日!朕若早点将你赐死,贵妃也不会无法再有生育了。” 一想到这点,胤禛悔恨得心口阵痛。 皇后再一次冷笑了:“原来皇上实在心疼贵妃不能再给您生儿育女!臣妾生了弘晖之后,也伤了身子,不能再有生育,您可有一丝一毫心疼过臣妾?!” 胤禛咬牙切齿:“朕若不是怜悯你的苦处,你害死弘昐之后,朕就该要了你的命了!” 皇后整个人都怔住了,难道说,曾经……皇上对她是有情分的吗? 胤禛又冷冷道:“只可惜,你生了一幅蛇蝎心肠!害了弘昐还不够!弘晖夭折后,你居然还要对弘昀下手!若非朕发现及时!弘昀便不能活到今日了!”——本来弘昀是有望把身子养好的,可惜被皇后这个毒妇给毁了! 皇后咬了咬苍白粗糙的嘴唇,她想到死在自己怀中的弘晖,忍不住喃喃道:“凭什么只有我的孩子没了,旁人的孩子却好好的?” 正文 第四零八章、临死拉垫背 “凭什么只有我的孩子没了,旁人的孩子却好好的?”皇后的声音低弱幽幽,仿佛是鬼魅,夹杂着无限的妒与恨。 “什么‘旁人的孩子’?那是朕的至亲骨肉!!”胤禛暴怒如雷,“纵然李氏有错!朕的孩儿有何错之有?!”——纵然李氏当年气得皇后难产,皇后事后要杀李氏便罢了!凭什么要伤害朕的孩儿?! 皇后一时喉咙哽咽,半晌后,她含泪凝望着胤禛:“臣妾妒忌,是因为臣妾真心爱慕皇上,所以才无法忍受皇上宠爱别的女人。” 胤禛眉头紧皱,“你的话,朕叫人朕作呕!你若真爱慕朕,又怎么忍心叫朕一而再再而三承受丧子之痛?!” 皇后泪眼模糊了视线,“爱慕是会叫人疯魔的……爱慕自己丈夫的女子,若得不到丈夫的呵护,都会变成臣妾这种妒妇、毒妇!” 皇后突然“呵呵”笑了,笑着带着讥讽:“皇上方才说贵妃贤惠?呵呵,在臣妾看来——只有不爱,才能真正贤惠!” 听到这话,胤禛脸色嗖地变了。 看着皇上陡然发白的脸色,皇后无声无息地笑了,她陡然扬声质问:“皇上!您当真以为贵妃是真心喜欢您的吗?!” 胤禛脸色一瞬间阴沉,他冷冷道:“都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朕看未必!你临死了,竟还要离间朕与贵妃!死不悔改!” 皇后擦了擦满脸的泪痕,幽幽道:“皇上不信便罢了,臣妾不过是临死之前,不吐不快而已。” 胤禛攥起袖子底下的拳头,“你是皇后,朕会给你最后的哀荣。所以,别脏了朕的手。” 撂下这句话,胤禛拂袖而去。 皇后心中只觉悲哀万分,皇上……这是要让她自裁啊! 耳边回荡着那无情而冰冷的话,看着那大步而去的背影,皇后心中再度泛起了不甘,她踉跄着爬了起来,对着那个毫不留恋的背影突然大吼道:“若臣妾不肯就死呢?那皇上是否要叫人勒死臣妾?!” 胤禛的脚步一下子止住了,他没有回头去看皇后一眼,而是冷冷道:“朕不会亲手杀你!你若不肯以死谢罪,那朕就将要你巫蛊之罪公告天下,明发圣旨——废、黜、中、宫!”——说到最后,胤禛一字一顿,满是冰冷决绝。 听到“废黜中宫”四字,才刚站起来的皇后再度浑身一软,又一次噗通倒在了冰冷的地面上,浑浊的眼中满是绝望。 胤禛这才回过身来,冷眼瞥了一眼倒在地上的皇后:“你大可放心,朕即使废了你,也不会将你赐死!朕会继续将你幽禁于此,直到你死为止!但是,废后的母族将会如何,你比朕更清楚!” 皇后愕然失色,心口一阵剧痛,只有皇后的父兄才是世袭罔替的承恩公!若她不再是皇后,那乌拉那拉家也不再是承恩公世家!她的亲弟弟五格,将会被她连累,革除爵位,贬为庶人!乌拉那拉家的世代子弟也会成为罪孽之后!世代永无翻身机会!! 皇后眼中的泪水滚落下来,“皇上,若论狠毒,臣妾哪里及得过您十之一二?!”——女人这辈子,最要紧的无非就是丈夫、孩子和母族父兄,她的丈夫不爱她、儿子夭折,唯一眷念无非就是母族亲眷了! 然而皇上却给了她这个选择!若她自行了断,那她母族便仍然是荣耀的后族!她若苟延残喘,那母族将不复一切荣光!——九泉之下的阿玛,只怕也会将她这个女儿视作耻辱吧?! “臣妾……明白了。”皇后用颤抖的声音说出了这几个字。 “但是——另一个巫蛊娃娃并非臣妾所为!”皇后又突然喊叫道,“臣妾只诅咒了贵妃,另一只巫蛊娃娃是嫁祸!” 胤禛眉头皱得老深,“事到如今,你还要推诿罪责吗?” 皇后苦笑,皇上对她的怀疑,竟深到如此地步,连这样的实话都不肯信了!皇后擦了擦脸上的泪水,“巫蛊之术,无论一次还是两次,都是死罪。臣妾没有必要撒谎!” 胤禛心底一沉,放在才九州清晏,那两只巫蛊娃娃的确有些不同之处。以皇后如今的孱弱身子,的确是无法亲手制作巫蛊娃娃了,他原以为是皇后身边的宫女替她做的…… “搜宫的时候,臣妾并未看清埋在花木下的巫蛊娃娃上头写了谁生辰八字,但想必十有八九就是敦嫔刚刚夭折的小公主的。”皇后徐徐到来,她嘴角噙着冷笑,“要搜宫的是敦嫔,也同样那么巧合就搜出了敦嫔想要的东西。皇上难道一丁点都不怀疑吗?” 胤禛脸色嗖地黑沉了几分,“据朕所知,你最恨的是贵妃,其次便是敦嫔吧?!”——所以皇后说这些话,未必不是推诿嫁祸。 皇后抬眼望了自己的丈夫一眼,“臣妾方才所言,句句属实!若有半句虚妄,便叫——”皇后咬了咬牙齿,“便叫臣妾母族举族不得善终!!” 听到这个的赌咒发誓,胤禛心头不免松动了三分,若皇后对谁还有情分,那便是母族了。 “此事朕会彻查!”撂下这句话,胤禛拂袖而去。 看着那殿门再度合上,皇后疲惫的大口喘息。她是将死之人,自然要竭尽全力多拉几个垫背的!至于皇上是否会怀疑贵妃的真心,皇后没有把握,但敦嫔——皇后不禁咬牙切齿,这个贱人,居然敢嫁祸到本宫头上!她一定要让年氏这个白眼狼付出代价! 这时候,胡忠良快步跑了进来,连忙将倒在地上皇后给搀扶了起来,“娘娘,地上凉,您小心凤体!” 皇后“呵”地冷笑了,“你方才也都听见了,皇上要本宫死!这破身子还有什么好小心的!早点死了,才能不连累母族!” 胡忠良一时语塞,良久才道:“奴才没什么本事,如今唯一能为娘娘的做的便是查明真相,起码不叫您含冤。” 皇后深深胡忠良一眼,挤出个苦涩的笑容,“本宫落魄至斯,你还肯跟在本宫身边,尽心效忠。有你这样忠心的太监,本宫纵然将死,也觉得太凄凉。” 胡忠良深深低下了头,“娘娘别这么说,其实奴才……”胡忠良到底不敢将实话说出口。 皇后却已经疲惫到了极点,“打今儿起,一切汤药都不必送进来了。”——断了那续命的汤药,她又一心赴死,想必很快就能如愿以偿了。 “奴才……明白了。”胡忠良艰难地说出了这几个字。 正文 第四零九章、胤禛的怀疑 胤禛回到九州清晏,夜色已经深了。 “万岁爷……”感觉到皇上情绪不太对劲的苏培盛小心翼翼开口,“您不是说看望了皇后娘娘之后,便要去碧桐书院吗?这会子虽晚了,但碧桐书院的灯火还没熄呢。” 胤禛揉了揉沉痛的眉心,“朕……今晚不过去了。” “嗻!奴才这就差人去转告贵妃娘娘。”苏培盛连忙要退下。 胤禛却忽然抬手道:“等等!”——朕答应恬儿要去,恬儿这会子肯定在等着朕呢,朕若是不去……恬儿怕是要伤心。 “要不,朕还是去吧。”胤禛叹着气道。恬儿怎么可能不不是真心喜欢朕?很明显皇后就是临死反咬嘛!朕岂能信了皇后的话,去怀疑恬儿的真心? “那奴才这就去准备龙舆!”苏培盛连忙又道。 “慢着——”胤禛再一次叫停,他抬起手,顿了顿,“朕再考虑一下要不要去。” 苏培盛满头黑线,万岁爷您这是闹那样儿?!扭扭捏捏像个小媳妇似的! 在胤禛拧眉考虑的这片刻,苏培盛又小心翼翼上前禀报:“万岁爷,碧桐书院的灯火……已经熄了。” 胤禛的龙脸立刻拉的老长,浑身散发着酸楚的怒气:“贵妃居然不等朕?!” 苏培盛讪讪,“这会子可都二更天了……”——贵妃娘娘向来睡得早,这么晚才熄灯都是少见之事! 胤禛气坏了,朕明明都说了要去,恬儿居然不等朕!!! 可恶!朕方才就不应该犹豫考虑!应该直接去碧桐书院,亲口问问恬儿是否是真心爱慕朕才对! 不对!这种问题,任谁都会捡着好听的说!就算恬儿含情脉脉说无比爱慕朕,难道就一定是实话? 恬儿虽然不擅长撒谎,但是女人都会撒谎吧? 朕又如何辨别真假? 一瞬间,胤禛龙脸那叫一个纠结! 问问简单,那问出来的结果是是真是假,又如何分辨呢? 朕又不会读心术。 胤禛幽幽叹了口气,“苏培盛。” “奴才在!”苏培盛麻溜躬身应声。 “你说,如何能叫一个人说实话呢?”胤禛脸色森森问道。 苏培盛先是愣了愣,瞧着万岁爷的脸色和语气都透着可怖,便以为这是要逼问什么,他笑呵呵道:“这个……不是有慎刑司么,再不成您还有粘杆处呢!十八般酷刑下去,几个不招供?” 听到这种大逆不道的“馊主意”,胤禛一瞬间龙脸漆黑,黑得像是积蓄了雷阵雨的那片黑云!一瞬间,胤禛雷霆暴怒:“放肆!朕看你才该去试试十八般酷刑!!” 苏培盛双腿一软,直接趴在地上了,这一刻,苏培盛肠子都悔青了!他一个做奴才的,抖什么激灵啊!万岁爷还需要奴才给出主意! “奴才该死!”苏培盛二话不说,连忙咚咚磕头,声磕得脑门子都红了,伴君如伴虎啊! 听着这咚咚磕得响亮,胤禛这才稍微消了点儿气,“别在这儿碍眼,给朕滚出去跪着!” “嗻!”苏培盛脸若苦瓜,只恨不得给自己一个大嘴巴子!叫你多嘴!这下子好了,又得罚跪了! 御前的得脸太监苏公公弓着身子退出了殿外,眼下虽是暖春时节,但夜里风露重,跪上一个晚上,那滋味可不好受啊! 张起麟大总管看到苏培盛倒霉,那叫一个乐不可支,正想着要不要趁机上点眼药,但一看万岁爷那脸色,跟要杀人似的。求生欲极强的张大总管立刻缩了脖子,小心翼翼道:“万岁爷,天色不早了,您是传敬事房呢?还是这就歇下?” “你也给朕滚出去!”胤禛冷冷道。 “嗻……”张大总管缩成一团儿,滴溜溜退了出去。 碧桐书院这边,姚佳欣回来之后,陪着仨崽用了晚膳,便一直等着四爷陛下。结果夜色都深了,四爷陛下还是没来。 姚佳欣很是不爽,但问过敬事房之后,得知四爷陛下没翻别的牌子,便不计较了。 估摸着是突然有什么事情要忙吧。 虽然有点奇怪,四爷陛下若是抽不开身,应该会叫人来通知一声的…… 但姚佳欣实在困得要死,便懒得纠结四爷陛下到底怎么了。 倒头便睡,一觉睡到日上三竿。 “娘娘,裕妃、懋妃、齐妃还有敦嫔都来请安了。”浓云一边服侍她洗脸,一边连忙禀报。 姚佳欣懵逼了,“今儿不是请安的日子啊!” 浓云眨了眨眼,一切尽在不言中。 睡得有些迷糊的姚佳欣这才清醒过来,是了,昨儿大搜了万方安和、曲院风荷和皇后的镂月开云,恁大阵仗,嫔妃肯定都是来探问究竟的。 在皇后处搜出巫蛊之物,姚佳欣已经严令身边人不许说出去——毕竟巫蛊是大事,四爷陛下尚未作出处置,谁敢乱嚷嚷出去? 如此三缄其口,就更惹六宫狐疑了。 而姚佳欣这里,无疑是查问口风的最好之处。 姚佳欣揉了揉眉心,想也知道,懋妃和齐妃肯定要气坏了,忽的,姚佳欣眼珠子一转,问道:“敦嫔也来了。” 姚佳欣眯着眼睛笑了,“那就不急着去前殿了。”——让这群女人在殿中多唠唠嗑吧!若是能打起来那就更妙了! 浓云立刻就猜到娘娘的意思,差点被憋住笑,“娘娘您是在太……太英明了!” 姚佳欣白了浓云一眼,丫的是想说老娘太坏了吧? 碧桐书院的前殿中,宫女将上好的凤翥香投入那尊硕大的鎏金瑞兽薰炉中,顿时整个殿中馨香袅袅,清润幽然。 裕妃坐在众妃之首的位置上,笑着说:“贵妃娘娘宫里的香就是不一样,闻着也是别样贵气高华。”——镂月开云殿已经被御前侍卫团团围住,裕妃有感皇后怕是做不了太久皇后了,贵妃看样子要往上挪一挪了。 齐妃鼻子半歪,冷哼道:“裕妃妹妹真是心宽,昨儿闹出那么大的事儿,妹妹竟然还能平心静气品味贵妃娘娘宫里香料!” 齐妃咬牙切齿,愤怒的目光扫向坐在三妃之次椅子上那娇弱楚楚的敦嫔,冷哼道:“本宫可是都快气死了!” 正文 第四一零章、皇家丑事 “本宫可是都快气死了!”齐妃此刻只恨不得撕碎了年氏那张故作可怜的脸蛋!居然敢欺负到本宫头上来了!这个年氏,眼里还有尊卑吗?! 年氏俏白的小脸顿时有些不好看。 没等年氏说什么,懋妃也气呼呼叫嚷道:“可不是么!这是有人把本宫和齐妃都当成恶人了!整个宫苑里里外外被搜了个底朝天,这会子还乱糟糟的呢!” 裕妃笑着说:“两位姐姐消消气吧,搜查了一番,最起码也证明两位姐姐与小公主死无关。” 齐妃冷哼:“当然与本宫无关!谁会害一个先天不足、注定夭折的孩子?疯子才会做这种事情!” 懋妃今日难得与齐妃同仇敌忾,她也跟着冷哼道:“可不是么!本宫看的确是有人疯魔了!以为全天下的人都要害她呢!” 听着齐妃与懋妃的话一句比一句不客气,年氏的脸蛋渐渐涨红,“嫔妾没有疯魔!疯魔是皇后!皇后行巫蛊之术,诅咒嫔妾的小公主!” 听到这番话,在场的众嫔妃们全都惊呆了。 “什么?”裕妃有些不敢置信,“皇后巫蛊诅咒小公主?敦嫔,这些话可不能乱说!” 年氏板着娇嫩的小脸蛋,咬牙切齿道:“嫔妾所言句句属实!那巫蛊娃娃已经被御前的苏公公给搜出来了!证据确凿,皇后是无论也抵赖不得的!” 听到年氏这一番义正辞严的话,所有人都沉默了。 裕妃虽然也猜到皇后犯了事儿,但没想到皇后竟犯下这种会牵累九族满门的大罪!还真是疯魔了啊! 但是——裕妃皱眉,这是涉及内宫阴晦和皇家颜面的事情,就算罪证确凿,敦嫔岂能这般宣之于口? 裕妃淡淡道:“此事是真是假,还得问过贵妃娘娘才知晓,总不能只听敦嫔的一面之词。” 听到裕妃这话,年氏脸色紫涨:“这种事情,嫔妾岂敢撒谎污蔑中宫?!” 裕妃淡淡扫了齐妃和懋妃一眼,“两位姐姐觉得呢。” 齐妃和懋妃虽不聪明,但也没蠢到家,齐妃咳嗽了两声:“裕妃妹妹说得有理,待会儿还是问问贵妃娘娘再说吧。” 懋妃也道:“本宫只信贵妃娘娘的话。” “你们——”年氏不由气结,气得双手都有些哆嗦了。 齐妃突然勃然大怒,“什么‘你们’、‘我们’的?!在座的可都比你位份高,敦嫔竟连‘娘娘’都不称呼,眼里还有尊卑吗?!” “我——”年氏喉咙一噎,心中虽气恼至极,却找不出辩驳的话! 懋妃立刻冷哼:“什么‘我’呀‘我’的!面对尊位,敦嫔连‘嫔妾’都不自称,眼里还有我们这几个妃子吗?!” 裕妃摇曳着手中的扇子,如看好戏般看着在场几人——今日质嫔和几个贵人都未前来,明显是不想掺和进来,来的只有她和齐妃懋妃这三妃,以及敦嫔这个当事人。 裕妃含笑道:“敦嫔也是一时急切,才疏忽了。让她给两位姐姐陪个罪便是了。” 听了这个建议,齐妃和懋妃都冷冷迫视着敦嫔。 年氏一时只觉得脸上羞愤,明知齐妃和懋妃是故意刁难,裕妃也不存好心,但毕竟是她口误失礼在先,若执意不肯赔罪,待会儿贵妃出来,也肯定会命令她赔罪,介时只会更加难堪。 想到这些,年氏只得站起身来,朝着懋妃和齐妃屈了屈膝盖,“嫔妾失了小公主,心情不好,一时言语无状,还请两位娘娘宽宥则个。” 懋妃哼道:“宽宥?本宫若是不宽宥,你又要怎样?!” 齐妃一脸讥诮:“你失了小公主可怜,便拿我们这几个妃子撒气!如此以下犯上,竟然只是屈膝赔罪而已,也好意思让本宫宽宥你?!简直不知所谓!” 听到这等叱骂,年氏眼前一黑,险些气晕过去。 好在这时候,传来一声太监的高呼:“贵妃娘娘驾到——” 姚佳欣步履姗姗,走进正殿中,在座的三妃一嫔俱已站起身来,做万福礼、深深屈膝,“请贵妃娘娘安。” 姚佳欣不疾不徐走到宝座前,利落转身,扫了一眼底下四人,这才缓缓坐定,“都平身吧。” 姚佳欣接过宫女奉上的珐琅茶盏,抿了一口茶水,淡淡道:“今儿又不是逢五逢十的日子,你们怎么都来了?” 裕妃笑着说:“还不是因为昨儿闹了那么大的动静,臣妾们都是特意来请示贵妃娘娘的。” 方才在殿外,姚佳欣就听见那争辩声了,她若是再晚点来,只怕齐妃和懋妃都要撸袖子对小年糕动手了。而她一进来,立刻就装得云淡风轻,一幅什么龃龉都没发生过的样子,尤其齐妃和懋妃都面带温和的笑容,倒是年氏涵养不过关,脸皮还有些紫涨难看呢。 姚佳欣微微一笑:“昨儿的事儿,皇上还在彻查中,你们切勿非议。等事情查明了,本宫自会告诉你们。” 这话在三妃的意料之中,却在年氏的意料之外。 年氏不由急了,她两步上前,“贵妃娘娘!昨日在九洲清宴,您可都是亲眼瞧见的了!” 姚佳欣一脸清淡地道:“眼见未必属实!皇上都还没定罪,你急什么?” 姚佳欣的语气愈是淡定,年氏就愈发焦急,“怎么就不属实了?!那可是御前的人搜出来的东西!嫔妾与贵妃都看得分明!皇后分明也诅咒了贵妃您啊!” 听到这话,裕妃心里咯噔一下,皇后诅咒了贵妃?不是只诅咒小公主吗? 齐妃与懋妃也俱是难掩震惊之色,心里有些摸不准,却也不敢胡乱询问。 姚佳欣的脸色已经有些沉,这个年氏,嘴上没个把门的,也不看看这是什么程度的丑事,居然这般宣之于口! “年氏!!”姚佳欣陡然怒斥,“在皇上没有查明之前,你最好管住你的嘴巴!!” 面对贵妃的呵斥,年氏俏脸僵硬,她惊愕地看着贵妃,脑子一片混乱——贵妃这到底是什么意思?先前出手保武氏便罢了,竟然竟要偏帮皇后?! 姚佳欣又扫了一眼在场的三妃,声色颇为严厉地道:“此番兹事体大,你们也都管住自己的嘴,皇上一日没发话,你们也都不许非议中宫半句!否则皇上怪罪下来,谁都担当不起!” 裕妃、懋妃、齐妃赶忙屈膝一礼:“臣妾谨遵贵妃娘娘教诲!” 正文 第四一一章、质嫔发病 敲打了众人之后,姚佳欣恢复了和颜悦色,“对了,本宫方才听见你们仿佛起了冲突。” 齐妃与懋妃都露出了不忿之色,齐妃道:“敦嫔以下犯上,不把臣妾这个妃位放在眼里,所以臣妾有些生气!” 听到这种混淆是非的话,年氏气恼地道:“贵妃娘娘,嫔妾方才只是一时口误,未用尊称而已!” 懋妃哼道:“方才只是口误,那无凭无据便吵扰皇上,非要搜查本宫与齐妃宫苑,又是何道理?!” 年氏喉咙宛如被噎住了一般。 姚佳欣微微一笑,“这个你们就有所不知了,昨日敦嫔哭求皇上搜查,可是皇上的面儿说过,只要查出你们二人是清白的,敦嫔便会亲自登门、三跪九叩赔罪!” 听了这话,年氏只觉得羞愤耻辱,贵妃不肯说出皇后巫蛊实情,却把这种话堂而皇之告诉齐妃懋妃知晓—— 齐妃、懋妃二人先是一愣,旋即便都笑了。 齐妃掩了掩唇角,“敦嫔若真的向本宫三跪九叩赔罪,那本宫自然会宽宥她的。” 懋妃也笑着说:“那本宫便在万方安和等着敦嫔前来赔罪了。” 年氏几乎咬碎了银牙,难道她真的要去给齐妃懋妃这两个老妇磕头赔罪?! 姚佳欣面露微笑,有些话不能乱说滴! “好了,事情既然已经说开了,今儿便散了吧。”姚佳欣微笑着说,又忙补充了一句:“裕妃留下。” 未免宫中流言四溢,还是好生叮嘱一下裕妃吧。 齐妃、懋妃、敦嫔都退下之后,裕妃低声道:“不知皇上圣意如何?” 姚佳欣耸了耸肩膀,四爷陛下昨儿去过一趟镂月开云殿,然后貌似回了九州清晏,还不曾来跟她透底儿呢。她哪里晓得四爷陛下具体如何处置皇后?而且……昨儿明明说了,了结了皇后的事儿,便来找她,可至今都没来。 这里头莫不是出了什么变故?皇后的罪责应该是推卸不得的,顶多推卸到巫蛊小公主的罪责…… 姚佳欣揉了揉眉心,“皇上雷霆震怒,眼下宫中一定要安稳,不能闹出不像样的事情。这还得你多费心。” 裕妃连忙欠了欠身:“臣妾明白。” 姚佳欣深深看了裕妃一眼,“你是聪明人,出了事儿,你也想必明白个七八分了。只不过皇后毕竟是中宫,只要皇上没有定罪,谁都不能议论半句。” 裕妃微微一笑,“这道理,臣妾懂得,只是敦嫔……似乎不大懂。” 姚佳欣淡淡道:“本宫方才已经训诫过敦嫔了,敦嫔若还是不懂,犯了口舌之过,那就怪不到本宫头上了。”——而且诅咒小公主的那只巫蛊娃娃,她还得好好查查才是,那娇嫩的粉色妆缎,分明是敦嫔喜爱的颜色,这样娇嫩的料子,应该不可能送去镂月开云才对。 姚佳欣眯了眯眼,这回应该能把年氏这块儿膈应人的年糕一块了结…… 四爷陛下既然去看过皇后了,以皇后的性子,肯定不可能承受不白之冤,肯定要辩白。至于四爷陛下能信几分,并不要紧,只要四爷陛下因此怀疑了年氏,就足够了。 正与裕妃叮嘱着,太监唐印慌慌张张跑了进来,“娘娘,质嫔出事了!” 姚佳欣当时就懵逼了,“质嫔能出什么事儿?”——今儿嫔位以上的嫔妃,唯独质嫔没来,难道是因为身子不舒服? 唐印连忙道:“方才质嫔用过早膳之后,便突然瘙痒红肿,像是得了桃花廯!” 桃花廯? 其实就是桃花花粉导致的过敏症,眼下也的确是桃花盛开的时节。 但是——据她所知汪氏应该没这个病症吧?记得武氏禁足之前,每年阳春三月,都会带着自己宫里年轻的小嫔妃去武陵春色赏桃花。 裕妃脸色一变,“该不会是得了麻疹吧?!这病症可是极易传染的!” 姚佳欣的脸色也沉重了起来,她急忙吩咐道:“立刻把七阿哥挪出观澜堂,叫太医好生给质嫔诊治!”——眼下可断不能让七阿哥传染了麻疹!麻疹虽然一般不会致死,但小孩子娇弱,也冒不起这个风险。 “另外,观澜堂暂且封闭!除了太医谁都不许进出!”姚佳欣又连忙命令道。 “嗻!” 裕妃急忙道:“臣妾也就是胡乱猜测,未必是麻疹。” 姚佳欣沉声道:“不管是不是,都得小心提防!” 裕妃颔首:“这种急病,仔细些是应该的,何况七阿哥尚且年幼,可禁不起一场重病。” 说着,裕妃身旁的首领太监王元勋忽然的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质嫔娘娘……仿佛在潜邸的时候,便发过一次廯症,起了一身的红疹子,瘙痒不止,不过那是在秋日里。” 裕妃恍惚点了点头,“好像是有这么回事,像桃花廯,但那个时令可没用桃花。汪氏到底因何生了一身廯,最后也不得而知。当初还是武贵人给她寻了好药,这才没落下疤痕。” 姚佳欣暗忖,这么说汪氏应该是有过敏症了?只不过这过敏源不是桃花,而是别的什么东西。 天底下的过敏症五花八门,光猜是猜不出个所以然的。 “但愿只是廯症。”——过敏症起码不会传染。 不过姚佳欣仍然不敢小觑了质嫔这突发之病,麻疹也好、过敏也罢,在这个时候突然爆出病症,她隐隐嗅出了一丝不正常的味道。 质嫔若真是染了恶疾,七阿哥就必须离开生母身边,若是恶疾不愈…… 姚佳欣眯了眯眼,难道是有人想趁乱夺子? 姚佳欣连忙对裕妃道:“七阿哥就暂且挪去你那儿,等质嫔病好了再挪回去不迟。”——这个宫里,若说谁一定不会抢质嫔的儿子,也就只有裕妃了!人家有儿子呢! 裕妃也很快察觉了不对劲,“贵妃娘娘,您难道是怀疑质嫔的病……是有人蓄意加害?” 姚佳欣深吸一口气:“质嫔虽居嫔位,但不得皇上喜爱,七阿哥又年幼不谙世事,有人想要杀母夺子,也不稀奇。” 裕妃沉思了片刻,“眼下有资格抚养皇子的嫔妃不多,可没用子嗣的主位可就只有懋妃——和敦嫔了。” 裕妃显然是更怀疑年氏。 懋妃先前做出过夺子之举,也因此汪氏去给太后哭诉,结果争来了一个嫔位。怎么看都是懋妃更可疑。但是——懋妃那蠢货,明明还在气头上,气得恨不得掐死敦嫔呢,有那么细心敏捷,转眼就害了质嫔? 又是年氏干的? 姚佳欣总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 正文 第四一二章、过敏症(三更) 裕妃已经离了碧桐书院,回去拾掇映水兰香,预备着暂时接收一下七阿哥。 而年氏也是回到漪兰殿,正想着找质嫔商量一下对策,却忽然听说质嫔得了急病,至于什么急病,倒是未曾探问出。只不过贵妃已经下令将七阿哥挪去裕妃处,还不许太医以外的人出入观澜堂。 年氏顿时觉得不安,“质嫔到底得了什么病?” 宫女菊簪压低声音道:“瞧着不像是什么好病。” 年氏更觉惊吓,“前几日还好端端的,怎么转眼就染了恶疾了?!”说着,年氏急忙道:“对了,前几日质嫔还在本宫这里用过晚膳呢!赶紧把她碰过碗碟都给本宫扔了!” 前几日质嫔来到漪兰殿,正是商议巫蛊之事,因密谈许久,年氏就留了质嫔用饭。那日之后,质嫔似乎就不曾露面过。 在年氏的惶惶不安中,太医赶来碧桐书院禀报最新消息。 “请贵妃娘娘安心,质嫔小主并非是麻疹,只是突发廯症。”太医院的圣手秦太医如是说。 看着这位胡子一大把的老太医,姚佳欣松了口气,“可是据本宫所知,汪氏并不避桃花,应该不是桃花廯儿吧?”——其实桃花廯儿是所有花粉过敏症的总称,因春日里花开最多,所以此病向来只在春天发作。 秦太医点头:“的确不是桃花廯儿,至于因何致廯,尚需查过质嫔小主的饮食才能晓得。” 姚佳欣点头,若不是花粉过敏症,只怕十有八九就是质嫔吃进去过敏源了。 想到此,姚佳欣一个激灵!既然质嫔在潜邸时候曾经眼中过敏过一次!那么质嫔应该会非常小心地避开这过敏源才对!质嫔是个十分小心谨慎的人,这么多年过去了,姚佳欣都不晓得质嫔有过敏症,可见是质嫔一直捂得死死的,生恐为人所害。 这一次质嫔中招,不知是何人动了手脚。 “既然只是廯症,那观澜堂便不必严密封锁了,只是七阿哥……还是暂且放在裕妃处吧。”——一则小孩子哭闹起来,质嫔也无法安心养病,二则她也得防备着有人对七阿哥伸手。裕妃是个小心谨慎之人,七阿哥暂时交给她,反而比留在观澜堂更安全。 “对了,质嫔没事儿吧?”姚佳欣忙问。 秦太医满是沟壑的老脸异常沉重,“回禀贵妃娘娘,质嫔小主不止是起了红疹子,而且喘息急促、四肢麻木、言语不得,方才已经昏厥过去了。微臣虽然紧急施针喂药,但质嫔娘娘的身子怕是不容乐观。” 姚佳欣脸色一变,“不容乐观?!这廯症儿有这么严重?!”——话说出口,姚佳欣不禁想起了后世的那些过敏症,严重过敏,的确会导致休克,乃至…… 姚佳欣眉头紧拧,看样子是有人趁乱想要置质嫔于死地啊! 就是不晓得,到底是谁所为。 “准备肩舆,本宫要去瞧瞧。”姚佳欣吩咐道。 浓云急了:“娘娘,您不能去啊!” 姚佳欣摆手道:“既然不是麻疹,去瞧瞧又何妨?”——丫的过敏又不会传染! 浓云连忙道:“就算是廯症儿,也是会过人病气呢,娘娘您身子本就弱。” “好了,别啰嗦了!赶紧准备肩舆去!”早点去观澜堂瞧瞧,兴许能看出什么猫腻来呢。 见娘娘如此执拗,浓云无奈地叹了口气,只得连忙取了厚实的斗篷给娘娘裹上。 也是不巧,姚佳欣前脚离开碧桐书院,四爷陛下后脚就来了。 胤禛昨夜没怎么睡觉,眼下透着乌青,加上心情不太好,所以浑身都散发着低气压,令人望而生畏。来到碧桐书院,胤禛才得知,他的恬儿一刻钟前刚刚去看望质嫔了! 质嫔的事儿,胤禛也听说了,一听只是廯症儿,胤禛便没放在心上。最坏的结果,也不过是给弘旬另择养母罢了。 胤禛想,总这么一个人乱怀疑也没用,不如过来瞧瞧。 结果竟扑了个空! 胤禛非常不悦! 质嫔犯的虽不是麻疹这种恶疾,但万一过了病气可如何是好?恬儿竟这般贤惠,贤惠到不顾自己的身子了吗?! 胤禛气恼之后,脑子里不由地又回想起皇后的话:只有不爱,才能真正贤惠! 恬儿无疑是真正贤惠的女子。 所以——恬儿并非真心喜欢朕? 胤禛急忙把摇了摇头,不,朕不能听信皇后的离间之词!恬儿怎就不能又贤惠又爱慕朕?皇后不贤,才这般恶意非议恬儿! 这时候,保姆嬷嬷领着八阿哥、九阿哥来到来到正殿请安。 两个粉嫩可人的孩子一齐行礼,胤禛看在眼里,眉头稍稍舒展了些许。但很快,胤禛的眉头又皱得能夹苍蝇了。 因为——弘星这小兔崽子,太啰嗦了! “汗阿玛,我跟你嗦啊,巴拉巴拉……” 朕这个儿子,怎么跟掉了下巴似的?!简直比八哥儿都聒噪! “去叫贵妃回来,朕有话与她说!”胤禛咬牙切齿吩咐道。赶紧回来给朕堵上这个兔崽子的破嘴! 质嫔所患虽非麻疹,但观澜堂仍然气氛凝重。因为质嫔已经昏厥过去,不省人事,质嫔的心腹宫女绣帘已经哭花了脸,“娘娘,娘娘您醒醒啊!您不是说,还要看七阿哥长大娶福晋吗?您可要千万要撑住啊!” 看着这一幕,姚佳欣心里也有点难过,她倒不是可怜质嫔性命垂危,而是心疼七阿哥。七阿哥原先养在武氏膝下,养得好端端的,一夕之间便再也不能见生母,哭哭啼啼难过了许久。这汪氏虽然背叛了武氏,但对七阿哥总归是真心呵护的,时日一久,七阿哥也慢慢接受了这个生母。 可现在,七阿哥这个生母……也不晓得能不能看到明天的太阳。 若汪氏死了,那七阿哥又该何去何从呢? “质嫔因何突发廯症,可查清了?”姚佳欣忙询问秦太医。 秦太医指了指桌子上的那些残羹冷炙,“若要查清质嫔娘娘因何生廯症,需得知道娘娘对何物忌讳,否则——” 是啊,否则这天底下能使人过敏的东西可多了去了。 跪在床头啼哭的绣帘咬了咬牙齿,膝行到姚佳欣身前,咚咚磕头:“贵妃娘娘,我家娘娘不能吃蟹!” 正文 第四一三章、四爷来大姨夫了?! “贵妃娘娘,我家娘娘不能吃蟹!” 姚佳欣挑眉,螃蟹过敏?嗯……海鲜类的东西的确也是容易惹人过敏。 可是,这桌上并没有螃蟹。眼下也并非食蟹的月份。 秦太医已经亲自上手,开始一道道品尝那些残羹冷炙,在吃到那道醋溜丸子的时候,秦太医神情一变,“贵妃娘娘,这肉丸中被混入了蟹肉!” 绣帘小脸煞白,“怎么会?这些奴才都试过毒的,竟没有尝出来?”——只觉得丸子十分鲜美,也因此娘娘陪着七阿哥一起进了许多。 秦太医道:“这也不稀奇,这醋溜丸子本就重口,而且热的时候本就难以尝出蟹肉的腥气。” 绣帘含泪磕头道:“求贵妃娘娘做主!这醋溜丸子里本不该有蟹肉的!是有人要蓄意谋害我们娘娘啊!” “此事本宫定会详查。”姚佳欣正色道,麻蛋!谁又在搞事情?老娘原本打算查查小年糕的老底儿,把小年糕和皇后一波儿带走的,结果又出了这幺蛾子。 碧桐书院。 姚佳欣尚未回来,倒是六阿哥弘旭已经下学回来了,结果亲妈不在,只瞧着那一脸威严冷肃的亲爹,亲爹陛下眼珠子似乎要冒火的样子。 再瞅瞅那个巴巴拉拉抱着亲爹大腿的小崽子…… 弘旭急忙快步上前,先请了安,然后急忙将黏在他汗阿玛腿上的八弟给揪了下来,“八弟,不要啰嗦了,你没看见汗阿玛心情不好吗?” “啊咧?”叽里呱啦说了半晌废话的弘小星仰头看着亲爹陛下,懵懂地眨了眨眼睛,“汗阿玛心情不好?诶?汗阿玛一直都是酱紫呀,难道汗阿玛天天都心情不好吗?” 弘旭小脸尴尬了,瞎说什么大实话……啊呸!汗阿玛只是严肃了点而已!才不是天天都心情不好呢。 “汗阿玛,额娘呢?”弘旭眼珠子瞟了四周,却不见额娘身影,不禁有些疑惑。 胤禛冷哼:“去观澜堂了!” 弘小旭疑惑地问:“是七弟出什么事了吗?” 胤禛脸色更加不爽,“弘旬没事,是质嫔染病。” 弘小旭恍然大悟。 这时候,最安静的弘小昴扯了扯哥哥弘小旭的袖子,“饿!” 即将满三周岁的弘小昴依然惜字如金,能用一个字表达,就绝不说俩字,简直是弘小星反义词。 弘小旭其实也饿了,他摸了摸肚子,看向胤禛:“汗阿玛,您饿不饿?要不先叫些点心?” “朕不饿!”胤禛黑着龙脸,气都气饱了! 不过胤禛也不能叫儿子饿着,挥手道:“去小厨房传几道点心来!” 结果,姚佳欣回到碧桐书院的时候,就看到这样一幅场景,弘小旭、弘小旭、弘小昴三只大小不一的崽子都大口大口吃着香甜可口的点心,而那罗汉榻上,盘腿坐着一尊宛若怒目金刚的……四爷陛下。 “皇上万福金安。”姚佳欣忙扬起笑容上去请安。 往常她屈膝请安,四爷陛下总会一把手伸过来将她扶起,这次却跟个雕像似的坐在那儿岿然不动。 姚佳欣摸了摸鼻子,她也看出四爷陛下龙颜不悦了,但却不太明白为何如此不悦? 她忙道:“观澜堂那边,太医们自会尽力而为。至于七阿哥,臣妾已经送去了映水兰香,裕妃为人细心,定会照顾好七阿哥的。” 胤禛眸子冷若寒潭,“贵妃还真是贤惠!” “嗯??”姚佳欣一头雾水,我贤惠不好吗??? 姚佳欣懵逼地眨了眨眼,她又急忙道:“关于质嫔的病,臣妾亲自查问了,只怕是有人蓄意加害!臣妾也是刚刚从质嫔的贴身宫女口中得知,质嫔原来吃不得蟹,一旦误服,就如得了重症桃花廯儿一般,若是服用过多,还有会性命之忧!” 姚佳欣脸色严肃,“不知皇上是否还记得,昔年在潜邸的时候,质嫔也发过这种病症。” “朕不记得!”胤禛冷冷道,这种芝麻绿豆大的破事儿,朕怎么会急着? 姚佳欣:“额……”——怎么感觉四爷陛下相当不爽的样子,而且这不爽貌似是冲着她的?? 不过眼下,还是先把质嫔这事儿查清再说吧。 “皇上,臣妾怀疑是有人要杀母夺子。”姚佳欣忙正色道,“质嫔对不能吃蟹这件事,一直隐瞒得极好,连臣妾都不晓得。”——这些年,质嫔的确一直有意无意避开螃蟹,旁人问起也直说是螃蟹寒气重,怕伤了肠胃。 女子的确是要小心寒气,这玩意儿可是会妨碍生养的。因此宫里的女子即使吃蟹,也都是稍微解解馋,不敢多用。因此质嫔的举动并不惹人怀疑。 “贵妃是在怀疑谁?懋妃还是敦嫔?”胤禛语气冷冷淡淡。 姚佳欣:四爷陛下今天是怎么了?私底下还一直叫她“贵妃”? 姚佳欣仔细斟酌了一下语言才道:“懋妃先前的确想抚养七阿哥,如今质嫔遭难,她却有可疑之处,可是懋妃的秉性并非这等歹毒之辈,而敦嫔……刚刚失了小公主,正伤心着,瞧着也不像是会做出这种事情的人。”——反正无凭无据,不能背后说人坏话。 胤禛“呵”地冷笑道:“贵妃还真是贤惠!” 姚佳欣一脸惶惑,“皇上今天这是怎么了?”——四爷陛下那浑身不爽的模样,处处挑刺的口吻——怎么感觉像是来了大姨夫?! 胤禛却沉默了,“朕……”他深吸了一口气,胤禛很想亲口问问,你到底对朕是否真心?但话到喉咙,又咽了回去。 “时辰不早了,孩子们都饿了,先传膳吧。”胤禛扫了一眼外间那几个正吃点心吃得欢快的儿子,如是道。 姚佳欣“哦”了一声,她摸了摸肚子,“正好臣妾也饿了。”——天地大,都没有填饱肚子大。 今日折腾了这么一场,姚佳欣胃口大开,一通胡吃海塞,吃得肚皮滚圆,三只小的胃口也都甚好,一个个吃得满嘴流油。 姚佳欣擦了擦弘小旭的小嘴,“好了,天都黑了,快回阿哥所歇息吧。” 弘小旭看了一眼胤禛,“那额娘好好陪陪汗阿玛。” 姚佳欣暗笑,这个机灵鬼也看出四爷陛下情绪不对劲了,放心啦,你老娘会给你爹好好顺顺毛的! 送走了弘小旭,又叫保姆嬷嬷带弘小旭、弘小昴去偏殿睡下,姚佳欣的寝殿这才安静了下来。 姚佳欣换上一身寝衣,走到四爷陛下身旁坐下,柔声款款道:“皇上可是有什么心事?这会子孩子们都去睡了,皇上不妨跟臣妾说说。” 正文 第四一四章、自己给自己挖坑 “皇上可是有什么心事?这会子孩子们都去睡了,皇上不妨跟臣妾说说。” 听到这温柔的声音,关切的目光,胤禛纠结眉头这才稍稍舒缓了几分。 “恬儿。”胤禛也语气也柔和了起来,“朕就是心情不太好。” 姚佳欣沉思片刻,“可是皇后跟您说什么,惹您生气了?” 胤禛幽幽叹了口气,算是默认。 姚佳欣有些好奇,皇后临死前到底说了啥?她正想问问,四爷陛下却冷冷道:“临死还不知悔改,说出来的话简直不堪入耳!” 额……不堪入耳?姚佳欣笑了笑:“既然不堪入耳,皇上就只当是耳边风,不必放在心上。” 胤禛苦笑,朕也不想放在心上,但心里总是忍不住——若换了别的嫔妃,朕才不在意她心里是否有朕呢!恬儿跟旁人,是不一样的。 姚佳欣端着消食茶抿了一口:“前日搜宫,六宫嫔妃难免心思慌慌,臣妾虽然警告过嫔妃,不许胡乱非议。但是……敦嫔失了小公主,还是忍不住将巫蛊之事说与了齐妃、懋妃和裕妃。” 听到这话,胤禛脸色阴沉,“这个年氏!入宫数年,竟还如此不懂事!”——巫蛊之事,涉及皇家颜面,岂能让外人知晓?!昨日,胤禛虽然威胁皇后,若不自我了断,便会公告皇后罪责并废黜之,其实也只是威胁罢了。 胤禛此生好不容易赢得了明君声明,岂肯毁于内宫妇人之手?废后是莫大的污点,巫蛊也是,朕若真的废后,只怕恬儿这个宠妃更要饱受非议了。 所以皇后可以死,但不能废。 虽也很甘心百年之后要与乌拉那拉氏同葬帝陵,但也只能忍了。——或许,可以暗中命令修筑陵寝工匠,将皇后的墓室给朕堵死??胤禛心里暗暗点头。 姚佳欣微笑着说:“敦嫔虽然入宫也有好几年了,但也才十八岁而已。”——十八岁啊,真是个年轻得叫人妒忌的年纪! “这个年纪,难免不够稳重。敦嫔才失了小公主,也是可怜。”姚佳欣一脸宽宏大度地道,心里却暗暗搓搓想把这可怜小年糕连同皇后一起灭了。 看着又是一副贤惠模样的姚佳欣,胤禛再度心塞了,年氏年轻貌美,恬儿难道心里一丁点都不妒忌?! 姚佳欣低声问:“皇后的罪责既不便公布,那皇上打算如何处置?” 胤禛深吸一口气,“皇后的寿材,内务府两年前就预备下了,没想到皇后倒是能撑。不过眼下很快就能用上了,介时这丧礼……一应都要按照中宫礼数要办。恬儿别忘心里去,也就是一份哀荣罢了。” 姚佳欣忙点头,满脸都是理解之色:“臣妾明白,一定隆重办理丧礼。” 听到这等贤惠宽宏的话,胤禛再度心塞了,他忍不住深深凝视着那张恬静柔和的小脸,“恬儿如此大度,一点都不恨皇后吗?”——皇后可是巫蛊诅咒了恬儿!害得恬儿再不能生养!明明恬儿是那么想要一个小公主!!是皇后断绝了恬儿这份念想啊! 姚佳欣一脸古怪之色,四爷陛下今天是怎么了?好几次夸她贤惠啦、宽厚大度啦? “皇后罪过再深,她都要以死谢罪了,也该抵消了。”姚佳欣真的没兴趣跟死人计较。 胤禛再度沉默了。 姚佳欣瞅了一眼时辰,想着接下来怕是要忙碌了,又是中宫丧礼,还有查小年糕、查质嫔,她可不想熬夜。便柔声道:“时辰不早了,不如早点安置吧。” 胤禛板着脸道:“朕不困!” 姚佳欣腹诽:胡说八道,都有黑眼圈了!四爷陛下分明昨夜都没睡好! 姚佳欣语气更加柔和:“这段日子出了这么多事,皇上肯定心烦又心累,您要爱惜自己的身子呀。” 听到这话,胤禛叹了口气,恬儿一直都很关心朕……对朕应该是真心的吧? 忽的,胤禛低声幽幽问:“恬儿,你说……怎么才能问出一个人的实话来?” “啊?”姚佳欣一脸懵圈,四爷陛下怎么突然转移话题了? 问出实话? 姚佳欣眨了眨眼,“有人在皇上面前不说实话吗?” 胤禛“唔”了一声,“或许是朕多心了吧。但是,朕想听实话。” 姚佳欣“哦”了一声,她摸了摸自己细腻的下巴,“嗯……实话嘛……”忽的,她灵机一动,笑着说:“这好办!请君入瓮的典故,不是很好的法子吗?” 请君入瓮可是一道酷刑,取大瓮架火烧热,然后以此恐吓罪犯,若不实话招来,就请入瓮中,来一道红烧人肉。 胤禛满脸黑线:怎么恬儿也给朕出这种馊主意! 姚佳欣嘿嘿笑了,“其实用刑就行了呗!虽说言行逼供不是唯一的法子,但确实最好的法子!” 胤禛老脸更黑了,“不能用刑!” 姚佳欣露出遗憾之色,心下不免狐疑,不能用刑?那四爷陛下到底是想问出谁的实话?是前朝重臣吗?或者是四爷陛下的兄弟子侄之类的近亲? “那就……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喽~”姚佳欣打着哈欠道,又嘿嘿笑着拍马屁:“皇上您英明神武,真话假话,哪里能逃得过您的法眼?” 胤禛苦笑着叹了口气,“朕又不会读心术,也是难辨真伪啊。” 姚佳欣心中默默吐槽,幸亏四爷陛下不会读心术,否则她暗暗搓搓亵渎四爷陛下那些话岂不露馅了? “不过恬儿说得对,的确需要日久才能见人心。”胤禛抬手抚摸着姚佳欣那散落的三千青丝,“那就慢慢来吧……” 困意袭来,姚佳欣揉了揉惺忪睡眼,“或者……酒后吐真言?” 听到“酒后吐真言”这几个字,让原本打算慢慢探究真心的胤禛眼前忽的一亮,“是啊,朕怎么忘了还有这么好法子……” 姚佳欣已经一头倒在了柔软的床榻上,转瞬呼吸均匀,去与周公约会了。睡梦中的姚佳欣,浑然不知自己给自己挖了一个偌大的坑~ 胤禛陡然感觉到一股浓浓困意袭来,这才察觉他的恬儿竟然一转眼功夫就睡着了?这是有多困啊! 胤禛笑了笑,将这睡得酣甜的人儿揽入怀中,也甜美入梦了。 正文 第四一五章、质嫔殁了 姚佳欣向来是一觉到天明的主儿,素来极少做梦,纵然做梦也通常是跟美食有关。 漆黑的夜里,一口偌大的瓮被夹在火上,热腾腾烧着。 姚佳欣好奇地走上前,这瓮里到底在煮什么东西? 结果探头一瞧,瓮中只有水,已经煮得咕嘟嘟开了锅,冒着白丝丝的热气。 这时候,忽然黑暗中出现一个身穿白衣之人,此人低着头慢慢吞吞走到瓮前,添了一把柴火,那火势顿时更加旺了。 姚佳欣笑着问:“你这是打算煮什么好吃的呀?”她吸溜了一口口水。 那白衣人缓缓抬起头来—— 露出了一张没有五官的脸,光滑、惨白,明明没有嘴巴,却发出了幽幽森森的声音:“这瓮……是用来煮你的呀!” “啊!!!”姚佳欣发出了杀猪般惊叫,“救命啊!四爷!” 此刻,天蒙蒙亮,胤禛刚蹑手蹑脚起身,正给被窝中的恬儿掖着背角,然后就见他的恬儿仿佛是做了噩梦似的惊叫,然后一个鲤鱼打挺爬起来,一把抱住了他。 胤禛先是一怔,恬儿素来睡得极香,极少做梦。记得上回做梦……把朕的手给咬得惨不忍睹。 胤禛连忙轻轻拍打那个微颤的身躯,“别怕别怕,朕在呢。” 姚佳欣满头冷汗,大口喘息,这才回过神来——原来自己刚才是做了个噩梦。 “吓死了我!刚才那么梦太真了!”姚佳欣擦了擦头上的冷汗,“四爷,我梦见一个无脸的白衣人……啊不,估计是个鬼,烧了一大瓮的热水,要把我给煮了!” 胤禛一怔,有些想笑,“请君入瓮?” 姚佳欣:“额……”还真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啊! 丫的,叫你乱出馊主意!结果自己做噩梦,梦里差点被煮了! 胤禛笑了笑,打量着那张汗水漉漉的小脸,还有那鸡窝般的脑袋,“只是个梦而已,天才微微亮,你再睡会儿吧。” 姚佳欣立刻把脑袋摇成了个拨浪鼓,做了那么吓人的梦,她哪里还睡得着?话说,素来都是她整天琢磨着吃啥,这回梦里竟然险些被鬼煮了吃了? 感觉好不爽嘤~ “嗯,四爷……啊不!”姚佳欣这才察觉自己的口误,貌似做噩梦醒来,脑子还没怎么清醒,居然顺嘴就称呼“四爷”了。 胤禛笑着道:“若喜欢,私底下便这么叫朕好了。”——比起皇上、万岁爷的,似乎更亲近些。 姚佳欣用自己的爪子耙了耙自己的鸡窝脑袋,“四爷要去上朝了吗?这会子几点了呀?” 胤禛瞟了一眼那架精致的珐琅座钟,“不早了,都快卯时了。” 姚佳欣也瞄了一眼西洋座钟,丫的还不到五点! 突然好想再睡一觉…… 看着那张困倦的小脸,胤禛心情突然甚好,恬儿噩梦惊惧,梦中求救,唤的是朕……而且是那样亲近的称呼。可见恬儿心里是有朕的。 皇后……果然实在挑拨离间。 那“酒后吐真言”的法子,到底还要不要用? 胤禛心里有些迟疑了,虽说恬儿心里必定有朕,但是……朕在恬儿心中分量到底如何呢?胤禛很想仔细探究一下。但是酒醉多少有些伤身…… 忽然瞧见苏培盛弓着身子快步进来,“万岁爷、贵主子,质嫔殁了。” 一瞬间,姚佳欣整个人都呆懵了,片刻后才回过神来,质嫔……到底没能撑过这一关,死在了小小的过敏症上。 胤禛淡淡吩咐道:“命裕妃前去主持丧仪。” 姚佳欣:肿么感觉裕妃是个干苦力的主儿?敦嫔的小公主殁了,裕妃去操办,质嫔殁了,还是裕妃去操办…… 裕妃你是真好使啊。 “嗻!”苏培盛应了声,飞快退下了。 姚佳欣长长吐出一口气,“可怜了七阿哥了。” 胤禛淡淡道:“弘旬还小,再给他择一个温柔细致的养母便是了。” 姚佳欣抬头看了四爷陛下一眼,“质嫔的四透着蹊跷,臣妾觉得还是不要急着给七阿哥另选养母了,万一这养母便是害死她的生母之人……” 胤禛揉了揉眉心,“最近宫里的事儿,一出儿接着一出儿,看样子是要好好查查了。” 送走了四爷陛下,姚佳欣便叫人服侍自己洗漱,又挑了一身素净的衣裳,草草用了早点,便往观澜堂去了。 姚佳欣去得有点晚,人家裕妃已经布置好灵堂了,小小七阿哥正跪在生母灵前,披麻戴孝,呜呜咽咽哭着,那小小的身子颤抖着,看着着实叫人有些不落忍。 姚佳欣暗暗感叹了一声。 裕妃、齐妃、懋妃三人连忙上前屈膝请安,“贵妃娘娘万福。” 姚佳欣扫了一眼齐妃和懋妃,“你们俩来得也挺早啊!” 齐妃道:“臣妾的曲院风荷离着观澜堂近,所以来得比贵妃娘娘早了片刻。”说着,齐妃斜眼睨了懋妃一眼,“倒是懋妃的万方安和离得那么远,竟比本宫到得还早。” 懋妃老脸有些不爽,她冷哼一声道:“宫里出了这么多事儿,哪里还睡得好觉?本宫这几日我都是天不亮便醒了,哪像齐妃妹妹,还能睡到天明!” 这俩蠢妃,一个讽刺对方过于殷勤、别有所图,另一个便讽刺前者是没心没肺的懒猪。 这嘴皮子都挺利索啊! “好了!质嫔都没了,在她灵前,你们都给安生点吧!”姚佳欣板着脸冷冷训斥。 齐妃、懋妃老脸都有些讪讪然。 懋妃急忙道:“是,都是臣妾太心直口快了。”说着,懋妃看了一眼跪在蒲团上小小一团儿的七阿哥,不禁露出了怜悯的目光,“这七阿哥也太可怜了!养母武氏被幽禁,生母汪氏如今又暴毙,今年也不知是上了什么阴鸷!先是小公主没了,又是质嫔没了……” 说着,懋妃竟落下泪来,眼珠子直勾勾看着七阿哥弘旬。 姚佳欣:嗯,不错,演技见涨啊! 质嫔才死,懋妃便恨不得立刻把七阿哥给抢走,如此红果果不掩饰意图——反而让姚佳欣觉得,质嫔的死应该跟懋妃无关。 齐妃却冷哼了一声,“贵妃娘娘,质嫔素来身子康健,怎么会被一场廯症儿夺去了性命?臣妾瞧着这事儿定有蹊跷!七阿哥年幼丧母,实在可怜,您可一定要彻查此事啊!”说着,齐妃冷冷瞥了懋妃一眼。 齐妃这明显是怀疑懋妃。 谁叫懋妃举动那么招人怀疑呢? 姚佳欣正色道:“此事本宫也正在彻查中,但愿不是谁生了歹心。” 听了这话,懋妃不由一愣,她看看齐妃、又看看贵妃,终于明白自己是被怀疑了!懋妃瞬间面红耳赤,她急忙道:“贵妃娘娘,您是知道的,臣妾是吃斋念佛之人,连蚂蚁都不舍得踩死一只!” 齐妃冷哼:“这世上佛口蛇心之辈可多了去了!” 正文 第四一六章、懋妃的战斗力 齐妃冷哼:“这世上佛口蛇心之辈可多了去了!” 懋妃气歪了嘴,“齐妃!你无凭无据,休要在那胡说八道!” 得嘞,这俩又乌眼鸡似的斗上了。 好在这时候,来了一位能够转移这二位火力的人——正是敦嫔年氏。 “嫔妾请贵妃安,请三位姐姐安。”因刚刚殁了女儿,年氏的穿着打扮也甚是素净,一袭月白暗纹旗服,领口和袖口只绣了万字不断头纹,俏白的小脸胭脂薄扫,显得分外楚楚可人。 齐妃与懋妃都正在火气头上,看到年氏,一瞬间那冒火的眼眼珠子都瞪了过去。 懋妃鼻孔出气哼了一声,“哟!这不是敦嫔妹妹呢!敦嫔不是要去本宫那儿三跪九叩赔罪吗?怎么至今都没去?难不成那日在皇上面前都是空口白话,你是要欺君罔上不成?!” “欺君罔上”的大帽子扣下来,直叫年氏脸色涨红,忽的,年氏泪水盈盈:“嫔妾才失了小公主,懋妃娘娘一定要如此苦苦相逼吗?!” 懋妃气得鼻子都歪了,“本宫逼你什么了?难道在皇上面前那些话,也是本宫逼你说的?!” 年氏泪水簌簌掉落,一脸悲切地道:“嫔妾如今一无所有,娘娘可是信佛之人,就不能发发慈悲心,放过嫔妾这个可怜人吗?” “你——”懋妃气得险些没撅过去。 姚佳欣心里呵呵哒了,论装可怜,年氏还真是愈发手到擒来了。 齐妃冷哼:“敦嫔的意思,是不打算登门磕头赔罪了?” 敦嫔眼底滑过一丝恼恨,嘴上却呜咽着道:“嫔妾不是这个意思,只是嫔妾的小公主尸骨未寒,嫔妾心如刀绞,两位娘娘又何必在嫔妾心口撒盐呢?” 齐妃也气了个够呛,当初可是你说要磕头赔罪,现在本宫让你履行诺言,倒成了在你心口撒盐了! 站在一旁看着的裕妃原本没打算掺和,但此刻着实看不下去了,她语气严厉地训斥道:“嫔妃当以柔顺娴静为德,敦嫔如此巧言令色,可见是武氏当年,还是没教好你规矩礼仪!” 年氏那俏生生的小脸一瞬间泛红紫涨,“裕妃娘娘……” 姚佳欣语气生冷:“裕妃说得对!敦嫔,你的口才很好,齐妃懋妃都说不过你!只是你在皇上面前言之凿凿,日后若不履行,一旦龙颜震怒,可不是你能承担的!”——跟小年糕真的别讲道理,讲利益才是最管用的。 果然,听了这话,年氏俏脸一瞬间煞白了。 “好了。”姚佳欣抚了抚鬓角,“质嫔殁了,逝者面前,一个个都给本宫安静点,少在那儿吵吵嚷嚷!” 冷冷训斥之后,姚佳欣又对裕妃道:“七阿哥暂时有你照顾着,可别叫他哭伤了身子。” 裕妃叹了口气,满是怜色,“这孩子也是可怜。” 这时候,跪在质嫔灵前的七阿哥弘旬突然转过头来,带着哭腔道:“贵妃娘娘!我额娘没了,那宁娘娘呢?我要宁娘娘!” 姚佳欣一怔,都快一年了,七阿哥还记着武氏的好呢。 年氏的脸色顿时有些发青,“什么‘宁娘娘’!武氏犯下大罪,早就被褫夺封号了!”——年氏这话说得有些疾言厉色,原本那俏丽的脸蛋一瞬间竟也有些狰狞了。 因质嫔与年氏关系匪秘,所以七阿哥对年氏也还算熟稔,看着这个素日漂亮又温柔的母嫔竟然如此吓人的样子,七阿哥吓得直缩脖子。 懋妃登时有些不快:“七阿哥还什么都不晓得呢!你吼什么?!”——质嫔并未告诉七阿哥武氏被贬黜幽禁之时,直说武氏病了,所以才不能照顾七阿哥了。 年氏咬牙切齿:“懋妃娘娘如此呵护七阿哥,难不成是动了慈母之心,想要亲自抚养?” 懋妃当然有此念头,七阿哥年幼,又乖巧可人,只要用些心思,不愁不与自己亲近。 年氏眼神森森道:“质嫔姐姐去得可真是有些突兀蹊跷,难不成是有人要杀母夺子?七阿哥,你可千万别认了杀母仇人做娘啊!” 懋妃一瞬间老脸难看极了,“你胡说八道什么?敦嫔,别忘了,你虽然只是个嫔位,但也是个主位!你也有资格抚养皇子!焉知不知你为了夺子,杀害了质嫔!” 年氏脸色再度煞白,“嫔妾虽失了小公主,但还年轻,何愁不能再有生养?!倒是懋妃娘娘您,这把年纪,怕是早不能生养吧?” “你——”懋妃被年氏这话气得胸腔炸裂,懋妃终于没能忍住,“贱人!住口!” 伴着一声怒斥,懋妃一个箭步上前,扬起巴掌,重重落在了年氏那娇俏的小脸蛋上。 “啪”的一声,清脆响亮的声音回荡在观澜堂。 这一切都发生在一瞬间,懋妃虽然不年轻了,但手脚却异常利落敏捷,以至于年氏都没反应过来,便感受到脸颊上火辣辣疼得厉害。 年氏一脸恼怒:“你、你居然敢打我?” 懋妃冷哼:“你一个小小嫔妃,以下犯上,诋毁本宫,这个耳光,只是给你一个小小教训!以后再敢胡言乱语,看本宫不撕了你的嘴!!” 姚佳欣心中“卧槽”一声,这个懋妃……战斗力很可观嘛! 年氏一瞬间泪水涌出,“我、我要去找皇上做主!”说着,年氏便哭着跑出了观澜堂。 懋妃这才露出几分后悔之意,方才只顾着痛快了,却忘了宫里的规矩,连宫女都不许打耳光,何况是嫔妃了。 “贵妃娘娘……”懋妃快步跑到姚佳欣跟前。 姚佳欣微微一笑:“放心,若是皇上问起,本宫自会替你如实分辨。”——其实她挺不喜欢懋妃的,但冲着懋妃那响亮一记耳光,她也很乐意帮懋妃美言几句。 懋妃这才松了一口气,“有贵妃娘娘这句话,臣妾就放心了。” 此刻,七阿哥小脸上满是泪珠,“贵妃娘娘,宁娘娘到底怎么了?” 姚佳欣叹了口气,上前摸了摸七阿哥的小脑袋,“放心吧,她没事。” 七阿哥小脸仍旧带着惶恐不安,“那我……能去见见宁娘娘吗?” 姚佳欣忙柔声道:“你宁娘娘病了,所以你暂时还不能见她。” 七阿哥咬着粉嫩的小嘴唇,“宁娘娘为什么病了这么久?” 姚佳欣一时无言。 正文 第四一七章、是谁杀母夺子? 姚佳欣给质嫔上了柱香,便回了碧桐书院。 宫女玉露迎上来,屈膝禀报:“娘娘,胡公公求见,他已经在偏殿侯了一个时辰了。” “哦?”姚佳欣挑眉,这个胡忠良明明是二五仔,然而那日搜出巫蛊娃娃的时候,却说出了为皇后辩解的话。可见不是合格的二五仔啊。 “不好好送他主子最后一程,来本宫这里作甚?”姚佳欣语气淡漠,自四爷陛下去过镂月开云之后,皇后就已经不再服药了,四爷陛下也已经把皇后病危的消息散发了出去。接下来只等皇后“病逝”即可。 这个关节眼儿上,胡忠良却来了。 姚佳欣眼底暗光流转,“那就让他进来吧。” 胡忠良,这个昔日的中宫驾前首领太监,如今瞧着精神有些不济的样子,可见这两日他应该睡不安枕吧? “奴才给贵主子请安!”胡忠良直接噗通跪下,重重磕了个头。 姚佳欣淡淡道:“说罢,到底有什么事?” 胡忠良直接从袖中取出一本账册,“请贵主子过目,这是今年送到镂月开云殿的绸缎衣料单子。” 姚佳欣挑眉,看样子胡忠良也看出那只穿着粉色妆缎小衣裳的娃娃不对劲了。 姚佳欣微微一笑:“不必看了,你直接说便是。” 胡忠良忙道:“其实贵主子回头查查缎库账册,也能分明。这一年来,缎库往镂月开云殿送去的绸缎衣料,一应不曾少了丝毫,其衣料也多是沉稳庄重的颜色,并无粉色衣料。” 姚佳欣微笑点头,“其实本宫着人问过缎库了,那粉色睡莲妆缎是江宁织造所进献,统共有六匹,其中送来本宫这里两匹,敦嫔、海贵人、那贵人、云贵人处分别一匹。而本宫那两匹,都赏赐给了贝子明海的福晋。”——那粉色太娇嫩了,实在不适合她这个三十多岁的妇女了,思来想去,也就六娘乐筠比较合适,月前六娘入宫请安,便赏赐了她。六娘就快出孝期了,也该预备几身漂亮衣裳才是。 胡忠良心下大安,看样子贵妃也觉得诅咒小公主并非皇后娘娘所为,他连忙道:“皇后那里是没有这样的料子,如此起码能够证明诅咒小公主的绝非皇后!还盼贵妃娘娘跟皇上禀明清楚。” 姚佳欣挑眉:“怎么,胡公公不亲自去禀报皇上吗?” 胡忠良一脸愁容,“那日奴才的言辞,已经让万岁爷不快了,所以……” 合着是怕被牵累啊。 是啊,皇后快死了,这胡忠良虽然有心为皇后洗雪冤屈,但显然并不想把身家性命搭上。 姚佳欣幽幽道:“光这些绸缎去向作为证据,还是有些不够充足啊。”——这还不够证明是小年糕所为,顶多说明小年糕有嫌疑罢了。那粉色睡莲妆缎,又不是只送去了漪兰殿。 胡忠良连忙磕头:“贵主子所言甚是!那诅咒小公主的巫蛊娃娃被埋在殿外花下,奴才瞧着不是移栽花木的太监所为,就是镂月开云殿出了细作!” 姚佳欣无语:你这个二五仔,还好意思说别人细作? “花房那边奴才查不得,但是奴才偷偷查过镂月开云殿宫人的底细了!结果竟发现,宫女兰佩与敦嫔身边的心腹宫女菊簪竟是表亲!”说到此处,胡忠良咬牙切齿。 姚佳欣挑眉,内务府家族盘根错节,宫女们在宫里若是没个表亲才奇怪呢。 胡忠良又露出急切之色:“而且今日一早,那兰佩就不见了踪影!奴才查遍了整个镂月开云殿,竟不知她去了哪儿!” “哦?”姚佳欣也露出狐疑的神色,这镂月开云殿已经被御前的人严密把控,这兰佩绝对不可能是不翼而飞了。 姚佳欣眯了眯眼,“应该是被御前的人带走的吧。”——只有御前的人,才能瞒过胡忠良这个镂月开云殿首领太监的眼睛。 胡忠良当场愣住了,“万岁爷这是……” 姚佳欣笑了,“看样子皇上心中也有疑窦,所以才要详查。” 胡忠良突然松了一口气,“只要万岁爷肯查,就一定能查出真相!” 看样子这小年糕用不着她费心了,姚佳欣眯着眼睛笑了。 倒是质嫔的死,还是让她有些猜不准,懋妃……那么蠢……不像!年氏——今日表现很张扬,也不怎么像。 他妈滴,到底是谁想要杀母夺子。 九州清晏殿,年氏顶着半边红肿的脸,跪在殿外,啜泣呜咽,端的是可怜不胜。 “本宫与懋妃一时言语不顺,懋妃竟大庭广众之下便动了手,贵妃娘娘竟也视若无睹,本宫走投无路,才只能来求皇上做主!”年氏一边落泪,一边倾诉满腔委屈。 苏培盛面露为难之色,“哎哟喂,敦嫔娘娘,可不是奴才不让您进去!而是皇上正在忙着批折子呢。您放心,您的这些委屈,奴才定会如实禀明。” 年氏咬了咬嘴唇:“可否请公公再去通传一遍?”——她才失了小公主,又遭懋妃羞辱,难道皇上竟无丝毫怜意? 苏培盛低声道:“皇上的脾气您是知道的!后宫的事情再怎么也也不如朝堂大事要紧!您再这么哭啼吵闹下去,只怕有理也变成没理了。” “我……”听了苏培盛这番劝慰,年氏咬了咬嘴唇,“那……还望公公将本宫的委屈好生转奏皇上知晓。” 苏培盛连连点头,“一定一定!”苏培盛连忙瞪了身后太监小吴一眼,斥道:“没眼力劲儿的!还不快扶敦嫔娘娘起来!” “嗻!”小吴公公弓腰上前,满脸堆笑地将年氏搀扶起来,“娘娘您慢走。” 见年氏的背影走远了,苏培盛却变了脸色,狠狠啐了一口。万岁爷已经起了疑心了,这敦嫔没几天好日子过了,也就现在还能装装委屈了。 苏培盛收敛了脸上的鄙夷之色,露出憨厚的笑容,弓着腰回到了殿中,“万岁爷,敦嫔已经回去了。” 胤禛眼底满是冷意,但愿此事不是年氏所为,否则——就别怪朕不顾念年遐龄一世忠忱。 “不过就是后宫那点小事儿,不去找贵妃做主,竟烦到朕跟前了!”胤禛冷哼,这个年氏,愈发不懂规矩了! 苏培盛暗道,若贵妃肯替敦嫔出头,敦嫔又哪里会哭闹到御前?可见这贵主子很是厌恶敦嫔啊。也就皇上一直觉得贵妃娘娘贤德宽厚了——自然了,大多数的时候,贵妃是贤惠的。 翌日,漪兰殿。 年氏慵懒起床,挑开那丁香粉妆缎帷帐,扬声唤道:“菊簪……” 快步进来的却是二等宫女芳兰,芳兰屈了屈膝盖,“娘娘,菊簪昨夜着了凉,怕过了病气跟您,已经回去养病了。” 年氏蹙了蹙娟秀的眉毛,“如今时令不算冷,怎么会着凉了?” 芳兰忙道:“菊簪为了小公主的丧礼,一连几日都没睡好觉了,大约是太累了。” 年氏叹了口气,菊簪是最忠心的,“去御药房取些上好的丸药,赏赐给菊簪,让她好生休养。” “是,娘娘。” 年氏揉了揉眉心,心道皇上到现在也没责罚懋妃,还有皇后……也不知皇上打算如何处置。那镂月开云殿封锁倒是愈发严密,竟是联系不上兰佩了。质嫔又突然没了,透着蹊跷…… 一时间,年氏只觉得头大如斗。 芳兰压低声音道:“奴才听说,镂月开云殿的药皇后根本没动,全都给倒了。” 听了这话,年氏心中暗中窃喜,看样子是皇上不容皇后活命了!但年氏冷哼道:“她害了本宫的小公主,合该如此。” 芳兰连忙宽慰:“娘娘别太伤心了,您还年轻,以后还会有生养的。” 听了这般安慰,年氏反而红了眼圈,“自打小公主殁了,皇上便不曾来看本宫一眼……”——明明都已经栽赃到皇后头上了,皇上竟不怜惜她。懋妃当众扇她耳光,皇上也置若罔闻。 芳兰忙道:“质嫔这不是突然殁了么,皇上前朝又忙,一时间分身无暇也是有的。娘娘别心急,等事情都了结了,皇上肯定会好好补偿您的。” 听了这话,年氏心里舒坦了不少,“这质嫔没得有些奇怪,本宫冷眼瞧着,懋妃着实可疑。懋妃年老色衰,无子无宠,趁宫里正乱,保不齐便她要杀母夺子呢。” 芳兰暗自腹诽,您也照样无子吗?眼下皇上怀疑懋妃,也同样怀疑着您呢。 “可惜便宜了裕妃了!”年氏撇嘴,“裕妃有亲生的五阿哥,又抚养了七阿哥,哼!贵妃也不怕裕妃坐拥二子,日后势大难以节制!” 芳兰道:“贵妃也是让裕妃暂时照顾七阿哥而已,这七阿哥日后归谁抚养,还不好说呢!”芳兰的声音低微幽幽,“娘娘您也是一宫主位,保不齐皇上会让您抚养七阿哥呢。” 听了这话,年氏不由怦然心动,是啊,她失了小公主,皇上合该怜她才对。虽说她将来或许会有生养,但多一个阿哥,总归是好事。 年氏的这幅模样,被芳兰尽收眼底。 正文 第四一八章、屈打成招 年氏心腹菊簪,以及皇后身边的宫女兰佩此刻都身在粘杆处的牢房中。 菊簪倒是真的忠心,熬了一夜刑罚,还死咬着不肯招供。 但兰佩可没那么忠心,她只所以会被收买,完全是被菊簪许诺,能够被调离镂月开云这雪窟一般地方,兰佩实在是受够了皇后的叱骂责打,早已心生怨恨。就在这时候,她的远房表妹菊簪偷偷找上门来,予她重金和许诺,她只消将一只木盒子偷偷掩埋殿外即可。 “都是菊簪让我这么做的!我真的不知道那木盒中竟然是巫蛊娃娃啊!”兰佩哭着喊着道。 兰佩招供了,就如破开了一道口子,这道口子也很快撕开了菊簪的口。 粘杆处的掌刑太监可都是心狠手辣的主儿,手段更是花样百出,只要进了粘杆处,埋藏再深的秘密都会被掏出来。 兰佩招供后,粘杆处的精力便全都放在菊簪身上。 菊簪虽然忠心,但不过就是个年轻皮嫩小姑娘,没熬太久,该说的不该说的,全都说出来了。 “敦嫔原本是想嫁祸武贵人的,但是清澜殿防守严密,没机会下手,所以才将巫蛊小公主的罪名栽赃到皇后头上!” “还有当初娘娘在清澜殿闻的麝香,其实也是娘娘嫁祸!敦嫔娘娘恨武贵人曾经对她的打骂折辱,所以跟质嫔串通一气。这些主意都是质嫔出的!甚至嫁祸皇后,也是质嫔的主意!” 菊簪哭着喊着道。 “但是!质嫔的死,真的跟我们娘娘没关系!” 掌刑太监面露凶光,“这个时候了,居然还不肯全数招供!姑娘可真是忠心!” 一只烧红的烙铁朝着菊簪那娇嫩的肌肤而去—— “啊——”菊簪嘶哑惨叫之后,直接晕厥了过去。 掌刑太监哼了一声,“泼醒,继续拷问!” 冰冷的水从头到脚浇灌菊簪,菊簪一个激灵便醒了过来,便看到那细长尖锐的绣花针朝着她手指头狠狠扎了进去!! 十指连心的痛,是痛不欲生。 “啊!!!我招了!我全都招了!是敦嫔娘娘害死了质嫔!” 掌刑太监面露和善的微笑,“那敦嫔又是用了什么法子害死了质嫔娘娘?” “我、我不知道……”菊簪怎么可能知道,因为质嫔的死于敦嫔根本没关系。 掌刑太监一瞬间变脸,宛若鬼魅可怖。 菊簪急忙道:“我真的不知道!这件事娘娘定是让别人去做的!娘娘只让我好生与兰佩表姐联络着,让她稳住,别的我都不知道!” 掌刑太监若有所思,这幅样子,也不像是作假,得嘞,反正这样也能跟万岁爷交代了。 于是,供词新鲜出炉,第一时间被送到了九州清晏殿。 看到供词上的一桩桩罪状,胤禛震怒了。 在胤禛的记忆里,年氏不过就是有些任性、有些自私而已,这辈子怎的会变成这般可憎可恨的之人?!甚至不惜利用无辜的稚子!利用弘旬,离间武氏与汪氏,利用腹中孩子,嫁祸武氏!最后还把小公主的夭折嫁祸到皇后头上! “这个毒妇!!”胤禛恨得眼珠子都要冒火了。小公主夭折,胤禛心里原是有几分怜意的,甚是还想过,或许日后若有机会,可以考虑给年氏个孩子抚养。 如今看来,这毒妇岂配为人母亲?! 苏培盛小心翼翼道:“万岁爷,您看这……是否要传敦嫔前来问问?” 胤禛冷哼:“还有什么好问的?!”——想想年氏那张卖弄可怜的脸,整日就会哭哭啼啼告状!这个年氏素来把说得无比可怜,把别人形容得无比可憎!年氏不一直都是如此吗? 想到这些,胤禛此刻只觉得无比憎恶! 苏培盛缩了缩脖子,“那不知万岁爷打算如何处置?” 胤禛眼中满是厌恶,“年遐龄临死前求朕,保年氏位份不变,朕便允他所求!” 苏培盛在御前伺候这么些年,岂会不明白万岁爷的意思?万岁爷这是要赐死敦嫔啊。 漪兰殿,深夜寂静,宫女芳兰将一小包绿色的粉末如数倾倒进了香炉中,旋即香烟滚滚,芳兰逃难似的飞快退出了内室,关紧了内室的殿门。 淡绿色的烟雾很快弥漫整个寝殿。 在高床软枕之上,云锦帷帐半掩,睡得正深沉的年氏呼吸着这浅绿烟雾,却浑然无知,睡得反而愈发沉了。 翌日,姚佳欣才刚睡醒,正与弘小星、弘小昴一起用着早点——弘小旭要卯时入读,起得非常早,因此没法跟她一起用早点。 今日的奶黄包做得极好,白白嫩嫩的,看上去像小馒头似的,暄软透香,轻轻撕开,里头是蛋黄色的馅料,一口咬下去,满口奶香、蛋香交融,端的是香甜可口,松软无比。 弘小昴也很喜欢吃奶黄包,小手捧着一只,正小口小口咬着,嘴角都黏上了黄色的香料。 而弘小星虽然也喜欢吃甜食,但更喜欢吃肉,他夹起了一枚虾仁蒸饺,一口闷!这虾仁蒸饺,不同于虾肉蒸饺,馅料是整只的新鲜虾仁并五花肉馅、鲜笋丁混合而成,一口咬下去,q弹整只虾仁在嘴里那叫一个鲜美! 小孩子要多吃肉,才能长肉。只不过大早晨的,也不宜吃太油腻的东西,这虾仁蒸饺就正合适,晶莹剔透的外皮,均匀整齐的褶子,包成精美的月牙形,可见这粤菜厨子的手艺之精细。 这粤菜的口感偏甜些,特别是那奶黄包,姚佳欣完全是当成甜点吃,这虾仁蒸饺则是鲜鲜中带一点儿甜,应该是厨子为了照顾北方人的口味所以加以调整了。 除此之外,桌上便只有一道荤菜——正是白切鸡,做法比较简单,就是把鸡煮熟了,切好装盘即可。不过这鸡可不是一般的鸡,是广东进献的三黄鸡——嗯,没错,这鸡看上去很黄——脚黄、皮黄、嘴黄。 口感自然没得说,皮爽肉滑、清淡鲜美,炖得火候也十分到位,不费牙、不塞牙,满口留香。 其余的便都是些清淡的素菜,譬如盐水菜心、海棠冬菇、糖醋藕片、玉笋蕨菜、清炒大叶芹、香椿炒鸡蛋……因早点不算正餐,因此统共也就十几道菜,支小桌子,姚佳欣领着俩小娃一起享用,给孩子夹菜什么的都很方便,倒也亲近自得。 用了早点之后,浓云快步近前,屈膝附耳道:“娘娘,漪兰殿那位一大早突发高热,已经急召了太医去。” 正文 第四一九章、宁妃复位 “娘娘,漪兰殿那位一大早突发高热,已经急召了太医去。” 姚佳欣一愣,前儿在质嫔灵堂前,这小年糕还很有精神地装可怜,把齐妃、懋妃气了个半死,还跑去九州清晏哭闹了一通,如此精神倍棒,一转眼竟病了。 姚佳欣不禁怀疑,是不是齐妃或者懋妃趁机使坏报复? 正端着一盏木瓜炖雪蛤慢慢喝着,王以诚在帘子外禀报:“贵主子,万岁爷来了。” 木瓜炖雪蛤——是一道据说对杯罩很有增强作用的甜点,但这些年姚佳欣没少喝,杯罩却没见涨。要不是这甜汤的确蛮好喝的,姚佳欣都要摔碗了。 只见四爷陛下闷沉着龙脸大步走了进来,瞧见两个小的儿子都在,便把喉咙里的话给咽了回去,吩咐道:“把八阿哥九阿哥带下去!” 姚佳欣一怔,看样子四爷陛下是有正事了。 心念一转,姚佳欣顿时有了猜测,“是不是查到什么了?” 胤禛气呼呼端坐在罗汉榻上,哼道:“恬儿自己看看便知道了!” 苏培盛赶忙将那份供词恭恭敬敬呈了上来,“请贵主子过目。” 这供词的字迹很新,可见是新鲜出炉的,姚佳欣连忙捧起来,眼珠子飞快瞟过,越看越是惊讶——四爷陛下真是牛叉,不过两三日光景,就全都给拷问出来了! 而且,连质嫔的死,也被被招供出是敦嫔要杀母夺子。 姚佳欣眯了眯眼,前头几样罪责,譬如扎伤七阿哥脚心以离间武氏与汪氏、故意吸入麝香以嫁祸武氏、将小公主的死嫁祸成是皇后巫蛊诅咒——这三桩都条理清晰,谁策划、谁经手,一应细节,十分详尽,可算是铁证如山了。 唯独质嫔的死,却十分含糊,只说是敦嫔交待旁人去做的。 姚佳欣眯了眯眼,看样子质嫔死没那么简单啊。 姚佳欣深吸一口气,“敦嫔可认罪了?” 胤禛冷哼:“朕不想再看到她那张故作可怜的虚伪面孔!!” 也就是说还不曾审问年氏,姚佳欣忙道:“要不由臣妾传敦嫔来问一下吧,好歹也给她个分辩的机会。” 胤禛摆手:“不必了!此等毒妇,何必在为她多费唇舌?” 姚佳欣心里中一怔,今早敦嫔突发高热,难道不是意外,而是……四爷陛下已经叫人下手了?! 胤禛冷言道:“朕会对外宣布,敦嫔是因为失了小公主,悲痛过度,所以才病逝的。” 果然,四爷陛下根本不想听年氏狡辩,直接就叫人秘密处死!! 只怕年氏到死都得做个糊涂鬼了。 姚佳欣沉默了片刻,终究还是没将供词中的疑点指出,既然四爷陛下要赐死年氏,她自然乐得如此。 解决了小年糕,这后宫也能清静不少。 至于到底是谁弄死了质嫔,呵呵哒,其实与她而言重要吗? 根本不重要好伐?!她跟质嫔又没什么交情,她只是稍微有点可怜七阿哥罢了。 说来也是可笑,质嫔和敦嫔合谋嫁祸皇后巫蛊之罪,结果皇后还没病死呢,质嫔却先死了,年氏……搞不好也要死在皇后前头。 “根据供词所述,武氏是被冤枉的。”姚佳欣幽幽道。 胤禛一时脸色复杂,当初他丝毫不信武氏的辩解之词,没想到……胤禛叹了口气,“是朕冤了武氏,朕回头便下旨,复武氏宁妃之位。” 姚佳欣微笑点头,“武氏也算是守得云开见月明了。” 胤禛又忽的道:“朕昨日去看过弘旬了,这孩子哭得厉害,口中吵着要宁妃。朕忖着,宁妃对弘旬的确是一片慈母之心,以至于弘旬如今都还记着宁妃的好。不如便叫弘旬还回宁妃身边吧。” 姚佳欣点头:“这也是应该的。”话刚出口,她心里突然咯噔一下! 若说质嫔的死,谁是最大的得益者——可不正是武氏么!! 难道说这一切都是…… 姚佳欣急忙按下心头的怀疑,让自己冷静下来,武氏一直都在禁足中,一直都安安分分,理当不会这么冒险才对。 但是——汪氏对蟹过敏,这点汪氏一直掩藏得极好!若说是年氏所害,那年氏又是如何晓得的呢?!说到底,年氏入宫也没几年,如何能洞悉质嫔隐藏最深的弱点? 反倒是武氏——昔年潜邸时候,汪氏曾经犯过这种病,当初还是武氏帮她寻了好药!所以,武氏应该是知道汪氏吃不得螃蟹的!! 而武氏也有足够的动机去害汪氏! 一则汪氏背叛了武氏,二则……也是为了夺回七阿哥弘旬!! 姚佳欣暗暗吸了一口凉气。 “至于质嫔……”胤禛眼底划过浓浓的厌恶,“年氏所做的事情,桩桩件件都有她的参与!只不过人都死了,只当是全了弘旬的脸面,朕也追究什么了!” 翌日,四爷陛下便正式下旨,晓谕六宫,复贵人武氏宁妃之位,并命裕妃将七阿哥送回清澜殿,交予宁妃抚养,并赏赐了宁妃许多绸缎首饰,以示补偿。 圣旨十分简单,甚至都没说明是因何复位。——毕竟当初贬黜宁妃的是四爷陛下,总不能让四爷陛下承认自己错了吧?皇帝这种生物,有错也是不能认错的。 但后宫的里人都是人精儿,联想到年氏突然病得不省人事,便猜到一二了。 当初武氏被贬黜,许多人都存了疑窦。 眼下复位,人人都觉得是当初是年氏诬陷,如今查清了,才复位宁妃。 眼瞧着宁妃东山再起,宫里那些个贵人常在答应纷纷前去清澜殿贺喜巴结,倒是海贵人、高常在的处境有些尴尬了。 当初虽说是姚佳欣这个贵妃做主,让二人搬去了望仙馆。二人原以为宁妃是万劫不复了,所以丝毫没有逗留,连夜就搬出了清澜殿,这近一年来对宁妃也是避之不及。还好,海贵人为人温和,高常在更是谦和,私底下倒是不曾对武氏说过什么不敬的话。 无论海氏还是高氏,没想到宁妃竟还有翻身的一日! 然而刚刚复位的宁妃却没有理会这些凑上来巴结的小嫔妃,安顿了七阿哥,便来到碧桐书院请安了。 彼时姚佳欣才刚用过早膳,时间已经接近中午了,原是要午睡的,一听宁妃来了,便只好打起精神接见了。 宁妃被幽禁了将近一年,如今又穿上了那身端庄大气的妃位吉服,然而那衣裳却肥大了不少。 禁足的日子清苦,哪怕由姚佳欣内外周全,宁妃还是消瘦了许久。那张脸蛋瞧着也憔悴藏了许多,因为消瘦,而使得鹳骨突出,更显老气,那眼角眉梢的皱纹更是脂粉都遮掩不住。 看着宁妃如斯模样,姚佳欣也不免有些唏嘘。 一进殿中,宁妃直接便落下泪来,当场噗通跪倒在地,“没成想,臣妾还有再见贵妃娘娘的一日!” 正文 第四二零章、宁妃的恨 “没成想,臣妾还有再见贵妃娘娘的一日!”宁妃呜咽着,脸上脂粉被滚落的泪水打湿,因染了脂粉而变得浑浊的泪水滴落在猩红地毯上,一滴滴皆是白渍。 “快起来吧!”姚佳欣急忙示意身旁的大宫女玉露一眼,玉露飞快上前,将宁妃搀扶了起来。 姚佳欣指了指旁边的扶手椅,让宁妃坐下,“此番皇上彻查中宫,倒是牵扯出敦嫔的旧底,当年的事情也算是分明了。” 宁妃垂首道:“多亏了皇上圣明,臣妾才有洗雪冤屈的一日。” 被平白冤枉,幽禁了这么久,宁妃还能这般温顺谦恭,这忍耐力倒是进益了不少。 姚佳欣淡淡道:“敦嫔身边心腹都已经招供了,虽然供词还有些疑窦之处。但皇上的性子,何其爱憎分明?敦嫔病重,内务府已经备下寿材了。” 提到年氏,宁妃的眼中终究是抑制不住地迸出浓浓的恨意,“这就叫恶有恶报!” 落得这个下场,年氏的确算是“恶有恶报”,虽然蒙了一份冤屈,但年氏也没少算计冤枉旁人,纵然蒙冤而死,也算是报应了。 姚佳欣淡淡道:“那份供词,不知宁妃是否有兴趣一观?” 宁妃面带温和谦柔的微笑,“既然已经定罪,皇上又要顾及皇家颜面,这些个不干不净的内情,臣妾还是不看得好。” 姚佳欣挑眉,“其实也没什么,先前那些嫁祸你、嫁祸中宫的,都已经招供分明。唯独质嫔的死,那菊簪竟不晓得敦嫔是如何谋害了质嫔,着实有些奇怪。” 宁妃不由攥紧了手中的绢帕,“贵妃娘娘是聪明人,又何必一定要打破砂锅呢?” 姚佳欣眯了眯眼,这是默认的意思吗? “本宫只可怜了七阿哥,小小年纪便要饱受丧母之痛。”姚佳欣面露怜色。 提到七阿哥,宁妃终于没能忍住,她咬牙切齿道:“这样狼心狗肺的生母,只会教坏了七阿哥!” 宁妃这句话,简直是等同承认是她害死了质嫔。 姚佳欣幽幽道:“你就不怕有朝一日,七阿哥知晓事情?” 一语出,宁妃的手微微颤抖,她强撑着挤出个笑容,“贵妃娘娘,您不会告诉七阿哥吧?” 姚佳欣叹了口气,“纵然本宫不说,七阿哥也未必会一辈子被蒙在鼓里。” 宁妃咬了咬牙齿,额头上隐隐有青筋显露,“七阿哥永远不会知道的!自今日起,臣妾便是七阿哥的亲额娘!臣妾会视七阿哥如己出!” 姚佳欣幽幽道:“本宫自然相信你会善待七阿哥,只是……”——你终究成了七阿哥的杀母仇人。 “敦嫔与质嫔合谋做出那些事,已经足够要了她们俩的命。即使你什么都不做,七阿哥也还是会回到你身边。”——就算真的恨极了质嫔,又何必亲自动手? 宁妃眼中满是毒恨,“臣妾知道,臣妾的计策纵然瞒得过所有人,也断然瞒不过贵妃娘娘您!敦嫔固然是死罪难逃,但汪氏毕竟只是给敦嫔出出主意罢了!皇上看在七阿哥的份儿上,只怕不会要了她性命!!” 姚佳欣道:“即使不死,皇上也不会让他抚养七阿哥了。”——纵然顾念稚子,汪氏也难逃打入冷宫的命数。 宁妃咬牙切齿:“贵妃娘娘仁慈!但臣妾却不敢再发善心了!臣妾多年来,是何等照拂汪氏,也算是对她恩情匪浅了!可饶是如此,汪氏还是背叛了臣妾!不过就是因为一根绣花针,便成了她背叛的借口!!这贱人竟伙同敦嫔,栽赃臣妾一个谋害皇嗣的罪名!若非皇上还念几分潜邸旧情,只怕臣妾早被赐死了!!” 听这些满是火药味的话,姚佳欣叹了口气,宁妃是真狠毒了汪氏了。她不是当事人,方才能冷静视之,而宁妃……被汪氏和年氏合谋陷害,褫夺封号、降为贵人、还失了七阿哥失了协理宫权,这份仇、这份恨,只会随着幽禁,而愈发深了。 “臣妾幽禁的这些日子,只怕这两个贱人也在琢磨着要了臣妾命的把?若非贵妃娘娘照拂,只怕臣妾未必能活到今日!”宁妃只恨不得将这两个贱人挫骨扬灰,方能消气! “只有置之死地,才能永绝后患!”宁妃恨恨道,“汪氏和年氏是这么想的,臣妾也是这么想的!只是臣妾技高一筹,所以死才是质嫔和敦嫔!” 听到这话,姚佳欣更是无言反驳。是啊,已经到撕破脸地步,哪个肯手下留情? “何况,若无臣妾,汪氏也没有诞下七阿哥的福气!这个孩子,本来是属于臣妾的!”宁妃声音里满是坚定决绝。 姚佳欣:人家十月怀胎,怎么肯承认孩子是你的?——这也恰恰是宁妃与质嫔矛盾的根源啊。 即使没有年氏挑拨,二人关系也早晚要恶化。 “臣妾只恨自己自己当初太仁慈!”宁妃眼中满是毒恨,“早知如此,当初早点杀母夺子,也不会给汪氏反咬臣妾一口的机会了!” 姚佳欣默然,良久,她才道:“宁妃,好好做你的宁妃、照顾好你的七阿哥吧。” 这话,让宁妃忍不住细细咀嚼,她叹了口气,“臣妾明白,臣妾……告退了。” 宁妃回到清澜殿,关上殿门,她疲惫的揉了揉太阳穴。 陈嬷嬷有些不解,“贵妃娘娘最后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宁妃幽幽叹道:“贵妃的意思是,本宫只是宁妃,只有七阿哥,从今往后,再无别的了。” 陈嬷嬷先是一愣,“贵妃娘娘这是不打算恢复您协理六宫之权了?” 宁妃苦笑着点了点头,“贵妃娘娘怕是觉得本宫太心狠了。” “娘娘苦苦忍受冤屈这么久,才等到了这样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岂能错失?”陈嬷嬷忍不住嘀咕,“娘娘您不过就是有仇报仇罢了,碍着贵妃娘娘什么事儿了?” 宁妃叹了口气,“罢了,不打紧,只要七阿哥回到本宫身边就足够了。” 陈嬷嬷又道:“海贵人和高常在……娘娘可打算让她们俩搬回来?” 提到这二人,宁妃冷哼一声,“本宫再多的恩泽,有些人也终究是白眼狼,不知念恩!以后清澜殿的殿门,不许她们俩踏足半步!” 陈嬷嬷有些迟疑:“但这样一来,咱们清澜殿便没有能为娘娘效力的嫔妃了。” 宁妃哼道:“本宫可不想再养出一个汪氏来!还是清清静静好!” 陈嬷嬷心道,娘娘这是有了心结了啊。 正文 第四二一章、年氏之死 陈嬷嬷看到自家主子又气上心头,连忙奉上一盏茶,软声安慰道:“娘娘可不能置气啊,太医说了,您身子虚弱,要静心将养。” 宁妃长长叹了口气,当年小产落下的病根一直都在,只是前些年她位份高,有上好的补药调理着,有太医时常来请脉,倒也一直稳态。幽禁这些日子,补药都停了,太医自然也进不来,之前那场病,若非贵妃叫人送来了丸药,只怕…… “不管怎么说,贵妃是本宫的恩人。”宁妃幽幽道。 陈嬷嬷忙点头:“娘娘您身子,的确不宜操劳了。” 宁妃眼睛忽的朝着窗外南面撇去,那正是漪兰殿的方向,“漪兰殿那小贱蹄子如何了?” 陈嬷嬷忙附耳问:“奴才跟太医院打听了,送去漪兰殿的药都是加了料的,她活不了几日了。” 宁妃冷哼:“那是她的报应!” 陈嬷嬷也露出冷笑:“那位,已经下不了床了,一整日足有十个时辰是昏迷不醒,瞧着怕是要走到镂月开云殿那位前头了。” 说着,陈嬷嬷屈了屈膝盖:“奴才恭喜娘娘,此番所有大仇全都得报了!”——皇后害得娘娘在潜邸时候失了孩子、永不能生养,敦嫔这贱人嫁祸娘娘谋害皇嗣,质嫔更是恩将仇报背叛了娘娘。这三个人,质嫔已死,皇后与敦嫔也半只脚踏进了阎王殿了! 听了这话,宁妃心里舒畅了不少,“镂月开云殿那个老虔婆是自己作死!至于那个小贱蹄子……也别叫她稀里糊涂死了,让她做个明白鬼吧。” 陈嬷嬷笑了:“奴才明白。” 漪兰殿。 年氏撑沉重疲乏的身子强撑着支起身子,这几日……她这是怎么了? 她得的只是风寒,怎么会病得这样严重? 年氏揉了揉隐隐刺痛的太阳穴,正要开口唤人,却听得外间有宫女在嘀咕什么,年氏忙竖起耳朵听着。 那似乎是二等宫女幽芷的声音:“你听说了么,皇上下旨,复位宁妃,还把七阿哥也送回了清澜殿。” 另一个小宫女惶惑地道:“不是说,宁妃谋害咱们娘娘腹中皇嗣吗?如今怎的就复位了?” 幽芷幽幽道:“如今人人都说,是咱们娘娘陷害宁妃。” 小宫女愈发不安了,“菊簪姐姐这几日也不知哪儿去了,芳兰姐姐说她病了,可我去她住处瞧过,同屋的人说,前几日就被御前的苏公公给带走了,也不知是犯了什么事儿了。” 听到这些话,年氏一时间只觉得五雷轰顶! 菊簪不是病了!而是被御前的人给带走的! 宁妃又突然复位——难道说菊簪已经背叛她,已经招供了? 她此番突然病来如山倒,是皇上想要她的命?! 年氏惊惧地浑身颤抖,“不!我要见皇上!本宫……要见皇上!” 幽芷只听得里头噗通一声,便晓得是敦嫔从床榻摔落下来,幽芷暗自冷哼,瞧见芳兰急匆匆而来。她连忙迎上去,“芳兰姐姐,娘娘突然喊着要见皇上!” 里头是年氏声嘶力竭的喊声:“皇上!皇上您怎能如此绝情!” 芳兰脸色一沉,怒瞪幽芷和那个小宫女:“是不是你们俩说漏了嘴?!” 小宫女直缩脖子,幽芷忙挡在小宫女前头,解释道:“竹香不是故意的,她只是有些担心菊簪……我们都以为娘娘睡着呢,哪儿想到——” 芳兰重重吐出一口气,“药熬了没?快去端来!” 幽芷点头,连忙拉着小宫女竹香便去了取药了。 片刻后,宫女芳兰端着一碗黝黑中隐隐透着暗绿的汤药走进了寝殿,芳兰面带微笑,像是哄小孩一般柔声道:“娘娘,您别嚎了,还是趁热把药喝了吧!” 看着那药汁,年氏瞪圆了眸子,“不!本宫不喝药!本宫要见皇上!” 芳兰脸上的笑容一瞬间狰狞,“奴才实话跟您说罢!您做的那些事情,万岁爷都知道了!若是万岁爷顾念您母家,早就下旨将您废黜位份赐死了!皇上如今还肯叫你以敦嫔的身份死去,也是为了全了你母家脸面,您就见好收吧!” 打年氏移居漪兰殿,内务府派遣的宫女芳兰便是御前安插的眼线。 年氏整个人都呆住了,她的眼中一瞬间蓄满了泪水,“不,本宫不死!本宫有什么错?是宁妃折辱本宫在先,也是皇后先对不住本宫!本宫凭什么要忍受?本宫只是有仇报仇罢了!皇上怎么这般不顾情分,非要赐死本宫?!” 芳兰面带嗤笑:“娘娘,您醒醒吧!您可是巫蛊诅咒了小公主,巫蛊是什么罪名,您比谁都清楚!” “我——”年氏喉咙一哽,旋即她咬牙切齿道:“小公主的命是本宫给的!反正她是注定养不大的,她帮帮本宫这个额娘,又有什么不应该?!” 芳兰眼中是浓浓的厌恶之色,连自己的亲生女儿都算计,怪不得万岁爷也厌恶极了,要赐死敦嫔! 芳兰却已经失去了耐心,她没兴趣再浪费唇舌,直接上前,一手掐住年氏的脸颊,迫使年氏张开了嘴巴,然后将那碗浓黑苦涩的药汁强行灌入了年氏口中! 滚烫苦涩的药汁,顺着口腔灌入喉咙。 年氏奋力想要挣扎,但她的身子已经虚弱到了极点,她那点力气,连婴儿都不如!根本无法挣脱芳兰的束缚! 一转眼,一大碗药汁一滴都没浪费。 年氏趴在地上剧烈咳嗽着,她急忙抠着嗓子想要把这药给吐出来。 芳兰见状,眉头一皱,直接以手作刀,猛地敲击在了年氏雪白的脖颈上。 年氏浑身一僵,直挺挺晕倒在了地上。 芳兰冷哼,“来人,娘娘晕过去了!把娘娘抬回床上去!” 当日夜里,年氏在漆黑的深夜中彻底绝了气息,漪兰殿的宫女发现之时,年氏的那纤细的身躯已经冷透了。 碧桐书院,姚佳欣第一时间便得到了这个消息。 宫女玉露附耳道:“明明半夜的死的,居然眼珠子还瞪得老大,死不瞑目呢!” 姚佳欣“呵”地笑了,“她有什么好死不瞑目的?”——年氏干过什么事情,她自己心里不清楚吗? 姚佳欣低眉暗忖,这年氏死得倒是够快的,竟死在了皇后前头。 “得嘞,让裕妃去忙活丧礼,本宫就不去了。”姚佳欣打着哈欠道。 裕妃是真好使啊。 清澜殿,宁妃正陪着七阿哥一起享用早点,这时候陈嬷嬷快步近前禀报:“娘娘,敦嫔昨夜殁了。” 宁妃挑眉,“这么快?” 陈嬷嬷瞧见七阿哥也在,便没说不得体的话,她一脸怜悯地道:“敦嫔产后亏损,又大悲大痛,所以病来如山倒,太医早就有言,说是十有八九撑不过。如今她去了也好,小公主九泉之下也不至于孤孤单单了。” 弘旬怔了片刻道:“敦娘娘?就是害死我额娘的那个人吗?” 陈嬷嬷立刻点头:“是啊,如今她遭了报应病逝了,质嫔娘娘也能瞑目了。” 弘旬懵懂地点了点头,额娘没了,敦娘娘也突然没了……弘旬突然觉得有点害怕。 宁妃连忙安慰道:“别怕,还有额娘在呢。” 弘旬看着宁妃,眼圈有些濡湿,他一头扑进了宁妃怀里,“我就只有宁额娘了,宁额娘千万不要撇下旬儿一人。” 听到这话,宁妃不由潸然泪下,她抱紧了怀里的孩子,“好孩子,额娘会永远陪着旬儿的!” 敦嫔已死,害死质嫔的黑锅这小贱蹄子要永远给本宫背负着!宁妃咬牙暗道。 正文 第四二二章、中宫薨逝 “今年也不知是伤了什么阴鸷,质嫔、敦嫔先后殁了,如今眼瞧着皇后也是不成了……”太后乌雅氏眉头紧锁,神情很是不愉。这段日子,宫里就没消停过,质嫔、敦嫔、皇后,一个个都是颇有蹊跷,可偏生皇帝三缄其口,什么都不肯告知哀家,只说是病殁,哼!哀家虽老,还没到老眼昏花的地步! 姚佳欣忙叹了口气,露出悲悯之色,“太后所言甚是,臣妾正想着,或许该叫喇嘛多做几场法事,祛一祛阴鸷,或许皇后娘娘的病情能有所好转。” 太后心中哼了一声,皇后连药都不喝了,如何能好转?皇后如今一心赴死,只怕是做了什么皇帝难以容忍的事情,才要以死谢罪,以求不连累母族。 胤禛今日陪同姚佳欣一起前来向太后请安,此刻正板着脸坐在一旁的椅子上,他脸上看不出丝毫情绪,语气也是冷冷淡淡道:“贵妃有这份心意就足够了,生老病死都是难免的事儿。” 正在这时候,太后身边瑞嬷嬷快步进来,满脸悲怆地道:“太后,中宫薨了!” 姚佳欣汗了一把,皇后死得也挺快的嘛的!大约是听说敦嫔死了,心里痛快了,所以就撒手了? 虽然厌恶极了这个儿媳妇,但太后还是念了句“阿弥陀佛”,“年纪轻轻的,怎的一个个都没了?” 瑞嬷嬷道:“请太后节哀,皇后娘娘这身子也是病了多年了,生死有命,听说皇后娘娘的遗容很是安详。” 皇后死得很安详……果然知道年氏挂了。 姚佳欣忙起身道,朝着四爷陛下和太后屈膝一礼,“中宫薨逝,臣妾身为嫔妃理当前去举哀,臣妾先行告退了。” 太后摆了摆手:“你且去忙吧,这中宫丧礼,可不比两个嫔的丧礼,怕是有得忙了。” 可不是么,皇后死了,那可是国丧啊! 胤禛忽的道:“弘星、弘昴尚且年幼,便不必去举哀了。” 姚佳欣暗喜,那感情好,举哀可是个辛苦活,就是跑去皇后灵前,跪着哭着,足足要折腾七日呢! “多谢皇上,那臣妾就先去了。” 姚佳欣离开澹泊宁静殿,却未曾直奔镂月开云,而是先赶回碧桐书院,换上那身早已预备好的纯白色丧礼服,卸去嫣红的唇妆,这才急匆匆赶去奔丧了。 她来得稍微有点晚,各宫嫔妃都已经到齐了,按照位份高低,跪于皇后棺椁前,一个个低低啜泣,呜咽声在镂月开云殿回荡着,加上白幡、白幢轻舞飘荡,一股阴森气息弥漫,有种到了阴间的感觉。 内心吐槽着,姚佳欣已经走到最前头,跪在了那只蒲团上。 姚佳欣没急着哭,而是回头瞧了后头四妃一眼,问道:“皇后娘娘是什么时辰薨的?” 裕妃用帕子擦了擦眼角的泪水,哀戚戚道:“是今早辰时薨了的,皇后娘娘走的时候面容安详,请贵妃娘娘节哀。” 姚佳欣内心忍不住又吐槽了:看样子是真的很安详啊…… 姚佳欣又问:“几位阿哥都到了吗?” 齐妃忙回答道:“臣妾已经叫人通知了上书房,想必很快就能来了。”说着,齐妃疑惑地道:“八阿哥和九阿哥尚未入读,怎的没有跟着贵妃娘娘一起来?” 姚佳欣淡淡道:“方才本宫在太后处,皇上也在,突闻皇后薨逝,皇上当场发了话,八阿哥九阿哥年幼,可免于举哀。” 一听是皇上的意思,齐妃立刻哑巴了。 跪在齐妃身旁的宁妃忍不住道:“贵妃娘娘,臣妾的七阿哥也年幼体弱,可否也免了这举哀之礼?” 此刻七阿哥就跪在宁妃身旁,小小的人儿跪成一团儿,身上穿着雪白的丧服,眼圈红红的,却不闻哭声,怕是眼睛里抹了什么东西吧。 其实在场的嫔妃有哪个是真心掉泪的?十有八九都是在帕子或者袖子上做了手脚的。 姚佳欣叹了口气,“这事儿本宫做不了主,只能回头替你向皇上请示一下。” 宁妃连忙道:“多谢贵妃娘娘。” 这时候,入读的几个皇子阿哥也一并赶来的,一个个都披麻戴孝,像是死了亲妈一般。 皇子们的蒲团列在四妃之后,跪成一排,从左到右分别是齐妃的三阿哥弘昀、四阿哥弘时,裕妃的五阿哥弘昼,以及姚佳欣的六阿哥弘小旭。——七阿哥因为年幼才跟宁妃跪在一处的。 四公主泓丽也因年幼,跟熹常在一起跪在不起眼的角落里,随意哭两声便是了。 随后赶来的便是外命妇了——嫔妃身处内宫,故而叫做内命妇,而外命妇便是已经出嫁的公主、各家福晋、宗室贵女、不入八分辅国公夫人以上均要入宫举哀。按照身份的高低,所安排的位置也是各有不同,若是身份低的,便只能去殿外跪着哭丧了。 能入殿中哭丧的,那都是颇有身份的,风吹着不着、雨淋不到,还有柔软的蒲团垫着,膝盖也能少遭罪些。 宗室近支的王爷、贝勒、贝子们也是要举哀的,不过不能到皇后的寝宫哭丧,而是在前朝一处殿宇设置了灵位。 皇后就是不一样,哭丧的地方都有俩呢。 姚佳欣冷眼瞧着人来得差不多了,便从袖中取出帕子,往眼上一抹,顿时那辛辣刺激得她眼圈通红,眼泪哗哗掉。 卧了个槽,这姜汁涂得有点多啊! 所有人都是低声啜泣,因此殿中也不算太吵扰。 在这样一片啜泣中,却突然冒出一声嚎啕大哭,“皇后娘娘!您怎么就去了?!您可是正当盛年啊!怎么就一转眼就没了!” 姚佳欣回头一瞧,那妇人观之不过三十出头的样子,长相颇有几分风韵,此刻哭得稀里哗啦,端的是伤心极了的样子。 “这是谁呀?”姚佳欣低声问。 裕妃低声回答:“乌拉那拉家承恩公夫人,觉罗氏。” 姚佳欣恍然大悟,原来是皇后弟媳妇啊!这觉罗氏是个红带子,也算是宗室贵女了,又嫁给了皇后弟弟,贵为承恩公夫人,可谓是享尽了尊荣。 可如今乌拉那拉家最大的靠山皇后薨了。 虽说死去皇后的母族也依然是承恩公家族,但是——人走茶凉,终究是不及往日了。所以觉罗氏才这般伤心悲痛。 姚佳欣淡淡道:“不必管她。”爱哭就哭吧。 姚佳欣却没料到,自己不打算管,这觉罗氏却是愈发蹬鼻子上脸了。 满殿命妇都是小声啜泣,唯独觉罗氏哭天抢地,像是死了亲娘,嚎得分外声嘶力竭,“皇后娘娘!您死得好冤啊!” 正文 第四三三章、宁妃战斗力飙升 “皇后娘娘!您死得好冤啊!” 觉罗氏这一声嚎叫,让殿中所有人都是神色一变。 姚佳欣挑眉,冤?皇后若冤,叫窦娥情可以堪? 只见那觉罗氏夫人伏地恸哭,悲声嚎啕:“皇后娘娘!您一生贤惠宽仁,善待嫔妃,爱护皇子公主!如今却死得不明不白!天命不公啊!” 姚佳欣露出了关爱智障的神色,这觉罗氏莫不是个脑子进水了?当着这么多内外命妇的面儿,竟敢说出这种话,就不怕给她丈夫承恩公五格、给整个承恩公家族招来祸患? 姚佳欣这个贵妃依旧跪在前头,表现得岿然不动,裕妃却已经变色,她当即呵斥道:“承恩公妇人请慎言!皇后病体缠绵多年,人尽皆知,如今油尽灯枯病逝,何来的‘不明不白’?!” 原本伏地恸哭的觉罗氏抬起头来,露出狠厉之色,她恨恨道:“皇后娘娘病中数年,竟连家眷都不曾接见,实属咄咄怪事!只怕是有人不希望皇后娘娘见到家人吧?” 这个觉罗氏,真是给她三分颜色就敢开染坊啊! 这个时候,跪在姚佳欣身后的宁妃忽然站了起来,转身大步上前,便冲将到觉罗氏面前,直接扬起巴掌,狠狠摔在了觉罗氏那泼妇般的脸上。 “啪”的一声清脆的响声,响彻镂月开云,在场的所有命妇全都听得真真,也看得真真。 所有人都震惊了,包括姚佳欣。 “就是因为乌拉那拉家有你这种不知所谓的泼妇!皇后娘娘才不想见母族女眷!!”宁妃冷冷怒斥。 觉罗氏捂着半边肿胀的脸,不敢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个瘦削的宫妃,“你、你居然敢打我?我可是宗室红带子、是承恩公夫人!” 宁妃满脸讥笑:“你既然知道自己身份卑微,就别再满殿尊位跟前,做出这些低俗泼妇作态!平白丢了宗室的脸,更丢了皇后娘娘母族的脸!!” 姚佳欣内心卧槽了,幽禁出来之后,宁妃的战斗力直线飙升啊! 听听这些话,句句直戳心窝子呢!的确,承恩公夫人这种品级,在这殿中的确算是低的,毕竟还有那么多宗室福晋、格格、嫔妃、皇子、公主呢! 狠狠羞辱了觉罗氏一通,宁妃这才快步走到姚佳欣身侧,她端端正正跪了下来,“贵妃娘娘,臣妾方才越俎代庖了,还请贵妃娘娘降罪。” 是啊,这里以姚佳欣的身份最高,若要处置责罚谁,也该由她来。 姚佳欣岂会看不出,宁妃这是替她唱白脸呢!觉罗氏放肆,但她这个贵妃总不好当众去扇觉罗氏耳光吧?宁妃这时候跳出来做恶人,那可给她出气、帮她解决乱子呢。 姚佳欣自然是领宁妃这份情的,她微微点头:“你也是四妃之一,有人在中宫灵前大放厥词,你难以容忍,你以妃位身份加以训诫,也是应该的。 说着,姚佳欣又轻描淡写吩咐道:“承恩公夫人觉罗氏,于中宫遗驾前失礼,着即逐出正殿,不许在殿中举哀,以免惊扰先皇后亡灵。” “嗻!”王以诚应了声,一挥手便招呼上来两个身强体壮的太监,上去就把觉罗氏给生生架了起来。 觉罗氏愕然惊呼:“住手!你们怎么敢?我可是皇后娘娘弟媳!乌拉那拉家的宗妇!你们怎敢对我如此无礼?!” 但是,没人理会觉罗氏的嘶喊挣扎,在场的内外命妇也无一站出来为她说话的,反倒是一个个冷眼像是看好戏一般。 觉罗氏像是被丢垃圾一样丢出了殿外,王以诚站在殿外的月台上,扫了一眼底下众多跪地举哀的命妇,扬声道:“贵妃娘娘有令!承恩公夫人觉罗氏于先皇后灵前言行无状,即日起,不许在殿中举哀。” 一语出,跪在底下头牌的一位中年妇人脸色惨白,她当即爬了起来,朝着那觉罗氏怒斥:“你算哪门子乌拉那拉家宗妇?!难道当我是死的吗?!” 眼前这位中年妇人,正是承恩侯星禅之妻马佳氏,系乌拉那拉氏嫡系长房夫人,这位才是名正言顺的宗妇。 觉罗氏见到这位长嫂,脖子一梗,扬声道:“我可是承恩公夫人!你只是个侯夫人罢了!这宗妇本该就是我的!” 马佳氏扫了一眼觉罗氏脸上的红肿,满眼鄙夷,觉罗氏这般闹腾,这承恩公夫人怕是也做不了几日了!马佳氏板着脸道:“我这个宗妇,可是老太爷当年定下的!我可是拜祭宗祠,禀明了列祖列宗的!你想抢夺宗妇位置,眼里可还有老太爷,还有乌拉那拉家列祖列宗吗?!” “我——”被如此大的一顶大帽子扣下来,觉罗氏当场哑了嗓子,半晌才道:“那、那是因为当时我还没嫁进门,所以老公爷才让你暂时先做了宗妇……” “给我住口!”侯夫人马佳氏重重呵斥,“皇后娘娘遗驾之前,你也敢大放厥词!乌拉那拉家的脸面,都被你给丢尽了!” 片刻后,王以诚回到殿中,附耳禀报:“承恩侯夫人把觉罗氏劈头盖脸训斥了好一通呢!现在里里外外,人人都知道,承恩公有个泼妇夫人了。” 姚佳欣嘴角微微一翘,这位承恩侯夫人马佳氏没想到也是个泼辣的……不,不对啊……俗话说得好,家丑不可外扬啊。承恩侯夫人当着外头那么多人的面,如此严厉训斥觉罗氏——只怕是蓄意自爆家丑,这样一来,一则是给了她这个贵妃一个交代,二则……这承恩公的爵位……怕是挪到侯夫人的丈夫星禅头上了。 其实,这星禅才是费扬古的嫡长子,后来凭借皇后之势头,竟被继室所出的幼弟抢了爵位。虽然后来得了承恩侯爵,但若有机会,谁不想更进一步呢?何况那个爵位,本来就该属于乌拉那拉星禅的。 姚佳欣看了一眼跪在宁妃身旁正偷偷揉着膝盖的七阿哥弘旬,便道:“七阿哥年幼,怕是跪累了,让他先去偏殿歇会儿吧。” 宁妃大喜,“多谢贵妃娘娘体恤。” 裕妃看在眼里,暗暗懊恼,早知如此,她刚才就应该泼辣点,跟那觉罗氏理论作甚?人家宁妃直接上去一个耳光,赢得了贵妃的好感。 宁妃解除禁足后,贵妃娘娘一直没发话让宁妃恢复协理六宫。裕妃也装糊涂,从不提此事,这近一年来,手握唯一的协理之权,让裕妃的地位也水涨船高,这会子裕妃还真不怎么乐意让宁妃恢复协理之权。 正文 第四三四章、好男人四爷陛下 好在这举哀不是整天跪着,到了用飧食的时辰,可以回去用膳,也能让麻木的双腿和膝盖稍微松缓一下。 这得亏是跪在厚实的蒲团上,那些个跪在殿外地板上的命妇,那才叫悲催呢。不过这些命妇膝盖也都是绑了厚厚护膝的——饶是如此,七天跪下来,只怕也得跪肿了膝盖。 想到此,姚佳欣吩咐道:“叫针线局赶制一批蒲团,务必让殿外命妇人手一枚。” 王以诚躬身道:“贵主子仁慈,只是奴才觉得,那觉罗氏便大可不必了,她如此哀恸中宫,合该让她跪得更诚心些才是。” 姚佳欣笑了,“你这个机伶鬼儿!” 王以诚嘿嘿笑了。 姚佳欣此番,虽只是小恩小惠,但能叫所有命妇的膝盖都少了许多罪遭,这为她赢得了不少赞誉。 一转眼,七日举哀,总算是熬过去了。 姚佳欣脱了裤子,露出那雪白纤细笔直的双腿,啧啧,这双腿真是绝了,除了短了点之外,真的是没有丝毫缺陷了!双膝微微泛着红肿,更是惹人瞎想。 宫女玉露正跪坐在脚踏上为她涂抹活血化瘀的膏药。 胤禛坐在一旁的罗汉榻上,露出心疼的神色,“其实依着朕的意思,不如索性免了你的举哀之礼。但这样一来,你便免不了为人非议,说你不敬中宫。”——为了恬儿的长远计,这几日的苦头,朕也只能让恬儿生受着了。 姚佳欣笑了笑:“其实也不碍事的,旁人都能跪,臣妾如何不能?”——这七日哭丧,四爷陛下也只给了几个年幼的皇子恩典,其余内外命妇都是踏踏实实跪哭上七日。未入读的皇子每日只去磕个头即可,八岁以下皇子、以及体质虚弱的三阿哥只举哀半日——也就是说皇子中,只有四阿哥弘时跪满了七日,公主中也只有大公主举哀了七日整。对此齐妃很是心疼。 直到今日为皇后送葬,也少不了六宫跪送,四爷陛下还钦点了三阿哥弘昀做孝子摔盆,齐妃那张老脸拉得比驴还长呢。 涂抹了药膏,玉露又为她仔仔细细按摩了一通,直到那些药膏全都被吸收了,这才停手。 姚佳欣赶忙穿好裤子,麻蛋,四爷陛下老盯着她那光溜溜的大腿,实在是很叫人觉得羞耻啊。 王以诚快步进来,打千儿禀报:“万岁爷、贵主子,晚膳已经预备好了。” 姚佳欣摸了摸空落落的肚子,自打皇后薨逝,她的桌上就没有出现过荤菜,一想到这点,姚佳欣就颇有怨念。 胤禛抬了抬手:“那就传膳吧。” 姚佳欣连忙从罗汉榻上下来,胤禛忙顺势扶住她的手臂,“膝盖上有伤,慢点儿。” 不好意思,一听说开饭,有点忍不住。 姚佳欣讪讪一笑,这才放慢脚步,与四爷陛下一并去了饭厅。 四张八仙桌拼成一张偌大的长条桌子,一道道珍馐整整齐齐摆满了桌子,姚佳欣瞬间瞪圆了眼睛,她深深吸了一口气——肉香啊!你是那么迷人! 这桌上,好多荤菜啊!! 差点忘了,皇后死了,四爷陛下是不需要服丧的!还可以照旧吃酒喝肉——啊不,是喝肉吃酒! 我去!这一激动,心里的想法都乱糟糟的了。 姚佳欣看着这些精美的荤菜珍馐—— 樱桃肉、木须肉、东坡肉、老鸭煲、斩鱼圆、椒盐虾! 翡翠虾仁、神仙鸭子、水晶肴肉、松鼠鳜鱼,还有蟹粉狮子头、笋干老鸭煲、红烧栗子肉、糖醋咕老肉、燕窝口蘑鸡! 姚佳欣狠狠吸了一口口水,强忍着才没扑上去抢食,“这些……都是素肉?”话说她小厨房做的素东坡肉的确瞧着差不离,吃起来口感也不错,但终究不是肉啊! 胤禛淡淡道:“都是真的荤菜。” 姚佳欣眼睛满是满是怨念,不带这样的!现在可是国丧期间,百日之内,禁酒肉、禁丝竹、禁房里那啥啥!虽说身为嫔妃,最后一项不能禁,嫔妃若是禁了,岂非也把皇帝陛下给禁止了? 但是前几条谁都不敢轻易犯了。 姚佳欣幽怨地道:“您不是不喜欢吃太油腻的荤菜吗?” 胤禛微微一笑:“你不是喜欢吃吗?” 我是喜欢吃啊!但我不能吃啊!!姚佳欣内心咆哮,都快暴走了。 胤禛忽的压低声音道:“放心吧,不碍事,就只当是朕享用了。” 姚佳欣眼睛一亮,是啊!就算是她吃的,只要她擦干净嘴巴,不认账就好了嘛!谁还敢叫她吐出来查查不成?! “四爷,您真是太英明神武了!”姚佳欣欢喜地只恨不得扑上去啃四爷陛下一口。 看着这幅欢欣雀跃的样子,胤禛忍不住笑了,不过就是一顿荤菜而已,就值得高兴成这样子? 姚佳欣也没忘了自家的三只崽崽,连忙给叫了来,一同开开荤。皇后也是所有皇子的嫡母,这些个阿哥们才可怜呢,要守孝三年,三年都不能吃肉呢! 太悲催了! 弘小旭已经是个黑芝麻馅儿的包子了,姚佳欣不担心,但那两只小的——嗯,弘小昴安静如鸡不用担心,就是弘小星,整天跟掉了嘴巴似的,也得好生叮咛。 “记住了,咱们娘四吃得都是素肉!”姚佳欣夹了一块肥瘦相间还滴油的东坡肉放进弘小星碗里,正色叮咛。 弘小旭嘴角抽抽,额娘您当儿子眼瞎不成? 弘小星瞅了瞅自己碗里那块肉,“素东坡肉?” “没错!”姚佳欣一脸正色。 弘小星夹起那块素东坡肉塞进自己的小嘴里,然后他眼睛锃亮得堪比夜空星辰,“怎么跟昨天的味道不一样?” 姚佳欣笑眯眯说:“那是自然了,做这道素东坡肉是你汗阿玛御膳房的厨子。” 弘小星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 弘小旭捂脸,不忍直视,额娘您这么欺骗弟弟不太好吧?弘小旭忽然先前,从前额娘可不也常糊弄他么,譬如说让他把九弟当妹妹…… 坐在主位上的胤禛忍不住咳嗽了两声,正色训斥:“食不言寝不语!” 姚佳欣“哦”了一声,再不多话,闷头开始胡吃海塞。 虽说陪着四爷陛下用膳,有着食不过三的规矩,但是每一道肉菜都吃上三勺,那也不少了!起码足祭奠姚佳欣的五脏庙! 这顿饭,娘四吃得满嘴流油,满足啊~ 四爷陛下真是个好男人,自己吃香喝辣,不忘带上老婆孩子。 胤禛端起酒盅,抿了一口鹤年酒,忽的他低声道:“恬儿不喝一杯?” 姚佳欣摆手,“酒就算了,万一被闻出味儿来,可不好解释。” 胤禛露出遗憾的神色,想灌醉恬儿,也得好时机才成。这国丧可真碍事啊…… 胤禛不禁蹙眉。 正文 第四三五章、国丧(三更) 饕餮足了美味肉食的姚佳欣像个废喵似的摊在罗汉榻上消食,嗝~吃得有点撑哟~ 满足之余,姚佳欣叹了口气:“要吃素一百天啊……” 一百天,这是个多么恐怖数字! 胤禛露出古怪的神色,“谁告诉恬儿要茹素百日的?” 姚佳欣脱口道:“国丧不是百日吗?” 胤禛忍不住笑了:“国丧百日是不假,但也只是音乐、嫁娶,官停百日,军民一月,而屠宰只禁四十九日而已。” 姚佳欣一个鲤鱼打挺爬了起来,“也就是说,四十九日过后,我就能正大光明吃肉了?!” 胤禛点头。 姚佳欣欢喜坏了,虽然四十九日也蛮长的,但跟百日比起来,一下子削了一半诶! 旋即,她又叹了口气,“可是弘旭、弘星、弘昴他们,要守孝三年啊。”——三年不能用荤啊!这对小孩子身体发育实在是太不利了!姚佳欣有点心疼自家这三只好不容易养得白白胖胖的娃。 胤禛哂笑,“既然皇后薨逝是按照国丧来,那只需守国丧的即可。” 姚佳欣露出不可思议的神色:“还有这规矩的?” “国礼与家礼,自然是要以国礼为先,本朝历来如此。”胤禛正色道,若国礼之后,若要再接着守家礼,自然也无不可。 姚佳欣咕哝:“先帝驾崩,您当初不还足足憋了三年么……”三年不吃肉、不喝酒、不近女色!啧啧!也就四爷陛下能忍! 胤禛笑着刮了刮姚佳欣的脸颊,“居然还拿朕打趣了!该罚!” 然后,胤禛便一把横抱起姚佳欣,去内寝殿好生“惩罚”之了。 皇后去世后的四十九日里,皇上频繁地在碧桐书院用膳,渐渐的,后宫嫔妃们也算是看出来,皇上这哪里是让贵妃侍宴?分明是让贵妃跟着吃点荤腥啊! 只是,没人敢戳破这点,都一个个满含羡慕嫉妒恨装聋作哑。 一转眼,天已大热,又正逢五,四妃、三贵人又一次来到碧桐书院请安。 如今一下子少了质嫔与敦嫔,宫里倒是安静了不少。 宁妃虽复了位,但并未与裕妃争座次,裕妃依然坐在底下左侧第一张椅子上,其次才是宁妃、懋妃、齐妃,以及那贵人、海贵人、云贵人、郭贵人这四位贵人,共计八人。 姚佳欣微笑着说:“再过几日,便是中宫尾七祭礼了,裕妃也好仔细筹办才是。” 裕妃忙点头:“这是最后一个祭礼了,臣妾定会办得妥妥帖帖,请贵妃娘娘放心。” 裕妃的办事能力,姚佳欣是很放心的。 也因裕妃一个人都能协理好六宫事物,姚佳欣也一直没有让宁妃恢复协理之权。即使先前宁妃扇觉罗氏耳光大加训斥的举动,令她十分满意,姚佳欣也一直没有松口。 宁妃也很识趣,无论人前人后,都没再提过此事。 宁妃、裕妃不提,不代表旁人也不提。 齐妃端着茶盏幽幽道:“说来,宁妃妹妹复位也有些日子了,日子却过得十分清闲。倒是叫姐姐我想起从前宁妃和裕妃一起为贵妃娘娘襄理宫务的日子了。” 裕妃心中不禁有些恼,这个齐妃,怎么跟搅屎棍似的!没事儿也要找事儿? 这时候,宁妃笑着抚了抚鬓角,“承蒙齐妃姐姐看得起,只是我如今的身子可不比从前了。何况宫里嫔妃比从前还少了,裕妃妹妹一人协理贵妃娘娘就足够了。” 裕妃不禁松了口气,宁妃……竟是真的不想恢复协理之权?还是在以退为进?这些日子,宁妃分明还是巴结着贵妃娘娘,有蓄意讨好之举的。裕妃暗暗想着,仍旧不敢放松警惕。 姚佳欣微笑着说:“日前南边刚刚进贡了一批上好的官燕,都是头期的燕窝,质地成色都是极好。宁妃你身子不好,本宫特意给你多留了些。”——燕窝虽然是蛋白质为主,但只是金丝燕的唾液而已,不算荤腥。 宁妃赶忙起身,屈膝道:“多谢贵妃娘娘!” 姚佳欣叹了口气:“这些日子,你们茹素清苦,能进补的东西也不多,也得好生注意自己的身子才是。” 听了这话,在座嫔妃赶忙齐声道:“多谢贵妃娘娘关怀。” 齐妃笑着说:“贵妃娘娘真是太有心了,为了照顾六宫,还特意命内务府专门采买了云英鸡蛋呢。” 云英鸡蛋,就是没有受精卵的鸡蛋,孵不出小鸡来的那种,吃这样的鸡蛋不算杀生,也就不算荤腥了。其实后世养鸡场的鸡蛋都是云英鸡蛋,但在古代,公鸡母鸡大多混养,云英鸡蛋便有些稀罕了。 宫中这一采买,让云英鸡蛋的价格都上涨了不少呢。 姚佳欣淡淡道:“等过了尾七祭礼,也就无须这样仔细忌讳了。” 齐妃心里暗自咕哝,她们的确是一直仔细忌讳着呢,贵妃却未必…… 裕妃一脸和气地道:“介时,还得烦劳齐妃的三阿哥,前去烧孝鞋、丧杖,以全礼数。” 一想到自己的儿子给皇后送丧当孝子,齐妃心里就相当不痛快,皇后害死了她的弘昐,居然还得让她的弘昀又是摔盆又是烧鞋子杖子的! 见齐妃脸色难看,裕妃忙笑着说:“皇后无子,皇上自然只得选长子为孝子,这也是皇上对三阿哥看重。” 听了这话,齐妃脸色这才见好了些,皇上的确很疼爱她的三阿哥,只可惜对弘时一直不冷不热的…… 齐妃面露傲色:“皇上没有嫡子,自然是以长子为尊。” 听了这话,坐在一旁的懋妃突然“嗤”地笑了,“皇上如今是没有嫡子,可难保日后没有!齐妃的三阿哥尊贵不了多久了!” 齐妃脸上的傲色被打击得荡然无存,齐妃当然晓得,后位不可能一直空悬!而贵妃……皇上那么宠爱贵妃,只怕这继后的位置…… 一想到此处,齐妃便觉得心塞,若贵妃成为皇后——那六阿哥便是嫡子了!那她的三阿哥、四阿哥便只是略年长些的庶子罢了!素来无嫡才能立长,若是有嫡子,还有长子什么事儿?! 齐妃强撑镇定,“六宫无主,臣妾等人心里也是乱糟糟的。不知皇上可有圣意?” 姚佳欣笑了:“齐妃,你急什么,孝敬皇后去了不足四十九日呢。本宫都还没着急呢。” 齐妃强行挤出个笑容,“臣妾也就是随口问问。”——齐妃急忙安慰自己,出了乌拉那拉氏这种恶毒皇后,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皇上应该不会轻易立后才对。 正文 第四三六章、马奶酒真好喝 从头七到尾七,七次祭礼,裕妃都办得十分妥帖,姚佳欣这个贵妃也只是去上香祭拜一下而已。 熬过了四十九日,特么滴终于可以吃肉了!! 虽说四爷陛下常来碧桐书院用膳,但朝政繁忙,四爷陛下总不可能每天都来。因此姚佳欣绝大多数时候,都是吃素,这叫无肉不欢的她实在是觉得煎熬! 姚佳欣真是佩服极了四爷陛下,当初先帝驾崩,明明四爷陛下只需以二十七日代替二十七月之孝期即可——这是皇帝的特权!但四爷陛下居然能整整二十七个月不吃肉、不喝酒、不近女色!!牛叉啊! 浓云笑着道:“庆丰司屠宰了大小牲口,新鲜的生肉一大早就都已经送到各宫各院了。不知娘娘想吃点什么?” 牲口分成大小六种,大牲口是猪牛羊,小牲口是鸡鸭鹅,其中猪肉、羊肉和小牲口是嫔妃饭桌上最常见的,按照身份高低的不同,享用的数目也有所不同。因牛是田地里的主力,所以即使在宫里,也是比较稀罕的。 姚佳欣吸溜了一口口水,“朝食让小厨房多预备些肉菜,飧食嘛……”姚佳欣摸着下巴,笑嘿嘿道,“本宫要吃烧烤!” 如今都是夏天了,夏夜不吃烧烤,等于整个夏天白过了! 浓云暗道,就知道娘娘肯定又要吃烤肉了! 浓云低声道:“庆丰司送来的这些肉食虽然肥美,但烤肉的话,自然还是蒙古羊味道最好。” 浓云的话刚落音,王以诚在帘子外禀报:“贵主子,御前的苏培盛来了。” 这两年张起麟的身子骨有些不济,时常犯头晕的毛病,这苏培盛倒是愈发活跃,被视为御前大总管的接班人了。姚佳欣忖着,张起麟长得白白胖胖,又特别爱吃油腻的肉食,这头晕,怕是高血压啊。这位张大总管,怕是干不了几年喽了。 苏培盛陪着笑脸走进来,“奴才给贵主子请安了!” 姚佳欣面露微笑着:“苏公公,可是皇上有什么吩咐?” 苏培盛弓着腰笑呵呵道:“蒙古王公刚刚进贡了肥羊和马奶酒,万岁爷想着您前些日子过得清苦,所以特意叫奴才多送些来。” 姚佳欣眼前一亮,真是想什么来什么!她正想吃烤肉呢,四爷陛下就叫人送来蒙古肥羊! “多谢皇上恩典,本宫就好这口儿。”姚佳欣笑眯眯道,她素日里喝的都是梨花白或者鹤年系列滋补酒,还不晓得蒙古的马奶酒是什么滋味呢。今晚吃烧烤小肥羊,再配上蒙古酒,定是绝配! 苏培盛又道:“万岁爷知道您喜欢吃烤肉,担心宫里的厨子手艺不地道,还特意拨了一个擅长烤肉的掌勺太监,听凭贵妃娘娘使唤。” 唉呀妈呀! 四爷陛下真是太贴心了! 姚佳欣心里欢喜地冒泡,又突然不禁觉得有点头疼,她的小厨房光掌勺大厨怕是得有十几个吧?川鲁苏浙粤闽湘徽八大菜系的厨子都有,还有擅做京菜、东北菜的,再加上这么一位擅做蒙古菜……她小厨房的配置未免也太豪华了吧? 姚佳欣笑纳了这个烤肉厨子,便对浓云道:“我记得淮扬菜厨子有两个,拨一个去阿哥所那边吧。”——弘小旭的口味偏清淡些,跟四爷陛下很相似,不过弘小旭不挑嘴,虽然最喜欢淮扬菜,但咸甜酸辣都能吃得来。 阿哥所那边,统共只有一个厨房,这个阿哥所膳房统共还不到十个大厨呢。她实在太奢侈了! “是,娘娘。” 在姚佳欣的祈盼中,日头渐渐西斜,弘小旭也终于下了学,来到了碧桐书院。 姚佳欣看着眼前三只大小不一的白白嫩嫩包子,大手一挥:“传膳!” 为了品尝马奶酒,姚佳欣特意叫人翻出了一只犀角杯,这犀角杯不似珐琅酒盅那么小巧,一杯就能装二两酒,姚佳欣知道自己的酒量,寻常低度数的酒,她喝三杯,无事发生。 白如牛乳的马奶酒倒满了犀角杯,乳白潋滟,轻轻一嗅,只觉奶香扑鼻,带着一股淡淡的酒香!闻着很不错嘛! 姚佳欣先端起犀角杯,抿了一口,嗯~!好喝!满口香甜,酒味清淡!酒精度数应该不高。 弘小旭小鼻子吸了吸,“额娘,这是马奶酒吧,我也要喝!” 姚佳欣毫不客气瞪了弘小旭一眼:“小孩子不许喝酒!” 弘小旭鼓了鼓腮帮子,“儿子已经入读,是大人了!” “呵呵哒!”姚佳欣白了小屁孩一眼,“奶牙都没脱呢,还好意思说自己是大人!” 弘小旭被亲娘怼得气鼓鼓的,只得一筷子架子盘中最后一片烤得微焦的羊肉,狠狠撕咬着。 但底下上烤肉的速度那是相当快的,很快又端上来四盘,正是烤羊肉、烤五花肉、烤鸡翅膀和一盘什锦烤菜。姚佳欣的这几只崽崽都是能吃辣的,但考虑道小孩子不宜吃得太辣,因此烤肉上只洒了少许的辣椒面,而姚佳欣这里有一份专门的辣酱,自行蘸着吃,味道更加火辣爽快。 烤肉的辣虽少,但弘小星和弘小昴到底嘴皮太嫩,一会儿工夫,粉嫩的嘴唇已经通红的通红的。姚佳欣赶忙吩咐道:“叫那蒙古菜厨子烤几盘不辣的。”然后又吩咐宫女给两个小的倒满果汁。 弘小星却不领情,他撅着火红微肿的嘴唇叫嚷道:“儿子要吃辣的!辣的才过瘾!小屁孩才吃不辣的呢!” 姚佳欣嘴角抽搐:你丫的不就是小屁孩吗?! 而弘小昴正端着果汁大口大口咕嘟咕嘟灌着,看样子这微辣胃口对他而言刺激性还是重了点了,只见弘小昴搁下果汁,正色道:“要辣的。” 姚佳欣:一个个都怎么都没点逼数呢? 姚佳欣正色道:“小孩子不能吃太多辣,否则会便秘的!” 弘小旭正吃着微辣的烤鸡翅,听得“便秘”二字,一张粉嫩小脸瞬间难看得跟便秘似的,“额娘!用膳的时候,您不能别说这种不体面的话?” 卧槽居然训你老娘来了! 弘小星却一脸好奇:“六哥,什么是便秘啊?” 弘小旭露出犯恶心的表情,眼珠子狠狠瞪了弟弟弘小星一眼:“你给我闭嘴!老老实实吃不辣的就是了!” 姚佳欣淡淡道:“弘小旭,你也不要吃辣了。” 弘小旭嫩脸一僵,居然连我也算在内? 姚佳欣挑眉:你说呢?你也是小屁孩啊! 正文 第四三七章、贵妃醉酒 这一顿烧烤,姚佳欣吃得十分满足,但三只小的都不太满足!后期的辣味烧烤全被姚佳欣一人包圆了,三只小的只能默默流着口水,吃那些不辣的烧烤。 最后这个蒙古厨子还给上了一条烤羊腿!只可惜那时候姚佳欣已经吃得差不离了,只稍微尝了几口,剩下都赏赐给了宫人。 还有那马奶酒是真好喝啊!她一直以为,烧烤配啤酒最配,现在才晓得,烧烤和马奶酒那才是绝配呢! 所以,姚佳欣一不小心就多喝了两杯。 毕竟烤肉蘸着秘制辣酱也有点辣,她又不是小屁孩,喝果汁解辣多丢人啊!当然要喝酒解辣! 喝了差不多有一斤吧。 撵走了满脸幽怨的弘小旭,又叫人把弘小星弘小昴送去偏殿。 姚佳欣觉得脑子有点晕晕乎乎。 老娘我该不会是醉了吧? 呵呵!怎么会呢! “来人,再给老娘满上!!”姚佳欣拍着桌子,大着舌头叫嚷。 浓云惊呆了,娘娘这是……喝醉了吧? 浓云急忙道:“娘娘,天色不早了,奴才扶您去寝殿歇息吧。” 姚佳欣两腮酡红,目光迷离得已经没有焦距,只觉得眼前的浓云都在晃,“嗝~!”她打了一个浓郁的酒嗝儿,嘟囔道:“我不睡觉,我要喝酒!给我满上!” 说着,姚佳欣大力地拍打着桌子,“再不满上,信不信老娘揍得你满地找牙?!” 都自称“老娘”了,娘娘您真是醉的不轻了,浓云欲哭无泪,“娘娘您都醉成这样子,您就是打死奴才,奴才也不敢给您添酒了!”——娘娘方才还好好的,怎么一转眼就醉成这样子!这马奶酒后劲儿不小啊! 姚佳欣皱眉,那舌头愈发大了:“谁、谁说我醉了!我清醒着呢!快、快!给我、满、满上!” 听着这磕磕绊绊的却异常执拗的吩咐,浓云哭着道:“娘娘,您真的不能再喝了,酒喝多了伤身啊!” 姚佳欣瞪了浓云一眼,哼哼道:“你这死丫头片子,怎么跟我奶奶似的啰嗦?!信不信我把你卖给人贩子?!” 浓云:这个奴才还真不信……内务府包衣三旗都是皇家的奴才,就算你敢卖,可谁敢买啊? 姚佳欣努力瞪大眼睛,仔细盯着眼前这个摇摇晃晃,晃得她眼睛都犯晕的小丫头,她伸手过去,一把抓住那摇晃着的脸蛋,狠狠揪着,“把酒交出来!” 浓云只觉得脸蛋被拧得生疼,她急忙道:“主子饶命啊!”——怎么喝醉了酒手劲儿还这么大! 姚佳欣“嘿嘿”笑了,“知道老娘的厉害了吧?还不快把酒拿出来!” 浓云觉得,自己不能跟喝醉酒的人讲道理,她含泪道:“奴才这就去拿酒来!” 姚佳欣满意地点了点头,这才松了手。 浓云揉了揉被拧得通红的脸蛋,飞快退后两步,唤了宫女冰玉近前:“去,煮一锅奶茶端来!”——反正奶茶瞧着跟马奶酒差不离。 “诶,对了,记得加些葛花!”葛花有醒酒的功效。 冰玉点了点头,飞快去了。 很快,一锅热腾腾的葛花奶茶端了上来,浓云呈了一碗,吹得不烫嘴了,才端了上去,“娘娘,马奶酒来了,您趁热喝。” 姚佳欣双手接过那珐琅宫碗,愣了片刻,眼睛里满是迷糊,“为什么……是热的?” 浓云笑着说:“这热酒更好喝呀!娘娘您尝尝就知道了。” 姚佳欣像个小孩子似的点了点头,低头猛地吸了一大口,她露出了幸福的笑容,“嗯!好喝!” 浓云松了一口气,娘娘喝醉了酒执拗不讲理,还格外暴躁,但幸好喝醉酒的娘娘脑子也不怎么灵光。 这时候,王以诚快步进来,“贵主子,皇上来了。” 姚佳欣:咕嘟咕嘟…… 某人正专心致志大口喝着“马奶酒”呢,根本不理会王以诚。 浓云叹了口气,“王公公,你也看到了,娘娘喝醉了。” 碰地一声,姚佳欣将那尽了空碗重重摔在桌子上,掐腰怒道:“胡说!老娘才没醉呢!再给老娘满上!” 浓云一脸无奈,只得连忙给娘娘添了一大碗“马奶酒”。 王以诚:看样子真是醉的不轻。 胤禛其实今儿没打算来碧桐书院的,最近政务实在有些繁忙,便想着等手头事情处理完,便想个借口灌醉恬儿,然后…… 结果,朕还没灌呢,恬儿就自己喝醉了! 听到王以诚急忙来禀报这个消息,胤禛二话不说,撂下手里没批完的折子,披星戴月赶来了碧桐书院。 然后,胤禛就瞧见,恬儿正捧着一碗奶茶,两腮酡红,正幸福地喝着。 胤禛面露狐疑之色,“这就是你给朕说的,贵妃醉酒了?” 王以诚跪在地上,一时竟不知如何解释。 却见贵妃娘娘轻轻放下了空碗,缓缓站起身来,瞧着就像是个正常人似的。 但是下一秒,惊爆眼珠子的一幕出现了。 姚佳欣兰花指一扬,扯着嗓子开唱了:“”海岛——冰轮~初转腾,见——玉兔~~~,见玉兔~又早东升~!” 这《贵妃醉酒》,姚佳欣上辈子的奶奶最喜欢听了,所以姚佳欣小时候被迫听了有百八十遍吧!即使这么多年没听过,姚佳欣依然记得这曲词,只不过嘛,这调子——都偏到太平洋去了!那叫一个难听!梅兰芳大师泉下有知,估摸着要落泪了。 《贵妃醉酒》这个时代就已经有了,不过还没被改成京剧,而是昆曲。 胤禛听出来这曲词了,这调子……胤禛觉得耳朵都生疼了,这简直是折磨啊! 现在胤禛终于相信了,恬儿醉了! 而且醉得不轻呢! “咳咳!”胤禛重重咳嗽了两声,“别唱了!”再唱下去,朕的耳朵不知要洗多少遍才能洗干净。 姚佳欣嗔怪地瞪了胤禛一眼,“不是你让我唱得吗?” 胤禛:朕好冤枉啊! 姚佳欣嘿嘿笑了,“我唱得好听吗?” 胤禛捏着鼻子,违心地道:“还、还不错。” 姚佳欣笑得更加灿烂了,“那我再给你唱一段!” “别——”胤禛急了,一个箭步冲上前,直接一把捂住了姚佳欣的嘴巴。 “呜呜!”嘴巴被捂住的姚佳欣再也唱不出《贵妃醉酒》了。 “别唱了,朕不喜欢听曲儿。”胤禛正色哄骗道。 姚佳欣这才消停了,她醉眼惺忪望着胤禛,“其实,我也不喜欢京剧,咿咿呀呀的,急死个人。” 胤禛一脸黑人问号:京剧???? 正文 第四三八章、四爷我好宣你~! 京剧是成形于清朝后期,这会子只有昆曲,木有京剧呢。 胤禛虽觉得疑惑,但也只当是醉酒之人说得胡话,没有太当真,他连忙扶着半边身子都倒在自己身上的姚佳欣坐下。 胤禛瞅了一眼桌上那只碗,碗里的……似乎不是马奶酒吧? “恬儿,你在喝什么?” 姚佳欣灿烂地笑着:“马奶酒啊!”然后她转头看向浓云,啪啪拍桌子:“再给我满上!” “是,娘娘!” 浓云忙给娘娘添上第三碗“马奶酒”,都喝了两碗了,娘娘不觉得撑吗? 胤禛:…… 姚佳欣端起“马奶酒”,正要喝,却忽然一顿,她打了个满是浓郁奶香的饱嗝儿,这饱嗝儿里酒味都被压了下去,只闻见奶味和一股子葛花味道。 胤禛暗笑,恬儿宫里的宫女倒是蛮机灵的。 姚佳欣瞅了瞅杵在身旁的这位高大的跟拴马桩一样的家伙,咦?怎么看着有点眼熟? 胤禛瞧着那双疑惑的眼睛,“怎么?不认得朕了?” 姚佳欣忽的眼前一亮,“我认得!你是四爷陛下!” 胤禛:……不说好了叫朕“四爷”么,怎么又给加了个“陛下”? 姚佳欣“嘻嘻”笑了,她又拍了拍桌子,“快!给四爷陛下满上一碗马奶酒!” 浓云:……哪儿来的马奶酒啊,早给撤下去了。 胤禛执着旁边白瓷煲中的葛花奶茶,“那就给朕添一碗吧。” 浓云立刻了然,忙也给四爷陛下舀上一碗奶茶,恭恭敬敬递了上去。 胤禛笑着问姚佳欣:“马奶酒好喝吗?” 姚佳欣满脸娇羞的酡红,眼波也透着妩媚,她甜甜道:“好喝!四爷陛下你真是太好了!我太喜欢你了!” 说着,姚佳欣撂下手中的“马奶酒”,撅起小嘴儿,朝着四爷陛下脸上就啵了一口。 胤禛一下子懵住了,他的确是想趁着恬儿醉酒的机会过来套套话的,可没想到朕还没套话呢,恬儿就已经主动表达对朕的爱慕之意了! 一时间,胤禛心里甜如蜜,老脸却是涨红了,他板着脸训斥道:“咳咳!端庄,给朕端庄点儿!”——还有那么多宫女太监瞅着呢! 苏培盛也没想到今日娘娘的节奏如此之快!苏培盛连忙低下头,领着一干宫女太监嗖地就退去了外室,还不忘把殿门关得严严实实。 胤禛这才松了一口气,“真是醉了,也不晓得要看场面。”——回头得叮咛底下奴才,不许嚼舌根子。 “四爷陛下~”姚佳欣拖着腮帮子,眼神迷离,小嘴红嘟嘟的,她大着舌头笑嘻嘻道:“你今天看起来好俊哟~” 据说在喝醉酒的人眼睛里,异性会格外有魅力。 “咳咳!”胤禛老脸通红,这辈子还不曾被人这般露骨地称赞相貌呢!旁人拍马屁,也顶多吹捧朕相貌堂堂、仪度不凡。胤禛有生以来,这还是第一次被人夸赞英俊呢! “四爷陛下,我好宣你~”喝醉酒的姚佳欣,小嘴那叫一个甜哟~ 胤禛老脸烧红,他小小声地道:“朕也喜欢恬儿。” “嗝儿~”姚佳欣用一个奶香四溢的饱嗝儿回应之。 胤禛暗道,瞧着是喝奶茶喝撑了。 姚佳欣眼睛忽然格外有神,“那么,我们去吃**!” 胤禛:…… 姚佳欣攥起粉拳,发起口号:“吃鸡!大吉大利!!” 胤禛咳嗽了两声,好生安抚道:“明天再吃,这会子时辰不早了,咱们安置吧。” 姚佳欣眨了眨眼,疑惑地看着四爷陛下:“安置??” 胤禛点头,“该安置了。” “咯咯!”姚佳欣捂嘴笑了,“切~什么‘安置’,不就是想睡我么!” “咳咳!”胤禛剧烈咳嗽,喝醉的恬儿未免也太直白了! 姚佳欣笑嘻嘻道:“你陪我打完这局撸啊撸,我就睡你!” 胤禛龙脸上露出羞愤之色,这说得什么乱七八糟的,而且!要睡也是朕睡你! 姚佳欣忽然面色坚毅,粉拳高举:“兽人永不为奴!冲鸭~!” 胤禛:……这都什么跟什么?! “瘦人??”胤禛眉头皱得都打结儿了,恬儿是挺瘦小的。 姚佳欣正色点头,“没错,我是熊猫人~!我很厉害的!”说着,姚佳欣拍了拍胤禛的肩膀,“哥们,跟我混吧!我虽然是女玩家,但我都是老鸟了!” 胤禛揉了揉眉心,朕跟一个喝醉酒的人计较什么? 于是,胤禛不反驳,直接上去一把打横抱起了这个娇小的满是奶香与马奶酒香的身躯,大步走向了内室。 姚佳欣握拳高呼:“熊猫人永无不为奴,除非包吃包住!” 然后,他们俩就冲向了内室。 姚佳欣被扔到了柔软的床榻上,这一下子颠得她肚子里有点不舒服,翻江倒海的。 胤禛已脱下了外袍,一手抬起了那张迷离晕乎的小脸,那嘴唇粉嫩嫣红,透着奶香,他正要低头亲吻上去。 却不料—— “呕~——”翻江倒海啊!白色的奶水混合着马奶酒一起倒涌而出,喷了胤禛一身。 胤禛:…… “来人!端热水来!”胤禛满心的旖旎全都被搅合了,心里那叫一个郁闷啊! 外头苏培盛正觉得疑惑呢,万岁爷怎么这么快就传水了?不应该啊…… 浓云领着几个小宫女端着温水、巾帕进去服侍,便瞧见万岁爷的中衣上满是奶白的污渍! 是娘娘吐了!浓云大惊失色,仔细一瞧,见万岁爷竟然没有生气,浓云这才暗暗松了口气。 胤禛直接换了一身中衣,见宫女拧了帕子正要去伺候醉的不轻的恬儿,便伸手一把夺了帕子,“行了,你们都退下吧!” 说罢,胤禛便低头仔仔细细擦着那张酡红的小脸,心道,这是喝了多少奶茶啊! “嗝儿~”姚佳欣又打了个饱嗝儿,她撅着小嘴咕哝:“大猪蹄子,整天就想着干坏事!” 胤禛手一僵,似乎……这个“大猪蹄子”指代的是朕?胤禛黑了龙脸!好啊,居然心里把朕比作那下等吃食! “色狼!”那小嘴又哼哼了,“小年糕才十几岁,你就睡了人家!禽兽啊!” 正文 第四三九章、一生一世的一心人 “色狼!”那小嘴又哼哼了,“小年糕才十几岁,你就睡了人家!禽兽啊!” 胤禛先是一愣,小年糕指的是谁?莫非是……年氏? 旋即,胤禛脸色更黑,朕是色狼?禽兽?! 固然是朕纳了年氏入宫,但那也是年遐龄上折子恳求!年氏自己也是巴不得入宫,还费尽心思争宠。明明是你情我愿的事儿,怎么好似一幅朕强了年氏似的! 胤禛心里那叫一个憋屈愤懑,太放肆了!恬儿心中居然是这么看待朕的! 至于年纪……谁不是十几岁就成婚的?恬儿……莫不是在嫉妒? 忽的,胤禛嘴角翘起,“好了,年氏都殁了。”——恬儿醉酒失礼,说出这些粗言醋语,说到底都是太爱慕朕了,酒后吐真情罢了。 姚佳欣比了一根中指。 胤禛狐疑地瞅着那突然竖起来的白嫩手指,这是什么意思? 姚佳欣哼了一声,“禽兽!” 胤禛一脸黑云滚滚,“那朕要怎么做,你才满意?!”——喝醉酒的恬儿,醋劲儿太大了! 姚佳欣长吁短叹,“其实吧……自古皇帝都是花心大萝卜!四爷陛下后宫算是少的了。” 胤禛鼻孔出气哼了一声,“你知道就好!” 姚佳欣嘟囔道:“皇帝是不可能为了一棵树,放弃一整片树林的!” “嗯?”胤禛蹙眉,“什么意思?” 姚佳欣仿佛没听见四爷陛下的疑问,继续嘟囔道:“何况老娘这棵树已经老了……四爷陛下肯定要去找那些年轻的树。” 这下子胤禛算是听懂了,原来是还是吃醋啊,他笑着刮了刮那撅着的小嘴儿,“放心吧,朕最喜欢的永远是恬儿。” 姚佳欣朦胧醉眼睨了四爷陛下一眼,“那第二喜欢的人是谁?” 胤禛一愣,“这个……”朕还真没想过。 姚佳欣嘟囔道:“肯定是小年糕。” 胤禛无奈地提醒道:“年氏已经殁了。” 姚佳欣又长长“切”了一声,“死了的才稀罕呢!” 胤禛黑着脸道:“朕不喜欢她!一丁点都不喜欢!”——朕若对年氏还有一丝一毫的余情,就不会赐死她了!恬儿这是怎么了,竟会觉得朕是喜欢年氏的?? 姚佳欣又咕哝道:“那四爷陛下第二喜欢的肯定是那贵人……要么就是云贵人,一个明丽动人,一个清纯。” 胤禛都不晓得说什么好了,朕对纳喇氏和云氏的召幸,一个月也不过一两回而已!怎么就能算是喜欢了? “那为何不是海氏?”胤禛很想摸透恬儿脑子里到底是怎么想的,便如是问。 姚佳欣哼了一声,“海贵人是大饼脸,长得不好看!” 胤禛:大饼脸?? “脸大不好吗?”脸大不是很有福气吗?胤禛很是费解,海氏长相其实算是上等了。 姚佳欣一手托着自己的瓜子脸,笑嘻嘻道:“当然是脸小好看啦~!” 胤禛一怔,笑着说:“是,恬儿最好看了。” 姚佳欣又露出了沮丧的神色,“可是我已经三十多岁了,就算我我努努力,多勾搭勾搭四爷陛下,还能再得宠几年?等我脸上长了皱纹,四爷陛下肯定不稀罕睡我,肯定跑去睡年轻漂亮的妹砸了!” 胤禛神色怔忡,这话虽有些放肆,但也可见恬儿心里是那样还怕失去朕的喜爱…… “放心吧,朕不是在意容貌的人。朕喜欢的是恬儿的品性和真心。”胤禛柔声道。 姚佳欣撇嘴,“男人都是嘴巴上说得漂亮!说只喜欢你一个,转脸就去睡别人了!哼!大猪蹄子!” 胤禛:…… 胤禛也总算是明白了,“那朕以后只宠幸恬儿一人可好?” 姚佳欣歪躺在榻上,一手托腮,嘿嘿笑了。 胤禛也不由露出了笑容。 “啊呸!”姚佳欣笑着笑着却突然啐了一口,“大猪蹄子,老娘才不相信你呢!” 胤禛咬牙切齿:不生气!不生气!朕不能跟喝醉的女人一般见识! 姚佳欣小声嘀咕道:“其实吧,也不只是皇帝花心好色。男人都想着三妻四妾,左拥右抱,夜夜当新郎。我要是个男人,我也会纳妾的——除非是穷得纳不起小妾。” 听了这话,胤禛又是好气,又是好笑,想当男人?还想纳小妾?你想得倒是美! 姚佳欣贼兮兮笑着:“我就想,我下辈子要当男人,让四爷陛下下辈子做女人,给我当小妾,那多棒啊!” 胤禛瞬间气得鼻子都冒烟儿了,“放、放肆!”——气得胤禛说话都不利索了。 “太放肆了!”胤禛气得撸袖子上去,直接将姚佳欣压倒了床榻上,“朕今天一定要让你深刻认识一下,你是女人!朕是男人!” 氮素…… 下一秒,被胤禛压在身下的某人已经呼吸均匀了。 乌黑的睫毛如小扇子般垂下,恬静的小脸微微泛红,小嘴微微张着,均匀吐息。 胤禛满腔怒气一时无处可发,他跳下床榻,负手在寝殿来回踱步,足足踱了二十几个来回,活像是驴子拉磨般较劲儿。胤禛心里默念戒嗔戒躁,这才勉强压下怒火。 而某人,睡得那叫一个甜美,嘴角还带着笑靥! 看着那笑靥,胤禛再一次气坏了,这该不会是做梦梦见她成了男人,朕成了女人吧?! 可恶!!!居然敢有这种大逆不道的想法!! 这一刻,胤禛真恨不得把床上坐着美梦的姚佳欣给脱裤子打屁屁,给打醒了! 但是,胤禛终究还是没能这么做。 说到底,恬儿也是太爱慕朕了,这些年,恬儿把一腔的酸涩嫉妒全都压在心里,这些年一定是难受坏了吧? 朕宠幸别的嫔妃,没想到会让恬儿如此难过。明明心中难过,却还强颜欢笑做出贤惠之举。 朕在不知不觉中,竟伤了恬儿的心。 年氏已经殁了,但恬儿心里还是未能释怀。 早知如此,朕当初何必纳了年氏?反而叫宫中不宁,叫恬儿伤心。 胤禛心中的怒意一瞬间一扫而空,他抚摸着那张恬静的脸蛋,柔声道:“朕对你说得每一句话都是真的。别的嫔妃,对朕而言都是可有可无的,朕以后只与你厮守,可好?” 此刻姚佳欣尚且处于浅眠,听到声音,本能地含糊“嗯”了一声。 胤禛心中顿觉甜美,她握住那只柔软的小手,“那咱们就这么说好了!恬儿一心待朕,朕以后也会一心待恬儿,咱们要做一生一世的一心人。” “不,下辈子,咱们也还要做恩爱夫妻才是。”胤禛握着那只柔弱无骨的小手放在自己脸颊上,轻轻摩挲。 只可惜,皇后薨逝没多久,三年内是不宜立后的,否则旁人会说是恬儿狐媚了朕。 正文 第四四零章、吃鸡、吃鸡汤 姚佳欣的记忆止步于送走了三只崽崽,再然后……她只是隐约记得四爷陛下来了,然后她做了一场很长的梦,她又是吃鸡、又是撸啊撸、又是魔兽,梦里玩得那叫一个痛快啊! 她喜欢玩游戏,但技术嘛……各种废。 唯有在梦中,能够大杀四方,大吉大利! 梦里痛快,醒来之后,脑子却是炸裂般的疼痛。 卧槽卧槽卧槽…… 睁开眼睛的姚佳欣,内心被那两个不雅字眼儿给刷屏了,宿醉的感觉可真是不好受啊! “娘娘您可算是醒了!”浓云都要泪流满面了,昨晚儿万岁爷突然叫水,结果她进去伺候才发现,娘娘吐了万岁爷一身! 奇怪的是,万岁爷居然没生气,还亲自给娘娘擦了脸。 “万岁爷天不亮就走了,还嘱咐奴才给您炖了鸡汤呢。”浓云道。 姚佳欣懵逼:“鸡汤?”——记得上回四爷陛下特意嘱咐给她做的是白玉蹄花…… “我昨晚说要喝鸡汤了吗?”姚佳欣蒙圈了,她没说吧? 浓云道:“奴才在外头,隐约听见您说要吃鸡!” 姚佳欣:……她大概明白是肿么回事了。 姚佳欣哭笑不得:四爷陛下,我想吃的可不是这个鸡啊! 但是到了饭桌前,姚佳欣还是很实在地端起了那碗鸡汤,美滋滋喝了起来。以贵妃的份例用度,每个月光小牲口就有十五只,小牲口就是鸡鸭鹅,想吃那种可以自选。 但每个月送来碧桐书院的小牲口可远远不止这点数目,古代没有味精,因此许多菜想要提鲜,就得熬鸡汤做高汤。因此碧桐书院每月消耗的鸡只怕得有上百只了,姚佳欣又很喜欢老鸭汤,因此每月的鸭子怎么也得二三十只,鹅倒是吃得少,但每月至少也有十几只。除此之外,还有各种稀罕的小牲口,譬如乌鸡、野鸡、鹌鹑、鹧鸪、鸽子之类滋补小禽,都被炖成了补汤药膳。 想想自己每天桌上的那些珍馐百味,姚佳欣是真心觉得奢侈。 这早点还算是省俭,也是因为姚佳欣一力要求,所以早点只摆满一个小饭桌而已。 每清晨和自己的孩子们一起享用清淡可口的早点,也是难得的温馨。 看着弘小星和弘小昴那大口吃饭的样子,姚佳欣心中很是欢喜,忽的,又不禁想到了阿哥所的弘小旭。她不禁叹了口气,阿哥们卯时就要入读,因此寅时就要起床用膳,那时候天都不亮呢,哪有什么胃口?好在后头还有一顿正餐飧食,是在上书房享用。 如今这会子已经有辰时了,弘小旭这会子在上书房早读,上书房的规矩严,不许嫔妃探望,甚至连吃食都不许送。 “额娘额娘,我也要喝鸡汤!”弘小星突然叫嚷了起来。 姚佳欣瞪了这活泛过头的小兔崽子一眼,“跟你说了多少遍了,用膳的时候不许说话!” 弘小星歪着脑袋:“可是伦家不说,额娘怎么知道人家想喝鸡汤了?额娘又不是伦家肚子里的蛔虫!” 姚佳欣黑着脸斥道:“闭嘴!”蛔虫什么的……这是吃饭的时候该替字眼儿吗?好端端的胃口都给搅合没了! 姚佳欣虽然恼怒,但还是给弘小星舀了一碗鸡汤。 弘小星立刻灿烂地笑了:“多谢额娘!额娘最好了!” 这小嘴儿,整天跟抹了蜜似的。 姚佳欣又瞧了安静如鸡的弘小昴一眼,低声问:“小九要喝吗?” 弘小昴点了点小脑袋,充分表现出他用餐时候的“食不言”的优良素质。 姚佳欣笑着又给弘小昴添了一碗鸡汤,瞪着弘小星道:“学学你弟弟,安静点。” 弘小星咽下口中的鸡汤,“额娘,若人人都跟九弟似的安静,那该多无趣啊!何况,小孩子不应该活泼点吗?” 姚佳欣嘴角抽抽,这会子知道你是小孩子了?昨晚吵着吃辣味烧烤的时候,怎么忘了你是小孩子,不能吃太多辣了? “好了,闭上你的嘴巴,老老实实用膳!”姚佳欣感喟,才三块豆腐高,嘴皮子都能驳倒她,等以后长大了,那还得了? 弘小星眨了眨星眸,“嘴巴若是闭上,还怎么用膳呀?” 姚佳欣一头黑线,兔崽子,这个时候跟老娘抖机灵!欠揍啊! 好在早点之后,是弘小昴的专属遛狗时间,姚佳欣的耳根子终于清静了。她歪在临窗的罗汉榻上,怀里抱着娴静乖巧的弘小昴,一下下挠着弘小昴的下巴。 弘小昴虽不及弘小星白胖圆润,但下巴也是很有肉的,撸起来的感觉也是棒棒哒! 而且弘小昴多乖啊,乖乖任摸任撸,一声不吭。 哪儿像弘小星,若是抱起这小子,那就是怀里抱了一千只鸭子,嘎嘎嘎叫个不停,烦躁得纷纷钟想塞回肚子里重新生一遍! 而弘小旭就更加不乖了,自打入读,弘小旭便自诩是“大人”,强硬拒绝被撸。 “还是你最乖了。”姚佳欣笑着低头亲了小儿子一口。 弘小昴抬起白嫩的小脸,也回亲了姚佳欣脸颊一口。 “嗷~太乖了~”姚佳欣乐得眉开眼笑。 而弘小昴的小手正搭在一旁的鸳鸯背上,一下下慢慢抚摸着。 鸳鸯如今是愈发懒惰了,整天摊成一张硕大的猫饼,享受着小铲屎官(虽然并不铲屎)弘小昴的顺毛抚摸。 所以,胤禛下朝来到碧桐书院,便看到这样温馨的一幕——他的恬儿满脸幸福的笑容,爱抚着弘昴的小脸蛋,而弘昴也乖巧地歪在恬儿怀里,小手把玩着那只肥硕大猫。 见四爷陛下驾临,姚佳欣忙牵着弘小昴的手上前请安。 胤禛一把将她扶起,眼中尽是柔软,“弘星……出去遛狗了?”——要不然碧桐书院不可能这么安静。 姚佳欣点头,不由想起那碗鸡汤的事儿了,她脸色微囧,“臣妾昨晚醉酒,是不是说了很多稀奇古怪地胡话?” 胤禛嘴角微微一翘,“是说了许多胡话,但也说了许多真心话。” 姚佳欣眨了眨眼,真心话?她说啥子真心话了? 胤禛打量着那张疑惑而好奇的小脸,“怎么?都不记得了?” 姚佳欣讪讪,“臣妾喝迷糊了,什么都记不得了。” 胤禛不禁稍微有点遗憾,正想着好生陈述一下,却瞧见幼子弘昴还歪着头在一旁抚摸着那只懒猫,他连忙咳嗽了两声:“把九阿哥抱下去!” 有些话,还是不方便叫孩子听见的。 正文 第四四一章、田鼠皇贵妃?o(╯□╰)o 弘小昴被保姆嬷嬷带下去之后,姚佳欣就发现四爷陛下看她的眼神……有点分外火热,火热中透着难言的欢喜。 “恬儿想知道自己昨晚与朕说了什么吗?”胤禛一把抓起姚佳欣的手,在那柔软的手心轻轻刮了两下。 四爷陛下那带着薄茧的指肚轻轻划过姚佳欣的手心,着实叫她痒痒的,“臣妾……说了什么?” 胤禛嘴角噙着如蜜般甜的笑意,“其实也没什么,不过就是醉酒之后,真情流露罢了。” 姚佳欣更加懵圈,我真情流露了啥? 胤禛凑上前,在她的耳边吹着热气,轻声道:“恬儿对朕,倾诉情义,朕心明了,定不负卿意。” 啥??我喝醉酒,跟四爷陛下表白了? 这不可能吧? 姚佳欣瞪大了眼珠子,“臣妾到底说什么了?” 胤禛轻笑,“恬儿竟是全都不记得了!明明昨晚那样热情地说,喜欢朕的。” 啊??只是说喜欢而已?? 姚佳欣囧了三秒钟,其实也是啦,四爷陛下长相出众,魅力不凡,身材还辣么好,技术也是相当娴熟,她自然是喜欢四爷陛下的。 幸好……昨晚四爷陛下没有问他爱不爱。 否则,肯定要露馅。 姚佳欣不禁有些庆幸,她的确是喜欢四爷的,但并不爱四爷陛下。 可惜古人不晓得这二者之间的区别。 胤禛突然愧疚地叹了口气,“其实,皇后临死前,说过许多挑拨的离间的话,恬儿,是朕不好,朕不该怀疑恬儿的真心。” 姚佳欣低下了头,其实吧……四爷陛下您怀疑的我的真心也是应该滴…… 胤禛将这柔软的身躯紧紧揽入自己怀中,“但现在,朕已经明白。恬儿对朕用情至深,而朕……朕对恬儿还不够好。” 姚佳欣有点愧疚,她急忙道:“皇上对臣妾已经是极好了。” 胤禛蹙了蹙眉,“恬儿怎么不叫朕‘四爷’了?” 姚佳欣:“额……好吧,四爷,四爷对恬儿很好。” 胤禛低下头,抵在姚佳欣白皙的额头上,柔声道:“朕以后会对恬儿更好的。” 姚佳欣:既然都这样了,那就误会着吧……大不了她以后对四爷陛下好点儿就是了。 胤禛的大手轻轻抚摸着姚佳欣的单薄的脊背,“皇后薨逝未久,如今六宫无主,朕打算封你为皇贵妃。” 皇贵妃!姚佳欣眼中满是惊喜,虽说皇后死了,她升一级也是预料中的事儿! 但四爷陛下先前一直没提,姚佳欣难免有些担心。 如今想想,四爷陛下肯定是因为皇后临死前的话,所以生了疑心了,才有所迟疑。 眼下竟是被她误打误撞给打消了四爷陛下的疑心! 姚佳欣很是庆幸,自古帝王多疑,若四爷陛下一直憋着这份疑心,日后指不定什么时候爆发出来,那可就糟糕了。 “不过——”胤禛蹙了蹙眉,“这‘恬贵妃’的封号朕觉得有些……” 姚佳欣黑线了,丫的,这是又双叒叕要给她改封号了? 四爷陛下,您是改名狂魔吗?! “四爷,当初可是您说这个‘恬’字好的!”姚佳欣幽怨地道,这可还是老娘的小字呢,四爷陛下您居然嫌弃上了! 胤禛感受到这语气里的哀怨,连忙安抚道:“朕不是说这个字不好,‘恬’字乃安静坦然之意,与恬儿的气度最是相符。” ——忽的,胤禛脑海里跳出恬儿昨晚说得那些“豪放”言语了,嗯……恬儿很恬静,大概吧。 醉酒的时候,不能算数的! “但是——”胤禛好生斟酌了一下话语,才继续道:“但这个字,不够大气。” 姚佳欣脸一瞬间拉长了,“四爷是在说我小家子气吗?!” 胤禛连忙安抚:“朕不是这个意思!恬儿是恬静如水的女子,这个字自然是极好的,朕也没说要换掉这个字呀!” 姚佳欣迷惑了,您刚才可不是就是要给我又双叒叕换封号的意思吗?! “朕的意思是,如今既然要封皇贵妃,大可再添一个大气端庄的字眼儿。”胤禛笑着说,心中暗叹,幸好朕改主意改得快,否则恬儿肯定要伤心了。 其实胤禛原本是想要换掉这个恬字,换上一个足够气派的字眼儿,以彰显身份贵重。但恬儿既然如此喜欢这个“恬”字,那就留着吧。 皇贵妃位同副后,用双字封号如何不可?反而更个显得贵重呢! 胤禛不禁暗喜,还好朕英明! 姚佳欣“哦”了一声,“那四爷打算添哪个字眼儿?” 胤禛微微一笑,“古来嫔妃封号,最贵重者,莫过‘淑’字。” 卧了个槽,兜兜转转这么多年,她居然还是逃不过这个“淑”字? 恬淑皇贵妃?? 嗯……这发音——怎么听着有点微妙啊! 我擦! 田鼠皇贵妃?! 姚佳欣瞬间都快要吐血了,她连忙摆手,弱弱道:“还是不要这么麻烦了,太张扬也不好……” 胤禛正色道:“这怎么能算是张扬?不过就是添上一字而已!” 姚佳欣弱兮兮道:“太后当年尚且只是德妃,臣妾怎么好用这个‘淑’字?”——所以我反对不是双字封号,而是不想当田鼠皇贵妃啊!! 胤禛脸上露出不悦之色,“那都是当年的事儿了!太后如今已经贵为圣母皇太后,就该有圣母皇太后的样子,岂能这般小心眼儿?” 圣母皇太后那该是什么样子?圣母的样子?姚佳欣恶汗了。 “恬儿放心,一切都交给朕,朕去跟太后说!”胤禛冷哼,谅太后也不敢反对!皇后已死,太后只要眼睛不瞎,就该明白,这继后之位日后都是恬儿的!何况是区区一个皇贵妃了! “那啥……”姚佳欣欲哭无泪,四爷陛下的性子,那可不是一般的执拗!皇帝都是乾纲独断的性子,轻易不会改变心意! 难道说,她就必须当田鼠皇贵妃了吗? 卧了个槽啊! 这称号一旦载入史册,那她还有脸的做人吗? 胤禛也很快发现恬儿的脸色跟哭丧似的,不由脸色一沉:“怎么,恬儿不喜欢这个封号?” 事到如今,姚佳欣若敢说不喜欢,估摸着四爷陛下得暴走了。 因此,她只得捏着鼻子说,“臣妾很喜欢。” 胤禛转怒为笑,“那好,朕明日禀了太后,便下旨晓谕六宫。” 正文 第四四二章、是淑恬皇贵妃 当夜,四爷陛下留宿在碧桐书院。 这叫本就心累的姚佳欣身心俱疲。 “娘娘,八阿哥、九阿哥都已经起了,奴才伺候您更衣洗漱吧。”大宫女浓云挑开金银丝翠罗帐子,柔声轻唤。 姚佳欣有气无力瞥了浓云一眼,“不起……” 浓云莞尔一笑,弯下腰,附耳道:“娘娘,今早可预备您最爱吃的蛋饺,还有虾丸紫菜汤、麻辣肚丝、奶汁鱼片,还有红豆粥熬得十分烂糊,配上脆腌黄瓜、糖醋荷藕,那滋味定是一绝!” 吸溜! 麻蛋,浓云这丫头,真是知道她的弱点。 若是哪天贪睡不肯起,拿食物诱惑她,绝对是分分钟拿下! 见娘娘已经心动,浓云急忙扬声唤了五六个手脚利落的宫女,伺候娘娘起身,又簇拥着娘娘去了次间暖阁用早点。 早点照旧是摆在罗汉榻上,一张三尺见方的紫檀木炕几,上头已经摆满了各色美味。白瓷大盘中整整齐齐十几只金黄的蛋饺,正丝丝冒着热气,姚佳欣深吸一口气,只觉得饥肠辘辘。 于是也不耽搁,直接对弘小星和弘小昴道:“趁热吃。”于是便开动了。 姚佳欣率先夹起一枚金黄的蛋饺,蘸了少许醋汁儿,便塞进了口中。这蛋饺小巧玲珑,完全可以一口闷,这饺子皮是蛋液煎成的,煎到七熟,便飞快将馅料填上包裹,这个过程很考验厨子对火候和时机的掌握,非常考验耐心。 这这点难度对于碧桐书院的厨子们而言,就是小菜一碟了。这蛋饺一个个精致小巧,皮薄馅香,牛肉与大叶芹混合的馅料甚是鲜美,一口下去,满口牛肉汤汁。 至于那虾丸紫菜汤,主要是给弘小星和弘小昴这俩乳牙尚嫩的小崽崽吃的,一人一碗,大口吃的香甜。 当然了,姚佳欣也得吃一碗,要不然光看崽崽吃,那对她而言,简直是一种折磨。 用了一碗虾丸汤,姚佳欣就着那下口的麻辣肚丝,吃了一枚银丝卷,最后喝着红豆膳粥,吃点腌制小菜,肚皮就已经滚圆了。 等她吃饱喝足,晓谕六宫的旨意终于传来了。 四爷陛下正式下旨,谕礼部:中宫薨逝,六宫无主,朕仰承皇太后慈谕,晋恬贵妃姚佳氏为淑恬皇贵妃。 姚佳欣听闻此讯,懵逼了三秒钟。 淑恬皇贵妃? 原来不是田鼠皇贵妃啊! 只不过是倒换了一下顺序,便是迥然不同了。 姚佳欣心头的郁闷也随之一扫而空,心中暗赞四爷陛下英明! 只见这满殿的宫女太监嬷嬷已然跪了一地,齐声道:“奴才恭喜皇贵妃!贺喜皇贵妃!愿皇贵妃娘娘和合如意、万福康宁!” 姚佳欣粲然笑了,“一个个都这样嘴甜,是讨赏吧?” 得知自己不是田鼠皇贵妃,姚佳欣也高兴得劲,便大手一挥:“赏碧桐书院上下半年月钱!” “谢皇贵妃!”众人欢喜不跌,连忙磕头。 很快,六宫闻讯,也急匆匆赶到碧桐书院前来贺喜,上至四妃、下至答应,一窝蜂簇拥而来,生怕晚了片刻,被人说不敬淑恬皇贵妃娘娘。 自打质嫔敦嫔挂了,姚佳欣眼瞅着就只有四妃、四贵人,因此这正殿中,底下所设座椅便只有八个。那些个蜂拥而来贺喜的常在、答应……就只能站着了。 姚佳欣今日也没太仔细打扮,只穿着一身日常衣着便出来见客了,哪怕衣着素净,也无人敢不敬。 王以诚一甩拂尘,扬声道:“皇贵妃娘娘驾到——” “臣妾/婢妾参见皇贵妃,皇贵妃万福金安!”四妃领头,后头是四贵人、众常在答应纷纷矮身下去,直接膝盖落地,行的是跪拜大礼——虽然只是单膝跪地,可比往日里的屈膝万福礼要谦卑多了。 毕竟皇贵妃非同一般嫔妃,甚至已经不完全算是妾妃了,算是半妻半妾的存在,被称之为“副后”,嫔妃见了,自然是要行大礼的。 姚佳欣端坐在如意宝座上,面容温和依旧,她抬了抬手,语气清淡而随和,“都平身吧。” “谢皇贵妃!”底下齐声谢恩,这才纷纷起身。 往日里,平身之后,嫔妃们便各自落座,今日却整整齐齐还站着呢。显然是要等皇贵妃娘娘发话呢。 姚佳欣抿了抿嘴角,“今儿又不是逢五逢十,而且还全都来了。”姚佳欣也只是粗粗扫过,瞧这人数,应该是都来了。 其中还有那位再度发福,已经白白胖胖的熹常在——自打解除禁足,熹常在住在菱香阁,专心致志照顾着四公主,大约也是晓得姚佳欣不喜,所以熹常在从不再姚佳欣面前露面,终日深居简出,也甚少与其他嫔妃来往,姚佳欣都忘了宫里还有这一号人了。 裕妃以四妃之首的身份上前一步,满脸谦和的笑意:“臣妾听闻姐姐大喜,自然要带着自己宫里的妹妹们前来贺喜。” 姚佳欣莞尔一笑,“眼下皇上也只是下了旨,让礼部筹备而已,本宫尚未行册封礼。” 宁妃满脸堆息笑容:“圣旨已下,那姐姐您自然就是皇贵妃了!您可是本朝第一位皇贵妃呢,自然更是贵重不凡。” 今儿这一个个都够嘴甜的。 姚佳欣笑着说:“好了,别站着了,坐吧。” “是。”众人应了声,四妃、四贵人便按照往日里的座次依次入座,至于那些个常在答应只得站在四妃与贵人们的身后,充当布景板。 浓云领着宫女上了茶水,自然只有八盏茶水,搁在座椅两两之间的花梨木茶几上,那几上还有精致的点心。至于那些常在答应……连座位都没有,自然是无福享用茶水点心了。 裕妃端起那精美玲珑的金黄地儿珐琅牡丹茶盏抿了一口茶水,笑着说:“到底是皇上爱重姐姐,不但封姐姐为皇贵妃,还赐了双字封号呢。” 懋妃不甘落后,也连忙恭维:“可不是呢!这个‘淑’可不是一般的字眼,乃贤良温仁之意,可见皇上对皇贵妃娘娘寄予厚望呢。” 这懋妃这马屁拍得更是若有所指,姚佳欣都已经是皇贵妃之尊了,再寄予厚望,那可就是皇后之位了。 说着,懋妃拿眼角瞥了齐妃一眼,“齐妃妹妹,你说是吧?” 在场众人,无不面带谦恭之色,唯独齐妃脸色复杂。齐妃的儿子是皇子中最年长的,怎么能不生出那份心思?可眼下姚佳欣已是淑恬皇贵妃,距离后位只有一步之遥了!这如何不叫齐妃心塞酸涩? 齐妃那张老脸都灰暗了许多,此刻却只得挤出个笑容,“皇贵妃娘娘德行贵重,臣妾自然敬服。” 姚佳欣挑眉,难得齐妃会服软,昔日在孝敬皇后面前,齐妃也素来是硬气得很呢。 正文 第四四三章、弟弟作死、姐姐不易 以姚佳欣如今的皇贵妃的身份,若要为难一个小小妃子,绝对是轻而易举的。只是她没那个兴趣为难齐妃。 姚佳欣抚了抚鬓角的通草绒花,“本宫这册礼,怕是要等先皇后的国丧过了,才能操办,介时怕是又要劳烦裕妃了。” 裕妃受宠若惊地站起身来,屈膝道:“皇贵妃娘娘真是折煞臣妾了,为皇贵妃娘娘效力,怎么能算得上是‘劳烦’呢?” 裕妃一直都是温柔而谦顺的,而且事事办得妥帖,所以即使宁妃表现得很好,她也没有提出让宁妃恢复协理六宫。 因为姚佳欣看得出来,裕妃其实不乐意分权给宁妃的。 姚佳欣笑着说:“不必这样拘礼,快坐下吧。” 裕妃笑了笑,这才坐回那四妃之首的椅子上,笑容温婉宜人。 忽然,齐妃唉声叹了口气,“说来臣妾的四阿哥都十四了,原想着也该指婚了,没成想今年出了那么多阴鸷,等过了国丧,皇贵妃娘娘又要行册封礼,弘时也不知何时能娶亲。” 懋妃语气凉凉道:“齐妃你着什么急啊,四阿哥还小,性子活泼得跟孩子似的,过几年等稳重些再娶福晋,我瞧着反而会更好些。” 听了这话,齐妃老脸那叫一个难看,皇子的婚事那是能随便拖延的吗?! 姚佳欣暗笑,齐妃的四阿哥弘时的确很不成熟,怎么看都不足够为人夫、为人父。 齐妃僵硬的老脸上挤出个笑容,“皇贵妃娘娘,正因为弘时有些调皮,才需要娶一个端庄稳重的福晋,时时加以叮咛督促,弘时才会上进。” 姚佳欣默默吐槽:这特么是娶老婆,还是找个老妈? 懋妃忍不住笑了:“齐妃妹妹你都未能让四阿哥懂事上进,不知是哪家格格,能有这般本事,能叫四阿哥转了性子?!” 懋妃如此不客气的嘲讽,让一直强行隐忍的齐妃终于爆发了:“懋妃!本宫儿子再不好,也是皇上的亲生骨肉!弘时的婚事还轮不到你来指手画脚!” 懋妃脸上的笑容瞬间冻结了,“齐妃,你——” 麻蛋,又吵上了! “好了!”姚佳欣皱着眉头打断了这两只乌眼鸡的吵架,她正色道:“齐妃,你的意思,本宫会向皇上转达。四阿哥也是皇上的亲生儿子的,他的婚事,皇上不会不上心的。” 齐妃终于松了口气,连忙起身,屈膝道:“多谢皇贵妃娘娘。” 至于齐妃为何把弘时的婚事求到姚佳欣头上——还不是因为四爷陛下早就不再涉足齐妃的曲院风荷,齐妃就算想求四爷陛下,也没那个机会啊! 不得见龙颜,这底气自然就弱了。 随便絮叨了几句,姚佳欣便叫众人退下了。唯独裕妃以禀报宫务为由,独独留了下来。 裕妃神色颇为警惕,不复方才那温和的模样,“皇贵妃娘娘当真要帮齐妃这个忙?四阿哥虽不讨皇上喜欢,却着实年长,万一四阿哥娶了高门贵女……” 姚佳欣神色淡淡,“四阿哥娶高门贵女还是小家碧玉,本宫都不在乎。”——又不是娶个高门福晋,就能当上太子。 裕妃笑了笑,“皇贵妃娘娘身份贵重,自然不担心这个。”——自打弘昼入读,裕妃是愈发厌恶齐妃与四阿哥母子了。弘时虽不敢直接欺负到弘昼头上,但对弘昼的伴读耿夕济一直没什么好脸色,还总嚷嚷哪有让包衣奴才给皇子做伴读的道理…… 没错,这耿夕济就是裕妃的亲侄,可想而知,裕妃心里必定早已不痛快。可裕妃母族的的确确是包衣旗,裕妃也总不能为这点小事就发作。心里的不快憋了许久了。 “怎么了?你好像不大喜欢四阿哥?”姚佳欣好奇地问。 裕妃忍不住哼了一声,“臣妾不过就是个包衣出身的,虽得娘娘抬举,居四妃之首,四阿哥心里只怕是瞧不起臣妾这个母妃的。连累臣妾母家的孩子在上书房都没好日子过。” 姚佳欣算是明白怎么回事了,早先的时候,弘时还曾经欺负到四娘乐颐的儿子完颜朗秀身上呢!朗秀好歹是满洲身上上三旗,还险些被欺负,何况是耿氏子弟。 姚佳欣淡淡道:“既是五阿哥的伴读,便没有理由四阿哥越俎代庖训斥。”——只要弘昼硬起来,弘时也必定不敢闹大。 裕妃苦笑了,“臣妾这个儿子,性子太过和气,不肯为了表兄弟与亲兄弟争执。” “那你就去给齐妃谈谈,让她管教好自己的儿子,就说这是本宫的吩咐!”姚佳欣正色道,裕妃一直为她办事,也算兢兢业业,这种时候她应该给裕妃撑个腰。 裕妃大喜,齐妃那性子,也是极在乎脸面,她若为了娘家子侄、为了那点子小事儿去找齐妃理论,齐妃只怕未必肯管教儿子,反而会觉得她小题大做!但是,如今皇贵妃发话了,齐妃不敢不听! “多谢皇贵妃娘娘!” 送走了裕妃,姚佳欣摇了摇头,这个弘时……就不能安安生生读书骑射吗? 浓云低声道:“这同是一母所出,怎的大公主温柔细致,三阿哥也宽仁和气,四阿哥却这般不懂事!” 姚佳欣哼了一声,“还不是被齐妃给惯出来的!齐妃就这么一个健康的儿子,希望都寄托在了弘时身上呢!” 浓云道:“那娘娘为何要答应齐妃所求?” 姚佳欣淡淡道:“即使本宫不答应,也不过是叫四阿哥晚些成婚。”——四爷陛下再不喜欢这个儿子,也毕竟是亲生骨肉,不会让他打光棍的。 怀恪大公主有这样的老妈和弟弟,也是怪不容易的。 这时候,王以诚快步走了进来,打千儿道:“皇贵主子,宫外出事了。” 姚佳欣一脸狐疑,宫外的事情其实没必要禀报她,除非是与她有关的事儿,“出什么事了?” 王以诚笑着道:“巡城营今早在一处暗娼院子里抓到了几个放肆之徒,竟敢在皇后国丧期间,做那种事儿!” 姚佳欣惊讶之余,不禁露出好奇之色,“那到底抓到了谁呀?”谁这么大胆,连这仨月都憋不住,非要出去找野食儿?还不如在家跟通房丫头玩呢,只要不闹出“人命”,就不碍事。 王以诚低声道:“都是年轻火气大的世家公子哥儿,其中还有一位身份特殊,乃是先皇后的亲弟弟,承恩公五格。” 卧了个槽! 五格与觉罗氏这对夫妻,真是一个比一个能作死啊! 一个在先皇后灵前胡言乱语,另一个直接去嫖娼了!! 姚佳欣叹了口气,“先皇后一心赴死,可都是为了保全这个弟弟的爵位,没想到……”五格还真有够混账的,亲姐姐尸骨未寒,居然跑出去快活! 姚佳欣突然觉得,乌拉那拉皇后有这个弟弟,也真够不容易的。 正文 第四四四章、可恨又可怜的先皇后 很快,四爷陛下盛怒而来。 “五格狂悖放纵,朕已经下旨,革除其承恩公爵,由其长兄星禅承袭!”胤禛脸色宛若黑云压城,眼神跟刀子似的,只恨不得将五格给凌迟了。 其实胤禛早就不满这个小舅子了,但因皇后已经识趣地自行了断,胤禛本也不打算为难五格。可没想到,举哀那日,五格之妻觉罗氏竟然言语狂悖,意欲中伤恬儿名声!而事后,五格竟不打算处置其妻,若非星禅夫妻携族老们一齐登门逼迫五格幽禁觉罗氏,只怕京中还不知要闹出什么风言风语呢! 觉罗氏一事,已经让胤禛决意,要革了五格的爵位!反正朕当初也只是许诺乌拉那拉家不受皇后牵累而已! 国丧期间,皇后毕竟尸骨未寒,胤禛也要多少给逝者颜面,所以本来是打算等过了国丧,再以五格的诸多纨绔行径为由,褫夺其爵位的,没想到这个混账东西,居然找暗娼声色犬马了!! 既然自己非要一头撞上来,就别怪朕不客气。 胤禛脸色阴森可怖,“朕还下旨,将五格笞八十,并逐出京城,永不许回!” 笞,就是用鞭子或者竹板抽打,不同于杖刑,这笞是只伤皮肉,不伤筋骨,因此数目往往比较多。这笞一般不会造成残疾,氮素……会非常疼! 这叫姚佳欣不禁想起当年,宁妃打年氏的那十几下藤条,就把年氏疼得哭爹喊娘了。 只不过吧,男人应该比女人抗揍吧? 嗯,肯定滴。 姚佳欣心中暗笑,四爷陛下也是不爽这个小舅子已久了。皇后死了,五格若是缩起尾巴做人,兴许还能保住爵位,可偏生这厮居然跑去嫖妓!! 姚佳欣是真佩服这位的胆色和色胆。 胤禛又额外下旨重笞五格一顿,其实是因为在暗娼处,五格说了许多放肆言语。——与五格一同去宿娼的那几个世家子弟为了减轻罪责,纷纷做了污点证人,把五格醉酒所言,全都添油加醋上报了。 “恬儿怕是想不到,五格这厮竟对你大肆诽谤辱没!简直是目无尊卑!”胤禛气得牙齿都快咬碎了,照着胤禛的意思,只恨不得活剐了五格。 姚佳欣不但不生气,反而很好奇,“五格说什么了?” 胤禛脸色更黑了三分,“都是污言秽语,恬儿不听也罢!” 姚佳欣露出遗憾之色,好吧,你是皇帝,你不想说没人能逼你。 其实吧,姚佳欣也大概能猜出五格说了什么,古人的骂人词汇,其实也挺单调的,顶多也就说“狐媚惑主”啦,“奸妃当道”啦,根本不值得生气好伐? “四爷别生气了,为了他,气坏了身子多不值当?”姚佳欣抚了抚四爷陛下那剧烈起伏的胸口,不得不说,四爷陛下的胸肌真的很雄壮,隔着衣服都能摸出轮廓了。姚佳欣趁着给四爷陛下顺气,悄咪咪吃着四爷陛下的豆腐。 胤禛却实在无法消气,他恨恨道:“五格这厮……竟然还说朕宠妾灭妻!” 姚佳欣:“额……”宠妾灭妻,这个嘛……说实在也能完全算是诋毁啦。皇后之死,的确是因为她。四爷陛下确实宠爱她,灭了皇后。 胤禛牙齿咬得咯咯作响,“皇后临死前,朕去看过她。她竟死不悔改,反而说朕‘宠妾灭妻’!这对姐弟,都是一模一样的德性!死不足惜!死不悔改!” 姚佳欣眨了眨眼,“皇后也说过这话?” 胤禛深吸一口气,“朕一直没告诉你,是怕你气坏了身子!” 姚佳欣低声道:“我不会气坏身子的,倒是四爷你……若是还继续憋在心里,那才会气坏身子呢。” 胤禛一怔,旋即气消了泰半,他执着姚佳欣的手道:“恬儿倒是好胸襟。” 姚佳欣暗道,不,四爷陛下您才真的是“胸襟雄伟”,内心污污哒的姚佳欣脸上却是恬静如水,“先皇后已故,臣妾只是不想生死人的气罢了。” 胤禛恨恨道:“朕也不想跟逝者置气,实在是皇后死前说得那些话,实在是太——”胤禛都找不出形容词儿了。 “皇后竟还说,她虽然害过你,但你毕竟还活着,岂能叫她这个嫡妻给妾妃抵命?!”胤禛一回想起皇后那副死不悔改的模样,便气不打一处。 姚佳欣哑然失笑,她语气不免有些生冷:“只怕在先皇后眼里,后宫嫔妃都跟奴才差不多吧,她弄死个把嫔妃都不算个事儿,若是嫔妃不甘受死,想要报复,那就是反了天了。乌拉那拉氏怕是觉得,嫔妃在皇后面前,都应该打不还口、骂不还手吧!” 自以为是到这种地步,也难怪皇后结局如此凄惨! 心里瞧不起后宫嫔妃就罢了,把后宫嫔妃当成活该逆来顺受的奴才,那就是不长脑子了。 兔子急了还会咬人呢,何况是人。 高傲不至于使人走向死路,但高傲而无脑,必定下场惨淡。 胤禛冷哼一声,“乌拉那拉家竟养出这种悍妒歹毒的女儿!先帝实在是看走了眼了!” 姚佳欣摸了摸鼻子,乌拉那拉氏可是十岁就嫁给了四爷陛下,其实很大程度是四爷陛下没管教好自己的小福晋吧? 不过这话姚佳欣没敢说出口,乌拉那拉氏是费扬古老来得女,想也知道很是溺爱,溺爱到十岁,被先帝指婚给四爷陛下,自那之后,便没人纵容她、迁就她,反而要忍受丈夫后院的那些妾侍,这落差可想而知。所以乌拉那拉氏才忍不住去害了齐妃的孩子。 乌拉那拉氏生母是费扬古的继妻,出身宗室,系贝子之女,自嫁给费扬古之后,便再无庶子庶女,便可想可知这位继妻是何等悍妒,只怕手上也没少沾染妾侍的性命。母亲的言传身教,也让乌拉那拉氏把妾侍看做奴才一般,甚至觉得弄死个把不温顺不谦恭的妾侍根本不算什么。 但是李氏是远比嫡福晋进门更早,又得宠,想要在四爷陛下眼皮子底下弄死李氏,何其难?反倒是那些个年幼的孩子,一场小病就足以致死!所以,乌拉那拉氏害死了二阿哥弘昐,也险些害死了三阿哥弘昀。 姚佳欣叹了口气,在皇家敢这么干,除非丈夫傻不拉几。 可惜四爷陛下不傻,终究还是看穿了嫡妻的秉性,从那之后,四爷陛下就愈发疏远了乌拉那拉氏。 在这个时候,乌拉那拉氏不但没有反思自身,反而随着寂寞而愈发狠毒,最终走上了不归路。 乌拉那拉氏这一生,可恨又可怜啊! 姚佳欣忽的道:“对了,今日嫔妃前来请安,齐妃提及四阿哥的婚事,瞧着很是心急的样子。” 胤禛心情正糟糕,才没那份心思,他摆手道:“弘时的婚事,过两年再说吧!” 姚佳欣“哦”了一声,便不再多言。反正又不是她的儿子,何时成婚、娶什么媳妇,关她毛事儿啊。只是今日齐妃哀求,她不好拒绝罢了,做做样子,在四爷陛下面前提一提便是了。 正文 第四四五章、齐妃的不甘 曲院风荷。 今年新晋的小宫女捧着满怀半开的莲花花苞正要进殿,却被齐妃的贴身大宫女给拦了下来,“娘娘心情不好,别进去了。” 小宫女惶惑地点了头,这个时辰是两位阿哥晨昏定省的时候,应该是娘娘最开心的时辰啊,怎的会心情不好? “是谁惹娘娘生气了吗?”小宫女低声问。 贴身大宫女叹了口气,“方才裕妃娘娘来过。” 小宫女更加疑惑了:“裕妃娘娘不是很好性子的人吗?” 贴身大宫女叹息着摇头,今日裕妃是奉了皇贵妃的吩咐,为着四阿哥顽皮,欺凌了五阿哥的伴读、裕妃娘娘的侄儿耿夕济的事儿来的。有皇贵妃的大旗,齐妃娘娘也只得应承说会好好管教四阿哥。 裕妃娘娘言语虽然还算温和,但到底叫娘娘没脸了,这会子娘娘心情很是不快。谁若一头闯进去,少不得吃挂落。 殿中,齐妃的老脸很是难堪,“我不是跟你说了,叫你好好读书骑射,你汗阿玛文武双全,自然会喜欢文武双全的儿子!你倒是好,心思全然不在读书上,理会那些个包衣奴才作甚?!” 被劈头盖脸训斥的四阿哥弘时闷着脸低着头,一幅温驯的样子,心里却是恼恨极了。 倒是一旁的三阿哥弘昀皱了皱眉头,“我前几日身子不适,没去上书房,一时不看顾,四弟竟又惹是生非了!” 说着,弘昀叹了口气,对齐妃道:“额娘,您说话也留点口德,那好歹是裕妃娘娘母族子侄。” 齐妃冷哼:“耿家本来就是包衣!不过就是仗着出了个裕妃,竟把包衣子弟也塞进来做皇子伴读!” 听了这话,弘时立刻来了精神,“可不是么!儿子就是瞧不上耿夕济那副小人得志的样子!” 看着这般倨傲的额娘和弟弟,弘昀觉得很是心累,“耿夕济如何,与你有何关系?!你去上书房,不好好读书,整天盯着弟弟的伴读是几个意思?!” 听了这话,齐妃立刻瞪了弘时一眼:“你哥哥说的不错!理会那些个包衣奴才作甚,给我好好读书!好好骑射!再敢吊儿郎当,害我丢脸,仔细了你的皮!” 弘时缩了缩脖子,讷讷道:“儿子知道了,以后……会好好读书的。” 弘昀暗暗叹了口气,苦口婆心道:“四弟,你也不小了,也该学着懂事些,别叫额娘操心!” 齐妃点头,唉声叹气道:“弘时啊,你若是能有你哥哥姐姐一半懂事,额娘也不会被裕妃一个包衣出身的压在头上了。” 弘时低下头,小声咕哝:“还不是因为皇贵妃偏帮裕妃……” “住口!!”呵斥声来自于体质孱弱的三阿哥弘昀,“皇贵妃娘娘也是你能非议的?!你自己给额娘惹了祸,不思悔过,竟还怪到旁人头上了!” 弘时虽不服气,却也不敢顶撞这个体弱多病的哥哥,低沉脑袋,脸色也闷闷的。 齐妃忽然叹了口气,“这一转眼也不过才七年光景,当初一介老贵人,竟一步步升上了,都已经是皇贵妃了。”——当初谁能想到,那老贵人姚佳氏,竟会这般出息? 弘昀忙安慰道:“皇贵妃虽然尊贵,但也不会无事生非,只要咱们守着规矩,不犯错,便能相安无事。” 听着儿子这番话,虽是有理,却让齐妃心里闷闷的,“弘昀,你可是你汗阿玛长子啊。” 一听这话,弘昀便知道,额娘心里的那份野心还没熄呢,弘昀叹了口气,“儿子体弱多病,到现在都没有一儿半女。四弟只是中人资质,又不大懂事,儿子们怕是成不了什么气候了。” 齐妃皱眉:“怎的说出这种丧气话?” 弘昀正色道:“这不是丧气话,是事实!额娘,您不是不知道,皇贵妃是何等得汗阿玛喜爱,六弟有那么聪慧可人,如今的形势,只消等先皇后丧满三年,只怕……六弟便是汗阿玛的嫡子了。”话说到最后,弘昀格外压低了声音。 但这话,叫齐妃和弘时母子二人双双受到的打击,宛若是饱经风霜的残花,一下子去了泰半的生息。 弘时于无声无息中又冒出来一句,“有先皇后那么歹毒的先例,汗阿玛未必会继立中宫了。” 弘昀冷哼:“别做梦了!汗阿玛若无立继后之心,怎么会未出国丧,就封了皇贵妃?!这明显是为了皇贵妃三年后更进一步铺路!!” 听到这话,弘时一时哑口无言。 齐妃幽幽叹了口气,“弘时,你可要给额娘争气些啊!” 弘昀皱了皱眉头,便道:“额娘,儿子与四弟自然应当争气,将来争个亲王还是有望的。” 听了这话,齐妃再一次沉默了。 弘昀上前握住了齐妃的双手,温声道:“额娘,儿子所盼,不过是平平安安罢了。说句对汗阿玛大不敬的话,有朝一日,儿子也是盼着能接您出宫荣养的。若是四弟也能争个亲王回来,您喜欢住那边就住那边,不也挺好吗?” 齐妃扯出个僵硬的笑容,“弘昀啊,额娘知道,您性子平和,万事不争,这固然没什么不好。可是……” 弘昀急得直跺脚,“还有什么好‘可是’的?!您非要四弟去跟皇贵妃的儿子争那个位子吗?!您不妨扪心自问,四弟能有几分赢的可能?只怕连一分都没有!” 听到哥哥如此鄙视自己,弘时有些不服气,“三哥——” “你给我闭嘴!不许插话!”弘昀生生把弘时喉咙里的话给吼了回去,“你成天除了惹是生非,还会干点别的吗?!你这般德性,哪里像个太子该有的样子?!还不如早点熄了心思,好好孝顺额娘!” 弘时被哥哥吼得直缩脖子,心中不禁暗道:三哥未免也太胆小了。 弘昀深吸一口气,压下怒火,又继续对齐妃道:“额娘,先帝八阿哥、九阿哥是什么下场您是知道的!您难道想让四弟步他们的后尘?” 齐妃惊恐了,她急忙道:“允禩和允禟结党营私、朋扇朝堂、作恶多端,你四弟跟他们怎么能是一样的?!” 弘昀幽幽道:“身为帝子,纵然有过错,也万万不至于落得那种地步,说到底,他们结局潦倒,还不是因为去争了不该争的东西?” 齐妃再度沉默了,“弘昀啊,你的意思,额娘都懂。” 齐妃忽然眼圈红了,眼里波光潋滟,“或许你和你姐姐是对的。”——怀恪也是一直这么劝她的,可是……齐妃心里终归还是不甘心的。 “想当年,在雍王府的时候,你汗阿玛最喜欢的便是额娘了,连嫡福晋都要让我三分……”回忆当年得宠的日子,齐妃嘴角蔓延出一丝甜蜜的笑意。 齐妃笑着笑着,笑容突然苦涩了起来,“可渐渐,有了新人,你们汗阿玛便移情别恋,连你们的二哥都被乌拉那拉氏那毒妇给害死了!” 弘昀只得连忙劝慰:“那都是过去的事儿了,先皇后已死,而这些年……汗阿玛也并未亏待额娘。” 齐妃长长叹了口气,“我知道,我明白,我只是有点不甘心罢了。” 弘昀一时无言,就是因为人人都有不甘,宫里才会有那么多是非!先皇后也是不甘心眼睁睁看着额娘得宠生育,才害了二哥,害得他先天体弱。额娘也是因为不甘,不甘心被皇贵妃后来者居上,才闹出那许多不像样的事。 弘昀深深看了额娘与弟弟一眼,“只有知足,才能常乐。” 正文 第四四六章、皇贵妃的威势 自那日后,四阿哥倒是收敛了许多,大约是齐妃是真的有好生训斥这个儿子吧。 只不过弘时婚事没有着落,四爷陛下短时间内无意赐婚,这叫齐妃很是糟心,一个多月都不见个好脸色。据说三福晋索绰罗氏这些日子,受了婆婆不少气呢,三阿哥虽很是维护,但反而叫齐妃愈发不快,整日阴沉着老脸。 因国丧未尽,宫中不许奏响,四爷陛下最近又有些“清心寡欲”,故而后宫里的嫔妃——尤其是年轻嫔妃都恹恹的,像是许久未经甘霖的娇花,一个个都有气无力的。 扫了底下那几位年轻的贵人一眼,姚佳欣只得道:“如今正当国丧,皇上为着乌拉那拉家那摊子事儿,正置气呢,朝政又忙碌,难免有些冷落后宫。” 裕妃颔首道:“皇贵妃娘娘所言甚是,朝政为先,这道理臣妾还是懂的。” 齐妃语气不快地道:“皇上虽冷落后宫,却怜爱稚子,不但时常驾临碧桐书院,素日里也常去裕妃处呢!” 听到这种夹枪带棒的话,裕妃心中甚是不快,月前她去齐妃处,为全齐妃颜面,都是关上门理论。没想到齐妃倚老卖老,竟讽刺起她来了! 姚佳欣也着实不喜齐妃这拎不起的性子,脸色一瞬间冷了下来,“齐妃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皇上怜爱稚子有什么不对吗?!” 面对皇贵妃的威势,齐妃到底不敢顶牛,她扯出个笑容,“臣妾并非此意,只是羡慕皇贵妃和裕妃的好福气罢了。” 姚佳欣淡淡道:“齐妃,你是宫里老资历,又是四妃之一,也该给宫里的嫔妃做个表率!你要端庄自持,更要教养好你膝下的阿哥。” 姚佳欣这一番训诫,虽然没有直接挑破了,却也叫齐妃足够难堪了。齐妃一张老脸涨红,“臣妾……自会好生教导膝下皇子,不劳皇贵妃费心。” 姚佳欣轻哼一声,语气凛冽:“本宫自是盼着万事不必费心,好生享清福。但愿不要有人没事惹事,否则就别怪本宫不顾往日情分!” 这番话说得声色俱厉,在场的四妃四贵人纷纷站起身来,屈膝道:“臣妾/婢妾谨遵皇贵妃教诲!” 齐妃暗暗攥紧了袖子底下的拳头,皇贵妃是愈发有威势了,简直就像是中宫皇后训诫嫔妃! 姚佳欣吐出一口气,“好了,无事便都退下吧,本宫还要去给太后请安呢!” 见状,裕妃含笑说:“臣妾也有些日子没去太后请安了,不如臣妾陪姐姐一块去吧。” 姚佳欣点了点头,“也好。” 宁妃见状,本来也想跟着去,但转念一想,自打她复位后,太后对她就不冷不热的,怕是对质嫔的死有些怀疑。她还是少去太后处为上。 懋妃也笑呵呵道:“皇贵妃娘娘也带上臣妾与那贵人吧,臣妾听说太后娘娘宫里的紫薇花开得极好,正想去瞧瞧呢。” 姚佳欣欣然颔首,“也好,太后喜欢热闹。” 一听这话,海贵人也连忙上前一步,屈膝道:“皇贵妃娘娘,婢妾素日里虽也常去澹泊宁静殿请安,但人微言轻,甚少得脸给太后磕头请安。娘娘可否也带上婢妾?” 宁妃狐疑地扫了海贵人一眼,“今儿这是怎么了,一个个都要凑热闹不成?” 海贵人温柔一笑,“皇贵妃娘娘方才说太后喜欢热闹,婢妾才斗胆恳求的。” 姚佳欣笑了笑,对宁妃道:“要不宁妃也同去吧。” 宁妃笑了笑,“多谢皇贵妃好意,只是七阿哥这两日脾胃不和,臣妾想早点回去照顾他。” 姚佳欣忽的想起,质嫔的位份便是太后给的,太后一直觉得宁妃这个养母不慈,对宁妃一直不假辞色。宁妃不去也好。 姚佳欣点了点头,“七阿哥体弱,是得好生照顾才是。” 说罢,姚佳欣便带着裕妃、懋妃,以及海贵人、云贵人一并往澹泊宁静殿去了。云贵人是裕妃宫里人,自然是亦步亦趋跟着裕妃。 素日里,畅春园的先帝遗孀,还有四爷陛下的嫔妃也三三两两常去给太后请安,再加上定期入宫拜见的宗室福晋们,澹泊宁静殿倒也并非真的澹泊宁静。 太后一直享受着尊荣与体面,只是没有权利罢了。 这等尊荣体面之人,自然也是相当有架子的,不是什么人来请安,都能见到太后的面儿。海贵人虽出自汉军旗名门,来澹泊宁静殿请安三回,起码有两回是进不了殿门的,只能在殿外磕个头,就算是请过安了。反倒是裕妃宫里的那贵人,反而更得太后青眼几分,即使是单独来请安,即使见不到太后的面儿,也是能去偏殿喝一杯茶的。 太后倒不是厌恶海贵人,纯粹只是看重满军旗罢了。 至于裕妃宫里的云贵人……若没有裕妃带着,想进太后的殿门就是痴心妄想了。 姚佳欣今日带了好几个嫔妃前来请安,太后倒是很高兴的样子,笑着免了礼,又指着身边的座椅道:“皇贵妃到哀家身边来坐。” “多谢太后。”姚佳欣柔声致谢,莲步轻移,侧身坐在那架垫了软垫的扶手椅上。 太后又老眼一一扫过裕妃、懋妃、那贵人、海贵人、云贵人几人,语气和蔼地道:“今儿怎么跟着皇贵妃一块儿来了?” 裕妃笑着打趣:“臣妾们结伴儿来太后请安,太后难道不高兴吗?”——裕妃如今身居四妃之首,又协理六宫,在太后这里也是愈发的脸了,言语上也愈发轻松随意,但这随意中还是带着恭维的意味的。 太后呵呵笑了,“皇贵妃,你瞧瞧,这裕妃是愈发嘴甜了,都是你教导得好。” 姚佳欣半是奉承、半是打趣地道:“哪里是臣妾的功劳,裕妃当年可是太后您赐给皇上庶福晋,是您眼光独到。”——其实熹常在也是太后选的,结果那德性…… 太后笑得合不拢嘴,连忙道:“好了,都别站着了,坐吧!” 今儿那贵人、海贵人、云贵人算是沾了光,也分到了绣墩坐。往日里,贵人以下到了太后殿中,只有站着的份儿,可见太后今日心情极好。 懋妃也忙不迭谄笑着恭维:“太后今日气色可真好,瞧着像是年轻二十岁似的!” 论嘴皮子,懋妃怼人一流,恭维人也是一流的。 那贵人也在一旁附和,“婢妾瞧着太后娘娘殿外的紫薇格外绚烂,就是别处的大气富贵些,可见是沾了太后福泽,连花儿朵儿都不一般了。” 啧啧,瞧着一张张小嘴儿,都跟抹了蜜似的! 老人家嘛,最喜欢这样的恭维了,老脸都笑成了一朵菊花,“哀家瞧着那贵人性子极好,长得也可心,怎的皇帝最近却是冷落了你?” 正文 第四四七章、海贵人遇喜 “哀家瞧着那贵人性子极好,长得也可心,怎的皇帝最近却是冷落了你?”太后眉头不禁蹙了起来。 那贵人忙站起身来,低头道:“回太后,眼下正值国丧,皇上又忙于朝政,一时冷落后宫也是有的。” 四爷陛下的确都一个多月没翻年轻小嫔妃的牌子了,最近除了去她那儿,也就只是去看望过裕妃和宁妃而已,都不曾留宿。——想到此,姚佳欣微微一滞。最近四爷陛下对她的确是有点……痴缠,没错,自打封了皇贵妃,倒是有一种如胶似漆的感觉。 姚佳欣忽然感觉到太后那异样的目光,连忙挤出个笑容,“皇上倒是常去臣妾那儿看望八阿哥和九阿哥。” 裕妃也忙附和:“皇上也常去臣妾和宁妃处。” 太后淡淡道:“皇帝看重子嗣,是应该的。” 说罢,太后扫了一眼那贵人、海贵人、云贵人三人,“眼下是国丧,皇帝念着先皇后,便也罢了。可皇帝正当壮年,哀家可还盼着再添几个孙儿呢,总这么冷落年轻嫔妃,可不是好事。” 姚佳欣暗忖,太后这话,倒像是敲打她了……四爷陛下虽也常去裕妃和宁妃处,但也不过就是去坐坐,唯独去她的碧桐书院,可不止看望孩子,回回都是留宿的,以至于一个多月来,敬事房的记档上只有她的名字。 碍于她这个皇贵妃的威势,底下那些年轻的小嫔妃,自然不敢有怨言,后宫倒还算安宁。 正在这时候,海贵人也站了起来,她脸上堆满了笑容,屈膝道:“太后娘娘、皇贵妃娘娘,婢妾正有一件喜事禀报。” 太后打量着脸庞圆润喜气的海贵人,“喜事?什么喜事?” 海贵人笑容里满是甜蜜,“婢妾已经有了三个月的身孕了。” 此话一处,在场的所有人都吃了一惊,海贵人有喜了!而且还是三个月的身孕!! 此刻,姚佳欣终于明白,为何海贵人要特意跟着她一并来给太后请安了!就是为了这一刻! 姚佳欣眯了眯眼,“三个月?也就是先皇后去世前?” 海贵人温顺地应了一声“是”。 那贵人忍不住酸溜溜道:“海妹妹竟把身孕生生瞒了三个月,这般藏着掖着……” 海贵人歉然一笑,她双手落在小腹上,“并非婢妾蓄意隐瞒,婢妾也是头一遭遇喜,难免有些拿不准。况且如今正值国丧,其实婢妾本打算等国丧过了,再向太后和皇贵妃禀报的。只是太后方才说盼着孙儿,婢妾便不敢隐瞒了。” 这一番话,显得海贵人是那么端庄识大体,太后笑着嗔怪:“正因为是国丧,哀家与皇帝心种哀痛,你有了喜,才更应该早早说出来才是!” 听了这话,海贵人连忙屈膝:“都是婢妾不好,还请太后恕罪。” 太后笑呵呵道:“既有了身孕,别总站着,快坐下吧。” 海贵人柔顺地应了一声“是”,便端正地坐回了绣墩上。 懋妃扫了自己宫里的那贵人一眼,“都是同一年进宫的,海贵人这一朝有喜,可真是好福气。” 海贵人温顺地道:“婢妾入宫都四年了,如今也已是双十年华了,如今有了身孕,也是侥幸。” 那贵人酸溜溜道:“我比海妹妹还痴长些许,至今无喜,可见是我福薄。” 海贵人忙笑着说:“那姐姐还年轻呢。”海贵人心底暗道,只是皇上如今已经有冷落她们几个年轻嫔妃的架势,她们几个将来怕是有些不妙。还是她运气好,终于还是怀上了。 海贵人暗暗松了口气,眼下只盼着诞下一位阿哥,后半生也算是有依靠了。 裕妃笑着说:“臣妾恭喜太后,自从皇贵妃诞下八阿哥九阿哥之后,这宫里便再不曾添过皇子了呢。若是海贵人能给太后诞下一位金孙,为嫔为妃也是指日可待了。” 听到这话,海贵人露出惶恐之色,她连忙道:“婢妾资历浅薄,何况妃位上已经有四位娘娘了,婢妾不敢肖想。” 姚佳欣心道,那就是盼着封嫔喽?其实以海贵人出身门第,哪怕诞下个小公主,也少不了一个嫔位。 太后笑着看着姚佳欣,“如今礼部已经在筹备你皇贵妃册礼,哀家瞧着,倒是不妨给海贵人一份恩典,让她沾沾你福气。” 这话里的意思,姚佳欣如今不明白?太后是想恩赐海贵人嫔位,与她一同行册封礼。 海贵人此刻心跳已经加速了,素日里太后对她并无另眼相看之处,也只能算是温和罢了,如今一朝有喜,到底是不同了!她竟能在诞育之前,就荣封嫔位吗? 姚佳欣微微含笑:“太后的意思,臣妾明白。自打质嫔和敦嫔殁了,六嫔之位悉数空缺,如今在添个嫔位也是应当的。臣妾回头会向皇上禀明此事的。” 太后满意地点了点头,“哀家知道,你的性子是最贤淑的,配得上皇帝给你着意添的这个字眼儿。” 淑恬皇贵妃啊。 姚佳欣是真不想当什么贤淑之人,可在宫里,就必须得守这样的规则,哪怕只是做做样子。 其实姚佳欣对海贵人也没什么恶感,还是端庄守礼,从不惹事生非,虽有些心眼有些盘算,起码比小年糕之流强多了。 姚佳欣笑容温和仔细打量着海贵人,之前一直没注意,如今细细一瞧,这海贵人的确是富态了些,明明先前茹素了四十九日,旁人都见清瘦,唯独海氏丰腴了几分。 只是那腰身倒是尚未显怀。 太后笑着关切道:“先前皇后薨逝,你也是跟着举哀了七日,身子不打紧吧?” 海贵人忙再度起身,“多谢太后关怀,婢妾腹中的孩儿倒是十分乖巧,一点都闹腾。以至于臣妾也是最近才察觉有喜的。” 太后打量着海贵人的脸色十分红润,便知道胎像安稳,笑着颔首:“不错,看样子是个乖巧的阿哥。” 海贵人柔声道:“哪里就一定是阿哥了,若是个公主,婢妾也是欢喜的。” 那贵人心中暗自冷哼,明明心里盼着阿哥,嘴上还说喜欢公主!虚伪! 姚佳欣含笑道:“太后,这海贵人一直身强体健,如今瞧着气色也极好,再过六七个月,太后必定能抱上一位健壮的孙儿。” 太后笑呵呵点头,澹泊宁静殿中一时间倒也一幅其乐融融的样子。 正文 第四四八章、四爷表白 回到碧桐书院,浓云连忙奉上一盏燕窝,安慰道:“娘娘别往心里去,海贵人只是汉军旗嫔妃,成不了气候的。” 姚佳欣揉了揉眉心,“皇上正当盛年,这些事情是难免的。” 只要召幸嫔妃,就早晚会有人遇喜。 海氏捂得严实饰,之前又是一连串丧事,宫里乱糟糟的,也没人会去盯着她一个贵人。而且皇后薨逝后,四爷陛下也是召幸过这几个贵人常在的……当时,海贵人是不晓得自己有喜,还是……为了隐瞒身孕,连承宠都比避开? 算了,现在计较这些又有何益? “皇贵主子,宁妃求见。”王以诚在帘子外打千儿禀报。 姚佳欣心道,肯定是听说海贵人遇喜,所以宁妃急慌慌来了。 “让她进来吧!” 只见宁妃快步如流星,转眼就到了姚佳欣身前,连礼都忘了行,满头都是汗水,“臣妾听才回到清澜殿,便听说海贵人有喜了,可是真的?!” 姚佳欣淡淡道:“这种事情,还没人敢作假,海贵人的身孕都三个月了。” 听了这话,宁妃一脸恨恨,“三个月?!她居然瞒得密不透风,倒是我小觑了她了!” 姚佳欣正色道:“海贵人有喜也碍不了你什么事儿,将来顶多也就是嫔位。你可别生了不该有的心思!” 宁妃忙道:“臣妾岂敢有这份心思?臣妾失去过孩子的人,怎么忍心伤害无辜稚子?” 姚佳欣暗道,倒也是,宁妃虽然是个厉害角色,但的确从未害过宫里的孩子。 宁妃旋即嗤之以鼻:“这海氏把身孕瞒到现在,也不知是在防着谁!” 姚佳欣笑了笑:“防人之心不可无,这没什么不对。” 宁妃压低声音道,“海氏今日突然求跟着您一起去慈宁宫,又在太后面前说出身孕。这分明是蓄意利用您啊!” 姚佳欣哂笑,“她无非就是想选一个最合适的时机、最合适的地方,将身孕布告众人,以达到最佳效果。这份心思,本宫自然看得出来。” 宁妃道:“臣妾觉得,这海氏不安分,有了身孕,不告诉您,却特特跑去告诉太后!” 姚佳欣笑了:“那是她的身孕,她爱告诉谁告诉谁!” 宁妃苦笑,“娘娘胸襟宽广,臣妾不及也。” 姚佳欣笑着安抚宁妃,“好了,海贵人即使诞下是的阿哥,也越不过你去。你不过就是因为当初的事儿,对海氏心有芥蒂,可扪心自问,海氏也不曾对你不敬,你又何须介怀她的身孕?” 宁妃垂下头,“这宫里,好不容易才安分下来,臣妾怕海氏会自恃有孕,变得不安分。” 姚佳欣笑了:“那就你就太瞧得起她了。皇上本就不怎么宠爱海氏,她如今有孕,也是侥幸,她瞒着身孕,无非就是害怕,可见她处事小心谨慎,生怕惹祸上身。” 宁妃沉默了,“皇贵妃娘娘说得有理,只是海氏若真诞下阿哥,难保不会生出野心。” 姚佳欣笑了,宁妃说这些只怕是有挑拨的目的啊,“若膝下有阿哥,便会生出野心,那这宫里会有野心人可就多了去了。齐妃、裕妃,还有你都是有阿哥的人。” 宁妃愕然了,她急忙辩解道:“臣妾蒙皇贵妃恩典,才能有今日,绝不敢生出非分之想!” 姚佳欣笑了:“本宫自然不是怀疑你。你都不敢有那份心思,海氏身份地位皆不如你,又岂敢肖想?更何况,她腹中的孩子是男是女尚未可知。” 宁妃这才松了一口气,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宁妃也不敢继续多嘴了,生怕惹了姚佳欣疑心,便笑着说:“皇贵妃娘娘秉性宽仁,是海氏的福气。” 这时候,王以诚在帘子外扬声道:“皇贵主子,万岁爷来了!” 旋即,便见帘子被挑开,胤禛穿着一身靛青色常服,径直走了进来。 姚佳欣与宁妃连忙起身,屈膝见礼。 胤禛扫见宁妃也在,便咳嗽了一声,没有上手去扶,而是正色道:“都平身吧。” 宁妃起身一笑,“既然皇上来了,有皇上安慰皇贵妃姐姐,臣妾就放心了。臣妾告退。” 姚佳欣挑眉,安慰??海氏在这个时候有喜,的确令人惊讶,但她还不至于为了一个贵人身孕便介怀到需要安慰的地步! 这个宁妃……姚佳欣暗暗摇了摇头。 宁妃屈了屈膝盖,便飞快退下了。 胤禛的脸色也突然有些复杂,他一把握住了姚佳欣的手,讷讷道:“恬儿……” 乍闻海氏遇喜,胤禛五味杂陈,明明那夜,已经许诺恬儿要做一生一世的一心人,不再召幸旁人。虽说他也履行诺言,那夜之后,便再没有翻过旁人的牌子,却不料,海氏竟已经有了身孕。 方才胤禛已经遣太医去望仙馆问诊了,海贵人的的确确有了三个月的身孕,他查过敬事房的侍寝记档,就是巫蛊事发前几日的那回召幸…… 海氏入宫四载,明明一直无福遇喜,没想到竟在这个时候有了身孕。 胤禛叹了口气,“此事在朕的意料之外。” 姚佳欣心中暗自咕哝,这种事儿有什么好意外的,只要睡过,就有可能怀孕,这是顺理成章的逻辑。 姚佳欣嘀咕道:“有什么好意外的,这些年,皇上不是一直都有召幸海贵人吗?她如今遇喜,皇上难道不高兴?” 这语气还算平和,但胤禛眼中却有些愧疚和伤感,“恬儿怎么不唤朕‘四爷’了。”——恬儿对朕如此生疏,定时心里吃味难受了。 姚佳欣一愣,四爷陛下的反应有点奇怪啊? 姚佳欣道:“海氏遇喜,四爷怎么不去望仙馆瞧瞧?” 胤禛牵着姚佳欣的手去罗汉榻上坐下,柔声道:“这个时候,朕只想陪着恬儿。” “嗯?”姚佳欣一脸圈蒙。 胤禛幽幽叹了口气,朕那夜承诺之时,恬儿已经醉睡过去,显然是没听见…… “恬儿,朕此生有你就足够了。”胤禛抚摸着姚佳欣脸颊,话中满是柔情脉脉。 嗯?怎么突然就表白了? 姚佳欣惶惑地点了点头,又道:“对了,今日臣妾去给太后请安,太后听闻海贵人有喜,很是高兴。太后希望晋海贵人为嫔,介时与臣妾一同行册封礼,不知四爷意下如何?” 正文 第四四九章、嘴欠的齐妃(三更完) “太后希望晋海贵人为嫔,介时与臣妾一同行册封礼,不知四爷意下如何?” 听到这话,胤禛的脸色突然冷了下来,“这皇贵妃册礼,是朕独独为你预备的。至于海氏,等待分娩之后,朕会赏她一个嫔位的!” 姚佳欣“哦”了一声,又道:“既然如此,那四爷不如先赐海氏嫔位用度,也好让她安心养胎。” 看着她如此“贤惠”的样子,胤禛眼中划过一丝心痛,“恬儿,在朕面前,你不必如此的。” 姚佳欣又圈蒙了,四爷陛下这是怎么了? 姚佳欣低下头,低声道:“这些都是臣妾应该做的。” 忽的,胤禛一把将这娇小的身躯抱入怀中,紧紧地抱着,“恬儿,朕知道你心里不好受,你总是这样掩藏自己的委屈伤心,不叫朕知道。” 姚佳欣:……四爷陛下您太能脑补了! 可气氛都到这程度了,她总不能大大咧咧说实话,说我一丁点都不觉得伤心吧? 便小声道:“臣妾已经无福,不能再给四爷添一儿半女,海贵人有喜,臣妾不该吃味。” “恬儿……”听了这话,胤禛鼻子酸涩,险些要落下泪来,“你总是这样处处为朕考虑。” 姚佳欣低语道:“这段日子,四爷都没翻过其他嫔妃的牌子,其实六宫已有怨望。四爷该多去年轻嫔妃处才是……”——这一时半会儿还好,若是日子久了,她都会觉得头疼的。专宠,可不是什么好事儿。若非她已经是皇贵妃,早已威势深入人心,只怕都要压制不住了呢。 胤禛眉头紧蹙,“恬儿这是要把朕赶去别的女人处吗?” 姚佳欣小心翼翼道:“若扪心自问,我自然不喜欢四爷去别人那里,但是……”她暗暗斟酌着话语,正要继续说下去,却听到耳畔四爷陛下的叹息声。 “是不是今日太后说了什么?”胤禛突然语气冷冷的。 姚佳欣一愣,忙抬头看了四爷陛下一眼,四爷陛下怎么突然怀疑太后了??她没告状,也没上眼药啊! 啧啧,这母子之间,真真是一咪咪信任都没有了。 胤禛眯了眯眼,吧姚佳欣这个微微吃惊的表情看做是被他说中了,顿时胤禛心口火气上窜,恨恨道:“一大把年纪了,不好好颐养天年,非要管不该管的事情!” 额……其实后宫的事儿,太后是有权利管的,并非是不该管的事情。 胤禛冷哼:“朕瞧着,太后分明是小心眼,不喜欢朕给你添的这个封号!才要给你难堪!” 姚佳欣囧了,其实太后对她的态度还是很不错的…… 胤禛心中虽然不忿,却也明白,若一味这般专宠恬儿,只怕对恬儿反而是不利的。且不说太后会因此不满,只怕旁人也会因为嫉妒,去诋毁恬儿的名声! “你放心,此事朕会想办法解决,不叫恬儿为难!”胤禛沉声道。 姚佳欣又懵逼了,这事儿若要解决只有一个法子,只要四爷陛下偶尔翻一翻别的嫔妃的牌子也就是是了。可她隐隐觉得,四爷陛下的解决办法,应该不是这个办法。 姚佳欣正要追问,忽然听外头禀报说,六阿哥下学回来了。 她只得连忙从四爷陛下怀里挣扎出来,好生理了理鬓角,唤了儿砸进来。 今日四爷陛下在她这里用过了晚膳,便回九州清晏了。 姚佳欣满以为四爷陛下是打算翻牌子了,没想到,并没有,敬事房去了九州清晏,却是空手而归,这叫翘首以盼的那贵人、云贵人、高常在、云常在等人端的是伤心落寞。 一转眼又是嫔妃请安的日子。 姚佳欣打量着底下恭恭敬敬请安的四妃、四贵人,免了礼,赐了座,便笑着说:“海贵人如今有了身孕,打今日起一应份例用度比照嫔位。”——反正四爷陛下没反对,就是默许了。 海贵人一脸大喜,连忙起身屈膝:“多谢皇贵妃娘娘恩典。” 姚佳欣微微一笑:“这是皇上看重皇嗣,皇上跟本宫说了,待你临盆之后,便会封你为嫔。” 听了这话,海贵人心里稍微有些失落,但转念一想,怀着身孕行册礼也是辛苦,晚些也无碍。只要她能保住肚子里的孩子,终归还是能封嫔的。 姚佳欣又道:“你有了身孕,以后好生呆在望仙馆养胎即可,这请安礼便免了,以后无事也不要去人多的地方。” “多谢皇贵妃娘娘关怀,婢妾谨记教诲。”海贵人谦恭应诺,这才重新坐了回去,小心翼翼拢着自己的小腹。 齐妃突然凉凉道:“看样子皇上也是觉得海贵人不配与皇贵妃同行册封礼啊!” 姚佳欣皱眉,这个齐妃,没事儿找事儿啊! 海贵人倒是心宽,她温柔一笑,“皇贵妃娘娘是何等贵重?婢妾自然不敢比肩。婢妾是承蒙皇贵妃福泽庇佑,才有今日,心中甚是感恩戴德。”海贵人万分谦恭地道。 裕妃笑了:“这海贵人倒是懂规矩,不枉费皇贵妃给她的恩典。” 齐妃忍不住哼了一声,眼角扫了一眼懋妃与那贵人,“说来这那贵人当初可是与海贵人一起入宫的,又是著姓大族出身的格格,眼瞧着海贵人都要封嫔了,你却还只是贵人,真是可怜!” 那贵人明丽的面庞忽然一白,她强行挤出个笑容:“婢妾福薄,哪里比得上海贵人福泽深厚?” 姚佳欣脸色一沉,这个齐妃,一天不挑拨离间便皮痒痒吗?她沉声道:“齐妃,怎么海贵人有喜,你好像很不高兴啊!” 齐妃老脸一僵,好不容易才扯出个笑容:“怎么会呢,皇贵妃娘娘多心了。臣妾只是盼着那贵人、云贵人也能有海贵人这样好的福气。” 说着,齐妃画风突然一转,“只可惜,皇上最近也不知怎的,只叫皇贵妃娘娘侍寝,倒是许久不曾召幸那贵人和云贵人了。” 齐妃这破嘴,真有够欠! 姚佳欣脸色顿时阴冷了起来,“眼下国丧,皇上自然稍有冷落后宫,等出了国丧,皇上心情自然就会有所好转。”——反正四爷陛下承诺会解决眼下问题,想来不是忽悠她! “是吗?”齐妃露出笑容,“若真如此,臣妾就放心了。” 懋妃突然冒出一句不善的话:“齐妃妹妹大可放心,皇上就算心情好转,也不会召幸你的!” 听到这种露骨的话,齐妃老脸瞬间涨红,“懋妃,你——” 懋妃笑容里带着嘲讽,“齐妃妹妹也不看看自己多大年纪了,嘴上唠叨着侍寝承宠的事儿,居然也好意思!姐姐我真是佩服啊!” 齐妃那涨红的老脸不由隐隐泛紫,气得险些背过气去! 裕妃也暗暗捂嘴偷笑,“懋妃姐姐,齐妃想来也只是心直口快,并非是想侍寝。” 裕妃这话哪里是为齐妃辩解,分明是嫌事儿不够大啊!裕妃这是眼瞧着皇贵妃厌恶齐妃,这才上去帮腔,如此一来,齐妃便更加下不来台。 姚佳欣忙咳嗽了两声,“齐妃,你也该改改你的性子了。总是这样口无遮拦,若是传到皇上耳中,可怎么是好?” 齐妃强忍着羞愤道:“多谢皇贵妃教诲,臣妾谨记!!”这话,分明是咬牙切齿的意味。 正文 第四五零章、贾答应 姚佳欣原以为,等出了国丧,四爷陛下便会翻别的嫔妃的牌子,以解决她的专宠问题。 没想到…… 还没等出国丧,四爷陛下便突然下达了一道手谕:宫女贾氏,温顺谦恭,着封为正七品答应。 合着四爷陛下是瞄上漂亮宫女了! 姚佳欣恶狠狠腹诽:皇帝本性!色狼本性啊! 当皇帝就是好,想睡谁就睡谁! 姚佳欣那叫一个羡慕嫉妒恨! 老娘下辈子要当女皇,天天翻小鲜肉小奶狗的牌子! 转念一想,自打康熙五年选过一次秀之后,只进了四个新人,再加上宁妃宫里栽培出来的高常在,后宫也的确很久都没有新面孔了。 皇帝就是有这样的特权,不止选秀的时候可以挑选小老婆,更可以在宫女中挑选暖床之人。 只不过,宫女出身内务府包衣三旗,比不得秀女皆出自满蒙汉八旗,因此宫女晋封素来是由官女子而起的。就如曾经的高常在,便是从官女子起步的。 这个贾氏也不知是何等绝色,竟越过官女子,直接封了七品答应,成为了名正言顺的后宫成员之一。 自打海贵人有喜,后宫那几位年轻贵人常在羡慕嫉妒之余,愈发翘首以盼等候君恩雨露。没想到却等来了这样一个雷霆暴雨般的消息。 翌日,正当逢十,贵人以上嫔妃照旧云集碧桐书院请安。 姚佳欣正在内殿梳妆,浓云快步近前,附耳道:“娘娘,那位贾答应也来请安了。” 虽说默认是贵人以上嫔妃每五日来她这里请一次安,但贾答应是昨日晋封的新人,又是昨夜侍寝,按照后宫不成文的规矩,新人的确是少不得要拜一拜高位嫔妃,算是拜山头。而她作为六宫位份最高之人,自然最先被拜山头的那位。 姚佳欣“嗯”了一声,随手取了妆奁中的一支金累丝葫芦耳环,掂了掂分量,嫌弃重,便撂下,拿了旁边的那对红玛瑙滴珠耳环戴上。 她瞧着镜中妆容华美,满意地点了点头,戴上那顶金累丝九翟点翠嵌珠牡丹钿,便出去接见嫔妃了。 “皇贵妃娘娘驾到——” 伴随着王以诚略显尖细的高呼,殿中嫔妃整整齐齐参拜下去,“臣妾/婢妾请皇贵妃安。” 姚佳欣徐步上前,坐定之后,才抬手道:“平身,赐座!” 因海贵人有喜,被免了请安,因此今日来请安的除了四妃,就只有那贵人、云贵人和郭贵人,便空出来一个位子。 四妃三贵人坐定后,姚佳欣问道:“不是说贾答应也来请安了吗?” 王以诚躬身回禀道:“贾答应正候在殿外,皇贵主子可要召见?” 合着没进殿等着啊? 姚佳欣扫了王以诚,她可没吩咐把人晾在外头!这大夏日里,哪怕是早晨,太阳也十分毒辣,万一把这娇滴滴的新人给晒坏了可怎么是好? 坐在底下的齐妃哼了一声,道:“区区一个答应,哪有资格给皇贵妃娘娘请安?娘娘叫她在殿外磕个头,打发了便是了!” 姚佳欣:老娘我的架子还没大到这个地步吧? 虽然逢五逢十,都是贵人以上来请安,但素日里若是常在答应跟着主位、或者是有别的事儿来请安造访,姚佳欣也不至于让人家连殿门进不来。 姚佳欣微微一笑:“贾答应虽然位份不高,但到底是新晋嫔妃,她来请安,本宫自然还是要见一见的。” 说罢,姚佳欣吩咐道:“让她进来吧。” “嗻!” 王以诚一甩拂尘,清了清嗓子,“宣——答应贾氏进殿!” 殿门吱呀一声敞开,只瞧见殿外明媚的太阳底下,离着一个身量小巧的女子,那女子被一个黑脸精瘦的太监扶着,纤纤细步走进殿中。想必这就是贾答应了。 这贾氏身量明显尚未长全,未成年人,没跑儿了。 这贾答应穿着一身玉石蓝色宝相花团纹旗服,梳着两把头,头上只簪了几朵绒花和素银钗,穿着极为素雅,素雅得怕是连她身边大宫女都不及。 但这贾答应的容色,着实令她吃了一惊。 贾氏额头微垂,那肤色端的是欺霜赛雪,一张巴掌大的鸭蛋脸,双眉淡若云烟出岫,眸子里透着怯生生的不安,娇嫩若初开桃花的嘴唇微启:“答应贾氏参见皇贵妃娘娘!愿皇贵妃万福金安!” 说着,贾氏直接行大礼参拜,娇小的身躯伏在地上,格外显得楚楚可人。 姚佳欣掩了掩嘴唇,“平身吧。” “谢皇贵妃。”这声音青嫩得似春日黄莺,娇软滴沥。 这贾答应,一看就是那种身教体软易推倒的那种……姚佳欣内心默默吐槽。 贾答应站起身来,正要退避一侧,齐妃忽然开口了:“这贾答应瞧着也不是什么天姿国色,怎的就哄得龙颜大悦,叫皇上直接封了答应?” 懋妃也幽幽道:“本宫也瞧着,还是那贵人、云贵人更有姿色。” 姚佳欣都闻见齐妃、懋妃嘴里的那股子酸味儿了。这贾氏的确是娇滴滴的小美人,不输在座任何一人。 裕妃笑着打圆场,“皇上一时心血来潮也是有的。” 宁妃眼睛撇过那贾氏如雪的容颜,幽幽道:“旧人虽好,哪里记得上新人新鲜?” 一时间,坐在地下的那贵人、云贵人俏脸泛白,这二位都是年逾双十了。在这个时代人眼中,已经不算是年轻娇嫩了。 忽的,姚佳欣好奇地问:“贾答应今年几岁了?”瞧着这身高,未成年是肯定的,搞不好……只怕连十六岁都不满呢。 贾答应道:“回皇贵妃娘娘,婢、婢妾今年十五了。”——这贾答应似乎是有些不习惯“婢妾”的自称。 姚佳欣:……我凸!四爷陛下,您又三年起步了! 那贵人满脸都是嫉妒,“才刚及笄,真是年轻啊。” 姚佳欣郁闷了,四爷陛下口味怎么这么特殊,要么是喜欢她这种三十多岁了,要么就是喜欢十几岁未成年的!譬如之前的小年糕……一个个都是萝莉啊! 果然是大叔爱萝莉啊…… 姚佳欣深吸一口气,吩咐浓云:“取一对金簪,赏赐贾答应!” “是,娘娘。” 贾答应也连忙屈膝道:“谢皇贵妃赏赐。” 齐妃撇嘴露出不屑之色,“贾答应是该好好打扮打扮了!这般梳妆,若是被旁人瞧见,还以为是哪宫的宫女呢!” 正文 第四五一章、奇怪的贾氏 齐妃撇嘴露出不屑之色,“贾答应是该好好打扮打扮了!这般梳妆,若是被旁人瞧见,还以为是哪宫的宫女呢!” 姚佳欣皱眉,齐妃这嘴也忒损了,贾氏本就是宫女出身,齐妃却偏要去刺人家的心头痛处! 贾答应却是眉头都未见皱一下,一幅风轻云淡的样子。 不过这贾氏的确不太会化妆的样子,那脸上只是薄扫些了妆粉,两腮与眼皮上都未涂胭脂,嘴唇也只涂了一层桃花口脂。——倒也是,从前宫女,而宫女是不许擦脂抹粉的,突然要修饰妆容,身边若是没有精通化妆的人,自然也就化得很是草草的样子。 只不过人家年轻皮肤好,稍微扫些妆粉,就是一个娇滴滴可人的萝莉了。 姚佳欣道:“贾答应是新人,自然还需要时间适应。”说着,姚佳欣问:“皇上可给你指派了宫苑了?” 贾答应不疾不徐道:“万岁爷说,此事由皇贵妃娘娘做主。” 听到这话,齐妃突然“噗嗤”笑了,“贾答应倒是很谦恭,一口一个‘万岁爷’,还当自己是御前奴才呢!” “万岁爷”这个称呼,素来出自底下宫女太监之口,嫔妃都是称呼“皇上”。 姚佳欣瞪了齐妃一眼:“齐妃,你少说两句,没人把你当哑巴卖了!” 齐妃老脸瞬间涨红。 训了齐妃,姚佳欣便道:“那你就暂且住在观澜堂吧!” 观澜堂原先是质嫔的住处,质嫔殁了之后,便是一直空着,也是可惜了。姚佳欣冷眼瞧着,这贾氏虽娇滴滴动人,但眉眼间并无狐媚之态,对她倒也没什么恶感,不欲让她去受主位的气,便索性把观澜堂只给她好了。 齐妃不忿地咕哝道:“那也太抬举她了!” 懋妃笑着说:“皇贵妃娘娘,这观澜堂虽好,但质嫔是在那里没的,多少有些不吉利。而贾答应新人入宫,什么都不懂,连梳妆打扮都不精通,不如让她去臣妾那儿吧,臣妾自会好生教导她!” 姚佳欣:呵呵哒,懋妃这是本性又发作了!眼瞧着这贾答应新人得宠,便想拉到自己手底下争宠! 坐在地下的那贵人脸色瞬间有些灰暗,懋妃这是嫌弃她至今都没有遇喜吗? 姚佳欣微笑着看向贾氏:“贾答应,你自己选吧。” 贾答应毫不犹豫道:“多谢皇贵妃娘娘赏赐观澜堂,婢妾会尽快搬过去。” 被一个新晋答应驳了面子,懋妃的老脸一时间比齐妃的老脸还难看呢。 贾答应又忙转身,朝着懋妃墩身一礼,“多谢懋妃娘娘抬爱,只是婢妾喜静,听闻观澜堂并无旁人居住,又紧挨着福海,十分安静,婢妾很是喜欢。” 懋妃的脸色这才稍微好看了点。 姚佳欣暗道,这贾氏虽然才十五岁,没想到竟是个八面玲珑的。 姚佳欣微微一笑,“懋妃,你宫里都有那贵人了,这贾答应你若真看对眼了,以后常来常来往便是了。” 懋妃笑着说,“贾答应生得娇美可人,臣妾十分喜欢。” “好了,今儿就到此为止吧。”姚佳欣一句话,散了今日的这场好戏。 碧桐书院殿门外,懋妃眼珠子打量张娇俏小脸,终究是有些不忿。宁妃见状,咳嗽了两声,上前道:“贾答应,观澜堂紧挨着本宫的清澜殿,你是新人,怕是不熟悉路,不如跟本宫同行吧。” 贾答应脸上一愣,“多谢娘娘好意,婢妾的确不认得园子里的路。” 听了这话,宁妃心中一怔,这贾氏不是御前的宫女吗?内务府每年选秀,选的都是十至十三岁的宫女,这贾氏入宫起码也有两年吧?怎么会不认得园子里的路? 等等?贾氏应该只是不认得圆明园路的——那么贾氏之前几年应该是不在园子里喽?那是在紫禁城或者别处皇庄当差?那又是怎么突然到了御前,又突然蒙了宠幸封了答应? 宁妃满腹狐疑。 宁妃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淡淡道:“是么,那可可要仔细些,这园子里水路纵横的,若是一不小心落水了,可怎么是好?” 贾答应笑着说:“多谢宁妃娘娘关怀,婢妾会水。” 宁妃心下又是一怔,北方女子会泅水的可真是少见,一边漫步走着,宁妃很是随意的问道:“你从前是在那里当差呀?” 贾答应亦步亦趋跟在宁妃身后,“婢妾从前是御前宫女。” 宁妃笑着问:“那去御前之前呢?你总不可能一选入宫,就直接被指派到御前了吧?” 贾答应沉默了。 “怎么?不方便告诉本宫?”宁妃回头挑眉打量着贾答应那俊俏白皙的脸蛋。 贾答应微笑着说:“婢妾运气好,一选入宫,就去了御前,在茶水房烧水,后来侥幸入了万岁爷的眼。”——反正任谁去查,都只能查到这种结果。 小选入宫便被调至御前,除非是内务府世家大族之女。 “这么说来,你是内务府世家之女了?”宁妃微笑着问,内务府的那些个家族,宁妃都是有印象的,她记得真真,这贾家……却从未听说过。 贾答应道:“婢妾只是寻常包衣旗下女子。” 寻常包衣旗下女子,竟一入宫就去了御前伺候?还真是咄咄怪事!宁妃眯了眯眼,这个贾答应不简单啊。 很快就到了清澜殿外,宁妃指着不远处花木环绕中的那座宫苑,“那就是观澜堂了,可宽敞气派着呢,从前……” “那婢妾就告辞了。”贾答应屈了屈膝盖,头也不回地朝着观澜堂去了。 宁妃:……本宫话还没说完呢! 侍立一侧的陈嬷嬷有些不忿,“不过就是个答应,居然敢甩娘娘的脸!哼!不知尊卑!” 宁妃看着贾氏那逃一般远去的背影,却不由笑了,“这个贾氏有些不简单啊……” 陈嬷嬷一愣,“娘娘这话,叫奴才糊涂了。” 宁妃叹了口气,“本宫如今也糊涂着呢,也不知皇上是怎么心血来潮,怎么就选了这么一个主儿。” 陈嬷嬷啐道:“皇上对贾答应不过就是一时新鲜,等过了这一时,有她好日子过!” 进了观澜堂,贾答应立刻屏退了宫人,只留下一个黑脸的瘦巴巴小太监。贾答应坐在椅子上长吁短叹,“我还以为当小主是享福呢……” 黑脸太监苦着脸道:“我的贾答应诶,方才宁妃娘娘话还没说完呢,您怎么就走了?” 贾答应神色淡淡道:“你没瞧见,宁妃娘娘这是在套我的老底儿呢!” 黑脸太监道:“你的老底粘杆处都安排妥帖了,不怕人查!” 贾答应摇了摇头,“就算安排得天衣无缝,可终究有些不合常理之处。宁妃娘娘心思缜密,以后还是少跟她打交道得好。” 贾答应瞅了一眼自己脚上的花盆底鞋,皱眉道:“这花盆底鞋穿着真是磨脚!” 黑脸太监笑着说:“您如今是答应小主了,总不能跟从前似的,随便一双绣花鞋就对付了吧?” 贾答应揉了揉自己那淡若云烟的秀眉,“好端端的,皇上怎的就选中我了?” 黑脸太监嘿嘿道:“还不是因为您相貌出众,心思又细腻。粘杆处总管公公这才极力举荐了您了。” 贾答应头疼得揉了揉眉心,“今儿在皇贵妃那儿,好几个都恨不得生吞活剥了我!这可比在十四贝子府上……” “噤声!”黑脸太监立刻严肃地打断了贾答应的话,“从今儿起,您是答应贾氏!从前的一切都与您不相干了!” “知道啦,炭头!”贾答应翻着白眼嗔道。 这黑脸太监原叫小卢子,因生得漆黑,被人取笑是炉子里的黑炭,所以便有了“炭头”的绰号。 小卢子叹了口气,“得嘞,小主,您早点歇着吧,明日还要去拜见四妃呢。” 正文 第四五二章、假答应 胤禛下了朝,便直奔碧桐书院而去。心想着,朕突然封了贾氏为答应,恬儿怕是要吃味了……想到此,胤禛嘴角微翘,心情甚好。 殿外廊下,八阿哥弘小星正蹲在月台上,对着眼前鎏金鸟笼中的八哥儿碎碎念:“小黑小黑,小雪雪拉了一坨儿好臭的粑粑,还是我挖了坑埋掉的哦!额娘今天好坏,居然嫌弃我啰嗦,让我找你说话!哼!我再也不喜欢额娘了!” 八哥鸟小黑:…… 就在这时候,小嘴正巴拉巴拉的弘小星被一个高大的身影所笼罩,弘小星声音戛然止住,他回头一瞧,立刻欢喜地像只狗子,扑棱着便扑了上去,抱住了那人的大腿。 胤禛揉了揉儿子的小脑袋瓜,“怎么一个人蹲在这儿嘀嘀咕咕?” 弘小星撅起小嘴,哼哼唧唧道:“额娘嫌弃儿子啰嗦,把儿子赶出来了。汗阿玛,额娘太坏了!” 弘小星包子脸上满是控诉,他又笑嘻嘻道:“汗阿玛,你陪伦家玩好吗?小黑太笨了,一点也不好玩!” 胤禛:这兔崽子的确挺啰嗦…… 胤禛揉了揉眉头,只觉得耳膜都嗡嗡叫了,“好了,你给朕安生点儿,别整天跟掉了下巴似的。” 弘小星先是一呆,然后急忙摸了摸自己的下巴,然后腮帮子鼓了鼓,有些生气地道:“汗阿玛,伦家下巴好好长在脸上呢,才没有掉呢!你别吓唬伦家!” 胤禛:……谁给朕把这兔崽子的嘴巴给捂上! 虽说胤禛驾临碧桐书院,从不许人通传,但人都进来了,底下奴才也不是瞎子,王以诚麻溜进了暖阁,飞快打了个千儿,对歪在美人榻上皇贵妃主子禀报:“万岁爷来了,刚走到廊下,就被八阿哥给缠住了,皇贵主子您快出去瞧瞧吧!” 姚佳欣打了个哈欠,笑眯眯道:“那感情好,弘星整天吵吵着说没人陪他玩,现在有人陪了。” 姚佳欣暗自腹诽:叫你睡萝莉!不要脸的老大叔!现在让正太儿砸好好陪陪你! 然后,姚佳欣就瞅见四爷陛下进来了。——那大腿上还多了个名叫爱新觉罗弘星的挂件,该挂件正叭叭叭叫嚷个不停。 “汗阿玛,连你也讨厌伦家嘛?伦家明明那可可爱,你陪伦家玩一会儿嘛!就一会儿!一小会儿!” 姚佳欣瞅着四爷陛下那张已经涨红泛黑的龙脸,险些忍不住笑喷!被儿子烦到这种地步,四爷陛下居然忍住了,没一脚踹开腿上这个多余挂件。 姚佳欣也不敢继续看好戏了,连忙上前,将“挂件”弘小星给一把揪了下来,“好了好了,去偏殿找你九弟玩去!” 弘小星噘嘴:“九弟像个小哑巴似的,太没趣了!伦家不要跟他玩!” 姚佳欣黑着脸道:“那也比你整天掉了下巴似的强!” 弘小星笑嘻嘻道:“额娘别胡说了,伦家下巴长得好好的,才不会掉咧!” 明明是那么可爱的一张小脸,却是烦的恨不得给他一巴掌,姚佳欣只得耐着性子道:“你要有点耐心,多陪陪你九弟,他自然就会慢慢话多了。” “真的吗?”弘小星的眸子顿时闪亮若星辰。 姚佳欣笑着点头,其实她还真希望弘小昴话稍微多点,别整天跟个锯嘴葫芦似的。 见弘小星兴致勃勃跑去偏殿找弘小昴了,姚佳欣这才松了一口气。 胤禛也松了一口气,“弘星太啰嗦了,朕就没见哪个阿哥跟他似的!” 姚佳欣苦笑了笑:“大概是因为在我肚子里似的不能说话,给闷坏了吧。”——如今活泼过头了。 这俩孩子,若是能稍微中和一下就好了。 胤禛挥手屏退的左右,一把握住了姚佳欣的手,柔声道:“那个贾氏……” 姚佳欣挑了挑眉,“今早贾答应来请过安了,可真是年轻又漂亮!” 胤禛不由笑了,“恬儿这是吃醋了?” 姚佳欣心中着实不爽,语气自然也不怎么温柔,“您是皇上,看中个把宫女,不算什么大事。只是四爷您能不能别挑年纪这么小的?贾答应可比三阿哥还小好几岁呢!”——年纪这么小,也好意思下嘴儿!禽兽啊! 胤禛一愣,恬儿似乎对年纪分外在意的样子,那回醉酒也提到了年氏的年岁小……恬儿是因为韶华不再,所以才格外担心这个吗? 想到此,胤禛急忙解释道:“朕没有临幸贾氏。” 听了这话,姚佳欣懵逼了,“可是……昨晚不是贾答应侍寝吗?敬事房都记档了!”——对着这么一个娇滴滴的小美人,四爷陛下还能忍住了不下嘴? 胤禛笑了笑,“朕若专宠恬儿一人,难免会有人说你狐媚。所以朕才选了贾氏充数,贾氏只是个‘假’答应罢了。” 姚佳欣震惊之余,有点不太能理解四爷陛下的脑回路,“四爷为何要这么做?为什么要弄一个‘假答应’?” 胤禛眼中满是温柔,“朕余生,有恬儿一人就足够了。” 姚佳欣一瞬间呆住了,这话里的意思是——不打算再宠幸别的嫔妃?弄出一个“假答应”,只是为了分担承担后宫怨妒?! “四爷……”姚佳欣声音有些磕磕绊绊,“四爷没必要这么做的。” 身为皇帝,三宫六院七十二妃,那是合法权利!四爷没必要牺牲自己的合法权利啊! 胤禛一把将这个“受宠若惊”可人儿揽入怀中,轻柔抚摸着那纤薄的脊背,他柔声道:“朕愿意这么做。” 姚佳欣还是有些脑子发胀,四爷陛下这是对她真心了?否则不会放弃一整片树林,而选择吊死在她这颗老树上啊! 自打穿越过来,从成为老贵人的那一天起,再到后来得到四爷陛下越来越多的宠爱,位份也越来越高,姚佳欣却一直不曾奢求过一心。 她只想好吃好喝好享乐,顺便勾搭一下四爷陛下。 没想到却勾搭得四爷陛下倾心交付,再不肯宠幸旁人? 老娘我……有那么大魅力吗? 姚佳欣有些不敢置信,“四爷,您说真的啊?” 胤禛忍不住捏了捏那张小脸,“朕是天子,还会诓骗你不成?” 正文 第四五四章、坏弟弟弘小昴 (第四五三章、石女被屏蔽。内容提要:四爷坦诚,贾氏是无法承宠的,姚佳欣打消疑虑。弘小星被弟弟嫌弃啰嗦,哭着跑来正殿求安慰,被姚佳欣调侃,弘小星宝宝生气了。) 弘小星生气的样子也是很可爱滴。 穿着开裆裤小屁孩,嫩得跟豆腐似的小屁屁撅着,奶声奶气一哼,脑袋一甩,那系着红色丝绦的小辫子也跟着一晃。 清朝的发型,简直就是灾难级别的,能hold的除了帅哥,就只有小孩子了。 小孩子白白嫩嫩,前半边剔秃瓢,后半边梳一个小辫子——因小孩子发量少,鞭子细细的,系上红色丝绦,再缀上一颗翡翠小葫芦,别提多可爱了。 弘小星撅着屁股,负手而立,背对着姚佳欣,奶声奶气哼道:“额娘!我不理你了!我真的不理你了!” 姚佳欣捂嘴偷笑,弘小星这辈子是不可能不理人的。 果然,弘小星气呼呼跺了跺小脚,脚上的金铃铛也跟着发出了清脆的响声,“我这辈子都不理额娘了!” 姚佳欣回头瞅了瞅矗立在身后的高大英武的四爷陛下,冲他耸了耸肩膀。 胤禛揉了揉眉心,“小孩子都这么难哄吗?” 姚佳欣:“额……”其实弘小星不算难哄的孩子了,就是啰嗦了点儿。 “好啦,弘星乖,不生气了好吗?”姚佳欣笑着转到了弘小星面前,“额娘陪你踢毽子好吗?” 一听有人陪着玩,弘小星便也不在乎玩什么了,他高兴一蹦三尺高,“好呀好呀!” 姚佳欣穿着花盆底鞋自然是没法踢毽子的,只得去内室换上一身简练的衣裳——绣海棠的杭罗窄袖小袄和一条水墨竹石纹宋裤。 宋裤就是一种很肥的裤子——别以为古代的女人整天只能穿裙子,也是有这种外穿的长裤的。款式上,有点像后世的阔腿裤——啊不,阔腿裤应该就是跟宋裤学来的。 裤子的腰很高,扎得小蛮腰细如杨柳,也显得腿长。再配上一双百纳千层的绣鞋,就齐活了! 因生了双生子,身子亏损不轻,因此姚佳欣一直有坚持锻炼。主要是走路,晚上偷偷练习瑜伽、有氧操,也偶尔会踢踢毽子。就是为了踢毽子,所以姚佳欣才叫人做了好几条宋裤。 初秋的天气分外清爽宜人,天高云舒,空气也分外清新。 大约是这个身子纤细灵巧,柔韧性又极好的缘故,姚佳欣的毽子倒是踢得蛮不错的。 一只用虹雉尾羽制成的毽子被姚佳欣的灵巧的小脚踢得上下翻飞,虹雉的羽毛是蓝绿色,恰似春江潮水绿如蓝,在太阳底下闪着耀眼的辉亮,煞是好看。 姚佳欣灵巧地左踢、右踢、前踢、后踢、侧踢,盘、磕、拐、蹦运用娴熟,只要不是太高难度的玩法,姚佳欣都能玩得转。 在碧桐书院宽阔的庭院中,引来无数宫人围观。胤禛也饶有兴味地站在廊下,手中的扇子一下下敲打着手心,打量着庭院中那个灵动的身影,心道,恬儿这活泼灵动的样子,似那未出阁的少女一般,像一只……耀眼的孔雀,把所有人目光全都吸引了。 而弘小星已经乐得跟个疯孩子似的,围着姚佳欣又是跑又是跳,小手啪啪啪拍打着,“额娘好棒!额娘棒棒哒!” 若是姚佳欣不慎踢落了毽子,根本不需要宫女去捡拾,弘小星便一溜烟儿跑上去捡起来,递给了姚佳欣。 不过姚佳欣的体力终究有限,才提了一刻钟就已经出了一头热汗,略加歇息,又踢了一刻钟,便彻底歇菜了。 她喘着粗气,将那色彩夺目的毽子递给弘小星,摸着他小脑袋道:“你自己玩吧,额娘要去廊下歇歇。” 她踩着汉白玉台阶,上了月台,一屁股坐在四爷陛下身旁的那张椅子上,接过浓云奉上的奶茶,大口喝干,“踢毽子太累了!”——这可比走路、瑜伽、有氧操累多了。 胤禛忍不住发笑,“不就是踢那么个小玩意儿吗,就把你累成这个样子。” 姚佳欣险些没翻白眼,四爷陛下您真是心里没点逼数!踢毽子那可是无氧运动!要不是觉得好玩,她才坚持不了半个钟头呢! 不过相比高强度的骑射、摔跤而言,踢毽子应该是真的累不着四爷陛下的。 忽的,姚佳欣瞧见四爷陛下身旁的小绣墩上,娴静地坐着一只乖宝宝,似乎坐了有一会儿了。 姚佳欣笑着摸了摸那小脑袋,“什么时候睡醒了?” 乖宝宝无疑是弘小昴了,弘小昴抬头望着她,脆生生道:“没睡!” “嗯?”姚佳欣有些不解,“弘星说你受不了他的啰嗦,跑去睡觉了。”——还拿小屁屁对着弘小星。 弘小昴咧嘴一笑,“骗八哥的。” 姚佳欣:……这弘小昴,平日里看着那么乖,居然学会骗人了!! 唉,真是不能小觑这个小屁孩啊。 弘小昴伸手抓了盘中的一枚翠玉豆糕,小口咬着,还是一副倦怠的样子,眼睛却盯着廊外庭院中的哥哥弘小星。 弘小星先是把玩了一通那只漂亮的毽子,然后轻轻一扔,小脚正要揣上去,结果落了个空,毽子噗地掉在地上。 弘小昴看在眼里,笑眯眯对姚佳欣小小声儿道:“笨!” 姚佳欣:……你丫的是出来看弘小星的笑话对吧? 不得不说,弘小昴真的是挺坏的。怪不得弘小星哭着数落。 弘小星却并不气馁,短短的小腿飞舞着跑上去,捡起毽子,这一回他小心翼翼翘起右脚,直接把毽子搁在脚上—— 然后,一甩小脚! 噗通!弘小星一屁股摔倒在地。 摔了个四仰八叉。 幸好这空阔的地面上是草坪,不至于摔坏了孩子。 姚佳欣看在眼里,险些没笑喷。 保姆嬷嬷见状,飞快跑上前,将八阿哥给扶了起来,掸了掸身上的草屑。弘小旭小嘴撅了起来,捧着那只毽子便跑到了廊下,跑到姚佳欣面前,他一头扑在了姚佳欣腿上,哼哼唧唧道:“额娘,毽子不乖,不让我踢……” “咳咳!”姚佳欣忍住了没笑,却咳嗽了出来,“要慢慢来,额娘也不是一开始就会踢毽子的。” 胤禛蹙眉道:“男孩子踢什么毽子?!叫底下针线上人做个布球,让弘星玩蹴鞠吧。” 姚佳欣心中咕哝,男孩子怎么就不能踢毽子?? 不过踢毽子的确比较考验人灵巧性,这点女性的确比较合适。 踢球玩也好,这玩意儿入门难度低。 姚佳欣笑着带点了点头,“让弘星和弘昴玩蹴鞠也好。”起码能锻炼一下身体。 弘小昴突然奶声奶气道:“不要!” 姚佳欣:“额……”弘小昴整天除了睡就是吃,若说爱玩什么,大概就是给鸳鸯顺毛了。 懒得跟小猪似的。 弘小星见弟弟竟然不配合,立刻撅起嘴巴:“九弟太懒了!又懒又坏!” 姚佳欣笑了笑:“不打紧,额娘叫人挑几个小太监陪你玩。”——是该给弘小星找个玩伴了,要不然老娘早晚得被这兔崽子给啰嗦死。 正文 第四五五章、彪悍贾答应 这贾答应新人娇嫩,一下子便盖过了无数贵人常在的恩宠,四爷陛下不但时常召幸,还赏赐了她不少绸缎首饰,一个月下来,贾答应的侍寝次数,竟足有四次之多,只略逊色姚佳欣这个皇贵妃。 而尚在韶华的那贵人、云贵人、高常在、兰常在等人竟一次都没有被召幸! 换言之,这一个月,侍寝的人只有姚佳欣和贾答应! 这样优渥的恩宠,让六宫震惊。也只有姚佳欣这个知晓内幕的人,还能安之若素。 但是,那贵人、云贵人等人,也都还年轻,一个个急得嘴上都起了火泡了。 皇帝是一个美味的蛋糕,贾答应一下子分割走了偌大一块,虽然没有影响到姚佳欣的恩宠,但却等同是抢走了原本属于那贵人、云贵人、高常在、兰常在等人的蛋糕。 这样一来,贾答应理所当然地成为了众矢之的。 固然姚佳欣是最得宠的,但是她皇贵妃的位份摆在那儿,谁也不敢说什么。 但贾氏不过就是一个小小答应,又是宫女出身,寒微到了极点!偏偏却是如此得宠,怎能不引起六宫妒忌怨恨? 眼下已经出了国丧,天气愈发清凉。 殿外是弘小星咯咯的笑声,王以诚从粗使小太监里挑选几个年纪小、身子灵巧的,陪弘小星蹴鞠。因此碧桐书院每日都会响起弘小星的欢笑声。 裕妃笑着说:“娘娘的八阿哥真是活泼,不像弘昼,整日倦懒得都不肯挪动身子。” 姚佳欣笑了笑,那倒是跟弘小昴似的。 禀报宫务之余,裕妃又忍不住道:“皇贵妃娘娘,这贾氏如此得宠,臣妾实在有些担心。” 姚佳欣笑了笑:“你可是四妃之首,对一个小答应,有什么好担心的?”——自搬去观澜堂,这贾答应去四妃处拜见之后,便甚少出门。可是贾氏如此得宠,观澜堂少不得被那些位份不高小嫔妃时常造访,观澜堂的门槛儿都要被踩破了。这些小嫔妃里,虽然不乏是想去交好贾氏,沾沾恩宠的,但大多数都是不怀好意的。 位卑而得宠,想也知道,贾氏日子肯定相当不好过。 姚佳欣眼见着贾氏处境微妙,便着人赏赐了一回绸缎衣料,嫔妃请安的时候,也适当加以安抚,但起到的效用并不大。尤其是那贵人、云贵人等人,一个个眼珠子都泛红了。 裕妃苦笑:“娘娘是瞧着贾答应出身低微,所以不放在心上。但是……臣妾也是包衣出身,贾答应如此得宠,若是一旦有了身孕,诞下皇子,便是第二个臣妾了。” 说实在的,即使来个裕妃第二,姚佳欣也没什么好担心的。 更何况贾氏是个无法生育的石女,连侍寝都是不能的。 只是这些内情,是她和四爷陛下的秘密,哪怕是裕妃,姚佳欣也不能告知。 便莞尔一笑,“四妃之位已满,贾氏是没有福气与你平起平坐的。”就算不晓得贾氏是石女,裕妃也未免杞人忧天了些。从一个答应,到正三品的妃位,想要爬上去,不啻是难于登天。 在雍正朝之前,是极为看重出身的,一个宫女想要升到妃位就更难了。不是人人都有裕妃这般福气的。 正在这时候,王以诚快步走了进来,“皇贵主子,贾答应落水了。” 姚佳欣一愣,果然,太得宠是会招来仇恨的…… 姚佳欣忙问:“贾答应没事吧?” 王以诚道:“贾答应她……自己游上了岸。” 姚佳欣:……原来这软妹砸还会游泳?! 王以诚顿了顿,“而且……贾答应上了岸,还追上了那个把她推下水的人,给当场擒下了。” 姚佳欣:卧槽……这妹砸这么厉害? 忽的,姚佳欣想起四爷陛下先前的话了,四爷说,这贾氏并非软弱可欺的女子…… 裕妃也难掩吃惊的神色,“这贾答应瞧着柔弱,没想到倒是很有本事嘛!” 姚佳欣忙问:“是谁把她推下水的?” 王以诚躬身道:“是望仙馆的一个粗使太监,叫小谭子。” 姚佳欣眉心一簇,望仙馆?那里是海贵人与高常在的住处——只不过望仙馆没有主位,这一宫的粗使太监,无论是海贵人还是高常在都有资格差遣。 “小谭子已经被贾答应身边小卢子扭送去了慎刑司。”王以诚又禀报道。 姚佳欣“唔”了一声,“那就让慎刑司好好审问一下吧。”说着,她又问:“现下已经入了秋,福海的水可是很凉的,观澜堂可有传太医去瞧瞧?” 王以诚道:“那倒是不曾,想来贾答应是无碍吧。” 经过此事,姚佳欣深刻认识到,这贾氏绝非娇软妹子,能游上岸逮住歹徒,那身子骨应该是相当不错的,应该是不会着凉的。 若是换了寻常嫔妃,应该会利用这次机会装病才是。一则为了避宠,二则为了博取皇帝怜爱。 可是贾氏只是个“假”答应而已,她是否会这么做,便不好说了。 姚佳欣吩咐道:“安排个太医去观澜堂,好歹也给开一幅驱寒压惊的药。”——由她这个皇贵妃做主传太医,某种程度上,也算是给贾氏撑腰了。 “嗻!” 裕妃有些不忿:“贾氏只是个答应而已,皇贵妃娘娘不必如此费心的。” 姚佳欣笑了笑:“贾氏如今正得宠,本宫又是掌管六宫之人,少不得走个过场。” 裕妃叹了口气,“也不知是谁犯了糊涂,竟做出谋害嫔妃之事。贾氏虽然位份低,好歹也是皇上的嫔妃。” 姚佳欣淡淡道:“既然抓到的是望仙馆的太监,不是海贵人、便是高常在了。”——姚佳欣心里更倾向怀疑后者,毕竟海贵人已经怀有龙胎,又被许诺产后封嫔,她没必要去为难包衣出身的贾答应的。反倒是高常在,她也是包衣宫女出身,原本是有几分恩宠的,又是嫔妃中比较年轻的,本来不至于这么快失宠,可是横空杀出一个贾答应…… 姚佳欣叹了口气,虽然也预料到,会有人不忿贾答应而做出出格的事情,却没想到会这么快…… 正文 第四五六章、高常在的指证 那小谭子只是望仙馆的粗使太监,算不得心腹,因此也就没有太高的忠诚度,进了慎刑司,还没用刑就直接招供了,说是高常在给了他三百两两银子,让他尾随贾答应,趁机推贾答应落水。 “那就传高常在过来问话,好歹她也是有位份的嫔妃,总要给她辩解的机会。”姚佳欣如是说道。 裕妃皱着眉头,一幅嫌恶的样子,“这高常在素日里温婉谦顺,怎的竟做出这种事?” 姚佳欣幽幽道:“女人的妒忌心是很可怕的。” 约莫小半个时辰,高常在便被带到了碧桐书院。这高氏,曾经是小年糕身边的宫女,被小年糕赐名合璧,后来又被宁妃“慧眼识珠”,举荐了四爷陛下枕席,还给改名叫晴柔,至于其本名似乎是小荷。 这高氏赶上了大封六宫的机会,沾了宁妃的光,才晋了常在的位份。如今的年纪虽不及贾答应年轻,但也还未满双十,如花骨朵一般娇嫩。 这般年轻,不甘心失宠,也是人之常情。 看着柔柔弱弱跪在底下的高常在,姚佳欣并无半分怜意,忍不住冷笑道:“你倒是出手大方得紧,一下子就是三百两白银!你这个常在一年俸禄才五十两。”——也就是说高氏一下子拿出了六年的薪水!这么大手笔,也难怪那小谭子敢于铤而走险。 高常在瑟缩俯跪,她低声怯怯道:“婢妾的母家时常送些银钱入宫,故而婢妾有些积蓄。” 姚佳欣挑眉:“这么说,你是认罪喽?” 高常在忙磕了个头,怯弱地道:“皇贵妃娘娘面前,婢妾不敢撒谎,的确是婢妾收买了小谭子。” 说着,高常在又急忙道:“但是婢妾绝非是要害贾答应性命,婢妾只是想让贾答应落水染上风寒,病上一段日子罢了。只要她病些时日,婢妾就有机会复宠了。” 姚佳欣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福海的水那么深那么冷,你就不怕贾答应因此溺死?!” 高常在急忙辩解道:“不会的,因为婢妾早就知道,贾答应熟识水性,她不会溺死的。” “哦?”姚佳欣眯了眯眼睛,审视地打量着高氏,“那你又是如何知道贾答应熟悉水性?” 高常在低下头,弱弱道:“日前,宁妃娘娘来望仙馆看望海贵人的身孕,曾经随口提及过,宁妃娘娘亲口说,贾答应会水。” 姚佳欣眉心一沉,这事儿居然跟宁妃还扯上关系了? 这时候,王以诚快步进来,打千儿禀报:“皇贵主子,宁妃娘娘与海贵人求见。” 海贵人与高氏同处一宫,会过来求情倒也不稀奇,宁妃也这么及时地赶到,就不免惹人疑窦了。先前,宁妃明明是那样厌恶海贵人与高常在。 但姚佳欣也不好将人晾在外头,宁妃体弱,海贵人有身怀龙胎,都是不宜怠慢的。姚佳欣忙道:“外头风大,快让她们进来吧。” “嗻!” 片刻后,王以诚引着身形纤细的宁妃,以及体态见丰腴的海贵人走了进来。 “请皇贵妃娘娘安!”宁妃与海贵人一前一后屈膝见了个常礼,海贵人腰身已经醋了一圈,少不得扶着腰身行礼。 姚佳欣忙道:“免礼,都坐下说话吧。” “谢皇贵妃!” 二人依次坐在了左侧的椅子上,姚佳欣目光落在宁妃身上,“你来得正好,高常在说,是你告诉她贾答应会水的,可有此事?” 宁妃一脸温柔地点了点头,“臣妾的确随口说过这样的话。”说着,宁妃露出懊恼的神色,“都怪臣妾多嘴,臣妾也没想到,高常在竟会叫人推了贾答应落水。” 海贵人也忙道:“皇贵妃娘娘,此事婢妾也可以作证。高妹妹她事先就知道贾答应会水,所以高妹妹并无害贾答应性命之心,只是一时糊涂,还请皇贵妃娘娘从轻处置。” 姚佳欣淡淡扫了一眼海氏的腰身,“海贵人,你怀着龙胎,今儿又风大,你不该不出来的。” 海贵人低下头了,“多谢皇贵妃娘娘关怀,不过婢妾胎像已经稳固。高妹妹与婢妾同处一宫,向来温柔和顺,求皇贵妃看在她是初犯,从轻宽免些许吧。” 说着,海贵人扶着腰身站了起来,郑重地屈了屈膝盖,满脸都是恳求之色。 自打离了清澜殿,海贵人与高常在的关系一直很是不错,海贵人会再三求情,也是意料中的事儿。 姚佳欣淡淡道:“高氏如何处置,本宫自由决断,你只管好生养胎便是,别的不必掺和。” 海贵人垂下了头,向跪在一旁的高常在示意无奈的眼神。 海贵人这番姿态,是在表示,自己已经尽力了。 高常在急忙咚咚磕了两个头,含泪恳求:“皇贵妃娘娘容禀,此事虽然是婢妾一手做下的,但这一切都是海贵人指使啊!” 一语出,姚佳欣不免微微吃了一惊,才刚重新坐下的海贵人更是整个人都呆住了,那张圆润和气的脸上露出不可置信的愤怒之色。 高常在贝齿紧咬:“海贵人自打有孕,皇上虽赏赐不断,却很少去望仙馆看望,反而多有召幸贾答应!贵人身怀龙胎,脾气便愈发大了,她觉得是贾答应狐媚惑主,所以吩咐婢妾给贾答应一个教训!” 海贵人又惊又怒,她急忙道:“皇贵妃娘娘!高常在……她这是在污蔑婢妾!” 高常在急忙又磕了个头,她含着泪水道:“婢妾所言句句属实!海贵人已经被皇上和皇贵妃许诺封嫔,那便是婢妾日头的顶头主位娘娘!婢妾岂敢不听从海贵人的吩咐?海贵人还说,只要趁着天黑下手,肯定不会被察觉的!没想到小谭子竟当场被贾答应捉住!一转眼就供出了婢妾,证据确凿,婢妾不敢狡辩!但这一切都是海贵人的主意啊!婢妾只是听命办事,还请皇贵妃明察!” 姚佳欣:这小嘴皮子挺利索啊。 反倒是海贵人已经气得涨红了脸,一手指着跪在地上的高常在,气得哆哆嗦嗦,“你、你——你胡说!” 姚佳欣神情淡淡:“海贵人,你怀着龙胎,可不能动怒,好好坐着。” 海贵人当场一怔,心下倒是安定了几分,连忙应了一声“是”,端正坐回了椅子上。 姚佳欣再度打量着跪在地上的高常在,“你方才的那些话,听着倒是有些道理。但是——” 姚佳欣目光扫了海贵人一眼,“高常在,你说是海贵人指使你去‘教训’一下贾答应,你可有证据?” 正文 第四五七章、龙体违和? “高常在,你说是海贵人指使你去‘教训’一下贾答应,你可有证据?”姚佳欣幽幽问道。 高常在俏脸一愣,旋即道:“婢妾身边的宫女可以作证!” 姚佳欣端然道:“你的宫女自然是心向你,即使作证,也不足取信。” 高常在一时哑了嗓子。 “你若是没有真凭实据,本宫可不能仅凭你一面之词,就怀疑身怀龙裔的海贵人。”姚佳欣眯了眯眼睛,看着跪在地上的高常在。 高常在小脸煞白,她急忙道:“婢妾所言句句属实!求皇贵妃明察!” 坐在一旁的海贵人怒气未消,“皇贵妃娘娘,高常在分明嫉妒贾答应得宠、嫉妒婢妾怀有身孕,所以才谋害贾答应嫁祸婢妾!好来个一石二鸟!” 海贵人这话可说是一针见血。 姚佳欣看了一眼沉静不语的宁妃,“宁妃,此事审问到这个地步,不知你有何见解?” 宁妃露出温和的笑容,“眼下高常在与海贵人各执一词,臣妾也不知道该相信谁。皇贵妃娘娘素来颖慧过人,定会做出最佳的处置。” 姚佳欣一怔,宁妃这话看似是两不相帮,却是若有所指啊——“最佳”处置?呵呵。 贾答应落水一事,看似只是小嫔妃争宠,但却与宁妃有了丝丝缕缕的瓜葛。 海贵人说得不错,同处一宫,原本也是差不多的恩宠。然而海贵人有喜了,高常在却没有这般福气,还失了宠。 高常在岂会不心生妒忌? 高常在的手段算不得高明,甚至十分粗糙。 但是……海贵人怀有龙胎。 一个是失宠了常在,一个是享嫔位礼遇的有孕贵人。 那么,她这个皇贵妃,从利益角度看,会偏帮谁,应该是一目了然事情吧? 所以,高常在才敢肆无忌惮地往海贵人身上甩锅,哪怕高常在根本没有真凭实据。 而宁妃——以宁妃的聪明和谨慎,她断断不会和高常在有什么首尾,顶多是言语上的暗示和挑拨,就像宁妃之前“随口”提及贾答应会水一样。 经历了质嫔的背叛和敦嫔的陷害,如今宁妃断断不会留下任何把柄,不会再给旁人反咬她一口的机会。 所以这件事,是无论如何也是攀扯不到宁妃头上的。宁妃顶多只是多嘴了几句而已,叫人推贾答应落水的是高常在,而“指使”高常在的是海贵人。 姚佳欣若是按照宁妃的剧本演下去,她这个皇贵妃的“最佳”处置应该是偏袒高常在,将贾答应落水的罪名顺势扣在海贵人头上,借此断了海贵人的封嫔之路。 但很可惜,姚佳欣偏偏不喜欢按照别人的剧本演出。 姚佳欣板着脸正色道:“此事本宫会如实向皇上禀报,高常在谋害贾答应,暂且幽禁,等候处置,海贵人也可以回去歇着了。” 海贵人紧张地站起身来,“多谢皇贵妃娘娘主持公道,婢妾感激不尽。”说着,海贵人墩身一礼,恭恭敬敬告退了。 高常在急了,她哭着喊着叫嚷道:“皇贵妃娘娘,婢妾是迫不得已!都是海贵人逼婢妾这么做的!皇贵妃娘娘明察啊!” 但姚佳欣丝毫不为所动,冷眼吩咐太监将哭喊不已的高常在给拖了出去。 海贵人和高常在都被打发走了,宁妃这才忍不住道:“皇贵妃娘娘当真不打算彻查一下了?” 姚佳欣微微一笑:“是否彻查,容本宫禀报了皇上,皇上自有圣断。” 宁妃笑着说:“皇贵妃娘娘真是贤惠,您这般小心照顾有孕嫔妃,但愿海贵人日后会念您的恩典。” 姚佳欣淡淡道:“本宫不是为了让海贵人念恩才这么做的。”——她纯粹就是不喜欢被人牵着鼻子走。 宁妃沉默了片刻,“皇贵妃娘娘既已经有了决断了,臣妾就不多废话了。”说着,宁妃施施然起身,“臣妾也告退了。” 回到清澜殿,宁妃只留下了心腹陈嬷嬷,宁妃幽幽叹息:“真是太可惜了……” 陈嬷嬷低声道:“这么好的机会,皇贵妃为何要放过海贵人?” 宁妃叹了口气,“大约在皇贵妃眼里,区区一个海贵人,根本不足以让她警惕。” 陈嬷嬷啐道:“也是那高氏太无用,既然要嫁祸,怎么不弄出点真凭实据来?” 宁妃哼了一声,“只怕高氏也没料到自己会露馅吧?高氏仓促推卸罪责,一面之词,无凭无据,也难怪皇贵妃不与取信。” 陈嬷嬷低声道:“那贾答应看着娇娇弱弱的,没想到竟如此厉害!竟当场捉住了人,人赃并获。” 宁妃眯了眯眼睛,“这贾氏不简单啊……” 不简单的贾答应此刻正在享用着精美的点心,太监小卢子有些后怕:“小主,要不您还是装病几日,躲一躲风头吧。” 贾答应瞥了小卢子一眼,“你以前没这么胆小吧?” 小卢子跺了跺脚,“谁能想到那娇滴滴的高常在竟然如此心狠手辣!” 贾答应幽幽道:“黄蜂尾后针,最毒妇人心,你是第一天才知道这个道理吗?” 小卢子打了个寒战道:“女人的嫉妒心太可怕了,小主你还是装病躲几日吧?” 贾答应摇了摇头,“自我当上这个答应,敬事房的侍寝记档上便只有我和皇贵妃的名字,我每次去九州清晏,都只是在围房宿下,连万岁爷的面都没见,而皇贵妃……” 贾答应压低了声音道:“皇贵妃真的侍寝了吗?” 小卢子一愣,忽的想到了什么,他露出了惊惧的神色,“你的意思是——” 皇上突然要选个“假”嫔妃,此举着实有些奇怪,小卢子起初还以为皇上是要借“假”嫔妃的眼睛监视后宫。可没想到,皇上竟突然不再召幸除了皇贵妃和贾答应以外的所有嫔妃了! 皇贵妃深得皇上宠爱,皇上定是十分信赖,而粘杆处也素得皇上所信重。 小卢子急忙道:“这不可能吧,万岁爷正当壮年,年初还得了个小公主。”——虽然夭折了。 贾答应声音低微地几乎不可闻,“若不是万岁爷龙体有异,为何要选我这么一个人充当嫔妃?而且一下子冷落了那么多年轻漂亮的嫔妃?” 小卢子低声道:“不是还有皇贵妃吗?皇贵妃也必定能替皇上保守秘密。皇上为何要选你充数?” 贾答应双手一摊,“哪怕是皇贵妃,若是专宠,也是会惹得六宫怨妒,而且会被人非议狐媚惑主。所以万岁爷才要让我当这个狐媚子,让皇贵妃做贤妃。” 小卢子不得不承认贾答应这些猜测都极有道理,“但是……这一切都只是你猜测而已!” 贾答应“嗯”了一声,“是猜测,却是最合理的猜测。否则,难不成是万岁爷突然要跟皇贵妃一生一世一双人厮守,眼里容不下别的嫔妃了?” 小卢子点了点头,这的确比万岁爷有隐疾更不可能。 所以贾答应才更加不敢“恃宠而骄”,万岁爷是为了掩饰“龙体违和”,才需要一个“假答应”,那贾答应又如何敢不好好配合?万一一个不小心,让万岁爷龙心不悦,那可就离死不远了。 小卢子突然头大如斗,“我的小主诶,您干嘛要告诉奴才这些?” 小卢子哭丧着脸,知道越多,死得越快啊! 贾答应呲牙咧嘴笑嘻嘻,“因为我闷在心里难受,说出来轻松些呀~!”贾答应调皮地眨了眨眼睛。 小卢子捂着心口,心痛不已。明明从小一起长大的交情,如今你做了答应小主,竟如此坑我! 此时此刻,胤禛尚且不知道自己身为男人的能力竟然被俩奴才给怀疑了。 正文 第四五八章、降为答应 姚佳欣简单地将贾答应落水一事禀报了四爷陛下,“高常在虽言之凿凿,却并无真凭实据,所以臣妾不与取信。” 胤禛神色淡漠,“祸莫大于不知足,高氏不过一介包衣,封了常在还不知足,非要恩宠不衰才满意!哼!” 胤禛将手中的茶盏重重撩在花梨木倭角茶几上,“这种人不能姑息!” 姚佳欣点了点头,“那……不如便降为答应,幽禁思过如何?” 这样处置未免有些轻了,胤禛蹙了蹙眉,转念一想,恬儿素来心地柔软,她有心小惩大诫,便也罢了。左右只是小事罢了。 “朕既已将后宫事物悉数交托与你,这些微末小事,恬儿看着处置便是。”胤禛语气温和地道。 姚佳欣笑了笑,“说到底,后宫里争风吃醋的事儿,从来就没停息过。这高常在又年轻貌美,不甘心就此失宠,也是情理之中的事儿。再者,高常在可还是襄太嫔的侄女呢。”——以此警告一下后宫便是了,没必要下手太重。 胤禛哼了一声,“朕当初也是看在太嫔的份儿上,才纳了高氏,原以为是温顺安分的,没成想——”第一个冒出来惹事生非的,竟是高氏! 姚佳欣又低声道:“贾答应此番虽身子无碍,但到底受惊一场,是否要加以安抚?” 胤禛一愣:“恬儿不是已经遣太医去诊治了吗?” 姚佳欣笑着说:“我的意思是,贾答应位份是否要晋一晋?位份若是高些,总能叫人投鼠忌器些。” 胤禛摆了摆手,“还是缓缓再说吧,为着贾氏的事儿,太后已经颇有微词了。若是再加恩典,太后还不知是何等面目呢!”说着,胤禛露出了几分不满之色。 姚佳欣幽幽道:“恩宠太过,位份太低,贾答应的日子怕是要不好过了……” 胤禛淡淡道:“放心,这点算计,贾氏应付得过来。” 姚佳欣心里咕哝:那么一个娇滴滴的小美人,四爷陛下竟没有丝毫怜爱,是因为没法滚床单吗?所以也就不可能日久生情?? 石女,真是太保险了。 胤禛旋即笑了,他低声道:“好了,都是些无关紧要的小事儿。天色晚了,咱们安置吧。” 安置吧…… 等于滚床单吧。 姚佳欣笑嗔了四爷陛下一眼,如今四爷陛下不再召幸嫔妃,她的压力自然是与日俱增的。 本宫实在是辛苦呀~~ 翌日,姚佳欣还得撑着酸乏的身子早起,因为今儿是嫔妃请安的日子。 今日的天气不佳,昨儿半夜突降大雨,至今早雨势虽小了,却还淅淅沥沥下着,碧桐书院正殿外的几盆秋海棠都被打落了花瓣,零落成泥。 偏生嫔妃请安的队伍里,多出了一个海贵人。 海贵人已经显怀,腰身粗粗的,被宫女小心地搀扶着,一路虽打了伞,但斗篷上还是被雨水氤氲了一片。 姚佳欣看在眼里,不禁皱眉,“海贵人,你怀着身孕,本宫不是让你好好呆在望仙馆养胎吗?你怎么出来了?” 海贵人屈了屈膝盖,“婢妾是为了高妹妹的事儿特意前来的。“” 姚佳欣端坐威仪,正色道:“本宫已经请示过皇上,按照皇上意思,高常在降为答应,禁足思过半年,以儆效尤。” 海贵人松了一口气,忙道:“皇贵妃娘娘处事公允,婢妾敬服。只是婢妾怀有身孕,实在不敢与高答应同处一宫了,还请皇贵妃让婢妾别宫而居吧。” 姚佳欣心里呵呵哒了,身子都重了,怎么能挪宫?海贵人分明是想让高氏别宫而居吧? 姚佳欣板着脸道:“你怀有龙胎,还是别折腾了。你既然厌恶高氏,那便让高氏挪去含韵轩禁足思过吧。”——含韵轩地方偏远,很是清静,适合静思己过。 海贵人心中大喜,连忙再度屈膝:“多谢皇贵妃娘娘关怀。” 宁妃一脸关切的笑容:“雨天路滑,海贵人为了自己的好姐妹,竟特特跑来碧桐书院,可真是有心了。” 宁妃的语气虽温和,海贵人却听出了嘲讽的意味,海贵人咬了咬唇,道:“高答应虽然污蔑婢妾,但她若能改过自新,婢妾还是愿意原谅她的。” 宁妃挑眉,“昨儿下了半宿的雨,哗啦啦的实在饶人安睡,海贵人眼下似乎有些泛青,想必昨夜没能睡好吧?” 海贵人挤出个笑容:“多谢宁妃娘娘关心,昨夜婢妾腹中孩子闹腾,婢妾的确睡得不甚安枕。” 裕妃笑着插嘴:“看样子海贵人这一胎怀的是个健壮的小阿哥呢。” 海贵人温柔一笑:“多谢裕妃娘娘吉言,不拘阿哥公主,只要健健康康,婢妾就知足了。” 宁妃不信地撇了撇,知足?这宫里的女人,又有几个是知足的? 那贵人心里更是酸得不行,眼珠子盯着海贵人的肚子,只恨不得把这身孕给抢了来!海贵人怀着龙胎,有封嫔在望,若换了她自然也是一百个满足的! 齐妃突然凉凉冒出来一句:“这雨天路滑,海贵人可得小心着点儿,仔细别摔倒!” 海贵人心里咯噔一下,齐妃说这话是什么意思?是威胁?还是警告?海贵人忙挤出个笑容:“多谢齐妃娘娘关心,婢妾会小心的。” 见海贵人似乎受到了惊吓,齐妃心里顿时舒坦多了!呸,不就是怀了身孕么!嘚瑟个什么劲儿! 这时候,坐在上头的皇贵妃姚佳欣终于发话了:“齐妃,你别吓唬海贵人。不过这样的天气,怀着身孕的人的确不该出门,就算不摔着,招了凉气,于养胎无益。” 海贵人忙再度起身,屈膝道:“是婢妾思虑不周了。” 昨夜被四爷陛下折腾了半宿,姚佳欣正酸乏得很,她摆了摆手:“好了,本宫听着外头似乎已经不下雨了,今儿便散了吧。” 打发了嫔妃,姚佳欣便直接回内寝殿补觉了。足足补了一个时辰的觉,这才觉得舒坦了,人也有精神了。 浓云领着一干小宫女进来伺候她梳洗,玉露忽然附耳道:“望仙馆紧急传召了太医。” 姚佳欣一愣:“海贵人还不会真的摔着了吧?” 玉露急忙道:“那倒是没有,海贵人并无大碍,太医只是留下个驱寒保胎的药罢了。” 姚佳欣“哦”了一声,看样子是因为她那些话,海贵人担心招惹风寒,所以才传召太医的? “没事就好。”她淡淡道。 正文 第四五九章、最后的子嗣(三更) “为了给海贵人安胎,太后娘娘已经降下赏赐,很是丰厚呢。”玉露低声道,“娘娘您是否也要赏赐一份?” 姚佳欣“唔”了一声,“你去挑几匹上好的绸缎衣料,赏赐给海氏,就说天凉了,让她多预备几身厚实的秋衣。” “是,奴才这就去。” 姚佳欣又忙补充道:“也赏赐贾答应一份,以示安抚。”——毕竟贾答应才是受害者。 望仙馆。 海贵人正歪在罗汉榻上,肚子上盖了柔软厚实的软缎被子,满脸都是倦怠之色。 宫女笑着说:“小主,这古香缎挺而不硬,用来做衣裳是再合适不过的了。还那两匹缂丝,可真是华美万千,皇贵妃赏赐的料子,果然不一般。” 海贵人笑了笑:“缂丝贵重,就先收着吧,等我封了嫔在上身不迟,那古香缎倒是很合适,叫针线上人做两身衣裳吧。” “是,小主。”宫女忙叫人把这些光彩华美的衣料都抱了下去,片刻后,又快步跑进来,禀报道:“皇贵妃也赏赐了贾答应些衣料,不过只是古香缎,没有缂丝。不过也是,她一个答应,哪里配享用缂丝缎子?” 海贵人立刻狠狠瞪了那小宫女一眼,“不许背后说贾答应的坏话!” 小宫女惶恐地低下了头,怯怯道:“奴才再也不敢了……” 海贵人叹了口气,她隔着软缎被子抚摸着小腹,“如今不知多少人恨不得我肚子里的孩子没了,这个时候,望仙馆上上下下,必须小心谨慎,谁都不许胡言乱语!” “是!”小宫女连忙应诺。 一连多日,海贵人都静心呆在望仙馆养胎,不但不出门,连外客都不肯接见了。一时间,便有人嘴碎说海贵人动了胎气云云,为此,四爷陛下还特意去望仙馆看望了海贵人。 虽说这个孩子来得有些意外,但毕竟是他最后一个子嗣了。胤禛心里还是有些在意的。 海贵人穿着一身楼阁山水纹的古香缎旗服,瞧着又见丰腴了些,海贵人扶着粗重的腰身屈膝请安,“皇上万福金安。” 胤禛仔细打量了海氏几眼,瞧着气色还不错的样子,“最近胎像如何?” 海贵人柔声道:“多谢皇上关心,前几日肚子里的孩子有些闹腾,这两日已经好多了。” 胤禛这才安心了。 海贵人笑容甜美,满含将为人母的喜悦,“请皇上放心,十月怀胎,哪有不辛苦的?太医也说,这般闹腾,是因为孩子强壮的缘故。” 听了这话,胤禛心中不禁有些欢喜,“那就好,褚太医是妇产一科的圣手,你好生遵从医嘱,好生养胎。待到小阿哥瓜熟蒂落之日,朕便册为嫔,让你亲自抚养。” 海贵人小声问道:“若是个小公主,皇上是否会失望?”——此时此刻,海贵人最担心的便是这个了。 胤禛敛了笑容,嘴上道:“小公主也好,皇贵妃一直盼着能给朕生个女儿,可惜……”——胤禛不禁转念想,若海氏诞下的是个小公主,倒是可以考虑把孩子交给恬儿抚养。——这还是日前宁妃亲口所提,宁妃对恬儿也算是有心了。 见皇上又扯到了皇贵妃身上,海贵人忙笑着说:“皇贵妃娘娘心性慈爱,臣妾身上的古香缎,正是日前皇贵妃所赐。还有几匹缂丝衣料,婢妾瞧着太过贵重,想着等小阿哥生下来,给他做小衣裳好了。” 见海氏如此谦顺,胤禛很满意。 海贵人又连忙叫宫女取出一套明黄色绣了祥云龙纹的寝衣,柔声道:“这是婢妾刚刚绣好的寝衣,针线粗糙,还望皇上不嫌弃。” 打量着那身寝衣,胤禛蹙了蹙眉心,若朕穿上海氏绣制的寝衣,叫恬儿看见了,肯定要吃味的,可若是不收下,海氏还指不定怎么多思多虑呢。罢了,大不了拿回去束之高阁便是了。 胤禛板着脸道:“你怀着身孕,以后别做针线了,好好养着。” 听了这话,海贵人甚是欢喜,她连忙道:“多谢皇上关心,婢妾也是闲来无事,才做些针线打发时间的。” 胤禛淡淡道:“你若是想打发时间,可以去同乐园听戏,针线这种费神的事儿就不要做了。” 海贵人见皇上似乎有些不喜,连忙温顺地应了一声“是”。 叮嘱了几句,胤禛便离开了望仙馆。 海贵人将御驾送至仪门,眼瞧着龙舆远去在花木深处,不禁叹了口气,皇上每次来,都是说上几句话便走了,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也不知皇贵妃私底下是怎么服侍皇上的……”皇上每次去碧桐书院,经常都是好几个时辰…… 海贵人不禁苦笑了笑,这宫里就只有一位皇贵妃,贾答应虽十分得宠,皇上也不曾留恋观澜堂,只是多召幸几次罢了,旁人妒忌得眼珠子都要沁血了,海贵人却心里清楚:贾答应不过就是一时之宠,在这宫里,真正屹立不倒、恩宠不衰的自始至终都只有皇贵妃。 海贵人瞧了一眼那蔚蓝如洗的碧天,阳光也是那样好,“叫底下准备肩舆,我要出去散散步。”——太医说了,胎像既已经稳固,也该出去走走,这样生产的时候才会顺遂。 秋日的午后,温暖宜人,圆明园中又花木繁盛,眼下紫薇花开得极绚烂,空气里弥漫着丹桂的馥香,风荷湖的荷花也尚未凋尽,湖面上荡漾着莲瓣,引得湖中鲤鱼争抢,田田荷叶中已经莲蓬无数。 海贵人瞧见风荷湖上竟有太监撑了小船,采摘了一大捧尚且半熟的莲蓬,不由纳罕。 忽的,海贵人瞧见了一顶金黄色绣七凤的曲柄华盖——这样的华盖,只有贵妃以上才能享用,可想而知,是皇贵妃在前头。 海贵人稍微犹豫了一下,还是快步前去请安了。 姚佳欣也是瞧着天气不错,不像前几日阴雨绵绵的,便带着弘小星和弘小昴出来遛弯了,遛弯遛到风荷湖畔,看到已经结了不少莲蓬,姚佳欣口水直流,便让太监小唐撑了小船去摘了些。 尚未熟透的莲子,反而更嫩,剥开莲蓬,抠出那翠绿圆润的莲子,剥了皮,扔进嘴里,那叫一个鲜嫩! 娘仨正在亭中吃着嫩莲子,忽的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婢妾给皇贵妃娘娘请安。” 正文 第四六零章、莲子鲜嫩(四更完) 娘仨正在亭中吃着嫩莲子,忽的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婢妾给皇贵妃娘娘请安。” 姚佳欣抬眼一瞧,只见白白胖胖大圆脸的海贵人正立在亭外的石子路上,一手搁在小腹上,膝盖微屈。 姚佳欣手上的金累丝嵌东珠护甲已经撩在了一旁的汉白玉圆桌上,白嫩纤细的小手刚撕开一只莲蓬,嘴里还嚼着一颗嫩莲子,尚未咽下。 这一瞬间,姚佳欣的老脸那叫一个尴尬啊,就像是偷吃野味被逮到一般。 她连忙把嘴里的莲子咽下去,手中的莲蓬也忙搁下,仪态也端正了起来,对海贵人道:“免礼。” 弘小昴是个乖宝宝,瞅了海贵人一眼,便继续接受保姆嬷嬷投食。而弘小星坐在汉白玉石凳上也不安生,一双短短的小胖腿正扑棱着,嘴里吃着莲子也妨碍不了他小嘴叭叭叭:“额娘,她是谁呀?她怎么那么胖呀?” 姚佳欣更尴尬了,当着人家的面说人家胖,也太过分吧?! 海贵人倒是没有生气,她笑容满面,一脸敦和地道:“八阿哥,妾身是观澜堂贵人海氏,如今发福是因为有了身孕。” 在古代,胖那叫“发福”,不算贬义词。 弘小星小脑袋一歪,“观澜堂?那不是七哥住的地方吗?” 姚佳欣笑着说:“你忘了,七阿哥已经搬回清澜殿,回到宁妃膝下了。” 弘小星这才恍然大悟,“哦!是啊,七哥的额娘没了。” 海贵人满是怜惜地道:“七阿哥真是可怜,小小年纪便没了生母。不过好在宁妃娘娘是最会哄孩子的了,哄得七阿哥视她若生母一般。” 姚佳欣挑眉,这话里分明是讽刺之意啊。 弘小星还小,听不懂弦外之音,他呲牙咧嘴笑嘻嘻道:“宁娘娘可好了,她给七哥亲手做小衣裳呢!”说着,弘小星幽怨地看了姚佳欣一眼,“额娘就从来没给人家做过衣裳!” 姚佳欣挑眉:丫的,居然还敢嫌弃老娘?针线活这技能,老娘两辈子都没点亮! 姚佳欣板着脸道:“吃东西的时候,不许说话!否则会噎着的!”——麻蛋,小嘴巴吧唧吧唧吃着莲子,还能同时叭叭叭说个不停! 海贵人笑容温婉,“皇贵妃宫里,有手艺一绝的针线上人,哪里用得着皇贵妃娘娘亲自动手呢?” 不得不说,这海贵人小嘴儿也是挺会说话的。 姚佳欣露出笑容,“海贵人散步走出来这么远,不如进来歇会儿吧。” 海贵人面露喜色,连忙屈膝道:“多谢皇贵妃娘娘。”说着,她扶着腰身,小心翼翼登上台阶,走进了亭中。海贵人的宫女也是伶俐的,连忙在汉白玉石凳上铺上一方厚厚的夹棉软缎垫子,海贵人这才坐下了。 汉白玉石桌上,除了青嫩的莲蓬之外,还有几碟精致的小点心,都是从碧桐书院带出来的,有松软的芙蓉糕,爽口的山楂糕、精致的玫瑰酥、雪白的芸豆卷,都是色香味俱全。 姚佳欣娘仨光顾着剥莲子吃,这些点心都还未动过呢。 姚佳欣笑着说:“海贵人不妨尝尝本宫小厨房的点心,不过那道山楂糕孕中不宜多吃。”——虽说孕中爱吃酸,但山楂有活血之效,不能贪吃。 海贵人笑着拿起一枚粉嫩精致的玫瑰酥,笑着说:“娘娘宫里的点心真是精美玲珑。” 酥点其实都是差不多的口味,只是做法上大同小异罢了,做起来通常需要繁琐而精细的手艺,如这玫瑰酥,是用兑了玫瑰甜露的面皮层层包裹内心的馅料,做出含苞玫瑰花的模样,再过油炸熟,才能有千层酥脆的口感。 吃起来跟荷花酥、海棠酥、鸳鸯酥是差不离的。 正在这时候,太监小高快步奔来,在亭外打千儿道:“皇贵主子快些回去吧,万岁爷去了咱们碧桐书院。” 正吃着玫瑰酥的海贵人圆润的脸上一瞬间怔怔然,皇上离开了她的望仙馆,便径直去了皇贵妃的碧桐书院吗? 海贵人连忙起身,“那婢妾恭送皇贵妃娘娘。” 姚佳欣点了点头,也不敢耽搁,便兀自远去了。 看着皇贵妃远去的浩大仪仗,海贵人怔怔凝望良久,她口中还残留着玫瑰酥那香甜的味道,甜得有些腻。就如皇上与皇贵妃,甜腻得宛若新婚夫妻,让六宫羡妒。 不,是羡慕而不敢妒忌。 谁敢妒忌皇贵妃?那可是副后之尊,距离后位只有一步之遥。 海贵人长长叹了口气,皇上没有立刻封她为嫔,只怕也并非关心她的身孕,怕她受累,而是不愿皇贵妃的宏大册礼让她沾光。当初皇贵妃怀着八阿哥和九阿哥,不也照样行了贵妃册封礼吗? “在皇上心里,我终究是不配的……”海贵人低落地呢喃着,声音幽微不可闻。 “小主,您说什么呢?”扶着海贵人的那个宫女露出了疑惑之色。 海贵人摇了摇头,“没什么,我听说皇贵妃的册封吉日已经定下了,大约皇上是要跟皇贵妃商量一下册封典礼之事吧。” 宫女忙恭维:“等小主您诞下小阿哥,也会行封嫔册礼的。” 海贵人苦笑,封皇贵妃,跟封嫔,岂可同日而语? 宫女笑道:“请安的时候,皇贵妃很有威仪,今日倒是十分亲切的样子。” 海贵人道:“那是因为八阿哥和九阿哥在。”在自己的孩子面前,总归是要和蔼些的。 想到八阿哥和九阿哥,这两个粉团团白嫩嫩的孩子,海贵人不禁露出几分希冀之色,“若我的孩子也能跟八阿哥那般活泼可爱,该有多好。” 宫女忙道:“小主您身强体健,生下的小阿哥也肯定健康可人,皇上定会喜欢的。” 海贵人低头看着自己的小腹,皇上还是关心她肚子里的孩子的,但是……终究是不能跟皇贵妃的孩子相比。 回到碧桐书院,姚佳欣献宝似的将莲蓬奉上,“四爷尝尝,莲子可鲜嫩着呢!” 胤禛看着这幅贪嘴没出息的样子,忍不住笑道:“都多大的人了,竟贪食这些玩意儿!哪像是三个孩子的额娘?” 姚佳欣不高兴了,当娘了咋滴,难道就不能贪嘴了?我又不是吃独食,弘小星和弘小昴也吃了许多呢! 正文 第四六一章、副后朝冠 “汗阿玛,莲子好好次哟~”弘小星飞扑上去,挂在了四爷陛下的大腿上。 姚佳欣福了福身子,打量着四爷陛下的腿部挂件,不禁觉得十分可乐,弘小星虽然只是三四岁的娃娃的,但胖得圆咕隆咚,肉滚滚一大团,那分量也是相当沉的。亏得四爷陛下体魄强健,否则被这个肉球一扑一挂,哪里还能站得稳? 胤禛揉了揉挂在腿上的这团崽子,“这是又风荷湖疯玩了?” 弘小星呲着小奶牙笑嘻嘻:“好玩、好吃!还有胖胖的贵人!” 胤禛不由一怔,他后宫里的贵人虽则有四,但身量发福的就只有怀着身孕的海贵人了。 胤禛看向姚佳欣:“遇见海氏了?” 姚佳欣点了点头:“海贵人瞧着气色不错。” 胤禛沉默了片刻,“海氏……没有在你面前无礼吧?”——恬儿已经不能再有孩子,海氏怀着身孕却出现在恬儿面前…… 胤禛心下有些不喜,怀着身孕还跑去那么远的地方,海氏难道不知道恬儿素日里喜欢去风荷湖畔赏玩吧? 疑心重的胤禛此刻不免怀疑,海氏该不会是故意跑到恬儿面前吧? 姚佳欣道:“海贵人很是温柔知礼。” 胤禛一手将挂在腿上的弘星给揪了下来,搁在地上,吩咐道:“带你九弟去殿外玩吧。” 打发了两个孩子,胤禛挥手屏退了左右,便一把牵着姚佳欣的手去了里头暖阁,二人并坐在临窗的罗汉榻上。 午后的阳光透过冰裂纹支摘窗被分隔成小块儿,落在花梨木倭角炕几上的光影亦是斑驳的,最后一束重台莲盈然静开在天青色的天球瓶中,吐着芬芳。 鎏金狻猊炉中焚着清新宜人的薄荷香,胤禛握着那柔软的柔夷,轻声道:“朕想着,若海氏这一胎是个小公主,不如便交给你抚养吧。” 听了这话,姚佳欣心里有些不舒坦,“四爷不是许了海氏产后封嫔吗?不拘阿哥公主,理当由海氏自己抚养才是。” 胤禛点头:“若封了嫔,海氏自然是有资格抚养的。但是恬儿不一直想要个小公主吗?” 姚佳欣心里更加不爽了,就算她的确喜欢小公主,那样也得自己亲生的才好,养别的女人算什么事儿? 姚佳欣语气有些生硬:“四爷误会了,我可从没想过要抚养别人的孩子!” 胤禛眼中一怔,“恬儿……” 姚佳欣气鼓鼓道:“或许四爷觉得,我应该视所有皇子公主皆如己出,但我实在做不到!我只能保证,绝不会亏待您任何一个子女。” 这样的话,实在是有些冲动。毕竟她距离后位只有一步之遥了,这个时候,她应该一视同仁地对待所有皇子公主,让四爷陛下看到她慈母的一面,让四爷陛下觉得她配得上“母仪天下”四个字。 但是……四爷陛下是真正一心一意对她,她不愿在四爷陛下装出那虚假的慈母模样。哪怕因此,她会失去中宫之位,姚佳欣也不后悔。 看着四爷陛下那张有些错愕的脸,姚佳欣叹了口气,“四爷,其实我并不贤惠。我没有那么多的母爱,可以分给其他嫔妃的子女。我是个很吝啬的人。” 说着,姚佳欣低下了头,她心里叹了口气,四爷陛下应该会生气吧?四爷陛下为她做了那么多,早已超出了帝王对待嫔妃的极限。而她……却连四爷陛下的其他儿女都无法视若己出。 “恬儿……”胤禛眼中有些愧疚,恬儿那样爱慕着朕,眼睁睁看着海贵人遇喜,心里已经是十分难过了。朕却只想着恬儿当初的遗憾,却疏忽了恬儿真正的心意。让恬儿抚养海氏的孩子,这几乎是在恬儿的心口伤处撒盐。 看着眼前这个低垂着着脑袋、像是做错事孩子的一般的女子,胤禛止不住地心疼,连忙一把将这个小小的身躯揽入怀中,“朕不该提这个,恬儿别往心里去。” 姚佳欣一愣,抬头望着四爷陛下那张愧悔的龙脸,一时间有些圈蒙了。四爷陛下不但没生气,还一幅道歉的样子?? 胤禛抚摸着那张错愕的小脸,“恬儿说得对,咱们的孩子,当然是最要紧的。”——在胤禛心中,虽然在乎这所有的子女,但是十根手指头还不一样长呢。 姚佳欣讷讷问:“四爷不生气?” 胤禛笑着摇了摇头,轻声问:“恬儿也没生朕的气吧?” 姚佳欣忙笑着道:“怎么会呢?”——嘴上虽这么说,但刚才心里的确有点恼……但转念一想,四爷陛下有此提议,也是想要弥补她没有女儿的缺憾罢了,便不生气了。 胤禛复又笑道:“内务府已经将你的皇贵妃朝服制好了,恬儿穿上给朕瞧瞧吧。”说着,胤禛击掌两下,旋即便见苏培盛领着四个小太监捧着剔红托盘走了进来,那托盘中分别呈着朝冠、朝服、朝袍、朝裙和若干佩饰,端的是华美玲珑。 姚佳欣打量着那足足有三层顶的朝冠,不由觉得脖子都发麻了,“这朝冠……怎么瞧着跟皇后的朝冠很相似?” 胤禛笑了笑:“皇贵妃位同副后,与中宫朝冠的确很相似,不过还是有些区别的。” 姚佳欣瞪大了眼珠子瞅着,“区别在哪里呀?”反正她是看不出来,都是三层朝冠,每层皆承金凤,金凤口中衔着硕大的珍珠,朱纬上周缀金凤七,嵌着无数猫眼石与东珠,还有一只金翟,位于脑后位置,翟尾垂着三行二就的珠,金灿灿珠闪闪都要晃瞎了她的钛合金狗眼了。 胤禛笑着指了指那只耀眼的金翟,“这翟尾的垂珠要小些,仅用了一百九十二颗珍珠。皇后的朝冠垂珠,是五行二就,共用珍珠三百零二颗。” 姚佳欣恍然大悟,原来是脑后垂珠不太一样啊!不过……谁特么闲着没事盯着皇后的脑袋后头数珍珠啊!何况,一年到头,穿朝服佩戴朝冠的日子也不多。 姚佳欣双手将这顶肖似中宫朝冠的皇贵妃朝冠给端了起来,心里不由卧槽了一句,真特么重啊! 一想到册封之日要戴在头上,姚佳欣便忍不住为自己的小细脖子默哀。 正文 第四六二章、中秋家宴(上) 更令姚佳欣的惊讶的,不是这堪比中宫级别的副后朝冠,而是旁边托盘中的那件朝袍——竟然是明黄色的! 硕大的石青色披领,片金加貂缘,显得更加华贵,明黄色的朝袍,九条金龙盘飞、间以五色祥云。 这也太贵重了吧? 记得做贵妃的时候,这朝服还是金黄色的呢。 怎么到了皇贵妃就可以用明黄色了? 姚佳欣有些不敢置信,“这明黄色,不是只有帝后才能享用吗?” 胤禛笑了:“副后也是后。所以皇贵妃朝服与皇后的一模一样。” 姚佳欣不禁哑然,没想到皇贵妃竟贵重到这个地步!朝冠虽差不离,但终究还是有区别的,这朝服竟是一模一样了! 怪不得皇后在世,不可立皇贵妃。 想想吧,若是皇后与皇贵妃并存,穿着一毛一样的朝服,那皇后还有何颜面呢? 胤禛又笑着他指着那条巨长的绿色佩巾道:“这采帨也是与中宫一样规制的。其余佩饰则多多少少都有些不同之处。” 胤禛便一一为姚佳欣介绍,譬如那条套在脑袋上的发圈、正式名称唤做“金约”的玩意儿,上头的金云纹只有十二,比皇后少了一个,金约后头系着的贯珠串也是三行二就,共珍珠二百零四颗。而皇后的金约是五行三就,用珍珠三百二十四。 那三对金龙衔东珠耳环,与从前贵妃时候一样,用的是二等东珠,而皇后是一等东珠耳环。 还有那项圈、正式名称叫“领约”的东东,上头嵌的东珠只有七颗,远小于皇后的十一颗。 最后是朝珠,皇贵妃朝珠有三盘,一串蜜珀的、两串珊瑚的,其中那两串珊瑚朝珠是交叉挂在胸前的,蜜珀直接挂在脖子上。而皇后的朝珠是两串珊瑚朝珠和一串东珠朝珠。 皇贵妃虽贵重,但还不能享用东珠朝珠。 很快,姚佳欣去了内室,将这一套朝服行头一一上身,穿戴整齐这才徐徐走出来,让四爷陛下过过眼。 卧了个槽,这身可比贵妃朝服沉重多了! 姚佳欣感觉自己都不会走路了! 胤禛却十分满意地点了点头,“不错,很合身。”——就是那串蜜珀朝珠瞧着有些不顺眼。 姚佳欣嘴角抽抽,“既然没什么问题,那我去里头脱下来了。”穿着这身行头,简直太遭罪了! 胤禛笑着说:“过几日便是中秋节了,若是喜欢,中秋宴上可以穿上。” 姚佳欣急忙摆手:“还是不要了!等行了册封礼再说吧!”说着,她急忙先把脑袋上这顶沉得得要压断脖子的朝冠给取了下来,抱在怀里,快步去内室换衣裳了。 胤禛心道,恬儿总是这样克己复礼。 中秋节是团圆的日子,介时家宴上不止阖宫齐聚,连皇帝的兄弟以及亲近的侄辈儿也会带着妻儿入宫赴宴。因是家宴,故而不分男女,皆是同殿列席,因此每年中秋家宴都十分热闹。 今年还是一如往年,将中秋家宴的地点设在了同乐园,听着昆曲、享用着珍馐,阖家团圆。 姚佳欣一大早便穿戴整齐,带上自家的三只崽崽,先去澹泊宁静殿迎太后凤驾,一并前往同乐园。 同乐园是园子里最大的戏园子,宫中重大节庆都会在此演奏昆曲。中秋节这样的大日子,同乐园要足足唱上三天的大戏呢,宫里的几个昆曲班子轮流上阵,那叫一个热闹。 同乐园戏楼名清音阁,高三层、宽十丈,足以摆开一场大戏。观戏楼则位于北面,面阔五间,极为宽敞,足以容纳六宫嫔妃、皇子公主以及宗室近支亲贵一同听戏。 老天爷赏脸,今日天高舒朗,阳光晴好灿烂。 姚佳欣小心地搀扶着太后下了凤辇,柔声道:“太后小心脚下。” 中秋节这样盛大的日子自然是要着朝服的,太后也不能例外,太后的朝服是皇后朝服才是真正一模一样,因为太后也是皇后,不过是先帝皇后——虽然先帝在世的时候,太后没当过一天皇后。 沉重的朝冠、繁琐的朝服,让太后这老人家着实有些吃力,姚佳欣与太后的心腹瑞嬷嬷一左一右小心搀扶着太后走进同乐园。 同乐园中早摆满了喜人的金桂,一株株都栽植在大缸中,丰茂挺拔,满树金灿,其香馥郁袭人。 观戏楼的十二扇红漆龙凤大门迤逦中开,姚佳欣搀扶着两鬓苍苍却仪容尊贵的太后缓缓走进了殿中。 嫔妃以裕妃为首、宗亲以怡亲王夫妇为首、晚辈则以怀恪大公主为首整整齐齐跪拜迎接,“恭迎太后凤驾,愿太后千岁万福!永享康乐!” 太后含笑颔首,在姚佳欣的搀扶下坐在了最上头的主位上,太后这才和蔼地道:“都平身吧。” “谢太后。” 太后转脸问姚佳欣:“皇帝什么时候来?” 姚佳欣笑容款款道:“皇上要处理政务,说晚些来。” 太后点了点头,“朝政为先,这是应该的。”说着,太后忽然发现,殿中上位的坐席竟有三个,正中那个配了龙纹椅的无疑是皇帝的座位,太后居左侧,而右侧那个席位—— 太后眯了眯眼,那个位置,是中宫皇后才配有的位置。 见太后打量着右侧那个席位,姚佳欣也不禁看了过去,旋即心里咯噔一下——这中秋夜宴,姚佳欣只交代了裕妃,按照往年来办便是。没想到裕妃竟真的照搬往年!浑然忘了皇后已经挂了。——皇后死前,多年沉珂病榻,也多年未参加中秋家宴了,但皇后即使不参加,席位还是必须设置的。 姚佳欣低声道:“今年中秋夜宴是裕妃一手操办的,是臣妾没叮嘱清楚。” 裕妃微笑着上前一步,屈膝一道:“禀太后娘娘、皇贵妃娘娘,今日宴席安排,是皇上授意臣妾的。” 听了这话,姚佳欣不由懵逼了,四爷陛下授意裕妃主位摆三个?! 太后心道,看样子皇帝是属意皇贵妃入主中宫了,想到此,太后笑了笑:“皇贵妃位同副后,坐那个位子也当得起。” 说着,太后笑道:“好了,别站着了,都入座吧!” 太后都这么说了,姚佳欣也只能硬着头皮坐上去了。 正文 第四六三章、中秋家宴(下)三更完 中秋家宴的座次,是相当有讲究的, 主位之下,左侧是嫔妃、皇子、公主们的席位,右侧则是各家王爷福晋们的席位,若是皇子分了府也是坐在右侧的。 姚佳欣原本是该居底下左侧第一席的,但是如今她被摁在了主位席位上,这左侧第一就归了四妃之首的裕妃,其次是宁妃、懋妃和齐妃,然后便是皇子公主们——按照长幼,以怀恪大公主与额附富察傅兴为首,其次是三阿哥弘昐与福晋索绰罗氏,然后是熹常在的四公主以及四到九阿哥。至于那些贵人常在答应则被安排在了四妃皇子公主们的后头那排。 因皇族这个大家族人数太多,左右两侧都是列了两排席位。 右侧席位以怡亲王允祥和福晋兆佳氏居首,其次是太后小儿子十四贝子允禵与完颜氏——其实按照爵位,十四贝子应该拍在末席才是,但是——这是家宴,总不能让太后的亲儿子塞在角落里吧?因此少不得吧十四贝子的席位提一提。 再次才是十七贝勒允礼与福晋佟佳氏,佟佳氏身后还站了个乳母,乳母怀里抱着粉雕玉琢的孩子,那是佟佳氏去年年底给十七贝勒生的女儿,端的是可人。 然后便是侄辈的愉郡王弘旺与其福晋伊尔根觉罗氏了。这伊尔根觉罗氏福晋也是怪可怜的,成婚数年,只生下一个小格格,倒是那张侧福晋已经诞下了第二胎,而且又是个儿子,如今刚出了月子。——只不过张氏再得宠,宫中的节宴,有资格陪伴愉郡王入宫的,永远只有嫡福晋伊尔根觉罗氏。 因四爷陛下尚未驾临,这点戏大全自然归太后莫属,太后笑着接过泥金彩绘龙凤的喜单子,道:“今儿是喜庆的日子,先来一出《天街踏月》,再唱《群仙赴会》。” 什么日子唱什么戏,都是有不成文规矩的,上元节要先点《悬灯预庆》,乞巧节少不了先点《银河鹊渡》,中元节则少不了《佛旨度魔》,万寿千秋节则要唱《群仙祝寿》,而中秋节也是要唱一出应景的,通常是《天街踏月》,或是《丹桂飘香》。 这《天街踏月》只是寻常曲目,没什么特殊的,倒是那《群仙赴会》端的是场面宏大,无数穿得跟仙女似的伶人挥舞着长袖伴舞,伴着袅袅的丝竹管弦之声,轻歌曼舞,哪怕听不懂昆曲的姚佳欣,也不得不承认这真是顶尖的视觉享受。 不过……那些腰肢婀娜的伶人……嗯,貌似都是太监吧? 姚佳欣不禁觉得有些不可思议,那一个个小蛮腰扭动着,小脸蛋也是极美,谁能想到竟然不是女人。其实仔细瞧的话,仙女们的确都是平胸,比她还平坦的那种……o(╯□╰)o 姚佳欣想到自己的飞机场了,简直比四爷陛下的都平坦。——这真是一件令人伤心的事儿。 清宫里的规矩,是不许有歌姬舞姬的,因此都是由太监充任。 唱昆曲的是太监,倒是可以理解,毕竟男子的肺活量先天就比女人强些,但成年后声音难免会发生改变,许多外头的昆曲名伶都是因为变声而不得不改行,但太监就无此担忧了,都没那啥啥了,自然就没有变声期,那气息之绵长、嗓音之柔婉,多少女人都自愧不如啊! 太后点过戏之后,那戏单子就到了姚佳欣手上,姚佳欣是不懂这个的,直接叫拿给了裕妃。 姚佳欣顺势扫了嫔妃们的席位一眼,忽的发现最后头那排空了一个位子,她不由纳罕,低声问身旁的浓云:“谁没来呀?”——因四爷陛下嫔妃少,所以上至她这个皇贵妃、下至七品答应都有可以来听戏。 浓云忙禀报道:“贾答应身边的小卢子方才来禀报说,贾答应不小心扭伤了脚踝,来不了了,还请皇贵妃宽恕则个。” 姚佳欣露出遗憾之色,“那倒是可惜了。”——宫里大小节庆虽多,但听曲是唯一的消遣,错过了中秋宴,便要等下个月她册封礼后的册封宴,介时也会唱上三天大戏庆祝。 姚佳欣声音虽小,但还是被耳聪目明的太后娘娘给察觉了,“就是皇帝最近的那个新宠没来?” 姚佳欣笑着说:“这贾答应是极喜欢听戏的,大约是太过急切,所以崴了脚了。” 听了这话,太后露出了不屑的样子,“上不了台面的东西,不来也好。” 这时候,坐在亲贵席位上的十四贝子突然嗤地笑了,“皇额娘,儿子也听说了,皇上又有了新宠,听闻这位新宠的恩宠都快赶上皇贵妃了!” 大庭广众之下,扯着大嗓门说出这样没遮拦的话,也就十四爷才敢了。这话里虽是在讽刺姚佳欣,但姚佳欣却并不生气,毕竟这么“单纯”的人,实在是很少见了,稀有物种应该受到保护才对。 姚佳欣微微一笑,却并不接十四贝子的话茬。因为人家十四福晋已经狠狠瞪了十四贝子一眼,然后端起酒盅起身道,“皇贵妃娘娘册封吉日将近,妾身在此恭喜娘娘了。” 姚佳欣含笑颔首,端起酒盅,只是小抿了一口,完颜氏却一饮而尽,很够意思。 太后这才舒了一口气,不由嗔怪地瞪了小儿子一眼,“内宫的事情,自有皇贵妃约束,好好听你戏吧!” 训斥了小儿子,太后又降和蔼的目光落在了怡亲王福晋兆佳氏身上,特意在兆佳氏那丰腴的腰身上打量了许久,“哀家记得,已经是六个月的身孕了吧?” 兆佳氏忙起身:“太后好记性,的确已经六个多月了。” 太后笑容满面:“你是个多子多福的,先帝爷好眼光。” 兆佳氏屈了屈膝盖:“太后谬赞了。” 是了,这位十三福晋也是个生育能人,已经诞育了十三爷的第三子弘暾、四子弘晈、五子弘眖,如今腹中怀着的是第四胎。 太后唏嘘道:“哀家老了,瞧着一个个白白净净的孩子,心里便高兴得紧。老十三和皇帝子嗣愈发丰盈,这点上小十四就有些不及了。” 听到这话,十四贝子一张俊脸甚是不快,“皇额娘!” 太后却无视了小儿子的不满,幽幽道:“只可惜皇帝一心扑在朝政上,自打雍正五年选过一次秀之后,就不肯再选了。” 姚佳欣算是听明白了,太后这是在敲打十四福晋呢!选秀,可不只是为皇帝充实后宫,皇帝挑剩的,还可以指婚给皇子、宗亲。 十四福晋强撑着笑容,“太后别心急,儿女天注定,该来的自然回来。”——只不过十四爷却不会再有一儿半女了。 正文 第四六四章、月饼真好吃 观澜堂。 那位“崴了脚”的贾答应正翘着二郎腿,大口吃着精致的小点心,那叫一个悠哉自在。 太监小卢子瞧见,飞快上去把贾答应的二郎腿给卸下来,“哎哟喂,您现在可是小主!这幅样子若是让别人瞧见了,可怎么是好?” 贾答应白了小卢子一眼,“你真是愈发婆婆妈妈了,跟个嬷嬷似的啰嗦!” 小卢子那黑炭似的脸更黑了,太监虽不是男人,但也不愿被视作女人! 忽的,小卢子打量着贾答应那曼妙的身段个娇俏的容颜,突然便不生气了,他嘿嘿笑了,“哪个嬷嬷像我似的这么丑?倒是您这如花似玉,那才真是惹人怜爱呢!” 贾答应俏脸生寒,“我今儿不能去听戏,心里正不痛快呢,你可别惹我!” 小卢子顿时有些瑟缩,他倒是险些忘了,这贾答应从前……可是厉害角色呢。 小卢子连忙躬身道:“小主息怒。” 这时候,一个小宫女在帘子外禀报:“小主,针线局把您的新衣制好了。” 贾答应连忙端正了身子,柔声道:“拿进来吧。” “是。”直接一个十三四岁的小圆脸宫女掀开了琉璃珠帘,手上捧着一件天蓝色古香缎旗服。 贾答应面上挂着微笑,眼睛却只是淡淡瞄了一眼那旗服,似乎并不怎么喜欢的样子,嘴上却说:“针脚还算精细,赶明儿穿上也好去碧桐书院谢恩。” 小宫女笑着说:“皇贵妃赏赐的衣料,好多都是颜色鲜艳的,小主怎么独独瞧中这匹了?” 贾答应道:“我只是个答应,穿着打扮不宜过于张扬。” 小宫女惶惑地“哦”了一声,旋即又道:“小主您这么得宠,很快就能晋位的。” 贾答应不知可否地笑了笑,语气温和地道:“同乐园今日热闹,你们手头的活计若是忙完了,只管去听戏便是。” 听了这话,小宫女大喜,尚且稚嫩的脸上笑出一对喜人的酒窝,“多谢小主!” 然后,小宫女便欢快地跑得没影儿了。 小卢子忍不住咕哝:“小主对底下这些小丫头未免太好点吧?” 贾答应笑眯眯道:“谁叫她们一个个都生得这般可爱。” 小卢子不禁恶寒,他急忙道:“小主,您可不能在万岁爷的后宫乱来!” 贾答应白了小卢子一眼,无语凝噎:“我哪有那胆子?你少胡思乱想!” 小卢子这才松了一口气。 同乐园,姚佳欣足足听了两个时辰的戏,四爷陛下才姗姗来迟。 众人少不得连忙起身迎驾,一通请安,四爷陛下少不得先上前请了太后的安,这才免了众人礼。 姚佳欣忙禀报:“贾答应不慎扭伤脚了,故而无法前来。” 胤禛神色淡淡:“嗯,不打紧。”胤禛眼角的余光瞄了他那个不恭不顺的十四弟一眼,这厮在此,贾氏自然不便露面。 十四贝子嘴角一扬,笑道:“听闻皇上又得新宠,不知是何等绝色美人?” 胤禛脸色瞬间阴沉,“这不是你该问的事儿!” 太后见皇帝脸色不妙,急忙呵斥道:“给哀家闭嘴!今日是虽是家宴,不必太拘礼,但皇帝的内宫之事,也轮不到你过问!” 十四贝子一脸悻悻然。 训斥了心爱的小儿子,太后心里也是极不痛快的,若不是因为这个贾氏……哀家何须这般疾言厉色训斥小十四? 旋即,太后板着脸道:“俗话说,衣不如新人不如故,皇帝有了新人,也别忘了旧人。何况海贵人、那贵人几个都还年轻!”——有些话十四贝子不能说,太后却是最有资格说的。 但胤禛仍旧不给太后面子,他语气生硬地道:“皇额娘年事已高,这些芝麻绿豆大的小事,您就别操心了!朕心里有数!” 太后一噎,老脸那叫一个难看。 见状,姚佳欣急忙笑着打圆场,“皇上也很是眷顾旧人,尤其是几位皇子之母,还有海贵人那里也常去的。” 太后语气生冷地道:“皇贵妃可得好生管束着六宫,这宫里好不容易才干干净净,可别哀家瞧见不干不净的东西!” 姚佳欣讪讪点头:“臣妾谨记太后教诲。” 见太后竟如此训斥他的恬儿,胤禛的龙脸更加不快了。 姚佳欣可不想看这对母子当着内外众人的面儿闹得不可开交,连忙笑着举起酒盅:“今日是中秋佳节,臣妾敬皇上一杯。” 胤禛深吸一口气,这才压下怒火,端起酒盅,将鹤年贡酒一饮而尽,“皇贵妃贤德温厚,是朕的福祉,也是六宫之福。” 太后才刚训斥了她,四爷陛下便如此大加夸赞,这分明是跟太后唱对角戏呢。姚佳欣连忙谦逊地道:“皇上谬赞了,臣妾愧不敢当。” 好在太后没有继续卯下去,新一出的《鼎峙春秋》是十分精彩的武打戏,很快就吸引了众人的目光。 姚佳欣虽然听不懂唱得是啥玩意儿,但瞧着打斗你来往我,也还算有趣。不过还是桌上那一的珍馐美味更能吸引她。 这中秋宴的菜色都是她一手安排的,还有那最不可或缺的——月饼! 五仁月饼理所当然被姚佳欣排除,取代之的皮层酥松的苏式月饼、皮薄馅大的广式月饼还有经典的京式月饼,口味众多,俱是精致小巧。 姚佳欣拿起一枚玫瑰馅料的苏式月饼,吃得津津有味。 胤禛对月饼这种甜腻的点心很是不喜,但中秋佳节,好歹也要尝一个,毕竟这菜色都是恬儿一手安排的。于是胤禛顺手随便拿了一枚,也不知是何种馅料,便咬了一口。 这一口下去,口中传来的口感让胤禛不禁一愣,竟然是——咸口的! 胤禛淡淡一瞄,居然是咸蛋黄馅儿的。 姚佳欣看在眼里,笑着压低声音道:“您那两盘,都是咸口的!” 胤禛微微一笑,“皇贵妃有心了。” 每桌的月饼,其实都是不一样的,姚佳欣的桌上种类最丰富,咸甜都有,四爷陛下桌上无甜口,而太后桌上的月饼则是以酥软的苏式月饼为主——毕竟老人家牙口不好。 太后也很快看出这点,不由神色舒缓不少,“皇贵妃的确很细心。” 胤禛扫了一眼太后的桌案,无论是粥汤点心、还是各色佳肴都是松软好咬的,恬儿对太后明明已经如今尽心孝顺,太后却还总是横挑鼻子竖挑眼的……心底里不禁对这个生母更加不满了。 正文 第四五六章、动了胎气 这中秋宴,可谓是各怀心思。 身怀六甲的海贵人少不得被拎出来,太后笑着说:“海氏瞧着气色极好,可比敦嫔当初怀小公主的模样强了不知凡几,肚子也尖尖的,哀家忖着,应该是阿哥。” 姚佳欣内心止不住地吐槽:肚子尖尖?莫非怀了个榴莲? 姚佳欣强忍着才没爆笑出来,连忙掩饰性地擦了擦嘴角,她笑着说:“海贵人若是生男,那便是十阿哥了,凑了个整,十全十美。” 胤禛心头一怔,朕前世的确是整好十子。原本年氏诞育三子一女,但此生年氏只生了个小公主,反倒是恬儿给朕生了三个健康可人的儿子。 看样子,子女当真是命中注定。 不……如此算来,泓丽便是多出来的、多余的喽? 胤禛的目光扫过底下大大小小的诸子,以及那个看似乖巧可人的第四女泓丽。 胤禛不由眯了眯眼。 四公主泓丽正慢条斯理享用着月饼,忽的感觉到从上头传来一缕发凉的目光,她不由浑身一紧,怯怯惶惑地抬头看去。 看到这小女孩怯生生的样子,胤禛这才收回了目光。 海贵人笑容嫣嫣,语气温柔得如一泓秋水:“婢妾瞧着,皇上的皇子众多,倒是公主只有大公主和四公主,婢妾私想,哪怕婢妾诞下的是个小公主,皇上也定会疼爱的。” 胤禛正色道:“那是自然。”——左右朕也不缺儿子了,若是生下个糟心的儿子,倒是不如女儿好。譬如泓丽,娴静乖巧,可比弘历那孽障强多了。 十四福晋完颜氏笑着说:“妾身瞧着,海贵人天庭饱满,倒是有福的宜男相呢。” 听了这话,海贵人心中暗喜,嘴上却急忙道:“福晋谬赞了。” 姚佳欣又拿了一枚绿茶馅儿的月饼,那饼皮是用糯米混合了澄粉制成的,雪白半透明的饼皮,隐隐透出里头的馅料,白里透绿,瞧着十分清新,一口咬下去也是满口茶香,好吃得不要不要滴。 不过月饼吃多了,难免有些腻,腻了就只好多喝茶,茶喝多了,嗯……就有点尿急了。 便忙推说出去醒醒酒,实则是放水去了。 解决了三急问题,姚佳欣洗手洒香粉,以除异味,而后也不急着回去,瞧着外头的那一盆盆金桂开得如鎏金一般,便上去赏玩一番。 这些金桂都是花房特意送来的,每一株金桂都至少有百年树龄,枝芽繁密。 繁密枝芽竟是遮住了姚佳欣泰半身影,又因为她穿着金黄色的朝服,便更是不宜察觉了。 正在此时,姚佳欣忽然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 “若是真如海贵人所愿诞下小公主,那你可就有福气了。”这可不正是宁妃么,宁妃的声音不似往日温和,言语里透着冰冷的嘲讽。 透过繁密枝芽,姚佳欣瞧见海贵人神色已经变了,“宁妃娘娘这话是什么意思?!” 宁妃嘴角蔓延出一个讥讽的笑意,“皇贵妃娘娘膝下有三位阿哥,未能儿女双全,故而皇上有意补了皇贵妃这份遗憾!” 听到这话,海贵人粗重的身躯隐隐颤抖。 姚佳欣内心止不住地吐槽:遗憾你妹的!老娘早就说不要了! 不过……宁妃是怎么知道四爷陛下曾经有此意的? 或者说……四爷陛下会有此意,难道是宁妃的建议?! 姚佳欣眯了眯眼,这个宁妃,怎么就非与海贵人过不去了? 忽的,只见海贵人突然露出了痛楚难耐的神色,身子一个踉跄便倒在了地上。 旋即便是宫女的惊呼声:“贵人!贵人您怎么了?!” 宁妃却装作一幅十分关切的样子,“海贵人这是胎动了,快把她送回望仙馆,赶紧传个太医去瞧瞧!” 姚佳欣没有去干预,只是不动声色回到了观戏楼。 因戏台上丝竹管弦与昆曲的唱腔一直未听戏,因此在观戏楼中是听不见其余的声音的。 宁妃面带焦急之色,快步走了进来,她屈膝一礼,道:“皇上、太后,海贵人突然胎动不适,臣妾已经着人将她送回望仙馆了。” 太后不禁蹙眉:“海氏方才还好端端的,怎么会突然胎动了?” 宁妃惶惑地道:“臣妾也不知,臣妾方才跟海贵人说这话,她就突然倒下了,可把臣妾给下了一跳。” 姚佳欣:装!你再给我继续装!! 宁妃没有辜负姚佳欣的期待,果然满是不安继续装模作样:“许是臣妾一时不察,说错了什么话也未可知。臣妾实在是担心海贵人,不如就让臣妾去照顾海贵人吧。” 胤禛正要点头,姚佳欣突然插话了:“皇上,宁妃素来体弱,还是别让她受累了。倒是裕妃身强体健,又素来细心,不如让她去望仙馆照应一下吧。” 裕妃冷眼瞧着,海贵人动了胎气只怕与宁妃有关,此刻皇贵妃又特意驳回了宁妃的请求,还特指了她去照顾海贵人,裕妃便更加笃定了。裕妃站起身来,含笑道:“臣妾愿意略尽绵力。” 太后也点头道:“裕妃的确更叫人放心。” 这话一出,宁妃的脸色有些不大好看,太后这意思是她是个不叫人放心的?! 裕妃屈膝告辞,姚佳欣微笑着说:“宁妃,你快些回座吧,这戏正精彩呢。” 宁妃好不容易才挤出个笑容,“海贵人从前到底是从臣妾宫里出去的,臣妾实在是担心她。” 姚佳欣淡淡道:“怎么,你这是信不过裕妃吗?” 宁妃急忙道:“臣妾当然不是这个意思,裕妃妹妹周全仔细,事事都比臣妾顶用呢。” 姚佳欣微笑着道:“你心里明白就好。” 听了这话,宁妃心里咯噔了一下,皇贵妃莫不是知道了什么? 不消一个时辰,裕妃便遣了自己宫里的首领太监回来回话,说海贵人的胎像没有大碍,只是一时激动,才动了胎气,只要安心静养几日便无碍了。 这下子所有人都安心了——起码表面上露出了安心的笑容。其实在场不知多少人都盼着海贵人这一胎保不住呢。 正文 第四五七章、宁妃的攻心计 “裕妃娘娘——”海贵人攥着裕妃的衣袖,眼中泪水涟涟,“您是阖宫最好脾性的主位娘娘了,婢妾想问你您一件事,但求您一定要如实告诉婢妾。” “皇贵妃娘娘她……她是不是想要抱养婢妾的孩子?”海贵人躺在观澜堂的软塌上,双手隐隐颤抖。 裕妃不由皱眉:“这是谁说的?!” 未等海贵人回答,裕妃便立刻摇头:“根本没这回事!皇贵妃膝下已有三子,何需抱养你的孩子?” 海贵人含泪道:“皇贵妃虽然诞育了三位阿哥,但没有公主,未能儿女双全。若婢妾这一胎是个小公主……” 裕妃正色道:“就算是小公主,皇贵妃也不会夺走你的孩子。” 海贵人咬了咬嘴唇,还是有些不太相信。 裕妃只得耐着性子道,“皇贵妃若有抚养小公主之心,当初完全可以抚养熹常在的四公主!何需谋夺你的孩子?” 听了这话,海贵人不由一怔,是啊,若皇贵妃有此心,四公主乖巧懂事,又一直与生母淡淡的,岂非是更好的选择? 裕妃深深凝视了海贵人一眼,“你太过在意腹中孩子,所以关心则乱。这种根本禁不起推敲的攻心之言,竟也叫你伤心激愤,动了胎气。” 海贵人脑子一瞬间清醒了过来,宁妃跟她说那些话,根本就是为了动摇她心神,让她心思不宁,最好是因此动了胎气、乃至小产,那才是称了宁妃的心意! 海贵人不由要紧了贝齿,“我对从无失礼之处,她、她为何这样害我?!” 裕妃沉默了片刻,她自然猜得到海贵人口中的“她”无疑就是宁妃,但裕妃不便戳破。 裕妃叹了口气,“你怀着身孕,不要多思多虑,任何人的话都不要轻信。嘴巴长在别人的嘴上,你左右不了,但你可以平心静气,过耳不过心。” 海贵人明白裕妃的意思,宁妃对她说的那些话,虽然害她动了胎气,但她却不能向皇上告状!在皇上眼中,皇贵妃若要抚养她的孩子,那是莫大的抬举!一旦她有所怨,只会让皇上不喜。 “婢妾明白了。”海贵人只得咬牙忍下了这口气。她只是个小小贵人,根本不能与宁妃相抗衡,但不代表她永远不能抗衡!! 中秋节过后,内务府又将皇贵妃的吉服送了来。朝服穿着实在是太沉重、太繁琐了,还是吉服相对简单些——石青色绣八团五爪龙纹吉褂,又称之为“龙褂”,有绵、夹、纱、裘四种样式,均依时令更替。吉冠也很简单,冬用吉冠内衬薰貂,斗笠形的款式,跟朝臣的顶戴差不离,只不过没有花翎,顶上那颗珠子也更贵重些,皇后与皇贵妃顶用东珠,妃、嫔用碧玺。 稍微检查一下,姚佳欣便命人将吉服吉冠都收了起来。她是不大喜欢这吉冠的,素日里穿吉服,她都是佩戴钿子,可比单调的吉冠好看多了。 浓云笑着说:“娘娘,这吉冠上镶嵌的那颗大东珠,可真是硕大圆润、贵气不凡。” 再贵气,姚佳欣也没兴趣戴。 “海贵人这几日可好些了?”姚佳欣淡淡问。 浓云道:“有裕妃娘娘照顾着,已经没什么大碍了。” 姚佳欣“嗯”了一声,反正裕妃已经跟海贵人解释清楚了,这黑锅她才不背呢。 浓云眼珠子滴溜溜扫了左右一眼,见无外人,她忍不住道:“娘娘,其实您无需这样关照海贵人的。” 姚佳欣笑了:“本宫就是动动嘴皮子,忙活的都是裕妃。” 再则,她也不想看宁妃走了错路。 想到宁妃,姚佳欣不由觉得有些头疼,解禁出来之后,宁妃虽然瞧着更加温和了,但性子却比以往更加不容人、也更加精于攻心算计了。 宁妃这次,不过就是三言两语,便刺激得海贵人动了胎气,而海贵人只能哑巴吃黄连。 这一前一后,高常在和海贵人都在宁妃手上吃了亏,但姚佳欣看得出来,宁妃明显更憎恶海贵人。自打高常在挪去含韵轩思过之后,宁妃便再不曾理会。 说到底……还是嫉妒啊。 宁妃虽然有了七阿哥弘旬,但这个孩子毕竟不是她亲生的。 而海贵人……即将有属于自己的亲生骨肉。 以海贵人的出身门第,假以时日,未尝没有封妃的一日。 而为了避免这一日,宁妃才要提前动手。 也是亏得海贵人身强体健,胎像这才没有大碍。 一转眼已经八月底,嫔妃有一次齐聚碧桐书院请安,姚佳欣特意穿上皇贵妃的吉服,戴上一顶金累丝嵌东珠钿子,以华贵万千的姿态接受嫔妃们的参拜。 姚佳欣瞧见请安人员里,多出一个腰身粗重的海贵人,便晓得海贵人的胎像已经稳固了。 多日未见,海贵人瞧着更见白胖了些,气色也甚好。反倒是宁妃脸色有些晦暗不明。 免礼赐座之后,姚佳欣将关怀的目光落在海贵人身上,“海贵人瞧着气色不错,可见是身子大好了。” 海贵人施施然起身,“多谢皇贵妃娘娘关怀,其实婢妾本来就没有大碍的,只是腹中孩子太调皮,一时踢疼了婢妾罢了。” 这轻描淡写的语气、满脸温柔的微笑,可见海贵人的心理素质提高了不少啊。 姚佳欣含笑颔首:“那就好。” 齐妃笑着说:“当年本宫怀着弘时的时候,也是十分闹腾,吃了不少苦头呢,结果生下来一个健壮活泼的阿哥。”说着,齐妃一脸的自傲。 懋妃最是看不得齐妃这幅洋洋自得的样子,她嗤笑道:“四阿哥是挺活泼,以至于如今都活泼过了头儿,皇上都管教起来都费劲呢!” “懋妃!你——”齐妃有一次被懋妃气得黑了老脸。 唉,这俩蠢妃,若是不撕逼几句,怕是浑身不痛快。 姚佳欣默默吐了槽,微笑着对海氏道:“那你可要好生养着,等生下来,照顾孩子也是很费心费力的。” 海贵人含笑道:“婢妾身为人母,自然会照顾好自己的孩儿。” 姚佳欣点头:“你年轻体健,自然能周全照顾,不似本宫,已经老了,许多事情已经没精力去做了。”——她这是告诉海贵人,管你生出个啥,老娘都不感兴趣,你自己好好养着吧。 海贵人也终于松了一口气,虽然先前裕妃已经保证过皇贵妃并无此意,但孕中多思的海贵人还是忍不住悬着心。如今听皇贵妃亲口说出这番话,海贵人总算可以安心了。 海贵人忙笑着恭维:“皇贵妃娘娘保养得宜,容颜无暇,倒是婢妾最近脸上又长了许多斑。”想着自己的容颜,海贵人暗叹,生下孩子之后,她怕是也不能再承宠了。不过也比那贵人、云贵人她们好运多了。 正文 第四五八章、渣女无疑 姚佳欣忖着,海贵人自惭容色,也是想降低旁人的妒意。 自打海贵人遇喜,不消说那高答应妒忌得都生了歹念了,还有在场的那贵人、云贵人,那眼珠子都要发红了。 姚佳欣微笑着说,“脸上的斑痕也并非不能祛,太医院不是有上好的祛斑药膏吗?” 海贵人低声道“婢妾有孕之后,连胭脂水粉都不敢多用,这药膏虽好,婢妾还是等产后再用吧。” 也是,怀着身孕,化妆品的确少用为上。 姚佳欣点了点头,“你有慈母之心,上天自会庇佑你母子平安的。” 海贵人眼底滑过一丝阴霾,“婢妾自有孕以来,虽说时常胎动不安,但好在都是有惊无险。今日得皇贵妃这般吉言,婢妾沾了皇贵妃娘娘的福泽,定会平安诞下这个孩子的。” 姚佳欣暗道,海氏自己心神坚定,自然再好不过。 四爷陛下对她那么好,为了她,后宫这么多年轻漂亮的美人都不碰了,她也很乐意照顾一下四爷陛下子嗣,权当是报答了。 四爷陛下对她的心意是毋庸置疑的,而她…… 得到四爷陛下一心相待,姚佳欣也不是没纠结过,她心想,四爷陛下都这般真心实意了,她是不是也该回应以真心? 她到底要不要爱上四爷陛下? 嗯…… 算了,什么爱不爱的,不重要啦~ 她跟四爷陛下一起开开心心过日子不就得了?没必要纠结爱不爱吧? 从某种角度来看,姚佳欣是个渣女无疑了。 姚佳欣上辈子就是个感情淡薄的人,而且她早就过了追求情情爱爱的年纪了,日子过得舒心才是最要紧的。 爱情于她而言,早已不是必需品。 当然了,她也不介意被爱。 至于她……她最爱的永远是她自己。 其次是孩子们,再次……才可能是四爷陛下。 当然了,这些想法她是绝对不敢让四爷陛下知道的! “好了,今儿就散了吧。宁妃留下。”姚佳欣深深看了宁静如水宁妃一眼,特特将她留了下来。 宁妃的神色微微一怔,旋即温和地应了一声“是”。 其余嫔妃飞快跪了安,鱼贯退出了碧桐书院正殿,这殿中便只剩下姚佳欣与宁妃,还有几个宫女皆是心腹之人,不必退避。 姚佳欣深深看了宁妃一眼,“这次的事情,你做得有些过头了。” 宁妃面带温婉的微笑“皇贵妃娘娘这话,叫臣妾好生惶恐。臣妾也不过就是嘴碎了几句,若海贵人诞下的是个小公主,由您抚养,这无论对海贵人还是小公主都是天大的恩典,海贵人竟会不高兴,还动了胎气,实在让臣妾诧异。” “好了!”姚佳欣皱着眉头打断了宁妃的振振有词,“孩子对于生母而言,是何等重要,你不会不知道!你也是怀过孩子的人!” 听得“怀过孩子”四字,宁妃眼中划过一抹深深的痛楚,她的嘴唇有些颤抖,“都怪臣妾愚蠢,才失了孩子。” 姚佳欣板着脸道“你也是失去过孩子的母亲,怎么忍心将这份痛苦加诸旁人?!” 听到这话,宁妃沉默了。 姚佳欣深吸了一口气,“海贵人与你无冤无仇,害了她对你有什么好处?!” 宁妃低声道“臣妾就是看不惯她那副自以为是的样子,怀了孩子好像有多了不起似的!皇贵妃娘娘没瞧见她方才的样子,简直不可一世!” 姚佳欣无语了,怀着龙胎当然了不起,至于“不可一世”样子,她怎么就没看出来?! 说白,宁妃这就是妒忌了,话里话外那酸劲儿都要将人淹没了! 姚佳欣正色道“她有她孩子,你也有你的七阿哥!她如何姿态,碍着你什么事儿了?!” 宁妃咬了咬嘴唇,一时无言。 姚佳欣叹了口气,“好了,好在海贵人的龙胎没有大碍。你也就此收手吧!以后别再给本宫闹出不像样的事儿!” 宁妃虽有些不甘,但也不敢忤逆姚佳欣这个皇贵妃,她屈膝道“娘娘是臣妾的大恩人,娘娘吩咐,臣妾自然不敢不听从。只是那海氏……若诞下阿哥,难保不会生出野心。” 又是这套说辞! 姚佳欣板着脸道“就算她日后生出野心,本宫也自由法子料理她!不必你‘未雨绸缪’!” 见皇贵妃声色俱厉,宁妃不敢再多言,“臣妾也只是提醒娘娘罢了,娘娘既然如此有信心,那臣妾就放心了。” 姚佳欣长长吐出一口气,“本宫不是在帮海贵人,而是你这个宁妃是好不容易才复位的,本宫不想看你走错了路。” 宁妃衰颓的老脸不由怔怔,“娘娘……” 姚佳欣唉声叹气道“皇上是何等看重子嗣,你是再清楚不过的。皇上虽然不怎么喜欢海贵人,但还是很在乎海贵人腹中孩子的。” 宁妃疲惫地吐出一口气,屈膝道“娘娘的意思,臣妾明白了。” 姚佳欣点了点头,“那就好。” 送走了宁妃之后,姚佳欣揉了揉眉心,她对宁妃已经尽力开导了,瞧宁妃的模样,应该是愿意收手了。 姚佳欣回到内殿翻看着贡品单子,吩咐道“宁妃体弱畏寒、七阿哥也年幼,盛京进献的贡品送去清澜殿的分量要比往年厚重几分。” “是,奴才明白了。”浓云屈膝道,“娘娘对宁妃,也算是尽心尽力了。” 姚佳欣幽幽道“宫里女人都有可怜之处,本宫也只是略尽绵力罢了。” 雍正九年九月,姚佳欣正式行了皇贵妃册封礼,四爷陛下钦点了怡亲王允祥为册封正史、大学士马齐为副使,这册封使阵容可谓是豪华到了极点——一个亲王、一个大学士,封后想必也不过如此了吧? 行了册封礼,她这个皇贵妃才算是实至名归。 一时间,内外命妇纷纷送上贺礼,让姚佳欣大发横财。 册礼之后,姚佳欣累得好几日都不想动弹。 她歪在罗汉榻上,身上穿着一套宽松舒适的袄裙,头发梳了个圆髻,发髻松松,满脸慵懒。 浓云立在一旁念着贺礼单子,“皇上和太后的赏赐奴才已经叫人单独整理了,这单子上罗列的都是内外命妇的献礼。” 姚佳欣淡淡道“捡着要紧的说便是了。” 浓云笑着说“这里头也着实有不少好东西呢!珠玉首饰、古玩字画,尤其是乌拉那拉家承恩公府献上了一件珍珠披肩,奴才粗略估计,少说也有两千颗珍珠呢!” 。 正文 第四六八章、珍珠披肩 浓云捧着一只硕大的四方泥金如意锦盒呈到姚佳欣面前,缓缓打开了盒子。 织金妆缎料子衬布衬得那珍珠的光辉更加夺目,那珍珠颗颗浑圆,粒粒如鸟卵般大,边缘还缀着一圈镶嵌美玉的缨络,珠玉交相辉映,华贵得令人咋舌。 这可是两千多颗珍珠制成的披肩啊! 姚佳欣小心翼翼取了出来,双手拎着都觉得无比沉甸。——纵然是见惯了富贵奢华的她,也不免被这件珍珠披肩所惊愕。 乌拉那拉家承恩公府出手未免也太大方了! 这件珍珠披肩的价值——绝对堪称价值连城! 姚佳欣也明白乌拉那拉家的用意,孝敬皇后与她是颇有宿怨的,虽然五格已经被革爵发配,但如今的承恩公仍然是很是惶恐——尤其是她封了皇贵妃之后,乌拉那拉家生恐被牵累,所以才要这般大出血巴结,以化解旧怨。 浓云笑得灿烂,“这乌拉那拉家还算懂事。奴才仔细检查了,上头的珍珠没有一颗带瑕疵,这珍珠披肩的尺寸应该也是照着您的身量制成,奴才伺候您穿上试试吧。” 姚佳欣点了点头,施施然起身,走到了那硕大的梳妆镜前,这个时代的玻璃镜虽然不能与后世的清晰度相比,但也秒杀铜镜,被惊叹是“纤毫毕现”。 但对姚佳欣而言,也就是将就着用吧~ 浓云与玉露二人小心翼翼将珍珠披肩展开,披在了姚佳欣肩上,这珍珠披肩长度可垂至胸下,比那四合如意云肩还要大出许多。 这沉沉甸甸搁在身上,姚佳欣不禁扭了扭肩膀,觉得不太舒服。 玉露满脸惊叹,“这珍珠披肩真美,很衬娘娘的气度呢!” 姚佳欣嘴角抽抽,端然坐在了梳妆台前的椅子上,身子自然而然靠在那椅背上,却被这珍珠披肩咯得十分难受! 她皱了皱眉头,这玩意穿上舒适度实在是为零啊,除了能装装逼之外,她想不出还有个毛线用处! 若说好看……嗯……近看还不错,但远看的话——这珍珠披肩就跟那渔网似的…… 姚佳欣黑线了,她站起身来,立刻吩咐道“帮本宫脱下来吧。” 两个大宫女应了声“是”,又忙小心翼翼解开胸前的赤金云纹扣子,那动作只小心谨慎,简直把珍珠披肩当成是易碎品了。 浓云笑着说“明日嫔妃来请安,娘娘要不要穿上这件披肩?” 姚佳欣毫不犹豫摇头,“还是算了吧!”穿着这玩意儿,都不敢靠在椅背上!她不想为了装逼,而难受了自己!多不值当! 姚佳欣不欲显摆,可有人却羡慕嫉妒得紧。 翌日一大清早,姚佳欣照旧穿上吉服接见嫔妃,齐妃才一落座,便酸溜溜道“臣妾听说,乌拉那拉家承恩公府进献给皇贵妃一件奢华无比的珍珠披肩,皇贵妃可否让臣妾开开眼?” 姚佳欣挑眉,“那披肩本宫叫人拿去修改了。” 齐妃一愣,有些不解“乌拉那拉家为了制成这件珍珠披肩,一早就在搜罗上等珍珠,按理说应该不会有瑕疵吧?” 姚佳欣淡淡道“是没有瑕疵,但是东西既然献给了本宫,本宫想修改一下,难道不行吗?!” 听到皇贵妃的语气有些不悦,齐妃讪讪了“既是皇贵妃的东西,您就算是拆了给了八阿哥九阿哥当弹珠玩,谁又敢说什么呢?” 姚佳欣无语了,老娘还没那么败家吧?! 懋妃发出了鄙夷的嗤笑,“齐妃妹妹也不想想,珍珠披肩这等华贵之物,自然只有皇贵妃娘娘才配享用,你一把年纪了,也该收收你的酸劲儿了!” 齐妃被懋妃这般不客气的嘲讽气得眼珠子都冒火儿,“少装模作样了!珍珠披肩这种东西,懋妃你难道丁点儿都不艳羡?!” 懋妃下巴一抬,正色道“羡慕自然是有的,只不过本宫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更知道自己年老色衰,配不上珍珠披肩这种华美奢贵之物。而齐妃妹妹,到现在竟还不清楚自己是什么身份、什么姿容吗?!” 齐妃气得老脸一黑,她拍案而起,“懋妃!!”——懋妃这老贱人,专爱与本宫作对!早晚有一日,本宫要撕了她那张臭嘴! 懋妃得意地哼哼道“皇贵妃娘娘驾前,齐妃妹妹这么咋咋呼呼可不成啊。” 姚佳欣无奈地揉了揉眉心,“好了,都少说两句吧!”——这俩蠢妃,一天不撕逼就浑身难受啊。 齐妃咬牙切齿坐回了椅子上,一张老脸拉得比驴脸还长。 裕妃见状,笑着说“这乌拉那拉家也算是有心了,只不过皇贵妃娘娘素来不喜奢侈,臣妾等怕不知何时何曾见您穿上这件珍珠披肩。” 姚佳欣笑了笑,“这披肩的确是太过奢侈了。”——而且不好看、还特么滴还特别咯人! 裕妃眼底忽的一黯然,“说来,这贾答应新人得宠,倒是愈发少在人前露面了。臣妾上回见她还是在中元节呢。” 裕妃这一提贾氏,在场众人不论是年轻的还是年老的一个个都面含酸意,醋意在殿中弥漫开来。 裕妃宫里云贵人酸溜溜道“婢妾曾奉裕妃娘娘之名,去看望过贾答应好几回,贾答应还算有礼,却是一次都不曾去映水兰香拜访婢妾。” 懋妃也忍不住哼哼道“可不是么!贾氏自搬进观澜堂后,就去臣妾那里请过一次安。” 宁妃抿唇一笑,“这贾答应还挺有架子的。” 姚佳欣微笑道“贾答应只是性子娴静,不喜欢串门罢了。她倒是不曾失礼于人,之前落水,本宫赏赐她绸缎衣料,没过几日她便穿着新衣来本宫这里谢恩了。” 这贾答应做这个“假答应”,承受了这么多本不该承受的怨妒,也是怪可怜的。姚佳欣不介意稍微回护一二。 齐妃恨恨道“看样子这贾答应也就只把皇贵妃您放在眼里,臣妾这些年老色衰的,早已不当一回事了!” 齐妃这话,一下子勾起在场所有人的酸火,一个个脸色都有些不佳。 姚佳欣挑眉“齐妃,贾氏只是个答应罢了,如何敢不把高位嫔妃当一回事?你可别一时妒忌,步了高答应的后尘!” 姚佳欣这话与其说是在警告齐妃,不如说是警醒在场所有人。 一时间,所有人都沉默了,这贾氏跟个乌龟似的缩在观澜堂,她们纵然想找茬也没机会啊。底下那些贵人常在答应之流,更是不敢轻举妄动。 在众人的沉默中,太监王以诚快步近前,打千儿道“皇贵主子,出事儿了!贾答应不慎摔倒,压死了太后的小牡丹!” 。 正文 第四六九章、褫衣廷杖?! “贾答应不慎摔倒,压死了太后的小牡丹!” 小牡丹,那是太后新养的一只京巴犬名字,才三个月大的小奶狗。日前姚佳欣去请安的时候瞧见过,那是一只金色毛发的小京巴,小小一只,精致又可爱。 王以诚道“贾答应在福海边散步,恰巧碰见慈宁宫的太监出来遛狗,结果贾答应脚下打滑,正好摔在了小牡丹身上,小牡丹当场就没气了。” 京巴本就是娇贵的犬类,何况是小牡丹才三个月大。 “太后震怒,已经叫传了廷杖了!” 听到这话,在场所有嫔妃都暗自窃喜,甚至巴不得廷杖打得重些,给打残打死才好呢! 姚佳欣却皱了眉头,贾答应是嫔妃,不是宫女太监,犯再大过错,也不能动用廷杖啊! 可话又说回来了,太后盛怒之下要责罚一个小小答应,又有谁敢说半个“不”字? 齐妃露出了幸灾乐祸的表情,“哎呀,这贾答应也太不小心了!” 裕妃忙道“皇贵妃娘娘,太后向来有分寸,应该也不会罚得太重,待会儿让太医去观澜堂瞧瞧便是了。” 裕妃这是建议她别插手,以免惹了太后不快。 姚佳欣拧眉沉思了片刻,道“太后盛怒,万一气坏了身子可怎么是好,本宫还是去瞧瞧吧。” 众人一听皇贵妃竟执意要去,不免有些急了,尤其是那贵人。 那贵人箭步上前,屈膝道“皇贵妃娘娘,说来都是贾答应有错,太后责罚也是她应受的,您又何苦前去?万一太后因此迁怒了您,岂非得不偿失?” 姚佳欣眼角睨了那贵人一眼,正色道“皇上既然命本宫掌理六宫事物,那贾答应贾氏犯错,也应该由本宫处置!” 她掷地有声撂下这句话,便拂袖而去。 一干嫔妃,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有些不知所措了。 裕妃叹了口气,“我也去瞧瞧!”便飞快追上了姚佳欣的脚步。 那贵人酸溜溜道“为一个小小答应,一位皇贵妃、一位妃子全都去了,真真是好大的颜面!” 齐妃撇嘴道“皇贵妃还真是贤惠!”——而裕妃,向来是皇贵妃的跟屁虫。 宁妃莞尔一笑,“皇贵妃贤德,也是咱们的福气。难不成如先皇后一般,你们才高兴?” 听了宁妃这话,一时间众人都沉默了。 此时此刻,福海湖畔着实热闹。 一只小小的京巴犬卧在泥泞中,已经没了气息。而贾答应的样子也有些狼狈,大约是因为摔了一跤,身上也沾染了不少泥土,小两把头都歪了,头上一只玉燕钗松松坠坠,鬓角散乱。贾答应纤弱地跪在地上,咬着嘴唇,神色已然有些慌乱。 此刻,廷杖太监终于赶到了。 太后一脸怒容,正端坐于亭中,她冷冷看着跪在外头石子路上的贾氏,扬声怒道“来人!将贾氏褫衣廷杖三十,以儆效尤!” 姚佳欣一路急赶而来,远远就听见了“褫衣廷杖”四字!登时便有些不可置信,廷杖嫔妃已经是不合宫规了,更何况是褫衣廷杖! 褫衣廷杖,向来是针对朝臣,剥去衣裤,当众施以杖刑——这不只是一种酷刑,更意在折辱。——若是男子,便也罢了。可于女子而言,众目睽睽之下,褫衣廷杖,此等羞辱之后,怕是也无颜苟活了! 姚佳欣原以为,太后不过就是个出出气。没想到,竟是意在将贾答应逼死! 只瞧见那五大三粗的掌刑太监已经上去撕扯贾答应的衣衫,贾答应也是一脸的愕然,她扬声道“太后若要责打婢妾,婢妾绝无二话!但婢妾好歹是皇上的嫔妃,岂可当众去衣?太后为了一条狗,羞辱婢妾,何尝不是在羞辱皇上?!” 听了这话,太后更加怒不可遏,“居然敢拿皇帝来威胁哀家?那哀家倒是要瞧瞧,皇帝是否会为了你一个贱婢忤逆哀家!” 说着,太后怒吼道“来愣着做什么!给哀家扒了她的衣裳!狠狠杖责!” 见到此情此景,姚佳欣真庆幸自己没有犹豫,立刻就赶来了,否则若是稍微晚些,这贾答应一时性烈,投了福海自尽,可怎么是好?! 姚佳欣飞快下了肩舆,快步上前,扬声道“请太后息怒!!” 听到这个熟悉的声音,太后也不免吃了一惊,她看着那满头急汗的皇贵妃,以及紧跟后头的裕妃,不由蹙眉,皇贵妃这明显是替贾氏解围来了! 可皇贵妃为什么要这么做?贾氏最近数月如此得宠,皇贵妃难道心里就没有一丁点不舒坦?哀家要惩戒贾氏,皇贵妃完全可以作壁上观,坐收渔翁之利。 太后觉得实在无法理解。 姚佳欣忙屈了屈膝盖,“还请太后娘娘息怒,贾答应虽然有错,但毕竟是有名位的嫔妃。何况,褫衣廷杖这种事情若是传扬出去,也会有伤太后贤名。” 裕妃也赶忙跟着屈膝行礼“请太后息怒。” 太后忍不住怒道“皇贵妃和裕妃为了一个小小答应,匆匆赶来求情,竟不惜忤逆哀家,真是叫哀家震惊!” 裕妃不禁头大如斗,太后娘娘平日里挺和善的人,没成想也有这般疾言厉色的时候。 姚佳欣扫了一眼尚且跪在外头的贾答应,那些掌刑太监眼瞧着她这个皇贵妃驾临,已经松了手,暂且退避一旁,不敢轻举妄动了。 正因为掌刑太监不敢轻举妄动,太后才更加生气。这表示她这个皇贵妃在后宫的权利威仪,已经丝毫不逊色太后了。 姚佳欣再三屈膝行礼,“臣妾并非忤逆太后,方才太后说要杖责贾答应,臣妾并无异议。只是褫衣廷杖不合宫规,还望太后明鉴。” 太后一张老脸杵在那儿,极是难看,但太后也明白,在这个拖延下去,拖到皇帝下了早产,只怕连这三十杖刑都打不成了! 太后冷哼一声,看向那几个杖刑太监,怒斥道“耳朵聋了不成?没听见皇贵妃发话,还不快动刑!” “嗻!”掌刑太监连忙磕头应声,然后便上前将娇小的贾答应给生生架了起来,摁在了一旁的长凳上。 这回贾答应没有反抗,趴在了长凳上,咬着嘴唇,沉默承受着。 红漆木杖高高举起,落在贾答应的后臀上,发出“噗”的一声闷响,贾答应死死咬着贝齿,没有发出一丝一毫声响。 太后看在眼里,甚是不满,她怒而拍案,“你们这是拍灰呢!给哀家着实了打!” 。 正文 第四七零章、心狠手辣的太后 “你们这是拍灰呢!给哀家着实了打!” 贾答应毕竟得宠,又有她这个皇贵妃在一旁瞧着,掌刑太监当然不敢打得太重,便存心出工不出力,让贾答应伤点皮肉,应付了事。 但太后任劳成精,活了这么多年,岂会看不出来这群狗奴才实在敷衍她? 掌刑太监见状,也只得攥紧了红漆木杖,重重一击落下,这回的声音便不是闷响,而是“嘭嘭”的声音。 一杖接着一杖,很快贾答应的身后的天蓝古香缎旗服上便沁出了鲜血,嫣红一片,煞是醒目。 而贾答应的忍耐力也着实出乎了姚佳欣的意料,哪怕太监如此重杖,贾答应既还是一声不吭。但是,那嘴唇已经被牙齿咬烂,咬得一片血肉模糊,可见是何等的剧痛。 姚佳欣就想不明白了,堂堂太后为何要置一个答应于死地?! 若说因为中秋家宴上的事儿,的确,因为贾答应之故,太后与四爷陛下颇有不快,还牵扯到十四贝子头上,使得十四贝子挨了太后的责骂。 就为这点小事儿,值得太后这般记仇?记仇到下手的手段竟如此不顾颜面地步?! 姚佳欣觉得有点不太对劲。 太后不是个冲动的人,纵然她要置贾答应于死地,手段也不至于如此粗糙吧? 三十记廷杖很快就结束了,贾答应的后半身已经被淋漓的险些濡湿,却自始至终都没发出半点声音。 这个才十五岁的女子,竟倔强到如此地步。 姚佳欣着实有些惊讶。 四爷陛下的确一早说过,贾氏并非软弱的女子,不成想却硬性到如此地步。 只怕比起壮汉,也不遑多让吧? 掌刑太监上前道“启禀太后娘娘、皇贵妃娘娘,杖刑已毕。” 太后冷哼“这贾答应一声都没吭,你们这杖刑打得,莫不是在敷衍哀家?!” “奴才不敢!”掌刑太监跪地磕头。 姚佳欣皱了皱眉头,她固然晓得太后绝非心慈手软之辈,没想到竟心狠手辣到如此地步,贾答应后半身已经鲜血淋漓,这已经打得极重了。 姚佳欣道“太后,既然贾答应已经受刑,便是抵消了过错。” 裕妃看得焦急,太后明显已经相当不悦了,皇贵妃还这般跟太后顶着说话…… 太后深深看了姚佳欣一眼,“皇贵妃还真是贤惠!皇帝宠爱哪个,你就护着哪个!难怪皇帝这么喜欢你!” 姚佳欣神色不便,不疾不徐道“臣妾只是秉公处置罢了。” 说着,姚佳欣做了一个万福,“太后若是没有别的训斥,那臣妾便着人将贾答应送回观澜堂了。” 姚佳欣便以目色示意了王以诚一眼。 王以诚二话不说,唤了两个小太监,上前将贾答应连带着那长凳一起抬起,便快步朝着观澜堂方向去了。 送走了贾答应,姚佳欣这才松了一口气。 裕妃见状,急忙道“太后娘娘息怒,皇贵妃不是有心顶撞您的。这贾氏到底是皇上一时之宠,若是真打出什么好歹来,岂不是要伤了您和皇上的母子情分?这实在是不值得。” 这样的话并没有让太后息怒,太后脸色阴郁,“若皇帝真要为一个小小贱婢,便于哀家生疏了情分,那哀家只当没生养过这个儿子!!” 姚佳欣心中暗暗不快,太后这话说得未免太刺心了些,幸亏四爷陛下不在场,否则还指不定被气成什么呢。 她心中虽不快,但面上却忙笑着说“太后这话言重了,贾答应有错,您略加薄惩,皇上又怎么会跟您置气?” 太后鼻孔出气冷哼一声,“皇帝若是孝心未泯,自然不会为了一个贱婢与哀家置气。” 这一口一个贱婢的,未免太难听了些……姚佳欣暗暗蹙眉,太后这是忘了,她当年也只是包衣宫女了。其实抡起出身,太后比贾答应也强不了多少! 只可惜一朝翻身,做了圣母皇太后,自然是要忘本的。 姚佳欣瞥了一眼那个死得透透的小京巴幼犬,也是可怜…… 她忙笑着说“犬舍还有不少上好的京巴,臣妾回头叫人挑了更好的献给您。” 太后冷哼“还是算了吧,哀家的小牡丹被那贾氏害死,心里正难受着呢!” 以太后心性,又岂会因一条狗而伤心? 这小京巴也是可怜,无辜枉死,而且还是被它的主人害死。 姚佳欣幽幽叹了口气,“好歹也是一条性命,带下去好生埋葬了吧。” 吩咐罢,姚佳欣向太后再度一礼,“若太后没有别的吩咐,臣妾就先告退了。” 太后冷哼一声,“皇贵妃贵人事忙,不必理会哀家这个老婆子!” 姚佳欣强行挤出个违心的笑容,“太后这话就言重了,若您不嫌弃臣妾杵在这儿碍眼,臣妾自然是乐意多陪陪太后的。” 说着,姚佳欣也不挪动脚步,微笑着说“不如臣妾送您回澹泊宁静殿歇息吧。” 太后此刻心里正不痛快呢,岂会乐意姚佳欣杵在自己面前,当即板着脸道“知道你孝顺,退下吧!” 姚佳欣低头应了一声“是”,携着裕妃便退下了。 二人快步走出老远,直到那亭子被花木彻底掩盖住,裕妃才忍不住道“太后这回是真的生气了!皇贵妃娘娘您又何必顶撞太后呢!” 姚佳欣幽幽叹了口气,“今日若非本宫来阻拦,只怕贾答应就没命了!” 听了这话,裕妃不由沉默了,“贾答应只是个答应而已,太后为何……”——裕妃也有些看不懂了,太后虽然秉性并不仁慈,但一直以来都是爱惜贤名的,怎的这回却突然变了脸? 姚佳欣低低道“好歹是一条人命……” 说着她急忙转脸吩咐王以诚“叫太医院最好的外伤太医去观澜堂,务必好生诊治!” 王以诚急忙道“娘娘放心,奴才这就去。” 王以诚打了个千儿,便飞快去了。 裕妃叹了口气,“这贾氏方才也是够硬气,竟一声没叫,但愿她没事。”——想到贾答应那鲜血淋漓的样子,裕妃心口突突跳。 姚佳欣想着,这贾氏体格应该不错,那两个杖刑太监也应该手底下有数,贾答应性命应该无虞。只是这伤势已然不轻啊。 。 正文 第四七一章、互相试探 “对了,臣妾还听说十四福晋今儿入宫给太后请安,怎的方才却没有陪在太后身边?”裕妃露出了纳罕的神情。 姚佳欣眯了眯眼,最近十四福晋入宫频繁,回回去澹泊宁静殿,动辄一两个时辰才出来。 难不成这件事与十四福晋有什么关系? “此事……有些诡异啊。”姚佳欣声音细微幽幽,几乎不可闻。 澹泊宁静殿,十四福晋完颜氏在殿中来回踱步,一脸的焦躁之色,忽的,完颜氏听到一阵脚步声,见几个嬷嬷簇拥着搀扶着太后走了进来,十四福晋快步迎了上去,急切地问道“太后,贾氏可解决了?” 话刚出口,十四福晋就看到太后那一脸的盛怒,便晓得事情出了岔子了。 太后冷眼瞥了十四福晋一眼,径直走到罗汉榻前,坐定了之后,她冷哼道“皇贵妃突然冒出来,坏了哀家的事!” 十四福晋一脸诧异,“皇贵妃怎么会帮贾答应?难道……她知道了什么不成?” 说着,十四福晋露出慌乱之色,旋即她又摇了摇头“若皇贵妃知道了,就更不可能阻拦了!” 太后斑驳的老脸上满是愤然,“哀家打量着,她是想做皇后,所以才要这样苦心经营贤良名声!!” 十四福晋低下了头,皇贵妃本就是皇上最属意的人选,有心后位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十四福晋小心翼翼问“那接下来该怎么办?” 太后抬眼怒视着十四福晋,“说到底还是你没打理好贝子府!让这贾氏勾引到了皇帝,才有这等后患!”——太后心中也着实纳罕,明明是内务府送去十四那儿的婢女,怎的就又进了宫做了宫女?还直接进到了御前,又成了皇帝的答应?! 十四福晋低下头,“妾身也着实没想到……”——半月前,她入宫请安,曾瞥见贾氏的一抹侧影,只觉得无比眼熟。后来暗中一查,才确定,这贾氏竟然便是他们府里的丫头,而且还…… 十四福晋咬了咬牙齿,“这件事若是让皇上知道……” 太后恨恨道“所以哀家才要在皇帝知道之前,了结了这个贾氏!可没想到皇贵妃竟然横插一手,保下了贾氏!” 十四福晋叹了口气,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啊,“这贾氏倒是好命……” 太后冷哼“一个贱婢罢了!这回让她逃过一死,哀家自有其他法子要了她的命!” 看着太后那副狠厉的样子,十四福晋忍不住道“其实这种事情,贾氏自己是万万不敢泄露半个字的,即使不灭口,也应无碍。” 太后阴冷地瞪了十四福晋一眼,“就算贾氏不敢说,也难保皇帝日后不会知道!只有杀了她,才能永绝后患!皇帝是什么性子,你还不晓得吗?皇帝本来就对小十四横挑鼻子竖挑眼的,哀家费尽心力,小十四才混了个小小贝子爵位!绝不能毁在这个贱婢手上!” 完颜氏叹了口气,心道太后此番失手,日后再想动手怕是难了。 完颜氏又低声道“太后,这件事是否要告诉爷?” 太后毫不犹豫道“这种事情,一个字都不许泄露给小十四!万一他一时怜香惜玉,事情只会更难办!” 完颜氏点头“是,妾身明白了。” 太后眼中幽光流转,“你且先去碧桐书院,探探姚佳氏的口风,最好能叫她别再坏哀家的事!” 完颜氏心道,皇贵妃既然要贤良人,只怕是不会不管贾氏死活。而个中内情,又是万万不能告诉皇贵妃的…… 完颜氏不禁觉得头疼,明明是十四爷惹出了事儿,怎么回回她给擦屁股?摊上这么个男人,她真是倒了八辈子霉了! 完颜氏虽腹诽不止,但还是应了一声“是”,便往碧桐书院去了。 碧桐书院。 姚佳欣这厢屁股都没坐热,就听底下禀报说,十四贝子福晋完颜氏求见。 姚佳欣呵呵笑了,若十四福晋不来,或许她不会深想,可偏偏这么急慌慌就来了,姚佳欣便更加笃定,贾答应挨廷杖的事儿只怕与十四福晋脱不了关系。 “快让她进来!”老娘也好趁机套套话儿。 片刻后,只见完颜氏着一袭贝子福晋品级吉服,笑容一如既往地明媚,“妾身参见皇贵妃娘娘。” 姚佳欣抬手虚扶一把,笑着说“快平身,坐吧。” 完颜氏徐步上前,侧身坐在了一旁的花梨木扶手椅上,“今日太后盛怒,妾身着实是吓了一跳。那位贾答应可还好?” 姚佳欣叹了口气,露出怜悯的神色,“一顿廷杖下来,着实伤得不轻呢。” 完颜氏眼底暗光流转,“也是她太不小心了,那小京巴犬可是太后最喜欢的爱宠。” 姚佳欣笑了笑,不知可否。 完颜氏暗暗打量着皇贵妃的表情,她低声道“其实娘娘您这又是何必呢?为了区区一贾氏,伤了您与太后的情分,实在是不值当。” 姚佳欣挑眉,“这不是值当不值当的事儿,贾答应那么娇弱的身子,若是太后盛怒之下,叫人给打死了,可怎么是好?本宫奉皇上旨意管辖六宫,是绝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的。” 完颜氏听姚佳欣语气如此坚定,不禁暗暗叹息,皇贵妃看样子是打定主意要保这贾氏了。 姚佳欣眯了眯眼,“只是本宫着实有些不解。太后娘娘向来慈爱,这么多年了,也从未对谁喊打喊杀,缘何这般对待贾答应?” 完颜氏心里咯噔一下,她忙扯出个笑容道“爱宠毙命,太后也是一时激愤。” 姚佳欣微微一笑“那你可要多劝劝太后,以后可别这么激愤了。” 完颜氏心中暗自苦笑,太后是爱惜贤名的,可若是为了十四爷,便是一等一的心狠手辣。 “妾身已经劝过了,但太后还是十分生气。”完颜氏叹着气,一幅十分无奈的样子。 姚佳欣眯了眯眼,这里头绝对有猫腻啊!只不过这十四福晋口风太紧,实在是试探不出什么有用的话。 完颜氏也在暗自苦恼皇贵妃太精明,只怕是已经看出不对劲了……她明明是来试探皇贵妃的,如今都快被皇贵妃给探出猫腻来了。 。 正文 第四七二章、兄弟争一女?劲爆! 碧桐书院的首领太监王以诚去太医院给贾答应传了最好的太医之后,并没有立刻回去向姚佳欣复命,而是滴溜溜跑去了九州清晏殿,向他的另外一位主子、皇帝陛下先告了密。 太后在福海边儿上闹出那么大的动静,胤禛想不知道都难。但底下的眼线只是禀报说贾答应压死了太后的爱犬,太后雷霆发作,要将贾答应“褫衣廷杖”,幸而皇贵妃及时赶到,这才免于受辱,饶是如此,贾氏还是挨了三十板子。 听到这个消息,胤禛便没挪动贵臀,既然恬儿已经解决了此事,料想这区区三十板子对贾氏而言也不过就是点皮肉伤。 胤禛差遣了太监苏培盛前去探望,便继续批阅奏折了。 就在这时候王以诚来了。 王以诚记性很好,一股脑将太后那些话,原封不动陈述。 胤禛的脸色登时便难看了起来,尤其是听到那句——若皇帝真要为一个小小贱婢,便于哀家生疏了情分,那哀家只当没生养过这个儿子! 胤禛额头的青筋几欲迸出,骤然,他袖子横扫,御案上那只黄地儿珐琅龙纹茶盏被甩出,重重摔碎在方砖墁地上,摔得粉身碎骨。 跪在地上的王以诚被飞溅了少许滚热的茶水,不由一个哆嗦——他不是被烫着了,而是被吓得半死! 王以诚急忙磕头“奴才所言句句属实!太后还叱骂贾答应是‘贱婢’,对皇贵妃主子申斥得也甚是严厉。” 胤禛强忍着胸腔中暴跳的怒火,一拳头重重砸在御案上,只怕在太后眼里,只有老十四才是她亲生的儿子吧?! “朕原以为——”胤禛将口中话强行咽了回去,身为帝王,他不能在底下奴才面前说出心中的愤懑。原以为皇额娘纵然偏心,但好歹是他的亲生母亲,总归还是有那么一丁点少得可怜的情分!如今看来,竟是朕错了!! 胤禛嘴角突然浮起了嘲讽的冷笑,他是在嘲笑自己竟然还对这个母亲抱有期望! “退下吧!”胤禛咬牙切齿道。 “嗻!”王以诚擦了一把冷汗,逃一般退出了九州清晏殿。 九州清晏殿外,是波澜不兴的前湖,宛若一面巨大的镜子,映着九天的蔚蓝。 胤禛的内心却是翻江倒海,他狠狠攥着拳头,都浑然感觉不到疼痛。——方才他那击打在御案上的一拳,早已磕破了手背,鲜血氤氲,染红了缕金云龙纹的马蹄袖。 若非恬儿即使赶去福海湖畔解围,若真让太后扒了贾氏衣衫,只怕朕的这些安排的就要彻底曝露了。 太后……是不是知道的贾氏的身份,所以才要故意揭穿,让朕的名声蒙羞?! 胤禛原不想这么恶意揣测自己的生母,但是太后竟当着恬儿的面儿说出那种话!胤禛对这个母亲,实在无法怀有半分好意! 太后是知道恬儿不会背后告状,所以才将那种心里话也宣之于口了! 胤禛狠狠咬紧牙齿,若非王以诚来禀报,只怕朕还要被蒙在鼓里呢! 胤禛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怒火,他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冷静分析——太后不可能知道贾氏的真是身份,起码不可能完全知道! “摆驾碧桐书院!”胤禛突然扬声吩咐道。这事儿还是先恬儿商量商量吧。 完颜氏前脚刚走,四爷陛下就驾临了。 姚佳欣只得赶忙爬起来迎接,出了这种事儿,想也知道四爷陛下应该会很生气。 见四爷陛下已经大步进来,姚佳欣赶忙屈了屈膝盖,柔声道“四爷别生气,贾答应没有大碍,太医说只是伤了皮肉,筋骨无碍。”——饶是如此,也得将养个把月才能恢复。 这贾答应自入宫以来,还真是多灾多难。 先是被高答应害得落水,又被太后廷杖,还险些被剥衣羞辱。 胤禛虽强忍着怒火,但语气仍然透着浓浓的火药味,“贾氏身强体健,这点小伤不碍事!” 身强体健……这个词儿跟贾答应的那瘦瘦弱弱的样子实在不相符。 但这位贾答应可是能自己游上岸,擒下健壮太监的主儿,说她身强体健应该也没错啦。 姚佳欣忙屏退了左右宫人,语气细缓轻柔“此事实在有些奇怪,太后是长斋礼佛之人,没道理会为了一只小奶狗,就对贾答应喊打喊杀。” 胤禛才刚端坐在罗汉榻的蟒缎条褥上,便不由冷哼,他嘴角扬起冷冷的讥笑“长斋礼佛?怕是佛口蛇心吧!” 姚佳欣一愣,虽说内殿中并无旁人,但四爷陛下对太后如此恶语——简直是恨极了太后。姚佳欣忽的想到,王以诚去给贾答应传个太医,竟耗费了近两个时辰的时间,看样子是跑去四爷陛下跟前告密了。 太后当时盛怒之下所说的话,于四爷陛下而言,定是十分刺心的。 姚佳欣暗暗叹了口气,这时候才发现四爷陛下的手背竟破了皮,“这是怎么了?” 她急忙从袖中取出软帕,忙给四爷陛下包扎。 胤禛淡淡扫了一眼手背上的小伤,淡淡道“不小心磕碰了,不碍事。” 不小心磕碰?瞧着不像是不小心,怕是盛怒之下,自己锤破的吧。 姚佳欣小心翼翼将四爷陛下手包好,握着他手上手柔声道“四爷别气坏了身子。” 感受到手背的温热与柔软,胤禛这才缓缓松了拳头,心口的怒火也消了泰半,他长长吐出一口气,“恬儿,今日叫你受委屈了。” 姚佳欣忙道“我不过就是挨了几句重话罢了,贾答应才可怜,足足挨了三十板子,后半身都鲜血淋漓,看着着实吓人。” 胤禛忙一把反手握住那柔软的小手,柔声道“别怕,有朕在呢。” 姚佳欣忙笑了笑,“我没事,只是有些纳罕,太后此举,明显是要置贾答应于死地……太后为何对贾答应动了杀心?”姚佳欣蹙了蹙眉,仍然想不通。 姚佳欣又忙道“方才十四福晋也来了,话里话外都在劝我别管贾答应的死活。难不成这事儿跟十四福晋有什么关系不成?” 听了这话,胤禛眼中浮现一片阴霾,“原来如此!” “诶??”姚佳欣更圈蒙了。 胤禛嘴角浮起冰冷的怒笑,“太后不惜狠下杀手,皆是为了老十四这个孽障!!” “啊?!”姚佳欣愕然了,“这根十四贝子有什么关系?!”——那日中秋宴上,十四贝子对贾答应是颇有微词,但一个是外臣、一个是内宫嫔妃,根本扯不上关系啊! 胤禛幽幽道“这说来话可就长了——这贾氏,从前是老十四府上的侍女。” 姚佳欣一脸不可思议,贾氏从前是十四贝子府的侍女?难不成贾氏跟十四贝子有奸情不成?! 卧槽!两难争一女?!劲爆啊! 。 正文 第四七三章、惊!女装大佬! 幸好胤禛不会读心术,不晓得姚佳欣内心的脏污想法,否则定要暴跳如雷。 胤禛娓娓道来“其实这贾氏原是粘杆处的人,粘杆处总管太监贾宁将贾氏安排去老十四府上,监视老十四的举动。” 粘杆处的人!! 这不是四爷陛下的特务机构吗? 没想到这贾答应这么有来历! 粘杆处总管太监贾宁和贾答应——这两人是什么关系?亲戚?或者是认的干亲? 姚佳欣又吃了一惊,她连忙竖起耳朵听着劲爆八卦。 胤禛微微一笑,“这贾氏自小生得清秀,去了老十四府上,一年年也出落得愈发标志。结果便被老十四给瞧上了。” 卧槽卧槽!特么地还真的有奸情啊! 但是,四爷陛下为何发笑?而且是一幅揶揄而得意的笑? 难不成是因为强了十四爷的小情人而得意?! 那四爷陛下就太恶趣味了! 忽的,姚佳欣突然转念一想,这贾答应不是石女么! 如此一来,那贾答应跟谁都没法有奸情! 人家是清清白白的! 姚佳欣眨了眨眼,内心的八卦之火熊熊燃烧,“那啥……贾答应不是石女么,所以十四贝子就算瞧上了,也没法……”也没法那啥啥。 胤禛突然咳嗽了两声,神色突然有些尴尬“朕可从来没说贾氏是石女。” “啊?!”姚佳欣咻地站了起来,“她不是石女?!可是四爷不是说贾答应没法承宠吗?!难道你骗我的?!” 胤禛急忙压着姚佳欣的肩膀将她摁回罗汉榻上,“别激动,朕没骗恬儿。贾氏的确无法承宠,但贾氏并非石女。” 毛线球?! 这逻辑不通顺吧?! 不能那啥啥的女人,特么滴不就是石女吗?! “咳咳!”胤禛一脸大写儿的尴尬,“当初朕原本找个女子充当假嫔妃的,但是若是姿色平平的,旁人不信,若是姿色卓越的,这假嫔妃只怕会生出不安分之心。所以贾宁就跟朕强烈推荐了贾氏。” 姚佳欣一脸狐疑“贾宁跟贾氏到底是什么关系?”——特么滴还强烈推荐?! 胤禛低声道“父子。” 哦,原来是父子关系啊。 啊咧?! 毛线球?? 父子??!!! 不是父女?! 姚佳欣懵逼了足足十几秒中,才回过神来,她咻地跳窜起来,“什么?!贾氏是男的?!” 胤禛龙脸一黑,“当然不是!内宫之中岂可有外男?”连皇子成年后都要分府出宫,更何况是外姓男子。 这一瞬,姚佳欣才总算明白了,“贾氏是太监?” 胤禛点了点头。 姚佳欣脸色一瞬间古怪极了,卧了个槽啊!女、装、大、佬、啊! 她脑中不由回想起贾氏那纤细婀娜的身段,那白皙如雪的脸蛋,那娇滴滴的眉眼——不知秒杀多少女人! 长得这么好看,居然不是女人! 姚佳欣也一丁点都没看出猫腻来! 这贾氏无论样貌还是声音,都是娇软妹子! 没想到居然是汉子? 啊不,人家也不是汉子。 但从基因角度上看,人家有xy染色体的。 但是从生理上看,又不是个男人。 但也绝对不是女人! “贾氏原姓沈,单名一个‘儒’字,幼时家境殷实,也是读过几本书的。后来家道中落,全家生计无着落,他这才想进宫但太监。但是……宫中太监名额是有定数的。”胤禛徐徐陈述着贾儒的身份来历。 姚佳欣没错,太监也不是谁都能当的! 胤禛继续道“也是他运气好,去了贾宁的府上为奴仆,贾宁瞧着他识文断字、聪敏机灵,长相也清秀,所以将他纳入粘杆处训练,还收他为义子。因瞧着贾儒出落得愈发标志,所以贾宁便叫他以侍女的身份进了老十四府上。” 长相清秀的太监扮做小侍女,的确是手到擒来的事儿。而且侍女比起太监更不显眼,看上去也柔弱,因此更容易打探到消息。 姚佳欣揶揄地道“结果他出落得愈发漂亮,竟被十四贝子给相中了。”——这一刻,姚佳欣内心也忍不住窃笑,十四爷看上了一个太监!!哈哈哈,这真是世纪玩笑! 姚佳欣忙问“那十四贝子知道他是太监吗?” 胤禛挑眉,笑道“原是不知道的,但是老十四色迷心窍,将贾氏迷晕了带回房中——” 姚佳欣“额……” 这十四贝子也是狗悲催的,瞧上府上的小侍女,想收入囊中解馋,结果迷晕了,拔了衣裳,才发现—— 嗯,这个发现,估计足以让十四贝子将年夜饭吐出来吧? 胤禛脸带嘲讽“出了这种事儿,老十四自然没脸跟人提及,偷偷将贾氏赶出了贝子府,那之后数月都没碰过妻妾呢。” 可怜的十四,估计被恶心坏了。 姚佳欣捂嘴窃笑,只怕十四贝子的妻妾们还都互相怀疑是谁害了那个小侍女,结果导致十四爷伤心落寞,都没心思光顾后院了呢! 忽的,姚佳欣心中一个激灵,“这么说,应该是十四福晋瞧见了贾答应,给认出来的!所以告诉了太后,太后以为贾答应跟十四贝子有旧情,所以才要灭口!!” 唉,瞧这误会到哪儿去了! 胤禛冷哼道“太后为了老十四,还真肯下狠手啊!” 姚佳欣耸了耸肩膀,笑道“十四贝子跟贾答应明明清清白白!这事儿,太后肯定没问过十四贝子。”——否则也不会误会到这种地步。 这贾答应真真是无妄之灾啊! 原本是个男孩子,结果家道中落,活不下去,只能狠心断子绝孙,结果不但没进宫当公公,还被粘杆处训练成小侍女,去十四贝子府上当细作,还差点被十四贝子给“玷污”了! 然后进了宫,继续熟门熟路做女装大佬,成为四爷陛下的假答应,却遭受这么多波折灾难,小命儿都丢了半条。 “这贾儒,实在是可怜啊。”姚佳欣真心怜悯这个才十五岁的孩子。 胤禛淡淡一笑,“那朕下旨,封贾氏为常在吧。” 姚佳欣“额……太后才对他动了廷杖,您就加封,这——有点不太妥当吧?” 胤禛冷哼,“朕就是特意封给太后瞧的!” 姚佳欣这哪里是母子,分明是仇人啊! 姚佳欣叹了口气,“我瞧着,太后对贾氏的杀心未消,得想个法子才是。” 胤禛略一忖,淡淡道“这事儿简单,朕回头吩咐老十四府上的眼线,将此事知会老十四便是。” 姚佳欣愣了愣,“万一十四贝子将贾答应的太监之身告诉太后可怎么是好?” 胤禛嘴角噙着得意的笑“他不会的!老十四把脸面看得比命还重要,他死都不会说出来的!” 姚佳欣十四贝子好像的确是这么个人。 有时候,最了解的你人往往是你的仇人。 。 正文 第四七四章、被恶心的十四 “答应贾氏,温良恭俭、勤谨奉上,着封为正六品常在。”——如此简单一道手谕,却酸倒了六宫不知多少年轻嫔妃,更气得太后娘娘心肝脾肺都不舒坦了。 澹泊宁静殿上下宫女太监一个个都紧绷着弦儿,生恐惹了太后不快。 好在这时候,太后娘娘最爱的小儿子、贝子爷允禵来了。 “儿子给皇额娘请安。”十四贝子匆匆而来,连福晋都没带上。 看到小儿子,太后总算脸色稍微和缓了些,“还是你孝顺,知道常来给哀家请安。”——不像皇帝似的,专爱与哀家作对! 十四贝子快步近前,扫了一眼左右,见无外人,他忍不住道“皇额娘,儿子听说贾答应的事儿——” 十四贝子正犹豫着该怎么开口,太后却气得鼻子都歪了“什么贾答应,如今都是常在了!哀家早晚得被你那好哥哥给气死!” “皇额娘!”十四贝子跺了跺脚,“这事儿您怎么也不跟儿子说一声就动手了?!” 一想到昔日府里那个娇滴滴可人的小侍女茹儿,允禵就膈应得想吐!原以为是个玲珑可心人儿,正预备着一亲香泽,哪想到——居然是个不男不女的阉人!! 允禵恨极之下,原是想杀人灭口的。 但是他立刻清醒过来,一个太监假扮成漂亮侍女接近他——这肯定是他那个皇帝四哥安插的眼线啊!! 所以他才捏着鼻子,强忍着恶心,才没杀这个“茹儿”。但他实在不能容忍身边有这个腌臜东西,所以才给逐出了府邸。 自那之后,允禵时常做噩梦,梦见各色娇滴滴的小美人,娇媚得眼波流转,他上前亲近,宽衣解带之后,看到的东西,却把他生生给吓醒了。 以至于允禵看到后院年轻漂亮的侍妾格格都有些打怵,看到府里稍微有姿色的侍女便忍不住怀疑这不是个女人! 日前,福晋身边的小太监突然来告密,说福晋在宫里看到“茹儿”了,这“茹儿”如今是皇上的贾答应。福晋将此事还禀报给了太后,太后便寻机会杖责了贾答应,险些给打死。 得知此事后,尤其得知皇额娘险些将“茹儿”褫衣廷杖,允禵就再也坐不住了,立马递牌子进宫了。 太后嗔了允禵一眼,“你放心,这事儿皇额娘自会为你料理干净。” 允禵跺了跺脚,“皇额娘!儿子跟茹……跟那贾答应根本没什么事儿都没有!”——看见那种玩意儿,爷啥心思都没有了,对女人都要倒了胃口了! 太后蹙眉,“可是完颜氏说,那贾氏是你屋里人。” 允禵气得鼻孔冒烟,谁屋里人了!完颜氏居然敢污蔑爷的清白!!! 允禵气得紫涨了俊脸,“呸!她胡说八道!那贾氏长得胸无二两肉的,儿子能瞧上他?!儿子府里又不缺年轻漂亮的侍妾!还稀罕他这种玩意儿不成?!” 太后仍然有些不信“你说真的?” 允禵急得直跺脚,“儿子所言句句属实!” 太后有些不解,“那你为何一连数月都没去后院了?”——难道不是因为贾氏的缘故? 允禵脸色黝黑难看,“儿子……那是气得!儿子是发现这贾氏是皇上派来的细作,本想杀之后快,却也知道不能如此,只能将贾氏驱逐。儿子心里憋着一口气,所以才没那份兴致!” 听了这番解释,太后这才恍然大悟,“怪不得贾氏突然从你府上失踪,又突然入宫成了皇帝的女人!” 太后也不禁松了一口气,“与你贾氏清清白白自然再好不过。”——那哀家也无须费心思弄死贾氏了。 允禵哼哼道“额娘,您以后别理会这种腌臜玩意儿,没得脏了自己的手。” 见小儿子厌恶不已的样子,太后也彻底安心了。看样子小十四与贾氏真的是清白的,是完颜氏误会了。 允禵心里膈应得不行,没想到他那皇帝四哥居然好这口!太恶心了! 长得再漂亮有什么用?那可是太监啊! 这比养还恶心! 但允禵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将自己沾染的恶心事告诉旁人,哪怕是他最亲近的皇额娘也不成! “真不知皇上看上他那点儿了!”允禵一脸嫌恶地道。 太后嗔了小儿子一眼,“好了!既然贾氏与你无关,你可不能非议皇帝的后宫嫔妃!” 说着,太后扬声唤了瑞嬷嬷进来,吩咐道“哀家日前下手重了些,你去挑些上好的燕窝阿胶,赏赐给贾常在补补身子。” 太后不禁庆幸,幸亏那日皇贵妃来得及时,没要了贾氏的性命,否则哀家的仁慈名声可要毁了! 旋即,太后瞪了小儿子一眼“皇帝在那儿你安插女细作,这事儿你怎么不早告诉哀家?” 允禵撇撇嘴“这种不干不净的事儿,儿子岂敢怕污了您的耳朵。” 太后笑了“好了,这事儿就算是过去了。你在皇帝面前也只当做不晓得即可。” “知道了。”允禵歪着鼻子哼哼道。 太后露出慈母般的笑容,“你也别太冷落后院妻妾,哀家还等着多抱几个孙子呢。” 一提这事儿,允禵就烦得很,皇额娘总提这个,实在很伤他身为男人自尊心!允禵敷衍道“知道了知道了。” 太后忧伤地叹了口气,“哀家也知道,你虽封了贝子,但皇帝还是一直闲置着你。你心里憋屈,额娘知道你的苦处。” 允禵撇撇嘴“反正皇上就是看我不顺眼呗!”——居然还派了个太监扮做女人监视他!这般恶心他,实在是太过分了! 太后沉吟片刻,“你勇武善战,皇帝又渐渐上了年岁,自然愈发提防你。而你的性子又是不肯伏低做小……”说道此处,太后惆怅地叹了口气,这个皇帝儿子,哀家是指望不上了…… 旋即,太后叮嘱道“你也别跟完颜氏置气,皇贵妃那儿,还得她常去请安走动呢。” “知道了。”允禵闷着脸瓮声道。 姚佳欣这头,浓云快步进来禀报道“太后突然着人赏赐了贾常在燕窝阿胶补身子。” 姚佳欣暗道看样子十四贝子已经跟太后“解释清楚”了,太后不会再对贾常在下手了。 “对了,贾常在的伤势可好些了?”姚佳欣忙问。 浓云笑着道“这贾常在看着娇滴滴的,伤却好得极快,太医说,再过两日便能下床走动了。” 姚佳欣顿觉心安不少。 。 正文 第四七五章、六宫酸妒 贾氏被太后杖责,原是个令六宫嫔妃、尤其是年轻嫔妃窃喜的事情。 但是,当四爷陛下下旨加封贾氏为常在的时候,那些年轻嫔妃便有些不高兴了。但众人转念一想,贾常在受伤,不能侍寝,终归是个好消息。 于是那贵人、云贵人、兰常在一个个翘首期盼着君恩召幸。 但是……皇上除了去碧桐书院陪伴皇贵妃,要么就是去观澜堂看望养伤的贾常在、要么就是去裕妃、宁妃处,甚至连齐妃那儿都驾临了一次。唯独对年轻漂亮的嫔妃视若无睹。 固伦怀恪公主日前入宫陪伴生母,所以四爷陛下去曲院风荷用了晚膳——说是晚膳,其实黄昏时分便离开了。满打满算,四爷陛下也只是在齐妃处停留了一个时辰而已。 饶是如此,也足够让齐妃嘚瑟的了。 十月初的光景,天气已经甚是寒冷,嫔妃们纷纷换上了夹棉的吉服。穿着臃肿的吉服,仍有人腰肢婀娜,譬如姚佳欣这个皇贵妃,譬如体质瘦弱的宁妃,譬如纤细婀娜的云贵人和兰常在——这两位不仅身材绝佳,脸蛋也依然娇嫩,可惜那娇嫩的脸蛋上却是晦暗无光。 红颜未老恩先断,这真是一件令人绝望的事情。 同样的绝望的还有那贵人,那贵人虽然并不纤细,但生得明丽妩媚,原是宫中一道靓丽的风景,但现在那双美丽的眼眸也透着难言的黯然。 唯独齐妃笑得合不拢嘴,得意得眉飞色舞,“臣妾正要禀报皇贵妃一个好消息呢,怀恪又有身孕了。” 姚佳欣一愣,又有了?!这都第三胎了吧?齐妃这个女儿,论生养能力还真是随了其母啊。 姚佳欣笑着说“那倒真是一件喜事。”怀恪大公主前头已经为额附傅兴诞下了一子一女,已经儿女双全,这一胎无论是儿是女都是大喜事。 懋妃眼看着齐妃膝下愈发丰盈,自己宫里却孤零零跟个雪窟似的,连孩子的哭声笑声都只能在梦里听见。懋妃不禁想起自己早年那两个早夭的可怜的女儿了……若她的女儿还活着,也跟怀恪公主那样大,也能给她生下小外孙了。 懋妃心里酸得要死,好不容易笼了个那贵人到自己宫里,这那贵人虽然漂亮、也得宠过一段时间,却是个不中用的,连个孩子都怀不上!如今更是被一个包衣贱婢给挤兑得彻底失了宠! 懋妃酸溜溜道“大公主有了身孕,怎么也不好好养着?这频繁入宫,也不怕动了胎气了!” 懋妃这乌鸦嘴!齐妃气得鼻子都歪了,“不牢懋妃操心!本宫的女儿也跟本宫一样身强体健,胎像稳固得很!” 那贵人幽幽道“齐妃娘娘真是好福气,儿孙膝下环绕,真是羡煞六宫。” 这样的酸话,叫齐妃愈发得意,“那贵人你还年轻,还是能有生养的。” 听了这话,那贵人正要自谦两句,齐妃却忽的话锋一转,“哟!本宫差点忘了,自打有了贾常在,皇上便再没有召幸过那贵人了!那贵人虽年轻,没有皇上,也是怀不上的!” 听听!这说得是人话么! 姚佳欣都无语了,你好端端去气那贵人作甚? 那贵人却气了个够呛,出身著姓大族的那贵人本就是心高气傲的主儿,被一个包衣出身的贾氏挤兑得失了恩宠,本就叫她十分恼火了,齐妃偏偏火上浇油。 那贵人胸口一阵剧烈起伏,若不是碍于位份差别,只怕那贵人都恨不得上去揍齐妃一顿了。 懋妃虽也恨那贵人不争气,但这毕竟是自己宫里人,被齐妃这般嘲讽数落,何尝不是下了她的面子?懋妃脸色一沉,冷笑道“是,论儿孙福,谁比得过齐妃妹妹你?只可惜三阿哥病弱、四阿哥顽皮,齐妃妹妹能指望的可不就只有大公主了么!” 懋妃心中讥笑你也就只有这个女儿成器些!可惜,却也只是个女儿!而且已经下嫁富察家了! “你——”齐妃气得拍案而起,“那也比你连个女儿都没有的强!!” 连个女儿都没有——这何尝不是懋妃最心痛之处?! 姚佳欣眼瞧着这回撕逼不似往日,连忙出声制止“好了,都给本宫住口!阿哥公主都是皇上的血脉,你们岂可如此非议?!” 皇贵妃训斥,懋妃齐妃都满心不甘,却也只得低下了头,不敢再多说什么。 姚佳欣叹了口气,女人多的地方,就永远少不了这种争斗——其实如懋妃齐妃这般斗斗嘴倒也不算什么,这两个女人看着嚣张,其实也不过就是嘴巴上厉害,轻易不敢做出格的事儿。 裕妃见场面有些冷,忙微笑着说“也不知贾常在的伤势如何?” 姚佳欣微笑着说“听说已经结痂了,想来不日就能痊愈了。” 裕妃宫里的云贵人娇滴滴酸溜溜道“贾妹妹此番虽遭了罪,但有皇上心疼,不但晋了她的位份,还时常去看望,上好的补品都赐了三回了。贾妹妹也算是因祸得福了。” 姚佳欣无语明明酸得要死,却非要一口一个“贾妹妹”,虚不虚伪?!累不累人?! 相比之下,那贵人对这贾常在便十分不假辞色,她冷哼道“贾常在看着娇滴滴的,没想到身子骨倒是不错,这可是三十板子,这么快就好得差不离了!” 姚佳欣道“多亏了太医尽心尽力。” 那贵人幽幽道“是啊,贾常在得圣心眷顾,太医自然尽心得很。” 姚佳欣一个个都挺酸的。 姚佳欣忙转移话题,对裕妃道“海贵人如今身子重了,你回头替本宫去望仙馆瞧瞧,若是有什么缺的短的,都赶紧补上。收生姥姥也该预备上了。” 裕妃忙道“皇贵妃娘娘请放心,如今海贵人享着嫔位的用度,什么都不缺。至于收生姥姥内务府也已经选好了。” 姚佳欣微微颔首,“海贵人的产期正值年底,正是最冷的时候,炭火、皮草都照着妃位的用度赐予她。” 裕妃忙点头称“是”。 宁妃终于没忍住,“娘娘仁慈,厚待六宫,但海贵人还只是个小小贵人,给她妃位的用度是否过了些?” 姚佳欣略一思忖,宁妃已经够酸海贵人的了,她若是再越级给海氏用度,的确有些不妥,便对裕妃道“那就还照着嫔位用度吧。回头本宫再从自己份例里,额外赐予她一份炭火皮草便是了。” 姚佳欣说这话,是要告诉六宫,海贵人这一胎有她护着,谁也别乱动心思。 宁妃低下头,不再言语。 。 正文 第四七六章、贾常在(三更完) 宁妃闭嘴了,那贵人却又酸了起来“这海妹妹还真是好福气!赶在失宠之前怀上了龙胎,还有皇贵妃亲自庇护照拂,真是八辈子修来的福气!” 姚佳欣微笑着说“皇上子嗣虽然已经丰盈,但比起先帝爷还是有些少。本宫蒙皇上垂爱,册为副后之尊,本宫自然要对得起皇上的这番看重和信任。” 那贵人脸上露出苦涩的笑容,“婢妾只恨自己福薄,没福气怀上龙胎。”那贵人忍不住摸了摸自己平坦的小腹,她怎么就没能怀上呢?她若有个孩子,哪怕是个小公主也好啊! 说着,那贵人眼圈都隐隐泛红了。 姚佳欣抱歉了,这事儿她还真不能帮忙。 云贵人又酸溜溜道“那贵人可别一口一个‘海妹妹’了,海贵人如今便享嫔位用度,只消诞下腹中龙胎,便能封嫔,若是个小阿哥,只怕封妃都指日可待呢!” 云贵人这话,成功地拉起了在场四妃的仇恨值! 封妃!! 在场四妃谁乐意跟海贵人平起平坐?一个个脸色都有些不佳,哪怕是脾性最好的裕妃脸上也收敛了笑容。 姚佳欣淡淡道“封妃可是光凭生养,也得资历够格才成。况且四妃之位已满,皇上是不会轻易破了规矩的。”——除非有朝一日,把四妃中的某个人封了贵妃,腾出个位置。但姚佳欣瞧着,四爷陛下并无此心,而姚佳欣也绝不会大方地提出这种谏言。 裕妃略略松了口气,旋即板着脸训斥云贵人“云氏,莫要胡言乱语!” 云贵人忙垂下了头,柔弱地道“婢妾一时心直口快,不是有心的。” ——这云贵人是裕妃宫里人,自然不敢顶撞裕妃,尤其是失宠之后,云贵人日后就更得仰赖裕妃,才能在后宫生存下去。 嫔妃散去后,姚佳欣忙叫浓云准备了一份厚礼,叫送去了大公主府,给怀恪安胎之用。 转眼到了晌午,这个时令姚佳欣已经不午睡了,瞧着这会子外头还算暖和,便带上弘小星、弘小昴去外头散步遛弯。 碧桐书院外的梧桐林飘零着黄叶,许多盛极一时的花儿朵儿都已经凋零。 也就只有慈云普护北面的那一小片枫林颇有可观了。 如今正是霜叶红于二月花的时候,姚佳欣带着孩子去慈云普护给观音上了香之后,便径直绕去北面,远远的便瞧着一片鲜红,鲜红得灼灼逼人,好像是一片怒烧的火海。 姚佳欣笑道“今年枫叶红得跟火烧云似的。” 大约是因为前日一场严霜,才红得这样灿烂。 这片枫林,其实只有十几株枫树罢了,不过都是百年以上年份的老树了,一株株粗壮高达,千万枝芽纵横交错,几乎遮天蔽日。 漫步枫林,姚佳欣抬头仰望着那红幕般蔽日的枝叶,暗自惊艳。 弘小星早已撒丫子冲了进去,跟个小大爷似的指使着身边小太监“去,给我多折些来!去折那颗树上的,爬高点儿!” 一阵疾风突然卷袭而来,吹落无数红叶,吹得红叶蹁跹飘落,也吹散了姚佳欣的鬓角,旗髻上那只轻盈的蝶恋花通草绒花竟被这一阵风给生生卷起,随着那枫叶一同飞去了远处。 浓云急忙快步追去,却瞧见一个身穿绿色旗服的娇小女子已经弯腰捡起了落在地上的那枚通草绒花,那女子弯腰的姿势略有些僵硬。 当那女子抬起头来,将那绒花递给浓云的时候,浓云这才发现——原来不是宫女,而是贾常在! 浓云急忙屈了屈膝盖,“常在金安。”然后才双手接过了绒花。 话说,自打贾氏受了太后的杖责,姚佳欣就再没见过了,不成想却在这里碰见了。 贾常在瞧着盈然立在远处的皇贵妃,忙快步走上前,屈膝下去,却不是行万福礼,那膝盖直接落在覆盖了一层红叶的枯草地上,郑重跪拜,额头触地,方才再度抬起头来。 如此大礼,让姚佳欣都为之一愣,却也明白,贾氏这是在感谢她的救命之恩,她连忙道“你伤势未愈,快起来吧。” 贾常在却还继续跪着,“皇贵妃娘娘救命之恩,婢妾本该早点去磕头谢恩的,今日才正式谢恩,还请娘娘恕罪!” 姚佳欣忙道“你受了那么重的伤,自然要以身子为重,快平身吧。” 贾常在这才叫太监小卢子扶着站起身来,贾常在郑重地道“婢妾虽然是微末之身,但皇贵妃若有能用得到婢妾的地方,婢妾万死不辞!” 姚佳欣笑了笑,“你已经帮了本宫很大的忙了,那日出手相救,本宫也不过就是投桃报李罢了。” 听了这话,贾常在那娇俏的小脸不由一呆,露出了难以理解的神色,“婢妾……帮了您什么??”——他怎么不晓得自己帮过皇贵妃?! 姚佳欣一怔,这贾常在小脸娇嫩得都能滴水了,那小蛮腰也是婀娜得紧,即使四爷陛下告诉她贾氏是太监,姚佳欣仍然觉得不可思议。 无论是石女也好、太监也罢,都是不能承宠的人。那如此一来,她这个皇贵妃就是后宫唯一侍寝之人,那么贾常在所充当的角色,明显是为了帮她分担六宫怨妒!这点,贾常在自己难道竟没猜到吗? 姚佳欣露出古怪之色,“皇上应该没有将选你入侍的原因相告,但是……时到今日,你还猜不出来吗?” 贾常在的脸色也有些古怪,猜出来什么?猜出皇上龙体有异? 可是皇贵妃话的话……似乎不是这个意思。 “婢妾有些不太明白,皇贵妃娘娘可否明言?”贾常在忍不住上前一步,低声询问。 姚佳欣扫了一眼四周,“这里,怕是不太方便……” 贾常在点头“是不太方便。”当着这么多宫女太监面儿,若是将皇上龙体有异之事宣之于口,他的脑袋怕是要不保了。 姚佳欣扫了一眼前头的水阁,道“贾常在不如陪本宫去水阁中小坐片刻吧。” 贾常在欣然点头。 。 正文 第四七七章、皇贵妃与贾常在 姚佳欣吩咐太监嬷嬷好生照顾弘小星和弘小昴——尤其是弘小星,这孩子太皮了,得好生盯着,然后便领着贾常在往水阁中去了。 贾常在婀娜细步,袅袅娉婷,谁能想到竟是个女装大佬呢? “你们在外头候着便是。”姚佳欣淡淡吩咐贴身宫女们。 浓云玉露面面相觑,忖着这贾常在如此娇弱,想来也是伤不到娘娘一根汗毛的,便老老实实候在外头了。 这水阁小巧玲珑,冰裂纹的窗子外正是那岚雾氤氲的澹泊湖——隔着浩渺澹泊湖,正好与太后的澹泊宁静殿遥遥相望。 贾常在细步上前去关窗户,正好瞧见那湖泊遥远对面的那座山水簇拥的巍峨的殿宇,手不由僵了片刻,而后“碰”地一声重重关严了窗子。 姚佳欣分明瞧见,贾常在那那俏丽妩媚的眸子染了一层幽暗的阴影。 月前那顿廷杖,因为她的插手虽免了“褫衣”之辱,但那实打实的三十板子,那滋味定然不好受。 姚佳欣叹了口气,“月前的事儿,说来也是一场误会。” “误会?!”贾常在樱唇之畔蔓起一丝冷狞。 姚佳欣道“太后常年礼佛,最是爱惜名声。若非是误会你与十四贝子有什么旧情,也不会如此狠下杀手。” 贾常在一怔,忙试探性地问“您是如何知道的?难道是十四福晋跟您说了什么?” 姚佳欣摇头,“事关十四贝子,就等于事关十四福晋亲生儿子的未来。本宫虽十四福晋有些交情、也有姻亲,但她也绝不可能将此事告诉本宫。” 贾常在更加狐疑了。 姚佳欣不欲卖关子,便微笑着说“是皇上告诉本宫的。” 贾常在愕然,“万岁爷……都告诉您了?” 姚佳欣点头,目光在贾常在那纤细婀娜的腰身上瞄着,“关于你的一切,皇上都告诉本宫了。——包括你的身世来历。” 贾常在露出不不敢置信的神色。 姚佳欣却更好奇贾常在的腰身,这小蛮腰啊,目测也就一尺! 妥妥的小腰精啊! 但是……在姚佳欣仔仔细细观察之下,她发现贾常在的腰肢虽然细,但髋部……也是盆腔有点小啊。要知道,大多数女性,腰围和臀围的差距都比较明显,而男性因为不需要生娃,所以腰部和髋部的差别不大。 当然了,也不排除有的女人天生盆腔就小。 粘杆处出身的细作人员贾常在很快就察觉的皇贵妃的眼睛竟在盯着自己腰部——以及腰部往下位置。贾常在心底一凉,皇上难道连这个也告诉皇贵妃了? 姚佳欣也很快察觉,自己的眼神似乎有点女流氓了。 她掩饰性地咳嗽了两声,“你怕是不晓得吧,女人的腰虽然细,但是髋骨会比较突出,也就是……咳咳,看上去屁股比较大。”——毕竟说髋骨盆骨什么的,恐怕贾常在会更加听不懂,所以她换了个比较接地气的说法。 贾常在脸色有些古怪,这就是素日里高贵典雅的皇贵妃?居然盯着他的屁股看?! 姚佳欣忙继续道“而男人,通常是上下差不多粗细。” 听了这话,贾常在终于可以肯定,万岁爷还真的全都告诉皇贵妃了! 贾常在低下头,声音细细道“奴才不是男人。” 姚佳欣“额……” 姚佳欣头上滑下一滴冷汗,“那个,本宫的意思是说,男人和女人的骨架,天生就是不同的。” 贾常在古怪地看了姚佳欣一眼,“既然万岁爷都告诉您了,您还这般观察奴才的……嗯,骨架作甚??” 姚佳欣我纯粹就是好奇嘛!你那副看女色狼的眼神是几个意思?! “咳咳!”姚佳欣以咳嗽掩饰自己的尴尬,“毕竟你生得这般貌美,声音也很娇软,本宫实在觉得匪夷所思。” 贾常在淡淡道“皇贵妃娘娘谬赞了,同乐园唱昆曲的小太监里,也不乏相貌出众、声音好听的。” 姚佳欣“额……说得也是。”——太监扮女人可比后世那些女装大佬具备更多的优势,起码不需要练伪音。 姚佳欣觉得自己不应该继续这个话题了,人家成了太监已经够可怜的了,现在还要扮做女人…… 她连忙露出微笑“所以说,本宫应该感谢你。若非有你分担恩宠,只怕本宫便要遭受六宫怨妒了。” 贾常在微微俯身“皇贵妃娘娘言重了,我本是一介奴才,能有幸享受荣华富贵、过主子般的日子,已经是三生修来的福气了。” 姚佳欣低声道“其实宫里的内监……也有不少娶妻的。”——只不过不能跟宫女对食,因为宫女那是皇帝的预备役小老婆,哪怕歪瓜裂枣,旁人也是不能觊觎的。但是那些有品级的太监,无不是在外头置办了宅子,有不少人都娶了妻子、过继了儿子,老婆孩子热炕头,过得跟正常男人似的。 贾常在苦笑了,“奴才是粘杆处的人,不同于宫中内监,本就是没那份指望的。” 是了,粘杆处可是细作机构,人员身份严格保密,未免泄露身份,连家人都是不能联系,更何况是娶老婆、过继子嗣了。 见皇贵妃面露怜色,贾常在忙道“其实奴才已经算是好时运的了,入了粘杆处,一家子人也算是有了着落。”——虽然在家人眼中,他已经死去多年。 贾常在又道“奴才因相貌不错,分派的差事也轻松,这些年也没遭过什么罪。” 姚佳欣太后的三十板子还不算遭罪?险些被十四贝子“玷污”难道也不算遭罪?? “咳咳,之前你在十四贝子府上的事儿……想来很是让你觉得恶心吧?”在这点儿上,姚佳欣实在是太同情贾常在了。 贾常在俏丽白皙的脸蛋一愣,“万岁爷……连这个都告诉您了?”一时间,贾常在的脸色有些古怪。 姚佳欣点了点头,这事儿四爷陛下只怕还觉得很欢乐呢,虽然细作暴露,但狠狠恶心了他那个讨厌的弟弟一回。 贾常在脸上脸上露出了苦涩的笑容,“恶心?只怕奴才才是最叫人恶心的吧?” 姚佳欣一怔,她原本一心惊讶于“女装大佬”这事儿,竟忽略了,贾常在心里竟是如此自卑。明明受害者是他,却是一副错在他身上的口吻…… 就像是女人差点被侮辱,却自责穿得太暴露。 姚佳欣道“燕好之事,应该两情相悦才是。是十四贝子霸王硬上弓,就算有错,也是他的错!你又何需理会他心里如何想?就算他心里不舒坦,也是活该!” 贾常在俏脸一怔,他怔怔看着眼前的皇贵妃,他忽然有些明白,万岁爷为何那样宠爱皇贵妃、信任皇贵妃了,甚至连龙体有异都肯告诉皇贵妃。 皇贵妃,与旁人是不同的。 。 正文 第四七八章、被皇玛嬷打屁屁的那个 虽然一直以来十四贝子对她都颇有不善言辞,但对太后这个小儿子,姚佳欣并无丝毫不满之处。 但是自从知道十四贝子对贾常在的所作所为之后,姚佳欣真有点鄙夷厌恶十四了。 好歹是先帝之子,堂堂龙子凤孙,竟然行之举。 实在是太下作了! 若贾常在真是个女人,只怕就要被十四贝子得逞了! 这太监之身,可说是解救了贾常在的清白。 姚佳欣忍不住鄙夷“就算真的瞧中了,也该问问你愿不愿意才是!竟连这一时半刻都等不得!好像是没见过女人似的!” 看到皇贵妃这幅愤慨的样子,贾常在忍不住嫣然笑了,“在十四贝子眼中,府上的女子都是任他予取予求的,被他看上了,那是八辈子修来的福气,哪里还需要问愿不愿意?”——贾常在这话里终究是难掩不满之意。 姚佳欣忍不住偷偷竖了一根中指,“他府上侍妾格格都二十多个了,比皇上后宫还充裕!竟还不满足!” 贾常在捂嘴偷笑,“哪家王府不是如此?万岁爷……的确是不好女色。” 听贾常在说四爷陛下不好女色,姚佳欣忍不住哼哼了“那也就是最近的事儿,以前也是很好女色的!” 贾常在暗忖看样子万岁爷的龙体的确是最近才突然有了毛病的…… 此刻,贾常在真有些心疼这位皇贵妃娘娘了,明明贵为副后之尊,却要守着一个不能人道的男人……这跟嫁了个太监有何异? 皇贵妃娘娘也是可怜人啊,贾常在暗暗叹息。早先万岁爷龙体健康的时候,不也宠幸着年轻嫔妃么,如今身子不好了,才专宠皇贵妃,好在万岁爷还算心疼皇贵妃,才安排了他入宫,没让皇贵妃成为专宠奸妃。 贾常在连忙安慰道“好在娘娘膝下有三位皇子,日后也算是有依靠了。” 姚佳欣嗯??怎么莫名其妙提老娘的三只崽儿了?? 对一个太监来说,不能有子嗣,的确是此生最大的遗憾。 外头遥遥传来弘小星欢笑声,姚佳欣不禁莞尔,“我只盼着他们几个都平安喜乐。”——反正弘小星每天都过得挺乐呵,乐呵得像是得了多动症。 姚佳欣又忙道“对了,十四贝子已经入宫跟太后解释过,说你与他是清白的。太后不会再伤害你,你以后大可放心了。” 贾常在嘴角噙着微微发冷的笑意,“月前十四贝子进宫请安,在澹泊宁静殿逗留一个时辰有余,奴才就差不多猜到十四贝子会说什么了。” 姚佳欣笑着点头“你很聪明。” 贾常在微笑着说“奴才是微贱之人,不多长点脑子,怕是活不下去的。” 贾常在这话说得虽轻描淡写,却叫姚佳欣忍不住心疼了,说到底贾氏只不过是个十五岁的孩子,先前才十四贝子府邸做眼线的那几年,更是年幼! 姚佳欣忍不住母性泛滥,她柔声道“以后你若有什么难处,只管来找本宫。只要是宫里的事儿,本宫还是能插上手的。” 贾常在俏脸怔忪了良久,忽的他鼻子有些发酸,自净了身,便再无人这般对他好了…… 贾常在红了眼圈,他急忙低下头,垂下眼睑,掩盖住眼底的湿润,但声音终究是有些哽咽的“多谢皇贵妃娘娘,皇贵妃……是个好人。” 姚佳欣脸色有些古怪老娘我这是被人发好人卡了? 姚佳欣尴尬地笑了笑,“论年纪,本宫与你的父母也是差不离的,你正当年少,却遭遇了这许多磨难,也是怪不容易的。” 她都三十五了,而贾常在才十五岁! 二十岁的年龄差距,可不就是母子之差么! 当然了,姚佳欣母性泛滥,也有一部分原因是因为贾常在长得好看! 这等相貌,若是换上男子装束,嗯……也是不逊色后世那些顶尖流量小鲜肉了! 而姚佳欣一直自诩是小鲜肉们的亲妈粉。 只可惜……贾常在充当假嫔妃,她估摸着是看不到贾常在男装的一日了。 姚佳欣不禁觉得有些遗憾,看向贾常在的目光更加慈祥了。 贾常在俏脸愣了片刻,皇贵妃娘娘这是把他当晚辈子侄看待了?一瞬间,他心里突然怪怪的。 这时候,外头传来了奶声奶气却无比嘹亮的叫嚷声“额娘额娘额娘额娘——” 那是弘小星的标志性声音,一口气十几声“额娘”,这小兔崽子肺活量不错啊! 姚佳欣露出了无奈的表情,忍不住啐道“这个小祖宗!” 然后快步上前推开水阁的门,“来了来了!” 姚佳欣才刚走出水阁,便瞧见弘小星肉滚滚扑了上来,扑在她大腿上! 这一扑一挂,姚佳欣可不是四爷陛下! 她当场一个趔趄,便要摔倒,而此时此刻她身边没有宫女可以过来搀扶! 眼看着便要摔个屁股墩——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姚佳欣突然感觉到一双纤细柔软的小手扶住了她的后背,有力地将她给扶了起来! 毋庸置疑,正是贾常在。 姚佳欣心想,这力气还真不小!她加上肉球弘小星,竟还能双手扶起,这贾常在不愧是受过粘杆处特殊训练的,搞不好还是个“武林高手”呢。 站稳了之后,姚佳欣怒瞪腿上那只沉甸甸的挂件,忍不住狠狠揪着“挂件”的那双小耳朵,“都给你说了多少遍了!不许往我身上扑!”——你以为老娘是你老子那种体格啊! 保姆嬷嬷连忙上前将八阿哥从娘娘的身上摘了下来,小心翼翼搁在地上。 弘小星揉了揉自己那双被亲娘扯红的小耳朵,满脸怨念,“额娘坏,又揪人家耳朵!” 姚佳欣双眸圆瞪“你要是不往我身上扑,我会揪你耳朵?!” 弘小星小鼻子哼哼了两声,开始叽叽歪歪“伦家是喜欢额娘,才往额娘怀里扑的,要换了是别人,伦家才不稀罕呢!哼~伦家的耳朵都要你揪坏了!额娘真是不解风情~!” 姚佳欣无语,小兔崽子,你知道啥是“不解风情”吗?乱用成语! “额娘额娘,她是谁呀?”眼尖地弘小星终于发现了立在一旁的贾常在,“我不记得额娘身边有这么个宫女呀~她是新来的吗?长得还挺漂亮的哟~” 姚佳欣扫了一眼身穿绿色旗服的贾常在——宫女的宫装也是绿色的,只不过贾常在的衣料是古香缎,乍瞧上去倒是蛮相似的。 以前她瞧着贾常在只用蓝绿二色,还以为贾常在喜欢清新的颜色,如今才明白,人家是蓝孩子——起码基因上是。 姚佳欣忙对叭叭叭乱叫的儿子解释道“他不是宫女,他是观澜堂的贾常在。” 弘小星眨了眨星辰般的眸子,“哦!就是那个被皇玛嬷打屁屁的那个呀!” 姚佳欣……闭上你的破嘴! 。 正文 第四七九章、有口无心弘小昴 这时候,弘小昴也被保姆嬷嬷牵着小手走了过来,弘小昴的鞋子上缀了一双金铃铛,走起路上铃铃作响,十分可爱。 姚佳欣笑着蹲下身子,用软帕擦了擦弘小昴小脸上沾染的灰尘,“玩累了吗?” 弘小昴点了点小脑袋。 姚佳欣笑脸温柔“那就回去吧。” 弘小昴惜字如金地吐出一个字“抱!” 姚佳欣站起身,示意了保姆嬷嬷一眼——虽说弘小昴没有弘小星那么沉,但若是一路抱回碧桐书院,对姚佳欣而言依然是生命不可承受之重! 然后,弘小昴却一把推开了保姆嬷嬷伸过来的手臂,他抬眼望着站在姚佳欣身旁的那个漂亮宫女,抬起小手,指了指,惜字如金地道“你、抱我!” 贾常在瞬间愣住,“我?抱你??” 弘小昴重重点头。 姚佳欣只得再解释一遍“他不是宫女,他是观澜堂的贾常在。” 弘小昴小脸一怔,遗憾地“哦”了一声。 这时候,弘小星又嘴碎了“她就是那个被皇玛嬷打了屁屁的贾常在!听说屁屁都被打开花——唔!” 姚佳欣捂住了弘小星的破嘴,然后用刀子般的眼神狠狠瞪着这只兔崽子。 弘小星双臂挣扎扑棱着,眼睛瞪得大大,眼中满是控诉。 姚佳欣恶狠狠道“再不闭嘴,我就叫人把你的嘴巴缝上!” 弘小星受到了一万点的惊吓伤害,人也不扑棱了,呆呆望着自己的亲妈。 姚佳欣这才松开了捂住弘小星小破嘴的手。 弘小星重获说话的权利,便忍不住哼哼唧唧,“额娘好阔怕……”一边说着,他咻地躲到弟弟弘小昴身后——这求生欲也是很强了。 然鹅,贾常在却蹲下身子,朝着九阿哥弘昴伸开了双臂,“九阿哥若是不嫌弃,婢妾抱您回碧桐书院吧。” 听了这话,弘小昴一双慵懒的眸子眯了月牙,透着欢愉,点了点小脑袋。 贾常在莞尔一笑,纤细而有力的双臂轻松地将九阿哥抱了起来,然后笑着看向皇贵妃,“举手之劳罢了。” 姚佳欣你体格真好。 弘小星的前头一下子没了遮挡物——虽然本来就遮挡不住他那胖滚滚的身材,但弘小星还是愣逼了,下一秒,那包子里鼓起,愤愤瞪了贾常在一眼。 而弘小昴已经困倦地打了个哈欠,他扭了扭身子,小脑袋一歪,歪在贾常在的胸口,正要睡去。 忽的,弘小昴抬起了小脑袋,眉头皱巴巴的,他道“放我下去。” 贾常在愣住了,忍不住问“为什么?”——刚才不是你让我抱你的吗? 弘小昴用肉呼呼的小爪子拍了拍贾常在的胸口,又看向自己的亲妈姚佳欣,小包子脸上露出嫌弃的神色,他用鄙夷地口吻道“跟额娘一样。” 这一瞬间,姚佳欣受到了十万点的心灵伤害! 怪不得,弘小昴从来不让她抱!! 原来是嫌弃枕头太小!! 姚佳欣又是伤心、又是气愤,我特么也想有个大枕头给你枕着啊! 我特么生了三只崽,被罩依然没有任何变化!!! 我特么滴找谁说理去?! 但是!!你说贾常在跟我一样,那就侮辱老娘了! 老娘虽然小!但起码有一对a! 贾常在作为一个十五岁的少年,绝对连a都不可能有!小兔崽子睁眼说瞎话啊有木有! 气死老娘了! 若不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她真想撸袖子揍这小兔崽子一顿! 姚佳欣一直觉得弘小昴是最乖巧懂事的崽子,没想到小嘴巴居然这么毒! 一直以来,弘小昴都很追求枕头的质量,从来只叫丰腴的保姆嬷嬷抱,今天有心换个枕头,没想到竟如此咯人!弘小昴很是不满,眉头都皱巴巴的了。 贾常在生恐被这小孩子看出端倪,连忙将九阿哥送回了保姆嬷嬷怀中,他屈了屈膝盖,“既然九阿哥不用婢妾,那婢妾就先告辞了。” 贾常在一溜烟就没了人影。 姚佳欣气得胸口剧烈起伏,却只得劝慰自己不能生气,自己生的崽子,含泪也要养大! 要不然还能咋滴? 要是能塞回肚子里重新生一遍,她早就这么干了! 看了一眼在乳母嬷嬷宏伟的怀里打哈欠的弘小昴,姚佳欣气呼呼登上了华美的肩舆,咬牙切齿道“回碧桐书院!” 贾常在其实并没有走远,她回望着远去的皇贵妃仪仗,幽幽叹了口气。 贾常在身边的小宫女忙小声安慰“小主别忘心里去,您还年轻,过几年肯定会……会丰腴些的。” 贾常在不禁一愣,“丰腴???” 旋即,贾常在明白了小宫女意思,他忍不住发笑,他又不是女人! 贾常在小声道“这也难说,皇贵妃都生了三位小阿哥了,不也还是……” 小宫女神色一紧,忙道“小主,您可别背后议论皇贵妃娘娘。若是传到碧桐书院,皇贵妃娘娘肯定会生气的。” 贾常在笑了,他看出来了,皇贵妃似乎很在意这个。九阿哥不过就是无心之言,皇贵妃却气得脸色都变了。 难道女人都很在意这个? 贾常在莞尔一笑,“小孩子有口无心啊。” 小宫女笑着说“不过皇贵妃娘娘似乎很喜欢您。” 听了这话,贾常在不禁一喜,“有吗?!” 小宫女小鸡啄米般点头,“先前太后娘娘发难,皇贵妃不惜得罪太后,也要保下您,连给您治伤的太医也是皇贵妃安排的圣手。小主有皇贵妃这般照拂,以后什么都不用怕了。” 贾常在甜美一笑,“皇贵妃是个好人。” 小宫女低声道“小主您别太节食了,这样对身体不好。” 贾常在一愣我什么时候节食了? 因为吃相略显豪放,所以贾常在用餐的时候,素来只叫小卢子伺候。故而底下这些小宫女并不晓得贾常在的饭量,小宫女瞧着自家小主如此纤细,还以为小主一直节食保持身材呢。 小宫女低声道“皇上虽然喜欢身材纤细婀娜的女子,但身量丰腴的应该也喜欢。那贵人先前不也挺得皇上欢欣的么。” 贾常在忍不住笑了“秀儿,我也想长胖点啊。”——可即使做了小主,饮食愈发好了,他还是瘦巴巴的。 小宫女秀儿眨了眨眼睛。 贾常在瞧着秀儿如此可人的样子,忍不住刮了刮秀儿的鼻尖,眼中满是宠溺地道“好了,回去吧。” 秀儿灿烂一笑,连忙扶着自家小主,往观澜堂方向去了。 。 正文 第四八零章、搞定太后 自廷杖贾氏之后,太后对姚佳欣的态度虽然恢复往日般温和,但姚佳欣看得出来,太后心里是不大痛快的。 她阻拦太后“褫衣廷杖”贾氏,终究是驳了太后的颜面。 再加上四爷陛下时候加封贾氏为常在,就更是狠狠在太后的老脸上扇了一个耳光。 太后虽然事后赏赐了贾常在,但不过就是为了挽回“仁慈”的形象罢了,并非出自本意。 因此,姚佳欣觉得,需要哄一哄太后。 过了颁金节,姚佳欣闲来无事,便挑了个晴好的日子,前去澹泊宁静殿请安。 如今贾常在已经恢复了“侍寝”,一如廷杖之前那般得宠,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引得六宫再起醋意,一个个却都不敢轻易动手了。 这贾常在有皇上宠爱,又有“贤惠”的皇贵妃加以庇护,连太后都没能要了她的性命,更何况是她们这些不得宠的嫔妃。 一时间,宫里除了醋语酸言,倒也无人敢轻举妄动。 姚佳欣紧了紧的身上的斗篷,快步走进殿中,却瞧见齐妃也在。 齐妃已经从椅子上站了起来,退避一侧。 姚佳欣一眼扫过,徐徐上前,朝着太后做了个万福礼,“臣妾给太后请安。” 太后依旧是那幅和蔼模样,穿着一身绛紫色宝相花团纹常服,像是寻常人家礼佛的老太太似的,与月前狠毒地要将贾氏置于死地的那位太后娘娘,简直判若两日。 在看到姚佳欣的一瞬间,太后的老眼中划过一丝不自然,但她还是温和地点了点头,“皇贵妃有些日子没来哀家这儿了。” 姚佳欣依旧是谦恭的模样,“是臣妾疏于请安了,还请太后恕罪。” 太后笑容和气,“知道你先前忙着颁金节,不得空。倒是齐妃无事一身轻,倒是常来陪哀家唠唠嗑。” 齐妃忙朝着姚佳欣屈膝一礼,“皇贵妃娘娘万福。” 姚佳欣微笑着说“齐妃侍奉太后有心了。” 齐妃笑容满脸“这是臣妾应尽的本分。何况臣妾也的确闲得很,哪像皇贵妃娘娘那样操劳。” 说罢,齐妃又忽的话锋一转,“先前承恩公府进献的珍珠披肩,听闻皇贵妃拿去修改了,若是修好了,不知臣妾是否有眼福先睹为快呢?” 姚佳欣无语还记着那珍珠披肩啊! 姚佳欣腹诽着,脸上笑容却是愈发灿烂,“那可赶巧了,齐妃马上就能瞧见了。” 听了这话,太后也露出了别样的神色,自多五格被夺爵、星禅袭了承恩公爵位后,就很是巴结姚佳氏,甚至不惜大下血本,搜罗上等珍珠,制成披肩,先给了姚佳氏,简直跟只哈巴狗似的。想到此,太后心里有些不屑,好歹是世袭罔替的承恩公家族,竟这般奴颜婢膝。 “皇贵妃不是素来不喜奢华吗?”太后淡淡问。 姚佳欣莞尔一笑,“是,臣妾的确不喜奢华。承恩公府进献的珍珠披肩实在是太过奢侈贵重,臣妾用着有愧,所以一早就叫人修改了尺寸。 一听“修改尺寸”,太后隐隐猜到了什么,但还是有些不敢置信。 姚佳欣笑着再福了福身子,“自臣妾入宫以来,就多蒙太后照拂提点,臣妾有心报答太后恩典,又拿不出够格的东西。便想着这珍珠披肩雍容华贵,正合太后的身份气度,故而臣妾月前就叫人着手修改,添了二百多颗东珠,日前才修改完成,今日特意亲自进献给太后,还请太后笑纳。” 说着,姚佳欣轻轻击掌两下。 浓云便双手捧着一只华美的四方雕漆盒,高捧着走了上来。 姚佳欣亲手将盒子的盖子打开,顿时珠光宝气映在太后那张老脸上,太后不可抑制地露出惊喜之色,连呼吸都一瞬间屏住了。 姚佳欣暗笑,只要是女人,就没有不喜欢珠宝的! 太后虽然年老,但女人爱美的秉性是不会改变的! 站在一旁的齐妃更是瞠目结舌,皇贵妃……竟然把这价值连城的珍珠披肩献给了太后!! 齐妃扪心自问,若自己有这样的好东西,给别人多瞧几眼都是不舍得的,更遑论是送人了!皇贵妃竟大方到如此地步?! 齐妃暗道,皇贵妃肯定是为了太后太后支持她封后,所以才忍痛割爱的!皇贵妃还真肯下血本!一边暗啐,齐妃的眼珠子却是恨不得黏在那珍珠批件上。 太后的这般年纪的女人,多少都有些发福,纵然珍珠披肩本就宽松,但也肯定不怎么合适。所以姚佳欣才只得添上二百多颗东珠,这才合乎太后的上半身尺寸。 姚佳欣笑着指着那珍珠披肩的襟部位置,“臣妾叫人在此处添了几列东珠,臣妾私想,东珠贵气,才配得上太后的身份。” 太后已经笑得合不拢嘴,那戴满了赤金累丝护甲的手不住地爱抚着那光华璀璨的珍珠披肩,嘴上不住地道“这也太奢侈了!哀家虽是皇太后,素日里也都是素简穿着。” 太后这不过就是嘴上推辞两句罢了,心里早就欢喜得不得了。 姚佳欣含笑道“臣妾想着,吉服深沉稳重,太后穿吉服的时候,配上着珍珠披肩想必相得益彰。” 太后笑容和蔼得像亲妈似的,“你这孩子,处处周全,又如此纯孝,难怪皇帝喜欢你。” 只要贿赂成本够高,这天底下就没有收买不了的人。 姚佳欣温婉一笑,“太后,臣妾服侍您穿上试试吧。” 早已迫不及待的太后自然欣然点头。 姚佳欣摘去护甲,素手从盒中取出那沉甸甸坠手的珍珠披肩,笑着披在了太后肩膀上,襟前的赤金祥云扣子一颗颗扣上,一个身穿珍珠披肩的富贵老太太就这么新鲜出炉了。 穿上这渔网状的珍珠披肩,更显得太后上半身富态肥硕。姚佳欣暗暗偷笑,突然觉得并不肉疼了。 其实姚佳欣原本是打算把珍珠披肩给拆了,做成项链、手串、簪钗等物。但廷杖贾氏之后,姚佳欣便改了主意,决定修改一下,拿去哄太后得了。 澹泊宁静殿的宫女早已捧了玻璃镜上前,太后笑容灿烂看着镜中的倒影,嘴角都要咧到耳根子。 回过神来的齐妃忍不住酸溜溜道“皇贵妃娘娘还真是孝顺,这么贵重的珍珠披肩,自己都没上过身,便献给太后了。” 太后笑容满面“这阖宫上下,若论孝顺,没人能比得过皇贵妃了。” 姚佳欣暗道,一件珍珠披肩,就把堂堂太后娘娘给搞定了,她笑着说“孝顺太后,本来就是臣妾的本分。” 太后笑呵呵道“有你这个儿媳妇,真是哀家的福气!” 。 正文 第四八一章、太后的儿媳妇 太后笑呵呵道“有你这个儿媳妇,真是哀家的福气!” 此话一出,莫说在旁的齐妃大惊失色,连姚佳欣都有些讶异。 儿媳妇! 儿子的妻子,那才是儿媳妇。 小妾是不配有这种称呼的。 太后这般称呼姚佳欣,简直就是等同支持姚佳欣入主中宫了! 啧啧,这一件珍珠披肩的效用还真是好啊! 齐妃惊愕之余,忍不住想要开口纠正太后的“口误”,但转念一想,太后已经是被皇贵妃大下血本给收买了。她若是多嘴,只会惹太后和皇贵妃不快,便悻悻闭上嘴巴。 姚佳欣自然也不会不识趣地指出太后的言语失误,她含笑为太后整理了一下珍珠披肩的肩头。 此时此刻,太后对姚佳欣这个皇贵妃真真是一千一万个满意,这姚佳氏虽然先前回护了贾氏,但不过就是为了做出贤良样子给皇帝瞧的,哀家当年,不也替先帝养着章佳氏、护着章佳氏生产、还替章佳氏养儿子,让先帝笃信哀家是贤惠的。只可惜哀家出身不高,只能止步德妃之位,若哀家有姚佳氏这样的出身…… 心里暗暗叹了口气,太后想,这姚佳氏虽总是敷衍推诿,但也多少帮了小十四点儿忙,起码叫小十四混了个贝子爵位,可比乌拉那拉氏强多了!让姚佳氏坐上继后的位子,对哀家而言也不是什么坏事。 正在这时候,瑞嬷嬷快步进来,屈膝禀报“太后,贾常在求见。” 太后不禁皱眉。 姚佳欣暗道,太后虽然被她的珍珠披肩给收买了,但仍然不喜欢贾常在。 不过太后今日心情好,便抬手道“让她进来吧。” 片刻后,只见一身浅湖蓝色云锦旗服的贾常在莲步袅袅走了进来,盈然行跪拜大礼,“婢妾贾氏,参见太后娘娘。”——这言语举止都透着温顺谦恭,从那张小脸蛋上竟是找不出丝毫怨怼之色。 这贾常在也是很能隐忍啊。 贾常在谦卑地道“婢妾月前冒犯了太后娘娘,如今身子痊愈,故而特来赔罪,还请太后娘娘恕罪。”说着,贾常在又磕了一个头。 这般谦卑姿态,让太后很是满意,“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哀家也不是斤斤计较的人。起来吧。” “谢太后。”贾常在柔柔应声,这才爬了起来。才刚站稳,又忙朝着姚佳欣和齐妃屈膝见礼,“皇贵妃娘娘金安、齐妃娘娘金安。” 姚佳欣微笑颔首,知道隐忍就好,毕竟太后的身份摆在那儿,哪怕她这个皇贵妃还不是得哄着老太太? 反正太后都这么大年纪了,活不多少年了。 何必跟一个行将就木的老太婆一般计较? 只消瞧瞧太后那一脸的皱纹和老年斑,再想想自己这张保养得极好的脸皮,姚佳欣就真的一点也不生气了。 齐妃“咯咯”笑了,“皇贵妃娘娘的一顿廷杖,让贾常在学得规矩懂事多了!” 姚佳欣……明明是太后打的,怎么成了我廷杖贾常在了?! 太后居高临下瞥了一眼贾氏谦恭小脸,“瞧着是懂规矩了。” 贾常在脸上露出温顺的笑容,“婢妾还有一事要禀告太后……”说着,贾常在抬眼看了看面含嘲笑之色的齐妃,一幅欲言又止的样子。 太后蹙了蹙眉,“支支吾吾作甚?有话直说!” 贾常在眼睑一垂,温顺地应了一声“是”,“其实是关于十四贝子的——婢妾也是偶然发现的。”说到此,贾常在再度止住了声音。 一听提到小儿子,太后的脸色陡然变了。 齐妃冷哼“十四贝子的事儿,你如何晓得?!” 太后眉心一沉,“哀家今日有些累了,皇贵妃和齐妃先退下吧。” 姚佳欣暗道,贾常在曾在十四贝子府上做了多年细作,只怕真的知道十四贝子不少秘密呢。 姚佳欣虽然好奇,但也看出太后心情不美妙,便不多言,屈膝一礼,与满腹狐疑齐妃一并退出了澹泊宁静殿。 太后的殿外是微波荡漾的澹泊湖,湖水清澈如许,齐妃却暴躁得柳眉倒竖,“这个贾氏,故弄玄虚!竟然让太后把咱们都赶了出来!简直是反了天了!” 姚佳欣抚了抚鬓角,她才没兴趣听齐妃发牢骚呢,“本宫还要事儿,先回了。” 齐妃意在挑拨,让皇贵妃厌恨贾氏,哪里想到皇贵妃竟如此淡然,她急忙道“皇贵妃娘娘!这贾氏瞧着恭顺,可实则颇有心机呢!长此以往,只怕要蹬鼻子上脸了!” 姚佳欣呵呵哒。齐妃这挑拨太low了! 姚佳欣无语地白了齐妃一眼,“齐妃,你都这把年纪了,就不能学学裕妃,平心静气,万事坦然视之吗?” 齐妃一噎,人家裕妃有协理六宫大权,她有什么?! 姚佳欣也不等齐妃说什么,便登上了她皇贵妃肩舆,往碧桐书院方向去了。 看着皇贵妃远去的浩荡仪仗,齐妃气得鼻孔哼哼,她低声啐道“等她成了气候,有你后悔的!” 澹泊宁静殿中,太后已经屏退了左右,一双浑浊老眼中透着狠厉的光芒,“你到底想说什么?!难不成是用十四贝子的秘密来威胁哀家?” 贾常在娇柔一笑,“您贵为太后,而婢妾只是个小小常在,婢妾怎敢有此心?何况婢妾无意中发现的秘密,其实是十四福晋的秘密。” 听了这话,太后暗暗蹙眉,“别跟哀家绕弯子!” 贾常在温顺地应了一声“是”,“十四爷正当壮年,可自打先帝驾崩之后,十四爷府上便再不曾添过一儿半女,难道太后不觉得奇怪吗?” 听了这话,太后脸色嗖地有些阴沉,“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贾常在幽幽道“婢妾的意思很简单,是有人对十四爷的身子动了手脚——十四爷是不会再有子嗣了。” 听了这话,太后的老脸一瞬间惨白了,她勉强维持着镇定,“你可有真凭实据?” 贾常在笑了“此事在先帝丧期之事就发生了,而婢妾当时还不满十岁,尚未如贝子府呢。何况,事情过去这么多年,就算有真凭实据也早就湮灭了。” 太后冷哼“那哀家凭什么要信你?!” 贾常在幽幽道“婢妾有什么理由要欺骗太后吗?” 太后眼中犹疑不定。 贾常在低声道“十四福晋早在先帝驾崩前,就已经生育了两个嫡子,十四爷庶出子嗣越多,对嫡福晋就愈发不利。太后素来英明,这些年难道就一丁点都没有怀疑过?” 太后沉默了。太后当然也隐隐也怀疑过什么,但又瞧着完颜氏一直尽心尽力相夫教子,对庶出子女也很是关照…… 见太后不言语,贾常在便晓得太后已经信了七分,这也正是他的报复手段。让太后与完颜氏婆媳失和,想必会是一出极好的戏。 。 正文 第四八二章、宅斗的罪魁祸首 回到碧桐书院,姚佳欣便脱了旗服,换上了一身舒适的袄裙——水蓝色白芙蓉缠枝厂字襟上袄,配一条素雅的弹墨裙,两把头便没有重新梳,只摘下了那几支华丽沉甸的簪钗罢了。 她这身袄裙,是时下汉军旗妇女很时兴的样式。尤其那弹墨裙,跟水墨画似的,素雅清新、别具风致。 别具风致的皇贵妃娘娘歪坐在罗汉榻上,大手一挥吩咐道“给我来碗奶茶,多加布丁。”——布丁的做法其实挺简单的,无非就是鸡蛋加牛奶加糖烤熟即可,比较考验火候。但对御厨而言,实在不算难事儿。 小厨房出品的布丁奶茶,用料实在、火候拿捏得也十分到位,柔软的布丁入口即化,混合在香甜的奶茶中,端的是绝配! 姚佳欣用来喝奶茶的碗是加大号的黄地珐琅彩梅花纹碗——大概有五百毫升的容量,这么一大杯喝下去,那才叫满足! 弘小星和弘小昴的奶茶杯便只是寻常的珐琅杏林春燕图碗罢了,这碗直径仅有三寸,小巧玲珑,很适合小孩子。 对此,弘小星很是不满,他哼哼唧唧道“为什么额娘可以喝那么大一碗奶茶!伦家和小九只能喝一小碗!” 姚佳欣狠狠瞪了弘小星一眼,“这么沉的一只大碗,你端得稳吗?若是嫌弃一小碗不够喝,可以叫人再添!”——说得好像老娘连奶茶都舍不得给你喝饱似的! 才刚喝完了一碗蜜红豆奶茶的弘小星摸了摸自己的小肚子,已经快饱了……他低声道“伦家要留着肚子吃点心……”说着,肉呼呼的小手从桌上的高足盘中摸走一块芙蓉糕,兀自吃了起来。 姚佳欣…… 弘小昴吃东西则相对慢些,这会子才喝完碗中的奶茶,他打一个奶香四溢的饱嗝儿,然后道“碎觉~!” 姚佳欣挥手吩咐保姆嬷嬷“抱去偏殿吧。” 弘小昴已经去午睡了,弘小星小嘴吧唧吧唧吃着点心,瞧着精神头十足的样子。 都入冬了,姚佳欣便也不勉强儿子午睡,反正夜长了,睡眠时间也充足。 不过弘小昴是天儿越冷越犯困,像是要冬眠似的。 姚佳欣顺手拿了一块水晶桂花糕吃着,这水晶桂花糕是用糯米粉和糖桂花制成的,看上去晶莹剔透,宛如水晶,故得此名,一口咬下去q弹爽口,满嘴都是桂花香。 娘俩正饶有兴味地享用着茶点,王以诚快步进来禀报“皇贵主子,贾常在求见。” 姚佳欣看了看自己身上的汉家衣裳……才刚换上的…… 算了,不换了,就这么见人吧。 片刻后,只见贾常在纤纤细步,扭着杨柳般的腰肢走了进来。贾常在正要请安行礼,却瞧见端坐在罗汉榻上的那位——一袭素雅的汉家女子装束,素净的水蓝色小袄,如映在倒影在湖中的碧空,水墨色的长裙迤逦盖住双足,只露出一抹月白色的鞋尖儿,鞋尖儿上还缀着一颗硕大圆润的合浦明珠。 贾常在看得一呆,慌忙屈膝行礼“皇贵妃娘娘金安。” 姚佳欣扫了一眼身边的宫女太监“你们都退下吧。”——她料想贾常在此来,定是有特殊的话要说,自是不方便叫底下人听见。 “把八阿哥也抱下去!”姚佳欣补充道。 正在大口吃着点心的弘小星星眸一圆,露出不满之色。 姚佳欣捏了捏儿子小脸,好声好气哄道“乖~额娘待会儿陪你玩。” 弘小星愤愤把盘中仅剩下的四五块点心通通抓走,凶巴巴瞪着贾常在“不给你吃!哼!” 姚佳欣这小脾气是越来越大了。 贾常在…… 打发了众人之后,姚佳欣指了指旁边的那架铺了软垫的扶手椅“坐下说吧。” 贾常在屈膝致谢,这才小心翼翼慢慢坐定,似乎是屁股上的伤还没好全乎的样子。 姚佳欣方才在太后处,就好奇得紧,如今贾常在亲自登门,显然是有心相告的,便也直接了当问“你跟太后说了什么?” 贾常在笑了,“奴才在十四贝子府上呆了足足四年,除了监视十四贝子言行,也见识了十四贝子后院里一些阴私。奴才不过就是把其中最大的一件阴私算计,告诉了太后娘娘罢了。” 听贾氏这么说,姚佳欣就更好奇了,“哦?那到底是什么阴私算计?” 贾常在低声道“十四贝子被下了药,早已绝育了。” 十四贝子绝育了?! 姚佳欣眨了眨眼,“怪不得这么多年了,十四贝子府上再未有一子半女降生。” 忽的,她脑中一闪,脱口道“难道是十四福晋所为?!” 贾常在低笑,“皇贵妃娘娘圣明!” 这个完颜氏,下手倒是够利索的,直接从根源上解决问题! 忽的,姚佳欣叹了口气,“你又何必告诉太后,如此一来,十四福晋的日子要难过了。” 贾常在眼底是一片冷芒,“十四福晋在告诉太后奴才过往的时候,必然想到,这会将奴才置于死地!而奴才跟太后告密,却要不了十四福晋的命!” 姚佳欣沉默了,是啊,十四福晋膝下有弘明、弘暟两个嫡子,太后和十四贝子再气恨,也总不能叫这两个孩子没了亲娘。所以完颜氏才有恃无恐,才敢直接对自己的丈夫下手,永绝后患! 姚佳欣叹道“她这又是何必呢?她是有嫡子的嫡福晋,任谁也动摇不了她的地位。”——其余庶子只不过就是稍微分点家产罢了。 贾常在幽幽道“这天底下女人,并非人人都想皇贵妃这般慈善,多得是心狠手辣之辈!” 我慈善??姚佳欣无语了,老娘我可是搞死了先皇后的厉害人物! 贾常在又忽的道“这完颜家的家教堪忧,娘娘可得小心提防。” 怎么又提到完颜家的家教了? 姚佳欣愣了片刻才明白,贾常在这是叫她提防十四福晋的小妹、她的弟媳妇完颜积秀呢! 姚佳欣明明不是个女人,玩宅斗却很顺溜嘛! 姚佳欣淡淡道“这个你就多虑了!本宫弟弟可没用像十四贝子那么花心,至今都不曾纳妾呢!”——完颜积秀很好,不但把姚家庶务打理得井井有条,月前还生下了文砺的嫡次子,连她那个爱挑剔儿媳妇的继母都满意得不得了呢。 贾常在一怔,“说的也是,让这满后宅的女人都得死去活来的罪魁祸首,可不正是十四贝子么!”提到十四贝子,贾常在眼中滑过一丝恶心之色。 姚佳欣赞许地看了贾常在一眼,作为一个基因学上的男人,能够看清宅斗的罪魁祸首是男人,也算是难得了。 。 正文 第四八三章、本宫下辈子要当男人 几乎所有后宅争斗的罪魁祸首都是男人。 而宫斗的罪魁祸首,当然就是皇帝。 其实宫中女人的争斗,和那些后院争斗并没有本质的区别。 在这个时代,女人是依附男人而存活的,争夺男人的宠爱,才能活得更好。 只有生下了儿子的女人,或许会稍微安宁些,因为这类女人依附男人,不再是自己的丈夫,而是自己的儿子了。 当然了,也有女为母则强的,有了儿子,便开始为了儿子争宠、为了儿子去跟别的女人争斗。 十四贝子后院里可是有两位侧福晋,侧福晋舒舒觉罗氏诞下了长子弘春,另一位伊尔根觉罗氏侧福晋诞下了三子弘映。这无疑都将是十四福晋儿子的对手。 只不过,这两位侧福晋貌似身子都不太好。伊尔根觉罗氏侧福晋貌似是因为生了四女一子的缘故,掏空了身子,终日参汤不离口,四位小格格都是嫡福晋完颜氏亲自抚养的。而那个舒舒觉罗氏不知因为缘故,也是个病秧子。 姚佳欣眯了眯眼,难道这也是完颜氏的手段? 不过完颜氏却没有要了这二人的命——也是,两位侧福晋谁挂了,岂非是给那些年轻漂亮的侍妾腾出位置来了? 不得不说,完颜氏是个高明又心狠手辣的宅斗高手。 虽然如今露馅了,但十四贝子还能休了她不成? 完颜氏可是先帝爷赐婚给十四贝子的嫡福晋! 没见四爷陛下都只能弄死皇后,而不能废后吗? “本宫下辈子要当男人。”端坐的皇贵妃娘娘突然发出了这句感慨。 贾常在Σ(⊙▽⊙”a 良久后,贾常在小声地道“不是说,男人是阴魂阳魄,女人是阳魂阴魄吗?” 姚佳欣囧了,难不成男人世世代代都是男人?女人世世代代都是女人? 额……她的确两辈子都是女人。 姚佳欣郁闷了,她难道生生世世都只能是女人? 转念一想,她若可以永远带着空间戒子、带着记忆转世,那若是变成了男人,的确生理上会很不习惯的。 其实她并不是想当男人,只是想享受一下男人的特权罢了。 下辈子若是能穿越到女尊的世界里,享受一下左拥右抱的日子,那该多棒! 心里歪歪了一下,姚佳欣忙咳嗽了两声“本宫是开玩笑,你可别当真。” 贾常在嘴角抽了抽,“皇贵妃娘娘,奇人也。”——想法也是那样稀奇古怪。 傍晚,四爷陛下驾临碧桐书院。 姚佳欣忍不住问四爷陛下“我听贾常在说,十四贝子绝育了,您知道这事儿吗?” 胤禛正捻着手上的那串蜜蜡佛珠,听了这话,眼皮一抬,淡淡道“早些年,贾氏就秘奏过此事了。” 姚佳欣分明瞧见四爷陛下的嘴角微微上翘了些许,这个讨厌弟弟绝育了,显然这对四爷陛下而言是一件愉悦的事情。 姚佳欣摸了摸鼻子“其实吧,十四贝子已经有四子五女了,不算少了。”——就算绝育了,其实没啥。 胤禛颔首,“反正他只是个小小贝子,子女多了,也养不起!” 姚佳欣忍不住“噗嗤”笑了,四爷陛下这话就纯属打趣了,人家好歹是太后的小儿子,奶粉钱是不会缺的,没瞧见十四贝子的小妾数量都超过四爷陛下了么。 而且十四贝子还养了好多猫主子呢! 可见是何等有钱! 估摸着太后凉凉的遗产,肯定大多数都得留给这个小儿子。 胤禛忽然收敛了笑意,“朕听说,你把乌拉那拉家进献的珍珠披肩先给太后了?” 姚佳欣点头,嘴上满是嫌弃地道“反正我也不喜欢那玩意儿,穿着特别咯人!” 胤禛仔细打量了那张嫌弃的小脸这是真的不喜,还是不想叫朕心疼? 姚佳欣又撇嘴道“而且,那玩意儿老远看上去,就像是披了个渔网!” 胤禛…… 看样子,恬儿是真的不喜欢这珍珠披肩。也是,恬儿性情恬淡,本就是个高洁的女子。 姚佳欣若是会读心术,估计得笑得满地打滚,她最喜欢钱了!金子银子玉石珠宝毛爷爷,来者不拒! 甚至姚佳欣已经暗暗搓搓把一些官窑进贡的瓷器谎称是摔碎,实则是收入了芥子空间中。便是想着,自己“寿终正寝”后,或许能回到现代呢,到那时候,这些个喝茶的盏、吃饭的碗,可都是能上拍卖行的宝贝!随便一件够她吃一辈子的了! 譬如那杏林春燕图小碗,姚佳欣就收了一对搁在戒子空间的角落里,然后告诉底下宫人,是弘小星不小心摔碎了。反正弘小星经常摔碎碗碟,他自己都不记得摔过多少个了。 栽赃什么的,漏不了馅儿滴! 姚佳欣笑嘻嘻道“四爷您是没瞧见,太后穿着那珍珠披肩,显得特别胖,膀大腰圆的!嘿嘿!” 胤禛也忍不住嘴角带了笑意,“这般大胆,居然敢背后说太后的坏话!朕——”胤禛忽然低下头凑到姚佳欣耳边,”凶狠”地道“朕要重重惩罚你!” 然后四爷陛下就一把将姚佳欣打横抱起,去内寝殿好生惩罚之了。 夜,还很长。 君恩深似海啊,姚佳欣都快溺死在这片海水中了。 好在翌日不是请安的日子,姚佳欣心安理得地睡到日上三竿才起床。 渐渐的,雍正九年的冬天愈发寒冷,太后那头却没有对十四福晋有什么动静,估摸着并没有直接取信贾常在的话,大概是暗中调查吧。 就在海贵人临盆之期将近的日子里,王以诚快步近前,附耳禀报“主子,十四福晋方才离开澹泊宁静殿,半边脸都肿了。” 姚佳欣唏嘘,看样子太后是调查清楚了。 太后打了十四福晋耳光,除了泄愤,也是羞辱——太后是故意让十四福晋顶着一张打肿的脸离开澹泊宁静殿的。 随后,太后还大张旗鼓赏赐了两个宫女给十四贝子为侍妾。——说来太后也是够缺德的,十四贝子都不能让侍妾怀孕了,还赐新人,这比守活寡也好不到哪儿去啊! 接下来,姚佳欣果然听说十四福晋病了,今年的除夕夜宴大约是无法出席了。 姚佳欣难免有些担心,是否是太后心狠手辣,要杀了儿媳妇?便特意遣太医去十四贝子府看望,结果太医回禀说,十四福晋根本没病。她便明白,十四福晋这是要躲着太后。 装扮躲太后的确是个法子,但十四贝子那头儿,完颜氏这个十四福晋又要如何过关呢? 这对夫妻,难道后半辈子就要成为怨偶一对吗? 。 正文 第四八四章、十阿哥 自打入了冬,海贵人便很少出门了,随着寒冬日凛,更是连殿门都不出了。 作为眼下唯一怀有龙胎的嫔妃,海贵人一直都很小心,当初能硬生生将身孕瞒到三个月,如今更能足不出户。冬雪皑皑之际,一个不小心,摔上一跤,那可不是小事儿。 海贵人满心企盼着孩子瓜熟蒂落,然后这个孩子却格外安之若素。明明雍正九年腊月初就该降生了,可如今年关都近了,却还没个动静。 对此宁妃忍不住嗤笑,“难不成是安胎药喝多了,是要把这孩子拖到正月初一再生么?” 熹常在的四公主就是大年三十发动,雍正四年正月初一降生,一等一的好生辰。 但是,四爷陛下到底对曾经的弘历心有芥蒂,对泓丽这个女儿也不甚喜欢的样子,远远比不得对大公主的恩赏。四公主性子娴静,其母又只是个小小常在,因此在宫里,四公主的存在感极低。 所以,宁妃这话纯粹就是泛酸罢了。 海贵人才不会故意拖着身孕,延迟产期呢。 姚佳欣双手靠在景泰蓝熏炉前烤着火,刚刚从太后处请安回来,手还有些冷。 宁妃笑着说“臣妾前儿去看望海贵人,她的望仙馆的炭火烧得比娘娘这里还暖和呢。” 姚佳欣斜眼睨了宁妃一眼,“七阿哥都快入读了,你这个做额娘的整天酸来酸去,倒是愈发活回去了。” 宁妃讪笑,“臣妾不过就是玩笑两句。”——她是看出来了,皇贵妃是打定主意要保海氏母子平安了。宁妃也只得暗暗诅咒,海氏生个赔钱货了。 宁妃端起奶茶一抿,顿时满口都是蜜红豆,又甜又腻,这口味……旬儿最是喜欢了。 “娘娘宫里的奶茶真是愈发地道了,弘旬总嫌弃臣妾小厨房的奶茶不够香甜呢。”宁妃笑着打趣。 姚佳欣不禁莞尔“小孩子嘛,都喜欢甜腻的东西。不过也得节制一二,生得得了虫牙。” 说到孩子,宁妃便不复那酸态,满脸都是为人母亲的慈爱,“臣妾也知道,小孩子不能吃太多甜食,但弘旬一撒娇,臣妾便受不住,只得给他。少不得早晚敦促他漱口刷牙。” 姚佳欣笑着说“本宫的弘星和弘昴也十分贪吃甜食,不过弘星倒是很喜欢漱口。”——咕噜噜的,弘小星完全把漱口当成好玩的游戏了。弘小昴则怠懒多了,总要保姆哄着才肯刷牙。 烤热了双手,姚佳欣便回到了罗汉榻上,斜身坐着,一手搭在柔软的明黄云缎引枕上。 以皇贵妃的身份,已经可以享用明黄色了。姚佳欣挺喜欢这个颜色的,鲜明亮丽,饱和度极高,极衬肤色。 反倒是四爷陛下这个最有资格用明黄色的人,除了朝服,倒是极少用这个颜色,估计是嫌弃花俏。 四爷陛下素来只喜欢厚重沉稳的颜色。 宁妃轻轻搁下奶茶的茶盏,忽的道“也不知十四福晋病情如何了。” 十四福晋的老底儿,姚佳欣不便告诉宁妃,便含混地道“据说是当年生产落下的病根。” 宁妃露出怜惜的神色,“这十四福晋也怪不容易的,十四贝子贪花好色,府上的侍妾格格比皇上的嫔妃还多,十四福晋虽说脾性不够软和,但一干庶子庶女全都平平安安养活了,可见她是个贤惠的。如今这遭病,臣妾瞧着不简单。” 贤惠?姚佳欣哑然失笑,贤惠到让丈夫绝育? 姚佳欣没有接宁妃的话茬,而是道“本宫之前让太医去瞧过了,说是已经见好了,只不过身子还虚弱,需要慢慢将养。” 宁妃忍不住道“十四福晋头上顶着个太后婆婆,动不动就赐几个侍妾格格,也不知十四贝子的后院还能不能搁下。”宁妃的话里已经带了嘲讽的意味。 正在这时候,王以诚快步进来,“皇贵主子,海贵人发动了!” 宁妃先是一愣,然后笑道“这人还真是不禁念叨,皇贵妃娘娘可否要亲去坐镇?” 姚佳欣听着外头呼呼的北风,淡淡道“本宫既不是收生姥姥,也不是太医,去了也帮不了什么忙。” 说着,她吩咐王以诚“你去取一支老参,送去望仙馆,好生守着,一有消息,立刻回禀。” “嗻!”王以诚利落地打了个千儿便飞快去了。 宁妃幽幽道“终于到瓜熟蒂落的一日了,但愿是个阿哥,否则岂非白费她那番自以为是。” 姚佳欣无语,人家哪有自以为是? 姚佳欣急忙转移话题,“三阿哥的府邸已经修得差不离,明年开春就能搬出去了,介时腾出的阿哥所,正好给七阿哥用。” 这福园门东四所眼下堪堪够用,但她的弘小星、弘小昴在过两年也要入读了,介时就算四阿哥弘时能分府出去,也是不够用了。因此眼下福园门那边已经动工扩展,打算再扩建两个所殿。 宁妃叹道“一不留神,孩子就长大了,臣妾也老了。” 见宁妃感慨岁月,姚佳欣也忍不住摸了摸眼角,还好还好,她一直坚持用抗衰老的护肤品,眼角并无细纹。 她可都三十五岁了,能够不留下皱纹,已经是很不错了。反倒是宁妃,眼角已经细纹横生,明明比她小几个月,看上去却比她老上许多岁。 若不是有芥子空间里那些高档护肤品,只怕她的容颜也要如宁妃一般了。 都说女为悦己者容,姚佳欣倒是觉得,她自己每天捯饬,主要是为了自己心情舒畅,其次才是为了留住四爷陛下的龙心。 虽说四爷陛下如今一心待她,但若是她满脸皱纹和斑驳,这份一心也不晓得能否维持不变。 若真有一日,四爷陛下变了心,不愿再吊死在她这个老树上。——姚佳欣心里忙摇了摇头,现在她虽然没生出皱纹,但已经不复娇嫩,明明有那么多娇嫩如玉的年轻嫔妃,四爷陛下不也没变心吗? 四爷陛下能为她做到这个地步,她又为什么不能相信四爷陛下一回? 就算她信错了,她也认了。 想到此处,姚佳欣心里倒是豁然开朗了许多,她嘴角噙着笑,这样似乎也蛮不错的。 渐渐的,暮色降临。 冻得脸色发青的王以诚也终于回来了,“皇贵主子,海贵人平安分娩,诞下一位小阿哥!” 十阿哥,降生了。 。 正文 第四八五章、昭嫔、粹嫔、琅贵人 十阿哥的降生,让雍正九年的冬天格外热闹。 这孩子落地的时候,哭声洪亮,足足有七斤多重,是个十分健康的小阿哥。 四爷陛下也十分高兴的样子,洗三礼办得十分隆重,还赐下了无数珍宝珠玉,令六宫眼红不已。 虽然这个年节,海贵人要在坐月子渡过,但仍然不妨碍海氏成为内外命妇口中所提及次数最多的人。 雍正十年正月底,十阿哥的满月礼办过之后,天气便不那么冷冽了。 姚佳欣笑着问四爷陛下,“十阿哥的名字,四爷可想好了?” 胤禛抿了一口茶水,脱口道“就叫弘曕。”——朕也懒得再想别的名字了。 姚佳欣笑着打趣道“海贵人单名一个‘晏’字,十阿哥取同音的字眼儿,怕是不太合适吧。” 胤禛一愣,差点忘了海氏名叫海晏了。——不过恬儿怎么知道朕口中的“曕”,与海氏‘晏’只是同音,而非同字?海氏的‘晏’也是从日的字…… 难不成……胤禛眯了眯眼,恬儿跟朕一样,百年之后魂魄逗留宫中多年?所以才会知道朕晚年有一子名弘曕吗? 不过朕前世百年之后,在这宫中并未见到其他游魂,难道说恬儿在朕驾崩之后便赴地府,想要与朕九泉相会,结果……朕的魂魄却留了下来,眼睁睁被个不孝子气得险些魂飞魄散。 胤禛叹了口气,恬儿前世竟等了朕那么多年……难怪上天要补偿恬儿,让她重来一世。 “恬儿,朕此生会好生待你。”胤禛忽然柔声道。 姚佳欣圈蒙地眨了眨眼,怎么突然就表白了?? 她稀里糊涂应了一声“哦”,又问“四爷先前许诺过海贵人产后封嫔,如今都出了月子了,也该加以册封了。” 胤禛唔了一声,“恬儿看着安排便是了。” 姚佳欣笑着说“我想着,倒是不妨趁着这次机会,给后宫那些年轻嫔妃一份恩典,也算是补偿了。”——补偿她们再也无法承宠。 胤禛略一思忖,淡淡道“四妃已满,嫔位上倒是可以添上一二。”——至于贵妃,胤禛这辈子都不打算再封了。 姚佳欣点头“贵人之位上,除了海贵人,还有那贵人、云贵人和郭贵人。”她倒是不介意一下子批发四个嫔。 胤禛蹙眉“云氏和郭氏出身不高,不必再加恩了。” “额……”云贵人出身包衣,而郭贵人是汉军下五旗小门户之女,虽说郭贵人是一等一的老资历了,但四爷陛下一直没宠爱过她,郭贵人又没有生养,在宫里存在感是愈发低了。 胤禛道“四妃不是汉军旗就是包衣旗,海氏也是汉军旗,也该晋个满人嫔妃上来了。” 姚佳欣道“那么就让那贵人和海贵人一并封嫔,贾常在也封个贵人吧。” 胤禛颔首,“嗯,就这么安排吧。”——既然抬举了贾氏出来,给他提一提位份也好。 然后,姚佳欣就琢磨着挑好字眼拟封号了,不只是纳喇氏和海氏,姚佳欣也有心给贾常在也取个封号,一则昭示恩宠,二则也是表示有她这个皇贵妃罩着。 几日后,姚佳欣将拟好封号交给四爷陛下,“那贵人封为昭嫔、海贵人封粹嫔,正应了‘金昭玉粹’的好意头,还有贾氏,我给他拟了个‘琅’字,唤做琅贵人如何?” 胤禛一愣,“恬儿怎么给贾氏也拟了封号?” 姚佳欣道“他这个姓氏不太好听,叫起来像是假的嫔妃似的。” 胤禛不禁笑了,本来就是个假嫔妃嘛! 不过胤禛也不至于为这点小事驳了姚佳欣的建议,点头道“那就琅贵人吧。” 琅贵人,这也是有寓意的——这个贵人是个如玉小郎君。 四爷陛下回头便下了诏书“贵人海氏,诞育皇嗣有功,着封为粹嫔。贵人纳喇氏,系出名门,着封为昭嫔。常在贾氏晋为贵人,赐号‘琅’。钦此。” 海氏封嫔,原就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但所有人都没想到,那贵人居然也一并封了嫔!甚至贾氏那个狐媚子也晋了贵人,还特特赐了封号! 翌日,嫔妃齐聚碧桐书院请安。这回请安人员里多了琅贵人,显得热闹了不少。 四妃、二嫔、三贵人,八个真嫔妃、一个假嫔妃齐聚一堂。 “皇贵妃娘娘万福金安!”一众嫔妃齐刷刷屈膝下去,恭恭敬敬。 姚佳欣端坐上位,面带微笑道了一声“免礼”,“都坐吧。” 这一瞬间,新鲜出炉的昭嫔娘娘纳喇氏眼珠子一动,正犹豫要不要跟粹嫔海氏整一整四妃之下第一人的座次。 这犹豫一瞬间,粹嫔海氏已经上前坐在了左侧第三张椅子上。 昭嫔纳喇氏脸色一沉,先前做贵人的时候,她的座次都是在海氏之上,仅次于左侧第二位置懋妃娘娘。如今做了嫔,竟是不如以往了! 昭嫔心里顿时火气窜起,却又不敢在皇贵妃娘娘跟前发作,只得咬牙切齿坐在右侧第三张椅子上。 剩下几个贵人都十分谦让,都以目色示意琅贵人贾氏先座。 琅贵人推辞不得,只好坐在了粹嫔之次的椅子上,郭贵人、云贵人这才依次落座。 姚佳欣扫了一眼底下的座次变化,倒是觉得没什么不对。四妃的座次是早就定下的,依次是裕妃、宁妃、懋妃、齐妃,以左侧为尊、右侧次之。 粹嫔这个诞育了皇子的嫔,理所当然是嫔位中最高的,坐在懋妃之下是应当的,昭嫔纳喇氏坐在齐妃之下。琅贵人是贵人中唯一有封号的,后来居上也是应该的。 但懋妃却不这么认为,她冷眼扫了一眼坐在自己旁边的粹嫔海氏,冷冷道“从前都是昭嫔坐在本宫旁边,如今换了粹嫔,本宫还真有些不习惯!” 宁妃露出了一幅刚刚才发现的样子,“哟,粹嫔怎么抢了昭嫔妹妹的位置?” 粹嫔海氏却是温柔一笑,“宁妃娘娘说什么抢不抢的,皇贵妃娘娘这里座次又不是没变过。” 说着,粹嫔海氏扫了一眼身旁的贾氏“琅贵人如今不也坐在了郭贵人原本位子上吗?” 。 正文 第四八六章、弘暮 “琅贵人如今不也坐在了郭贵人原本位子上吗?” 懋妃冷哼“那是郭贵人自己谦让的!你坐这个位置,可曾问过昭嫔是否愿意谦让了?!” 粹嫔温婉一笑,看向对面正襟危坐的昭嫔纳喇氏,“是妹妹思虑不周了,姐姐若是习惯了这个位子,妹妹可以跟姐姐换回来。” 昭嫔冷哼,“不敢当粹嫔这一声‘姐姐’!粹嫔有十阿哥,当然比我这个一无生养的嫔妃贵重多了!你就好生坐在那个位子上吧!”——最好坐上一辈子 粹嫔白胖的脸上带着欢欣的笑容,“多谢昭嫔了。”——粹嫔海氏已经从善如流,不再称呼昭嫔为“姐姐”了。 宁妃拨弄着手指上的金累丝点翠护甲,“皇贵妃娘娘拟定的封号,似乎是出自‘金昭玉粹’这个词儿,不应该是‘昭’在前,‘粹’在后么?怎么如今倒是反过来了?” 姚佳欣淡淡道“同在嫔位,又是同册为嫔,哪有什么先后之分?本宫是瞧着纳喇氏仪度昭华,与这个字眼很是相宜。” 听了这话,昭嫔一瞬间收敛冷意,露出了谦恭的笑容,她弯下身子道“皇贵妃娘娘谬赞了,不过嫔妾的确极喜欢这个封号。” 说着,昭嫔站起身来,深深屈膝一礼“多谢皇贵妃娘娘赐号!” 见状,粹嫔海氏、琅贵人贾氏以及兰贵人也不约而同站起身来,郑重屈膝“谢皇贵妃娘娘恩典!” 姚佳欣笑着抬手虚扶,“本宫也是想着,十阿哥降生,是难得的喜事,多几个沾沾喜气也是好的。” 粹嫔眼皮垂下,显然是不喜欢有人沾自己儿子的喜气。 裕妃不免有些好奇“嫔位多有空缺,郭贵人资历深厚,怎的无缘更进一步?”——至于自己宫里的云贵人,裕妃倒是真心觉得资格远远不够封嫔。 但裕妃这话却挑起了云贵人心中的酸妒,海氏也好、纳喇氏也罢,明明都比她侍奉皇上晚,却都封了嫔,她却还在贵人的位子上! 姚佳欣道“本宫倒是也有提过郭贵人和云贵人,只是皇上觉得,该添个满人嫔妃。” 姚佳欣说得委婉,但意思已经足够明显。 这一瞬间,郭贵人苍老的容颜黯然了下去,云贵人更是直接红了眼圈,心中酸涩与苦楚几欲涌出,眼底泪水打转儿,“是婢妾出身寒微,禁不起抬举。” 瞧着云贵人梨花带雨的样子,姚佳欣心生怜意。然而,云贵人却突然红着眼睛扫了琅贵人贾氏一眼,“婢妾是没这份福气了,倒是琅贵人得皇上宠爱,若是有朝一日诞下皇嗣,便跟粹嫔娘娘一样了。” 姚佳欣……这个云氏还真是会拉仇恨值啊!只可惜琅贵人是个小郎君,没有生娃的功能。 粹嫔海氏粲然一笑,“我倒是盼着十阿哥能有个弟弟呢!” 很可惜,粹嫔没有被挑拨到。 琅贵人……以后每五日请一次安,都要面对这种场面?女人都这么嘴碎吗?心好累啊! 云贵人虽然未能挑拨成功,但起码将注意力都转移到了琅贵人贾氏身上。 懋妃眼珠子瞟着琅贵人的那纤细的小腹,“琅贵人虽然瞧着娇弱,但身子骨倒是极好,如此得宠下去,用不了多久想必就能遇喜了。” 姚佳欣懋妃该不会又琢磨着抢娃了吧? 琅贵人嘴角抽搐,只得娇羞低下头,语气无比谦柔“哪里是人人都有粹嫔娘娘那么好福气,婢妾是福薄之人。” 瞧着这娇弱楚楚的样子,怎么看都是个软妹子! 姚佳欣不动声色将话题转移走“说来昭嫔既然封了嫔,依例可以别宫而居,做一宫主位了。” 听了这话,昭嫔有些心动,又恐懋妃不悦,便柔声道“嫔妾这些年住在万方安和殿,有懋妃娘娘照拂着,还真有些不舍得。” 姚佳欣看得出昭嫔不过就是表面推辞一下罢了,并非真的不舍得搬出去,便笑着说“本宫知道你与懋妃亲近,不舍得走太远,那本宫便把万方安和殿北面的武陵春馆赐给你吧。以后你与懋妃来往也便宜得紧。” 昭嫔大喜,连忙起身屈膝“多谢皇贵妃娘娘!” 懋妃露出了失落的神色,“昭嫔妹妹这一走,臣妾的万方安和也没个伴儿了。”说着,懋妃眼珠子咕噜一转,目光落在琅贵人贾氏身上,“不如——” 姚佳欣心中呵呵哒,懋妃这一撅屁股,她就知道要拉什么屎了! 姚佳欣没给懋妃继续说下去的机会,转脸看向粹嫔“十阿哥还好吗?” 粹嫔满脸洋溢着笑容“多谢皇贵妃娘娘挂怀,十阿哥出了月子便胖了一圈,十分可人呢。” 姚佳欣点头“那就好。” 被无视了的懋妃老脸石化中…… 宁妃突然幽幽道“十阿哥都出了月子了,皇上却还不曾赐下名字,不知是何缘故?” 粹嫔脸上的笑容顿时僵化了,她强撑着道“许是皇上最近忙于朝政吧。” 姚佳欣忙道“从日的好字眼儿都让别家王府占了去了,皇上难免要多思虑些日子,昨日才跟本宫定下,说十阿哥既是生在暮色四合之时,不如便叫弘暮好了。” 粹嫔的脸色这才好看了些,“是啊,好字眼儿都让别人给用了,七阿哥的名字也只是取了一个‘旬’字,弘暮——倒是应景。” 粹嫔的意思是,七阿哥的名字不但平平无奇,还不应景。 宁妃的脸色顿时难看了起来,“七阿哥的名字的确平常了些,但听着还算顺耳。弘暮?这个暮字虽然应景,听着却是暮气沉沉的!” 被数落儿子“暮气沉沉”,粹嫔脸色不由铁青了。 姚佳欣这一波互相diss儿子,可比diss彼此更能戳中心头痛处啊! 姚佳欣板着脸道“名字只是个称谓,都不打紧,只要小阿哥健健康康就好。” 宁妃、粹嫔赶忙低头应了一声“是”。粹嫔心中却腹诽不已,皇贵妃这话说得轻巧,皇贵妃膝下三子字眼儿可都好得很!说白了,还是皇上不看重她的十阿哥,想到此处,粹嫔不禁心疼自己襁褓中的儿子。 宁妃忙笑着道“说来还是皇贵妃娘娘的六阿哥名字取得最好,从日从九,实在是贵重得很,可见皇上对六阿哥寄予厚望呢。” 一听这话,齐妃心里有些不大舒服,六阿哥贵重、被皇上寄予厚望,她的儿子一个体弱、一个不为皇上所喜,同是皇子阿哥,竟差别如此之大! 姚佳欣笑着说“弘旭还小。” 。 正文 第四八七章、小天使和小恶魔 弘小旭去岁入读,如今虚岁才七岁,较真儿算起来,还不满六周岁呢。 小小的孩子,每日天不亮就要起床读书,今年还新开了骑射课——不过因为个头太小,学的只有步弓而已,拿着一把袖珍小弓,对着靶子练习准头。 每日卯入申出,文武课加起来足足十个小时,好在没有课后作业,睡眠还算勉强够。 其实按照规矩,弘小旭入读后,需要向她这个生母每日晨昏定省——也就是早晚分别请一次安。 姚佳欣实在心疼儿砸,卯时入读已经是天不亮,若要再挤出时间来请安,那还要不要睡觉啊!故而姚佳欣以自己体弱,不能早起为由,免了这“晨省”,只叫弘小旭下课后过来“昏省”即可。到时候一块用顿晚膳,姚佳欣不敢多耽误,吃饱了叮嘱几句,便催促弘小旭会阿哥所早点睡觉。上书房卯时三刻入读,也就是五点四十五,虽然上书房和阿哥所离得很近,但弘小旭最晚也得五点钟起床!这简直就是高三学生的日子啊! 她这三个孩子,最懂事的摸过弘小旭了。弘小旭不会像弘小星那个话痨烦人,也不会像弘小昴那样闷死个人,话不多不少正合适,记性好、读书也认真,从不叫伴读挨打,如今已经读《幼学琼林》了。 步弓新学,准头不佳,但也比裕妃的弘昼强多了,起码箭矢不至于脱靶。 而且还很照顾、很包容两个年幼的同胞弟弟,弘小星再啰嗦,弘小旭都不翻脸,面对闷葫芦弘小昴也不会着急生气。 点心端上来,也总是先拿给手短的弟弟吃。 姚佳欣真心觉得,自己这辈子最值得骄傲的事情,就是生了弘小旭这只小天使。 至于弘小星和弘小昴,完全是两只小恶魔! 前者就不消多说了,后者更过分,居然嫌弃她胸小! “娘娘,六阿哥下学了。”浓云笑着进来禀报。 便见一个身穿宝蓝色马褂,板着严肃小脸的小可爱正步走了进来,规规整整打千儿,“儿子给额娘请安!” 姚佳欣灿烂地笑着,招手道“过来让额娘瞧瞧!哟,都晒黑了!” 这是学弓箭的坏处了,眼下天儿虽还不热,但在太阳底下晒上个把时辰,还是稍微黑了一丢丢,不像从前那样嫩白如豆腐了。 弘小旭毫不客气一把推开蹂躏着自己脸蛋的手,他皱着眉头道“额娘,不要捏我的脸!我不是小孩子了!” 姚佳欣……懂事是真懂事,就是太不可爱了! 这时候,只听见“哆哆哆”的跑步声,弘小星怀里抱着个脏兮兮的蹴鞠球跑了进来,小脸上满是汗珠,便飞奔到弘小旭跟前,小嘴巴又开始叭叭叭了,“六哥六哥!我听说你开始学弓箭了呢!弓箭好玩吗?是不是比蹴鞠好玩?!” 弘小旭思虑了片刻,道“还好吧。” “啊~我也好想好弓箭啊!”弘小星眼若星星,一脸羡慕,旋即他又欢快地问“六哥六哥!我还听说五哥好笨,射出的箭,十根有九根脱靶!” 弘小旭无语地白了弟弟一眼,“你消息很灵通嘛!” 弘小星呲着刚刚长齐的小奶牙,笑得灿烂若星辰,“我也好想读书射箭啊!天天跟额娘在一块好无聊啊!” 姚佳欣脸色一僵,老娘我还嫌弃你好烦呢! 这时候,弘小昴才慢吞吞走了进来,短短的小腿慢慢迈动着走了过来,充分阐释了什么叫“龟速”。 方才弘小星和弘小昴都在外头玩——好吧,其实是弘小星被小太监陪着玩球,弘小昴在旁边围观。 “去洗洗手,该用晚膳了!”尤其是弘小星,晚了半晌蹴鞠,浑身都脏兮兮汗淋淋。 姚佳欣一直教育孩子,食不言寝不语,所以饭桌上的弘小星才能稍微安静些。 看着这三只大小不一的崽子,都大口用饭,尽得极香的样子,姚佳欣也觉得心宽不少。弘小旭新增了步弓课程,因此饭量见涨,而弘小星每天疯玩疯闹,饭量丝毫不逊色哥哥弘小旭,而弘小昴虽然每天怠懒得很,连话都懒得说,但胃口一直蛮不错。 用过晚膳,姚佳欣正要问问今日的文武课程如何状况,然而弘小星却比她嘴快多了。 “六哥,你今天射中了几次靶子呀?你的弓能给我瞧瞧吗?” 弘小旭板着肉呼呼的小脸,正色道“步弓都搁在上书房呢,等你入读了,也会学弓箭。” 弘小星露出了遗憾的神色。 弘小昴则打了个哈欠,一幅困怏怏的样子。 四爷陛下今晚翻了“琅贵人”的牌子,因此不会过来了,姚佳欣瞧着外头已经擦黑,便一把将弘小星揪了回来,“好了,别吵吵了,弘旭该回去睡觉了。” 弘小旭忙道“额娘,过几日三哥就要分府出宫了,儿子想着该送他一份乔迁贺礼。三哥性子儒雅,儿子记得您这里有不少好砚台……” 姚佳欣……都惦记上我书房里的东西了。不过嘛,她书房里的确好东西不少——因为大半都是四爷陛下赏赐的,至于砚台,什么端砚、歙砚、澄泥砚,她至少也有十几方。 “回头我叫人选一块上好的,你拿去送礼吧。”——三阿哥弘昀这孩子不错,是该送点像样的东西。 弘小旭这才咧嘴笑了,“那儿子先告退了,额娘也早点歇息。” 在弘小星满是不舍的眼光中,弘小旭快步走远了。 弘小星嘟囔道“六哥每天只陪人家玩这么一小会儿……” 姚佳欣无语,等你入读就知道,每天能抽出这么一会儿工夫已经是很不容易了! 弘小星突然笑嘻嘻道“额娘,伦家明天要去找七弟玩,还要去看看十弟长得可不可爱!” 这就是个闲不住的多动症小屁孩! 看在你小子过两年也得读书的份上,就让你尽情快活一时吧。 姚佳欣点了点头,打着哈欠道“额娘困了,你自己玩七巧板去吧。”——反正这兔崽子不可能这么早睡觉。 然后吩咐保姆嬷嬷“看着点时辰,别叫八阿哥玩得太晚。”——若是完全由着性子来,怕是要玩到天亮! “是。”保姆嬷嬷应了声,便抱着弘小星退下了。 。 正文 第四八八章、被粹嫔黏上 姚佳欣特意带着孩子出来透透气,她左手牵着叭叭叭的弘小星,右手牵着沉默如金的弘小昴,娘仨走在湖畔,穿越重重嫩柳枝。 弘小星已经拽了一根柳枝,手中挥舞着,嘴里“哇”、“呀”地叫着,仿佛手中舞动的不是柳枝,而是威武的宝剑。 “嘿呀!吃我一剑!”弘小星突然一蹦一挥柳枝,咋咋呼呼叫嚷着,活像个小白痴。 姚佳欣无语地翻了个白眼儿。 弘小昴也跟着翻了个白眼为什么八哥永远这么吵,比八哥鸟小黑还吵! “嫔妾参见皇贵妃娘娘!”姚佳欣正无语地瞅着这个多动症儿子,却突然听见这么一声有些熟悉的声音。 她抬眼一瞧,可不正是粹嫔海氏么,海氏如今身居嫔妃,身边伺候的人也多了,再加上伺候十阿哥的乳母、保姆,海氏这一行足有十几号人呢。——自然了,还是远不能跟她这个皇贵妃的阵仗相比。 哪怕姚佳欣吩咐了要低调,宫女、太监、保姆嬷嬷加起来也有二三十号人呢。 一个白胖的保姆嬷嬷怀里抱着个白胖的小婴儿屈膝道“十阿哥给皇贵妃娘娘请安了!” 姚佳欣打量着襁褓中的十阿哥弘暮,“瞧着又胖了些。” 粹嫔一脸笑容,“十阿哥很是贪吃贪睡,自然就长得快些。” 弘小星快步跑上前,垫着脚看着襁褓中的那只胖娃娃,他吸了吸鼻子“十弟好香呀!” 小奶娃自然是一身奶香。 弘小星又哼哼道“不过十弟好懒呀,大白天还睡觉!” 姚佳欣笑着说“小孩子都是这样的人。” 粹嫔笑容温婉,语气也温柔得紧“十阿哥将来若能像八阿哥这般活泼,臣妾就心满意足了。” “活泼”的八阿哥弘小星呲牙咧嘴笑了,“那十弟要快点长大呀,等你长大了,哥哥带着你一块玩!” 姚佳欣腹诽等十阿哥会走路了,你也得去上学了!绝对没空玩了。 粹嫔圆盘似的脸上满是欢欣,“皇贵妃娘娘把八阿哥教得真好,兄友弟恭,皇上也肯定会欣慰的。” 弘小星对一切能陪他玩的人都很友好,只有这个弟弟是否“恭”,那就得看日后了。 姚佳欣清浅一笑,理了理鬓角的发丝,“虽说是二月里了,福海上吹来的风还是有些凉,十阿哥尚在襁褓,可别受了凉。” 粹嫔忙福了福仍显粗重身子,“多谢皇贵妃娘娘关怀,娘娘对嫔妾和十阿哥的照顾,嫔妾一直都谨记在心。” 粹嫔圆润的脸上满是感恩戴德,“若无皇贵妃娘娘,嫔妾还不晓得是否能平安诞下十阿哥呢。” 大庭广众之下说这样的话……可不太合适。 姚佳欣淡淡道“你身强体健,又年轻,即使没有本宫关照,也定能母子平安,所以你无需感谢本宫。” 粹嫔一脸谦顺柔和,“娘娘这话就是客气了。嫔妾与十阿哥蒙娘娘照拂,才有今日,嫔妾不敢忘恩。” 姚佳欣面色寡淡,“十阿哥也是皇上的骨血,本宫既做了皇贵妃,自然让会对所有皇子公主都尽力照拂。”——起码衣食上不会亏欠了半分——嗯,反正花了都是四爷陛下的钱,她不心疼。 粹嫔一脸欢喜地道“娘娘贤德远胜先皇后,是嫔妾与六宫所有姐妹的福气。” “咳咳!”姚佳欣忙咳嗽了两声,这吹捧有点过了吧?这海氏,比从做贵人的时候多了几分虚伪。不过她倒是可以理解,宫里女人,谁不得做做样子?她不也得做个贤良人儿吗? 姚佳欣道“好了,本宫正要去给太后请安。若没有别的事儿,粹嫔你……”你就轻便吧! 然而,粹嫔却是一脸雀跃地道“嫔妾虽然昨儿才请过安,但是未曾带上十阿哥,太后还念叨了呢。心里也正想着带十阿哥去给他皇玛嬷请安呢。” 姚佳欣……这是黏上她了? 姚佳欣目光扫过粹嫔那张大饼脸——这可真真是大饼脸了,天庭饱满地阁方圆,看着颇为富态,下巴也圆润得都双层了。而且那大饼脸上还留下了星星点点的斑驳,看样子太医院精心调制的祛斑药膏似乎并不怎么管用。 而且粹嫔身材也走了形,即使穿着宽松的旗服,还是能看出腰间的肥肉褶皱。 虽说丰腴也是一种美,但胖到这个程度就不是丰腴,而是痴肥了。 看样子粹嫔也明白自己是无法再得宠了,所以才要巴结上她了? 姚佳欣挑了挑眉,只得与粹嫔结伴,一并往澹泊宁静殿方向去了。 一路上,粹嫔也没怎么止住嘴巴,不断地夸赞着姚佳欣的几只崽子。 “八阿哥活泼可人、九阿哥沉静乖巧,可真是叫人羡慕!” “嫔妾听说,娘娘的六阿哥聪敏懂事,上书房的先生赞不绝口呢!” 被人夸自家崽崽是挺让人高兴的,但后宫嫔妃没少说这些话,姚佳欣听得耳朵都起茧子了,粹嫔虽然笑脸迎人,但也没说出什么花儿来。 姚佳欣只得加快脚步,走到澹泊宁静殿外,却看到殿中走出一对熟悉的夫妻—— 不是旁人,正是十四贝子允禵与十四福晋完颜氏。 姚佳欣看得一愣,瞧着夫妻一起露面,看样子是那事儿已经过去了?? 十四贝子与完颜氏忙齐齐请安,“皇贵妃娘娘万福。” 姚佳欣笑容可亲地看向完颜氏,“十四福晋总算是病愈了。” 完颜氏瞧着瘦了些,但精神头尚可,她连忙道“多谢娘娘挂念。” 姚佳欣颔首“你们夫妻和睦,本宫就安心了。” 十四贝子神色寡淡,“我们夫妻之间如何,就不牢皇贵妃娘娘费心了。” 若换了往日,十四贝子对她这般不咸不淡的口气,完颜氏早就上去拧一把了。但是今时不同往日,完颜氏看了丈夫一眼,她扯出个笑容,伸手扯了扯十四贝子的马蹄袖,低声道“爷,时辰不早了,快些回府吧。” 十四贝子瞥了福晋一眼,神情淡淡,不见喜怒,却顺势一把握住了完颜氏的手,“嗯,回吧。” 看着这对夫妻竟携手远去,姚佳欣看得懵逼,十四贝子这是做样子给她瞧,还是真的已经不介意了? 。 正文 第四八九章、十四贝子家的毒妇 今日带着福晋一起入宫请安,也是十四贝子思虑已久的事情。 总让福晋这个“病着”,不入宫不见人,也不是个事儿啊。 允禵起初得知自己不能再有后嗣,而且是被枕边的妻子下的手,他着实气炸了,当即便跑去完颜氏的院子,要跟这女人理论。可没想到竟被拒之门外,还说嫡福晋患了恶疾,怕传染给贝子爷,所以不见您。 恶疾?!扯淡!完颜氏可是将门之女,身强体健得很! 允禵当时就爆了粗口,但当他看到连弘明、弘暟两个嫡子都同样被拒之门外,允禵便无话可说了。 事后,允禵也渐渐消了气了。 消了气之后,允禵总算能静下心来思考问题——不能再有子嗣,这很严重吗? 想想自己那四个儿子、五个闺女,允禵突然不怎么生气了。 爷又不缺儿子。 想想他那皇帝四哥的八阿哥弘星。 嗯,兔崽子多了也挺烦的。 反正也事儿知道的人不多,无论皇额娘还是完颜氏都会守口如瓶。 爷的脸面丢不了。 所以,允禵再一次撬开了嫡福晋的房门,拉着完颜氏进宫请安了。 只可惜,太后只见了小儿子,把小儿媳妇晾在了偏殿。 “你怎么把这个毒妇带进宫了?”太后像是被什么脏东西恶心到似的,眉头都打结儿了。 允禵哼哼道:“要不然怎么办?休了她?!”——瞧见完颜氏瘦了一圈的样子,允禵也不想计较什么了,反正只是不能再有子嗣,又不是不能亲近美人了。爷照样能风流快活! 太后沉默了片刻,“难道就这么放过她?” “要不然呢?”允禵看向自己皇额娘,“弘明和弘暟都不小了,尤其是弘明,过两年也该娶福晋了。” 太后自然知道这个理儿,但心里却窝了一口火,“她素日里一幅贤惠举止,没想到竟如此歹毒!”太后恨得咬牙切齿,若不是看在两个孙子份儿上,太后真想杀了完颜氏! 但想也知道不行,弘明、弘暟都不是不谙世事的孩子了,无论是太后还是允禵都不愿做这两个孩子的杀母仇人。更何况,死了嫡福晋,日后若是继娶,少不得又添诸多烦忧。 允禵道:“她无非就是害怕庶子太多,抢了弘明位子。就算抢不了弘明的世子之位,以后总会分走许多家产。” 太后恨恨道:“她就为了这个,竟对你下手?!这个毒妇!” 允禵揉了揉眉心,“事已至此,皇额娘生气也是无益。好在儿子膝下已有四子,过两年就该抱孙子了,即使不能再添子嗣,也不碍事。” 听到这样的话,太后愕然失色,“不碍事?!这种事情怎么能不碍事?!” 允禵皱着眉头道:“皇额娘,您小声儿点!您想让外头的奴才也都听见吗?” 太后一脸愤慨。 允禵叹了口气,“家和万事兴,这事儿您就当不知道就行了。” 太后老眼瞪得滚圆,眼中满是不可思议:“你的眼里素来揉不得沙子,怎么这事儿就能轻易想开了?” 允禵愣了片刻,“不轻易啊,儿子也是气了好几个月呢。” 太后:……哀家能气到见阎王! 允禵摆了摆手,“好了,事已至此,那就这样吧。”允禵一脸百无聊赖。 太后不禁心疼了,小十四定时被皇帝闲置了这么多年,才磨平性子,竟连谋害亲夫的毒妇都能容忍了! 太后叹着气道:“你还年轻,好歹要叫太医好生诊治一下。” 允禵虎目圆瞪:“千万别!皇额娘,您这是嫌弃知道这事儿的人太少了吗?!” 太后嗔了小儿子一眼:“你可不能讳疾忌医!” 允禵揉着生疼的眉心道:“这不是讳疾忌医!反正儿子没觉得身子有什么不妥,完颜氏下的药也不是什么坏人根源的毒药,除了不能再有子嗣,别的也没什么妨碍。”——若真有妨碍,爷也不会这么多年都没察觉了。 小儿子不能再有子嗣,这事儿太后仍然觉得心痛不已,只恨不得将完颜氏给凌迟了:“这个毒妇!” 然后,允禵就带着他家那个毒妇一并走出了澹泊宁静殿,在殿外遇见了皇贵妃与粹嫔。 允禵原是极不喜皇贵妃的,但想到皇贵妃居然和个阉人共侍皇帝,便有些怜悯这个老女人了。 留下一个怜悯的眼神,允禵便携着完颜氏的手远去了。 姚佳欣:……这是什么诡异的眼神??可怜我? 额,算了吧,反正这个十四贝子,脑子也没正常过。 姚佳欣整了整衣襟,快步走进太后的殿中。 只不过今日太后心情不太好的样子,大约是因为今日十四福晋来请安的缘故吧…… 姚佳欣请了安,关怀了一下太后的日常起居,便带着自家俩崽以及粹嫔母子退出了澹泊宁静殿。 “本宫还有些庶务要处理,就先回去了。”姚佳欣语气淡淡。 粹嫔忙屈膝道:“那嫔妾改日再去拜访。” 回到碧桐书院便已经是晌午了,姚佳欣虽无困顿之意,但还是躺着歇了会儿,然后起身练字。 其实她并没有庶务要忙,繁琐事务她都交给了裕妃,自己只处理一些要紧事物罢了。 弘小星去清澜殿找七阿哥弘旬玩了,姚佳欣难得耳根子清静。弘小昴是个安静的宝宝,正坐在罗汉榻上,撸着鸳鸯,吃着点心,悠哉而慵懒。 姚佳欣算是看出来了,她这个小儿子其实就是懒,懒得说话、懒得动弹,懒得跟鸳鸯似的。 写了几页大字,姚佳欣便意兴阑珊,嘴里咕哝:“十四贝子和完颜氏瞧着是和解了……”——就是不晓得是怎么和解的……不过总归是件好事。 姚佳欣最近的心情其实挺好的,因为她母家的堂妹乐筠有了身孕了。 六娘乐筠十五岁就嫁给了明海,遭受嫡婆婆的磨难,第一个孩子生生没了。 好在这位太福晋瓜尔佳氏很快就殁了,这对小夫妻去年初冬才出了孝,没多久六娘便有了身孕,因月份尚浅、又寒冬路滑的,一整个冬天都没怎么出门。 如今已经四五个月的身孕了。 六娘也算是苦尽甘来了。 正文 第四九零章、女人不易 春暖时节,猫了一整个冬天养胎的六娘乐筠递了牌子入宫请安。 殿外的几株玉兰在一场春雨过后,依然花开满树,洁白芳香,连殿中都浸润了一股淡淡的玉兰花清香,分外宜人。 有了身孕的六娘乐筠着实发福了不少,不再似初嫁入贝子府时候那过分纤瘦的模样,脸蛋都胖乎乎的、红润润,眉宇间又带着一股飞扬的喜意,瞧着不似妇人,倒更像是闺阁少女,处处透着可人。 “贝子爷管得严,先前几个月怎么都不肯叫妾身出门。”六娘乐筠圆润可人的脸上又是羞涩有是苦恼,“若非四姐姐常去看望陪伴,妾身都要闷坏了呢。” 姚佳欣不禁莞尔,四娘乐颐与六娘乐筠是一母同胞的亲姊妹,乐筠又早已丧母,四娘这个姐姐便跟母亲似的。 “头几个月是该多小心些。”毕竟乐筠三年前小产过一次,不过如今瞧着气色极好,可见胎像十分健康。 姚佳欣又笑着说“不过如今胎像既然已经稳固,你身子渐渐重了,该多散散步,等临盆时候才有力气生产。” 乐筠忙点头应了一声“是”,又道“前日四姐姐还陪着妾身一同回娘家小聚,妾身还去东府看望了老太太和琢大嫂子,老太太精神头甚好,就是琢大嫂子身子愈发不济了。”说着,乐筠叹了口气,有些怜惜的样子。 姚佳欣听得一怔,乐筠口中的“琢大嫂子”自然就是她大弟弟姚文琢之妻沈氏,她只晓得沈氏产后身子一直不大好,所以东府家务一应都交给了文砺媳妇完颜积秀打理。 姚佳欣忙问“沈氏的身子很糟糕吗?” 乐筠抬眼望着她,“老太太没跟您说吗?” 老太太姜佳氏作为姚佳欣的继母,虽然入宫请安不算频繁,但一年总会进宫两三回,家信也一直不曾断过。但无论是当面还是信中都极少提及沈氏。 乐筠尴尬了,看样子他说了不该说的事儿了…… 姚佳欣叹了口气,“回头本宫派个太医去瞧瞧吧。” 乐筠点头,聊胜于无吧。 知道孕妇不宜操劳,姚佳欣也没久留乐筠,絮叨了几句家常,赏赐了些滋补品和绸缎,便叫六娘回贝子府了。 到底是没婆婆日子过得舒坦,六娘都胖了一圈了。 反倒是她娘家弟妹沈氏…… 太医回禀的状况实在是不容乐观,太医说是产后亏损,加之多年郁结于心,所以身子的根源已经跨了大半,所以即使再好的汤药也只能续命,不能治本。 姚佳欣知道这个消息,都不禁有些恍惚了。 明明是那么年轻的人,竟然已经病入膏肓了? 郁结于心……姚佳欣实在有点理解不能,她这两个弟弟都不是花心的,文琢虽有侍妾,但不过只是摆设,哪怕这些年沈氏一直缠绵病榻,也未有庶子庶女降生。唯一能让沈氏抑郁的无非就是幼子被婆婆抱去抚养,可沈氏还有长子长女在膝下尽孝,怎么就至于抑郁到如此地步? 姚佳欣思来想去,只怕是跟管家之权有关啊。 完颜积秀以小儿媳妇的身份掌家,等同是夺了沈氏这个宗妇的权利——可偏偏完颜积秀却有其能,把内外庶务打理得井井有条,远胜沈氏掌家之时。再加上完颜积秀的出身远胜沈氏、生养亦不逊色,沈氏这个长嫂竟生生被比了下去,心中这才更加抑郁。 姚家因为她而蒸蒸日上,沈氏这个出身汉军旗的长媳宗妇便渐渐被老太太姜佳氏所嫌弃,这叫沈氏的病情更加雪上加霜。在加上文琢忙于衙门里的差事,也没那么多时间陪伴妻子,这些累积在一起,才生生把沈氏给压垮了。 沈氏性子本就柔弱,产后又最容易抑郁,而这个时代又没心理医生,结果就到了今天这个地步。 “唉——”在古代当女人不容易啊。 不消数月,姚佳欣的母族便传来了丧讯,长媳沈氏没了,留下三个儿女,年纪最大的景训也才十五岁,最年幼的景诚与弘小旭弘小昴同岁,中间那个丹姐儿也才十一。 不过文琢也算是尽力了,赶在沈氏没了之前,给长子定下了婚事——未婚妻子正是贝子明海亲叔父奉恩辅国公满都户的嫡女瑾宁格格,是一位乡君。 这还是贝子明海给做的媒。 等守孝三年之后,就会立刻成婚。 眼下正当炎炎夏日,十阿哥弘暮年幼畏热,生了一身痱子,四爷陛下最近常去看望。 望仙馆,如今独独归粹嫔海氏居住,并无别的嫔妃。望仙馆毗邻福海,原是最清凉宜人的,再加上内务府给的冰例充足,十阿哥原是不至于长痱子的。 胤禛蹙着眉头,看着那小小一盆冰,都已经快要融化殆尽了,脸色不由更是难看,“是内务府克扣了冰例吗?” 粹嫔连忙道“皇贵妃娘娘掌管六宫,内务府岂敢慢待十阿哥?只因十阿哥最近肠胃有些受凉,太医叮嘱不可受寒,所以嫔妾不敢给他多用冰,这才热出痱子。”说着,粹嫔眼圈一红,满脸都是心疼之色。 胤禛的神色这才缓和了些,“那就让保姆太监日夜轮流扇扇子,若是服侍的人不够,就叫内务府再添些。” 粹嫔柔声道“弘暮身边倒是不缺伺候的人,纵然一时缺了,从嫔妾这里挪几个便是,不必麻烦内务府了。”——万一被人趁机钻了空子,可就得不偿失了。 胤禛淡淡“嗯”了一声,“以后有什么缺的,只管如实禀明了皇贵妃。” 粹嫔温顺地应了一声“是”,“其实小孩子夏天多多少少都会生些痱子,嫔妾也是一时心急,才叫人去禀了皇上,其实太医说了,不碍事的。” 胤禛看着玉簟上已经熟睡的婴孩,眉宇柔和了许多,“你初为人母,关心则乱也是有的。” 粹嫔又道“天热而,皇上喝盏桑菊茶消消暑气吧。” 这桑菊茶是宫中夏日里常见的饮子,由桑叶、菊花、甘草烹煮而成,去渣放凉即可饮用。但胤禛一口喝下去,却觉得甜得过分,这桑菊茶中的甘草本来就带甘甜,因此胤禛是从不加糖,但粹嫔这里的桑菊茶似乎加了不少冰糖。 胤禛皱了皱眉头,但口中实在有些渴,便喝了泰半才搁下。 搁下茶盏,胤禛忽然察觉,奉茶的宫女漂亮有些过分。 。 正文 第四九一章、粹嫔与琅贵人 胤禛忽然察觉,奉茶的宫女漂亮有些过分。 眼前这个宫女,观之不过十六七岁的模样,正是青嫩未尽、娇艳初现的年纪,如花骨朵一般,堪堪展露风情,正是最动人的年岁。 而且这宫女本就相貌出挑,一张小巧玲珑的脸蛋,两腮带着娇羞红晕,一双柔婉的眸子欲说还休,粉嫩的樱唇吐着兰香,那脸蛋上分明薄扫了一层胭脂,显得小脸更加娇红动人。 胤禛心底微微一沉。 见皇上打量着这个宫女,粹嫔连忙道“这是内务府月前刚刚指派的宫女,臣妾给她取名叫盈香。” “暗香盈袖,你倒是很会取名。”胤禛语气有些冷。 粹嫔眼瞧着皇上的语气和脸色都不太对,立刻板着脸对盈香道“既奉了茶,还不快退下!” 盈香俏脸怔了片刻,怯怯应了一声“是”,忙屈膝退下了。 人走了,却留下一缕暗香,悠悠缠绵,良久未散。 粹嫔立刻露出苦恼的神色,“最近也不知怎么了,内务府送来的宫女都是格外标志,嫔妾瞧着都是内务府世家之女,也不好打发去做粗活。” 宫女的差事有两种,一二等宫女是近身伺候主子的,三等宫女则是粗使宫女。 胤禛冷哼一声,“这些个狗奴才,最会钻营!你无需理会!” 粹嫔心中暗暗失落,脸上却笑着应了一声“是”。 “你好生照顾弘暮,别想那些有的没有的!”撂下这句话,胤禛便拂袖而去了。 粹嫔心口突突乱跳,皇上还是疑心她了…… 粹嫔的陪嫁宫女梅香低声道“娘娘,您太心急了。” 粹嫔抚摸着自己容色残损的脸蛋,“本宫这张脸是没法再得宠了,弘暮又还小,本宫怎能不心急?”——皇上虽说偶尔会来看望十阿哥,但一个月也不过一两回罢了,不但比不得皇贵妃,竟还逊色了裕妃和宁妃一筹。 粹嫔咬了咬嘴唇,“这盈香的容貌,并不逊色贾氏,怎的皇上竟丝毫不假辞色?” 君心难测啊…… 梅香眼珠子咕噜一转,“这贾氏封了琅贵人之后,不少对她妒忌不已呢,只是碍于皇贵妃的庇护,不敢做的太过分,但私底下不知多少人骂她狐媚子呢。娘娘何不趁机邀请琅贵人住进咱们望仙馆,岂不两全其美?” 听了这话,粹嫔有些心动,“懋妃几度想要将贾氏收入麾下,都未能成功,本宫只怕就更不行了。” 梅香低声道“谁不晓得懋妃不好相与,而且懋妃无子,日后琅贵人若是有了孩子,懋妃势必要夺去。可您就不一样了,您性子好,又有亲生的十阿哥。” 粹嫔一喜,“说得也是,贾氏虽得宠,但出身卑微,不只是六宫妒忌,太后也不喜欢她。本宫邀她到望仙馆住,给她庇护,又不会夺走她的孩子,她没有理由拒绝。” 过了几日,待到十阿哥身上的痱子消了,粹嫔便满腹自信前往琅贵人贾氏的观澜堂。 观澜堂本就离着望仙馆很近,又曾是质嫔汪氏的住处,粹嫔也算是熟门熟路。 粹嫔眼瞧着观澜堂中布置摆设倒是比质嫔在世时候清简素雅不少,暗道这贾氏倒并非俗物,难怪能讨皇上欢心。 对于粹嫔的亲自驾临,贾氏也感到十分诧异——一直以来,这些高位嫔妃都是不怎么看得起他的,亲自登门的高位嫔妃,粹嫔海氏还是第一个呢。 “婢妾参见粹嫔娘娘。”贾氏纤纤细步上前,见了请安礼。 “妹妹免礼!”粹嫔笑脸迎人,忙亲手将贾氏扶了起来。 贾氏不动声色将自己纤细修长的手从粹嫔丰厚白皙的手掌中抽了出来,“听说娘娘的十阿哥这几日生了痱子,娘娘怎么有空暇莅临寒舍?” 粹嫔笑着说“多谢妹妹关心,十阿哥身上的痱子已经消了。” 贾氏“哦”了一声,“都是多亏了娘娘细心照料。” 粹嫔笑眯眯打量着贾氏,的确是个娇柔动人的美人,“本宫不是个喜欢绕弯子的人,就有话直说了。本宫此来,是想请琅妹妹搬去望仙馆。” 听了这话,贾氏着实吃了一惊。 粹嫔徐徐道“妹妹愈得圣心,六宫对妹妹的怨妒便越深,长此以往,妹妹势必独臂难支。以妹妹聪慧,不难看清自己的处境。而本宫产后身材走形、容颜也大不及以往,故而想要与妹妹互相扶持。” 贾氏沉默了,若他真是个女子,只怕真的会动心的。 贾氏柔声道“粹嫔娘娘的好意婢妾心领了,只是婢妾在观澜堂已经住习惯了。” 粹嫔脸上的笑容陡然冷沉了下去,“妹妹这是不信本宫的诚意,还是瞧不上本宫这小小嫔位?” 贾氏忙道“娘娘出身汉军旗名门,又身居嫔位,婢妾寒微,怎敢藐视娘娘?只是婢妾这观澜堂是皇贵妃所赐,所以婢妾不敢自作主张。” 听了这话,粹嫔的脸色和缓了不少,“只要妹妹有心,本宫可以与妹妹一同前去碧桐书院恳求皇贵妃,皇贵妃娘娘素来善待六宫,必定不会拒绝。” 贾氏沉默了。 看着琅贵人缄默的样子,粹嫔脸色阴沉了下来,看样子这贾氏是真的不情愿去她的望仙馆了! 粹嫔强忍着心头的怒意,“看样子琅贵人是宁为鸡头、不为牛后,既然如此,本宫也不勉强!” 说罢,粹嫔拂袖而去。 看着粹嫔怒匆匆远去的背影,贾氏屈膝恭送,叹气不已。他并非不愿为牛后,只是……他身子特殊,若与粹嫔同住一宫,万一身份被发现,可不是小事。 小宫女秀儿有些不忿,“上有四妃和皇贵妃,她算什么牛后?才封嫔几日,就这般以势压人!太过分了!” 贾氏苦笑,粹嫔虽失了宠,但毕竟是宫里正经主子,膝下还有十阿哥,他……不过就是个奴才罢了。 秀儿又道“小主您这般得宠,日后有了生养,也肯定能封嫔的!根本无需屈居粹嫔之下!” 贾氏叹了口气,只可惜他是个太监,是不会有生养的。 粹嫔一回到望仙馆,就摔了她素日里最喜欢的那只粉彩花鸟赏瓶,连带着瓶中新开的莲花也摔得花瓣零落。 望仙馆的宫女太监大气不敢出,唯有陪嫁宫女梅香才敢小心翼翼劝慰“琅贵人不识抬举,您犯不着为她气坏了身子。” 粹嫔突然“嗤”地冷笑,“本宫不生气,本宫又不是非她不可!这宫里年轻漂亮的嫔妃又不止她一个!” 。 正文 第四九二章、不逊琅贵人(三更) 雍正十年的炎炎夏日,突然如沸水般涌出一股流言蜚语,席卷圆明园。 大宫女浓云近前道“娘娘,如今宫里盛传,说高答应害琅贵人落水,其实是宁妃娘娘指使,当初栽赃到粹嫔娘娘头上,也是宁妃娘娘的授意。这些话,都是从含韵轩传出来的。” 姚佳欣挑眉,这高答应当初被她罚去含韵轩禁足思过,一直到去年年关才给放出来。没想到竟又闹出这般好戏。 “她若有真凭实据,早来本宫这里翻案了,何须自行散步流言?”姚佳欣淡淡道,但是——一介小小答应,如何敢反口污蔑一宫妃主,明显是有人指使啊。 正这么想着,宁妃满头热汗来到碧桐书院,激活火燎便闯了进来,“皇贵妃娘娘!” 姚佳欣抬手安抚“稍安勿躁,只是流言而已。” 说着,她指了指旁边的绣墩,“先坐下歇会儿吧。” 宁妃这才意识到自己还没行礼了,连忙屈膝做万福,“谢娘娘赐座。”这才端坐下来。 冰镇的桑菊茶最是清热的解暑,宁妃接过宫女奉上的凉茶飞快饮了两口,气息这才均匀了些,但眼中还是充满了火气,“娘娘,那高氏不过一介小小答应,她如何有这般胆子污蔑臣妾?定是粹嫔指使!” 说到此处,宁妃不禁咬牙切齿,“我就知道,海氏不是安分之辈!” 姚佳欣无语,那还不是你惹出来的事儿?就许你算计人家,不许人家还击啊? 姚佳欣淡淡道“凡事都要讲求证据。” 宁妃满眼恨恨,“难道臣妾就白白被人那贱人污蔑不成?” 姚佳欣听得出来,宁妃口中的“贱人”不是高答应,而是粹嫔。 她叹了口气,“流言蜚语既是从含韵轩散步出来的,本宫自会惩处高答应,遏制流言。” 然而这样的惩处,并不是宁妃想要的,但宁妃也知道自己没有证据,宁妃咬了咬贝齿,道“娘娘,粹嫔一朝封嫔,可不似从前那般温顺安分了,先前当着您的面儿都敢欺凌到昭嫔头上!这昭嫔可素来与粹嫔无冤无仇!” 昭嫔与粹嫔的确没有什么深仇大恨,也可并非没有过节。作为同一届入宫的新人,彼此之间自然都是竞争对手,再者昭嫔的性子也不够温和,又一直自诩出身满洲名门,很是瞧不起出身寒微的嫔妃,哪怕粹嫔出身汉军旗世家,也依然是昭嫔鄙夷的对象。 所以二人之间颇有几分过节,只是一直以来海氏都谦让着昭嫔,如今粹嫔有了儿子,腰板硬了,自然不肯处处礼让无子无宠的昭嫔。 宁妃又低声道“娘娘怕是还不晓得吧,望仙馆添了好几个姿色卓越的宫女!保不齐那日这宫里就又要添个官女子、答应之流了!” 姚佳欣的脸色突然一沉,“有这事儿?!”——四爷陛下却跟她说过……是没注意,还是…… 宁妃暗喜,原来皇贵妃最在乎是这个……可是皇贵妃明明对琅贵人十分关照。 按下心中的疑惑,宁妃急忙点头“臣妾不敢撒谎,今春内务府小选,晋了不少宫女,粹嫔那里新添几个宫女都是姿色不俗的,其中有个叫‘盈香’的,容色不逊琅贵人!” 不逊琅贵人…… 姚佳欣突然露出古怪的神色。 嗯……好吧,琅贵人的确很美,拿他当参照物——没问题。 宁妃幽幽道“十阿哥尚在襁褓,粹嫔便如此蝇营狗苟算计,只怕所图不小呢!” 姚佳欣宁妃还真是致力于挑拨离间吧。 只不过粹嫔栽培身边漂亮宫女行为——的确叫她有点不爽。 姚佳欣其实也明白,粹嫔暂时没有那么大野心,粹嫔不过就是想争宠罢了。粹嫔产后容色打不及以往,所以就有心扶持新人——这是宫里常见的事儿。 当年宁妃不也栽培过宫女吗?便是如今的高答应。 “本宫心里有数。”姚佳欣淡淡道。 翌日,正当逢十,贵人以上嫔妃再度齐聚碧桐书院请安。 往日里,都是琅贵人贾氏被嫔妃们口头“关怀”最多,但今日却换了焦点。 粹嫔白胖的脸上带着敦和的笑容,“皇贵妃娘娘,含韵轩的高答应日前去嫔妾那里再三赔罪,嫔妾瞧着她颇有悔意,娘娘可否准许高答应回到望仙馆居住?” 坐在底下右侧第一张椅子上宁妃老脸瞬间就青了。 姚佳欣深深看了粹嫔一眼,“若她真的知道悔改,又为何要散步流言,污蔑宁妃?” 粹嫔笑容一僵,“皇贵妃娘娘尚未查过,如何知道是污蔑?” 姚佳欣笑了“就如当初高氏曾之症是受你威胁指使一般,没有真凭实据,本宫自然治好认定是污蔑。” 粹嫔喉咙一噎,一时竟无言反驳,但她心里仍然不服气,当初高氏的确是在污蔑的,但如今园子里的流言却是属实的!粹嫔忍不住再度开口“可是——” “没什么好‘可是’!”姚佳欣毫不客气地打断了粹嫔的话,“本宫也原以为高氏知错了,所以才去岁年关才解除了她的禁足,如今看来是本宫不该放她出来!既如此,就让她继续禁足吧!园中凡事散步传播流言之人,无论是谁宫里的,一缕给本宫逐出宫去!” 姚佳欣的处置其实很仁慈了,高氏只是再度禁足,位份都没变——毕竟都是最末的答应了,再降岂非是官女子了?至于那些嘴碎的宫女太监,撵走便是,反正宫里不缺奴才。 粹嫔的圆润的大脸一瞬间白了三分。 姚佳欣正色道“若要给人定罪,靠得不是流言,而是证据!本宫多年来一直都是这么治理后宫的!粹嫔难道觉得,本宫错了吗?” 听闻此话,粹嫔惶恐地站起身来,屈膝道“嫔妾不敢,娘娘处事公允,嫔妾敬服。” 姚佳欣淡淡道“那就好,粹嫔,你才刚封了嫔,心思多放在十阿哥身上,别想那些有的没的!”——麻蛋,敢跟老娘抢男人,也得看你有木有这个本事! 粹嫔心头一震,皇贵妃该不会是知道了什么吧?? 这时候,坐在底下的琅贵人突然笑了“粹嫔娘娘可不只是想让高答应回望仙馆,日前还亲自驾临婢妾住处,很是恳切地邀请婢妾去望仙馆居住呢。看样子粹嫔娘娘是日子过得无聊,想找个伴儿了。” 。 正文 第四九三章、招蜂引蝶的四爷陛下 琅贵人的声音柔软而清澈,如一石激起千层浪。 粹嫔发白的脸上隐隐透着铁青,可偏生琅贵人所言句句属实,她无法辩驳。 姚佳欣暗道,这贾氏比起那些谙熟宫斗女人也丝毫不逊色啊!粹嫔邀请他去望仙馆,明明是数日前的事情了,贾氏却一直捂着不说,直到今日粹嫔难堪之时,才一举揭穿,还真会拿捏时机。 宁妃“嗤”地冷笑“照顾年幼的孩子,本是最费时费力的事儿。怎么粹嫔整日这般清闲?不是邀这个去望仙馆,便是叫那个回望仙馆!顺便还要栽培几个漂亮宫女!” 粹嫔心中咯噔一下,她栽培的盈香的事儿,宁妃肯定早就暗地里打小报告、告诉皇贵妃了! 想到此,粹嫔急忙辩解道“皇贵妃娘娘,嫔妾正是觉得一人力有未逮,所以才想找个细心周到的妹妹帮嫔妾一起照顾十阿哥的。” 宁妃不客气地讥笑道“你是照顾十阿哥力有未逮,还是服侍皇上力有未逮,你自己心里清楚!” 宁妃这话可说是相当不客气了,简直就是撕破了脸皮。 粹嫔白胖的大脸一瞬间涨红发紫。 姚佳欣见状,淡淡道“好了宁妃,你也少说两句吧。”——这种事儿,你以前也没少干。 只是这到底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私底下做也就罢了,戳破窗户纸可就太伤人脸面了。 姚佳欣扫了粹嫔一眼,“本宫还是那句话,好好照顾好你的十阿哥,旁的就就别费心思了!” 粹嫔咬了咬嘴唇,强忍着羞愤道“是,嫔妾谨记皇贵妃教诲。” “好了,若没有别的事儿,今儿就散了吧。”姚佳欣揉了揉眉心,倦怠地道。 众人跪了安,便鱼贯退出了碧桐书院。 宁妃像是一只斗胜了的公鸡,挺胸抬头、得意洋洋,率先登上妃位仪舆,扬长而去。 而粹嫔满脸羞愤,手中的锦帕都要扯碎了,耳朵里却被强行灌入齐妃的冷嘲热讽。 齐妃笑呵呵对裕妃道“这粹嫔瞧着挺端庄一个人,没想到……啧啧!真是人不可貌相!” 裕妃尴尬地笑了笑,其实这种事儿谁没做过?她也曾邀了云贵人和兰常在自己宫里。只是如今的形势不同往昔,粹嫔竟看不明白。 裕妃忙道“我还有些事儿要忙,先告辞了。”便飞快登上自己的肩舆,兀自远去了。 齐妃撇嘴,忙?!协理六宫,看把裕妃给能耐的,都敢甩本宫的脸子了。 姚佳欣回到内室,歪在了柔软的罗汉榻上,扒拉着手指,盘点着后宫派系。如今她可算是一人独大,无人敢逆,底下便是四妃,四妃中有裕妃这样的老好人,也有齐妃这种跟谁都不对盘的,齐妃跟懋妃是乌眼鸡、对裕妃也颇有不满,也就跟宁妃还过得去,而宁妃跟齐妃懋妃都还算过得去,反倒是跟裕妃愈发生疏了——嗯,四个四妃四个派系。 底下昭嫔算是懋妃派系的,粹嫔——如今自成一系,只可惜尚未有党羽。下面几个贵人,郭贵人是万年低调,存在感极低,云贵人是裕妃宫里人,一直酸琅贵人,但也只敢嘴巴发酸,而琅贵人——算是她这一系的。 嗯,整得还挺复杂的。她这还没理会底下那些小常在小答应们的派系呢,若是都理一理,只怕会复杂到头大。 “斗个毛线球啊!”姚佳欣实在不能理解,那些年轻的不甘心失宠,斗一斗、酸一酸也就罢了,上头这些有儿子有位份的嫔妃,彼此之间也没什么深仇大恨,好好养娃过日子不成吗?非要掐来掐去! 姚佳欣长长叹了口气,与人斗其乐无穷啊。 正在这时候,帘子外飘进来一个无比耳熟的声音“怎么唉声叹气的?” 姚佳欣先是一愣,抬眼望着这个快步走进来的男人,虽说四爷陛下如今都四十岁了,但男人四十一枝花,还是很有魅力滴。 姚佳欣忽然想到粹嫔宫里那个叫盈香的宫女了,不由喃喃“暗香盈袖?” “嗯?!”胤禛一头雾水,“说什么呢?” 姚佳欣立刻嗔了四爷陛下一眼,“说盈香呢!” “啊??”胤禛更迷糊了,“盈香?”听着有点耳熟。 见四爷陛下这样子也不像是装的,姚佳欣一脸古怪,她忙爬了起来,“四爷没见过?” “见过什么?”胤禛一脸不解。 “就是粹嫔身边那个漂亮宫女,叫盈香的。”姚佳欣如是精确描述。 胤禛一愣,这才恍然想起,“是有这么个人。”——好像是粹嫔给取的名?时隔多日,胤禛险些要浑忘了。 姚佳欣鼓了鼓腮帮子,“是不是特漂亮?” 胤禛忍不住“噗嗤”笑出了声儿,他笑着捏了捏那张鼓胀的脸蛋,“瞧你这幅酸样儿,像是倒了陈年老醋。” 姚佳欣顿时不满了,“我是老醋?!那谁是年轻新醋?!”——嫌弃我老了啊?! 胤禛先是一愣,然后有些无语了,怎么恬儿的关注点总在年轻年老上? 他连忙拉着那只柔软的小手,柔声道“好了,你若是不提这事儿,朕都快忘了呢。你也不想想,真是那种见异思迁的人吗?” 听了这话,姚佳欣这才消了气,看样子四爷陛下是朕没鸟那个叫盈香的宫女。要不然粹嫔也不会把主意打到琅贵人、高答应身上。 姚佳欣不禁心生恼怒,便开始告状了“今日嫔妃来请安,粹嫔还嚷嚷着要把高答应接回去呢!前几日,还瞧中了琅贵人,她这是觉得望仙馆太寂寞了不成?” 胤禛的脸色不由一沉,“这个粹嫔,封嫔之后,却是愈发不懂事了!” 姚佳欣不过就是稍微上点眼药罢了,见效果达成,便不继续煽风点火了,她笑着说“四爷别生气,这宫里女人有几个是不争宠的?这正说明你有魅力呢!” 听到这话,胤禛不知该笑还是该生气,“朕在恬儿眼里是有魅力,旁人看中的却是朕的身份地位和权势!” 姚佳欣咕哝道“四爷就是身份地位太高、权势太大,才总那么招蜂引蝶……”所以宫斗才会永不止息。 “嗯?!”胤禛声音低沉,眼睛狠狠嗔了姚佳欣一眼,“朕招蜂引蝶?!” 姚佳欣立刻谄媚地嘿嘿笑了,“我这是夸您呢!” 胤禛鼻子一歪,“哼”了一声,“你是愈发大胆了!”说着,他狠狠拧了拧姚佳欣的鼻尖,“居然敢打趣朕了!你给朕等着,朕今晚要好好教训你!” 姚佳欣缩了缩脖子,我的老腰啊,真是多灾多难啊。 。 正文 第四九四章、樱桃肉樱贵妃 翌日清晨,殿外鸟鸣啁啾,一阵欢快的鸟语响起“娘娘真美!八阿哥真俊!九阿哥真坏!” 正在漱口的姚佳欣险些没把嘴里的漱口水给倒喷出来,这个弘小星,整天都教了小黑些什么呀!人家弘小昴顶多就是嫌你烦、甩你个后脑勺而已,居然教八哥儿数落弟弟。 姚佳欣瞅了一眼时辰,丫的已经九点半了……真不是她贪睡,实在是昨晚睡得太晚了。 玉露禀报道“两位小阿哥一个时辰前就用过早点了,早点过后八阿哥就一直陪着八个鸟儿嘀嘀咕咕的……” 看样子是刚刚教会的…… 姚佳欣摸了摸空空如也的小腹,“把弘星弘昴叫过来,传朝食吧。”——朝食是十点享用,但是她早点没吃,实在饿得老眼昏花,才不想再等半个钟头呢。 “是,娘娘。” 朝食自是一等一的丰盛,漂亮的黄地儿珐琅盘、盅、罐、碗,一件件如艺术品般完美,然而这却是碧桐书院日常餐具而已。 姚佳欣深吸了一口气,这肉香实在是太诱人了,她肚子咕咕叫得更嚣张了。 姚佳欣看了一眼身旁刚刚坐定的弘小星和弘小昴——蒜苗高的两只崽崽坐在加高的椅子上,也只是堪堪露出圆圆的小脑袋。 姚佳欣大手一挥,“用膳吧!” 两张八仙桌拼在一块儿,各色珍馐摆得满满当当,她最爱的那几道菜都是直接摆在靠近她的位置,分别是樱桃肉、荔枝肉、锅包肉和红焖肉。 姚佳欣是妥妥的肉食主义者,毫不犹豫一勺上去舀起三只樱红光亮的樱桃肉,来了个一口闷。 皮软酥烂,肥美香甜,这樱桃肉也是碧桐书院小厨房的一绝了!这道樱桃肉,姚佳欣默默给评了个贵妃级别。 飞快又舀起第二勺樱桃肉樱贵妃,姚佳欣在口中细嚼慢咽,细细品味。 然后是荔枝肉,这荔枝肉是纯瘦肉烹制而成的,形似荔枝,质地脆嫩。一口下去,满口酥香,这口感……嗯!就决定封你为荔妃了! 锅包肉是一道东北菜,所以块头不似樱贵妃、荔妃那么小巧,切成薄而大的片,勾芡后入热油炸熟,然后浇上酸甜可口的汤汁,因此锅包肉的口感更酥脆,一口咬下去,都掉渣,口感也是酸甜可口——可以封为锅嫔。 至于红焖肉,跟东坡肉的做法差不多,不过是小火焖制而成的,口感更加松软,不过有点肥有点腻,顶多封为红贵人。 姚佳欣一边儿大快朵颐,暗地里已经给这四大肉菜分封了等级。 在她这里最高等级就是贵妃了,因为她是皇贵妃,总不能一道菜跟本宫平级吧? 在饭桌上,连贵妃也只有两位,分别是樱桃肉樱贵妃和蟹粉狮子肉蟹贵妃!论滋味,可谓是平分秋色啊! 干掉一只蟹贵妃的皇贵妃娘娘觉得自己有点吃撑了,捧着一盏清茶慢慢喝着消食。 浓云快步上前,附耳道“娘娘,望仙馆的宫女盈香不慎打碎了粹嫔心爱的赏瓶,已经被逐望仙馆,打发去花房做粗使宫女了。” 姚佳欣淡淡道“算她乖觉。” 正在这时候,王以诚快步进来禀报“皇贵主子,十四福晋求见。” “哦?”姚佳欣一喜,她正好奇这十四福晋是怎么搞定十四贝子的,这完颜氏便亲自上门了。 她搁下茶盏道“快请进来。” 十四福晋瞧着消瘦了许多,不复往日那丰腴华美的样子,她身上穿着贝子福晋的吉服,脸色有些憔悴,看着还真像是大病初愈的样子。 十四福晋干出的好事儿,姚佳欣不便点破,便道“一日夫妻百日恩,你们夫妻能和好,真是再好不过了。” 完颜氏露出了欣慰的神色,“妾身原想着,后半辈子要一个人自行幽禁在院子里了,没成想爷竟拉着妾身一同入宫给太后请安。”——虽然太后连正殿都不许她进。 姚佳欣有些不可思议,“是十四贝子主动与你恢复旧好?”——以十四贝子那不好惹的性子,居然能不计较了? 完颜氏也觉得有些不可思议,“爷都是而立之年了,大约是能想开了。若换了是年轻的时候,只怕……”完颜氏真觉得有些庆幸,若是此时早早被揭露出来,只怕她就没这么容易过关了。 忽的,完颜氏觉得有些心惊,“那贾氏……我们府上的事儿,到底有什么是她不晓得的!” 姚佳欣道“若不是你先说出他的秘密,他也不会告诉太后这件事。” 完颜氏沉默了良久,“妾身终究是个女人,就算不为夫君考虑,也要为儿孙考虑将来。” “这些本宫可以理解。”姚佳欣叹着气道,“既然已经雨过天晴了,朗贵人便不会再多言,你只管放心。” 完颜氏扯出个笑容“有皇贵妃娘娘这句话,妾身没有什么不放心的。” 说着,完颜氏话锋一转“只是这琅贵人如此得宠,侍奉皇上还不到一年,便封了贵人!若是有了生养,还不知是何等荣耀呢。” 姚佳欣笑了,完颜氏终究不可能一笑泯恩仇,所以才要这般挑拨。 抿了抿嘴角,姚佳欣道“后宫的事儿,本宫自会管辖妥当,十四福晋大可不必为本宫操心。” 十四福晋顿时明白,自己挑拨不成,反而惹了皇贵妃不快了,她讪讪一笑“妾身向来心直口快,皇贵妃娘娘别忘心里去。” 姚佳欣莞尔,完颜氏到底还是从前完颜氏,即使经历这般变故,本性依旧没变过。 十四福晋又道“妾身听闻如今又新封了两位嫔主娘娘,不知性情如何?” 姚佳欣淡淡道“昭嫔纳喇氏系出名门,性子直率,有些脾气,不过不难相处,粹嫔海氏也是汉军旗世家之女,举止端庄,自封嫔后也有些脾性。” 完颜氏心底暗道,皇贵妃对这两个嫔的评价看似差不离,却是更中意前者,对后者似乎有些不满的样子。倒也是,粹嫔生育了十阿哥,难保日后不会成为六阿哥的对手…… 难不成……皇贵妃抬举琅贵人,就是为了平衡粹嫔?完颜氏忍不住多想。 事后,完颜氏揣度着皇贵妃喜好,给这两位新晋嫔主娘娘补上相应的贺礼。 。 正文 第四九五章、抱紧皇贵妃的大腿(三更) 望仙馆。 粹嫔海氏望着桌上的珍宝,十四福晋因病了良久,故而如今才补上贺礼。这里有十颗合浦明珠,鸟卵般大,俱是圆润光华,还有一株长白山野山参,根须俱全,足有七两重。 这样的贺礼,也算得上十分贵重了。 陪嫁宫女梅香低声道“奴才去打听了,十四福晋送给昭嫔的那份,也有十颗明珠和一株老参,除此之外,还有一柄镶嵌了红宝石的赤金如意。” 因受到贵重礼物而欣喜的粹嫔脸色一瞬间难看了起来,“金昭玉粹,昭嫔在前、本宫在后,连十四福晋竟也是这么认为的吗?!” 梅香忙道“娘娘别生气,毕竟太后素日里看重满军旗出身的纳喇氏,十四福晋自然处处考量太后心意。” 粹嫔攥紧了袖子底下的拳头,“就因为本宫是汉军旗,所以处处被人瞧不起!哪怕生了十阿哥、封了嫔,竟还是低了纳喇氏一头!” 梅香忙柔声道“昭嫔不过就是个没儿子的失宠嫔妃,成不了什么气候!您可不一样,您有十阿哥呢!” 粹嫔深吸了一口气,“本宫后半辈子的指望都在弘暮身上了……” 说着,粹嫔眼圈濡湿了,“可皇上已经大半个月都没来看望弘暮了。”——到底是因为盈香的事儿,让皇上不快了。 梅香道“十阿哥是皇上的幼子,皇上岂会不疼爱?前日皇上还叫苏公公送来了上好的绸缎衣料,说是给十阿哥做秋衣的。皇上生气只是一时的,皇上早晚会来的。” 粹嫔忍不住苦笑,“说到底是因为皇贵妃不快,所以才皇上才要冷落本宫。” 皇贵妃才是这个宫里最不能招惹的人。 梅香忍不住嘀咕“若不是琅贵人突然插嘴拆您的台,皇贵妃娘娘不至于那么生气!” 粹嫔暗暗咬牙切齿,“这个贾氏!”——只可惜贾氏已经傍上了皇贵妃的大腿,又如此得宠,她不便下手。 “等她失了宠,不消本宫动手,纳喇氏就能撕了了她!”粹嫔恨恨道。若不是贾氏勾了皇上的魂儿,皇上也不至于对盈香这种美人不假辞色! 碧桐书院。 姚佳欣刚刚画就一幅大红大紫的牡丹图,便听底下禀报说粹嫔求见。 “她来做什么?今儿又不是请安的日子。”姚佳欣咕哝了两句,但还是叫粹嫔进来了。 粹嫔产后一直很是富态圆润,最近却是瘦了些的样子——四爷陛下也不过就是稍微冷一冷望仙馆罢了,没想到却造成了如此好的减肥效果。 姚佳欣暗地里偷着乐呵,见粹嫔恭恭敬敬请安见礼,便抬手免了礼。 粹嫔脸上带着温厚的笑容,“日前十四福晋送给嫔妾一盒合浦明珠,嫔妾瞧着硕大圆润,十分贵气,嫔妾只是小小嫔位,不配享用,故而想孝敬给皇贵妃娘娘。” 姚佳欣挑眉,完颜氏给昭嫔粹嫔送礼的事儿,她自然晓得,没想到粹嫔还没焐热就送来了。 那是一只大红色烫金四方锦盒,盒中的合浦珍珠的确又大又圆,倒是叫她想起了先前乌拉那拉家承恩公府进献给她的那件珍珠披肩了。 粹嫔又道“嫔妾知道,这几颗珍珠在娘娘面前算不得什么。但是嫔妾听闻,娘娘把那件珍贵无比的珍珠披肩进献给了太后娘娘,还搭上了不少库存的东珠,想必娘娘手头的珍珠也不是很多了,这几颗成色还不错,娘娘用来制耳环或者发钗发簪也是极好的。” 姚佳欣其实挺喜欢珍珠的,尤其是合浦珍珠,粹嫔又如此殷切巴结,姚佳欣自然不会回绝。她淡淡道“粹嫔有心了。” 粹嫔暗暗松了一口气,皇贵妃肯收下就好。 粹嫔谦顺地道“嫔妾初为人母,许多事情都不太懂,多亏皇贵妃娘娘肯教导嫔妾,嫔妾一直感恩戴德。只是嫔妾出身不高,一直也没什么能拿得出手的东西来孝敬您。” 姚佳欣抿了一口茶水,语气随和地道“有心即可,本宫也不缺这些珍宝。” 粹嫔柔顺地应了一声“是”,“嫔妾自从有了十阿哥,便总想着为他做些什么,可有时候难免做的事情有些不得当之处,还请皇贵妃娘娘海涵。” 这意思是,抬举新人争宠,是为了十阿哥喽? 姚佳欣笑了笑,不置可否,转而问“十阿哥那里可有短了缺了什么,你只管跟本宫说。” 粹嫔笑着说“十阿哥吃穿嚼用一应不缺,只是……”粹嫔声音突然低弱了下去,神色透着小心翼翼,“只是十阿哥许久不见皇父,最近情绪有些低落。” 姚佳欣无语,我瞧着是情绪低落吧? 粹嫔又急忙道“不过不打紧,嫔妾会照顾好十阿哥的。” 姚佳欣淡淡睨了粹嫔一眼,“那就好。” 粹嫔忖着,心急吃不了热豆腐,此事还得慢慢来。何况,她有十阿哥,皇上不会冷落她太久的。 “娘娘事务繁忙,嫔妾就不打扰了。”粹嫔起身恭敬一礼,这才退下了。 送走了粹嫔,浓云压低声音道“皇上才几日不去望仙馆,粹嫔便急不可耐了!人都瘦了一圈呢!” 姚佳欣“噗嗤”笑了,揶揄地道“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啊!” 走出碧桐书院,粹嫔望着那片如海的梧桐林,在阳光下,树影斑驳,粹嫔幽幽道“凤凰鸣矣,于彼高岗。梧桐生矣,于彼朝阳。”——或许从皇贵妃入住碧桐书院的那一日起,在皇上心目中的地位就已经不可动摇了。 “请粹嫔娘娘安!”清润婉转的声音打断了粹嫔的思绪。 粹嫔转身一瞧,映入眼帘是一袭清新宜人的碧蓝色旗服,可不正是如今最得宠琅贵人贾氏么!这贾氏虽宠爱优渥,却素来衣着素雅,不但穿得清新,旗髻上的首饰也清减得很。 一瞬间,粹嫔隐隐明白了什么,皇贵妃也不喜奢华,或许皇上喜欢的便是这种清新素雅的女子吧? “琅贵人这是来给皇贵妃娘娘请安吗?”粹嫔正色问道。这贾氏来碧桐书院倒是十分勤勉!看样子是抱紧了皇贵妃这根大腿啊。 贾氏点头道“婢妾闲来无事,出来走走,瞧着这梧桐林参天蔽日、枝叶扶苏,所以过来瞧瞧。自然也是打算去给皇贵妃娘娘请安的。” 粹嫔语气凉凉道“琅贵人有心了。”说着,粹嫔拂袖而去。 “恭送粹嫔娘娘!”贾氏礼数周到,分毫没有恃宠而骄之态。 。 正文 第四九六章、蹭吃蹭喝 贾儒如今是姚佳欣碧桐书院的常客了,姚佳欣跟他挺聊得来的,只不过弘小旭弘小昴不怎么喜欢贾氏。 依照姚佳欣的要求,官窑刚刚烧制了一批咖啡杯——也就是带把儿的杯子。 传统的杯、盏都是不带把儿的,带把儿的那是茶壶。 虽说用盏喝茶更古典优雅,氮素——实在是不怎么方便啊!一手托着盏托,一手打开盖子,喝茶就必须小心翼翼,倾倒的角度不能太大,否则盏托上的茶盏就要掉下来! 但带把儿的杯子就没有这个忧虑了,也能大大减少弘小星摔杯子的数量,节省后宫开支。 其实姚佳欣更想要那种大肚马克杯,容量大,用来喝奶茶爽! 但是……她没交代清楚,直说要带把儿的杯子,结果官窑给她烧了一批咖啡杯——也是带托的,只不过没有盖子——标准的西式咖啡杯。 貌似咖啡杯就是根据茶盏演化而言来,只不过西洋人不会用茶盏,所以发明出来带把不带盖的茶盏? 算了,将就着用吧。起码比茶盏方便、不易摔。 虽是西式咖啡杯,花纹什么的却都是传统的吉祥纹样,清雅月白色地儿、玉兰花纹的珐琅杯子,约莫二三百毫升的容量,用来喝奶茶倒是不错。 贾氏看着这新鲜式样的杯盏,不禁笑了:“娘娘真是蕙质兰心。” 姚佳欣:她就是图方便而已…… 咽下一大口满是布丁的奶茶,姚佳欣觉得十分舒爽! 配奶茶的小点心也十分精致,榛子酥、菱粉糕、芸豆卷,还有五香杏仁和炭烧腰果——姚佳欣前世就很喜欢吃坚果,芥子空间里也囤了不少,只可惜早就吃光了。好在吃光库存坚果后,她也得宠了,想吃甜杏仁、腰果、榛子、松子什么的,不过就是一句话的事儿。 喝着奶茶吃着坚果,当真是完美搭配! 那榛子酥烘焙得也十分到位,一口咬下去酥脆喷香,令人食指大动。 不过贾氏似乎对这些坚果不怎么感兴趣,只吃了菱粉糕和芸豆卷。 “娘娘这里点心,真是又精致又可口。”贾氏觉得,自己来皇贵妃这里请安,怎么好像是蹭吃的来了?? 姚佳欣已经干掉了四五块榛子酥和半数杏仁腰果,“好吃就多吃点儿。”——她这里点心充沛,管够! 贾氏:我真是来蹭吃蹭喝的了??? 这样的日子,倒是不坏。贾氏暗暗想着。 若有一日,皇上不再需要他扮演这个假嫔妃……那他又该何去何从? 看着眼前这位浑然无半分架子的皇贵妃娘娘,皇贵妃正专心致志地喝着奶茶、吃着干果,瞧着倒更似贪嘴的猫儿。 贾氏连忙把这不敬的想法给压了下去,不知不觉,他倒是有些习惯后宫嫔妃的富贵荣华日子了。每日穿的是绫罗绸缎、吃得是珍馐百味,唯一的苦恼也不过就是需要面对其他嫔妃的酸言冷语罢了。上有皇贵妃,底下嫔妃倒也不敢做得太过分。 后半生若是就这样渡过,倒也不差。 只是……万岁爷的已经是不惑之年,碍于男人的尊严,才需要他充当假嫔妃,可皇上终有垂垂老矣的一日,介时不再召幸嫔妃,也没什么好奇怪。那个时候,也是他失去价值的时候。 那个时候……万岁爷会不会杀了他灭口? 即使不杀他,他也势必要脱去这个身份,远离京城,去偏远之地度过余生。 想到此处,贾氏摸了摸自己头上的那只金簪,入宫至今,皇上和皇贵妃赏赐了不少珠宝首饰,若是换成银钱,足够他做个富贵田舍翁了。 贾氏走后,姚佳欣便摊平在罗汉榻上,悠悠消食。 躺着躺着便昏昏欲睡,这时候,浓云欢快地跑了进来,“娘娘,大喜事!贝子福晋刚刚诞下一子,母子平安!” 姚佳欣一个激灵爬了起来,“是个男孩?太好了!” 姚佳欣真心为六娘庆幸,她虽不重男轻女,但是在这个重男轻女的时代,女人若是没有儿子,日后便无人可依。明海如今虽然对六娘极好,但难保日后不会变心。 姚佳欣立刻吩咐浓云去库房取了些人参、燕窝,并一些柔软的绸缎、皮草,命王以诚送去了明海贝子府。 这个孩子,可是姚佳氏与爱新觉罗氏的第四个孩子,意义非比寻常。这标志着六娘这个贝子福晋算是立稳了脚跟。 一转眼,固伦怀恪公主的第三个孩子也呱呱坠地,也是个男孩,生于凛冽的大寒日,故而取名叫清寒。只不过大公主连生三胎,身子有些亏损,太医有言,三年内不宜再有生养了。 不过这对于已经有了二子一女的怀恪而言根本不打紧。 一转眼已经是雍正十一年了,后宫嫔妃已经习惯了琅贵人的盛宠,粹嫔争宠失败后,便把更多的心思放在了教养十阿哥上。 十阿哥天生健壮,而且是个早慧的孩子,才刚过周岁,已经能够请安问好,会说吉祥话了。 健康乖巧聪慧,这样的孩子谁不喜欢? 四爷陛下也高兴得紧,这一高兴,便没少赏赐粹嫔母子。反倒是已经入读的七阿哥弘旬并不出彩,生生被这个吃奶的幼弟给比了下去。 为此,宁妃很是不忿。 “不过就是学了两句好听的吉祥话,却被粹嫔说得跟神童似的!”宁妃酸怒交加。 姚佳欣如今正在忙着给弘小星和弘小昴整理阿哥所,她这两只崽子才刚满五周岁,也要去阿哥所读书了。福园门四所已经扩建成了六所,多出来的两座殿宇就是给她这俩崽的。 对此,弘小星高兴坏了,弘小昴则无动于衷,继续吃吃喝喝撸鸳鸯。 所以姚佳欣才没空暇理会宁妃这个更年期妇人呢,“十阿哥聪明乖巧,那是粹嫔会教导孩子!” 宁妃更酸了:“娘娘这意思是臣妾不会教养孩子了?” 嗯……宁妃的确有些娇惯七阿哥,而七阿哥也的确不是天生聪慧的孩子,资质只能算一般。 “好了!”姚佳欣摆了摆手,“七阿哥都已经入读了,自有上书房师傅教导,十阿哥虽从聪明,但毕竟年幼。你何必放在心上?” 宁妃心中暗道,皇贵妃竟如此放心粹嫔母子?十阿哥早慧,难保日后不会成为六阿哥的对手。 正文 第四九七章、有猫有狗的人 “额娘额娘!”只见弘小星抱着惺忪睡醒的瑞雪小可爱跑了进来,京巴虽是小型犬,但弘小星只是个五岁大的孩子,抱着还是有些吃力的,他小脸都有些涨红了。 “额娘,我要带走小黑和瑞雪!”弘小星笑嘻嘻道。 旁边正在撸着鸳鸯的弘小昴也突然张口道“要鸳鸯!” 姚佳欣我凸!乃们这两只兔崽子,居然要顺走老娘猫狗! 老娘还指望着后半生撸猫撸狗度过呢! 姚佳欣黑沉着老脸道“不行!” 弘小星、弘小昴双双被打击到,包子脸上写满了生无可恋。 这一刻,姚佳欣才真正觉得,这对双胞胎的模样挺像的。 姚佳欣补充道“弘星只可以带走小黑,瑞雪给我留下!鸳鸯也要留下!”——那只整天鼓噪的鸟还是让弘小星带走吧,她还想好好睡个懒觉呢。 弘小昴撅起了小嘴,抱怨道“不公平!” 姚佳欣道“你们若是喜欢养宠物,额娘叫犬舍再挑一只上好的京巴给弘星,也会叫人挑一只小奶猫给弘昴。” 听了这话,双生子的包子脸这才舒展了,弘小星跳窜到姚佳欣跟前,抱着姚佳欣的大腿道“额娘,伦家要最可爱、最乖的小狗狗!要像瑞雪这样雪白雪白的,不能有杂毛!” 姚佳欣连连点头,“没问题!”——纯种京巴对普通人而言不好搞到手,但在宫里,还真不缺品相好的京巴犬。 弘小昴也道“小奶猫!要跟鸳鸯一样的脸!” 难得弘小昴竟然会一下子说出超过十个字的话。 氮素……鸳鸯这种半红半白的鸳鸯脸还真不好找!要不然当初十四贝子也不会那般觊觎了! 姚佳欣笑了笑,“一样花色多无趣呀,何不趁机换个新鲜花样?额娘叫底下给你多预备几只花色好看的猫,你从中挑选可好?” 传统的中华田园猫根据花色的不同,也有着不同的称谓,什么乌云盖雪、踏雪寻梅、鞭打绣球、将军负印、墨玉垂珠、金被银床…… 都是十分难得的花样,价值丝毫不逊色纯种京巴犬。 弘小昴思忖了片刻,这才点了点小脑袋。 ok,两只崽子都搞定了! 很快,姚佳欣点名要的猫狗都送了来,弘小星抱着新得的纯白京巴小奶狗,给它取名叫“雪宝”——雪白一团儿的小宝贝的意思,嗯……小孩子,不能指望他的取名水准有多高。 而弘小昴一一抚摸过送来的那几只花色奇特的猫之后,最终选中你那只通体乌黑、唯独尾巴尖儿上有一丢丢白毛的小奶猫。 这种花色的猫唤做“墨玉垂珠”,就像是一大块墨玉,唯独尾巴上垂着一粒珍珠。 嗯……除了花色稀奇些,她是没看出这只猫到底哪里好了。 “怎么挑中了这只?”姚佳欣倒是瞧着旁边笼中的那只“金被银床”更好看,“金被银床”就是脑袋、整个背部和尾巴都是橘黄色的毛,肚子却是白色,就像是披着金被子似的,在太阳底下格外好看。 而且这是只橘猫,将来的体型会非常可观。 弘小昴怀里抱着那只黑漆漆的小奶猫,笑道“摸起来舒服!” 姚佳欣……是了,方才弘小昴把那几只猫全都撸了一边,原来是这小子是靠手感选猫咪啊! 姚佳欣强忍着想把这些小可爱都留下的冲动,大手一挥道“其余的猫都带走吧!”——她已经有鸳鸯了,怎么可以再有别的猫?! 啊,刚才那只“金被银床”真的太好看了!还有那只橘色斑纹的“绣虎”也好威武啊! 姚佳欣其实是个橘猫控,鸳鸯虽然只有半边脸是橘红色,但也是橘猫啊! 所以,鸳鸯的体型……比京巴犬都要圆润一圈。 “来,吃小鱼干了~”姚佳欣笑眯眯端上一盘小鱼干。 “喵呜~!”原本懒如猪仔的鸳鸯陡然一个“饿虎扑食”扑了上来,哼哧哼哧啃食着那盘小鱼干。 “喵~”一声小奶猫奶甜的叫声从弘小昴怀中传出来,是那只墨玉垂珠也闻见了小鱼干腥味,挣扎要从弘小昴怀里挣脱。 鸳鸯是极为警醒的,两只白绒绒的蹄子立刻摁住全部小鱼干,凶狠地“喵呜”一声,恶狠狠瞪着弘小昴怀里的那只墨玉垂珠。 “额娘~”弘小昴奶甜地唤了她一声。 姚佳欣忙道“这只墨玉垂珠还太小了,不能吃这么硬的东西,叫小厨房给它做一碗鱼丸子吧。” 弘小昴眯着眼睛笑了,“墨玉好舒服!”他那白胖的小手又是一通撸。 “雪宝才是最舒服的!”弘小星叫嚷了起来,“雪宝的毛长,一根杂毛都没有!” 尾巴上有一丢丢白的墨玉就是杂毛猫了??姚佳欣无语。 小厨房很快烹制出两碗热腾腾鱼丸子——为毛是两份?因为鸳鸯是绝对不能看着别的猫吃鱼而不去抢! 素日里,鸳鸯可是连瑞雪的狗粮都要抢的主儿! 要不然也不可能是这种圆润程度啊! 择了晴好的日子,姚佳欣把弘小星和弘小昴都送去了阿哥所,嘱咐他们好好读书识字,不许惹是生非,每天下课后跟着哥哥弘小旭一块去她那里请安用晚膳即可。 恢复了一人一猫一狗的日子,姚佳欣突然觉得有点不习惯。 翌日起床,还有些迷糊的她,脱口便说“把弘星和弘昴叫过来用早点……” 瞬间,她清醒过来,两只崽崽已经搬去了阿哥所,这会子估摸着都已经在上书房读书了,哪里还能来陪她用早点? 素来进食极香的姚佳欣第一次胃口寥寥。 十点钟的朝食,姚佳欣也是一个人享用一大桌子美食,她有点食不下咽。 也是草草用了些,便撤下了饭菜。 王以诚来碧桐书院伺候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看到皇贵妃主子胃口不好!王以诚眼观鼻观心,悄咪咪跑去了九州清晏告密去了。 姚佳欣胃口不佳,瑞雪和鸳鸯这两只小没良心却呼哧呼哧吃得带劲。 瑞雪的早餐是一大碗厚厚的玉米粥,粥中添了许多鸡胸肉丁和鸡肝,外加一只荷包蛋。 鸳鸯的早餐是是一小盆粳米粥,里头加了足足肉糜和十几只鱼肉丸子,至于小鱼干那是鸳鸯的小零食,不算在正餐内。 看着这两只小东西大口吃饭的样子,姚佳欣眉头也稍稍舒展了些。 好歹她还是有猫有狗的人。 。 正文 第四九八章、十指连心不同长 姚佳欣摘了护甲,手搭在鸳鸯身上,有一搭没一搭地撸着,人却早已走神了。 弘小星那咋咋呼呼的性子,能老老实实呆在课堂上读书吗?会不会连累伴读打手心? 而弘小昴那么懒,早晨能起来吗?课堂上不会瞌睡过去吧? 唉,这俩娃都不叫人省心啊。 姚佳欣叹了口气,这才回过神来,冷不丁便瞧见自己面前杵了一个高大的人影! 卧了个槽! 姚佳欣被惊了一下,“四爷,你什么时候来的?怎么也没点动静?”——你是幽灵啊? 胤禛有些无语,“朕来了一刻钟了,瞧见你唉声叹气的,魂儿都不知飞去哪儿了!” 姚佳欣讪讪,她连忙起身蹲了常礼,“弘星自小顽皮、弘昴惫懒,我还真担心他俩不好好读书。”——会连累伴读挨打。原本她大弟弟文琢的次子景诚和二弟弟的长子景谊都是伴读人选,因沈氏之故,景诚需要守孝,自然便不能入宫读书了,姚佳欣便将景谊指给弘小昴做伴读,弘星性子太顽皮,做的伴读,怕是经常会代其受过。 胤禛笑了笑,“放心吧,朕给弘星和弘昴择的启蒙先生都是性子温和又有耐心的。”——这两个孩子朕不图他们才高八斗,按部就班读书骑射即可。自然了,朕的儿子,即使不严厉督导,也不会差到哪儿去。 听四爷陛下这样说,姚佳欣倒是稍稍安心了些。 这一安心,突然肚子“咕噜”叫了一声。 胤禛嗔道“朝食没好好用吧?” 姚佳欣忍不住腹诽,肯定是王以诚又去告密了,“心里记挂着孩子,没怎么有胃口。这会子倒是有些饿了。”于是,她扫了大宫女浓云一眼,“叫小厨房做几道点心,再煮些奶茶来。” 先垫垫,等飧食的时候,孩子们都来请安,再好好搓一顿! 姚佳欣的小厨房都是心知肚明皇帝口味的,因此准备的点心的时候少不得预备一份咸口的,奶茶也预备了一份少糖且不加蜜红豆和布丁的。 胤禛素喜清茶,偶尔会喝点微甜的奶茶调剂一下,陪着咸口的小饼干,倒也不错。 姚佳欣干掉一大盏奶茶,又吃了不少点心,五脏庙这才停止了叫嚣。 炕几上的天青色天球瓶中是一大束黄灿灿的姚黄牡丹,鲜亮的花瓣上洒了清水,充当露珠,阳光自半开的支摘窗投射进来,照得这牡丹愈发耀眼,上头洒的清水露珠也晶莹剔透。 胤禛徐徐道“这姚黄开得不错,跟你这里很相衬。” 姚佳欣笑了“这颜色鲜亮又不妖娆,看着叫人心里暖暖的。” 胤禛点头“不错,这颜色贵气,又不冷清。” 说着,胤禛往姚佳欣素简的旗髻上扫了一眼,“恬儿既然喜欢姚黄,怎的从不簪花髻上?” 头上簪一朵硕大的牡丹?? 姚佳欣想想那场面,忍不住嘴角抽抽,便笑道“我喜欢赏看牡丹,可若戴在头上,自己便瞧不见了。” 胤禛笑着说“恬儿可以簪花给朕瞧。”说着,胤禛便从那天球瓶中挑了一朵最大明丽的姚黄牡丹,“啪”的一声折断花枝,毫不犹豫就怼了姚佳欣的小两把头上——而且还是怼在正中心。 明黄的牡丹映着白皙的小脸,瞧着果然平添了几分光彩,胤禛笑着点头“不错,很衬肤色。” 姚佳欣囧了三秒钟面对直男的审美,她还能咋滴? 姚佳欣抬手摸了摸旗髻正中的那朵硕大的牡丹,完全可以想象自己现在是什么形象了。忍不住嘴角又抽搐了几下。 殿外传来了孩子的欢笑声,她的三只崽崽终于下学回来了。 弘小星一马当先,跳窜着蹦了进来,“额娘额娘,我跟你说呀……上书房好无聊啊!先生整天就只会教伦家念三字经!巴拉巴拉……” 好在弘小旭立刻上前一把捂住了弟弟的嘴巴,瞪他“一路上跟你说了多少遍了,要先请安!” 弘小星眨了眨星眸。 弘小昴也慢吞吞迈步进来,三只崽崽一字排开,甩袖子打千儿,参差不齐地道“儿子给汗阿玛请安、给额娘请安!” 三只崽的语速是截然不同的,弘小星说话如竹筒倒豆子,弘小昴言语似乌龟散步,弘小旭则是不快不慢正合适的速度。 不过胤禛倒是不介意,抬手道“都起来吧。” 弘小星咻地爬了起来,咻地扑倒了姚佳欣的腿上,“额娘额娘,你头上多了一朵花花诶!” 姚佳欣嘴角抽搐,飞快把那朵姚黄牡丹给摘了下来,“你若是喜欢,给你戴着吧!” 弘小星吐了吐舌头,“伦家是男孩子,怎么能戴花花呢?” 姚佳欣叹了口气,要是有个女儿就好了…… 姚佳欣顺手将牡丹搁在炕几上,柔声问“弘星和弘昴在上书房可乖?” 弘小星立刻道“伦家很乖的,先生那么无聊,伦家都乖乖坐着呢。” 姚佳欣松了口气。 弘小昴却打了个大大哈欠,“差点……睡着。” 姚佳欣……这就不错了。 弘小旭扬起小天使般的小脸,“汗阿玛、额娘,八弟九弟新入读,还很不习惯,过些日子就会好了。” 姚佳欣忍不住捏了捏弘小旭肉嘟嘟的脸蛋,“还是你最乖的!” 弘小旭眉头皱巴巴的,又捏人家的脸! 姚佳欣也知道小小孩子很辛苦,所以也不耽误,请示了四爷陛下的意思,便直接传膳了。 喂饱了三只崽崽肚子,也填饱自己的五脏庙,姚佳欣便麻溜叫弘小旭带着弟弟回阿哥所早早睡觉去。没瞧见弘小昴眼皮都在打架了么。 四爷陛下直接留宿在了碧桐书院,夜深人静之时,姚佳欣大口喘着气,良久才消了汗。 枕边传来四爷陛下带笑的声音“这下子放心了吧?咱们的孩子都是最乖最聪明的。” 姚佳欣无语弘小旭也就罢了,弘小星和弘小昴都才入读一天呢,您是咋看出聪明来的? 她淡淡道“我听说,粹嫔的十阿哥很是早慧,也很乖巧。” 胤禛“唔”了一声,“还不错。”说着,胤禛笑着捋了捋姚佳欣蓬松散乱的鬓角,“不过还是咱们的孩子最可人。” 姚佳欣笑了,虽说十指皆连心,但十根手指头都是不一样长的。 。 正文 第四九九章、神器姨妈巾 孩子们都入读了,姚佳欣起初有些不习惯,但有猫有狗有四爷,便也渐渐习惯了。没有弘小星整日耳边唠叨,姚佳欣发现日子过得反而愈发轻松舒畅。 一转眼已经是雍正十二年了,距孝敬皇后乌拉那拉氏去世也已经满三年。 四爷陛下去年冬天便为四阿哥弘时指了婚,正月里便正式迎娶了尚书席尔达之女董鄂氏为嫡福晋。 对于这门婚事,齐妃总算是满意了。 这董鄂氏出身著姓大族,其父席尔达又是当朝重臣,这样煊赫的妻族无疑是极大的助力。 为此齐妃嘚瑟了好一阵子,但是当四爷陛下下旨命内务府为四阿哥弘时择址建府的时候,齐妃便高兴不起来了。 体弱多病的三阿哥弘昀分府后便封了多罗贝勒的爵位,轮到弘时分府,四爷陛下却没有任何爵位恩赐。除了赐下二十三万两建府银子、百户包衣和一座盛京的粮庄之外,便什么都没有了。 要知道,大公主起码还有一座避暑园子呢! 四爷陛下常年居住在圆明园,一年到头回紫禁城的日子屈指可数。若无避暑园子,那离着皇父、生母可就有些远了。 四爷陛下这摆明了是不待见这个儿子,所以先皇后三年丧期一过,立刻就给指婚娶妻、打发出宫,这是眼不见心为净啊! 弘时的阿哥府是在一座辅国公府的基础上改建、扩建,因此工期很快,天暖的时候,四阿哥弘时就带着新婚燕尔的福晋董鄂氏搬出了福园门阿哥所,去往那四九城的阿哥府居住了。 分府这件事,弘时本人倒是十分高兴。离开了严厉严肃的皇父眼皮子底下,出去开府建牙,等于是野马脱缰,好不快活。 弘时分府出去,姚佳欣也挺高兴的,这意味上书房少了惹事精,她崽崽们也能安心读书,伴读们更是松了一口气——这位四阿哥可是以欺负伴读为乐的主儿! 这一日傍晚,弘小旭一瘸一拐走进了碧桐书院,正要打千儿请安,却被姚佳欣一把揪到了跟前,“你的腿怎么了?” 弘小旭稚气未脱的脸上露出赧色,“学骑马,腿磨伤了……” 姚佳欣恍然大悟,弘小旭已经虚岁九岁,身量抽高了不少,也开始学习骑马了,骑是半大的母马,为此弘小星还羡慕得哇哇叫呢。 低头瞅了瞅那两条隐隐打颤的腿,姚佳欣忙道“脱了裤子让我瞧瞧!” 弘小旭瞪圆了眼珠子,神色异常强硬,他捂着裤腰带飞快后腿,“不!!”——简直像是个誓死维护贞操的少女! 姚佳欣黑线了,“我是你额娘!”——又不是没见过你穿开裆裤遛鸟的模样!何况我只是让你脱裤子,又没让你脱掉里头的小内内!! 弘小旭脸皮涨红,“额娘,儿子没事的,就是磨破点皮。学骑马都会这样的,五哥比我还惨呢,走路都走不稳了。” 姚佳欣无语,我也没见你走路走稳当了! “儿子回去擦点药,习惯了就好了!”弘小旭捂着裤腰,包子脸上满是哀求之色。 唉,孩子大了,愈发害羞了。 姚佳欣也明白,那些骑射师傅在教导皇子的时候心里都是有数的。学习骑马,少不得会摩擦到大腿内侧,小孩子的皮儿又嫩,岂会不擦伤?这样的摩擦伤害,是不可避免的,皇子们只能咬牙受了,一次磨损伤害,把大腿摩得粗糙了、习惯了,就好了。 四爷陛下当年,想必也是这么过来的。 但姚佳欣有些不忍心,便道“额娘这里有上好的伤药,你带回去每日早晚擦一遍。”——还是得想个法子才成。 弘小旭脸上的羞红这才散去,他连忙正色道“额娘别担心,只是擦破皮而已。儿子都是男子汉了,才不怕这点小痛小伤呢。” 娃很懂事很坚强,这是好事。但姚佳欣瞧着那张稚嫩的小脸,反倒是愈发心疼了。 忽的,她脑中一闪。既然大腿受到摩擦,那垫上些柔软的东西不就是了? 譬如姨妈巾…… 姨妈巾可是神器啊! 记得上辈子上大学的时候,那些个男生就用来当鞋垫,贴上姨妈巾,脚底就不会磨出水泡来了!还直接导致小卖部的姨妈巾都断货了呢!恰逢姨妈驾临的几个女生都暗地里破口大骂呢。 姚佳欣眼珠子滴溜溜瞅了弘小旭一眼,她芥子空间里的姨妈巾虽然很多,但显然并不能拿出来使用。她的贴身宫女玉露是专门负责为她缝制姨妈巾,都是熟练工了,回头叫玉露缝制一对小号的,再缝在弘小旭的裤子里头,就完美了! 老娘我真是天才!o(n_n)o 于是乎,玉露窘迫地完成了姚佳欣这份任务,将加缝了垫子的小裤裤送去了六阿哥处。还好六阿哥年纪小,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只当是护膝般的软垫呢,只是垫的位置不一样罢了。 穿上这加了护垫的裤子之后,弘小旭发现,果然很好地保护了大腿内侧!不再有磨伤之痛楚了! 弘小旭是个好孩子,立刻便将这等好东西分享给了同样饱受摩擦之苦的弘小昼。 再然后,姚佳欣就发现裕妃看她的眼神很是古怪。 “裕妃,本宫的装束有什么不妥吗?”姚佳欣忍不住问。 裕妃尴尬地咳嗽了两声,“日前,六阿哥送了弘昼一对小软垫,说是缝在裤子内侧的,臣妾仔细一瞧,瞧着有点眼熟。” 姚佳欣也老脸尴尬了,咋就忘记要警告弘小旭这件事不要告诉旁人呢?也是这娃心眼好,居然分享给了哥哥弘小昼。 但此时此刻,姚佳欣也只得装糊涂“本宫是仿照护膝制成的腿垫。”——你觉得像姨妈巾,那是你思想不纯洁!姚佳欣正色道。 打量着皇贵妃这端庄得体的样子,裕妃不禁暗道,难道真的是自己胡思乱想了? 裕妃又咳嗽了两声,“娘娘奇思妙想,缝上这腿垫之后,弘昼的确少遭罪不少呢。” 姚佳欣微笑颔首,管它姨妈巾还是腿垫儿,管用就好! “骑射辛苦,你的五阿哥和本宫的弘旭小小年纪每日在马背上便有一个时辰之久,本宫瞧着弘旭都晒黑了呢。”——她悉心养白养嫩娃,就这么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糙了。 这真是件令人心痛的事情。 想到儿子的骑射之苦,裕妃也不再想那些有的没的,也跟着姚佳欣一起长吁短叹,心疼儿子不已。 。 正文 第五百章、英姿郎朗四公举 皇子学骑射的地方在“上高水长”,位于圆明园西南部,占地一千多亩,面积等于整个九州景区的总和,又称之为“西园”。西园绝大部分都是草场,不止皇子阿哥们在此学习骑射,四爷陛下也经常在西园观赏八旗子弟骑射比赛、考校宫中戍卫、宴请蒙古藩王。 在西园的草场上还有好几个硕大的蒙古包呢,皇子们骑射累了,便会在蒙古包中歇息,可谓是还原了蒙古大草原的场景。 姚佳欣最近清闲,便乘坐肩舆过来瞧瞧。 这西园距离她的碧桐书院实在是太远了,若是用两只脚走,估摸着能磨出血泡来。 园子里本就山环水绕,路途曲折,在加上距离遥远,愣是坐了差不多一个时辰的肩舆才赶到西园。 一入西园,姚佳欣便忍不住赞叹这里是何等辽阔,西园的殿宇很少,大片碧绿的草场,绿茵如海,仿佛是置身大草原一般!怪不得宴请蒙古藩王要在此处,的确是宾至如归啊! 下了肩舆,姚佳欣深深吸了一口气,连空气里都弥漫着青嫩鲜草的气味。 偌大的草场上,遥遥瞧见两个半大的孩子骑在半大的小母马上,正是姚佳欣的弘小旭和裕妃的五阿哥弘昼。五阿哥大小就白胖,哪怕学了骑射后有所清减,也依然比弘小旭胖了一圈,两个孩子都穿着骑射劲装,背上背着箭囊,箭囊中是十几只白色翎羽的箭矢。 策马扬鞭的同时,抽出箭囊中的箭矢,搭在小弓上,咻的一声,射向周围所立的箭靶。 刚学骑射的小孩子,没什么准头可言,能不脱靶就不错了。 嗯,她的崽崽起码没脱靶,弘昼射出的箭矢至少有一半要落在地上。 而伴读便负责去捡拾箭矢。 皇子们的这些伴读,跟奴才差不多,各种跑腿儿,还动不动要替小主子被上书房先生打手心。 饶是如此,皇子伴读的名额仍然被无数世家子弟乃至宗室亲贵子弟挤破了脑门子。 至于宁妃的七阿哥,还有她那对双生子,因为还只是萝卜头,所以每日在上书房读书、稍微学一下步弓即可,因此是没必要跑来这么远的西园的。 王以诚小心地扶着姚佳欣“皇贵主子,是否叫阿哥们过来请安?” 姚佳欣摇头“不必了,本宫就是过来瞧瞧。” “诶?那个个头最高的是谁家孩子?”姚佳欣平日里是见不到皇子们的伴读的,哪怕是她二弟文砺的长子景谊,她都得仔细瞅瞅,才能从一堆萝卜头伴读里找出来。 王以诚笑着说“那是平郡王世子福彭。” 姚佳欣恍然大悟,是了,弘小旭的伴读之首的福彭世子年纪是最大的,瞧着已经是个高挺的少年郎了,似乎比弘小旭足足大了四岁。 王以诚又道“万岁爷一心都在娘娘身上,选秀都一度搁置,平郡王府特意上了折子,求万岁爷赐婚呢。” 姚佳欣颔首,“铁帽子郡王府的世子,是该赐婚。不过本宫瞧着福彭年纪还小,平郡王府倒是心急。”才十三岁的孩子,貌似还是虚岁…… 王以诚笑眯眯道“等过两年,主子也该为六阿哥心急了。” 姚佳欣瞅了瞅自己包子脸儿子,嘴角抽搐了几下,“本宫才不心急呢!皇子阿哥,难道还会娶不上媳妇?!” “皇贵主子真会说笑!”王以诚打心眼里发笑,“等咱们六阿哥大些,不知有多少著姓大族的格格挤破了脑袋呢!” 姚佳欣忍俊不禁,儿子抢手,总归是好事。 “就算要娶福晋,也得是裕妃的五阿哥先来!”弘昼比弘小旭要大上好几个月呢。 正说笑着,忽的姚佳欣瞥见一个矮小的天蓝色身影,竟是快步窜进了远处马棚中。 姚佳欣不免好奇,“那个……怎么瞧着像是四公主?” 王以诚笑道“娘娘所有不知,四公主很喜欢骑马呢。素日里阿哥们练习骑射的时候,四公主也会来。” “哦?”这四公主看着娇娇弱弱,竟然喜欢骑马。 片刻后,便见四公主拽着一匹枣红色的半大母马,很是费劲的样子,随从太监想要上去帮忙,却被四公主狠狠一眼瞪了回去。 姚佳欣忍不住笑了,这四公主的小脾气倒是有趣。 心下觉得有趣,姚佳欣不由快步走向马棚。 马棚中的马匹,都是各地进献的上等良驹,多数是蒙古各部进献的,铁蹄马、伊犁马、汗血马、乌珠穆沁马,都是膘肥体壮,身躯异常矫健。 看着这些宝马良驹,姚佳欣忍不住有点心动,她虽然对射箭不感兴趣,但骑马瞧着很是威风凛凛…… “皇贵妃娘娘?!”一身天蓝色劲装,打扮得跟个男孩子似的四公主粉嫩小脸一怔,赶忙将手中的缰绳甩给随从太监,向她蹲了个安。 姚佳欣笑着打量着四公主那张可人的小脸蛋,几年光景,这孩子倒是出落得愈发标致了,细长的丹凤眼、修长漆黑的双眉,显得他有些英姿郎朗,不似寻常女儿家婉柔。 姚佳欣笑着问“四公主原来喜欢骑射。” 四公主泓丽低下头,瞅着自己那双鹿皮靴子,低声道“额娘整日督促我学女红,我不喜欢。” 姚佳欣道“不喜欢就不必学,这些活计让那些针线上人做便是了。”——公主身份尊贵,不通女红也是无妨的。 四公主飞快抬起了小脸,那张白净脸蛋上露出惊讶的神色,“我、我真的可以不学针线?” 姚佳欣点头,“回头本宫会叫人知会熹常在一声。” 四公主一脸欢喜,“多谢皇贵妃娘娘!” 这时候,后头飘来一声小大人般的声音“女孩子怎么能不学女红呢?!” 姚佳欣抬眼一瞧,可不正是她的弘小旭吗?她没叫通传,但这么大一人杵在这儿,到底还是被发现了?故而弘小旭顶着一头热汗便飞奔而来,身后还跟着一溜串伴读和太监。 还有裕妃的五阿哥弘昼也一并过来了。 。 正文 第五零一章、熹常在母女 “儿子给额娘请安!”弘小旭打千儿见礼。跟在后头的伴读、太监也纷纷跪了一地。 “给皇贵母妃请安!”胖乎乎的五阿哥圆润地打千儿行礼。 姚佳欣笑着冲儿子招手,“都免礼吧。” 姚佳欣瞅着弘小旭那通红脸蛋上的豆大汗水,连忙取出袖中的软帕替他擦了擦了,“瞧你这一头热汗。” 弘小旭瞥了一眼旁边一身劲装的四公主泓丽,“四姐姐怎么又来校场了?” 四公主眼中微恼,瓮声道“碍不了六弟的骑射。” 弘小旭像小老头一样皱了皱眉心,“可是身为公主,每天不应该学女红女德吗?” 四公主小脸恼色横生,却不敢发作这个弟弟,尤其不敢在皇贵妃娘娘面前表露不满,她低声道“呆在菱香阁有点闷,出来透透气而已。” 弘小旭正色道“你还是快些回去吧,要不然熹常在又要来寻了。” 一提这个生母,四公主更加恼怒了,生母虽然照顾得无微不至,却是愈发唠叨,事事都要管束!恨不得一天十二个时辰盯着! 弘昼也忙道“四姐姐,你还是快回去吧,这日头这么大,你仔细晒黑了。” 面对弘旭,四公主泓丽不敢发作,便面对这个胖乎乎的五弟,四公主便没好气了“我不在乎晒黑!” 眼下虽是清凉的春日里,但作为爱美人士的姚佳欣已经打上伞了,两个太监轮流举着一把硕大的二十四骨碧桃蝶雀满穿伞,将她整个人都笼罩在阴凉之下。 姚佳欣暗道,这四公主小小女孩家,怎的性子像男孩子一般? 她笑着说“女孩子要爱惜容颜才是。” 泓丽咬了咬嘴唇,小脸上满是憋屈之色。 正在这时候,远处传来一声声急切的呼声“泓丽!泓丽——”这呼声简直跟叫魂儿似的。 姚佳欣回首一瞧,只见是个丰腴白皙的妇人,可不正是熹常在钮祜禄氏么。 熹常在瞧见皇贵妃大驾在此,不由急止住了脚步,缩着脖子慢吞吞上前,请了个安“不知皇贵妃大驾在此,婢妾失礼了。” 姚佳欣神色冷淡而疏离,“你是来寻四公主的吧?” “对对对!”熹常在讷讷点头,瞅见站在半大母马旁边一身骑射装束的女儿,不由又气又急,“你怎么又来骑马了?你瞧瞧你这张脸,都晒黑了!” 四公主怒冲冲瞪了生母一眼,“黑点有什么关系?” 熹常在气得不行,“你瞧瞧你,哪里还像个公主?!简直是野小子了!”——熹常在不禁忧虑,怪不得皇上不喜欢这个女儿!皮猴一般成天往西园钻,皇上肯定早就不高兴了! 熹常在一把捉住四公主纤细的手腕,“跟我回去!你都九岁了,连双袜子都缝得歪歪扭扭!大公主这般年纪,都能给皇上制靴子袜子了!” 四公主也是气坏了,拿出来吃奶劲的想要挣脱熹常在!可是熹常在到底是成年人,又素来体健,四公主小小年纪如何能挣脱?一张小脸都憋红了。 “你放开我!你只是个小小常在而已,连个母嫔都不是,凭什么管我!”怒血冲头的泓丽竟愤而说出了这番话。 登时,熹常在整个人呆住了,白胖的脸刷地便没了血色,双手一瞬间颓然无力,泓丽因此而挣脱开来。 泓丽瞅着生母那惨白的脸色,也意识到自己说得有些过分。好歹这是生养了她的额娘……但泓丽是无论如何都不肯服软认错,她梗着脖子道,“我只是想学骑射而已,额娘若是喜欢女红,自己多做些送给汗阿玛便是!” 熹常在的嘴角蔓延出一抹苦涩至极的苦笑,女儿瞧不起她这一介小小常在,皇上又如何瞧得上?她的东西,怕是连九州清晏的殿门都送不进去!她原想着,哪怕是公主,也好歹是皇上的骨血,若是泓丽做了还算不错的针线,送去九州清晏表表孝心,兴许她们母女的日子能好转些。 没想到…… 悲怆到极点的熹常在心底不由迸出怒意,“我是个小小常在,而你也正是小小常在所出的公主!你本就不及大公主年长尊贵,若不懂事些,你汗阿玛又怎么会喜欢你?我管着你、约束你,还不是为了你好?!” 听到生母如此贬低自己,说自己不及大公主,泓丽愤慨了,一张小脸宛若一只朝天椒,“我不用你为我好!”——反正汗阿玛永远也不会喜欢自己!自己就算像个大公主那样温柔懂事,汗阿玛也一样不会喜欢!! “你管好你自己就行了!我不是三岁小孩子了!”泓丽怒冲冲道。要不是额娘当初作出那种事来,额娘的位份又岂会是小小常在?连带着自己也被汗阿玛那些后宫嫔妃看不起! “你——”熹常在气得老脸发黑,“你这个不孝女!” “好了!”姚佳欣有些看不过去,连忙出声制止,“四公主既然喜欢骑射,便让她学好了。她既然不喜欢女红,就不必勉强她,若是公主身边的针线上人不够使唤,便只管来禀报本宫!” 听到皇贵妃这番话,熹常在愣了片刻,忍不住想,皇贵妃看似厚待泓丽,莫不是要把泓丽养得骄纵不懂事,好让皇上更加厌弃她们母女吧? “多谢皇贵妃娘娘!”泓丽大喜,连忙蹲安谢过。 熹常在看着自己唯一的女儿与皇贵妃亲近的样子,愈发心酸,她忍不住道“皇贵妃娘娘,哪有公主不学女红,学骑射的?皇上知道了,肯定会生气的。” 姚佳欣淡淡道“大清的公主,又不是汉家的闺阁小姐,还要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不成?!” 熹常在一噎,“可是——” 姚佳欣道“此事本宫会去跟皇上求得允准,你大可不必担心皇上迁怒于你!” 熹常在没噎得老脸通红,“婢妾不是怕受连累……公主早晚是要出嫁的,若不好好学女红,将来怕是会被婆家看不起。” 姚佳欣忍不住嗤笑,“本宫竟不晓得,哪家竟敢瞧不起皇上的亲生女儿?!” 熹常在一时竟无言反驳了。 “皇帝的女儿何愁嫁?”姚佳欣淡淡道,“何况公主还小,你现在就操心这个,未免太心急了些。大公主出嫁,二公主、三公主都抚了蒙了,宫里就只剩下四公主能承欢皇上膝下,皇上必不舍得把她早早嫁了人。” 熹常在腹诽,什么承欢皇上膝下?皇上好几个月都不见得能见泓丽一回,眼里心里根本只当没这个女儿。 对了!抚蒙!皇贵妃准许泓丽学习骑马射箭,该不会是想让泓丽远嫁蒙古吧?! 。 正文 第五零二章、鲶鱼泓丽 姚佳欣信步上前,抚了抚那匹枣红色的半大母马,这小母马却是有些烈性,“律”地大叫一声,甩开了脖子。 姚佳欣笑道“这匹马很是不错,瞧着很是矫健呢。” 听到皇贵妃称赞自己选的马,泓丽很是高兴,“皇贵妃娘娘,这是科尔沁部进宫的铁蹄马,别看这马骨架不大,却十分矫健,它蹄质坚硬,即使不打上马蹄铁,也能在崎岖山路上飞奔,当年成吉思汗就是以此马征战天下的!这铁蹄马和乌珠穆沁马、上都河马并称蒙古三大名马呢!” 姚佳欣懂得还挺多,看样子这四公主是真的喜欢骑马! 泓丽下巴一抬,看向一旁比自己还高些的两个弟弟,“五弟六弟,要不要跟我比比骑射?!” 弘小旭叹了口气,“四姐姐,你只是偷偷学了几天而已。”——我好歹学了几个月骑射了。 弘昼点头,表示赞同,“我不喜欢欺负女孩子。” 而泓丽却紫涨了小脸,像是被欺负狠了的样子。 泓丽气呼呼道“我看你们是怕输给我吧?!” 重重一哼,泓丽踩着马镫,矫健地翻身上马,一甩鞭子,那半大小母马便绝尘而去。 弘小旭和弘小昼一看这矫健的姿势,便晓得四公主起码已经谙熟骑马,只是不晓得马背上射箭的准头如何。 哥俩忽视一眼,便忙齐齐朝着姚佳欣拱了拱手,也飞快爬上马背,追着四公主飞奔而去了。 姚佳欣笑了,这四公主似乎对骑射很有自信嘛! 熹常在急得眼珠子都要冒火了,“居然跟阿哥比骑射!她还不知不知道自己是个女儿家?!” 姚佳欣笑着说“本宫瞧着很好。” 公主跟阿哥比较骑射,输了不丢人,赢了很光彩。 而阿哥们若是赢了也不会骄傲,输了自然要发愤图强。 都不是坏事。 马背上那个天蓝色小小人儿已经搭箭拉弓,那双丹凤眸微微一眯,箭矢飞射而出! 咻的一声,扎在了草靶的红心上!!——虽然只是擦着红心的边缘,但算是射中正中心了!搁在现代,这叫十环!! 弘小旭和弘小昼双双瞪大眼珠子,有些不敢置信。 弘昼喃喃道“凑、凑巧吧?” 弘小旭白了哥哥一眼,“那五哥你为何一次都没凑巧射中红心?” 弘昼婴儿肥未褪的脸上露出赧红,“这个……”他简直要无地自容了! 若说射中一次红心可以算是凑巧,但四公主接下来的第二箭……嗯倒是没有射中红心,约莫环吧!但第三箭,泓丽咬着嘴唇发力,眼若鹰隼,咻的一声,正中红心!! 这一次是真真正正的正中心!!不偏不倚,扎在红心的中心上! 弘昼不禁咋舌,“四姐姐不是只偷偷学了几日骑射吗?怎么会……”在马背上射箭是何等难以掌握准头,弘昼这数月来可是亲生体会过的! 弘小旭眯了眯眼,“看样子咱们得加倍用功了!”说着,弘小旭一甩马鞭子,随着马儿飞奔靠近箭靶子,他从背后的箭囊中取出一只白羽箭,搭在了弓上,他攥紧了弓,捏紧了箭,目光死死聚焦在靶心上。 咻—— 并没有射中红心,约莫只有七八环的成绩。姚佳欣心中暗道,这对一个才九岁的孩子而言,已经是非常难得了。 这一刻,姚佳欣不禁觉得奇怪,骑射这东西,可不是一项简单的运动,必须要充足的练习,才能够提高准头。虽然不排除天赋过人的存在,但四公主泓丽的天赋未免有些惊人了。 熹常在看在眼里,连忙道“泓丽只是侥幸射中了两回靶心。” 姚佳欣笑了笑,这世上哪来那么多侥幸? 不过泓丽“天赋过人”也不是坏事,没瞧见弘小旭都格外认真起来吗?连弘昼也不怎么脱靶了。 这是鲶鱼效应啊。 被年纪差不多的公主生生给比了下去,这个年纪的男孩子是最要脸面的了。 准许四公主骑射,还真是个明智的决定。 其实泓丽也暗自后悔太过招摇,在第三箭射中正中心之后,她就不敢在射中红心了。射空了箭囊之后,泓丽便策马回到了皇贵妃那边,她翻身下了马背,揉着自己手臂道,弱弱道“骑射好累呀。” 姚佳欣微笑道“慢慢来,不急。” 见皇贵妃一如往日温和,泓丽这才松了一口气。 熹常在快步上前,瞪着泓丽“既然累,那就不要学骑射了!” 泓丽扬起雪白的脖颈,“我要学!”——要不然整日闷在菱香阁学女德女红?那简直要憋屈死了! 这时候,弘小旭和弘小昼也双双归来,弘小旭耷拉着脑袋,像个做错事的孩子。 姚佳欣笑着摸了摸他的小脑袋,“不打紧,以后多努力就好了。” 弘小旭这才满血复活,他扬起稚嫩的小脸,攥着拳头道“儿子会加倍努力的!”——他一个男孩子,岂能被公主给比了下去?! 姚佳欣从袖中取出那只小巧玲珑的赤金嵌红宝石怀表,瞅了一眼时间,“都申时了,该回了。” 姚佳欣领着弘小旭回到碧桐书院的时候,暮色已经降临,弘小星和弘小昴在上书房读书,离得近,所以已经回来两刻钟了。俩娃正围着他们的老爹——四爷陛下,弘小星叽叽喳喳,把四爷陛下吵得都快要暴走了。 姚佳欣急忙上前把弘小星揪到一旁,“别啰嗦了,该用晚膳了!” 一说用晚膳,弘小星摸了摸肚子“额娘你终于回来了,伦家肚子都要饿扁了!” 用过晚膳,送走了三只崽崽,碧桐书院这才恢复安静。 夜色初降,万籁俱静,梧桐树叶被封吹得婆娑响动。 “四爷,我跟你说啊,四公主在骑射上很有天分呢!”姚佳欣笑着说,“不过偷偷学了几日,准头都胜过弘旭了!” 听了这话,胤禛眼眸中划过一缕幽暗之色,“哦?是吗?”——西园发生的事情,自然早就有人禀报上来了。 泓丽……胤禛眯了眯眼。 姚佳欣笑着说“四公主不喜欢在闺阁中刺绣,不如您就许她和阿哥们一起学习骑射吧?” 胤禛脸色一沉,“这可不合规矩!” 姚佳欣忙凑上去拿身子蹭了蹭四爷陛下,“公主也是天潢贵胄,就算不学女红,又有何妨?反正又不缺绣工精湛的绣娘!反倒是今日骑射,有她做比较,弘旭都格外认真了呢。” 胤禛一怔,“哦?还有这样的效用?那朕倒是可以格外开恩。”——左不过只是个公主,翻不了天。 姚佳欣大喜。 胤禛食指挑起了姚佳欣的下巴,“那恬儿可要好生报答朕。” 不言不合索要报答,还真是四爷陛下的作风啊! 。 正文 第五零三章、给恬儿一份惊喜 “我也想学骑射……”疲惫的姚佳欣咕哝了一句。起码能锻炼一下身体,总这么弱渣真担心会影响寿命。 作为一个奔四的老女人,姚佳欣很怕死。要知道,这个时代四十岁都已经祖母辈儿的老人家了,挂了都不算英年早逝。——虽然她崽崽都还小,一时半会儿她还当不了祖母。 氮素……哪怕身在皇宫,这医疗水平跟后世终究没法比,真要是来个恶疾,太医估摸着得干瞪眼,她芥子空间里那些日常的非处方药只怕也扛不住。 想要活得久,还得身板好啊。 其实一直以来,姚佳欣都有坚持锻炼,但都只是低强度的运动,这对体质的提升已经没多少用处了。她觉得自己有必要来点强度稍微高点的运动。 就这么决定了,老娘也要学骑射——虽然年纪大了个点,但俗话说得好,活到老学到老嘛! “西园草场可真大!”姚佳欣赞叹不已,“木兰围场是不是也是这个样子?” 胤禛忍不住笑了,“西园只是一片草场,木兰围场那才是草原!其可同日而语?” 说着,胤禛感叹道,“朕上一次去木兰时候还是先帝在世的时候,一晃都十多年了。那时候朕还年轻……” 姚佳欣揉了揉自己的老腰,“您现在也挺年轻的。”体格好的人精力就是旺盛! 听着这马屁,胤禛心中暗自得意,“朕曾在木兰围场猎到过一只人熊!先帝都称赞不已!” “是,您威武不凡、霸气侧漏!”姚佳欣打了个哈欠,眼中有些向往,“木兰围场啊……” 忽的,她忍不住问:“四爷您登基后还一次都没去过呢?您为什么不巡幸木兰?” 胤禛笑着抚摸着姚佳欣柔顺乌黑的长发,“恬儿想去木兰围场吗?” 姚佳欣眼睛亮晶晶的,“当然想去!”圆明园虽然山好水好,但她也不想一辈子龟缩在京城一地,若能有机会出去旅游,当然是棒棒哒! 胤禛笑道:“等明年吧。” 姚佳欣一脸不解:“为什么要等明年?不能是今年吗?” 胤禛露出神秘的笑容:“今年……还有一件要紧的事情要忙。” 姚佳欣愣了愣,心想四爷陛下要忙的事情应该是前朝大事吧?改土归流?摊丁入亩?官绅一体纳粮?唔……她还是别问了。一直以来,不管四爷陛下对她有多宠爱、多喜欢,姚佳欣都默默坚守着不干政的底线。 更何况,前朝那么复杂,她就算想干政,也没那个本事啊! 姚佳欣打了个哈欠,“哦”了一声,便揪了揪柔软的锦被,合上眼眸,与周先生约会去了。 看着枕边这个突然秒睡的女人,胤禛脸色有点憋闷。本以为恬儿肯定要追问一下,介时朕便可以给恬儿一份惊喜,没想到…… 胤禛脸色黑了黑,心想,恬儿肯定是被朕折腾得太累了,所以困乏极了,才忍不住睡着的。 努力安慰着自己,胤禛才消了气,罢了罢了,先叫底下准备着,介时也能给恬儿一份惊喜。 翌日,天不亮的时候四爷陛下就去上早朝了,今日逢十,是大朝日,同样也是嫔妃请安的日子。 姚佳欣没睡饱,眼睛半睁半眯爬起来,任由底下人一通梳妆打扮,又取了薄荷油嗅了一口,这才清醒了些。 “娘娘,各宫嫔妃都已经候在前殿了,您快些去吧。” 姚佳欣深吸一口气,鼻孔中满是清凉的薄荷气息,她打起精神,叫王以诚扶着,步履稳健、端着皇贵妃的威仪来到了前殿升座,接受四妃二嫔三贵人的参拜请安。 “免礼、赐座!”姚佳欣抬手道。 嫔妃依次落座,训练有素的宫女们鱼贯而入,飞快摆上新沏的明前龙井。 宁妃端起那月白地儿牡丹缠枝茶盏,轻轻嗅了一口,便赞不绝口:“果然不愧是头茬的明前茶,真是香气扑鼻,还有一股兰香呢。” 姚佳欣笑了:“宁妃真是好灵的鼻子。”头茬的明前茶进贡到京中不过十几斤,四爷陛下喜欢此茶,留了两斤,内宫只送了澹泊宁静殿和她的碧桐书院,剩余的四爷陛下赏赐了最心爱的好弟弟十三爷和最疼爱女儿怀恪大公主,这二位都是最喜龙井。 姚佳欣对于茶叶,倒是没有明显的偏好,龙井、毛尖、碧螺春之类的绿茶都可,红茶也很喜欢——用来制奶茶极好。 姚佳欣又笑着说:“回头本宫叫人装一罐,叫人送去你宫里。”宁妃最喜欢喝的茶也正是龙井。她这里分到了两斤,再过些日子雨前龙井和碧螺春就该到了,她自己是怎么也喝不完的。 宁妃大喜,连忙起身道:“多谢娘娘!臣妾今年可要有口福喽!” 四妃之首的裕妃笑呵呵道:“皇贵妃娘娘果然还是最疼宁妃姐姐了,今春雨水不足,这明前茶比往年减产不少呢。” 姚佳欣怎么听着隐隐有点酸味?便道:“裕妃若是喜欢,本宫也分匀给你一罐。”——这一罐就是半斤的量而已。 裕妃连忙摆手:“多谢皇贵妃娘娘好意,不过臣妾是粗人,这好茶臣妾也品不出什么门道来。” 齐妃看在宁妃裕妃一唱一和恭维皇贵妃,忍不住低哼道:“不就是龙井么,说得比金子还金贵!” 姚佳欣无语,这顶级的明前茶,这价值还真的不逊色黄金! 懋妃最看不得齐妃这般嘴脸,冷哼道:“齐妃妹妹好大的口气,要不是大公主孝顺,得了皇上赏赐的明前茶,立刻就孝敬了你一半,只怕你想喝都喝不到呢!” 齐妃反而更加得意了,“这宫里可不是人人都有女儿孝顺的!” 齐妃这炮仗,简直是把所有后宫成员全都给轰进去了!四爷陛下统共就俩亲生闺女,四公主泓丽和生母熹常在有些不和,自然远不及怀恪大公主孝顺,其余的嫔妃的都是没有女儿的,姚佳欣也木有。 懋妃冷哼:“女儿再孝顺,那也是别家的人了!儿子孝顺,那才顶用!” 齐妃顿时恼红了脸,“本宫儿子也都是顶顶孝顺的!弘昀那是身子不好,才不能常来请安!弘时……弘时那是离得远。”说到弘时,齐妃的老脸有些难堪,皇上没有赏赐弘时避暑园子,弘时居住在四九城,来园子一趟要大半日光景。而且皇子分府后,都是要赏赐差事的,皇上却好像是忘了这桩事儿似的!以至于弘时至今赋闲在家,愈发没个正形了。 想到此处,齐妃暗暗心急。 正文 第五零四章、中宫空悬 想到自己的两个儿子,齐妃就心乱如麻,弘昀身子不好,以至于现在都没有一儿半女。弘时分府之后,就像是被皇上遗忘了一般!害得本宫都要沦为笑柄了! 再这么下去可不行! 齐妃咬了咬,她得想个法子才是! 忽的,齐妃眼珠子一转,“说来,孝敬皇后去世都三年了,这中宫之位莫不是要一直空悬下去?”——皇上若有立皇贵妃为继后之心,怎的会至今都不露风声?! 想到此,齐妃不禁暗喜,皇贵妃位份再高,也终究只是嫔妃!那六阿哥也就只是庶出! 都是庶出,她的儿子好歹居长——齐妃内心深处的野心再一次膨胀开来。 姚佳欣淡淡道“圣意如何,谁又能猜得准?”——入主中宫,姚佳欣不是没肖想过,但也不会趋之若鹜,她是有儿子的人,一旦做了继后,她的孩子就成了嫡子,就等于十拿九稳的太子了! 但是,弘小旭还年幼,四爷陛下如何能放心将储位交托?四爷陛下要考量几年也是应该的。 历史上,雍正也的确没立过太子——准确说是没有明立太子,而是选择秘密建储。 所以,姚佳欣并不心急,她已经是皇贵妃之尊,皇后这个位置,要么一直空着,要么给她,反正不会有第三种情况了。也就不会有人凌驾于她之上。 她永远都是后宫真正的掌权者。 既然如此,是否更进一步,姚佳欣并不执着。 一切都让四爷陛下自行决定吧。 哪怕她一辈子都当不了皇后,她也认了。她的崽崽比起其他阿哥,已经占尽了优势,若这样还赢不过其他阿哥,那可见是真的撑不起这江山基业。 反之,若其他阿哥若想当上太子,除非文才武略德行全方面吊打弘小旭。姚佳欣觉得,自己这只崽崽没那么逊。 反正齐妃的儿子是肯定不如弘小旭的,三阿哥病弱,搞不好会死在四爷陛下前头,自然不予考虑储位,至于四阿哥弘时——姚佳欣觉得,哪怕四爷陛下马上就要挂了,也宁可冒着主少国疑的风险,也绝不会选择弘时这个糟心兔崽子! 所以齐妃这份野心,姚佳欣都觉得好笑。 齐妃到底是哪来的自信,居然还敢琢磨储位? 活了这么大把年纪,还不如怀恪公主和三贝勒想得透彻。 姚佳欣笑眯眯打量着齐妃那张老脸,她倒是要看看齐妃能闹出这么好戏来。 裕妃正色道“国母之位,非同小可,岂能一直空悬?皇上圣明烛照,想必很快就会有决断的!” 宁妃抿了一口清香扑鼻的龙井,含笑道“臣妾也是这样认为的。其实皇上圣心如何,不是明摆着事儿吗?”——她虽不恨齐妃了,但对齐妃的愚蠢,也是在有些瞧不上。 懋妃的马屁拍得更加露骨“皇贵妃娘娘如今便是副后之尊,倒是叫臣妾想起了当年的孝懿仁皇后,也是先封为皇贵妃。” 齐妃忍不住“嗤”地笑了,“孝懿仁皇后是病入膏肓之时才被圣祖爷封为皇后,她这个皇后只做了一天!懋妃莫不是在诅咒皇贵妃娘娘?” 懋妃老脸一白,她急忙道“你休要挑拨离间!”懋妃急忙起身,焦急不安地看向姚佳欣“皇贵妃娘娘,臣妾绝对不是那个意思!” 姚佳欣也知道懋妃这嘴皮子往往比脑子都快,自然不会介意,“本宫知道心直口快,时常有口无心。” 懋妃这才松了一口气,坐回了自己的椅子上。 懋妃一党的昭嫔纳喇氏忙为懋妃找补“懋妃娘娘只是说孝懿仁皇后做皇贵妃的时候,也跟娘娘差不离,也是以副后的身份掌摄六宫,尊贵无比。” 懋妃急忙点头“对对对,我就是这个意思!” 齐妃瞧着一个个都巴结着皇贵妃,不禁暗啐,若是皇贵妃当不上皇后,岂非白费了你们这般谄媚!就算皇贵妃当了皇后,还能奖励你们谁一个贵妃之位吗?!根本就是没好处的事儿! 无论是裕妃,还是宁妃懋妃,当然都没敢肖想贵妃之位。四妃出身普遍不高,做到妃位已经是极限了,想想先帝的贵妃,哪个不是出身著姓大族?连太后当年都只是德妃而已。她们又何德何能更进一步? 裕妃、宁妃和懋妃心里都明白,无论皇贵妃是否能入主中宫、何时入主中宫,光一个副后之尊,就是她们得罪不起的人了!若皇贵妃迟迟不能当上继后,她们反而要小心宽慰呢。 姚佳欣这里一派热闹,众人各怀心思。风荷湖南岸的菱香阁,却是另外一番风景。 熹常在钮祜禄氏看着突然驾临的御前信任大总管苏培盛,有些不敢置信。 苏培盛一甩浮沉,咳嗽两声,“皇上口谕,准许四公主随皇子们同学骑射!并赐四公主上等马具一套、犀角弓一柄、贡缎二十匹。” 看着这玲珑满目的赏赐,熹常在忍不住激动了,皇上不但允许泓丽学习骑射,还大加赏赐?! 难不成……皇上真的打算把泓丽远嫁抚蒙? 看着这个女儿,熹常在眼中有些不舍,但转念一想,若是泓丽抚蒙,她这个做生母若是表现得深明大义一些,应该反而会获得皇上的恩赏加封吧?就算是泓丽出嫁时候身份好听些,也该稍微晋一晋她的位份吧? 想到此,熹常在便不反对泓丽学骑射了,连忙笑脸道“多谢皇上赏赐!” 泓丽看着那些精良的马具和那柄上等的犀角弓,暗道,被汗阿玛准许学骑射,总归是件好事。想到昨日,五弟六弟那愤而图强的样子,泓丽便猜到汗阿玛的用意了。 泓丽暗暗松了口气,看样子这步棋是走对了。以后自己也能活得稍微轻松些了。 熹常在亲自将苏培盛送出的菱香阁,少不得忍着肉疼塞上一锭够分量的银子,恳请苏公公在圣上面前美言一二。 苏培盛不动声色收了银子,“此事还多亏了皇贵妃娘娘美言,否则皇上不会这么快准允。” 熹常在点了点头,“公公意思,我明白。”——她回头就带着泓丽去碧桐书院谢恩。 这些年,熹常在一直深居简出,一则是身份低微,没脸面见人,二则也晓得皇贵妃厌恶她,又如何敢凑上去讨嫌?如今皇贵妃施恩,她势必要带着女儿去磕头谢恩了。 。 正文 第五零五章、泓丽不想嫁人 中宫空悬,叫齐妃的心思再度浮动。 姚佳欣却并不把这个蠢妃的蠢蠢欲动当一回事。 针线上人新赶制了一身骑射劲装,姚佳欣喜欢得不得了,立刻就上身试穿了。 这是一身朱红色的劲装,腰系皮带,勒得小蛮腰盈盈一握,下裙四裾高开叉——这是为了方便上下马背,不过别想歪,裙子里头是银白色的长裤,裤腿扎在白底儿靴子中,看上去十分干练。尽显身段,又包裹得严严实实。 看着镜中映着的那个红色身影,姚佳欣很满意,穿着这身衣裳骑马,可谓是鲜衣怒马,必定好看得紧。 正在这时候,王以诚在在屏风外禀报“皇贵主子,四公主和熹常在前来谢恩。” 姚佳欣一愣,之前在西园四公主不是已经再三谢过了吗? “让四公主去正殿吃茶,我换身衣裳便过去。”姚佳欣忙道。 王以诚没问熹常在如何招待,皇贵主子既然没发话,便是不必招待,晾在外头便是。一个小小常在,本来就是没资格进殿的。 “奴才明白。” 这个时辰,哪怕是殿外廊下,也少不了会被太阳晒到些许。熹常在擦了擦头上的汗,又忙给站在一旁的女儿泓丽也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并连忙从袖中取出妆粉,要给泓丽补妆。 泓丽眉毛一蹙,立刻抬手抚开了,“额娘自己用吧。”——一大早起来,脸上被一层一层地涂抹,涂地小脸子白花花、腮帮子红彤彤,泓丽已经是受够了!明明是来向皇贵妃谢恩的,怎么搞得像是要来唱戏似的?! 熹常在面露不满之色,“皇贵妃这里规矩大,这妆容当然要仔细些!”——省得被挑出毛病来!熹常在转念一想,皇贵妃倒是并不厌恶泓丽,于是也不勉强,忙给自己的饱满的脸上补上妆粉和胭脂。 首领太监王以诚面带微笑走了过来,他朝着四公主打千儿行礼,“皇贵主子在里头更衣呢,叫公主久等了。四公主请到正殿小坐片刻,皇贵主子立刻就过来。” 泓丽点头,“有劳王公公了。” 熹常在见状,满脸堆息笑容,也忙快步要进殿,却被王以诚伸开胳膊拦住了去路。 熹常在白花花的脸上的露出囧色,“公公这是什么意思?” 王以诚道“皇贵主子只请四公主进殿。” 熹常在如何不懂,正是因为这些年一直都懂,所以才一直不敢靠近碧桐书院!但是此番是御前的苏公公示意她该来碧桐书院谢恩,否则熹常在还真不想来。 熹常在脸色很是难堪,却是万万不敢发作,忙将目光看向了自己的女儿。 没成想,泓丽却淡淡说“那我就先进去了。” 泓丽竟是连看都不看生母一眼,便大步走进了正殿中。 熹常在看着碧桐书院这华美巍峨的前殿,脸皮隐隐紫涨了。 碧桐书院的前殿与中殿被一个穿堂相连接,因此姚佳欣不需要经过前殿的正门,就能来到前殿正殿。 换了一身日常装束的姚佳欣施施然来到了前殿正殿,只瞧见四公主泓丽一身水蓝色的旗服,头上梳着简单的小两把头,可一张小脸上却涂满了脂粉,生生将青嫩稚气掩埋,瞧着都有些俗气了。 “泓丽给皇贵妃娘娘请安!”泓丽见到皇贵妃驾临,赶忙蹲了个安。 姚佳欣点了点头,“你脸上的妆容……”这还不如在西园那日素面朝天的样子来得顺眼些呢。 泓丽眼底划过一丝恼色,“额娘说,今日要来向皇贵妃娘娘谢恩,所以要好生打扮。” 姚佳欣果然是熹常在的审美啊。 泓丽再度郑重一礼,“多谢皇贵妃娘娘向汗阿玛求情,汗阿玛已经允许泓丽学习骑射了。” 姚佳欣露出微笑,“可见皇上还是疼你的。” 泓丽满是脂粉的小脸上满是复杂之色,“泓丽此生已经不敢奢望旁的,只求能活得稍微自在些。” 姚佳欣倒是不讨厌这个小公主,这个时代对于女人的要求格外高,哪怕贵为公主,也少不了要被三从四德所束缚,哪里会有真正的自由。 不过公主非同一般女子,四爷陛下又无意让亲生女儿抚蒙,因此四爷陛下的女儿相对是幸运的。 姚佳欣道“你还小,大可过几年快活自在的日子,等日后下嫁了,可就要相夫教子了。” 泓丽脂粉堆砌的小脸突然一僵,“皇贵妃娘娘,泓丽不想嫁人。” 姚佳欣笑了,“大清的公主哪儿有不下嫁的?你大可放心,你汗阿玛不会让你抚蒙的。” 泓丽咬了咬染了朱红胭脂的唇心,眼睑却垂了下来,两排乌黑浓密的睫毛宛若小扇子般垂下,眼皮底下多了一层鸦青色。 姚佳欣又道“你还小,倒是不急着考虑这事儿。大可开开心心度日,别想那些有的没有。” 作为一个中老年妇人,姚佳欣也不怎么明白小女孩的心思,只管随口宽慰着。 “是,泓丽明白。”四公主屈了屈膝盖,身为公主,此生的命数,都决定在汗阿玛手上,无论如何都是翻不出汗阿玛的手心的。 想到此,泓丽心底有些绝望。 姚佳欣又笑着说“本宫瞧着你在骑射上很有天赋,你若是个男孩子,定时个骁勇的巴图鲁。” 听到这话,泓丽的小脸上这才有了些神采,“我也只恨自己不是男儿身。” 若泓丽是个男孩子,是弘历,那姚佳欣可就该犯愁喽! 眼下弘小旭几乎可说是没有对手,齐妃的四阿哥弘时虽然蹦跶着惦记储位,可实在构不成什么威胁,裕妃的五阿哥是极其敦厚的性子,而且生母出身不高,宁妃的七阿哥弘旬虽然孝顺懂事,但才学平庸,至于她的弘小星和弘小昴就更不用多说,而粹嫔的十阿哥虽然有早慧的迹象,但毕竟年幼。 若泓丽是弘历,那还真是一个强有力的对手。 只可惜,泓丽是女孩纸,骑射再出众,也改变不了女儿身。 待到泓丽从殿中走出来,熹常在等得花儿都谢了,“你怎么才出来!”熹常在跺了跺脚。 泓丽看自己的生母一眼,只长长叹了口气,不想听生母啰嗦,便大步而去。 “你慢点儿!不是跟你说了么!要莲步轻移!”熹常在啰啰嗦嗦追了上去,“你这孩子真是愈发野了!” 。 正文 第五零六章、骑射好累 西园。 姚佳欣实在没法厚着脸皮和小孩子们一起学骑射,所以特意避开皇子们学习骑射的时辰,一大早就来到了西园草场。 这个时辰,皇子们都在上书房早读呢。 偌大的草场,一片空旷,绿油油无边无际。 养马太监给她选了一匹性情温驯的母马,是一匹雪白无暇的乌珠穆沁马,在明媚的朝阳下,白得简直发光发亮!姚佳欣看在眼里,眼珠子也跟着一亮,“好俊俏的一匹白马!” 姚佳欣爱抚着这匹乌珠穆沁白马,给它为了两块饴糖,稍微培养了一下感情,然后就可以上马试试水了。 那养马的管事太监立刻招呼了一个小太监上前,那小太监飞快上前,直接跪趴在姚佳欣脚下。 姚佳欣看得都懵圈了,这是什么意思? 马棚管事太监笑得谄媚“请皇贵妃娘娘上马!” 姚佳欣总算明白了,那小太监是给她当凳子用的! 看着跪趴在草地上的这个小太监,身板瘦瘦弱弱,身量分明还未长全,瞧着也不过十四五岁的模样。姚佳欣实在下不去蹄子,去踩一个孩子的背! 她皱了皱眉头,吩咐道“去搬个凳子来。” 跪趴在地上的小太监有些不知所措,抬了抬小脑袋看向管事太监。 管事太监瞪了那小太监一眼,“还不快起开!” “嗻!”小太监慌忙爬了起来,膝盖上的草屑泥土都还未掸去,便躬身哈腰,飞快跑着退了下去。 很快,一只长条凳子就被搬了过来,姚佳欣这才踩着凳子,小心翼翼爬上了马背。 这匹乌珠穆沁白马果然十分温驯,姚佳欣骑在马背上,握紧了缰绳,稍微一抖,小心翼翼喊了一声“驾”。 “哒哒”马蹄子向前行进,拖着姚佳欣慢吞吞走着。 不熟悉马背的姚佳欣,也不敢甩鞭子狂奔,即使只是骑着马散步,已经很令她高兴了。高坐在马背上,视野也格外辽阔些。 这草场虽然宽阔,但还是有边缘的。身后东面是一个巨大湖泊,那正是圆明园的西湖。 草场的西面、北面、南面尽头都是山林,三面环绕草场,林中有错落的楼阁殿宇,草场和山林的交接地点还零星分布着几个蒙古包,别具异域风情。 哒哒哒、哒哒哒,马蹄子踩在茂盛的草地上,发出明快的声响。 渐渐的,姚佳欣有些习惯马背,知道该如何掌握平衡,便扬起马鞭子轻轻打了马屁屁一下! 身下乌珠穆沁白马立刻撒蹄子奔跑了起来,这跑起来的速度对于马而言只是小跑儿,但对姚佳欣而言已经是很快了! 微微冷的晨风呼呼刮过脸颊,吹乱的她的鬓角。身下的马儿上下颠簸,姚佳欣有点紧张,又有点激动。 骑马感觉实在是太棒了! 这跟开车可不一样,哪怕是敞篷跑车,两边那也是有遮挡的,姚佳欣这才算是三百六十无遮挡!又是跑在这么一片开阔的草场上! 这感觉!像飞一样! 怪不得古代的男人那么喜欢宝马良驹!这种飞一般的飞奔,太能刺激肾上腺素了! 太特么爽了! 这一刻,姚佳欣真想神展开双臂,做出个翱翔的姿势。 但是——她只是畅想一下而已,她依然很从心地握紧了缰绳,甚至都不敢再提速了。 在这宽阔的草场上兜了一圈风之后,姚佳欣心满意足了,驾驭者乌珠穆沁白马回到了东面的马棚附近。 立刻便有人将长条凳子搬了过了。 骑了一圈马,姚佳欣脸颊微微泛红,额头上也沁出了一层汗水,别说,这骑马还挺累的!但心里畅快啊! 她深吸了几口气,让气息稍微均匀了些,这才踩着凳子,正要接力翻身下马。结果这才发现自己的腿有点软…… 太监小唐最是眼尖,立刻上来搀扶着姚佳欣,“皇贵主子小心,这下马可比上马还难些呢。” 有人扶着,姚佳欣这才敢翻身下马。 小心翼翼,唯恐摔个狗啃泥。 终于,脚落在柔软的草地上,姚佳欣这才松了一口气。 落了地,姚佳欣这才发现,四公主泓丽竟不知何时来了,“泓丽给皇贵妃娘娘请安。” 姚佳欣疑惑地道“公主是什么时候来了?” 泓丽低声道“有一会儿了。” 也就是说看见她刚才骑马的样子了……她应该没有露丑吧??她也就是骑的速度不快而已,下马时候磨磨蹭蹭像骨质疏松的老太太而已。o(╯□╰)o 姚佳欣汗了一把,“本宫也就是过来透透气。” 泓丽目光打量着姚佳欣身上的劲装,既然是叫劲装,自然是十分贴身、十分显身材,尤其是将那纤细的小蛮腰尽显无疑,她声如蚊蝇道“娘娘这身骑射衣裳真好看。” 姚佳欣松了一口气,到底是个女儿家,关注点都在衣服上呢。 “公主是来练习骑射的吧?本宫也该回去了。”累屎老娘了,腿都快站不稳了。 泓丽眼珠子又瞅了瞅皇贵妃那纤细的小腰身,真是身如杨柳啊,走起路来摇曳微摆,优雅中不失风情。 姚佳欣若是会读心术,估摸着都要吐血了,老娘那是腿软!! 回到碧桐书院,姚佳欣换了身日常衣裳,便直接倒在了美人榻上,宫女玉露连忙跪在脚踏上为她按摩大腿和小腿。 这会子她也觉得大腿内侧有点火辣辣,不过因为骑马时间不长,因此倒是不至于磨破皮,主要还是双腿用力踩着马镫、用力夹着马身,所以两条腿又僵硬又无力。 傍晚时分,四爷陛下不期然驾临。 姚佳欣一个咕噜爬起来,正要下榻行礼,却被胤禛一把摁了回去,“好好躺着吧!”——恬儿身子也是够弱,才骑了半个时辰的马,就累得不会走路了! 看四爷陛下已经知道她去骑马的事儿了,肯定是王以诚又去打小报告了,姚佳欣腹诽了一下,不由讪讪笑着说“我哪儿想到,骑马居然那么累腿!” 她这体力,连自家大崽崽弘小旭都不如啊!o(╥﹏╥)o 姚佳欣欲哭无泪。 胤禛噗嗤笑了,心下不禁遗憾,恬儿腰酸腿软的,看样子今晚只能共枕而眠了。 想到这点坏处,胤禛有些不喜“以后别骑马了!” 姚佳欣立刻正色道“那怎么能行?才骑马一天,就要撂挑子,那我什么时候才能熟练骑马?!” 见恬儿竟如此坚持,胤禛心中更加遗憾了。 。 正文 第五零七章、朕心属意之人 这一日,胤禛下了朝,便前往澹泊宁静殿给太后请安了。 母子之间似模似样嘘寒问暖,胤禛也装得孝子一般,关怀太后的饮食起居,“日前朕叫人送来的明前龙井,不知可还合皇额娘口味?” 太后可不喜欢这种清淡的绿茶,但皇帝既然都特特送来如此珍惜的茶叶了,太后自然也只能点头称好,“这茶极好,皇帝有心了。” 胤禛暗自冷哼,别以为朕不知道,这茶太后没焐热就送去了十四贝子府!!允禵这粗鲁家伙,随了太后,哪里会品茶?太后无非是瞧着十三弟有,便非要赐给老十四一份! “说来乌拉那拉氏去世也满三年了。”太后幽幽道,暗自试探着皇帝的意思。 胤禛淡淡道:“朕心中属意之人,也正是皇额娘属意之人!”当初恬儿把那件价值连城的珍珠披肩送给太后,太后可是当场称呼恬儿为“儿媳妇”!如今太后若是想反口说并不属意,那可不行! 太后瞬间明白了皇帝的意思,却并不点破,“立了继后也好,否则有些心里总是乱惦记!” 胤禛当然明白太后所指的人是谁,还不是齐妃和弘时母子?!齐妃愚蠢也就罢了,弘时这孽障,朕已经明晃晃表示不喜了,这兔崽子竟私底下和一些朝臣走得愈发近了! 或许是朕不该将董鄂氏这等著姓大族之女赐给弘时,反倒叫着孽障生出了不该有的心思了。 胤禛眼底划过一丝冰冷的幽暗。 随着天气愈暖,姚佳欣这分明可以感受到四爷陛下的情绪愈发糟糕,只是四爷陛下一直隐忍着不在她面前发作罢了。 这一日,六娘乐筠带着她与明海的长子入宫请安,看着这个粉团团的孩子,咿呀学语唤她“姨母”,姚佳欣不禁眉头舒展,“庆善真乖!” 明海好不容易才得了嫡长子,生恐这孩子夭折,所以在孩子降生后,为积福德,散了不少银钱,接济穷困,还给京中各家寺庙添了不少香油钱。庆善这个名字也是观音寺的大师给取的,取“积善之家必有余庆”之意。 她打量着卸了货的六娘乐筠,瞧着比孕中略瘦了许多,不过气色倒是很不错,便打趣道:“准备何时要二胎呀?” 六娘红了脸,跟个娇羞的闺阁少女似的,“娘娘又打趣妾身了。儿女的事儿,一切随缘即可。” 有了儿子的六娘,当然可以轻松地说出这番话。 姚佳欣低声问:“明海对你可还好?” 六娘害羞地点了点头,“哪怕妾身身子重的时候,贝子爷也很少去侍妾房中。” 作为一个固山贝子,这爵位在宗室中也算高爵了,在六娘有孕后,明海纳了个府上一个包衣家的女儿为妾侍,然后便是宗人府的上官恒亲王赠与了明海一房妾侍,也是交付了身契的,两个侍妾的身家性命都是捏在六娘手上。当初六娘就是被太福晋所赐的贵妾推到小产,明海也是一朝被蛇咬,不肯再纳贵妾了。 六娘脸上露出了幸福的苦恼,自打她养好了身子,贝子爷就总去她房里,这样下去,只怕又要怀上了。想想生育之苦,六娘不禁苦笑,再看看那个玉雪可爱的庆善,便不觉得痛苦了。庆善已经两岁了,或许她该考虑给庆善添了弟弟或者妹妹了。 六娘忽的又想到了前朝的事,“前儿妾身听贝子爷说,尚书席尔达带头,领着好几个朝臣联名上折,请皇上早立皇储。” 姚佳欣挑眉笑了,她虽不干政,但这么大的事儿,她岂会不晓得? 六娘压低声音道:“席尔达虽没有明说立谁,但这不是明摆着的事儿吗?四阿哥那可是他乘龙快婿,他女儿又有了身孕!” 是啊,弘时娶了尚书希尔达之女董鄂氏之后,有分了府,满打满算不过三四个月光景,董鄂氏便诊出有喜,可把齐妃给得意坏了。 六娘附耳道:“贝子爷让我请示一下娘娘的意思,要不要……” 没等六娘话说完,姚佳欣立刻道:“这件事你们谁都不要插手!”——她母族子弟官位最高的姚文琢也不过才五品,就算有心,也掀不起什么浪花,唯一能领头的自然只有贝子明海这个妹夫了。 姚佳欣忙解释道:“你放心,皇上并不属意四阿哥。” 六娘低声道:“四阿哥的确没什么才能,但胜在年长,娘娘的阿哥们又还年幼……”六娘露出惶恐不安的神色,若是叫齐妃母子得势,娘娘只怕日子要不好过了。 六娘又道:“立储之事,贸然提及,自然是犯忌讳的。贝子爷的意思是,大清不可无国母。” 姚佳欣笑了:“这有什么区别吗?齐妃母子眼珠子直勾勾顶着储位盘算,董鄂家在朝堂上摇旗呐喊,这个时候若是有人提立后,只会让皇上更加恼怒。” 六娘怔怔,叹着气点头:“娘娘意思,妾身明白了。” 姚佳欣又道:“你放心,这么多年了,皇上的心意,我还是能揣度一二的,皇上断断不会被朝堂所左右。” 六娘道:“既然娘娘有自信,妾身就放心了。”——先皇后都死了三年了,皇上还不肯立娘娘为继后,长此以往,娘娘愈发老去,只怕就更难再进一步了! 六娘看着娘娘那张精心粉饰的容颜,“娘娘保养得真好。”——宫里女人,容貌是顶要紧的。 姚佳欣莞尔一笑,“老了,到底不及你们这些年轻的皮嫩。” 六娘压低声音道:“所以娘娘一定要尽快想法子,早些入主中宫,才能绝了那些人心思。” 关于这件事,姚佳欣不能坦言说什么一切都随着四爷陛下的心意,只得道:“放心,我省得。” 六娘临走前,又低声道:“娘娘若有用得到妾身和贝子爷的地方,只管吩咐!” 姚佳欣暗道,六娘这丫头性子和心眼都不错,你对她好,她就恨不得掏心挖肺。难怪连十七福晋这种世家大族出身的女子也愿意与之交好。 这十七福晋佟佳淑离也挺有福气的,成婚后与十七贝勒琴瑟恩爱,第一胎虽只生了女儿,勤太嫔颇有微词,十七贝勒倒是一直维护着,如今已经诞下第二个孩子,是个男孩。儿女双全,夫君疼爱,婆婆又不在一处,可说是雍正五年那届秀女中最荣耀最幸福的一位了。 姚佳欣睡了会儿午觉,瞧着外头天气甚好,正想着出去溜溜弯、清醒一下。 四爷陛下却突然驾临了。 看着脸色严肃的四爷,姚佳欣也不禁心神紧绷。 “朕给你带了件新衣裳来。”胤禛无比郑重地道。 正文 第五零八章、皇后级别的新衣裳 “朕给你带了件新衣裳来。”胤禛无比郑重地道。 哈??? 新衣裳?? 四爷陛下这旷古大直男,居然还会送她成品服装?不向来都是只送绸缎皮子吗?! “什么衣裳?”姚佳欣有点好奇。 胤禛眼底滑过一缕笑意,却强忍着做出郑重严肃之态,抬手打了个响指,然后便见苏培盛领着四个小太监躬身走了进来。 那四个小太监均是双手捧着红木托盘,那盘上赫然是一套朝服! 没错!就是朝服! 金灿灿的三层金凤朝冠、绣了龙纹的奢华朝袍、朝裙、朝褂以及金约、领约、耳约、朝珠等佩饰。 姚佳欣懵逼地眨了眨眼睛,“朝服用不着来第二套吧?”——朝服这东西,过于奢华庄重,非到重大节庆是不必上身的,一年穿的次数也不过屈指可数的几次而已!倒是吉服素日里也常穿,每季的吉服总得有个三五身换洗轮着穿。 胤禛整张龙脸都黑漆漆了,“你再给朕仔细瞧瞧!” 再怎么仔细瞧这也是的的确确是朝服啊! 诶?等等! 这朝冠……姚佳欣凑上前,仔细瞅了瞅,“这顶朝冠怎么好像跟我那顶不大一样……” 貌似封皇贵妃的时候,四爷陛下跟她科普过皇后朝服和皇贵妃朝服的几处不同之处——其中朝冠的不同,貌似是后脑勺那只金翟底下的垂珠所用珍珠多了两排?? 而眼前这顶朝冠,的确是五行垂珠!不是皇贵妃级别的三行二就! 姚佳欣瞪圆了眼珠子,“这、这、这……是皇后的朝冠!!” 胤禛脸色这才好看了些,嘴角也微微翘起,“怎么样,喜欢这身新衣裳吗?” 姚佳欣愕然,既然朝冠是中宫朝冠,那么那些朝袍、朝裙、朝冠和一干佩饰也肯定是皇后级别的!别的细节她记不清了,但皇后的朝珠中有一串是东珠朝珠!姚佳欣忙定睛一瞧,没错!两盘珊瑚朝珠和一盘东珠朝珠!每逢重大节庆,太后都会佩戴上东珠朝珠!! 皇后的朝服和太后的朝服那才是一毛一样的呢! 皇贵妃朝服也只是瞧着很是相似罢了! 苏培盛悄然吩咐太监将中宫冠冕搁下,便领着人悄然退下,并且关上了殿门。 姚佳欣抬头看着四爷陛下那愉悦的嘴角,“四、四爷,您、您这是什么意思?” 姚佳欣说话都有些磕磕绊绊了,她原本已经做好了在长久坐在皇贵妃位置上准备,没想到四爷陛下冷不丁给了她这么一份惊喜! 胤禛双眉欢快地跳跃了一下,却故作轻描淡写地道“朕,只是给恬儿惊喜罢了。” 姚佳欣深吸一口气,抚着自己平坦的胸口,小心脏已经噗通噗通飞快跳着,“这也太突然了……” 虽然这样的突然,正是胤禛所要的效果,但是他的神色却极力淡然微笑,“乌拉那拉氏已经去世满三年,这有什么好突然的?朕对你心意,难道还不够明显吗?” 姚佳欣忙道“四爷对我的心意,我自然是明白的。可是——”她看着那尊贵奢华的皇后冠冕,忍不住道“可是皇后之位非同小可,四爷若是继立了我,那弘旭便是嫡子了。” 胤禛忽的正色,“朕难道还会让咱们的孩子永远做庶子不成?!” 姚佳欣怔怔看着四爷毅然的龙脸,四爷陛下做出这个决定,并非一时冲动,而是早就决定好了。 姚佳欣抿了抿樱唇,低头道“可是……弘旭还小……”姚佳欣不知该如何表达关于储位的事儿,说多了,怕四爷陛下误会,说少了又怕四爷陛下不明白。 胤禛笑了笑,上前一把握住了姚佳欣的柔夷,“俗话说,三岁看到老,弘旭都已经九岁了,朕难道还会看不出贤愚?” 姚佳欣一怔,抬眼望着那张温和如许的笑脸。 “咱们的孩子是最好的,”胤禛眼中是自信和骄傲,“朕一直没有立储,是怕弘旭会因此骄傲,会与其他兄弟生疏。待到封后之后,朕便会秘密建储。” 姚佳欣一愣,“秘密建储?”——这条制度终于到了要诞生的时候了吗? 胤禛点头“朕会将立太子的诏书密封于匣中,放在正大光明匾额之后。待到朕百年之后,恬儿取出此物即可。” 姚佳欣一颗心算是落回了肚子里,但是…… “可是,我身体不太好,只怕是要死在您前头的。”姚佳欣咕哝道。 胤禛脸色一黑“不许说这种不吉利的话!朕比你年长五岁,你怎么会死在朕前头?”朕的寿数本来就不算太长,恬儿若走在朕前头,那未免也太……想到此,胤禛心中早已安排好一切,被这一句话给打击得有些不安了。 姚佳欣急忙道“我很注意自己的身体健康的,我会尽量活得长寿一些的。毕竟……四爷您的失眠症……” 若她这个安眠药精先死了,四爷陛下只怕又会旧病复发,晚年还要饱受失眠折磨,那也太可怜了。 胤禛一愣,恬儿这般瘦弱的身子能够养护到这般地步,皆是为了朕么…… 其实,胤禛隐隐觉得,他的失眠症已经被彻底治愈了。 只是这些年,一直与恬儿恩爱如许,所以也不曾尝试过,离开恬儿会如何。 朕……也永远不想知道。 胤禛一把将这个瘦弱的身躯揽入怀中,“所以恬儿要活得比朕更长寿才成,因为……朕活着一日,身边便不能没有恬儿。” 姚佳欣明明是安眠药不能听的意思,肿么听着更像是表白? 姚佳欣红着脸从四爷陛下怀抱里挣脱出来,大白天的,酱紫可不好,她掩饰性地理了理鬓角,“我、我会尽量多活些年岁的。” 她也想长命百岁啊,好吧,即使活不了百岁,也得活个七八十岁吧? 皇帝带着整套的朝服来到碧桐书院,这么大的阵仗,旁人想不注意都难。除了太后这个一早就知道的人,其余的嫔妃都多多少少有些惊讶。 最惊讶的自然摸过曲院风荷馆的齐妃了。 “奴才瞧的真真,皇上带着一套朝服去了碧桐书院!”——谁也不敢近距离窥伺,只是远远瞧见,因此倒是无法分辨到底是什么级别的冠冕! 但是,朝服又不是吉服,还得多预备一套!又是皇上亲自送去!那是什么级别,便是明摆着的事儿了! 齐妃颓然倒坐在椅子上,眼中露出了绝望的神色,“皇上要封皇贵妃为皇后?之前明明一点动静都没有,怎么会这么突然?!” 。 正文 第五零九章、入主中宫 翌日,四爷陛下就正式下达旨意,谕礼部:“风化之基、必资内辅,人伦之本、首重坤仪,此天地之定位、帝王之常经也。皇贵妃姚佳氏懿范性成、徽音素著,朕祗遵皇太后慈训,立皇贵妃为皇后,应行典礼,尔部详察具奏。” 旨意下达不过半个时辰,阖宫嫔妃便一个不落地赶到了碧桐书院,参拜这位新鲜出炉的新任皇后、大清的主子娘娘。 四妃领头,后头跟着二嫔和众人贵人、常在答应,乌压压一群人跪了一地,“参见皇后娘娘,愿娘娘千岁万福。” 看着整齐划一的跪拜、齐刷刷的吉祥话,就像是训练过一般。 姚佳欣于前殿升座,看着跪了一地的嫔妃,骄矜地淡淡一笑,也不急着叫平身免礼,而是清淡地道:“本宫还尚未行册封礼,你们不必急着改口。” 裕妃忙谦顺地道:“皇上圣旨已下,恕臣妾不敢抗旨。” 姚佳欣微微一笑,裕妃永远是那么懂事,她这才抬手虚扶道:“好了,又不是什么大日子,不必行此大礼,都平身吧。” “谢皇后娘娘!” 嫔妃们这才被各自的宫女搀扶了起来,却不敢如往常以此列坐两侧,都垂手侍立着,等候新任皇后娘娘训话呢。 姚佳欣目光扫过最前头的四妃,定睛在齐妃那张灰暗的老脸上,她嘴角微微一翘,“皇上的圣旨来得突然了些,想必你们也很是惊讶吧?” 齐妃忙深深低下头去,有些惶恐不安,她的确惊讶得整宿都未能合眼,今儿一大早便等来了立后的诏书,齐妃也只得认命前来磕头请安。 宁妃笑着说:“臣妾的确很是惊喜呢!”说着,宁妃蹲了个安,“娘娘大喜,亦是六宫大喜,臣妾恭喜皇后娘娘!” 其余嫔妃也赶忙齐齐蹲身,齐声道:“恭喜皇后娘娘!贺喜皇后娘娘!” 姚佳欣莞尔一笑,“好了,坐吧。”——这种场面,就不能说“都坐吧”,因为特么地座位根本不够! 四妃、二嫔以及三大贵人欠了欠身,这才按照原本的座次,依次入座,至于那些常在答应就只得靠边站了。 位卑没人权,宫中向来如此。 宁妃屁股才一沾椅子,茶都没喝一口,便笑着恭维:“臣妾早就说了,皇上圣心如何,早就是明摆着的事儿了。这不一转眼就应验了!” 裕妃自然也料到会有这一日,但没想到竟如此之快,看样子皇上心中连储位也一起决定好了。 裕妃也笑着说,“臣妾协理六宫多年,有幸为娘娘筹备封后大典,实在是臣妾的荣幸。” 懋妃笑呵呵道:“哎呀,这宁妃妹妹和裕妃妹妹都真会说话,倒是显得姐姐我笨嘴拙舌了。” 姚佳欣挑眉,若裕妃笨嘴拙舌,这世上就没有口齿伶俐之辈了。 懋妃又睨了对面椅子上的齐妃一眼,“哟!素日里齐妃妹妹都是最快人快语的,怎的今日更个锯了嘴儿的葫芦似的?” 齐妃老脸僵硬,“圣旨来的突然,我还有些没回过神来。” 姚佳欣目光扫了一眼齐妃眼下的乌青,“齐妃看样子昨晚没睡好?” 懋妃咯咯笑了,“昨儿皇上才将皇后冠冕送到碧桐书院,齐妃妹妹便睡不着觉,看样子齐妃妹妹很不希望娘娘入主中宫啊!” 齐妃心底咯噔一笑,老脸又白又青,懋妃这个长舌妇,竟把这些话也宣之于口?!齐妃赶忙站起身来,“皇贵妃娘……啊不,皇后娘娘!臣妾绝无此意!臣妾只是上了年纪,所以才睡眠不安的!” 懋妃冷哼,“圣旨已下,齐妃妹妹竟改不过口来,到底是老糊涂了,还是没把皇上新封的中宫国母放在眼里?” 说着,懋妃谄媚地看向主位上端坐的姚佳欣,“皇后娘娘,齐妃在您面前还敢如此失礼,臣妾认为娘娘该加以惩戒,好叫齐妃明白,谁才是六宫之主!” 齐妃的老脸一瞬间白了个透彻,她急忙噗通一声跪了下来,“臣妾只是一时口误,并不不敬皇后娘娘之心!” 姚佳欣有点无语,齐妃还真是又蠢又怂,看不清形势,还总爱蠢蠢欲动! 面对这样一个老妇,姚佳欣实在生不起气来,她居高临下瞥了一眼齐妃那苍老的容颜,淡淡道:“看在你是初犯,本宫便从轻处置,回去禁足一月,好生思过吧!” 齐妃这才松了一口气,还好只是禁足一月而已,一个月很快就会过去了。 “谢皇后娘娘!”齐妃擦了擦冷汗,这才爬了起来,坐回了自己的位置上。 齐妃才一坐下,粹嫔海氏便站了起来,她蹲了蹲身子道:“皇后娘娘如今是所有皇子公主的嫡母了,日后阿哥公主们也该常来请安磕头才是。嫔妾请示娘娘的意思,以后晚辈请安该按照什么规矩来呢?” 姚佳欣挑眉,粹嫔不说,她都差点要忘了这茬事儿了。一直以来,四爷陛下的其他孩子,姚佳欣都没怎么亲近过,如今做了皇后,怕是要时常见面了。 她幽幽道:“本宫身子弱,不喜烦扰,宫中阿哥公主每五日请一次安即可,分府再外的,照老规矩,初一十五请安即可。” ——像大公主、三阿哥夫妻初一十五都会入宫给生母以及祖母也就是太后请安。姚佳欣这里,大公主只是偶尔过来请安,三阿哥本人碍于年长,自是不便涉足庶母宫苑,都是叫三福晋定期过来请个安。至于四福晋董鄂氏,自嫁给弘时之后,就不曾正式请过安。 “是,嫔妾谨遵娘娘懿旨!”粹嫔恭敬屈膝,这才坐回了自己的位子上。 看着粹嫔那副谦恭的样子,宁妃不屑地撇了撇嘴,“十阿哥年幼,是该多来皇后娘娘这里聆听教诲,好生孝敬皇上皇后,礼敬兄长们。孝悌懂事的孩子,皇上会喜欢的。” 宁妃的七阿哥弘旬,也是十阿哥弘暮的哥哥,也是应该被十阿哥“礼敬”的人。宁妃这是在敲打粹嫔呢。 粹嫔圆润的脸蛋似乎有些僵硬,却无法反驳,“宁妃娘娘说得是,皇后娘娘是嫡母,不管阿哥们生母是谁,都应当孝顺皇后娘娘。” 听了这话,齐妃心里更塞得慌,她的儿女又有了新的嫡母了! 正文 第五一零章、后妈也是妈 内务府已经忙碌着准备封后大典了,裕妃这个协理六宫之人也忙得不亦乐乎。 对于姚佳欣封后之事,宫里大多数人都是开心的,起码表面上表现得很开心。唯独齐妃把不开心挂在了脸上,即使挤出个笑容,那也是比哭难看。 好在齐妃已经被她暂时禁足了,姚佳欣不需要看齐妃那张比哭还难看的老脸。 “主子娘娘!”王以诚快步进来,打千儿请安,“大公主携三福晋、四福晋前来请安!” 自打四爷下旨晓谕六宫之后,她宫太监宫女也纷纷麻利地改掉了称呼,尊称她为“主子娘娘”了——这是中宫皇后才能享有的称谓。四爷陛下是大清的主子爷,她这个新鲜出炉的皇后自然就是“主子娘娘”了。 片刻后,便见怀恪大公主领头,身后跟着两个低眉顺眼的年轻妇人——三福晋索绰罗氏姚佳欣已经熟悉,旁边那个腰身见粗的显然就是弘时的福晋董鄂氏了。 三阿哥弘昀是多罗贝勒,三福晋自然穿着贝勒福晋的吉服,弘时是个光头阿哥,那董鄂氏自然只能穿寻常皇子福晋吉服。而怀恪大公主是固伦公主,等同亲王,爵位自然是最高的,所以走在最前头。 “儿臣怀恪,给皇额娘请安!” 后头三福晋四福晋也忙端端正正跪拜、磕头,二人齐声道:“皇额娘万福金安!” “都平身吧!”姚佳欣既端坐仪态,语气也保持着和蔼。 姚佳欣先打量了一下大公主的气色,“你生完清寒之后,气色一直不太好,也要好生将养才是。” 怀恪屈了屈膝盖,“多谢皇额娘关怀,如今已经好多了。” 突然多出这么大一闺女,姚佳欣感觉有点怪怪的。不过转念一想,大公主性子温婉贤良,自己做了继后,可不就是大公主的后妈么! 嗯,后妈也是妈! 姚佳欣扫了一眼旁边的椅子,都垫了厚实的软垫,“都坐吧。” 三人落了座,姚佳欣少不得跟三福晋索绰罗氏关心了一下三贝勒的身体,目光这才落在了董鄂氏这位新晋的皇族命妇身上。 这董鄂氏的容貌十分出挑,哪怕怀着身孕,亦是妍丽光彩得紧,小巧的唇心点着一抹樱桃大小的胭脂,鹅蛋脸上稚嫩还未曾全部褪去,还保留着几许少女的稚嫩,再加上这份少妇的美艳,的确是个娇艳动人的女子。 “有三个月了吧?”姚佳欣随口淡淡问。 董鄂氏漂亮的脸蛋不免一紧,连忙站起身,神色警惕,低声道:“是,已经三月有余。” 怀恪见状,连忙笑着说:“董鄂氏刚嫁入皇家,难免有些紧张。”——想到这董鄂氏嫁给弘时数月,竟到今日才来请安,怀恪实在气不打一处。若不是皇贵妃摇身一变,成了皇后,只怕这董鄂氏还打算一辈子都不来请安呢! 可这董鄂氏如今怀了弘时的孩子,怀恪这个做长姐的夜只得帮着说两句好话了。 姚佳欣淡淡道:“皇上已经是不惑之年,至今未有皇孙降生,董鄂氏这一胎若是个男孩就好了。” 董鄂氏扬起笑容:“妾身孕中嗜酸,说不准还真是个男孩儿呢。”说着,董鄂氏抚摸着自己刚刚显怀的肚子,“妾身跟皇额娘一样,也盼着能诞下皇长孙呢。” 怀恪皱了皱眉头,沉声道:“不管是男是女,都是皇家血脉,都一样贵重。” 呵呵哒,才怪!这个时代何时男女平等了?怀恪无非是怕她心中不快,所以才如此找补。 姚佳欣微微一笑,哪怕董鄂氏生十个皇孙,她也不会放在心上。 “虽说祖制规定,初一十五是请安的日子,但是董鄂氏你与四阿哥没有避暑别院,来园子一趟也怪不容易的,你又怀着身孕,不宜舟车劳顿。今日既请了安,见了面了,以后便不必这般劳碌,好生养胎为上。”——否则累出格好歹,齐妃要记在她头上,可怎么是好? 听了这话,董鄂氏松了一口气,很是欢喜地道:“多谢皇额娘体恤!” 怀恪脸色有些不好看,一个月就请安两回,怎么会劳碌到?董鄂氏又不是胎像不稳,更不是要临盆了! 怀恪忙偷偷瞄了一眼这位新封的皇后娘娘,见那脸上并无不悦之色,怀恪这才松了一口气。 三福晋索绰罗氏含笑道:“皇额娘仁厚,实在是太体恤关照晚辈了!” 董鄂氏笑着说:“等三嫂有了身孕,皇额娘也会向体恤我一样体恤你的!” 这话一出,三福晋的脸色瞬间就青了,谁不晓得三贝勒身子不好,府上妻妾至今都未能诞下一儿半女!三福晋嫁给三贝勒也好几年了,至今没有半点喜讯!董鄂氏这话简直就是往三福晋心口上撒盐! “住口!”怀恪狠狠瞪了董鄂氏一眼,“不会说话就闭上嘴!” 董鄂氏露出委屈的神色,“妾身又没说错什么……” “你——”怀恪被气得眼前一黑。 三福晋深吸一口气,冷冷道:“大姐姐别置气,不值当的。” 董鄂氏鼓了鼓腮帮子,活像个任性的小女子。 姚佳欣总算明白弘时为什么与董鄂氏这般恩爱,因为这对小夫妻是一般的秉性,都任性妄为,凡事只图自己痛快。 而且……不自知。 大公主领着两个弟媳走出了碧桐书院,董鄂氏便忍不住道:“大姐姐,咱们既然都进宫了,不如去给额娘也请个安吧,爷这几日很是担心额娘呢。” 怀恪强忍着怒意道:“额娘言语不当,被皇额娘薄惩,禁足期尚未满!你若真有心,等过些日子,可以去请个安!” 董鄂氏忍不住哼了一声,“什么‘言语不当’,分明是——” “闭嘴!”怀恪冷冷呵斥,“董鄂家到底是怎么教养你?一点做晚辈的规矩都不懂!” 董鄂氏再度露出了委屈之色,“大姐姐,额娘可是你的亲生母亲啊!” 怀恪正色道:“皇后娘娘才是嫡母!”——虽然她的确更心向那个总爱惹是生非的额娘,但绝不能坏了规矩。 董鄂氏一噎,一时竟无言反驳。 怀恪板着脸道:“给我记住,祸从口出!”——这个董鄂氏,不但不能规劝弘时,反正只会火上浇油!长此以往,四弟怕是……唉!她已经尽力了! 正文 第五一一章、汗阿玛太偏心了(三更) 被大公主训斥了一通的四福晋董鄂氏一脸悻悻然,闷不吭声跟在大公主和三贝勒福晋后头,往宫门方向而去。 正在这时候,角落里鬼鬼祟祟站着几个小宫女,正嘀嘀咕咕。 “你听说了么,今日早朝,御史弹劾尚书希尔达贪污纳贿、结党营私,皇上震怒,已经将希尔达下了大狱了!” 此话一出,怀恪先是一惊,旋即倒也觉得有几分理所当然。董鄂氏一心相当太子妃,便回娘家鼓动她阿玛希尔达在朝堂上搅风搅雨,汗阿玛势必不能容忍! 只是让怀恪惊讶的是,竟然会这么巧被她们听见。 怀恪心头一紧,回头一瞧,却见董鄂氏脸色煞白,依然瘫软倒在了地上。 “福晋!福晋!”董鄂氏的陪嫁侍女惊呼。 怀恪急忙吩咐道:“快去抬个肩舆来!” 姚佳欣是补了个回笼觉,醒来才知道董鄂氏动了胎气的事儿。 王以诚近前道:“主子娘娘息怒,奴才已经查过了,那么多嘴多舌的宫女是万方安和的宫女。” “懋妃的人?”姚佳欣挑眉,懋妃与齐妃积怨最深,她会做出这种事儿,一点也不稀奇。 姚佳欣又问:“董鄂氏如何了?” 王以诚道:“已经挪去了大公主的避暑园子,并未请太医前去,想来是没有大碍。” 姚佳欣点了点头,董鄂氏既然由怀恪接手照顾,她自然没有什么不放心的。 这是齐妃的儿媳妇,姚佳欣也不会大发善心主动派遣太医去,只淡淡说:“知道了。” 尚书希尔达也不知是糊涂,还是被野心迷昏了脑袋,竟想做太子岳父、想当国丈!不过四爷陛下下达封后旨意后,希尔达倒是没有继续摇旗呐喊立储之时了,只可惜为时已晚。 四爷陛下可没打算大人不记小人过,直接查了希尔达的老底,这希尔达屁股底下果然不干净,所以就这么下了大狱了。 姚佳欣端起布丁奶茶,抿了一口,旋即幸福地眯起了眼睛。 留春园是怀恪大公主的避暑园子,一年四季有三季都与额附傅兴同住于此,只在冬日回京中的公主府过冬。 圆明园周遭有诸多赐园,也就是皇帝钦赐的园子,这些赐园主人动辄是皇子公主、亲王贵胄,要么就是得皇帝信赖倚重的近臣。 大公主生了次子清寒之后,身子一直不大好,因此聘了上好的郎中常驻园中,每日请脉、调理身子。如今倒是便宜了四福晋董鄂氏。 老郎中给董鄂氏扎了针,又开了安胎的药,又叮嘱道:“福晋身孕尚且不满四个月,不够稳固,切忌大悲大伤,要安心静养才是。” 董鄂氏双手笼在自己的小腹上,眼里泛着泪水,“可是、可是我阿玛……” 怀恪板着脸道:“现在你肚子里的孩子才是最要紧的!” 四阿哥弘时闻讯,很快就赶到了留春园。 看到新婚燕尔的夫君,董鄂氏泪水便又落了下来,“爷!你可要想想办法呀!阿玛可是为了你才被汗阿玛迁怒,下了大牢!” 弘时也急得一头汗,“怎么会这样!岳父只是奏请立储而已,又没明说要汗阿玛立我!” 坐在一旁的大公主险些没翻白眼,希尔达的奏请立储,就等于是奏请立弘时为储君!这根本没什么区别!你当汗阿玛是傻子不成? “弘时!”怀恪低声呵斥,“我早就叫你不要闹腾!你非要让董鄂家折腾这一出,现在好了!希尔达折了进去,董鄂氏也动了胎气!现在你心满意足了?!” 弘时少年俊朗的脸一瞬间涨红,“大姐姐,我——” 董鄂氏娇媚的脸上露出不满之色,“大姐姐你怎么能这么说?三爷体弱,爷就等同是汗阿玛的长子!你这个做姐姐的,不肯帮着爷就算了,怎的还反过来说风凉话?” 听了董鄂氏这话,弘时心里也泛起的怨愤,明明是一母同胞的亲姐姐,大姐姐和富察家竟不肯帮他! 怀恪被董鄂氏气得胸口都要炸裂开来,“正因为我是弘时的亲姐姐,我才明白我这个弟弟根本不是那块料!”——若是弟弟聪明争气,他自然也想帮着弟弟争一争,可她这个弟弟才能微弱、野心还不小! 听了这话,弘时气坏了,“我不是那块料,难道弘旭那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屁孩便是太子的料了?大姐姐,到底谁才是你的亲弟弟?!” 怀恪气得眼前一黑,“好好好,你自诩是储君之才!但是如今汗阿玛已经发落了希尔达,便是明晃晃告诉,他不会立你为太子!圣意如此,你难道还要法子让汗阿玛改变心意不成?!” 弘时被这亲姐姐的这话堵得一噎,良久后,他忍不住咕哝:“汗阿玛太偏心了……” 怀恪冷哼道:“昔日皇贵妃,如今已是中宫皇后!六弟便是名正言顺的嫡长子,六弟又自小聪明,汗阿玛不偏心他,难道要偏心你?!” 弘时鼓了鼓腮帮子,有些不服气,“难道我就要认命?!” 怀恪板着脸道:“有嫡立嫡,无嫡立长,若是非嫡非长,好歹也得占个‘贤’字,这三样,你扪心自问,你占了哪一样?!”——当年的八叔允禩也好歹占了个“八贤王”名声,又有九爷十爷襄助,才敢一争储位!可弘时有什么?一无所有,居然也敢去争夺储位!简直是昏了头了! “我——”弘时噎得脸色漆黑。 怀恪长长叹了口气,“弘时,你现在收手还来得及!皇后娘娘不是没有胸襟的事儿,当年她能宽恕了额娘,日后她自然能容得下你。你若是再执迷不悟,才真的是无路可退了!” 听了这话,弘时不禁心生退意,弘时虽有野心,可着实不是胆大包天之辈。但弘时还有些犹豫:“可是,这些年,我跟六弟一直不太对盘,他若得势,难道不会秋后算账。” 怀恪忙柔声安慰:“你前些年跟六弟不过就是小孩子置气,你也没把六弟如何了,怎么就至于要秋后报复?你只管放心,无论是皇后、还是六弟,都不会跟你计较的。”——再不济,她豁出这张脸去伏低做小求个情,总能给四弟求个一世平安回来,只是这爵位……是不能强求了。 董鄂氏在一盘眼瞧着四阿哥要退缩,不由急了:“爷,您也不能就这么撒手不管了!我阿玛还在大牢里呢!阿玛可是为了你,才落到这个地步的!” 正文 第五一二章、芝麻馅儿的弘小旭 怀恪狠狠瞪了董鄂氏一眼,“你阿玛只是贪污纳贿、结党营私,汗阿玛不至于要了他性命。” 董鄂氏眼圈一红,“大姐姐说得好生轻巧!汗阿玛雷霆震怒,焉知不会一怒之下赐死我阿玛!就算不至于赐死,阿玛也要前程尽毁了!” 董鄂氏潸然泪下,她身子一软,直接扑在弘时的怀着,盈盈啜泣:“爷,是你想要当太子,我才厚着脸皮回娘家哭求父兄!阿玛可都是照着你说得去做,你不能不管他的死活啊!若是阿玛有什么三长两短,我也不活了!” 看着娇妻哭得如此伤心的模样,弘时不由心疼急了,他连忙安慰道:“你放心,我怎么会不管岳父死活?等汗阿玛略消消气,我便去求情!” 怀恪脸色一沉,“弘时!” 弘时气恼地道:“大姐姐,岳父是为了我才落得这个境地的,我不能不管他死活!” 怀恪咬牙切齿,这希尔达哪里是为你,他为了他自己、为了他们董鄂家的满门荣华,才去冒这个险的! 但怀恪也看出这个弟弟是铁了心了,便道:“这事儿你先别急,等我先去探探汗阿玛的口风,若是汗阿玛消了气,你再去求情不迟。” 弘时点了点头,“那好吧。” 怀恪冷眼瞥了一眼伏在弘时怀中含泪啜泣的董鄂氏,娶妻不贤,满门不幸啊!他这个弟弟本就拎不清,娶了这么一个更拎不清的福晋,真是令人头疼。 哪怕姚佳欣做了皇后,也没改变五日一请安的规矩。逢五逢十,嫔妃们都会一大早来到碧桐书院请安,而宫中的皇子、公主则会在傍晚时分过来磕个头、请个安。 大大小小的萝卜头,有如弘昼这般胖乎乎的半大孩子,也有如弘暮这般走路还不稳当的奶包子。大小小的阿哥们之间,还有唯一的一个公主——四公主泓丽。 “儿臣给皇额娘请安!” 看着跪在底下的大大小小的崽子们,姚佳欣笑着抬手,“都平身吧。” 五六七阿哥以及泓丽公主都已经能够规规矩矩请安行礼了,唯独十阿哥弘暮实在太小了些,少不得要由乳母给扶起来,白团团一只倒是十分可人。 姚佳欣笑着叫人端了一盘奶糕给十阿哥,“喏,吃吧!” 弘暮瞅瞅那雪白的奶糕,忙双手作揖,奶声奶气道:“多谢皇额娘~” 姚佳欣暗道,果然被粹嫔教得很懂规矩。 姚佳欣招手唤了她的大包子弘小旭上前,“最近骑射上可有进益?” 弘小旭立刻停止了腰板,“皇额娘,儿子今日射中了红心两回呢!” 姚佳欣扫了其余几个再度的皇子阿哥,“你们也要好好读书骑射,不可懈怠。” 像个和善后妈一样,督促了一下萝卜头弘小昼和萝卜头弘小旬,姚佳欣便道:“好了,时辰也不早了,去你们额娘那儿吧。” 弘昼与弘旬忙打千儿跪安,便双双退下了。 四公主泓丽见状,也蹲了个安,“那泓丽也先告退了。” 十阿哥的乳母嬷嬷见状,也忙弯下身低声道:“十阿哥,该跪安了。” 弘暮抬眼瞅了乳母一眼,也啪叽跪倒,磕了个头,奶声奶气又有些磕绊地道:“儿臣……告退。” 这下子,别人的崽崽就都打发走了。 下一秒,憋了许久的弘小星便飞扑上来,“额娘额娘!伦家也好想学骑马呀!骑马好威风呀!” 她这个掉了下巴崽崽看样子也不傻,在别人的崽崽面前,都强忍着不多嘴不饶舌,等外人都走了,才叭叭叭。 弘小星扭了扭小屁屁,“额娘,什么时候用晚膳啊!伦家肚子都饿扁了!” 然后仿佛是为了应和这话似的,姚佳欣听到了咕噜的声响。 但是这“咕噜”声却不是从弘小星肚子里发出的,而是从一旁站得板正的弘小旭身上传来的。 姚佳欣忍不住“噗嗤”笑了,学骑射的崽子,消耗大,自然饿得快。 弘小旭一张脸瞬间涨红了,“不、不是我!” 姚佳欣忍俊不禁,“好了,时辰也不早了,就传膳吧!” 她这一下午不是撸猫撸狗,就是歪着躺着,喝着奶茶、吃着点心,倒是不觉得饿。 底下已经忙活活传膳,姚佳欣叮咛弘小旭:“以后叫你的小厨房多预备些点心,带去上书房和西园,饿了吃两块垫垫。”——俗话说得好,半大小子、吃死老子,这个年纪崽崽正是长身体时候,消耗大。这一天两顿正餐实在间隔时间有点久,所说晨起有一顿早点,但起得那么早,哪里有胃口? 弘小旭红着脸点了点头。 夏日天长,用了晚膳也还未天黑。姚佳欣便也不急着打发孩子们回去碎觉,一边喝着消食的清茶,一边撸一撸弘小星和弘小昴。 小孩子皮嫩肉软,摸起来的手感实在是棒棒哒! 弘小旭忽然低声道,“儿子听说,四哥的岳父被汗阿玛下了大狱!” 姚佳欣白了弘小旭一眼,“你还小,只管好好读书骑射,这些事情你知道就可以了,不许随便议论。” 弘小旭“哦”了一声,眼中却透着窃喜。 姚佳欣感叹,她这只崽崽还真是黑芝麻馅儿的。 “额娘额娘,你挠得人家有点痒痒!”弘小星突然抱怨道。 弘小旭忍不住纠正道:“你怎么还不改口,如今改管额娘叫皇额娘了!” 弘小星眨了眨星眸,旋即扒拉着手指头道:“四姐姐、五哥、七哥、十弟都可以叫皇额娘!但额娘就只有我们可以叫!” 正吃着奶糕的弘小昴举起了满是点心渣渣的小拳头,“没错!” 弘小旭愣了愣。 姚佳欣笑着说:“私底下的时候,不用讲究那么多规矩!”说着,他又挠了挠旁边吃点心的弘小昴的小下巴。 弘小昴眯了眯眼睛,一幅非常舒服的样子。 看着一家和乐的场景,弘小旭便不不再坚持,他笑着说:“只要汗阿玛不选四哥做太子,儿子就放心了。”——至于五哥,并非是有野心的人,而后头七弟十弟弟弟们都还年幼,他只要做出哥哥应有的姿态就足够了。 正文 第五一三章、孽障弘时 为着姚佳欣的封后大典,内务府、礼部都忙得热火朝天,钦天监也已经择了几个大吉之日,四爷陛下选中秋节后、八月末的好日子。介时不冷不热,是个好时令。 姚佳欣也只管和裕妃按部就班筹备着,等候着这个吉日到来便是了。 可没想到,就在这内宫的一派热闹与欢喜中,新晋的御前大总管苏培盛火急火燎跑到了碧桐书院来。 苏培盛宛若热锅上的蚂蚁,噗通一声跪倒在地,“主子娘娘,您快去九州清晏瞧瞧吧!” 能够让御前大总管慌乱成这个样子,必定不是小事。 “怎么了,出什么事儿了?”正穿着十八子佛珠的姚佳欣的豁然站了起来,那上好的东珠立时脱线,咕噜噜滚落地毯上,叮叮咚咚,七零八落。 苏培盛哭着老脸道“四阿哥入宫给希尔达求情,皇上雷霆震怒!主子娘娘快去劝慰一二吧!”——这会子万岁爷气得发作了御前好几个太监了,若不是他溜得快,也少不得一顿板子。 姚佳欣都无语了,这个弘时!难道大公主没劝过他要老老实实缩着脖子渡过这段时间?他怎么冒失到这个地步? 怀恪当然苦口婆心劝过自己弟弟了,怀恪这个好弟弟当时应诺了。事后怀恪也入宫请安,做出了试探汗阿玛是否消气的样子,回头便告诉弘时汗阿玛还在气头上,让他不要进宫。 可没想到,弘时还是架不住娇妻哀求,竟还是进宫给岳父求情了。 人要作死,你是拦不住的。 大公主这个姐姐也怪不容易的。 “得嘞,我这就去。”虽然姚佳欣也不太像面对暴走的四爷陛下,但是四爷陛下都对她这么好了,这种时候,哪怕硬着头皮她也的去宽慰几句,别叫四爷陛下气坏了身子。 乘着凤辇,一路上催促太监加快脚步,但还是花了两刻钟时间才抵达了九州清晏殿外。 九州清晏是这园中最巍峨大气的殿宇,九根二人合抱的大红漆楠木珠子高高耸立在苏氏彩绘的廊下,廊下的汉白玉月台上没有一丝灰尘,皎洁得宛若夜空之月。 而四阿哥弘时就跪在这廊下,那张尚未成年的脸上透着无限的惶恐,脸色煞白,眼圈通红,衣襟还残留着茶水的痕渍,右手还通红一片,显然是被烫伤了。 方才在殿中发生了什么,姚佳欣也可以猜想个差不离了。 无非就是弘时给希尔达求情,四爷陛下雷霆震怒,便摔了茶盏,滚热的茶水浇在弘时衣襟上,生生烫伤了右手。 然后四爷陛下还把弘时逐出殿外,罚跪思过。 姚佳欣真不晓得说什么好,转脸对苏培盛道“进去通禀吧。” 苏培盛应了一声“嗻”,垫着脚、猫着腰,像做贼似的小心翼翼钻进了殿中。 原本一尘不染的方砖墁地上,此刻已经满地狼藉,摔碎的茶盏、上好的汝窑笔洗、还有万岁爷最喜欢的那方墨玉镇纸,外加景德镇进献的上等青花瓷,都通通摔得粉身碎骨。 殿中的人多数都已经被打发了,其余的太监宫女则都跪了一地,诚惶诚恐,俱是大气都不敢出,生恐殃及池鱼。 胤禛瞧见苏培盛近来,一张阴冷狰狞的脸旋即更加阴森密布,“狗奴才!你倒是跑得快!!” 苏培盛身子一软,噗通直接跪在了碎瓷上,疼得那叫一个呲牙咧嘴,他强忍着疼痛,道“万岁爷,主子娘娘来了。” 胤禛一愣,旋即冷哼,原来这狗奴才是去请恬儿了!倒是不笨! 旋即,胤禛脸色阴沉,“这盛暑天怎么叫皇后在外头暴晒,还不快请进来!” 这会子正值午后,哪怕是站在廊下,也少不得被炎炎灼日晒到。这回来得急促,也没带遮阳伞,只得用手中的苏绣纳纱团扇遮一遮阳光。只不过这纳纱透明度十分高,遮阳力度聊胜于无。 不过姚佳欣不算惨,跪在一旁的弘时才叫惨烈呢。 约莫跪了有一个钟头了,那吓得惨白的小脸上满是豆大的汗珠,后背都被汗水浸湿了! 不过这兔崽子也是活该。 苏培盛再度出来的时候,眼尖的姚佳欣发现他走路的姿势一瘸一拐的,低头一瞧,才发现那膝盖上都沁出血来了。 这是怎么回事? 苏培盛挤出个笑容“万岁爷请主子娘娘进殿。” 姚佳欣点了点头,忙迈进那高高的门槛,当她步入殿中的时候,才晓得苏培盛的膝盖是肿么回事了。这地上碎瓷无数,肯定是跪上去跪伤的! 姚佳欣只得绕开那些碎瓷,小心地走到四爷陛下身前,莫不做声,执着团扇蹲了个安。 胤禛扫了一眼狼藉满目的地上,冷冷吩咐左右跪着的那群奴才“一群没眼力劲的混账!还不快扫干净!” “嗻!”跪在两侧的宫女太监连忙应声,一个个便忙活着开始清扫了。 胤禛看了一眼娴静无比的姚佳欣,叹了口气道“去里头说吧。” 姚佳欣点了点头,娴静温婉地跟在四爷陛下身后,走进了东侧次间中。 苏培盛见状,终于松了口气。 进了东次间,胤禛顺势一把拉住姚佳欣的手,一并去临窗的罗汉榻上坐下。 胤禛眼睛里隐隐冒火,“弘时这个孽障!朕看在怀恪苦苦哀求的份儿上,本想给他一次机会,没想到这混账东西居然还敢跑到朕面前给希尔达求情!!” 日前怀恪入宫请安,名义上请安,但实则是在为弘时这个孽障求情呢。胤禛对这个女儿本就十分疼爱,加上怀恪再三保证,说弘时已经知道错了,胤禛便决定再给弘时一次机会,只要弘时知错改过,他就还认这个儿子。 “看样子是朕错了!这个孽障本根就不思悔改!!”胤禛气得咬牙切齿,“他到底是朕的儿子,还是希尔达的儿子?!”说着,他握紧拳头,重重打在紫檀炕几上。 姚佳欣急忙将柔软的手轻轻落在四爷陛下紧攥的拳头上,“四爷消消气,都是弘时年幼不懂事。” 胤禛冷笑“他年幼?!朕都给他娶了福晋,他眼看着就要做阿玛了!” 。 正文 第五一四章、懋妃的小手段(三更) 姚佳欣略一思忖,便道“弘时入宫求情,想必是因为董鄂氏怀有身孕的缘故吧。” 新婚燕尔,夫妻恩爱,难免会受到枕边风的影响。 但是被老婆影响到这个地步,可见弘时的耳根子太软了。 胤禛冷哼“朕就不该给他指婚著姓大族之女!平白让他生出了不该有的野心!” 姚佳欣心道,这个董鄂氏只怕前世就是弘时的福晋,四爷陛下纯粹厌恶这个儿子,所以才不想为弘时的婚事费心甄选贤妻,所以才直接指了前世原本的那位。 可这位董鄂氏,实在不是个拎得清的。 弘时原本似乎是为八爷允禩求情,所以才触怒了四爷陛下。瞧瞧,这脑子是得进了多少水才能干出这种事儿?帮你老子的敌人求情?你到底是谁的儿子?怪不得历史上的雍正要把这个儿子过继给允禩为子。 现在四爷陛下的心情估摸着跟当时也是差不离的。自己的儿子不站在自己这边,倒是替外人求情,如何能不恼怒? 这时候,殿外传来了弘时那带着哭腔的喊声,“汗阿玛,儿子知错了!儿子的福晋日夜忧心,以至于胎像不稳,儿子也是怕福晋一时悲伤,腹中您的孙儿会保不住,所以才恳求您从轻处置希尔达!” 殿中,胤禛冷哼,“他倒是个慈父!倒显得朕不顾儿孙,不慈不仁了!” 姚佳欣急忙道“四爷当然是慈父,弘时不懂事,您就罚他回阿哥府好生思过便是了。别气坏了身子。” 若是叫弘时继续在殿外嚎叫下去,四爷陛下只会更生气! 胤禛冷冷道“他是该思过,不过不该回阿哥府!该去宗人府!!” 说着,胤禛扬声道“苏培盛!” 苏培盛火速奔了进来,“奴才在!” “将逆子弘时押解宗人府,让他给朕好好思过!”胤禛咬牙切齿道。 “嗻!” “至于逆臣希尔达,流放你古塔,给披甲人为奴,非死不得回!其子侄如数革职查办!不得姑纵!” 姚佳欣幽幽叹了口气,若弘时不给希尔达求情,只怕希尔达还不至于被如此重惩!顶多就是丢了官职,如今好了,流放宁古塔,连家中子侄也全都被连累。 董鄂家这世家大族可谓是受到重创。 这就是脑子拎不清人的人,却还有一对脑子更拎不清的女儿女婿的下场。 至于弘时会被四爷陛下如何处置,姚佳欣就不多嘴了,她只管好言好语宽慰着四爷陛下。 好不容易把四爷陛下的毛捋顺了,姚佳欣刚回到碧桐书院,便瞧见一个妇人飞扑了上来。 那妇人噗通一声跪倒在地,“皇后娘娘!求您救救弘时!” 姚佳欣定睛一瞧,这不是齐妃么!怎么这幅旗髻散乱的样子? 姚佳欣眯了眯眼,“你怎么知道弘时出事了?”——齐妃被她禁足一月,尚且不到期满之日,又是如何知道御前的最新的消息的? 齐妃哭得老泪纵横,“您是皇后,是所有阿哥公主嫡母,您也是弘时的母亲啊,求您救救弘时吧!” 姚佳欣险些没翻白眼,老娘我难道长得像圣母白莲花? 姚佳欣直接脸色一沉,“本宫罚你禁足一月,你擅自外出,简直是不把本宫这个皇后放在眼里!!” 齐妃这蠢妇,给她三分颜色就敢开染坊! “来人!将齐妃押回曲院风荷!禁足期再加三个月!”姚佳欣狠狠瞪了齐妃一眼,“你若是还敢闹腾,本宫就继续给你加禁足期!!一直加下去,会是什么后果,你应该清楚!” 齐妃看着眼前这个突然变得狠厉的继后娘娘,不由打了个哆嗦,姚佳氏素日里不是最贤惠宽和的吗?怎么突然变了脸了?难道从前种种姿态,都是装出来的?一朝做了皇后,便露出本来面目了? 齐妃老脸上露出惊恐之色。 姚佳欣很满意齐妃的反应,便直接叫太监把齐妃给架走了,少不得吩咐“以后曲院风荷要派人监视!若是再让齐妃跑出来,本宫唯你们是问!” 姚佳欣先前禁足齐妃一个月,并没有派人去监视——因为这种事情,几个有胆子“越狱”?何况只是一个月而已,稍微忍忍就过去了?哪个脑残会“小不忍而乱大谋”? 可齐妃偏偏就会! 姚佳欣略一思忖,便不难猜到齐妃的脑回路了! 说来也是她不好,当初齐妃在她的船上做手脚,败露之后,她狠狠装了一把圣母玛丽苏,恳求四爷陛下宽恕齐妃,只将其降为齐嫔、幽禁思过而已。 结果齐妃就真把她当傻不拉几的圣母看待了! 拜托!就算装圣母,那也得有好处,她才会装! 没好处,谁还会捏着鼻子装圣母原谅敌人啊! 翌日,王以诚回奏“主子娘娘,奴才查过了,昨日是有人故意在曲院风荷馆外头嚷嚷,齐妃这才晓得四阿哥被皇上发落宗人府大牢。” “该不会又是懋妃干得好事吧?”姚佳欣挑眉。 王以诚笑着说“主子娘娘的英明。” 姚佳欣无语这个懋妃!先前故意在董鄂氏面前嚷嚷,害得董鄂氏动了胎气,转头又给齐妃“报信”,齐妃心急之下,便跑出曲院风荷找她求情。 齐妃的脑子还真是不够用。 齐妃也不想想,她凭什么要帮弘时? 虽然弘时这脑容量,也不具备争夺储位成功的可能性,但那也是争过的人,也就是她和她家崽崽的敌人了! 她顶多大人有大量不去为难这个脑子不够使唤的蠢娃。 玉露快步走了进来,屈膝道“主子娘娘,各宫嫔妃来请安了。” 姚佳欣“嗯”了一声,对镜整了整妆容,便去前殿接受嫔妃请安了。 齐妃被幽禁,便空出了一张椅子来,懋妃看着自己对面那张空荡荡的椅子,嘴角扬起一抹得意的笑容。 姚佳欣立刻冷冷道“如今皇上雷霆震怒,你们也都好生约束自己宫里奴才!别叫奴才们胡乱嚷嚷,否则传到皇上耳中,有你们好果子吃!” 懋妃手一抖,手中的茶盏险些给摔了,皇后娘娘这话看似是敲打六宫,实则是只敲打她一人呢。 屁股还没坐热的众人连忙起身,屈膝道“臣妾/嫔妾/婢妾谨记皇后娘娘教诲!” 姚佳欣扫了诚惶诚恐懋妃一眼,这才稍稍满意了些,“好了,都坐吧。” 众人坐回了自己的位置上,裕妃叹了口气,“这四阿哥也忒不懂事了!” 懋妃忍不住低声插话“都是齐妃不好,竟把四阿哥教成这样不忠不孝的德性!” 姚佳欣忍不住白了懋妃一眼,这个懋妃还真会痛打落水狗。昔年齐妃未倒的时候,懋妃也不过就是嘴巴上逞威风,如今眼瞧着齐妃母子败落,便小手段频出。 “好了,今日就到此为止吧,你们都散了吧。”姚佳欣一脸没好气的样子,又补充了一句“懋妃留下。” 再不敲打一下,还不知要折腾出什么幺蛾子呢。 。 正文 第五一五章、赔钱货 说实在的,若是懋妃只是纯粹找齐妃的麻烦,姚佳欣倒是懒得管。 但是折腾得齐妃跑来烦她,这就必须敲打敲打了。 被单独留下来的懋妃心中有些忐忑,皱纹横生的脸上的扯出一个谄媚的笑容“不知皇后娘娘有何吩咐?” 姚佳欣淡淡睨了懋妃一眼,“你也该适可而止,齐妃好歹是皇子公主们的生母。”虽然四阿哥弘时纯粹就是个拖后腿的,但大公主怀恪和三贝勒弘昀都是四爷陛下很喜欢的儿女。有这一双儿女在,齐妃的结局也坏不到哪儿去。 懋妃心中很是不服气,“娘娘怎的倒是帮起齐妃这老贱人了?她往日对您不恭不敬,野心昭然若揭,这个时候合该给她点教训才是。” 姚佳欣正色道“本宫将她的禁足期又添了三个月,已经是教训了。无须你替本宫教训她!” 懋妃恨恨道“只是禁足,只怕不足以磨灭齐妃的野心!” 要灭了齐妃的野心,关键点自然还是在弘时身上。只要弘时出继,齐妃就彻底没了指望。 只是这辈子四爷陛下会不会舍了这个儿子,姚佳欣还有些拿不准。 不过她不着急,齐妃就算还存留野心又如何? 把齐妃母子当对手,那简直就是抬举了这对娘俩。 姚佳欣挑眉“你与齐妃也没什么深仇大恨,如今她败落了,你在一旁看好戏便是,何必亲自下场?”——反正招惹一身骚。懋妃那些小动作,只怕也逃不过四爷陛下的眼睛。 懋妃心中的怨念涌起,“臣妾是最先入潜邸的旧人了,哪怕齐妃也是后来的。” 姚佳欣暗道,因为后来者居上,做了侧福晋,而懋妃却还只是小小侍妾格格,所以成了仇人了? 懋妃咬牙切齿,“臣妾福薄,只诞下两位小格格,却还都是先天体弱。而接连诞下子嗣的齐妃,却在背地里诅咒谩骂,说臣妾只会生赔钱货!而且还都是病秧子,活不了几日!” 说道此处,懋妃恨得眼珠子都充血了。 姚佳欣无语了,这个齐妃,当年好端端招惹懋妃作甚?懋妃只生了两个体弱的女儿,完全不足以成为齐妃的对手,上有嫡福晋,齐妃若是脑子稍微明透些,就该拉拢懋妃,抗衡嫡福晋才是! 结果这个齐妃四处树敌,怪不得愈发不为四爷陛下所喜。 懋妃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后来,臣妾的两个女儿先后夭折,齐妃就暗地里散步流言,说是臣妾天生克子克女,臣妾便是因此失了宠爱!” 姚佳欣她现在总算明白为何懋妃那么恨齐妃了! 姚佳欣叹了口气,“好了,事情都过去了。” 懋妃擦了擦眼中浑浊的老泪,“娘娘,这齐妃天生心性歹毒,当年您怀着六阿哥,便险些遭了她的毒害!事后,您大人大量宽恕了她,结果齐妃不死悔、不知感恩,竟还反咬一口与您作对!这种人死不足惜!!” 懋妃眼中满是毒恨。 姚佳欣挑眉,这是撺掇着她去宰了齐妃吗? 抱歉,她还真没这个兴趣。 “都这把年纪了,戾气还这么重。”姚佳欣幽幽道,“就算四阿哥不忠不孝,齐妃还有大公主和三贝勒。你呀,还是熄了那份心思吧。” 被一语戳破心中算计,懋妃老脸上微微有些尴尬,“娘娘……” 这时候,王以诚掀开帘子走进来,打千儿道“主子娘娘,怡亲王福晋、愉郡王福晋、十七贝勒福晋和十四贝子福晋前来请安。” 怡亲王福晋兆佳氏原是不常来她这里请安的,但是她既入主中宫,怡亲王福晋便也按照规矩,每次入宫都会过来觐见。 至于后三位,便早就是碧桐书院的常客了。 四位福晋都按品着装,穿着吉服,仪态端庄,行请安大礼,“妾身给皇后娘娘请安,娘娘千岁万福!” “都平身吧!”姚佳欣微笑着抬了抬手。 四位福晋起身后,瞧见侍立中宫身侧的懋妃,也忙屈了屈膝盖,齐声道“请懋妃娘娘安。” 懋妃早已不复方才那毒恨狰狞的面孔,露出一张无比和善如菩萨般的脸庞,“诸位福晋有心了,这么早就来给皇后娘娘请安。” 眼下的时辰虽不算早,但四位福晋是从园子外的各家避暑别院进宫的,路途有些远,能赶在辰时末抵达,可见起得很早。 “不必拘礼,都坐吧。”姚佳欣微笑着说。 懋妃与四位福晋这才重新落座,这一回懋妃就毫不客气地坐在了原本四妃之首的位置上。 姚佳欣目光落在愉郡王福晋伊尔根觉罗氏身上,“本宫听闻福晋又有了身孕。” 伊尔根觉罗氏腰身已经显出粗重,但她脸上却不复喜色,反而很是苦恼的样子,“妾身孕中格外想吃辣的东西,只怕这一胎又是个女儿。”说着,伊尔根觉罗氏眼圈一红,眼中便有了水意。 十七贝勒福晋佟佳淑离连忙宽慰“其实这事儿也说不准的,我怀弘昔时候也很爱吃辣。” 伊尔根觉罗氏扯试了试泪水,低头不言。 坐在一旁的贝子福晋完颜氏早已气得坐不住了,“皇后娘娘有所不知,愉郡王府上那位侧福晋如今可了不得呢!仗着自己生过两个阿哥,简直都要上天了!日前恒亲王府上的荣太妃过寿,这个张氏大大咧咧坐在正殿席上,那穿着打扮比别家嫡福晋都要有派头!” 完颜氏恨恨磨牙。 无论是宫里还是各家王府,万万没有侧福晋去正殿列席的资格,这是不成文的惯例。姚佳欣不禁暗暗皱眉,这张氏也不是刚刚封为侧福晋,岂会连这点规矩都不懂? 完颜氏又道“这张氏甚至在背后诅咒,说嫡福晋只会生赔钱货!还嚷嚷着说,愉郡王要请封永琼为世子!” 姚佳欣皱眉,弘旺这个侧福晋张氏,她只接见过一次,彼时张氏刚刚封了侧福晋,言行举止都很瑟缩,分明是个怯弱的女子。这一转眼才几年,竟成了这般德性? 姚佳欣脸色一沉“这也太不像话了!”——永琼是张氏所出的庶长子,在没有嫡子的情况下,的确具备被立为世子的可能性。但是伊尔根觉罗氏如今有了身孕,难保不会诞下嫡子。愉郡王又还年轻,岂可早早立了庶长子? 伊尔根觉罗氏忙道“都怪妾身没有,至今未曾给爷诞下过嫡子。” 这伊尔根觉罗氏倒是愈发怯弱的,倒是跟当初的张氏似的! 姚佳欣眉头皱得更深了几许。 。 正文 第五一六章、宠妾灭妻的愉郡王 懋妃也被勾起了火气,想到自己当年也只生了两个女人,也曾被贱人背地里诅咒,因此瞧着愉郡王福晋如此怯懦的样子,大有几分恨铁不成钢“你这个愉郡王嫡福晋未免太懦弱了!那张氏不过就是个小门小户之女,也敢在你面前嚣张?我看是你素日里太贤惠宽仁了,反倒是纵得她忘了身份!” 懋妃想,自己当年不得不对齐妃忍气吞声,是因为齐妃母凭子贵、封了侧福晋,而她只是一个小小格格。但伊尔根觉罗氏可是堂堂嫡福晋,竟会被侧福晋欺负到这种地步,简直没天理了! 伊尔根觉罗氏只含着泪水,哽咽道“懋妃娘娘教训的是,可是我……膝下无子,实在是……” 没儿子的女人没底气啊。 姚佳欣长长叹了口气。 十七贝勒福晋佟佳氏也忍不住道“愉郡王素日里挺重规矩一人,如今这是要宠妾灭妻不成?” 十四贝子福晋完颜氏道“皇后娘娘,皇上一直视愉郡王若亲子,那您就等同是愉郡王的嫡母,您可要好好管管他!宠妾灭妻之事若真闹得京中人尽皆知,皇上颜面也不好看!” 姚佳欣内心忍不住吐槽,本宫可没那么大的儿子! “本宫省得了。”姚佳欣淡淡道,回头跟四爷陛下反应一下吧。 伊尔根觉罗氏眼中跳起一丝喜意,但她又飞快垂下了头去,照旧是那副懦弱可怜的模样。 众人散去后,姚佳欣才隐隐觉得不太对劲。 这张氏侧福晋嚣张,的确是明摆着的事儿了,要不然完颜氏也不会气成那个样子,可见这张氏张扬过头,越过了完颜氏去。 不过也难怪,本朝的侧福晋也非同一般妾侍,郡王侧福晋品级等同于贝勒嫡福晋! 那这张氏举止越过完颜氏这个贝子福晋似乎便是合乎规矩的。 但实际上,哪怕亲王侧福晋,也鲜少有机会入宫,反倒是贝子嫡福晋可以时常递牌子进宫请安。在上头眼中,会给贝子福晋面子,却很少会给郡王乃是亲王侧福晋面子。 这就是妻妾之别。 大清开国之初,把侧福晋的待遇等级定得有点高了,简直就像是平妻一般。 但后来渐渐接受儒家浸淫,便愈发重视嫡妻、压低妾侍,而侧福晋也自然是被归类到妾侍范畴,愈发不受待见。 明明品级很高,但实际受到的待遇却非常低。 只要略加挑拨,就很容易造成心理不平衡。 尤其这张氏作用两个儿子,嫡福晋又生不出儿子,张氏又如此得宠,伊尔根觉罗氏又处处谦让纵容,便慢慢养大了张氏野心。 姚佳欣眯了眯眼,这伊尔根觉罗氏这些年只怕是故意贤惠宽仁,故意宽纵张氏啊。 “捧杀”二字浮现在姚佳欣脑中。 弘旺因为年幼时候饱受嫡母郭络罗氏苛待折辱,连生母都被嫡福晋活活烧死,因此弘旺对出身高贵的嫡妻也理所当然生出防备之心,便再来第二个过郭络罗氏,会害死他的孩子、以及他孩子的生母。 面对一个戒心如此之重的丈夫,伊尔根觉罗氏也只有这一条路可选了。 贤惠、宽仁,将庶子视若己出,将侧福晋无比厚待,厚待到侧福晋愈发骄纵。 弘旺骨子里是怜悯弱小的,就如同怜悯她那个被烈火烧死的生母一般。 但是,若是有朝一日,嫡福晋成了弱小者,而侧福晋仗势欺人,弘旺又该作何感想呢? 若不是张氏盘算着要立永琼为世子,只怕伊尔根觉罗氏不会如此心急,将这一切在宫里戳穿。 因为一旦立了永琼,必定后患无穷。 所以伊尔根觉罗氏才来了这一出。就算回到王府,伊尔根觉罗氏也是占理的,因为这家丑不是她说出去,而是完颜氏大嘴巴嚷嚷出去的。 姚佳欣拨弄着食指上金灿灿的护甲,这些王府后院也处处是不见硝烟的战场啊。 圆明园西宫门外,愉郡王福晋虽然爵位高,但毕竟是晚辈,她客客气气亲手将十四贝子福晋扶上了马车,微笑着说“多谢十四婶,十四婶慢走。” 完颜氏露出了别具深意的一笑,“区区小事,不足挂齿。” 怡亲王福晋遥遥瞧见十四福晋与愉郡王福晋如此亲近的样子,暗暗叹了口气。这愉郡王哪里就至于糊涂到要立年幼的庶长子为世子?愉郡王福晋也是关心则乱,不过她倒是很聪明,难听的话都让完颜氏说了,她只是个受到妾侍欺负的嫡福晋罢了。 关于愉郡王府上的事儿,姚佳欣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告诉了四爷陛下。 反正完颜氏这大嘴巴,即使她不说,完颜氏也肯定要回头嚷嚷,早晚要传到四爷陛下耳中。 四爷陛下最近为着弘时的事儿,本就气得狠了。若是弘旺府上这些糟心事儿被旁人添油加醋传播到四爷耳中,只怕更要气死了。 姚佳欣尽量委婉地陈述了一下愉郡王的这位侧福晋张氏,“怕是恃宠而骄,又眼瞧着伊尔根觉罗氏有喜,才撺掇着弘旺请立世子。” 胤禛顿时脸色阴沉,“弘旺年轻气盛,看不清女人的真面目!面上温柔小意,便只当是千好万好!一个包衣奴才,能有什么好?” 姚佳欣无语,您年轻的时候不也被齐妃的温柔小意糊弄了那么多年吗? 爱新觉罗家的男人,还真是一辈传一辈,骨子里都是自带渣属性啊! 姚佳欣低声问道“弘旺应该没有上折子请立世子吧?想来在大事上,他还是清醒的。” 听了这话,胤禛这才消气些,“朕回头传个口谕,让弘旺跟怀恪、弘昀似的,每月初一十五来你这里请安,你给朕好好训训她!” 姚佳欣愣住了,“那个、这个……不太好吧?”四爷陛下,弘旺又不是你亲儿子,又是有妻妾儿女人,该避嫌才是! 胤禛蹙眉“可是这些后宅内帷之事,难道要朕去教他?!” 额……姚佳欣额头滑下一滴冷汗,这个感觉也还是不太对劲。 “恬儿不必忌讳,弘旺是朕一手养大的,他是朕的儿子,便是恬儿的儿子。你这个做母亲,该怎么教训就怎么教训。”胤禛握着她的手道。 姚佳欣谢谢,但她并不想认这个儿子。 便嘀咕道“只这一回也就罢了,若是每月都过来请安……还是算了吧。” 四爷陛下儿女已经不少了,给人当后妈本就不容易,她可不想再多一个继子。 胤禛也只当他的恬儿是气恼弘旺宠妾灭妻,所以才有所不喜,便也不强求,他点了点头,不复多言。 。 正文 第五一七章、后妈与继子 “对了,朕听说,齐妃冲撞到你面前哭闹了?”胤禛忽的沉声问。 姚佳欣笑了笑,“不打紧,我已经罚了齐妃再加三月禁足。” 胤禛冷哼,“一大把年纪,竟还这般不懂事!” 齐妃未必是不懂弘时的境地,只是身为人母,总要试一试,兴许能成呢? 胤禛揉了揉眉心,“弘时这个孽障,天生反骨,不忠不孝,朕打算将他出继!” 姚佳欣一愣,忙问:“出继给谁?” 胤禛沉默了片刻,既有弘旺袭了郡王爵位,弘时自然不适合出继允禩为子了,那就…… “就允禟吧。”胤禛淡漠地道,出继给谁都无所谓,反正朕不要这个儿子了。 姚佳欣懵逼了三秒钟,就是那位被发落去给先帝爷守灵的九贝子爷,这位九贝子三年前病逝。 可是这九贝子有儿子啊!她忍不住弱弱道:“允禟……好像有好几个儿子吧?” 胤禛冷哼:“那些都是庶子!不算数!” 姚佳欣一脸黑线,再没有嫡子的情况下,庶子当然可以承袭爵位啊!怎么能不算数? 你是皇帝,你说不算数,那就只能不算数了。 胤禛哼道:“允禟便是个宠妾灭妻的玩意儿,他那几个儿子,全都是侍妾所出,上不了台面!” 本朝的确有很多侧福晋所出之子承袭爵位的例子,但寻常侍妾之子,那可就着实低了一头了。 翌日,四爷陛下就正式下旨,以九贝子无嫡为由,将皇四子弘时出继九贝子一脉,认九贝子嫡福晋董鄂氏为母,并命弘时即日起搬迁至九贝子府,并罚他闭门思过,非诏不得出。 听到这个圣旨,留春园的主人大公主怀恪终于松了一口气,弘时出继了也好,彻底绝了大位之望,弘时也能彻底死心。至于爵位……等过几年,汗阿玛释怀了,她再求求情。 转眼又到了月中的大日子,大公主换上固伦公主品级的吉服,约上弟弟弘昀夫妇,一并进园子请安。 但是到了碧桐书院外,大公主却看到了一对让她无比意外的夫妻——正是愉郡王弘旺与福晋伊尔根觉罗氏。 夫妻俩忙向大公主行礼,弘旺拱手道:“大姐姐安。” 大公主皱了皱眉头,“你怎么也来了?”大公主也听闻弘旺的侧福晋张氏很不像样,因此对弘旺也有些不喜。 弘旺俊脸上有些尴尬,“是汗阿玛口谕,让我来给皇额娘请安。” 大公主淡淡道:“汗阿玛虽视你为亲子,可你毕竟不是皇子,皇额娘这里你不宜频繁来往。” “咳咳!”三贝勒弘昀连忙低低咳嗽了两声,“大姐姐少说两句吧。” 为着自己那个不省心的弟弟的事儿,大公主心里正不痛快呢,偏生却遇见了她不想遇见的人,“你那个侧福晋好大的威风呢,出去进个香便要带上几十号人,比你嫡福晋都有派头呢!” 弘旺脸色更难堪了,最近京中的风声的确是有些……弘旺不得不承认,她十分宠爱张氏,该给的不该给的,凡是能给的都给了她。可他这还不是担心两个儿子的安危吗?她只是不想让她张氏落得跟她额娘那般下场。 虽然嫡福晋不像是郭络罗氏那种人,但弘旺还是禁不住张氏一次次的哀求。他唯一驳了张氏的,便是立世子之事。永琼才几岁?就算他上折子请封,汗阿玛也不可能同意!何况伊尔根觉罗氏到底是汗阿玛赐婚给他的嫡福晋,如今又怀着身孕。 张氏这些年真是愈发痴缠,愈发叫他头疼了。 因此汗阿玛下了口谕,让他给皇后娘娘请安是什么意思,弘旺当然明白。 他是来听训的。 都怪十四叔的福晋太多嘴多舌了,竟把他的家事捅到了宫里。 弘旺揉了揉眉心,户部还有一堆事物要忙,偏生后院又起火了。 伊尔根觉罗氏见状,忙道:“大公主请息怒,张妹妹若是有什么失礼的地方,妾身替她给您赔罪了。”说着,伊尔根觉罗氏扶着粗重的腰身蹲了安。 大公主见状,赶忙将伊尔根觉罗氏给扶了起来,她叹着气道:“你也怪不容易的,堂堂嫡福晋,却要受妾侍的欺凌侮辱,亏你受得了。” 伊尔根觉罗氏忙低下头去。 弘旺脸皮微微涨红,他急忙道:“我已经训斥过张氏了。”——他事后查过了,张氏醉酒后的确说了一些对嫡福晋和大格格不敬的话。 弘旺心想,看样子得冷一冷张氏了,否则他这宠妾灭妻的帽子就摘不掉了。 这时候,王以诚躬身走了出来,“主子娘娘有旨,大公主与三贝勒可先行去曲院风荷看望齐妃,至于愉郡王福晋,请先去偏殿歇息片刻。” 这是要单独见弘旺的意思。 大公主却顾不得深思,心下一喜,连忙道:“那我稍微晚些再过来请安。”她额娘在宫里闹出来的事儿,大公主自然也听说了,也不过就是被禁足几个月,不打紧。甚至大公主都没打算在皇后面前求情,没想到皇后直接准了他们姐弟去探望! 伊尔根觉罗氏柔声道:“皇后娘娘是最温和不过的人了,爷不必担心。” 弘旺看了妻子一眼,神色有些复杂。这些年,伊尔根觉罗氏做得的确无可挑剔……可张氏实在是太柔弱,没有他不行。 弘旺叹了口气,“是张氏不好,爷以后会多加约束她的。别且宽心。” 伊尔根觉罗氏温顺地点了点头,目送弘旺进了正殿,温柔如水的眼底浮现浓浓的阴霾?约束?所谓的约束,也不过就是装作模样申斥几句,不痛不痒! 这回,若不斩草除根,她与大格格这些年的委屈岂不是白白忍受了?伊尔根觉罗氏嘴角浮起一丝冷笑。且看张氏这一回是否会动手吧,她若不动手,本福晋倒是可以留她一条命,否则——就别怪她心狠手辣! 这些年,姚佳欣只在中秋团圆的家宴上,会见到弘旺,但席位离得远,看得也不甚清楚,只瞧着一年年长高,模样也是愈发英姿郎朗。 论相貌,弘旺还要更胜四爷陛下的亲儿子弘昀和弘时一筹,加之身形颀长,瞧着倒是个温润如玉的美男子。 只可惜这个美男子是渣男啊。 姚佳欣一瞬间对弘旺好感成了负数。 “儿臣弘旺给皇额娘请安!”弘旺优雅地行了请安大礼。 姚佳欣冷冷道:“你不是本宫的儿子,这声‘皇额娘’还是免了,本宫听着别扭得很!” 弘旺俊俏脸上露出神伤之色,却没有反驳,低头道:“是,皇后娘娘。” 正文 第五一八章、后宅阴私 姚佳欣不客气地道:“是皇上让本宫训诫你一二,否则本宫才懒得管你的后宅阴私!” 弘旺脸上窘红,“说是‘阴私’是否有些过了?其实不过就是妻妾之间,争风吃醋的小事儿罢了,儿臣会好生管束张氏的。” “小事?!”姚佳欣冷眼瞧着这个相貌英俊无比的小渣男,“本宫瞧着,你还是像极了你阿玛!” 弘旺整个人都呆住了,皇后娘娘口中“阿玛”,显然是指他的生父,而非汗阿玛。 姚佳欣冷冷道:“你与允禩都是同一种人,只在乎自己心爱之人,旁人的死活一概不顾!!” 若是这种人与心爱之人一生一世一双人,那还真是绝世好男人!可偏偏还要左右拥抱!!这简直比三心二意之人还要渣! 弘旺的脸色一瞬间煞白了,他急忙摇头:“不!我不是!我跟他不一样!!” 弘旺如何能接受,他与那个最厌恶的亲生父亲是一种人? 姚佳欣笑了:“那你倒是说说,你与允禩有何不同之处?” 话刚落音,姚佳欣不得弘旺回答,便又冷冷道:“是了,允禩专宠嫡妻,不顾妾侍死活,而你是专宠妾侍,不顾嫡妻和嫡出女儿的死活!允禩所作所为,还能算是夫妻恩爱,而你是宠妾灭妻!你比允禩更加不堪!” 弘旺的脸上彻底没了血色,他觉得天旋地转,身子一个趔趄,险些摔倒在地。 姚佳欣冷冷道:“也亏得伊尔根觉罗氏好脾气,能忍耐,若换了烈性子,只怕早就一头碰死了!”——伊尔根觉罗氏的确很能忍,她忍受了张氏盛宠,还一步步捧高张氏,一步步引导出今日的局面。 虽然是算计,但姚佳欣还是有些怜悯伊尔根觉罗氏。伊尔根觉罗氏所孜孜以求算计的,正是她这个嫡福晋本该就享用的!夺回属于自己的东西,又何错之有? 所以姚佳欣才不介意帮她一把。 弘旺嘴唇颤抖,“我、我没有不顾伊尔根觉罗氏母女死活,那也是我的女儿啊……伊尔根觉罗氏出身大族,又是嫡福晋,她能护好自己和孩子。” 姚佳欣冷笑道:“所以你就不打算尽身为人夫、人父的责任了?!” 弘旺被噎得无话可说,他低下了头,“儿臣只是害怕……” 弘旺的心理不难猜,不就是害怕再出一个郭络罗氏吗? 姚佳欣气哼哼道:“就因为你这种担心,你便这般防备冷落嫡福晋,你的嫡福晋何其无辜?!” 弘旺垂下了头去。 正在这时候,王以诚快步进来,“主子娘娘,愉郡王的太监有急事禀奏愉郡王!” 姚佳欣蹙了蹙眉,莫不是愉郡王府出什么事儿了?而且必定是大事,否则也不至于跑进园子里来禀报。 “传!”姚佳欣立刻道。 一个三十来岁的太监快步冲了过来,噗通一声跪倒在地,“王爷,大事不好了!大格格落水了!” 弘旺心里咯噔一下,“好端端的怎么会落水了?福晋临走前不是都安排好了吗?!” 太监哭着道,“嬷嬷们一不留神,大格格就找不到人影了!然后在湖边找到了大格格,侧福晋也在湖边,然后大格格就落水了。” 弘旺整个人都陷入了不敢置信,“你意思是……是侧福晋……推了大格格?” 太监趴在地上,“伺候大格格的嬷嬷都瞧的真真,还有府上不少丫头帮着寻大格格,也都瞧见了!” 弘旺眼前一黑,险些晕厥过去。 这个时候,却见伊尔根觉罗氏含泪跑了进来,“我的大格格怎么了?!我才进宫一会儿,怎么会出了这种事儿?” 那太监急忙道:“福晋请放心,大格格当场便被救了下来,并无大碍,只是受了惊吓,一直啼哭。” 伊尔根觉罗氏悬着的一颗心算是落回了肚子里,她连忙朝着中宫皇后补了一个万福,“皇后娘娘,妾身不放心大格格,想回去照顾她。” 姚佳欣点了点头。 弘旺却还是一脸的不可置信,“她为什么要这么做?!大格格只是个女儿家!” 姚佳欣扫了伊尔根觉罗氏的腰腹一眼,“你不妨想想,若是大格格不幸溺亡,你福晋悲痛之下,腹中的这个孩子还能保得住吗?” 弘旺心里咯噔一下,不由扭过脖子看向伊尔根觉罗氏,这一刻的伊尔根觉罗氏挂着泪水、脸色苍白,身子还微微颤抖,是那样慌张无助。这哪里还是素日里那个端庄持重、泰然自若的她? 伊尔根觉罗氏拭泪道:“爷,咱们赶紧回府吧!妾身……实在害怕得要死!” 弘旺连忙一把握住嫡福晋的手,“别怕,有爷在,咱们立刻回府!” 说着弘旺躬身道:“儿臣告退。” 姚佳欣淡淡“嗯”了一声,目送这对夫妻远去,心下幽幽想:怎么就那么巧,张氏推了大格格落水,会被那么多人瞧见?这众目睽睽,铁证如山啊! 只怕十有是伊尔根觉罗氏做了个局,给了张氏下手的机会,在叫人盯着,张氏一动手,立刻众人蜂拥瞧见,皆是证人。这样一来,便是一百张嘴也洗脱不了了。 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这伊尔根觉罗氏还真是发狠了。 眼下正当夏日,即使落水,倒也不至于受寒,只要救上来及时,自然也不会有溺死之虞。 这伊尔根觉罗氏算计得稳稳的。 侧福晋谋害嫡女,这种事情到底是丑闻,姚佳欣立刻吩咐了身边人不许乱传。 愉郡王府也果然瞒得死死的,只对外宣称侧福晋患了恶疾,不能见人。 这张氏显然是被禁足了,就是不晓得弘旺是否能狠下心,让张氏“病逝”。 可没想到,愉郡王府却传来了张氏侧福晋有喜的消息。 这个张氏,还真是能生啊! 这一胎,可来得真是及时啊。 这会子伊尔根觉罗氏估计要呕死了。 只不过张氏虽然有喜,却对外宣称“胎像不稳”,因此还是不能见人。 看样子没能翻身啊。 毕竟这可是个连小小女孩都要害死的主儿,也正是弘旺最恨的心狠歹毒之妇人。弘旺又岂会原谅张氏? 弘旺从前有多喜爱张氏,以后就会有多恨她。 接下来的事情,姚佳欣已经没心思理会,因为她的封后大典临近,她已经忙得不可开交,连西园骑马的运动都暂且停了下来。 正文 第五一九章、太后又想结亲 雍正十年八月底,是个不冷不热的好日子,姚佳欣终于走向了凤位,成为了实至名归的皇后。 而她的亡父也被四爷陛下下旨追封为一等承恩公,亡母大姜佳氏追尊承恩公夫人。 而后又下旨,承恩公爵位由她的大弟弟姚文琢承袭,继母小姜佳氏也被加封为为承恩公太夫人,文琢之妻沈氏亦被追封为一等承恩公夫人,刚刚中举的二弟弟文砺被赐五品云骑尉世爵,二弟妹完颜氏赐五品宜人诰命。 一朝荣升后族,姚佳氏满门荣耀,羡煞无数人。 接连数日,内外命妇磕头朝拜,而姚佳欣穿着沉重的吉服接受各种参拜,也着实辛苦。沉甸甸的朝冠都要把她压出颈椎病了!亏得之前骑马锻炼,让她的体力进补了不少,这才不至于累倒了。 封后大典之后,便已经是九月里,天气转凉,秋风萧瑟。 正式荣登中宫宝座的姚佳欣依然未改“五日一请安”规矩,除了幽禁中的齐妃未曾前来请安,其余嫔妃倒是愈发谦恭温顺了。 这一日,姚佳欣身穿中宫吉服,来到澹泊宁静殿给太后请安。 “皇额娘万福金安!”突然要改口称呼太后为“皇额娘”,姚佳欣还真有些不习惯。 太后满是皱纹的老脸上透着慈祥,她招手道“皇后到哀家身边来坐。” 姚佳欣柔声应了一声“是”,便快步上榻上坐了。楠木雕万字纹的罗汉大榻中间隔着一架剔红龙凤炕几,几上隔着小薰炉、时令瓜果并一小盘佛豆,可见太后方才正在礼佛。 姚佳欣道“臣妾叨扰皇额娘礼佛了。” 太后笑容温和,“不打紧,礼佛只要心诚就好。”太后眼神突然有些异样的灼热,那灼热老眼上下端详着姚佳欣,叫姚佳欣浑身都有些不太舒坦了。 太后这又是在琢磨什么盘算? 太后笑着问道“哀家听说,你弟弟丧了元配,至今仍然未曾继娶。” 姚佳欣总算明白太后在盘算什么了,文琢如今已经是一等承恩公,还被四爷陛下额外授予了二品散秩大臣之虚职——实际职位仍然是五品员外郎,不过面子上便好看多了。 这个新鲜出炉的国公爷,如今不过三十出头,妥妥的钻石王老五啊! 太后不惦记才怪。 姚佳欣忧伤地叹了口气,惆怅地道“臣妾这个大弟弟与弟媳沈氏极是恩爱,沈氏前年才没了,文琢心如死灰,这继娶的事儿……只怕他更是不肯了。”——说“心如死灰”的确有些夸张,但文琢的确还伤心抑郁呢。 她们姚家的男人,这方面品德都蛮不错的,他额娘虽然早逝,但在世的时候与阿玛也是十分恩爱,连妾侍都不曾纳过。额娘去世后三年,才继娶了小姜佳氏,后来也只添置过一房姨娘。当然了,当时家里不富裕,也是重要原因之一。 她这两个弟弟,也都只是表面上纳了一二妾侍,也都跟摆设差不离。 太后嗔怪道“这怎么能行,你这弟弟还年轻,合该再娶一房妻子,延绵后嗣才是。” 姚佳欣点头“太后说得是,只是臣妾这个弟弟性子执拗,这嫁娶之事,又不能强来。臣妾忖着,至少也得等沈氏丧满三年,或许可以提一提这事儿。” 见姚佳欣如此说,太后神色甚是和蔼,“男子重情这是好事,再多等一年也无妨。” 说着,太后低声道“哀家母族倒是有个合适的姑娘,唤做如蕙,模样很是标志。改日哀家传召入宫,给你过过眼。” 姚佳欣嘴角忍不住抽搐了两下,想当年她二弟弟姚文砺就险些被太后给拉郎配,诶,对了当时那个乌雅氏的格格貌似是叫乌雅如茵来着?这个如蕙,怕是如茵的妹妹吧?或者堂妹? 她是真不想跟乌雅家结亲,便赧颜道“臣妾弟弟都三十多岁了,膝下还有二子一女。长子怕是都与如蕙格格差不多年纪了吧?”——若不是文琢长子已经与辅国公之女定了亲,只怕也该被惦记了。 这个时代结婚早,生娃早,三十来岁可不就是儿媳妇进门、女儿出阁的年纪了吗? 见姚佳欣如此自谦,太后笑着说“男子年纪略长些有什么不好?年长才稳重。你弟弟儿女年纪不小了,若是上头没有嫡母操持婚事,也不妥当。” 姚佳欣无语凝噎,看样子太后是打定了心思了。不过太后这话说得到也在理,男孩子倒也罢了,女孩子若是没有母亲,难免被人诟病教养,俗话说丧母长女不娶啊。 她敷衍性地笑了笑“太后母族的格格,肯定是一等一的好。” 太后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姚佳欣反正老娘没答应,回头就去找四爷陛下,让四爷陛下做恶人。 太后满以为已经敲定了这门婚事,便搁下暂且不提,她笑着说“哀家听说,皇帝叫内务府重新粉饰了坤宁宫,想来是想让你回宫后就搬去坤宁宫住。” 姚佳欣一怔,“臣妾倒是没注意紫禁城的事儿……何况这些年,不一直都是住在园子里吗?”——哪怕是四爷陛下也只是偶尔回紫禁城办点事儿,譬如祭奉先殿、祭天坛等等,介时也只是顺道在紫禁城住一两日,便回来了。 太后敲了敲自己的僵硬的膝盖,“哀家老喽,这园子里到底湿气重,冬日里回紫禁城住也好。” 姚佳欣立刻笑着恭维“皇上这是孝顺太后,所以才要回紫禁城过冬呢。” 太后嘴角微微一翘,纵然知道这话不过就是哄人,但心里还是十分愉悦,这姚佳氏果然比乌拉那拉氏会做人多了。 姚佳欣回到碧桐书院,正想着要去西园骑马,四爷陛下便驾临了。 姚佳欣有些悻悻然,她骑马骑得都有些上瘾了,每每累得瘫倒床上,也总是乐此不疲。 对此,胤禛颇有怨念,恬儿每每累得倒头就睡!哼!像什么话,身为妻子,不好好服侍夫君,整日跑去西园疯玩疯闹!简直像个疯丫头! 但胤禛也晓得,恬儿是为了身子康健考虑,所以胤禛也不忍训斥什么。 不过长此以往也不是个事儿! 于是胤禛灵机一动,有了主意,只有园子里才有那么大的草场可以撒欢骑马,而紫禁城里地方就小多了……校场又在前朝,后妃不可涉足。 于是,胤禛正色道“过些日子,朕打算起驾回紫禁城,等明年春暖再来园子避暑。” 姚佳欣眨了眨眼,太后猜对了,居然真的要回去猫冬! “等回去之后,恬儿就直接住进坤宁宫,朕已经叫人重新装饰,而且坤宁宫有地龙,住着也暖和。”胤禛执着姚佳欣的小手道,恬儿畏寒,永寿宫虽也不错,但东西六宫都是没有地龙的,只能烧炭取暖。 “地龙”二字着实打动了姚佳欣,这玩意就是古代版的地暖啊! 。 正文 第五二零章、回銮、分配宫苑 “方才我去给太后请安,太后满口夸赞她母族的小侄女,话里话外无非是想许给我弟弟文琢。”姚佳欣一脸头疼的神色,“我倒不是不愿意,就怕又是乌雅如茵那种性子,怕是会闹得阖家不宁。” 胤禛脸色阴郁,“乌雅家原不过是包衣出身,包衣之家教养出来的格格能有什么好?!恬儿放心,你弟弟的婚事,朕回头给他下旨指婚!” 姚佳欣急忙道:“这事儿不急,文琢丧妻尚且不满三年,太后那里,我也暂且搪塞了过去。” 胤禛点了点头,“那恬儿也私底下留意着,若是瞧中了哪家格格,只管跟朕说。” 姚佳欣叹了口气,“这事儿还真不好选,若挑世家大族格格,日后有了孩子,难免与前头的原配嫡子相争爵位。当年的乌拉那拉家可不就是最好的例子吗?”——明明有嫡长子,却被嫡幼子五格夺去了爵位,以至于兄弟不睦,虽然最终爵位回到了长房,但终究是前车之鉴啊! 胤禛也蹙了蹙眉,“文琢如今已经是承恩公,总不能娶小门小户之女吧?” 姚佳欣忙道:“小门小户也未必不好,只要性情温婉贤良才是最要紧的!” 听了这话,胤禛也有些犹豫的样子,旋即摆手道:“罢了,这事儿恬儿看着做主吧。” 姚佳欣笑了:“我也不好全权包揽,主要还得文琢自己喜欢才成。婚姻之事,讲求你情我愿,强扭的的瓜可不甜。” 胤禛笑着刮了刮她的鼻尖,“恬儿倒是个通情达理的好姐姐。” 姚佳欣笑了笑,忙捧了一盏清茶奉给四爷陛下润喉,“对了,四爷打算何时启程回宫?我也好知会六宫一声。” 胤禛“唔”了一声,“月底吧。” 姚佳欣一怔,“这么快?” 胤禛淡淡点头,当然要快点回宫,才能拴住你这个就只知道撒丫子骑马、不专心服侍夫君的女人! “那好吧!”姚佳欣悻悻然点头。转念一想,坤宁宫巍峨华美,又是重新修饰,换个新鲜住处似乎也蛮不错的。虽说宫里单调了点儿,但来年春天就又能搬回来了,回去暖和和猫个冬也不错。 翌日,姚佳欣将六宫嫔妃如数都召到了碧桐书院,“太后上了年纪,受不得园中湿寒,故而皇上打算回紫禁城。” 一语出,在场嫔妃多多少少都有些讶异,在园子里住了这么多年了,突然就要回宫了,还真是有些猝不及防。 姚佳欣又道:“月底便要启程回銮,你们都赶紧拾掇着吧。” 裕妃有些惶惑:“怎么走得这么急?” 姚佳欣忙柔声安慰:“放心,只是回紫禁城过冬而已,明年还要回来的。一些轻薄的衣衫都不必带回去。”——所以拾掇起来,也是来得及的。 裕妃点了点头,“臣妾省得了。” 昭嫔和粹嫔都面露急色,昭嫔纳喇氏先忍不住了,她站起身来道:“皇后娘娘,臣妾自入宫就住在园子里,若是回了紫禁城,又该安置在何处呢?” 是了,昭嫔和粹嫔都是雍正五年选秀入宫的,并未回过紫禁城,因此在紫禁城是没有住处的。而且二人如今都是一宫主位,在园子里都有单独的宫苑,若是回紫禁城,少不得也得安排个主位居住。 姚佳欣笑着说:“放心,皇上后宫嫔妃少,紫禁城东西六宫还空着不少宫苑呢。” 昭嫔心下一喜,她还真担心皇后把她分配回懋妃那儿了。 姚佳欣正思量着要把二嫔安排在哪个宫苑,懋妃却忽然站了起来,“皇后娘娘,臣妾如今好歹身居四妃,这咸福宫实在有些狭小了。”——住了这么多年宽敞华美的万方安和,懋妃实在不乐意回那面阔只有三间的咸福宫了! 姚佳欣:……懋妃这话说得够直接的。 姚佳欣便问:“那你想去哪个宫苑?” 懋妃眼珠子咕噜一转,谄媚笑着说:“臣妾听闻皇上叫人重修了坤宁宫,显然是想让皇后住进去的,所以这永寿宫……” 姚佳欣无语,你还真敢惦记! 少了齐妃呛懋妃,裕妃这个四妃之首只得站出来反驳,她咳嗽了两声道:“懋妃姐姐想亲近皇后娘娘固然是好,只是这永寿宫是娘娘曾经最喜欢的地方,以后只怕也少不得常去瞧瞧。懋妃姐姐还是另选别处吧。” 懋妃暗暗打量着皇后的脸色,不禁有些失落,只得道:“那……就请皇后娘娘把翊坤宫赐给臣妾吧。” 说着,懋妃又补充道:“翊坤宫离着坤宁宫也很近,臣妾去给娘娘请安也便宜。” 姚佳欣无语:而且翊坤宫还很奢华呢! 站在底下不起眼角落里的熹常在暗暗松了一口气,懋妃没选长春宫就好! 然后下一秒,熹常在便被打落尘埃了。 姚佳欣淡淡道:“昭嫔素与懋妃亲近,不如就去长春宫做主位吧!”——长春宫在翊坤宫的隔壁。 听皇后说自己与懋妃亲近,昭嫔还以为皇后娘娘要把懋妃住过的咸福宫只给她呢!西六宫的咸福宫和东六宫的景阳宫最是狭小偏远,昭嫔才不想去了。但下一句,皇后便说让她去长春宫,昭嫔刚刚提到嗓子眼的心脏终于落回了肚子里。 昭嫔大喜,连忙起身屈膝道:“多谢皇后娘娘恩典!嫔妾还真担心回了宫便要与懋妃姐姐离得远了呢。” 懋妃笑呵呵看着昭嫔,昭嫔也妩然一笑,二人四目相对,那叫一个姐妹情深。 姚佳欣忽的脑子一闪,诶对了,长春宫住着谁来着?旋即,姚佳欣只恨不得一拍大腿,熹常在啊!!瞄了一眼站在角落里的钮祜禄氏——额,存在感还真低啊、 额……算了,反正熹常在这辈子也是做不了主位了,长春宫正殿空着也是可惜。目光扫了一眼神色有些灰暗钮祜禄氏,姚佳欣暗笑,找个主位管着熹常在也好。 这时候,宁妃笑着道:“皇后娘娘,臣妾与粹嫔妹妹素来亲近,若是回宫也能比邻而居,那就再好不过了!” 粹嫔的脸色刷得难看了起来,谁不晓得宁妃原本是住在储秀宫的,储秀宫的邻居可不正是咸福宫吗?!就是那个被懋妃嫌弃不已的咸福宫!! 姚佳欣险些没翻白眼,明明那么厌恶粹嫔,还要拉到自己隔壁住!姚佳欣实在不能理解宁妃这种心理。姚佳欣若是厌恶一个人,巴不得离得远远的,老死不相往来才好呢! 便淡淡道:“宁妃既然不舍得跟粹嫔离得太远,那本宫就把钟粹宫指给粹嫔吧。” 粹嫔海氏也跟昭嫔纳喇氏一样,小心脏险些跳破,皇后前半句话险些让粹嫔以为她要被塞去咸福宫做主位了,没想到峰回路转,竟是钟粹宫! 这钟粹宫虽不是顶顶好的宫苑,但起码比咸福宫强多了,粹嫔急忙站了起来,屈膝道:“多谢皇后娘娘!” 这钟粹宫分属东六宫,跟储秀宫一样都是紧挨着御花园,穿过御花园,就能看到彼此的宫苑了。也算是邻居吧……就是邻得有点远。 宁妃的脸上有些失落,钟粹宫那么好的寝殿分给粹嫔这贱人实在的可惜了! 但再可惜,皇后娘娘既然发了话,便等同懿旨,是无法更改了。 正文 第五二一章、双语传位诏书 雍正十二年九月底,皇帝奉皇太后凤驾、携后妃子女回銮紫禁城。 回宫后,胤禛于乾清宫西暖阁召见王公大臣,并正是宣布“今朕诸子尚幼,建储一事,必须详加审慎。今朕特亲写密诏,藏于匣内,置之乾清宫‘正大光明’匾额之后,以备不虞,诸王大臣咸宜知之。” 事后,又独独将最信赖的好弟弟的怡亲王允祥留下,命太监苏培盛将匾额后的匣取下,挥手屏退太监,而后当着允祥一人的面启开了这匣子。 允祥诚惶诚恐跪了下来,不敢去看,“既是秘密建储,臣弟不敢看!” 胤禛长叹了口气,“虽是秘密建储,但你是朕最信得过的人。朕叫你提前知晓,心里有数,待到朕百年之后,你要好生主持大局,以皇叔的身份替朕照顾好太子。” 允祥惶恐良久,还是不忍拒绝兄长,缓缓站起身来,看向那两份诏书。 满汉两种文字的立储的诏书,所立之人,一如允祥所料。 允祥合了合眼睛,道“臣弟明白了。诏书上所写之人,臣弟会烂在肚子里,请皇兄放心。” 胤禛笑了笑“正是因为放心你,才叫你知晓此事。” 允祥心中感喟,“皇兄心意,可有告诉皇后娘娘知晓?” 胤禛点头,“朕虽未明言,但皇后也是知晓的。” 允祥不禁有些不解,“皇后娘娘如今为正中宫,此等大事,日后有她主持,岂不更名正言顺?” 胤禛忧伤地叹了口气,“皇后凤体虚弱,总是唯恐走在朕前头。朕思来想去,还是得再加一重保险。这前朝,朕唯一能全心托付信赖的,就只有你了。”——十三弟足足比朕小十岁,今生不曾经历养蜂夹道的磨难,必定不会死在朕前头。 允祥感动不已,“臣弟绝不辜负皇兄信任!” 一时间,君臣兄弟四目相对,四道灼灼的目光仿佛跨越了前半身,也将跨越后半生。 这时候,总管太监苏培盛在暖阁门外禀报道“万岁爷,主子娘娘来了。” 回了紫禁城,姚佳欣将几只崽崽安顿在了阿哥所,便提着食盒过来慰问四爷陛下了。 乾清宫不同于养心殿,没那么忌讳,她如今又是皇后,自然来往无阻。 走进暖阁却发现,这里头连一个伺候的奴才都没有,只有四爷陛下和十三爷允祥。俩大男人同处一室,到底干了啥? 姚佳欣瞄见了桌上的匣子以及两份诏书,一份汉文的、一份满文的,汉文那份之乎者也、拗口无比,但她还能勉强看懂,至于满文那份,姚佳欣看得眼若蚊香圈。 姚佳欣忙蹲了个安“皇上万福。” 允祥急忙打千儿,“臣弟给皇后娘娘请安。” 姚佳欣扫了一眼这位传说中的十三爷……没有经历养蜂夹道之苦的允祥瞧着脸色红润、身板很是硬朗。 看样子四爷陛下是吧秘密立储的秘密交托给十三爷了,姚佳欣也顿时安心了。她露出微笑,微微颔首。 胤禛也微微含笑,“这下子,皇后可以放心了。” 姚佳欣莞尔,十三爷的人品,太叫人放心了。 允祥眼观鼻鼻观心,拱手道“若皇兄没有别的吩咐,臣弟就先行告退了。”——毕竟皇后来了,身为小叔子,该避嫌才是。 胤禛颔首,“你且去吧。” 允祥退下去之后,姚佳欣终于憋不出发问了“问什么诏书有两份呀?” 胤禛一瞬间无语凝噎,黑着脸道“本朝祖制,历来如此!” 姚佳欣讪讪笑了,忽然她想起了雍正“篡位矫诏”的后世流言了,说康熙爷其实是立了十四,是雍正把“传位十四阿哥”改成了“传位于四阿哥”。 现在看来,还真是无稽之谈啊! 传位昭书,特么滴是双语的哟~! 而且……姚佳欣眯着眼睛瞅了瞅那份汉文诏书,最后一句写着立皇六子弘旭为太子。 所以康熙爷的传位昭书,也应该是“传位于皇四子胤禛”,是断断没法添笔修改啊! “看明白了吧?”胤禛淡淡睨了姚佳欣一眼,“看明白了朕就要封存起来,非到百年之后,便不会再打开了。” 姚佳欣弱弱道“汉文的那诏书看明白了,满文的……恩……我看不懂。” 胤禛淡定的龙脸一瞬间愕然,眼珠子也瞪得滚圆“恬儿,你好歹也是个满人,居然看不懂满文?!” 姚佳欣一脸大写的尴尬,“这年头满人也不怎么学满文了好伐?都说汉语了,只有那些世家大族的格格还还在学……”——瞧着那弯弯曲曲堪比外星文字的满文,她看着就头晕,这种文字也没多少学的意义吧?一想到自己的崽崽们小小年纪就要苦哈哈多学一门语言,让她不禁想起了学英语的岁月,真他妈浪费时间! 哦,对了,阿哥们不止要学满语汉语,以后还要学蒙古语,甚至藏语! 四种语言啊!这是人类能学会的东西吗? 额……貌似四爷陛下就精通满蒙藏汉四种语言。 姚佳欣忽然发现四爷陛下的脸色异常难看,她连忙道“那个,我是个女人,不会满语也无妨吧?” 胤禛怒瞪着她“说什么胡话!你可是大清的皇后,岂可不通满语?!打今儿起,给朕好好学满语!” “啊?!”这简直是末日降临啊! 麻蛋,当年学英语,学得她都想吐了!大学里连四级她都是作弊才通过的!她是在是没有语言天赋啊! 一瞬间,姚佳欣都快哭出来了,“为什么我要学满语啊……”这玩意根本没用处吧? 胤禛冷哼“你是皇后,少不得要下懿旨册封诰命夫人,介时要用汉语、满语两种文字书写懿旨!” 姚佳欣忍不住咕哝“就算下懿旨,那也有专人草拟吧?又不必我亲手来些。”不认得满语有啥关系?会盖印就行了呗! 胤禛脸色漆黑无比,“那也不行!!堂堂皇后,岂能不通满语?你必须给朕好好学习满语,学不好,就不许骑马!” 这一刻,胤禛都忍不住称许自己的英明果断。 姚佳欣眼前一黑,差点软在地上,我勒个去的,这可是一门语言啊,哪里是那么容易学好的?上辈子她学了那么多年英语,也没学出个样子来。这满语她怎么可能学好了? 她下半辈子难道就骑不了马了? 姚佳欣一咬牙,直接扑,扑上去死死抱着四爷陛下的腰身,“四爷不要呀!” 。 正文 第五二二章、补上婚礼 “四爷不要呀!”姚佳欣哭着喊着道,“满语那么难,我哪里学得会!我都这么大把年纪了,不会满语怎么了?” 娇妻入怀,啼哭不已,胤禛的神色和和缓了不少,“恬儿年纪不大,正应该趁着年轻赶紧学。” 姚佳欣鼻子一酸,落下泪来,“我要是学不会,四爷是不是要嫌弃我了?” 胤禛耐着性子道“怎么会呢?恬儿就算很笨很笨,朕也不会嫌弃的。” 姚佳欣不被嫌弃虽然是件好事,但她怎么觉得这么不爽涅?? 胤禛从袖中掏出龙纹锦帕,给姚佳欣擦了擦泪水,“好了好了,孩子们都那么大了,还哭哭啼啼的,像什么样子?” 姚佳欣低声哼哼“一定要学吗?” 胤禛斩钉截铁道“必须要学!” 姚佳欣内牛满面,怎么她穿越过来,不是学这个就是学那个,练书法、练国画,现在更要学满语!! 老天爷这是在报复她念大学的时候没好好念书,光顾着代购赚银子了吗? 我特么好悲催啊! 这才是真的活到老学到老啊! 胤禛也不忍把话说绝了,毕竟恬儿那么笨,这辈子是不可能精通满语了,便道“只要恬儿认真学满语,朕就许你偶尔去骑骑马。” 四爷陛下稍微松口,也是聊胜于无了。姚佳欣一脸郁郁,此刻她真恨不得给自己一个大嘴巴!刚才干嘛说大实话?别多嘴说自己看不懂满文,不就没这事儿吗?! “好了,你先回坤宁宫,朕批完了折子就去找你。”胤禛温声细语安慰着,畅想着今夜的琴瑟恩爱,不禁心情甚好。 姚佳欣哭丧着脸回到坤宁宫——坤宁宫和四爷陛下的寝宫都处于紫禁城的中轴线上,距离也算是比较近了。不过不如永寿宫到养心殿更近——因为从永寿宫去养心殿可以走后门鸭~也就是后妃侍寝的专门后门——吉祥门。 修缮一新的坤宁宫,还真是一等一的华丽巍峨,殿宇的面阔便有九间之多,黄灿灿的琉璃瓦在午后的阳光下熠熠生辉。原本的东次间开门,也被重新修改成了明间开门,四扇红漆红木龙凤纹槅扇门霍然敞开,迎接姚佳欣这位新主人。 坤宁宫明间开阔,地铺金砖,浑金毗卢为顶罩,墙壁和胶泥重新涂抹,顶棚高悬双喜宫灯,整体色调偏红,透着喜庆。喜庆得像是结婚似的,姚佳欣默默吐了个槽,便快步走进了冬暖阁通炕上。 眼下虽只是九月底,这大通炕却已经烧得温温乎乎,坐在上头格外舒服。通炕上大红龙凤缂丝缎条褥,十分柔软,姚佳欣皱了皱眉,看着紫檀炕几上的红呢罩灯,忍不住道“里里外外都红彤彤的,像过年似的。” 她倒也不是讨厌红色,但成片的红,感觉像是老年人的审美。 大宫女玉露快步走了进来,她手上捧着一套新衣,笑着说“娘娘,这是针线局刚刚送来的凤袍。” 姚佳欣瞅了一眼,凤袍就凤袍,怎么整得红彤彤的?大红缎料上用黄色的丝线掺了金线绣了成双成对的凤凰,和鸣铿锵,倒也不是不好看。 姚佳欣揉了揉眉心,“怎么是又是大红色的?”看得老娘我都眼晕了。 玉露笑着说“娘娘位正中宫,又住进了坤宁宫,自然该做两身正红的衣裳才是。” 姚佳欣叹了口气,“先收起来吧。” 玉露道“娘娘不上身试试吗?这件凤袍是十个绣娘足足绣了一个月呢,光凤凰就绣了九只,还有上头的仙山楼阁,奴才检查过了,一针一线都十分精细,找不出丝毫瑕疵。这扣子用得也是最好最大的东珠。” 玉露如此极力夸赞,姚佳欣只得道“改日再试吧。”今天她是在被打击得不轻,才没那心情换新衣裳呢。 玉露悻悻然“哦”了一声,屈膝一礼,便退下了。 暮色初降之时,姚佳欣送走了过来“昏省”的孩子们,便迎来了四爷陛下。 在看到四爷陛下的那一瞬间,姚佳欣整个人都傻了眼了,眼前这个穿着一身大红龙纹江崖海水长袍马褂的人到底是谁?为毛张着四爷陛下的龙脸?! 姚佳欣可是很清楚,四爷陛下最讨厌鲜亮的颜色了!素日里的常服不是藏青藏蓝,就是靛青靛蓝,连那明黄朝服如无必要都是从来不穿的! 今天太阳这是打西边出来了吗? 四爷陛下居然穿了这么一身骚包无比的、鲜艳的大红色袍褂! 简直就跟个新郎官似的! 等等!新郎官?? 姚佳欣似乎明白了……为什么坤宁宫那么多红彤彤的装饰,针线局为什么送来那么一身红彤彤的凤袍! 胤禛打量着姚佳欣这一身衣着,不禁蹙眉“针线局不是把你的喜服制好了吗?怎么没上身?” 姚佳欣囧了,“我……我这就去换上!” 没瞧见连四爷陛下都破天荒这么穿了,她怎么好意思让四爷陛下孤零零一个人红艳艳骚包? 正红色的凤袍迤逦垂至脚踝,衣襟上、袖子上都绣满了金灿灿的凤凰,在烛光之下都分外耀眼。 胤禛喜服上的金龙映着她身上的金凤,这一瞬间,倒是真叫姚佳欣找到了结婚的感觉。 封后大典虽然隆重,她却没有嫁给四爷陛下当老婆的感觉。 胤禛执着姚佳欣的手,柔声道,“按照祖制,立继后不能有大婚合卺之礼。但朕着实不愿亏待了恬儿。” 这是补上洞房花烛? 一瞬间,姚佳欣老脸通红。 胤禛笑了,端起案上的赤金龙凤酒壶,将那一对玉卺倒满喜酒,“来,喝了交杯酒,就可以安置了。” 一听“安置”二字,姚佳欣老脸不争气地如火烧一般,她的手突然有点抖,还在玉卺中的酒只有七八分满,还不至于给抖洒了。 由于四爷陛下个头比她高出太多……嗯,最萌身高差了解一下。 所以四爷陛下只得弯下身子,才能与她手臂相交,将喜酒一饮而尽。 饮下这杯酒,姚佳欣的脸更红了,她觉得有点醉了。 胤禛看着那张红到耳根子的小脸,突然也觉得有些醉了,酒不醉人人自醉啊。 胤禛嘴角一翘,将他的新婚妻子一把抱起,“咱们该洞房了!” 洞个毛房!!明明娃都生了三只了! 一边羞得老脸通红,一边心中止不住地吐槽。 。 正文 第五二三章、皇后娘娘的满语老师 和四爷陛下洞房花烛之后,姚佳欣感觉她跟四爷陛下的关系愈发亲近,简直是如胶似漆,大有几分新婚燕尔之势,以至于琅贵人贾氏侍寝的次数都大大减少。 姚佳欣虽然很累,但也有点不亦乐乎了。 就在这样的日子里,姚佳欣的满语老师终于来坤宁宫报道了! 我凸!四爷陛下果然没忘了这事儿了!o(╥﹏╥)o “妾身佟佳氏参见皇后娘娘,愿娘娘千岁金安。”十七贝勒福晋佟佳淑离端端正正行大礼。 这位十七福晋出身著姓大族,自幼精学满语、汉语、蒙语,工于书画,熟读四书五经,还通晓音律、星象。 嗯,这简直就是古代版的女学霸! 而姚佳欣……不管在古代还是现代,毫无疑问都是只学渣! 佟佳淑离笑容温婉,“皇上突然下旨,让妾身教授娘娘满语,妾身实在惶恐。” 姚佳欣不,惶恐的是我! 佟佳淑离又道“承蒙皇上和皇后娘娘看得起,妾身一定尽心竭力、倾囊相授。” 额……也别太尽力了,我这个大龄学生压力有点山大。 姚佳欣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本宫的母族姚佳氏只是寻常满军旗人家,故而本宫幼时只读了两年书,满语一直不曾学过。”——这是告诉佟佳淑离,我的满语是零基础,所以麻烦从最基础的东西开始教。 佟佳淑离谦逊地道“妾身闺阁之时也只是略读过几年书罢了,这满语是与小妹淑质一起学的。其实若论在满语和蒙语上造诣,小妹倒是比妾身更高几分呢。” 姚佳欣从这谦虚的话语里听出不不对味,你特么滴不是来给我当蒙语老师的吗?怎么这么卖力地推销起自己妹妹了?? “哦,是么。”姚佳欣淡淡应对。 佟佳淑离小心翼翼道“妾身这个小妹也已经十六岁了,不知可否有幸入宫给娘娘您磕头请安?” 姚佳欣没有回答佟佳淑离的话,而是微笑着问“都十六岁了,可定亲了?” 佟佳淑离一喜,急忙道“还不曾,阿玛一直不舍得,倒是有些耽误了她了。” 姚佳欣算是看明白了,这十有是看中她弟弟姚文琢了。 真没想到,一个三十多岁的二婚男,居然还这么抢手。 其主要原因无非是因为文琢有一个皇后姐姐,作为国舅爷、承恩公,当然是抢手货。 一想起这个弟弟的婚事,姚佳欣就头疼得紧,太后哪里倒好应付,光门放四爷就成了。可关键是文琢的婚事到底该怎么办? 眼下虽然丧妻不满三年,可以搪塞过去,可早晚有期满的一日,就算她不介意弟弟打光棍,只怕小姜佳氏也不肯,这些个世家大族只怕也有不少动心的,想要一个承恩公乘龙快婿呢。 姚佳欣忽然叹了口气,“都是自家人,本宫也不瞒你。本宫这个弟弟与弟媳十分恩爱,只怕这辈子心里都是放不下,他日后的继妻,只怕不太好做。”——不说别的,那仨前任子女都杵在那儿呢,进门就要给人当后妈,何苦来哉? 佟佳淑离忙笑着说“承恩公如此念旧情,可见人品绝佳。” 姚佳欣无语,这都能被说成是优点? 佟佳淑离又道“不过这种大事,娘娘自然要好生思量些日子。” 佟佳淑离当然没敢奢望一下子就能把媒做成了,她浮起笑容道“妾身多嘴,耽误娘娘这么久,实属不该。今日妾身先跟娘娘讲一下满语的由来吧。” 这么快就要开始上课了? 姚佳欣只得正襟危坐,竖耳聆听。 “咱们满语是天聪年间,额尔德尼和噶盖两人奉旨所创,用的是蒙古的字母,因此满语和蒙语很是相似,大有几分触类旁通,娘娘学好了满语,日后学蒙语也能顺畅些。” 姚佳欣谢敬不敏。 不过佟佳淑离语气温柔、语速缓慢,听着倒是叫人格外顺耳。 “因此,起初的满语是没有圈点的,且只通行于建州,称之为‘老满语’,如今老满语已经不用了。不过娘娘若是感兴趣,倒是不妨一学。” 姚佳欣急忙摆手“这个就不必了,学新满语即可。” 佟佳淑离忙应了一声“是”,“老满语却是有许多不完善之处,因此后来又增加了十二个字头,并于老满文字旁边加以圈点,这便是‘新满语’了。” 佟佳淑离是个很合格的满语的老师,温柔细致,娓娓道来,从满语的历史开始讲起,然后又终点讲了一下满语的字母和发音,让姚佳欣找到了当年初学英语的心情,心情很是微妙。 作为一个有丈夫有儿女的外命妇,佟佳淑离当然不可能整日呆在宫里,也就教导了一个时辰便离宫了。以后佟佳淑离每日都会进宫教授姚佳欣满语,直到她学成。 满语的发音倒是不算太难,难得是书写,丫的创造满文的人一定是脑子有坑,满文实在是太奇葩了,弯弯曲曲活像外星文字,一个字不只有多少条腿儿,写得姚佳欣脑子都晕晕乎乎了。 雍正十二年的冬天,她就在这样的日子中悲催度过了。 姚佳欣倒是能说几句似模似样的满语了,但若是让她写……绝对是一堆错别字。 雍正十三年大正月里,姚佳欣大方地给佟佳淑离这个满语老师放了个假——好歹也得给人家放个年假、陪陪老公孩子吧? 主要也是姚佳欣实在写满文写得都快吐了! 正月里,宫中还弥漫着喜庆的气氛,姚佳欣却有些萎靡不振,“四爷,咱们什么时候去园子啊?” 跟圆明园一比,这紫禁城实在是太无趣了。也就一个御花园,她早就看腻歪了。 胤禛虽也更喜欢园子,但最近夫妻恩爱,让他有些乐不思蜀,便安抚道“不急不急,等天气暖和些再说。这个时令,园子里也光秃秃无趣得很。” 姚佳欣无语,那也比紫禁城好些吧? 姚佳欣忧桑地叹了口气,“我都仨月没骑马了,马术肯定退步不少。”——宫里只有一个巴掌大的小校场,而且位于前朝,她作为后宫成员,自然不便前去。 “好无聊啊……”姚佳欣歪在美人榻上,整个人精气神都十分糟糕。 胤禛不由有些心疼,他心爱恬儿,自然是盼着恬儿每日与朕过得开开心心,胤禛低眉想了一会儿,“你若是觉得宫里无聊,朕带你去雍和宫上香?” 雍和宫就是从前的雍王府、四爷陛下的潜邸,四爷陛下登基后就把自己的潜邸改建成了喇嘛庙。 姚佳欣对喇嘛不感兴趣,不过出去溜溜弯,总比闷在宫里好些,便点了点头。 。 正文 第五二四章、雍和宫一日游 姚佳欣记忆里,对雍王府的印象已经很淡了,更何况如今的雍和宫和昔年的雍王府区别甚大。 四爷陛下登基后,就将潜龙府邸一半改建成黄教上院,另一半改建成行宫,并赐名“雍和宫”。 所谓的“黄教”是藏传佛教的格鲁派,这个派系的僧人带黄帽,所以叫做黄教。 嗯,这黄教喇嘛的外观也着实有趣,穿着一身红色僧袍,带着一顶硕大的黄色帽子——这分明是番茄炒鸡蛋的配色啊! 这也就罢了,关键是那帽子款式实在逗比,大大的黄帽子,形似宛若鸡冠,冠顶还毛茸茸的-_-|| 一众喇嘛合手行礼,姚佳欣都担心那鸡冠帽子会掉下来。 姚佳欣正这么想着,袖子突然被一只小手揪了揪,低头一看,弘小星一张胖乎乎的小脸已经好奇心爆棚了。 “额娘额娘,他们低下头,帽子居然不会掉诶!难道是用浆糊黏在了脑袋上吗?”弘小星又开始叭叭叭了。 站在一旁的哥哥弘小旭二话不说,直接上去捂住了弟弟的嘴巴,“给我闭嘴!” “唔唔!”被捂住嘴巴的弘小星挣扎挥舞着四肢,活像是被绑架了。 姚佳欣这回出宫,自然没忘了自家崽崽,特意跟四爷陛下求情,给了三只崽崽半天假,这才能把仨崽也一并带出宫。 只可惜,目的地是行宫,四舍五入,等于没出宫。 宫里虽然也有宝华殿之类的佛殿,但并没有喇嘛——喇嘛虽是出家人,但毕竟是男人,呆在后宫不合适。 雍和宫殿,是原本的王府银安殿,也是雍和宫中最大的一处殿宇,原本的绿琉璃瓦也被换成了皇帝规格的黄琉璃瓦,如今殿中供奉着三尊青铜质泥金佛像,及泼金十八罗汉像。 殿中香烟鼎盛,白雾缭绕,闻着有点呛人。 给佛祖进了香之后,四爷陛下便跟那个身份大约是主持的老喇嘛叽里咕噜。 姚佳欣竖着耳朵听了一会儿,结果一个字也听不懂。 反正不是满语。 姚佳欣压低声音问弘小旭“你听得懂吗?” 弘小旭脸色微微发胀,松开了捂住八弟嘴巴的手,低声道“儿子还没学藏语呢。” 哦,对了,藏传佛教的喇嘛说得肯定是藏语!怪不得她一句也听不懂! 姚佳欣百无聊赖地打了个哈欠,嘴巴刚刚获得解放的弘小星忍不住碎碎念“额娘,汗阿玛以前真的在这种无聊的地方住过吗?” 姚佳欣汗了一把,急忙道“你汗阿玛从前住在这儿的时候,这还不是喇嘛庙。” 弘小星更加不解了“汗阿玛为什么要自己的住过的地方给喇嘛住?” 姚佳欣翻白眼这个你问我,我问谁啊? 转念一想,四爷陛下信佛,所以才把自己的潜邸划了一半修了佛寺,不过应该也还有安抚西藏的目的在里头。 喇嘛在西藏的地位,那简直就是太上皇。 西陲边境一直大小战乱不停,准格尔部蠢蠢欲动,而西藏恰恰能牵制准格尔,意义非比寻常。 所以,四爷陛下跟喇嘛主持论佛,说得叽里咕噜,她一句也听不懂,反而昏昏欲睡,但她还是忍住了没打哈欠。 话说,这个老喇嘛还真够啰嗦的,和尚念经本来就是相当催眠的事情,何况念还是听不懂的藏语经! 她又是坐在柔软的蒲团上,殿中又如此暖和。 姚佳欣觉得自己眼皮有点沉——她昨晚睡得有点晚,这主要还得怪四爷陛下。 这时候,她的袖子又被一只小手轻轻扯了扯,姚佳欣急忙瞪大眼睛打起精神,转头看了看坐在一旁小蒲团上的弘小昴。 弘小昴揉了揉自己的眼睛,“额娘,困~” 姚佳欣险些脱口而出我特么也困啊! 诶,对了她不是安眠药精吗?为什么她犯困,没催眠催眠四爷陛下,还有弘小旭、弘小星精神头都很不错的样子? 险些忘了,她这个安眠药精,只对失眠缺觉人士管用。四爷陛下虽然昨晚跟她一样睡得晚,但四爷天生觉少啊!正常人怎么也得睡四个时辰,四爷陛下三个时辰就足够了! 三只崽崽虽然读书要早起,但睡得早,又习惯了这样的作息,所以不会犯困。 弘小昴犯困,那纯粹是因为这娃天生觉多!没错,就跟她似的! 想到此处,姚佳欣欲哭无泪!弘小昴啊弘小昴,你咋不随我点好的地方? 这时候,胤禛转脸正色道“弘昴怕是昨夜没睡好,皇后带去行宫那边歇一会儿吧。” 听了这话,姚佳欣大为感动,她急忙道“弘旭和弘星也听不懂藏语,不如也随臣妾去歇息吧。” 胤禛扫了一眼这几个孩子,弘星从刚才心思就不知飞哪儿去了,弘旭一直端坐,未曾半分失仪,这对于一个还没学过藏语的孩子而言,已经是十分难得了。 胤禛微微颔首,“朕还要听活佛讲经,你们且先去行宫吧。” 姚佳欣连忙领着孩子们站起身,蹲了个安,便往行宫方向去了。雍和宫的前半部分是喇嘛寺,后半部分,也就是昔年的雍王府后院,则被改建成了行宫,金碧辉煌、富丽堂皇,已然找不出当年的痕迹。 苏培盛直接将她引去正院万福阁,这里以前曾是嫡福晋乌拉那拉氏的住处。 至于原主姚佳氏格格的住处,实在过于狭小偏僻,以她如今的身份,自然不适合过去。 耳边没有了喇嘛讲经的嗡嗡声,姚佳欣突然觉得不困了,再低头一瞅弘小昴,似乎也不怎么犯困了? 姚佳欣低声问“要睡一会儿吧?” 弘小昴立刻摇头。 弘小星一把抓住姚佳欣的袖子,“额娘额娘,咱们粗去玩吧!来的路上,我听见车子外头好热闹,而且有好香的味道,肯定有好多好吃的!” 那还用说,老北京的美食那是数不尽的。 苏培盛却已经急得额头都沁出汗来了,“哎哟喂,我的八阿哥诶!您想吃什么,奴才这就叫人出去买!” 比起吃的,弘小星更想出去玩,他跺了跺脚,“我要粗去玩!” 弘小旭虽觉得弟弟不懂事,但心中也有几分跃跃欲试,长这么大,他也只去过观音寺而已。 姚佳欣暗笑,忙道“苏公公,不如这样吧,你多安排几个人随从,本宫亲自领着三位阿哥出去,也不往远处走,就在雍和宫附近转转。” 好不容易出宫一趟,自然要好好欣赏一下三百年前的北京城是何等景象。 苏培盛都快哭出来了,一个八阿哥已经够难应付的了,主子娘娘您居然也要出去,还要把三位阿哥都带出去! “这种事情奴才可不敢做主,主子娘娘容奴才禀告万岁爷一声。” 姚佳欣叹了口气,一禀报四爷,那成功几率直线下降百分五十。 但她也明白,这种事情不可能瞒着四爷陛下的,便点了点头,“那你快去快回。” 结果,苏培盛回来的时候,捎回了一只四爷陛下。 。 正文 第五二五章、从前种种 (前章提要雍和宫一日游,姚佳欣携三崽故地重游,看到昔年姚佳氏格格所住狭小破落厢房,三崽幽怨。) 胤禛听完了佛经,便径直来到后头行宫,没成想恬儿竟不在万福阁,竟溜达到这么偏僻的小院落里了。 胤禛忽的发现,三个孩子看他的眼神都有些怨愤的样子,这让胤禛既纳闷又有些不悦,“你们这是怎么了?” 弘小旭鼓了鼓腮帮子,指着那两间东厢房,“这里是额娘以前住的地方。” 胤禛先是一愣,目光瞥向那小得可怜的两间屋子,一时整个人都怔住了。他自然是知道恬儿在没有朕的宠爱呵护之前,日子过得很不好,甚至前世便是病逝在了雍王府。 而他一个侍妾格格的住处,又能好到哪儿去? 这里……似乎是懋妃曾经住过的院子,恬儿便是挤在了懋妃的东厢房中。 面对三个孩子控诉的眼神,胤禛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姚佳欣见状,忙笑着对三个孩子道“都是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了。”然后又几步上前,迎上四爷陛下,“好不容易出宫一趟,也别拘束在雍和宫,咱们还是出去转转吧?北京城的风光,我还真想瞧瞧呢。” 胤禛鼻子突然有点酸,恬儿从不曾在朕面前提及她曾经受过的苦……定是怕朕太过心疼难受。 胤禛深吸了一口气,一把握紧了那只柔软的有些发凉的小手,“恬儿想去哪儿?” 姚佳欣汗了一把,“我这会子有些饿了,先找个地方用膳吧。” 苏培盛见状,立刻道“离着雍和宫不远处有一家上好的酒楼,唤做一品楼,这一品楼是御厨世家张家所开。” 胤禛点了点头,“也好,传话过去,就那边腾出个雅间来,再去预备好车马。” “嗻!”苏培盛大喜,一溜烟便跑去安排了。 此番出宫,本就没有打出皇帝皇后的仪仗,本就是微服出行。毕竟要摆出真实阵仗,怎么也得预备半个月。 姚佳欣也尽量选了平淡素雅的衣裳穿,饶是如此,那衣料依然不俗,穿着打扮落在旁人眼里,那是非富即贵。 马车内的空间十分宽敞,容纳一家五口仍然绰绰有余。但三孩子的脸色都有些沉闷,连最爱叭叭叭的弘小星也特别沉默。 姚佳欣有些无语,“好了,怎么一个个都伤春悲秋起来了?” 小屁孩那么多思多虑作甚。 胤禛依然握着姚佳欣的手,“从前种种,朕无法改变。但以后,朕绝不会让恬儿再受半点委屈。” 两人正四目相对,你侬我侬,弘小旭突然蹦出来一句“儿子会好生孝顺额娘,绝不让额娘再受半分委屈!” 弘小星也举起了胖乎乎的小爪子,“我也要保护额娘!” 弘小昴也跟着一起举爪,慵懒小脸上满是坚定之色。 姚佳欣一怔,她这辈子倒是有福气,虽然三个孩子都有一言难尽之处,但都是孝顺的好孩子。 胤禛看在眼里,眼中露出欣慰之色,即使朕百年之后,也能安心了。 这个时候,平稳行驶的马车缓缓停了下来,苏培盛轻轻打开一点车门的缝隙,弓腰禀报“老爷、夫人、三位少爷,一品楼到了。” 一品楼是一栋三层高、雕梁画栋的楼宇,里头人来人往,十分热闹,来的人面含期待,去的人心满意足,姚佳欣看在眼里,便晓得这里的饭菜必定是京中数得上号的。 来往宾客皆是身穿绫罗,便可见这里的菜价不菲,不是一般人能享用得起的。其中偶尔也有女客,不过都是往楼上雅间去的。 姚佳欣跟在四爷陛下身后,在婢仆簇拥中,领着孩子,直接登上了三楼。三楼的雅间只有八间,从天字一号到天字八号,每一间都装饰得雅致而宽敞,他们如今享用便是天字第一号雅间,明显是被紧急腾出来的。 姚佳欣用目光巡视了一下整个房间,不错,的确很雅致,不过窗户都管得严严实,密不透风,雅间里又焚着香,这香料的气息过于浓郁,用惯了顶级香料的姚佳欣有些不适应,便吩咐道“把香炉挪出去,开窗透透风。” 没成想,这窗户一开,正月冷风的里竟带着一股格外诱人的肉香! 姚佳欣定睛朝着窗外望去,这窗子斜对面是一个不起眼的小巷子,巷子入口处有一家小店,店门口的匾额上写着——周记酱肘子。 像这种只卖一种吃食的小店——通常味道都不会差,更何况那店里不少人进进出出,可见生意不错。 再加上这香飘十丈的肉香,绝对是美食! 弘小星吸了吸鼻子,“额娘,这是什么味道,好香呀~” 姚佳欣眼珠一转,忙吩咐王以诚“去那个周记买两只肘子回来。” 王以诚正要应声,苏培盛急了“主子娘娘,那种苍蝇小店,东西怕是不干净!这一品楼也会做酱肘子,主子娘娘若是喜欢,奴才这就去知会底下厨子。” 姚佳欣挑眉,这苏培盛怎么很不喜欢她吃别的小店的饭菜啊。 对了……御厨世家? 苏培盛方才可是极力推荐这一品楼呢。能够让皇帝皇后来用一顿膳,讨好了帝后,那对御厨世家无疑是有极大好处。 姚佳欣微微一笑“那小诚子你且去那周记的后厨好生瞧瞧,若是不够干净,就不必买回来了。”——干不干净可不是你苏培盛说了算的。 这一瞬间,苏培盛哑巴了。 王以诚暗暗扫了苏培盛的老脸,暗自窃笑,他飞快打千儿道“奴才定会好好查看!请主子娘娘放心!” 王以诚领着两个小太监,便飞奔去了。 胤禛露出无奈之色,“孩子们都被你给带坏了,尽吃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姚佳欣嗔了四爷陛下一眼,“酱肘子怎么能算是乱七八糟的东西?” 片刻功夫,王以诚便提着食盒回到了天字第一号雅间,那食盒还是她特意带出宫,里头原本装着点心,出宫的路上,在马车就被三只崽崽给消灭干净了,连渣都不剩。 这花梨木的双层食盒,底下还有一个暗层,里头包铁,可以装炭火,以达到保温效果。 因此那酱肘子端出来的时候还冒着热气呢。 天青色的大盘中是两只剔了骨硕大的肘子,肘子泛着酱红色,那肥肉还微微发颤,可见酥软烂到了何种地步!浓郁的肉香混着五香酱香一股脑用来,姚佳欣不争气地咽下了一口口水。 尝菜太监已经不动声色上前,夹了一小块肘子肉,仔细品尝。 苏培盛忙开始diss这两只大肘子“不放葱花香菜就罢了,居然也不切一下!” 王以诚躬身道“万岁爷、主子娘娘,实在是那周记小店太忙了,一堆人还在排队等着呢,奴才是花了二两银子跟最前头的那个换了位置,才能能这么快买到。至于那后厨,奴才叫小唐去检查过了,很是干净,请主子娘娘放心享用。” 姚佳欣点头,笑眯眯看向四爷陛下“四爷要不要尝一口?” 。 正文 第五二六章、酱肘子真好吃 “四爷要不要尝一口?” 姚佳欣如此说着,已经兀自拿起了碗筷,筷子是从宫里带出了象牙筷,筷子尖儿是银的,青花瓷小碗则是一品楼提供的,虽比不得宫里,但也还算精致。 看着那偌大一坨肘子,胤禛皱了皱眉头,但闻着这气味倒是不错,便拿起象牙筷子,仔细瞅了瞅那肘子,选了瘦肉的部分夹去。这肘子炖得十分烂糊,轻轻一夹,那里头的一小块瘦肉便轻易脱离了肘子。 送入口中的一瞬间,便是满口酱香,酱香浓郁,却遮盖不住肉香,肉香酱香交融,肉入口一抿则烂,口感倒是上佳。 胤禛微微颔首,“味道还凑合。” 四爷陛下嘴巴素来毒,能有这样的评价,可见肘子味道不俗。 姚佳欣眯着眼睛招呼孩子们“来来来,都尝尝。” 三只崽崽早被这肉香勾搭得不要不要的,见她动筷子,便也不再按捺,娘四八只筷子齐齐出动。 姚佳欣可不是四爷陛下,她不讨厌肥肉,因此一筷子下去,连皮带肥瘦各半便夹了一大块,肉实在是太软烂了,她小心翼翼将这块颤巍巍的肘子肉送进了嘴里。 下一秒,姚佳欣眼前一亮! 嗷嗷嗷,实在是太好吃了! 没想到肉也能入口即化!! 姚佳欣捂着腮帮子,幸福得都要冒泡了,“这到底是炖了多少个时辰啊!” 王以诚立刻伸出一个巴掌,“奴才问过那掌柜了,这肘子用的是祖传秘料,小火足足炖了五个时辰!” 五个时辰! 就是十个钟头! 也就是整整一宿啊。 惊讶之余,姚佳欣也没忘了大快朵颐,身边可是还有三只长身体的崽崽,饭量都相当可观呢,不快点吃,只怕就只剩下骨头了。 啊不,这肘子的骨头已经被剔除了,炖得烂糊到这种程度,估计那里头的骨头轻轻一抽就出来了。 作为一家之主、一国之主的胤禛是矜持的,何况他不太喜欢肉食,这肘子瘦肉部分不油腻,便也稍微用了几口,其余的都进了姚佳欣和她三只崽崽的肚子。 这两只大肘子分量可不少,估摸着也有五六斤。 吃完这两只肘子,姚佳欣也饱了,三只崽崽也都不约而同抚摸着小肚皮,看样子也饱了。 就剩下四爷陛下没吃几口。 看着妻儿这般德性,胤禛觉得又好气又好笑,这几个孩子口味上都随了恬儿啊。 胤禛吩咐道“叫一品楼做几道清淡的素菜吧。”——只当是清清肠胃了。 这次雍和宫之游,姚佳欣只记住了周记的酱肘子,哪怕回宫后,也时常叫王以诚出宫去买,来打打牙祭。 当然了,这是后话。 六宫皆知,皇上带着皇后娘娘和三位嫡阿哥去雍和宫上香了,一个个都很是羡慕。 故而,翌日众人来请安,少不得唏嘘感慨几句。 懋妃年纪最大,感慨最深,“这一晃眼都这么多年了,也不知雍和宫是否还跟从前的雍王府一个样。” 姚佳欣肿么可能一个样?没见养了那么多僧人么…… 裕妃笑着道“雍和宫如今改建成了庙宇,早已不同往日。臣妾听说那里有一位高僧,皇后娘娘此去一定聆听不少高深佛法吧?” 姚佳欣点头“的确很是高深。”——高深到老娘一个字都听不懂。 懋妃露出羡慕的神色“臣妾多年礼佛,也很想听听高僧讲经呢。” 姚佳欣懋妃这纯粹是羡慕她能出宫去雍和宫一日游呢,懋妃这人也就是表面装作喜欢礼佛,以标榜自己菩萨心肠,何曾真心笃信神佛?不说远的,自打四阿哥弘时出继,懋妃明里暗里就没少给齐妃难堪。 齐妃虽被她禁足了四个月,但去年冬天就解禁了。但懋妃可没有因为她的敲打就老实了,素日里没少跑去承乾宫气齐妃,结果真的把齐妃给气病了,到现在都还躺着呢。 当然也是因为弘时出继,齐妃心里本就抑郁,再加上年纪大了、身子骨也不算太好,懋妃又跑去火上浇油,齐妃就生生病了一整个冬天。 懋妃看着自己对面那张空落落的椅子,心里别提多得意了,齐妃这里老贱人最好是一病不起、病入膏肓,去阎王爷那儿报道!方能解她心头之恨。 裕妃扫了一眼齐妃的位置,叹了口气,“紫禁城里明明更暖和,齐妃却一病数月,连太后最近也有些咳嗽。” 老人家嘛,冬天病一场很正常。 太后也是打去年年底就断断续续咳嗽着,不算重,好不容易过年之前好了,一转眼又复发了。 大约是因为是紫禁城空气不如园子里那么流通?? 虽说紫禁城四面合围,藏风暖和,但太后住在园子里也,也断然不会缺了炭火,也不会受冻。 姚佳欣“唔”了一声,“等天气暖和些,太后的身子肯定转好的。” 宁妃抚了抚身上的厚实的里貂皮斗篷,那风毛出得极好,油光水滑、软绒绒扑在脖子上,叫人格外舒服,“臣妾也不喜欢冬天,一个不小心就得病上一场。” 宁妃身子骨也不怎么好,到了冬日里都是努力加衣,即使不病,也要喝着滋补强身的汤药预防着。 裕妃笑着说“臣妾倒是有些想念园子里的风光了,不知何时才能启程去圆明园。” 姚佳欣笑了“如今还没出正月呢,你倒是心急了。” 懋妃应和道“何止是裕妃妹妹心急,臣妾也巴巴盼着早日启程去园子呢!这紫禁城虽巍峨大气,但臣妾还是喜欢园子的景致。” 圆明园山环水绕,绿化面积之大秒杀紫禁城。哪怕冬日里也有许多好玩的地方,冬日里可以冰嬉、赏梅、观鱼——花港观鱼的景象,在冬日里,隔着厚厚的冰面,瞧着底下千头万头鲜红的锦鲤攒动,也是一番美景。 而紫禁城里能有什么?无非就是去漱芳斋听戏、去宝华殿上香,要么就是去御花园看那些光秃秃的假山花木。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啊,姚佳欣默默吐了个槽。 懋妃突然眼珠子咕噜一转,“这齐妃妹妹一直病着,若是舟车劳顿,定会让病情加重,不如皇后娘娘还是特许她留在宫里养病吧。” 姚佳欣……懋妃真是致力于报复齐妃啊。 姚佳欣有些无语“就算要去园子,也得等天暖了,保不齐到时候齐妃就病愈了呢。” 懋妃又暗搓搓诅咒齐妃一病不起,这辈子都没法去园子! 。 正文 第五二七章、乌雅如蕙(三更) 齐妃到底没能如了懋妃的愿。 这一日姚佳欣前去慈宁宫给太后请安,便恰巧在慈宁门外碰见了齐妃。 齐妃穿着一身妃位的吉服,往日里合体无比的吉服瞧着却是肥大了不少,再瞧瞧齐妃那张脸,脸庞足足瘦了一圈,瘦得鹳骨都有些凸出,脸上的皱纹都深邃了许多,瞧着生生老了十岁。 “臣妾给皇后娘娘请安。”齐妃慌忙行礼。 姚佳欣手里捧着平金手炉,下了凤辇,淡淡道了一声“免礼”,“齐妃身子见好了?” 齐妃赶忙掩唇咳嗽了两声,“比前些日子好多了,不过偶尔还会咳嗽了两声。臣妾听闻太后最近也咳嗽着,所以特意过来请个安。” 姚佳欣淡淡“哦”了一声,便直接迈步走进了慈宁宫。 齐妃见皇后没有借机寻她的麻烦,暗暗松了一口气,连忙快步跟上。 慈宁宫正殿中弥漫着浓浓迦南香的气味,其中还有一股淡淡的药味。姚佳欣瞥见床头的花梨木炕几正空着一只药碗,可见太后刚刚吃了药。 太后此刻正歪坐在临窗的罗汉榻上,身后斜倚着四五个妆缎软枕,身下铺着白貂皮的褥子,腰腹以下还盖着一条厚厚的古香缎被。——明明殿中炭火烧得那么暖和,却还该盖这么厚的被子,可见太后的病情加重了。 姚佳欣来不及多看,便蹲了个安,“给皇额娘请安。” “臣妾给太后娘娘请安!”齐妃连忙行跪拜大礼,恭恭敬敬道“臣妾连月疏于请安,还请太后恕罪。” 太后有气无力地抬了抬手,“都免礼吧。” 太后扫了一眼病容残损的齐妃,叹了口气,“齐妃憔悴了不少。” 齐妃一瞬间便落下泪来,“都怪臣妾教子无方,以至于弘时走错了路!” 姚佳欣瞥了齐妃一眼,那苍老憔悴的脸上已然是泪水纵横,说哭就哭,也不知是真的,还是哭技过人。 太后淡淡道“弘昀和怀恪还是很乖巧孝顺的。” 齐妃暗暗打量着太后那冷漠无情的脸色,心下绝望,只得含泪点头,“臣妾病中,多亏了怀恪时常入宫侍奉。” 去年冬天,弘时的福晋董鄂氏临盆,倒真的如愿诞下一子,只可惜弘时出继,这个孩子也不算是皇长孙了。洗三、满月,四爷陛下都未降下丝毫赏赐——这也正常,四爷陛下连弘时这个儿子都不要了,更何况孙子了。 齐妃又忍不住道“倒是索绰罗氏,自年节后,便再没入宫请安。”齐妃的语气里满含怨念。 姚佳欣挑眉,齐妃一直对弘昀福晋颇有不满,可她倒是觉得索绰罗氏举止有度、处事周全,轻易不会落人话柄,便道“该不会是年前被你过了病气吧?” 齐妃一噎,“多谢皇后娘娘关怀,索绰罗氏身子骨好着呢,这些年都从未被弘昀过病气,如今又怎会被臣妾过了病气?” 是了,索绰罗氏身子骨是挺好的,这些年照顾着动辄大病小病的弘昀,也没见被传染过。 齐妃又开始碎碎念抱怨“臣妾福薄,弘时遭了皇上厌弃,弘昀身子又不好,原指望着能有个贤惠孝顺的儿媳妇,没成想,竟还要劳累出嫁了怀恪撇下儿女来侍奉臣妾。” 说着,齐妃又红了眼圈。 姚佳欣乃是向婆婆告儿媳妇的状的吗? 姚佳欣忍不住道“好了,齐妃!太后凤体违和,你就少唠叨两句吧!” 齐妃一噎,对儿媳妇的满腔怨念只得生生憋了回去。 这时候,一个身穿粉蓝色旗服的少女手捧着一碟蜜饯快步走了进来,“太后,这是蜜饯海棠,可甜了。” 这少女的声音更透着甜意。 姚佳欣定睛一瞧,这少女瞧着不过十六七岁的样子,哪怕穿着厚厚的冬装,依然腰身纤细,一张脂粉淡扫的小脸上带着甜美的酒窝,眉眼弯弯,樱唇一点,着实是个甜美动人的女子。 太后露出笑靥,“哀家早就把药喝完了!”嘴上虽这么说,但太后还是拿了两块蜜饯送入口中,又笑着对这少女道“如蕙,这是皇后姚佳氏和齐妃李氏。” 如蕙? 看样子这位甜美的小格格就是太后的小侄女乌雅如蕙了,太后倒是没骗人,的确模样很标致。 乌雅如蕙笑靥依旧,盈盈然跪拜,“小女如蕙给皇后娘娘请安,愿娘娘千岁金安。” 姚佳欣微笑颔首,“真是又标致又乖巧。”说着,她抬手道,“快起来吧。” “是!”乌雅如蕙乖巧应了一声是,站起身来,才朝着齐妃稍微屈了屈膝盖,“齐妃娘娘安。” 齐妃暗暗打量着这个容貌出挑的乌雅氏的格格,小声道“臣妾眼拙,这位小格格,是太后娘娘的侄孙女吗?” 太后咽下口中的蜜饯,道“如蕙是哀家的亲兄弟,承恩公博启之女。” 姚佳欣暗道,竟是乌雅氏承恩公之女,那嫁给他弟弟文琢,还真算是门当户对了。 齐妃心中咯噔一下,也就是太后的亲侄女? 齐妃露出惊讶的神色,“也就是皇上的嫡亲表妹喽?这位表妹生得可真是可人!” 姚佳欣一愣,怎么往四爷陛下身上扯?额……齐妃这厮肯定是想歪了。 也对,婚姻大事,没定下之前,太后当然不会四处嚷嚷,所以齐妃就胡乱脑补。 乌雅如蕙飞快底下头,低声道“齐妃娘娘谬赞了。” 姚佳欣暗道据她所知,承恩公夫人可一把年纪了,这十六七岁的如蕙明显不是嫡出,不过文琢是要续弦,也不好太挑了,嫡庶不打紧,脾性和秉性才是最要紧的。 “咳咳!”太后突然剧烈咳嗽了两声,乌雅如蕙急忙冲了一盏枇杷糖水,侍奉着太后饮下,小手轻轻抚着太后的胸口,太后这才稍微好了些。 姚佳欣看在眼里,这乌雅如蕙倒是很细心、也很伶俐。 太后长叹了一口气,“老了!” 姚佳欣连忙宽慰“太后只是偶感风寒,很快就会痊愈的。” 乌雅如蕙突然噗通跪了下来“太后娘娘咳嗽得如此厉害,如蕙实在不放心,如蕙想留下为太后娘娘侍疾。”说着,乌雅如蕙重重磕了一个头。 太后一愣,她今儿不过就是把如蕙叫来,给皇后瞧瞧的,这丫头……是真心孝顺,还是……太后眯了眯眼。 姚佳欣也挑了挑眉,留在宫里为太后侍疾?要知道,可不是什么人都可以留宿内宫的,向来不是嫔妃、就是秀女。乌雅如蕙的要求明显是不合规矩的,但是……姚佳欣也不插嘴,让太后自己做主好了。 这时候,齐妃却跳出来了,“这乌雅格格可真是孝顺!太后娘娘真有福气!” 。 正文 第五二八章、野心勃勃的小表妹 齐妃老脸上满是感动之色,“太后娘娘病着,身边可不正缺这么一个细心周到之人服侍吗?” 姚佳欣险些没翻白眼了,没看清情况就开始疯狂吹捧,你莫不是认为太后是要扶自家侄女上位??太后虽然老了,但还没老糊涂呢!太后宫里出去的宫女都被四爷陛下无比警惕,侄女这种生物,削尖了脑门都别想进四爷陛下的后宫! “齐妃的意思,难道是说宫里连个细心周到的人都没有?”姚佳欣语气有点不善。 齐妃缩了缩脖子,“臣妾不是这个意思,臣妾只是瞧着乌雅格格纯孝,实在感动。” 感动你煤球!齐妃无非就是讨好太后,顺便拉拢乌雅如蕙。 “行了!”太后露出疲惫的神色,“哀家乏了,你们都退下吧。” 姚佳欣暗道,太后居然没有当面做出决断?是要给侄女留面子,还是老糊涂了,动了心思了? 反正她不担心,便微微一笑,蹲了个安,“皇额娘请好生将养,臣妾改日再来请安。” 姚佳欣心宽地离开了慈宁宫,齐妃目送皇后的凤辇远去,这才松了一口气。 齐妃暗道,琅贵人得宠这么久,也是该有个新人了。 当初的琅贵人她没放在眼里,不屑拉拢,如今她今非昔比,若有了新人,也得好生笼络着才是。 打发了皇后和齐妃,太后又屏退了左后,看着跪在地上的乌雅如蕙,眼色幽沉:“你到底盘算着什么?” 乌雅如蕙咬了咬牙,又咚咚磕了两个头,“太后娘娘,您忘了当初的如茵姐姐了?她们姚家当初还不是后族,便瞧不上咱们乌雅氏的格格!如今又怎么可能瞧得上如蕙这一介小小庶女?!” 太后面色一沉,“皇后可没瞧不起的意思!何况姚文琢是娶继妻!而且,哀家也打算将你记在正室名下,这样嫁去姚家,你也能风风光光。” “哀家一切都为你打算好了,你却闹了这一出!”太后一巴掌重重拍在了炕几上,“皇后方才只怕是看出端倪了!” 一旦有了心结,这门婚事只怕就难说了! 乌雅如蕙咬着樱唇,含泪道:“若皇后没有瞧不起乌雅氏的意思,当初为了舍了如茵姐姐,反倒是迎娶了完颜氏的格格?” 太后皱了皱眉头:“当年这事儿是因为十四家的插手,才坏了一门好姻缘!” 乌雅如蕙道:“太后怕是有所不知,最近法海的夫人时常去拜访姚家太夫人,分明是想让她们佟佳氏格格做承恩公夫人!” 听到这话,太后瞬间火大,若是别家的还好,偏偏又是佟佳氏! 太后脸色铁青:“这事儿是真的?!” 乌雅如蕙飞快点头:“如蕙不敢欺瞒太后,此事在京中早已不是什么秘密。”说着,乌雅如蕙垂下头,“如蕙只是一介庶女,哪里比得上佟家嫡出的格格?皇后怎么肯舍了佟家格格,选如蕙做弟媳?!” 太后的老脸愈发难看,“佟家又如何?!如今早不是他们佟半朝只手遮天的时候了!” 乌雅如蕙急忙道:“太后娘娘息怒,为了佟家,气伤了身子不值当。” 太后恨得牙根痒痒,“你暂且在偏殿住下,这事儿……哀家要好好思量几日!” 乌雅如蕙一喜,连忙磕头:“多谢太后!”——就算真的能嫁去姚家做承恩公夫人又如何?前头已经有了两个原配嫡子,将来什么都是旁人的,根本捞不到好处!与其嫁给姚文琢那个鳏夫,还不如进宫搏一搏! 乌雅如蕙甜美可人的脸上一片野心勃勃。 乌雅如蕙,到底还是留在慈宁宫。 姚佳欣是第二天一早上才知道这事儿,她幽幽吐出一口气,太后居然真的被那小丫头给说动了。 不过也不打紧,太后糊涂就糊涂呗,只要四爷陛下不糊涂就成。 用过早膳,姚佳欣正慢慢吃着一盏银耳雪梨汤,这会子外头正飘着小雪粒。 坤宁宫的地龙烧得旺盛,身后的墙壁热乎乎的,连带着身下的大通炕也暖呼呼的。鸳鸯正趴卧在她身旁,有一搭没一搭地摇曳着毛茸茸的大尾巴。 姚佳欣禁不住诱惑,一把握住那蓬松的尾巴开始撸。 正在这时候,她听见“吱呀”一声,抬头便瞧见暖阁的门被打开了,头顶着无数细密雪粒的四爷陛下大步走了进来。 姚佳欣先是一愣,然后赶忙起身蹲了个安,“外头还下着雪呢!四爷怎么过来了?”一边说着,忙上去为四爷陛下脱去斗篷,掸去雪粒,便交给宫女浓云去烤干。 胤禛摘下头上的薰貂冬吉冠,撩在炕几上,道:“只是下小雪而已,不打紧。” 反正这种天气,姚佳欣是打死不出门,连忙吩咐玉露给四爷陛下也盛了一碗热乎乎的银耳雪梨汤,“这汤是按照我的口味熬煮的,所以有些甜腻。四爷将就着用些,暖暖身子吧。” 胤禛倒是不觉得冷,但也不想拒绝这样的好意,接过银耳雪梨汤抿了一口,嗯,果然甜得齁人。 姚佳欣道:“这两日太后咳急加剧,四爷今早可有去请安?” 胤禛淡淡道:“朕下了小朝会,便到你这儿来了,还不曾去慈宁宫。不过慈宁宫发生的事情,朕清楚得很。” 姚佳欣暗道,她当然晓得,四爷陛下肯定在太后身边安插了眼线,所以昨日的事情,她并不急着告状。 姚佳欣笑了笑:“太后把乌雅格格留下了,说是侍疾。” 胤禛忍不住冷笑,“太后不是打算许给你弟弟吗?如今倒是改了主意了!”——恬儿没嫌弃那一介庶女,她们倒是嫌弃朕的后族了!真是不知所谓! 姚佳欣耸了耸肩,“我早就说了,婚姻之事要你情我愿才好,既然人家乌雅格格不情愿,我也不勉强。”文琢虽是丧妻男,但又不是娶不上媳妇! “朕瞧着,佟家的教养就很不错,恬儿不妨考虑一下。”胤禛冷冷道。 姚佳欣莞尔:“我是该好生考虑一下了。” 胤禛轻轻拍了拍的手背,“太后病着,朕不能不去请安。朕……去去就回。” 姚佳欣微笑颔首,早点解决那个小表妹也好。 正文 第五二九章、诚亲王侧福晋 慈宁宫,炭盆里的红箩炭烧得通红,映得乌雅如蕙一张小脸也红彤彤的。 乌雅如蕙正跪坐在脚踏上,手中执着美人捶为太后敲着小腿。太后轻轻合着眼眸,却并未睡去,手中还捻着一串上等沉香木佛珠。 瑞嬷嬷笑着走进来,屈膝禀报:“太后,皇上来给您请安了。” 太后霍然睁开了眼睛,脚踏上的乌雅如蕙也不禁大喜。 乌雅如蕙按捺住心底的激动,跪在一侧,迎接圣驾。 胤禛大步走了进来,径直走到太后床前,“儿子给皇额娘请安,皇额娘的咳疾可好些了?” 太后端坐在罗汉榻上,叹着气道:“老喽,天一冷就爱犯这些小毛病,多亏了如蕙细心。” 跪在一侧的乌雅如蕙连忙磕了个头,“如蕙给皇上请安!” 胤禛居高临下瞥了乌雅如蕙一眼,而乌雅如蕙也适时地抬起了自己甜美可人的小脸,脸上带着娇羞和怯怯,目光柔柔仰望着眼前的九五之尊,心脏不由扑通扑通跳得厉害。 胤禛脸色不禁更冷了三分,“朕早先听皇后说,皇额娘有意与姚家结亲,说得可是她?” 太后和蔼地笑了笑:“是有这事儿,怎么?皇帝是想做这个媒吗?”——太后心里还是更盼着如蕙嫁去姚家做承恩公夫人,叫佟家女只能干巴巴瞪眼! 胤禛一愣,皇额娘留乌雅如蕙在宫里,竟不是想塞给朕? 胤禛这一沉默,叫太后一喜,觉得这事儿有戏。 而乌雅如蕙却急了,她急忙道:“如蕙只是一介庶出之女,哪里比得上法海大人嫡出的女儿?如蕙只想好好服侍太后。” 太后心下有些不悦,她们乌雅氏的格格哪里不如佟佳氏女了?如今眼瞧着有望与姚家联姻,如蕙这死丫头眼睛却还盯着皇帝!也不瞧瞧,皇帝打进来,眼里可曾容得下她? 太后却只得露出慈祥的笑容:“你有这份孝心,哀家就很高兴了。你可都十六岁了,婚事该定下了。”说着,太后慈爱地看着自己的儿子,“皇帝以为如何?” 乌雅如蕙急得头上直冒汗水,“皇上……” 胤禛暗自冷哼了一声,太后也顶多就是肖想给恬儿的弟弟配个庶女,而这区区庶女的肖想却更胜太后!乌雅家真是好教养! 胤禛强忍着怒气,努力让自己用平静地口吻道:“皇额娘,既然她不愿意,还是算了吧。俗话说得好,强扭的瓜不甜。” 听到这话,太后不禁一愣,皇帝这是什么意思?总不可能是真的瞧上如蕙了吧?说实在的,若皇帝真的瞧得上,太后自然巴不得自家侄女入宫呢! 乌雅如蕙大喜,她连忙磕头:“多谢皇上!” 太后忙问:“皇帝这是什么意思?难不成……” 乌雅如蕙一张甜美的小脸已经俏红,“如蕙卑微,蒙太后照拂,才有今日。如蕙愿意一辈子伺候太后!” 哪有娘家侄女伺候姑母一辈子的道理?素来只有儿媳妇才有义务伺候婆婆一辈子。 胤禛如何听不懂这话里的意思,心里更加膈应了,一个闺阁女子,竟如此轻浮!胤禛强忍着怒意道,“不过皇额娘说得对,都十六岁了,也该指婚了!” 乌雅如蕙登时傻了眼,指婚? 太后也有些摸不着头脑,“皇帝的意思是——” 胤禛淡淡道:“皇额娘放心,既然是您的亲侄女,朕自然会给他指婚一个好去处!” 跪在一旁的乌雅如蕙心里一愣一愣的,指婚好去处?什么好去处?皇上口中的好去处好歹也得比嫁给一个姚家那个鳏夫做填房好些吧?难道皇上打算把她指婚给哪个宗室近支子弟做福晋? 想到此,乌雅如蕙还是有些不甘心,宗室福晋虽然还算尊贵,但哪里比得上为妃为嫔更荣耀显赫? 然而,话说到此,已经由不得乌雅如蕙的心意了。 太后问:“皇帝打算把如蕙指给谁?”——若是指婚宗室勋贵,倒也不必许给姚文琢做填房差。 胤禛心底升腾起冷笑,乌雅氏出了一个辅国公夫人还不知足?胤禛正色道:“诚亲王府上还缺一个侧福晋。” 听了这话,乌雅如蕙傻了眼了,诚亲王是先帝的第三子,先帝的直郡王与废太子都已经去世,先帝诸子中最年老的便是这位诚亲王了!诚亲王原配福晋出身著姓大族董鄂氏,侧福晋田氏深得宠爱,除此之外还有十几个侍妾格格!后院可谓是一团乱遭! 乌雅如蕙怎么肯跳进这么一个虎狼窝?一张小脸刷地白了,她可怜巴巴看向太后,“太后娘娘……” 太后也蹙了蹙眉头,“允祉的年纪都够做如蕙的父亲了。” 胤禛再也不掩饰心底阴霾,脸色一瞬间拉了下来,“允祉也只比朕长三岁而已!”——方才这乌雅如蕙肖想着想做朕的嫔妃时候,难道忘了朕的年纪堪为其父?! 太后心里咯噔一下,如蕙的心思全都摆在脸上,皇帝如何看不出来?皇帝这分明是不满了! 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死丫头,原本可以嫁去姚家做承恩公夫人,如今一折腾,竟惹恼了皇帝。 乌雅如蕙小脸发白,诚亲王是只比皇上大三岁,但诚亲王只是个无权无势的闲散王爷,而皇上是天子啊!岂可相提并论? 胤禛不欲在此多费唇舌,直接冷冷道:“那这事儿就定下了!朕回头就下旨赐婚!” 乌雅如蕙彻底慌了神,她急忙哭着喊着道:“不要啊!皇上!我不要嫁给诚亲王!”一边哭喊,乌雅如蕙泪如雨下。 胤禛脸色阴郁得像是暴风雨前夕,“怎么?给诚亲王做侧福晋,还委屈了你不成?!别忘了你只是乌雅家一个庶女,让你做亲王侧福晋,朕已经是看在皇额娘的面子上,给你莫大的抬举了!你可别不识抬举!” 胤禛声音冷沉,眼眸中的神色分外骇人,吓得乌雅如蕙小脸苍白如纸,竟是一句话也说不出了。 “皇额娘请好生养病,别再位这些小事费神!朕还有些政务要忙,改日再来给您请安!”胤禛冷冷撂下这些话,便扬长而去。 被儿子甩了脸,太后的脸色也有些不大好看,但事已至此,也只能叫如蕙嫁过去了。庶女做亲王侧福晋,也不算辱没了门楣。 乌雅如蕙已经哭成了泪人,“太后娘娘!诚亲王已经一把年纪,他府上的世子都比我大好几个岁呢!我不要给他做侧福晋!” “闭嘴!”太后阴沉着老脸,低声呵斥,“你别忘了你自己的身份!” 乌雅如蕙一瞬间傻住了,身份……她是庶出,所以连太后也是看不起她的。 正文 第五三零章、桃花春宴 当日,乌雅如蕙就被太后送回了乌雅家承恩公府,不消三日,四爷陛下便正式下达了赐婚的旨意,将承恩公博启庶出之女赐与诚亲王为侧福晋。 听到这样旨意,齐妃彻底傻了眼。 好在这时候,三贝勒福晋索绰罗氏爆出有孕,倒是给了齐妃极大的安慰。 姚佳欣都暗自惊讶,怪不得这三福晋许久不入宫了,原来是有喜了。若这一胎诞下个男孩,那才是实打实的皇长孙呢。 二月初五,天气已经见暖和了不少。 坤宁宫也已经停了地龙,只偶尔烧一两个炭盆足矣。 今日中宫请安,病了一个冬天的齐妃也终于现身了,瞧着气色倒是比前几日在慈宁宫瞧见的时候好多了,起码脸上有了血色了,只是神色不大好看,很抑郁的样子。 姚佳欣受了嫔妃的大礼,才微笑着说“启程去圆明园的日子已经定下了,就在下个月月初,你们也好生预备着。” 众人应了一声“是”,昭嫔忽的起身道“皇后娘娘,嫔妾是长春宫的主位,若是去了园子,这熹常在也该随嫔妾去武陵春馆才是。” 熹常在在园子里有自己单独的住处,也就是风荷湖南面的菱香阁,虽然只是个小宫苑,但关起门来起码可以自己当家作主。 姚佳欣“唔”了,“既是你宫里人,你自己看着办便是。” 昭嫔笑着应了一声“是”。 粹嫔海氏笑着说“熹常在原先一直与四公主一起住在菱香阁,回宫后,公主搬去了南三所独住。若是去了园子,这四公主又该如何安置呢?” 粹嫔明显是不想看到昭嫔平白得一个闺女,昭嫔撇了撇嘴,只是个不得宠的公主,谁稀罕?昭嫔忙道“皇后娘娘,那菱香阁可是皇上赐给四公主的,又哪里需要再行安置?” 姚佳欣微微颔首,“这话在理,菱香阁本就是四公主的宫苑,当初熹常在住进去,只是因为公主年幼,需要人照顾。” 反正这对母女关系很糟糕,合该分开住,有了距离才能产生美啊。 一转眼便是阳春三月,太后的咳嗽可因为天气转暖总算是痊愈了,四爷陛下奉太后凤驾,携一干后妃子女,浩浩荡荡前往圆明园夏宫。 三月可是个好时令,这个时令最值得一观的自然摸过武陵春色的美景,昭嫔的武陵春馆就在这片桃花盛开的春色中。 姚佳欣便趁着桃花盛开的三月初,遍邀内外命妇,开春宴赏桃花。 晓风吹拂着含露的桃花花瓣,在落英水阁中,内宫嫔妃与各家福晋齐聚一堂,品着桃花酒、吃着桃花糕,谈笑风生,一个个衣着不俗、谈吐优雅,这才真真是最顶尖上层的贵妇茶话会啊。 水阁的四面八方的窗户都张开着,方能将外头的桃花都尽收眼底。 姚佳欣今日穿着一件明黄色绣着桃花蝶雀的旗服,着实有装嫩的嫌疑,故而她特意又加了一件藏蓝底色的四合如意云肩,外披一件暗金色云鹤纹斗篷,头上则用了一整套的金累丝点翠头面,很有贵妇的派头。 嫔妃们也都没有穿那些过于端庄沉稳的吉服,都穿着新春新裁制的新衣,哪怕是上了年纪的四妃也少不得往年轻些打扮,至于更年轻的昭嫔粹嫔就更是争妍斗艳。 昭嫔纳喇氏今日穿着一身海棠红旗服,鲜明的衣裳映着明丽的脸蛋,着实是一道靓丽风景。 而粹嫔穿了一身妃红色缕金百蝶穿花旗服,衣裳上绣得蝴蝶栩栩如生,比昭嫔那身更要精美,只可惜粹嫔产后腰身粗重,容颜也衰减太多,生生被昭嫔被比了下去。 粹嫔却在笑着称赞昭嫔“还是昭嫔好颜色,这鲜艳的海棠红跟你很是般配呢。” 听到这等夸赞,昭嫔纳喇氏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粹嫔居然会夸她?顿时,心里忍不住地得意。 粹嫔嘴角微微翘起,“本宫自打生了弘暮,身材就走形了,容颜也暗淡无光了。不似昭嫔你,容貌身段还跟闺阁少女似的。” 听了这话,昭嫔脸色铁青,粹嫔这分明是嘲笑连个孩子都怀不上!明明早先都是差不多的恩宠,粹嫔不但有了身孕,还一举得子!这是昭嫔心中最妒最恨之处!偏偏却被粹嫔戳着心头痛处暗讽。 昭嫔咬了咬牙齿,目光扫见坐在上头,正与愉郡王福晋笑谈的皇后娘娘身上,忽的,昭嫔眼珠子咕噜一转,笑道“这也不尽然!皇后娘娘可是诞育了三位皇子,那腰身比我还要纤细呢!容颜也保养得极好呢!” 说着,昭嫔扫了一眼粹嫔那张大脸上厚厚的脂粉,再厚的脂粉也遮盖不住底下的斑驳,昭嫔脸上满是嘲讽“我听说,当初粹嫔有孕,连保养容颜的面膏都不用,怪不得这脸……” 剩下的话,昭嫔没说出来,但那嘲讽的眼神已经是再明显不过的了。 粹嫔大脸一瞬间难堪至极,可偏生今日是皇后娘娘举办春宴赏桃花,谁也不敢在这春宴上闹事。 粹嫔只得咬牙切齿暂且忍下,“怎么没见熹常在?今儿可是皇后娘娘举办春宴?昭嫔的宫里一介小小常在架子倒是不小!” 昭嫔明媚的脸蛋浮现阴霾,“熹常在去接四公主了!”心里暗啐,怎么这个时辰还没来?! 心里暗骂了钮祜禄氏一通,昭嫔正要吩咐太监去催促,却见水阁的门的被推开了,熹常在领着一身骑射装束的四公主,姗姗来迟。 所有人的目光,都被这对母女给吸引了过去,一时间水阁里的说笑声都仿佛被按了暂停键。 熹常在头皮发麻,却只得硬着头皮上前,“婢妾来迟了,还请皇后娘娘降罪!” 四公主泓丽小脸闷沉沉的,也忙行礼道“泓丽来迟,请皇额娘恕罪。” 姚佳欣如何看不出来,这四公主又是跑去骑射了。好在西园距离武陵春色不是很远,因此也只是迟了一小会儿而已。 姚佳欣不欲计较,粹嫔却突然冷哼了一声,“皇后娘娘和内外命妇都早早来了,熹常在倒是好大的架子,竟这个时候才来!莫不是不把皇后娘娘放在眼里?!” 熹常在急忙噗通一声跪下,“皇后娘娘恕罪!婢妾绝无此意!” 泓丽发冷的目光瞥了那粹嫔一眼,只得咬牙跪下,“皇额娘,都是泓丽不好,跑去西园骑马,竟忘了时辰。” 粹嫔幽幽道“昭嫔可得好好管管你的宫里人,如此藐视中宫,你也难逃约束不利之罪!” 昭嫔心里都要骂娘了,这个熹常在,尽给她添乱!四公主只是个公主,不来就不来呗!事后皇后娘娘就算不悦,也怪不到她头上!偏偏熹常在也跟着一起迟了春宴的时辰! 更可恨的还是粹嫔!昭嫔暗暗磨了磨牙齿,连忙起身,屈膝道“皇后娘娘恕罪,嫔妾以后一定严加管束。” 姚佳欣却微微一笑,“不打紧,小事而已。”又笑着看向跪在地上的泓丽,“好了,都平身吧,今日的桃花开得极好,可别辜负了这武陵春色的美景。” 熹常在与泓丽母女双双松了口气,这才回到了各自的位置上。 泓丽作为公主,位置仅次于四妃二嫔,而熹常在的席位就偏僻多了,谁叫她只是个六品常在呢? 。 正文 第五三一章、萝莉控姚佳欣 见皇后竟轻易放过了熹常在和昭嫔,粹嫔海氏有些悻悻然,只得笑着说“皇后娘娘宽宏大量,是嫔妾等人的福气。” 姚佳欣淡淡道“本宫只是不想让这大好的桃花春宴成了斗嘴宴!”——虽说昭嫔的粹嫔席位在四妃之下,到底吵了些啥她没怎么听清,但俩乌眼鸡似的模样,可是明晃晃的,好端端的气氛都被破坏了。 粹嫔大饼脸上写满了尴尬,直接端起桃花酿饮了一口,“皇后娘娘宫里的桃花酿可真是甜美香醇。” 一旁的宁妃早已看不过眼,便笑着说“那粹嫔就多喝点酒,少说点话。”——少说两句,没人把你当哑巴卖了。 粹嫔脸色更加难堪了。 泓丽小眉毛皱巴巴的,一群女人聚在一起,真是烦!她端起桃花酿,优雅地饮了两口润了润喉,又不禁蹙眉,这酒也太甜了! 这时候,熹常在身边的一个小太监快步走到了泓丽身后,“公主,常在让您少喝点酒!万一喝醉了,春宴上失仪可怎么是好?” 泓丽俏脸漆黑,这种甜酒哪里醉人?! “知道了!”强忍着不满,泓丽搁下了酒盅。 琅贵人贾氏正坐在泓丽之下,紧挨着不过两步远,因此听得真真,他默默看在眼里,暗道,这小公主脾气倒是不小。 很快,泓丽也感受到了琅贵人的目光,不由转脸瞅了过去,“琅贵人?”泓丽眯了眯丹凤眼,琅贵人这两年可真是得宠!不过也却有颜色,泓丽目光上下打量了琅贵人一通,“贵人怎么穿得这样素净?” 一袭水绿色暗水纹的旗服,宛若一泓清水,在大红大紫的春宴上,还真是独树一帜。 琅贵人目光淡淡扫过泓丽身上的宝蓝色骑射服,淡淡道“比不得公主,穿着骑射服来赴宴。” 泓丽小脸顿时阴郁,她咬了咬贝齿,低声道“我穿什么衣裳,还轮不到贵人来管!” 琅贵人笑了,这小公主戾气倒是不小! 琅贵人扫了一眼桌子上甜腻的桃花酿和甜腻的点心,一点食欲也没有,他微微带笑道“皇后娘娘慈爱,对年幼的孩子都很是关照。但公主终有长大的一日。” 泓丽俏脸上一片晦暗不明,人人皆知,皇后慈爱,尤其喜欢年幼的孩子。今日宴席上,愉郡王福晋伊尔根觉罗氏特意带来了自己亲生大格格。 这孩子粉粉团团站在那里,一袭桃粉色小旗服,头上簪着粉嫩的通草绒花,脖子上挂着桃花璎珞项圈,端的是可人。皇后笑容氤氲,握着那小小女娃的小手,时不时爱抚着那粉嫩的小脸蛋。 姚佳欣早已被这孩子给萌爆了,要不是众目睽睽,她都想一把抱进怀里好生撸一撸了! 这辈子没有女儿真是莫大的遗憾啊! 关键这孩子特别乖,站在那儿,乖乖任摸,只用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好奇地看着你! 哎哟妈呀,血槽已空。 小萝莉的额娘愉郡王福晋笑着说“格佛贺打生下来就格外乖巧,素日里还能照顾襁褓中弟弟妹妹呢。” 姚佳欣道“你膝下养养着四个孩子,也是怪辛苦的。” 愉郡王福晋一脸贤惠地道“这些都是妾身应该做的。”说着,愉郡王福晋露出遗憾的神色,“妾身若是早点把二阿哥接到身边抚养,或许那孩子就不会……” 姚佳欣淡淡一挑眉梢,张氏侧福晋谋害大格格格佛贺被人赃并获后,就被弘旺给幽禁了,但没想到张氏竟有了身孕。 然而即使有孕,也无法挽回宠爱,不甘心失宠的张氏竟故意把她亲生的二阿哥大冬日泼冷水,弄得病倒,惹弘旺心疼前去看望,以图复宠,三番五次下来,弘旺的次子竟夭折了。张氏的所作所为也被二阿哥的乳母揭穿,弘旺悲痛震怒,实在难以容忍这种残害稚子毒妇,因此张氏诞下三阿哥之后,没出月子,便“产褥病发”,一命呜呼。 长子永琼和襁褓中的三阿哥便被抱去了嫡福晋伊尔根觉罗氏院子里抚养,再加上伊尔根觉罗氏去年所生的二格格,这位嫡福晋足足养了四个孩子。 虽然弄死了张氏,但伊尔根觉罗氏心里还是有些不甘,忖着自己还得养好了身子,再生一胎才是,否则愉郡王的爵位日后岂不是要便宜了张氏所生的庶长子永琼了?! 伊尔根觉罗氏对这两个孩子恨不得掐死,却处处照顾得极好,养得白白胖胖,让弘旺彻底放心了。 大格格格佛贺乌溜溜的大眼睛眨都不眨一下,直勾勾瞅着姚佳欣旗髻上的那支点翠蝴蝶钗。 姚佳欣顺着这孩子的目光摸去鬓角,笑着摘下了那只蝴蝶钗,这钗子是金累丝所制造,点翠鲜明,蝴蝶须上缀着一对东珠,碟身上还嵌着一颗硕大的鸽血红宝石,与那翠色说是交相辉映,华美无比。 “喜欢吗?”姚佳欣笑容灿烂,直接将那钗子塞进大格格的小手中。 伊尔根觉罗氏赶忙屈膝“格佛贺还小,怎么能要娘娘这么贵重的首饰?” 姚佳欣言笑晏晏“不过就是一只钗子,又是蝴蝶钗,这应了格佛贺的名字。”——格佛贺就是蝴蝶的意思。 姚佳欣摸了摸小萝莉的小脸蛋,“这是本宫给你的见面礼。” 伊尔根觉罗氏笑容满脸,连忙道“还不快谢过皇后娘娘。” 格佛贺人虽小,却已经能行优雅可人的万福礼了,她粉嫩小拳头收于腰侧,蹲安一礼,奶声奶气道“多谢皇后娘娘赏赐!” 姚佳欣眉开眼笑,“真乖~” 坐在底下琅贵人幽幽道“还是小孩子可人讨喜。” 大孩子泓丽的脸色更幽暗了几分,幽暗中带着一缕不宜察觉的酸意。 既然桃花春宴,自然不可能只呆在水阁中吃吃喝喝说说笑笑,自然还是要出去赏看桃花呢。 在姚佳欣带领下,一大群贵妇涌入了桃花林间。 桃花人面相映红,在娇艳桃花的映衬下,有几个漂亮的脸蛋是愈发动人了。 比如琅贵人贾氏。 哪怕只是脂粉薄扫,那青春娇艳依然难掩,若论年轻娇艳,真是没人比得上琅贵人。 明明是个女装大佬,却是最契合这桃花林的人。 其次便是泓丽,那张青嫩的小脸,宛若含苞的花骨朵,但现在这朵花骨朵却有些恹恹,不大开心的样子。 。 正文 第五三二章、跟个阿哥似的 乌泱泱一群女人,琅贵人只想扣扣耳朵,虽说这一个个声音都不大,但人多了,听着嗡嗡的,像是一窝蜜蜂。 “真羡慕四公主,可以时常跟皇后娘娘一块骑马。”琅贵人满含羡慕嫉妒恨,在宫中养尊处优,他身上的肉都松软了。 泓丽撇嘴轻哼了一声,“贵人还是专心服侍汗阿玛,早点生个一儿半女,否则……等你老了,有你受的!” 琅贵人俏脸古怪我就算想生,我生得出来么! 跟在后头的熹常在忍不住上前低声道“泓丽,不许对琅贵人无礼!” 琅贵人笑脸眯眯,“不打紧。”琅贵人眼珠子一转,忽的又道“公主率性坦然,又喜骑射,倒跟个阿哥似的。” 熹常在叹了口气,她也多盼着似的阿哥呢!泓丽刚降生那会儿,她好几次夜里都忍不住翻开襁褓一遍遍瞧,只可惜是个公主。 泓丽小脸骤然泛青,生母嫌弃她,当年的先皇后乌拉那拉氏烦恶她,皆因为她不是个阿哥!不能为她们去争夺太子之位! 在前头逗萝莉逗得真欢的姚佳欣浑然不知后头已然生了龃龉,十七福晋佟佳氏如今又怀了第三胎,虽未显怀,脸蛋却见丰润了些,佟佳氏的手拢在小腹上,笑着说“妹妹淑质听说妾身要来宫里赴皇后娘娘的春宴,羡慕得不得了呢。” 这位又开始给自家妹砸刷存在感了。 太后的最小的侄女被四爷陛下许配诚亲王为侧福晋,如此一来,京中世家格格中数一数二的便是十七福晋佟佳淑离的小妹佟佳淑质了。 十四福晋完颜氏挑了挑眉,红唇一扬道“妾身的亲叔叔也有个差不多大的女儿,也正待字闺中呢。” 姚佳欣黑线了,肿么搞得这春宴像是相亲宴会似的!而且,男女双方都没来的那种…… 愉郡王福晋伊尔根觉罗是打趣说“两位婶婶倒是心急。”——只可惜她娘家没有合适的姑娘。伊尔根觉罗牵着女儿格佛贺的手,满是慈爱。 姚佳欣只笑了笑,沈氏故去已经三年,文琢现在已经可以娶继室了,难怪佟家和完颜家都如此心急。 姚佳欣眼观鼻鼻观心,低头看着可人的小萝莉格佛贺,满是怜爱地道“这孩子小小年纪,倒是经受了许多磨难。” 伊尔根觉罗氏眼底划过心疼的神色,落水之事虽说是格佛贺也心甘情愿,那身为人母,让自己女儿涉险,何尝不是她太无能?! “都是妾身无能,没能照顾好自己的孩子。”伊尔根觉罗氏眼圈一红,不禁咬了咬牙齿,自此之后,她断不会再让自己的孩儿再受旁人的欺侮了! “额娘,不哭。”格佛贺仰着小脸,奶声奶气劝慰。 伊尔根觉罗氏吸了吸鼻子,“额娘没事,一切都过去了。”——张氏已死,再无人能威胁她和她的孩子们了。 有个渣男人,最苦的还不是孩子? 姚佳欣暗暗叹了口气,回首一扫,忽的竟瞥见站在洒金碧桃树下的泓丽那小脸有些不太好看。 姚佳欣不禁驻足,“泓丽可是哪里不舒服?” 一语出,所有内外命妇的目光都转向了泓丽公主。 泓丽先是一怔,然后连忙扬起一个笑脸,快步走到她身前,“多谢皇额娘关心,泓丽没事。” 姚佳欣点了点头,抬手拂去落在泓丽小两把头上的洒金碧桃花瓣,温柔一笑道“如今你一个人住在菱香阁,可还习惯?” 泓丽暗道,太习惯了,若是生母别总是跑去烦她,那就更好了。 泓丽微笑着说“泓丽已经不是小孩子了。” 姚佳欣莞尔一笑,泓丽生于雍正四年正月初一,如今也才九岁零三个月,虚岁才十岁,怎么就不是小孩子了? 琅贵人不知何时也走到她面前,笑着说“是啊,四公主都十岁了,再过两年就该议亲了。” 一听“议亲”二字,泓丽的小脸有些僵硬,她咬了咬贝齿道“不劳琅贵人费心!”——这个贾氏忒烦人! 姚佳欣笑着说“大清的公主都晚嫁人,皇上就只剩下这么一个公主了,肯定是要多留几年的。” 熹常在也凑了过来,一脸谄媚地道“公主天性顽皮,幸而娘娘不嫌弃,肯时常教导她,这才不至于出了大差错。公主的婚事全都仰赖皇后娘娘了。”说着,熹常在恭敬地行了个万福礼。 姚佳欣冷淡地瞥了熹常在一眼,语气不咸不淡“公主的婚事自有皇上做主,本宫只是尽嫡母职责罢了。” 泓丽的确挺可人,尤其这一身骑射装束,着实有几分英姿飒爽——若生母不是熹常在就更好了。 熹常在讪讪笑了笑,缩着脖子退去一旁。 十四福晋完颜氏目光扫了四公主一眼,今日春宴,人人都穿得鲜艳、打扮得精美,唯独四公主标新立异,“皇后娘娘,妾身听说,四公主骑湛,可堪与皇子阿哥们媲美呢!” 姚佳欣笑着说“何止是媲美,若论骑射准头,反而更胜皇子一筹呢。” 听了这话,完颜氏露出惊诧的神色,小小女儿家,竟有这般本事?! 泓丽急忙道“皇额娘过奖了,泓丽只是偶尔赢了一两次罢了,还是六弟的骑射更优异。” 姚佳欣微微一笑,虽被四爷陛下允许可以同皇子们一起学骑射,但泓丽更多时候却是挑着皇子读书时辰去西园,经常和她一块骑马。 有个漂亮女孩子作伴,倒是不坏。 十七福晋佟佳氏低声对姚佳欣道“这四公主怎么跟男孩子似的……” 姚佳欣笑着说“不打紧。”——她反而不喜欢那些只猫在闺阁绣花学女德的女孩子,泓丽这样的女孩子,倒是叫她想起了现代的那些泡在健身房的女孩子了。 姚佳欣抚了抚泓丽的小两把头,笑着说“满人本就是马上得天下,满人的公主自然也比汉家女子喜爱骑射。只不过你也别光学骑射,书也要读一些。” 泓丽乖巧地点了点头小脑袋,“泓丽已经读到四书了,琴棋书画也有所涉猎!” 公主也是有老师的,只不过不是上书房那等大儒,而是从命妇中挑选才德兼备的充当女先生,每日入宫教导。 就跟姚佳欣学满语似的……幸亏十七福晋有喜了,课业暂停,否则她哪得这般清闲? 。 正文 第五三三章、重启木兰?! 姚佳欣一脸班主任的和蔼,“泓丽,你满语学得怎么样了?”——这满语也是皇子、公主们的必修课程。 泓丽扬起小脸,小嘴开启,叽里咕噜吐出一大串话。 姚佳欣一脸黑人问号,她刚才说了些啥??? 我特么不是学了一冬天的满语吗?为毛没听懂?! 虽然一个字也没听懂,姚佳欣却只得装作听懂了,颔首道“不错不错!” 十七福晋佟佳淑离含笑道“四公主的满语的确说得极好。” 姚佳欣欲哭无泪,我特么居然被一个十岁的女娃给比下去了!学了好几个月满语,一时不学,就全都还给满语老师佟佳淑离了。 佟佳淑离抚摸着自己的小腹,道“娘娘,妾身的胎像已经稳固,这满语课……”——日前,贝勒爷跟她说,皇上催促,让她尽快给皇后娘娘复课,要不然就要另选旁人给皇后娘娘做满语老师了。 佟佳淑离如何肯放弃这份“工作”?反正教满语又不累人,皇后娘娘回回都是赐座的,反倒是整日闷在府里养胎着实无趣。 姚佳欣心中满是生无可恋,回到园子才几日?撒欢没几天就要继续学满语了! 我特么好苦逼啊! 姚佳欣却只得挤出个笑容道“那就继续吧。” 说罢,她又补充道“若是身子不适,一定要立刻告诉本宫,你如今是双身子的人了,可千万不能累着自己。” 佟佳淑离笑容灿烂“您放心,妾身肚子里这孩子可乖巧了呢。” 十四福晋一脸羡慕嫉妒恨,“我的满语也很好啊……”皇上怎么没选我给皇后娘娘做满语老师?转念一想,都是被十四爷被连累的!人家十七爷多得皇上欢心啊!爵位都比他家爷高呢! 佟佳淑离抚了抚鬓角,心里那叫一个得意。 泓丽见状,立刻扬起笑脸撒娇,“早听说十七福晋精于满语,儿臣也想跟着学学呢。” 姚佳欣……虽然有个可人小姑娘陪着满不错,但这会暴露她的满语水准啊! 十七福晋佟佳淑离看出了四公主的用意,却不敢自己做主应下,因为她是专门教导皇后娘娘满语的老师,只温和一笑,道“公主过奖了。” 姚佳欣笑着说“你的满语已经学得很好了,不妨把精力放在读书和骑射上。” 泓丽小脸悻悻然。 翌日,尽职尽责的满语老师佟佳淑离辰时过半就进宫了。裕妃整理好了出纳,正在跟姚佳欣汇报账目呢。 姚佳欣笑着免了佟佳淑离的请安礼,道“你先坐下,喝口酪子润润喉。” 佟佳淑离忙道“谢皇后娘娘。”又忙朝着裕妃耿氏一礼,“裕妃娘娘金安。” 裕妃也微微颔首,佟佳淑离这才挨着裕妃坐在了旁边的玫瑰椅上。 裕妃继续温声细语跟姚佳欣禀报账目,“这个月的开销比上个月略多些……” 姚佳欣暗道,因为她举办春宴,增加了开销。 佟佳淑离喝着温乎乎的核桃酪,心下不好好奇,忍不住瞄了两眼那账册,这一瞄不由有些惊讶,“弘时阿哥府上怎么也有开支?” 说完这话,佟佳淑离急忙低下了头,这事儿实在不该她多嘴! 姚佳欣倒是不介意,她微笑着说“皇上没说停了弘时的吃穿嚼用,本宫便按照以往继续给他。”——分了府的皇子也是可以继续从内务府领取用度的,甚至皇子福晋、侧福晋也有规定的用度。若皇子有爵位,便额外还有一笔俸银禄米。 佟佳淑离暗道,弘时已经出继,不再是皇子,原是不该再享用内务府的吃穿嚼用……皇后娘娘还真是贤惠。 姚佳欣当然可以做到贤惠,反正内务府是四爷陛下的,花的也是四爷陛下的钱,她不心疼。何况一个光头阿哥和福晋夫妻俩用度也没多少。 裕妃忍不住低声道“弘时有皇上赏赐的粮庄和田庄,董鄂氏嫁妆不菲,又得了九贝子的遗产,足以维持开支。” 姚佳欣笑着说“反正内务府也不差这点东西,就给他吧。” 裕妃点了点头,“娘娘真是贤德。” 说罢,裕妃站起身来,“那臣妾就不叨扰娘娘和十七福晋了。” 姚佳欣我巴不得你叨扰一会儿呢。 却也只得点头,让裕妃退下了。 佟佳淑离忙起身恭送了裕妃,这才笑着道“因为妾身的身孕,耽误了娘娘的满语。今日不如就先温习一下之前学的东西吧。” 姚佳欣忙点头,是该温习一下了,老娘特么滴都快忘光了! 佟佳淑离每日给皇后上两节满语课,下午一节、下午一节,统共两个时辰,皇后娘娘学得也很认真,还总是拿上好的点心和各种甜美可口的酪子招待她,一点也没有中宫架子,就像是个寻常学生似的。 但是……这个学生有点笨……佟佳淑离心里忍不住泛起这种大不敬的想法。 姚佳欣的确是个认真的学生,没法子,这一对一教学,老师只盯着你一个人,根本没法开小差啊!更何况人家怀着身孕天天跑进宫给你教书,若不是不认真,那也太过分了。 更何况四爷陛下说,只要她认真学,可以偶尔骑骑马什么的。 她若是不认真学,满语课老师十七福晋回头跟班主任四爷陛下打小报告,那她的骑马消遣岂不是要泡汤了? 对于老师这种生物,姚佳欣从骨子里怀有敬畏。大概是上辈子当学生留下的心理阴影吧。 每日学完满语后,若是没有什么别的事情要处理,姚佳欣就去去西园稍微骑一会儿马。 不过因为时间有限,稍微溜一圈,就得回去了,因此决计不至于累得趴下。 对此四爷陛下很是满意,恬儿白天安安静静多学点有用的东西,晚上也有力气了,两全其美。 怀里抱着娇妻,胤禛心里美滋滋,“弘旭最近骑射上颇有进益,今秋去木兰也能一展身手了。” 才刚叫了水、洗干净的姚佳欣正歪在四爷陛下怀里将欲睡去,却忽听得“木兰”二字,整个人都陡然清醒了过来,“什么?木兰?!四爷要巡幸木兰?!” 看着怀里这个眼珠子都要瞪出来的娇妻,胤禛不由发笑,“前朝后宫都已安定,搁置了十几年的木兰秋狝也该重启了。”——这也是他前世的最大的遗憾。能重活一世,趁着年纪还不算太老,也带着妻儿去木兰瞧瞧那大草原的风光了。 这一刻,姚佳欣险些要嗷嗷叫出来。 要去蒙古大草原了!虽说如今才是春天,还要等个小半年才能启程!但姚佳欣依然遏制不住地激动。 。 正文 第五三四章、气病了齐妃 翌日,姚佳欣顶着一双熊猫眼起床。 昨夜本就睡得晚,又从四爷陛下口中得知了今秋要去木兰旅游的好消息,更是激动地她半宿没睡,偏生今日又是嫔妃请安的日子,姚佳欣只得叫浓云多给自己眼下擦几层玉面珍珠粉。黑眼圈虽然能遮住,但没精打采的样子是怎么也掩饰不了的。 木兰秋狝的事儿,四爷陛下还未对外公布,姚佳欣自然也不能提前告诉嫔妃们。 只得忍着兴奋,保守着这个秘密。 众妃一看皇后精神不佳,不禁都联想到皇上昨夜留宿碧桐书院。 刚刚病愈的齐妃心里不禁酸涩,皇后都这把年纪了,皇上竟也不腻歪。当年她生完弘时之后,便失了宠,那时候她还不到三十岁呢,皇后如今可都快四十岁了。 心里再酸涩,齐妃也不敢置喙什么,如今弘时出继,连懋妃都敢欺负到她头上,若不是她还有怀恪和弘昀,只怕早就叫人给欺负死了!想到这段日子懋妃那明里暗里的算计,齐妃便恨得牙根痒痒。 懋妃一脸关切地道“皇后娘娘今日精神不太好,定是忙于宫务,太过操劳了。” 姚佳欣老脸尴尬,宫务半数都交给了裕妃,哪里用得着她操劳? 裕妃忙咳嗽了两声,“娘娘既然精神不佳,那臣妾等就先告退了。” 还是裕妃最识趣,姚佳欣微笑颔首。 众人跪了安,姚佳欣毫不犹豫回去睡回笼觉了。 碧桐书院外,梧叶萧萧,风景亦是极好。懋妃拿眼角睨了容颜衰败的齐妃一眼,心里大是痛快,“哎呀,齐妃妹妹可真是消瘦了不少呢!” 齐妃没好气地瞪了懋妃一眼,“比不得懋妃你无儿无女,没什么需要操心劳累之处,自然心宽体胖,日见丰腴!”——对懋妃,齐妃也是憋了一肚子气了,董鄂氏怀着身孕的时候,若不是懋妃故意刺激,她的孙儿也不会先天体弱! 这些年,懋妃也虽无宠无权,但也好歹是四妃之一,养尊处优,自然日渐富态。富态的懋妃见齐妃暴跳如雷的样子,不气反笑,懋妃笑吟吟道“本宫这是在关心齐妃妹妹,妹妹你怎么这般不识好歹?妹妹如今可都是有孙子的人了,性子竟还是这般暴躁!” 说着懋妃啧啧摇头,满是鄙夷之色。 齐妃气得跳脚“少在本宫面前妆模作样,若不是你宫里人乱嚼舌根子,董鄂氏也不会动了胎气,本宫的孙儿就不会先天不足了!” 懋妃心底暗自得意,面上却是冷哼了一声,“将希尔达流放宁古塔的,可是皇上!齐妃妹妹,难不成是认为皇上错了?!” 齐妃如何肯接了这顶大帽子,立刻梗着脖子反驳“皇上怎会有错?皇上要如何处置希尔达,那是皇上的事儿!你又凭什么嚷嚷道董鄂氏耳边?” 懋妃笑了“好歹父女一场,本宫只不过是好心告诉齐妃妹妹的儿媳妇一声罢了。” 说着,懋妃又话锋一转道“哦,差点忘了,弘时已经出继九贝子为嗣,便不再是齐妃妹妹的儿子,那董鄂氏也不是你的儿媳妇了。自然永珅也不是你的孙儿,齐妃妹妹可没道理为了允禟的子孙怨怪本宫。” “你——”齐妃眼前一黑,险些气晕过去。 裕妃有些看不过眼,上前道“懋妃姐姐就少说了两句吧,这里可是碧桐书院外头,若是闹得太大,皇后娘娘也会不悦的。” 懋妃回头瞧了一眼那梧桐环绕的碧桐书院,这才悻悻闭上了嘴巴,拂袖而去。 姚佳欣是睡醒之后,才晓得自己宫外竟发生了这样一场好戏,懋妃这嘴皮子是愈发厉害了。 气得齐妃回去之后就躺下了,传了太医去,说是气血上涌,以至于血气不畅、胸闷气短,需静心将养几日。 懋妃三言两语,生生把齐妃给气病了。 姚佳欣眨了眨眼,淡淡道“知道了。” 齐妃和懋妃的恩怨她懒得管,只要别闹腾到她跟前、扰她清静就成。 大公主怀恪是个孝女,听闻生母病倒,立刻就递了牌子入宫探望。少不得先到姚佳欣这个嫡母处请了个安,才去曲院风荷探病。 齐妃一看到女儿,登时老泪涌出,便扑在了怀恪身上,“萱儿!额娘都快被宋妙仪那个贱人给欺负死了!” 宋妙仪是懋妃的闺名,倒是出奇地透着几分温婉绰约,与懋妃那副德性实在是不相符。 不过懋妃年轻的时候也的确颇有颜色,身材也曾曼妙轻盈,懋妃在潜邸能诞下两个小格格,那也是得宠了好几年的人,后来齐妃入府,这才夺了她的恩宠。 齐妃涕泪纵横,“自打弘时出继,额娘便没有一天好日子过!宋氏这老贱人,眼瞧着你三弟病弱、四弟遭了你汗阿玛厌弃,便处处欺负我!我简直没法活了!” “额娘!”怀恪叹着气道,额娘与懋妃的恩怨,也是由来已久了,“如今咱们今非昔比,您就忍一忍吧。您好歹还有我和三弟呢,总会有熬出头的一日的。” 齐妃哭得妆容都花了,满脸泪痕斑驳,“那要熬到什么时候?!我妃位尚在,凭什么要受懋妃那老贱人的气?” 怀恪柔声道“懋妃也不敢做得太过分,也不过就是言语无礼些罢了,额娘您别理会她就是了。”——方才去碧桐书院请安,她也问过皇额娘了,也无非就是两个妃子斗嘴罢了。 齐妃见女儿竟只一味劝她忍让,不禁更加气不打一处,“你就眼睁睁看着额娘受人欺侮?” 怀恪叹着气道“额娘,我是个出嫁的公主,总没道理插手内宫之事吧?皇后娘娘才是六宫之主。” 齐妃抹泪道“皇后?皇后巴不得懋妃把我给欺负死呢!!” 怀恪板着脸道“额娘,您也不想想,您和四弟做出的那些事儿!皇后娘娘没有秋后算账,已经是开了天恩了!您还要怎样?” “我……“齐妃一时哑了嗓子。 怀恪揉了揉眉心,“四弟已经出继旁支,但皇后娘娘还是依照皇子的用度分毫不差地叫内务府给他份例。额娘,您要知足啊!” 齐妃彻底没了声响。 “有皇后娘娘在,懋妃也不过就是嘴巴上呈呈威风,出格的事儿她不敢干。额娘您就只管把她话当成耳旁风便是。”怀恪再度安慰道。 齐妃一脸恹恹,“知道了。” 伺候着齐妃用了药,怀恪这才出宫回府去了,她还有三个儿女要照料呢,可没那么多空暇像哄孩子一样天天哄着额娘。 。 正文 第五三五章、北巡木兰 摊上齐妃这么个额娘,怀恪大公主也怪不容易的。 姚佳欣心里暗自咕哝着,幸亏怀恪是四爷陛下的女儿,否则总这么频繁回娘家,婆家可不依。 不过被怀恪开导一通之后,齐妃倒是学乖了,一碰见懋妃就扭头,不等懋妃张嘴,齐妃就跑得没影儿了。懋妃若是去曲院风荷,齐妃就叫人告诉懋妃,她坏了肚子,正在出恭。 总之一句话,我不理你、我就是不理你! 简直就跟小孩子耍无赖似的。 但事实证明,耍无赖真是太管用了。 齐妃扭头跑,懋妃总不能在后头追吧?同是妃位,齐妃本来就没义务对懋妃恭恭敬敬,自然可以爱答不理。 齐妃吃坏了肚子,懋妃总不能真的强闯曲院风荷馆一验究竟吧?万一齐妃真的脱了裤子坐在马桶上等着她呢?那不是给自己找膈应吗? 齐妃成了个无处下嘴的刺猬,上有姚佳欣这个皇后,懋妃也不敢做出太出格的事儿,只得悻悻然暂且罢手。 姚佳欣总算是明白齐妃年轻的时候为什么得宠了那么多年了,就凭这股不要脸的劲儿,想不得宠都难啊。 就在这样的日子里,天日渐渐炎热。 四爷陛下也正是下旨,命内务府、礼部筹备木兰秋狝事宜。 惹得六宫也群情激动了起来。谁不想伴驾木兰?哪怕是年老色衰的四妃,也是盼着能出去见见世面的。 后宫的伴驾人员名单,四爷陛下直接交给了姚佳欣罗列。 看着一个个激动的老脸,姚佳欣不禁有些头疼。 她首先将目光看向了四妃之首的裕妃,“三贝勒体弱,不能随驾,除此之外就属本宫的六阿哥与你五阿哥最年长,自然是要跟着去木兰围场的。裕妃你若是想去,这宫务……” 这一刻,齐妃、懋妃、宁妃的眼珠子都亮了。 若论处事周全公允,莫过裕妃,其余的三妃都各有小算盘,姚佳欣可不放心托付六宫。懋妃、齐妃这俩首先就排除了,而宁妃……宁妃对粹嫔敌意可不浅,姚佳欣可不想回来之后,粹嫔娘俩就挂了。 裕妃一愣,旋即叹了口气,“皇后娘娘一直视弘昼若己出,弘昼叫给娘娘照顾,臣妾很放心。” 姚佳欣露出微笑,出去旅游固然是好,但权利才能给自己和自己的孩子带来更多鄙夷,裕妃是个清醒的人。 这下子,齐妃、懋妃、宁妃都恹恹了。 粹嫔海氏却暗暗松了一口气,若裕妃要跟着去木兰,只怕皇后娘娘十有要把宫务托付宁妃,介时她与弘暮才真的是危险了呢! 宁妃遗憾之余,又笑着说“臣妾活了半辈子,还不曾去过木兰围场呢。” 齐妃、懋妃心里都忍不住暗道本宫也没去过木兰! 姚佳欣微微一笑“七阿哥还小,等他大些,皇上自然也会带她去木兰的。”——这意思是,等你儿子大点儿,你这个当妈的就可以沾儿子的光了。 宁妃遗憾地叹了口气,皇上既然不打算带弘旬去,她自然不舍得撇下孩子,独自一人出去。 姚佳欣又道“本宫的八阿哥和九阿哥,也得劳宁妃和裕妃多加照应着。”——弘小星和弘小昴还小,这一次北巡木兰,四爷陛下重点带上弘小旭——这也是要告诉蒙古王公,谁才是未来的太子。 把两个小的撇下,姚佳欣其实很不放心,但转念一想,弘小旭才是最关键的人物,弘小星和弘小昴这对双胞胎本就是不可能承袭大统,因此他俩从一降生就是最安全的。 更何况,宫里还有太后坐镇呢。 姚佳欣又叮嘱裕妃,“本宫走后,诸事照旧,除非是十万火急的大事,否则不可去劳动太后娘娘。”——这也是四爷陛下的意思。 裕妃忙起身,“臣妾谨记娘娘教诲,一定打理好六宫,照顾好八阿哥九阿哥。” 她帮裕妃照顾五阿哥去木兰,裕妃帮她照顾小八小九,也算公平了。 额……好吧,其实并不公平,五阿哥多省心啊,她那对双胞胎才叫人头疼呢。 因为不能去木兰,弘小星最近的怨念可是很深呢。每回来请安,都要吵得姚佳欣耳膜生疼,她简直是生了个讨债鬼。 最终,姚佳欣答应弘小星会带他去观音寺玩,弘小旭也答应会从木兰带礼物给弟弟,这才安抚了弘小星。 经过数月的筹备,四爷陛下于七月初七御驾启程,浩浩荡荡前往木兰。七月还不算秋天,但是此去木兰路途遥远,等到了,差不多就是秋天了。 这个时代交通不发达,虽然北京到木兰是畅通宽敞的官路,但四爷陛下是带着宗室亲贵、王公大臣,以及骁骑营、火器营兵马,浩浩荡荡数万人出行,那速度自然就…… 虽然北巡路途遥远,走得又慢,但姚佳欣的心情还是无比激动。 姚佳欣作为皇后,出行仪仗也是极为奢华、极有派头,不消说前头举着的那些凤旗凤扇凤伞华盖之流,光她乘坐的交通工具就有六辆之多——凤舆一乘,仪舆二乘,凤车一乘,仪车二乘。 其中“舆”是明轿,就是四面没遮挡的那种轿子,在外面用处不大,但皇后出行就这么个规矩,皇后可以不用,但必须抬上跟着凤车和仪车后头。 其中凤车的规格最大、里头也最宽敞,装饰也最奢华,姚佳欣便是坐在凤车中,后头的两辆仪车专门拉她的行礼,装载了满满辆车衣裳首饰、日常用品。 坐在华美的凤车中,却还是免不了坐得屁股都酸了。 出去旅游一趟还真不是不容易啊。 姚佳欣是真羡慕弘小旭,作为皇子阿哥,虽然也有专门规制的仪车,但却可以不坐车,骑在马背上,一边骑马兜风,还有赏看风景,那才叫惬意。 北行一路上,设有无数行宫驿馆,白天赶路,到了晚上四爷陛下还要加班加点批阅从京中快马加鞭送来的奏折,每每都要批阅到深夜。四爷陛下才是真的辛苦。 姚佳欣虽然坐得屁股疼,但到了晚上起码能睡个好觉。 。 正文 第五三五章、热河行宫 此番四爷陛下北巡木兰,自圆明园起驾,先是往北经密云、怀柔,一路北出古北关,然后直奔承德而去。 先帝爷当年为了举行木兰秋狝,特意在沿途建造了无数大大小小的行宫,其中最大的一座行宫便是热河行宫,也就是承德避暑山庄。 雍正十三年七月十四日,终于抵达承德,可以稍事歇息几日,稍加整顿。 姚佳欣这还是第一次来承德避暑山庄呢,这避暑山庄是先帝四十二年开始修建,至先帝驾崩都尚未完工,不过即使没彻底竣工,也是可以住人的。就跟圆明园似的,不也至今尚在扩建中吗? 七月中旬,是盛暑时节,哪怕住在山环水绕的园子里,姚佳欣也少不得用些冰。但是在承德,却十分清凉,哪怕是大中午,也不觉得炎热——果然不愧是“避暑山庄”啊! 四爷陛下住万壑松风殿,姚佳欣住烟波致爽殿,一路舟车劳顿三百多里,姚佳欣倒是没心思去游览山庄,只想着好好歇上一日。 没成想,她才刚午睡,浓云便进来禀报“主子娘娘,琅贵人前来请安。” 姚佳欣实在不想爬起来,便道“就说我身子不爽利,让他回吧。”——这么勤快干啥?姚佳欣心里忍不住咕哝。 新晋的一等宫女福娘低声道“云姑姑,娘娘定是累坏了。”便上前落下帷帐,与浓云一并退了出去。 浓云已经满二十五岁,原本今春就可以退役了,但这丫头死活不肯出宫嫁人,非要留下做教引嬷嬷。姚佳欣便也不勉强,只是这个教引嬷嬷太年轻,故而底下大小宫女都称呼一声“云姑姑”。 按照皇后的规制,贴身宫女有十二人,其中一等四个、二等八个,三等粗使宫女更是不计其数,而教引嬷嬷则不在这编制中,教引嬷嬷是负责教导宫女的人,地位比一等宫女还要高,一等和二等宫女年俸银只有区区六两,而嬷嬷的年俸银足有二十四两、米二十四斛,足足六倍的薪水——毕竟这可是放弃了嫁人才换来的。 姚佳欣饱睡了午觉,悠悠转醒,浓云立刻领着四五个宫女进来服侍她洗漱,“娘娘,皇上来了。” 姚佳欣一愣,“皇上不是在万壑松风处理政务吗?”——应该积压了不少奏折吧? 飞快梳妆打扮,姚佳欣快步走出内室,便瞧见四爷陛下正坐在临窗的案上,正批阅奏折呢。 怎么跑到她这儿来办公了? 心里默默涂了个槽,忙快步上前。 胤禛早就听见了脚步声,他搁下手中的狼毫,仔仔细细端详了她几眼,这才问道“哪里不舒服?” 姚佳欣懵逼了,“我没不舒服啊。” 然后才恍然大悟,她一是哭笑不得,心里不免有些感动,忙解释道“我只是有点累了,才推说身子不爽利,打发了琅贵人。” 胤禛松了一口气,旋即瞪了她一眼“你倒是吓了朕一跳!”——王以诚这个狗奴才,也不问清状况,就跑去报信,害得朕提心吊胆! 嘴上虽嗔怪,胤禛却执了姚佳欣的手去一旁的小榻上坐下,“这是你第一次出远门,这一路舟车劳顿,怕是累坏了吧?” 姚佳欣赧笑,“还好啦,就是整天坐在凤车里,昨儿的路又有些颠簸,颠得屁股都有些疼了。” 听到这话,胤禛暧昧地笑了,“是吗?” 感受到这异样的目光,姚佳欣红了老脸,“睡了个午觉,已经没事了。” 胤禛笑道“那恬儿可要好生歇息,距离木兰还些路程呢。” 没错,从承德去木兰围场,还有二百多里呢,承德避暑山庄只是个稍事歇息的中转站。 姚佳欣不禁有些头疼……啊不,是屁屁疼。 胤禛柔声道“若是实在乏累,恬儿就留在避暑山庄,朕会尽快回来的。” 姚佳欣一愣,四爷陛下这是要把她搁在承德,自己去木兰围场?剩下二百多里路程,来回怎么也得七八日,在加上狩猎时间,怎么也得大半个月吧? 她急忙道“这怎么能行?没有我,四爷还怎么睡好觉?” 四爷陛下可停不了她这颗安眠药啊! 胤禛一怔,一时心疼恬儿,倒是差点忘了这茬子事儿了。其实朕的失眠症,应该已经治好了。 不过……恬儿若是知道这点儿,怕是要不安心了。 胤禛叹了口气,“也罢,那朕就陪着你在避暑山庄多歇息几日,然后咱们再一块去木兰。” 姚佳欣欢喜地点了点头,弱渣体质真是伤不起啊。 姚佳欣瞅了瞅案上那堆得跟小山似的奏折,殷勤地道“四爷,我帮你磨墨吧。” 胤禛却摁下了她的手,“你好好歇着,别给朕添乱了。” 姚佳欣有些不高兴,这怎么是添乱呢?她写了这么多年字,墨也磨得很不错了。转念一想,四爷陛下这是心疼她呢,给皇帝磨墨可不是轻松的差事,没瞧见有那么多奏折等着批阅呢,需要的墨汁也绝对不是一个小数量,一直站在旁边磨墨也是很辛苦的。 姚佳欣笑了笑,便不坚持。 于是四爷陛下回到案前继续批阅奏折,姚佳欣歪在美人榻上,吃着浓云端上来的奶茶、点心、干果,小嘴一下午几乎都没停过。 等到暮色降临的时候,四爷陛下已经把奏折消灭了半数,他伸了伸懒腰,道“用了晚膳,咱们去泡个温泉解解乏吧。” 正在咔吧咔吧吃着松子的姚佳欣眼睛都要凸出来了,“什么?温泉?这里还有温泉?!” 胤禛一脸诧异的目光,“要不然这里怎么会叫‘热河行宫’?” 姚佳欣小嘴成了“o”形,热河行宫啊!热的河水,那可不就是温泉涌出来的水吗?!特么地早知道这里有温泉,她才不会干巴巴陪着四爷陛下办公呢!去泡个温泉,喝点小酒、吃点小菜那多好? 看着娇妻如此傻乎乎的样子,胤禛忍俊不禁,多日的疲劳仿佛也一扫而空了,他笑着说“皇考当年北巡,途径承德,瞧见这里雾汽弥漫,热河流淌,这才建造了热河行宫。” 姚佳欣暗道,先帝还真是个会享受的,北巡旅游中,泡个温泉,多么自在! 。 正文 第五三六章、老夫老妻 用过了晚膳,夜幕初降时分,姚佳欣欢欢喜喜陪着四爷陛下去泡温泉了。 抵达了汤泉殿,四爷陛下伸展双臂,宛若大爷似的被太监伺候着宽衣接待,姚佳欣才赫然想到——他们难道要一起泡温泉?! 她愣神的功夫,浓云已经上手为她解开了旗服的盘扣,才刚露出雪白的脖颈,姚佳欣急忙道:“我也要在这儿泡温泉?” 四爷陛下已经披上了雪缎浴袍,诧异得看了她一眼:“要不然呢?” 姚佳欣甚是羞耻,“偏殿也有温泉池吧?” 胤禛心底暗笑,幸好朕早有安排,“偏殿的汤泉弘旭正在用呢,你是皇后,正殿的金龙汤用着也不僭越。” 姚佳欣老脸通红,这不是僭越不僭越的问题啊! 胤禛笑道:“都老夫老妻了,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啊呸,你脸皮厚,当然不觉得不好意思! 但事到如今,她要么跟儿子一块洗,要么跟四爷一块洗。就算她不介意跟弘小旭一块洗,弘小旭也肯定不依啊! 胤禛淡淡道:“朕先进去了,你快些。” 说罢,四爷陛下就那么坦然地大步走进了内殿中。 姚佳欣揉了揉自己的老脸,明明满怀期待而来,若是不好好泡一泡就回去碎觉,那也太可惜了。 她又暗暗瞄了一眼这些伺候的宫女们,有这么多人在外头守着,四爷陛下应该不至于太过分。 叹了口气,只得叫宫女伺候着宽衣解带,穿上和四爷陛下情侣款的雪缎浴袍,穿上木屐,哒哒哒进了里头浴殿。 这温泉殿十分宽敞,内殿中间是一个丈许方圆的硕大温泉池,池子是用无暇的汉白玉筑成的,池底雕刻莲纹,并用雨花石嵌出一条条锦鲤,随着温泉水荡漾,池底的锦鲤仿佛在游弋,别有一番风景。 风景更好还属四爷陛下,四爷陛下那宽大的雪缎浴袍早已仍在了一旁,他浸泡在温泉水中,遒劲的双臂随意地搭在池壁的边缘上,眼睛微眯着,似乎很是享受的样子。他手臂两侧是硕大的金龙龙首,热腾腾的温泉水正是从那龙口中吐出,故而此汤唤做金龙汤。 见姚佳欣进来,胤禛嘴角微微一翘,声音轻快而愉悦:“恬儿快来,这温泉水温正好。” 姚佳欣总觉得四爷陛下的笑容不怀好意,于是默默选了个远离四爷陛下的位置,脱下木屐,却并不急着宽衣,而是坐了下来,先将雪白玉嫩的双足深进了温泉水中。 “嘶——” 有点烫。 泡温泉可不能一个猛子就扎进去,得先用脚适应一下温度。 玉足拨弄着温热的泉水,姚佳欣慢条斯理,丝毫不急着下水。 胤禛却有些急了,眼珠子直勾勾盯着那双泛红的小脚丫。 姚佳欣挑了挑眉,对着外头喊道:“多拿些玫瑰花瓣来!” 旋即,浓云领着两个小宫女低眉顺眼、目不斜视,拎着三大篮子的花瓣走了进来,搁在姚佳欣身边,屈了屈膝盖,便再度退了出去。 姚佳欣一点不吝啬,把这三篮子的玫瑰花瓣全都倒进了温泉水中,很快,整个池面都被玫瑰花覆盖,鲜红一片,煞是惹眼。 姚佳欣微微一笑,浴袍也不脱,直接就下去了。 下去之后,这才脱下湿漉漉的沾了玫瑰花瓣的浴袍,给丢了出去。 这下子,四爷陛下就只能看到她的锁骨而已。 胤禛先是愣了好久,然后脸上尽是遗憾之色,恬儿实在是太羞涩了,老夫老妻应该坦诚一些才对! 被温泉水包裹着身躯,这真是一种美妙的享受。 大片的玫瑰花瓣,艳红一片,香气沁人,心情真是美美哒。 姚佳欣瞧见四爷陛下也同样被玫瑰花瓣簇拥着,忍不住发笑。 大男人泡澡也用玫瑰花瓣,这真有点逗。 不过谁让四爷陛下非要和她一起泡澡的? 姚佳欣笑眯眯道:“四爷,你是不是不喜欢玫瑰花瓣呀?” 胤禛瞅了瞅这些多得过分的花瓣,一脸嫌弃,有了这些东西,什么都看不到了! 姚佳欣笑着说:“我洗澡习惯用这些,等下回要不咱们俩错开泡澡时间?”——她也想畅快地泡一泡澡、独霸金龙汤。 胤禛挑眉,眼中透着几分邪祟:“恬儿好像很得意?” 姚佳欣:“额……”她觉得自己还是不要刺激四爷陛下比较好,要不然来个饿虎扑食,她可招架不住。 姚佳欣谄媚地笑了:“没有啦,我就是觉得这样泡澡很好。玫瑰花多香啊,而且还能养颜美容。” 不解释还好,已解释胤禛的龙脸都黑了,朕不需要养颜美容!! 胤禛脸色阴沉:“恬儿,过来!” 姚佳欣立刻缩脖子往后退了退,直接退到了角落里,“我在这儿就挺好。”——有距离才有安全感。 胤禛脸色嘴角勾起冷笑,“你若是不过来,朕可就要过去了!” 姚佳欣眼珠一圆,不带这样儿的!就不能纯洁地泡个澡吗?! 面对四爷陛下异样的冷笑,姚佳欣到底还是不敢坚持己见,终于还是磨磨蹭蹭靠了过去。 这幅缩头乌龟的样子,让胤禛觉得好气又好笑,胤禛转过身去,留给姚佳欣一个宽阔的后背。 姚佳欣当场愣住了,啥意思。 胤禛道:“给朕搓搓背!” 姚佳欣松了一口气,合着您叫我过来是当搓背工啊!不早说! 我还以为你想做少儿不宜的事情呢! 姚佳欣谄媚地点了点头,连忙抓起一块火山石,卖力地四爷陛下搓着脊背。 这点子力气对胤禛而言实在远远未够,反倒是把姚佳欣累得气喘吁吁。 “好了,停下吧。”胤禛发了话。 姚佳欣长长吐出一口气,搓背工还真是个辛苦活。 这时候,御前的宫女躬身端了美酒和水果进来,都是搁在木盘中,可以漂在温泉上。 姚佳欣不禁一喜,泡着温泉,喝点小酒、吃着水果,那才真是美滋滋! 酒是蒙古进献的马奶酒,姚佳欣知道这酒后劲大,所以只慢慢小口喝了两杯,然后就专注地吃着水果。 红郁郁的西瓜、黄澄澄的香芒,还有蒙古进贡的香瓜、脆枣,新疆进贡的葡萄、蜜瓜,满满一大盘子,吃得姚佳欣都有些撑了。 出了温泉殿,已经是星斗漫天,姚佳欣忽然觉得脑子有点晕晕的。 麻蛋,明明才喝了两盅马奶酒,居然有点醉了? 胤禛暗笑,“早点回去歇着吧。”——今晚的夜还很长呢。 正文 第五三七章、端柔公主 住在承德避暑山庄日子实在是太累了,所以姚佳欣强烈要求尽快启程去木兰! 她都这把年纪了,老腰实在禁不起折腾啊! 弘小旭却十分不舍温泉殿,这小子泡温泉泡地有点不亦乐乎了。 姚佳欣其实也挺喜欢泡温泉的,但是跟四爷陛下一起泡温泉,就有点招架不住了,虽然四爷陛下不至于在温泉里就把她给怎么着了,但泡完之后…… 还真是最难消受帝王恩啊。 胤禛也有些乐不思蜀,但也明白此行的目的是木兰,便忽的想起了昌平的小汤山行宫,“京北的昌平行宫也有温泉,以后不妨常去。” 想到此,胤禛眼睛微眯,露出向往的神色。 弘小旭也一脸向往。 姚佳欣摸了摸自己的老腰,老娘我真是命途多舛啊。 不管怎么说,眼下这一关算是过去了,御驾再度启程往木兰围场而去。 木兰围场地处蒙古草原,先帝爷当年北巡蒙古,见此地水草丰美、林木葱郁、珍禽野兽不计其数,又处于漠南蒙古各部交接的关键地带,故而命喀喇沁、敖汉、翁牛特诸旗进献牧场,便有了这座前所未有的、规模最大的皇家猎苑,便是如今的木兰围场了。 木兰围场根据地形和禽兽分布被划分成七十二围猎场,先帝每次木兰狩猎都是选取其中的十几围进行狩猎,轮换更替,以保证野兽野禽群落的繁衍生息。 木兰狩猎也是有很多规矩的,譬如母兽、幼兽不得猎取,围猎之时要留出一道缺口,让身体强壮之兽可以逃脱,以繁衍出更强壮的后代。 这些条条框框的规矩都是一路上四爷陛下跟她说的,姚佳欣不禁感叹,原来古人也讲究可持续发展啊。 雍正十三年八月,秋高气爽,御前侍卫们在塞罕湖旁边不远的平坦草地上扎起了高大的帐殿,以皇帝的帐殿为中心,一座座巨大的蒙古包被飞快扎起,一层层兵卒拱卫,越往中心防守就越严密。 木兰草原的广阔景象,姚佳欣向往已久,只可惜刚刚抵达木兰,她就要接见蒙古王公们的福晋、格格们,四爷陛下也要大宴蒙古王公,连弘小旭也被亲爹捉去显摆了。 姚佳欣跟这些蒙古贵妇们有着严重的语言交流障碍,土生土长的蒙古贵妇倒是都会点满语,但决计不可能通晓汉语,而姚佳欣的满语水准也只能做点简单交流。 怪不得四爷陛下那么坚持让她学满语,特么滴还真是有用处啊。 幸好还有四爷陛下的养女——和硕端柔公主可以充当翻译。 四爷陛下登基后,收了两个养女,废太子允礽之女淑慎公主嫁去了喀尔喀部,十八岁时便难产而死,只留下一子。而这位端柔公主系廉亲王允禩之女——也就是弘旺同父异母的妹妹,被四爷陛下许配科尔沁郡王齐默持多尔济,这位公主性子要坚韧得多,只可惜至今无子。 姚佳欣不禁暗叹,这些远嫁的公主,都红颜薄命啊。 姚佳欣私底下忍不住问“额附待你可好?” 端柔公主俏脸一怔,她抚蒙之时,皇后娘娘尚且只是贤妃娘娘,与她关系淡淡,如今来了木兰,却是难掩关怀。 端柔柔声道“多谢皇后娘娘关怀,端柔可不是淑慎姐姐那种好欺负的性子,额附不敢无礼。” 姚佳欣叹了口气,不知该说什么好,成婚至今都未有一子半女,可见夫妻关系何等冷漠。但据她所知,这位科尔沁郡王有好几个子女——明显都是妾侍所出。 想到那些抚蒙公主们,姚佳欣对这些蒙古王公就着实没什么好感。 可她也没有能力解救端柔,只得道“皇上如今重启木兰,以后会常来围场。”——四爷陛下这个名义上的父亲常来,公主的处境大约也会稍微好些吧。 端柔低下头,“是儿臣无能,辜负了汗阿玛厚爱。” 厚爱?远嫁抚蒙算什么厚爱?分明就是火坑! 只不过这个火坑终究需要有人去跳,四爷陛下当然心疼自己的亲生女儿怀恪,所以就养了别人的女儿来代替了。 不过,比起香消玉殒的淑慎公主,端柔的处境的确要好多了,愉郡王弘旺是她亲兄弟,端柔好歹是有靠山的。虽然愉郡王府鞭长莫及,但总比废太子的女儿强多了。 四爷陛下大宴蒙古藩王三日,这才开始了正式的狩猎。 第一日的狩猎,选取了梅花鹿繁衍旺盛的那一围猎场,御前侍卫和骁骑营兵马出动,直接圈起一个巨大的包围圈,然后一点点聚拢,将所有的鹿赶到一处,然后由皇帝首射,六皇子弘旭射出第二箭,父子俩在这场“表演秀”中都表现得很出彩,四爷陛下的骑射不消多说,一箭贯穿梅花鹿双目,弘小旭虽没有精准的骑射,但也一箭射穿了梅花鹿的脖子,都不需要御前侍卫上去补刀。 然后才是宗室勋贵、王公子弟蜂拥而上,箭矢如雨,同时也开启一道缺口,让部分强壮的鹿能够逃走,母鹿和幼鹿也是禁止狩猎的。 第一日的猎鹿,足足收获了上百头成年梅花鹿,因此晚膳便是这烤鹿肉。 姚佳欣很喜欢烤肉,尤其这烤肉还是弘小旭亲自送来的,就更加欢喜了。 “额娘,这就是儿子猎到的那头鹿!”弘小旭少年稚嫩的脸上满是骄傲之色,“那对鹿角儿子要带回去做战利品,鹿皮儿子叫底下匠人做成靴子,给八弟九弟一人一双!” 姚佳欣摸了摸弘小旭的小脑袋,大宝就是乖。 弘小旭笑着道“儿子听说,额娘这几日接见蒙古命妇,都是端柔姐姐作陪。”——对于这个名义上的姐姐,弘小旭已经完全没有什么印象了。 才刚吃了一口鹿肉的姚佳欣搁下了筷子,“端柔也怪不容易的,嫁过来这么多年了,连个孩子都没有。” 弘小旭先是一愣,然后道“汗阿玛方才在帐殿召见了科尔沁王公,其中便有端柔姐姐的额附齐默持多尔济,齐默持多尔济还带了他长子一并去磕头,我还以为那是端柔姐姐的孩子呢。” 弘小旭低声咕哝,“汗阿玛还赏赐了齐默持多尔济父子御酒、贡缎。” 姚佳欣叹了口气,端柔到底不是四爷陛下亲生的,四爷陛下根本不心疼啊。 。 正文 第五三八章、弘小旭的娃娃亲 姚佳欣瞅了一眼那已经冷透的鹿肉,吩咐浓云“拿下去炙一下。” “是,娘娘。” 姚佳欣端起马奶酒,小小地抿了一口,对弘小旭道“不是人人都像你大姐姐怀恪那样有福气。” 弘小旭瓮声道“儿子也知道,端柔姐姐不是汗阿玛亲生,可她也是大清的公主!齐默持多尔济竟敢如此慢待!”说到此,弘小旭脸色有些怨愤。 姚佳欣幽幽叹了口气,“齐默持多尔济也只是待端柔冷淡些而已,淑慎才叫可怜,十八岁就没了。”——说是难产,谁知道到底是怎么没的? 不过就是眼瞧着淑慎是废太子之女,喀尔喀部便不放在眼里。 弘小旭稚气未退的脸上浮起一层阴霾。 姚佳欣叹了口气,“正因为知道抚蒙不是好去处,所以你汗阿玛才养收养兄弟之女,却让亲生女儿下嫁富察傅兴。”——死道友莫死贫道啊。 弘小旭沉默了片刻,“怀柔藩蒙是旧俗,儿子明白。”——虽然明白,但心里还是有些不舒坦。 “今日汗阿玛还把科尔沁贝子之女许配给了弘晊做继福晋呢。”——弘晊是恒亲王府的世子,将来至少也是个郡王,原配福晋伊尔根觉罗氏两年前殁了,这继福晋之位不知多少京中世家贵女都惦记着呢,没想到竟花落科尔沁了。 蒙古格格做宗室福晋,是最常见不过的事儿了,四爷陛下的七弟淳郡王允祐的世子弘曙的嫡福晋也是博尔济吉特氏。 满蒙联姻,并非只是大清的公主、郡主、县主等宗室格格们远嫁蒙古,蒙古的贵女也同样要远嫁北京。这些嫁给宗室勋贵子弟的蒙古格格们,也未必好到哪儿去。 为了这些男人的利益,牺牲的永远是女人。 相比这些满蒙贵女,姚佳欣真心觉得自己是幸运的。 这时候,王以诚进来禀报“主子娘娘,万岁爷来了。” 弘小旭赶忙上前打千儿“儿子给汗阿玛请安。”又瞅了瞅外头的暮色,便道“时辰不早了,儿子先告退了。” 胤禛却抬手道“先不急,朕还有一件事要告诉你。” 弘小旭不由一愣。 胤禛转脸看了姚佳欣一眼,“齐默持多尔济有个小妹,年纪与弘旭相若。” 一听这话,姚佳欣如何听不懂这是什么意思?这是要结娃娃亲啊! 弘小旭蹙了蹙眉头,有些不情愿,但也明白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岂敢发表意见,只得眼巴巴看向自己的额娘,露出恳求的神色。 姚佳欣都无语了,“弘旭还小。” 胤禛听出了恬儿语气里的不乐意,忙柔声道“朕知道,只是先定下,过几年再纳进门。” “纳?”姚佳欣发现了这个关键字眼儿,若是嫡福晋,应该是“娶”,娶妻纳妾,妾侍才会用“纳”这个字。 一听不是要娶科尔沁的格格做嫡福晋,弘小旭便松了一口气。 姚佳欣有些不解“这好歹是郡王的亲妹妹。”——怎么会甘心做侧室? 胤禛淡淡道“只是庶出而已。” 姚佳欣恍然大悟,在蒙古,庶出的格格的确是地位低下,远不能与嫡出之女相提并论,只有嫡出的格格才有可能嫁给宗室亲贵为嫡福晋,庶出的……往往被充作陪嫁、甚至当成礼物送给大人物做妾室。 胤禛目光打量着尚且年少的儿子弘旭“科尔沁乃蒙古诸部之首,每有大战,兵必从之,所以要大加恩赏,以安其心。” 弘小旭连忙道“多谢汗阿玛教诲,儿子明白了。” 姚佳欣长长叹了口气,“我瞧着端柔有些可怜。”——端柔何尝不是被充作“以安其心”的慰问品了? 胤禛语气冷淡“朕已经给了她和硕公主的身份,公主该有的东西,她一应都有。其余的,就得靠她自己了。” 姚佳欣果然不是亲生的。 胤禛复又笑着说“今日忙活了一整天,就早点歇息吧。” 弘小旭立刻识趣地道“那儿子告退了。” 弘小旭走后,胤禛才低声道“其实科尔沁更想进献一个嫡出的格格给朕。” 姚佳欣眼珠一圆,麻蛋,整天能不能干点正经事儿?! 她来木兰围场是散心的,怎么来了之后尽是些添堵的事儿?! 胤禛忙安抚道“朕当然是拒绝了,科尔沁才退而求其次,把心思放在弘旭身上。不过科尔沁也明白不可能再出一个科尔沁皇后了,才求了侧福晋的位置。如此谦卑,朕也不好驳了盛情。” 姚佳欣心里仍然不大痛快,“科尔沁都娶了那么多公主、郡主,嫁出去那么多福晋,还不满足啊?!” 胤禛笑着道“恬儿消消气,满蒙联姻是旧俗。” 旧俗泥煤球,姚佳欣心里爆了粗口。 “好了好了,西边山林中有许多肥美的野禽,朕明日待你去狩猎可好?”胤禛笑着安抚。 姚佳欣咕哝“我又不会打猎!” 胤禛笑眯眯道“放心,恬儿一定能打到猎物的。” “嗯?”姚佳欣一脸狐疑。 翌日,姚佳欣才总算明白四爷陛下的意思了。 御前侍卫分成四队,东西南北四面合拢,将这片山林中的雉鸡、野兔、黄羊,乌泱泱一大群全都驱赶了过来! 姚佳欣看得那叫一个目瞪口呆,这场面!真是壮观啊! 胤禛穿着一身威武的骑射劲装,微笑着看着旁边乌珠穆沁白马背上一脸呆滞的姚佳欣,笑着说“皇后可以一展所长了。” 姚佳欣老脸通红,赶忙从背后的箭囊中抓出一支白羽箭,搭在弓上,咬牙拉满,对准了那只块头最大的黄羊,咻地射了出去。 一只色彩斑斓的雉鸡被一箭射穿,钉在地上。 胤禛微微一愣,“不错嘛。”雉鸡个头小,又扑棱得快,可不太好瞄准。 姚佳欣脸成猪肝色,“我是想射那只黄羊的……” 胤禛…… 姚佳欣又急忙抽出第二根箭矢,“再来一次,我一定能射中的!” 咻的一声,黄羊脚底下那只飞窜的野兔被射穿了兔耳,野兔吃痛,跑得更快,转眼就窜得没影了。 姚佳欣摔! 胤禛强忍着笑意,又瞧着这些野物已经都被聚拢到中心,且围三缺一,已经有不少体壮的猎物自缺口逃窜,再不赶紧狩猎,怕是要跑光了,扫了一眼两侧举弓待发的御前侍卫们,右手缓缓抬了起来。 随着皇帝陛下抬手,御前侍卫们手中的弓被一瞬间拉满! 然后,胤禛右手一挥,如雨的箭矢飞出,成群的黄羊乌泱泱到地,那些野鸡、野兔就只是添头,几乎全部中箭,鲜少又落空的箭矢。 这场面——真壮观!! 姚佳欣忍不住低声问“木兰狩猎都是这么猎的吗?”——那也太犯规了吧? 胤禛白了她一眼,“只有首日猎鹿才是如此!” 姚佳欣老脸涨红,合着为了照顾她这个骑射渣啊! 胤禛又忙安抚“好了,你起码猎到一只雉鸡。” 那特么滴纯属意外——丢脸的意外! 。 正文 第五三九章、琅贵人的推拿 姚佳欣猎到的那只野鸡被御厨拔毛放血,炖了一锅美味的野鸡菌菇汤,姚佳欣没舍得浪费,叫四爷陛下和弘小旭一起享用了。 弘小旭今天的兴致格外高昂,“额娘,儿子带着人去北面围追堵截,猎到了一只豹子!” 才吃了一肚子野鸡菌菇的姚佳欣愕然了,“豹子?!” 弘小旭兴奋不已,“是一只好大的金钱豹!等剥了皮鞣制好了给额娘做褥子!” 胤禛满意地点了点头,吾儿孝顺。 “你一个小孩子跑去猎豹子?!”姚佳欣心脏怦怦乱跳,那是豹子,不是包子!!一不小心冲破围堵,那可是要命的事儿! 弘小旭有些不高兴,“儿子不是小孩子!儿子都有侧福晋了!” 侧福晋泥煤球!你的侧福晋还是个八岁萝莉呢!!姚佳欣打听过了,端柔公主的小姑子,是个才虚岁八岁的小女娃,因指给了六阿哥为侧福晋,故而已经被太福晋接到膝下亲自教养了。 萝莉养成啊有木有! 姚佳欣气得跺脚,“那可是豹子!猛兽!一旦冲破了围堵防线,冲到你面前……” 弘小旭眨了眨眼,“不会啊,那可是火器营的精兵,一排火枪扫射,豹子就断气了,儿子都还没来得及动手呢。”说道此处,弘小旭一幅很是遗憾的样子。 姚佳欣火器营?尼玛原来是用枪械狩猎啊! 大队的精锐兵卒的,带着充足的火器,围堵一只豹子——肿么觉得这豹子很可怜? 胤禛笑着说“事关弘旭安危,朕岂会不安排妥当?这是弘旭第一次木兰狩猎,朕自然要给他预备一份够格的猎物,让他露露脸。” 合着又是一张早就排练好的表演秀啊。 姚佳欣抓起一枚野生无花果啃着——这木兰围场的山林中也有很多野果,味道很是不错。 六阿哥弘旭,随皇父木兰秋狩,首日猎到一只鹿、次日猎到一只豹子,可谓是战果赫赫,很快就被吹捧骁勇无比,乃大清巴图鲁。 简直要把这个十岁小屁孩吹上天了。 姚佳欣都替自家儿砸觉得脸红。 木兰围猎如火如荼的举行着,很快也有不少八旗子弟、蒙古子弟猎到上等猎物,受到皇帝的称赞和褒奖。 而姚佳欣终于获得清闲,可以骑着马出来溜达溜达了,陪伴在她身旁的是此行唯一的伴驾嫔妃琅贵人贾氏。 琅贵人也一袭骑射装束,衬得他腰身纤细,分外英姿飒爽。 琅贵人笑着说“婢妾听说,娘娘也猎到猎物了呢。” 姚佳欣老脸尴尬,“凑巧、凑巧而已。”又连忙补充一句,“今儿就是出来透透气,看看风景。” 姚佳欣甚至都没有背箭囊,她可不想漏了自己骑射渣渣的底细。 琅贵人看着辽阔无比的草场,深深吸了一口气,“木兰围场如此风光,娘娘日前怎么却有些不大开心的样子?” 姚佳欣幽幽道“端柔公主,着实可怜。” 琅贵人一愣,良久才道“皇上此来,赏赐了额附公主不少珍宝,想必公主的日子能稍微好过些。” “但愿吧……”姚佳欣喃喃。 这个时候,前方浓密的草丛中却突然窜出一只灰扑扑的野兔,琅贵人眼明手快,等姚佳欣反应过来的时候,那只兔子已经被一只箭矢给射穿了。 是琅贵人动的手。 姚佳欣一脸惊讶,她可从没见琅贵人骑射!没成想却有这么好的准头! 琅贵人赧笑着抚摸着弓箭,“婢妾许多年都没碰弓箭了,能射中着实是凑巧了。” 姚佳欣心中暗自咕哝,这也叫凑巧? 琅贵人又道“妾身听说六阿哥猎到一只豹子呢!” 姚佳欣吐槽都是火器营精兵的功劳,弘小旭根本就没动手。 姚佳欣与琅贵人也只是在御驾扎营地附近骑马遛弯而已,这里在木兰七十二围猎场中属于小禽类的猎场,猎物并不丰沛,不过塞罕湖上多野鸭、野鸳鸯,甚至还有仙鹤、黑鹳、天鹅,偶尔还有野马群来此饮水。 都是食草动物,安全系数是最高的。 在这样辽阔的操场上策马飞奔,着实是一件令人舒畅的事情。 骑着雪白无暇的乌珠穆沁马,马蹄哒哒哒,偶尔惊起野兔、野雉,碧蓝如洗的天上云朵白得跟棉花糖似的,偶尔成成群大雁飞过,倒是有几分秋日的意境了。 姚佳欣将拉缰绳,将马停在了湖畔,她深吸一口气,正想着下马歇息,却不料腰身已经酸软——昨晚有点辛苦,又如此纵马,她这老腰想罢工了。 幸亏琅贵人急忙一把扶住了她的后腰,“娘娘小心些。” 这琅贵人看着娇弱滴滴,但力气素来不小,有她扶着,姚佳欣也能安心下马。 琅贵人顺势扶着姚佳欣的手臂,“这草地有些暄软,娘娘慢些。” 随从的宫女太监们已经将交椅支开,铺上软垫,又支上一方圆桌,摆上瓜果点心茶水,简直是野营的架势。 琅贵人仔细地扶着姚佳欣去交椅上坐下,又亲自给她斟了一杯茶水奉上,柔声道“娘娘小心烫嘴。” 琅贵人这个“宠妃”一直对姚佳欣这个皇后十分殷勤奉承,早已被旁人视作她这一党,轻易不敢对琅贵人如何。姚佳欣也很享受女装大佬的殷勤,毕竟琅贵人是如此养眼,她语气温和地道“你也坐下歇会儿吧。” “谢娘娘。”琅贵人这才坐在了一旁的交椅上,乖巧而娴静。 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眼前虽不是海,却也碧波无尽,眼下虽非春暖时节,但秋日清凉,草木繁盛,也是很不错的景象。 姚佳欣喝着茶吃着点心,歇息了一会儿,便直接打道回她的帐殿了。 琅贵人亲自将她护送回皇后帐殿,含笑款款道“婢妾瞧着娘娘腰身似乎不大爽利的样子。” 姚佳欣老脸尴尬,“方才骑马有些急,不碍事的。” 琅贵人忙道“娘娘若是不嫌弃,婢妾倒是会些推拿。” “哦?”姚佳欣露出好奇的神色,“你还会这个?” 琅贵人点头,含混地道“婢妾会的东西很是驳杂。” 姚佳欣也知道琅贵人的来历,琅贵人会的东西自然跟寻常人不同些,便欣然点头。虽说她贴身宫女中也有精通按摩和推拿的,但琅贵人既然都自告奋勇了,她也不介意试一下。 于是叫浓云伺候着脱去了骑射服,只穿着中衣中裤便趴在了帐殿内里的贵妃榻上。 姚佳欣的身段是纤细而曼妙的,尤其是那小蛮腰,在柔软中衣的包裹下,是那样纤细。 琅贵人看得愣了片刻,这才快步上前,隔着柔软的中衣寻摸到穴位,然后用拳头摁压了下去。 “嗷~!”如杀猪般惨叫声响彻帐殿。 琅贵人手一抖,一脸不安地道“是婢妾用力太大了吗?” 姚佳欣一脸酸爽,笑哼哼满是愉悦地道“没有没有,力道正好!”——她身边的福娘虽说按摩手艺也不错,但这些小宫女一则是本身力气就不大,二则也生恐弄疼了她,哪怕姚佳欣再三吩咐力气要大些,她们也是在束手束脚不敢加太多力气。 琅贵人笑了笑,“推拿就是得稍微用些力气,又疼又舒服,才是最合适的力道。” “没错没错,你继续!”姚佳欣一脸期盼地道。 琅贵人于是再度开始上手了,那双纤细白皙的手变换着花样,压、揉、捶、推,手法熟稔而老练。 而姚佳欣舒服地嗷嗷叫,“哦哦!就是那里!再来两下!啊~哦~!” 胤禛来到姚佳欣帐殿的时候,便听到这种古怪的惹人遐想的叫声,走进帐殿里头一看,原来是贾氏在给恬儿推拿腰部,随着那推拿,那白皙如雪的后腰都露出来些许,还泛着红晕。 胤禛心里突然有点不大舒坦,又瞧瞧恬儿那副舒爽的样子,脸蛋都通红了,便更加不快了。 “皇上万福!”琅贵人发现皇上冷不丁驾临,着实吓了一跳,她赶忙跪下来请安。 姚佳欣这才后知后觉察觉四爷陛下来了,她方才嗷嗷叫,发髻都有些松散了,脸蛋又有些泛红,透着一股难言的风韵。 姚佳欣忙起身见了常礼,“皇上怎么也不叫人通禀一声,臣妾这个样子实在有些失礼。”——想到自己刚才那嗷嗷的声音也被四爷陛下给听见了,姚佳欣更觉得老脸尴尬。 她忙解释道“琅贵人精通推拿,不如也让他给皇上也按两下吧?” 胤禛黑着脸道“不必!” 胤禛冷眼扫了一眼还跪在地上的贾氏,“没你的事儿了,退下吧!” 琅贵人缩着脖子应了一声“是”,胆战心惊退出了皇后帐殿。 琅贵人被驱逐,姚佳欣再傻也看出四爷陛下的不悦了,却有些不解,“怎么了?谁惹四爷生气了?” 胤禛沉着脸道“朕没有生气!”——朕为什么要生气?贾氏只是个奴才,伺候恬儿本就是分内之事,朕不生气。 姚佳欣一脸古怪之色,明明脸色都那么难看了,还说不生气?难不成……四爷陛下是来大姨夫了? 中老年男人的心思,真是难猜啊! 姚佳欣扭了扭腰身,别说,被琅贵人这一通猛如虎的推拿,还真是舒服多了。 胤禛斥退了左右,低声道“你素日里不都是叫宫女推拿按摩的吗?这太监到底粗糙了些。” 姚佳欣眨了眨,貌似四爷陛下不喜欢琅贵人给她推拿?便道“我身边的宫女力气太小,也不敢用力,还是琅贵人力气足。” 胤禛沉默了片刻,“你方才叫得有些失仪。” 姚佳欣老脸尴尬,“额……那我以后就就不劳动琅贵人了。” 胤禛眉头舒展,这才满意了。 。 正文 第五四零章、四爷病了(三更) 木兰秋狝如火如荼,满蒙勋贵子弟如脱缰的野马,在指定的十几围猎场中各展所长,一旦猎到上等珍禽野兽,献于御前,少不得一份赏赐。 这样的盛会对年少的弘小旭和五阿哥弘小昼而言,着实是热闹有趣。——虽然裕妃的儿子自始至终都在打酱油,没猎到什么出彩的猎物。 但并不妨碍这娃自始至终玩得很开森。 一大清早,弘小昼和她的弘小旭便过来请安了。 姚佳欣穿着一身端重自持的吉服,受了两个孩子的礼,温声道:“我瞧着今日天气有些阴沉,你们俩别去太远的地方,免得来不及躲雨。” 说着,姚佳欣问身边侍立的王以诚:“对了,皇上今日去哪儿狩猎了?” 王以诚躬身道:“万岁爷一大早就去了将军泡子,听说那边儿有野马成群出没,万岁爷带人去捕获野马了。” 姚佳欣暗道,将军泡子可有点远…… 正担忧着,外头却突然闷雷轰隆一声,正准备出去狩猎的弘小旭和弘小昼哥脸面面相觑,只得打消了今日的计划。 姚佳欣急忙吩咐王以诚:“赶紧叫人去将军泡澡接应一下皇上!急得带上雨伞!” 木兰那阴沉沉的天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更加暗沉了起来,转瞬之间,这片天地陷入了一片黑压压中,板着一声声闷雷,终于哗啦啦下起了瓢泼大雨。 秋日的雨是冷冽的,姚佳欣在帐殿中急得直兜圈子,雨势来得如此之快,只怕是来不及接应,四爷陛下肯定是要被冷雨淋上一场了。 只得赶忙吩咐小厨房熬上一锅浓浓的姜汤预备着。 心中忍不住抱怨,四爷陛下也真是的,今儿明明天气不好,何必非要出去狩猎? 这下子好了,肯定要淋成落汤鸡了。 刚这么想着,落汤鸡陛下就回来了。 亏得骑射服是劲装,不是素日里那些宽大碍事的长袍马褂,四爷陛下的形象太不算太糟糕。饶是胤禛身强体健,骤然淋了这么一场秋雨,脸色也有些发白泛青。 姚佳欣赶忙亲手上前服侍四爷陛下脱下那早已湿透的骑射服,换上干爽保暖的常服,又飞快给他散开辫子,用毛巾擦拭着,又叫宫女给他端上了一碗烫嘴的姜汤。 胤禛一碗姜汤下肚,脸色这才好了些,“没想到雨来得如此之快,都快到手的野马也趁势逃了!” 无功而返的胤禛心里很是郁闷。 姚佳欣嗔了他一眼:“明明天色不好,何必出去?就算想捉野马,吩咐底下人去办便是了!” 胤禛笑道:“朕什么宝马良驹没有?只是想活捉几只野马罢了。” 明白了,四爷陛下就是这么一个人,喜欢垂钓,却从不吃鱼。他去围捕野马,纯粹是享受围猎的乐趣罢了。 姚佳欣更是无语,“木兰可不比京中,要冷多了,万一着凉了怎么办?要不还是传太医过来,开个驱寒的药吧?” 胤禛有些不高兴,“朕身子骨好着呢!不过就是淋了几滴雨而已!” 几滴雨?姚佳欣险些没翻白眼,明明都成落汤鸡了! 姚佳欣知道四爷陛下性子执拗,只得再端了一碗姜汤,哄着四爷陛下喝了下去。 饶是如此,第二天蒙蒙亮的时候,姚佳欣被一阵咳嗽声给吵醒了。 原本睡得昏昏沉沉的她一下子清醒了过来,一个鲤鱼打挺爬起来,看着枕边的四爷陛下正蹙着眉,似乎很是难受的样子。 胤禛强撑着爬了起来,声音异常低沉:“没事,就是嗓子有点不舒服。” 这声音分明透着沙哑! 肯定是扁桃体发炎了! 姚佳欣一时又气又担心,连忙将用手背去摸了摸四爷陛下的额头,这一触摸,让她心下一惊,不止咳嗽、发炎,而且还有点发烧! “来人!传太医!”姚佳欣急忙对着外头吼道。 皇后的帐殿瞬间乱成了一锅粥,万岁爷素来身强体健,一年到头都鲜少有吃药的时候,因此太医还以为是皇后娘娘病了,到了帐殿才晓得竟是万岁爷风寒了! 太医们不由紧张了起来,一个个轮番上前,仔仔细细诊脉。 姚佳欣拧了帕子覆在四爷陛下的额头上,嘴上止不住嗔怪,“淋了一身冷雨,昨儿就应该传太医,开个驱寒的药!” 若是早早预防,今儿就不会病成这幅德性了! 姚佳欣心下气恼,瞧见太医还在诊脉,忍不住道:“皇上这明显是风寒,你们还磨蹭什么?还不快开药!” 在姚佳欣的催促下,太医们才总算给开出了药方子,恭恭敬敬呈上来给他这个皇后过目。 姚佳欣哪儿懂这个,扫了一眼,便催促道:“快去熬药!” 真特么墨迹! 这时候,四爷陛下的儿子,弘小旭和弘小昼也过来侍疾了,这俩崽崽原本是打算出去狩猎的,一听说汗阿玛的病了,只得赶忙过来侍疾。 “儿子给汗阿玛请安,给皇额娘请安!”兄弟二人快步走到床前,规规矩矩打千儿行礼。 “咳咳!”胤禛重重咳嗽了两声,抬了抬手,有气无力道:“都起来吧。” 弘小旭有些不安地看向姚佳欣:“是因为昨天淋了雨,汗阿玛才病了吗?” 姚佳欣心下气恼,在孩子们面前却只得好言好语安慰:“风寒不算太重,就是有点发烧,太医已经开了个药了。” 姚佳欣又叮嘱道:“雨后的天儿有些湿冷,你们俩也喝碗姜汤祛袪寒!” 一瞬间,弘昼和弘小旭都跨了脸。 小孩子都不喜欢喝姜汤。 弘小旭缩了缩脖子,“儿子又没染上风寒,没必要喝姜汤吧?” 姚佳欣脸色一沉,“姜汤是预防风寒的!等风寒真的来的,喝姜汤就迟了!”——还是四爷陛下乖,起码昨天乖乖喝了两碗姜汤,虽说并没有起到多少作用就是了。 看着两个儿子被恬儿强行逼迫喝了下一大碗姜汤,那小脸都皱巴巴的,胤禛不禁觉得心头舒畅多了。 这时候,一大碗浓黑的药汁被端了上来,姚佳欣忙接了过来,送到四爷陛下床头,将四爷陛下给搀扶了起来,直接把整碗药送到他手上:“喏,趁热喝吧!” 胤禛:这个时候恬儿不应该喂朕喝药才对吗? 姚佳欣看四爷陛下半晌不动嘴,忙拿起小勺舀了一勺药汁。 胤禛一喜,张嘴正准备喝,却见他的恬儿竟把拿勺药送进了嘴里。 姚佳欣眉头皱巴巴的,真特么苦啊! 胤禛心想,恬儿为朕亲尝汤药,真是贤惠贴心啊。 姚佳欣这才道:“不烫嘴,喝吧。” 胤禛:…… 正文 第五四一章、胤·四岁·禛 胤禛端着那碗浓黑的苦药,脸色却比那药更苦。 姚佳欣一脸不解,“怎么不喝?” 姚佳欣沉思了片刻,低声问“难道要我喂你喝??” 胤禛冷哼,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难道不是应该的吗?!” 姚佳欣无语,你又不是三岁小孩子!只得耐心地道“这药很苦的,若是一勺一勺喝只会更苦,还不如捏着鼻子,大口灌下去呢!” 胤禛脸色更黑了。 感觉病了的四爷陛下好幼稚! 姚佳欣无奈,只得送四爷陛下手上拿走药碗,舀起一勺送到四爷陛下嘴巴。 胤禛这才露出了笑容,喜滋滋喝着药,丝毫不觉药苦。 姚佳欣一勺一勺喂药,四爷陛下一勺勺吃药,半晌这碗药才见了底儿。 弘小旭忍不住心想,他是来给汗阿玛侍疾的,肿么感觉自己在这里有点碍事?? 弘小昼也有同感。 “嘴里苦得很,朕要吃蜜饯。”胤禛大爷似的吩咐道。 姚佳欣无语,面对这么个病号,她只得去端了一盏蜜饯,亲手送到四爷陛下嘴里。 四爷陛下素来不喜欢这种甜腻的食物,这次却一口气吃掉了半盘子蜜饯! 姚佳欣都忍不住怀疑,四爷陛下这是烧坏了脑子,智商退化到四岁了吗? 姚佳欣又给四爷陛下喂了早饭——感觉自己变成了老妈子。 好在用了早膳之后,四爷陛下就躺下了。 姚佳欣松了一口气,柔声道“四爷睡会儿吧,我就在这儿看顾着。” 胤禛一脸幸福地合上了眼睛。 姚佳欣回头瞅了瞅跟两个木桩子似的孩子,“好了,这里有我照顾,你们俩该干啥就干啥去把!记得主意保暖。” 二人应了声,跪了安,便退出了皇后帐殿。 四爷陛下这一觉睡得昏昏沉沉,直到傍晚才醒来,在此期间,姚佳欣一直给他不停换着头上的冷帕子,但仍然没有退烧,醒来之后便总是咳嗽。 姚佳欣想,中药见效慢,不能着急。 便又给四爷陛下喂下来第二碗风寒药。 胤禛声音更加嘶哑“住在帐殿里,外头冷风呼呼,睡得着实不舒坦。” 姚佳欣便道“要不今年的木兰秋狝就到此为止吧,去行宫养上几日,等病好在再回京。” 这帐殿虽然比一般的蒙古包要宽敞,但隔音效果还是很一般,帐殿外虽无人敢吵扰,但风声总是没法避免的。 胤禛瞧着帐殿内已经掌灯,便吩咐道“来人,更衣!” 姚佳欣一愣,“你要去哪儿?” 胤禛掩唇咳嗽了两声,声音嘶哑“朕……还是回龙帐吧。” 姚佳欣忙道“外头风那么大,在我这儿歇着便是了,你若是要处理政务,叫人把折子拿过来便是!若是要召见满蒙臣工,那我回避一下就是。” 胤禛摆了摆手,“咳咳!朕咳嗽得这么厉害,万一传染给你如何是好?” 姚佳欣一怔,原来四爷陛下担心的是这个。 姚佳欣忙道“预防风寒的药我方才也喝了一碗,没事的。” 胤禛蹙眉,露出不满之色,“你素来体弱,可禁不起一场风寒!” 姚佳欣又是感动,又是无奈,其实她的芥子空间里还有不少感冒特效药,只是忖着,若是能用中药治好,那些西药还是不用为好。 因此她并不惧怕风寒,但面对如此执拗的四爷陛下,姚佳欣忙道“你若实在担心,那就叫人再搬一张床过来,咱们分床睡。” 听到这个建议,胤禛不由沉默了,他病着,自然是盼着恬儿在身边陪伴照顾,但又怕过了病气给恬儿…… 姚佳欣又道“两张床中间再加一道屏风!这样总成了吧?” 胤禛露出无奈之色,“你总是这样任性!” 姚佳欣无语凝噎,刚才是任性到非要我喂药、喂蜜饯、喂饭的?! 四爷陛下这智商一恢复正常,就diss起她来了。 很快,太监们按照皇后娘娘的吩咐从龙帐中搬来一方围子床,又把屏风搬到两张床榻之间,隔着一道苏绣百鸟朝凤屏风,只能看到彼此的身影轮廓,交流倒是无障碍。 胤禛披着个里貂皮的缂丝斗篷,歪在床榻上,批阅着奏折,一边吩咐苏培盛,叫底下预备着起行去热河行宫。 这场木兰秋狝虽然结束的有点快,但也没法子的事儿,皇帝陛下偶感小恙,木兰不适于养病,只得启程去往行宫歇养。 翌日,四爷陛下的病情虽然还是没有好转,却强撑着穿上朝服,接受蒙古王公们的跪拜恭送,登上了天子玉辂。 只有皇帝所乘坐的车才能叫做玉辂,此车饰以金玉、雕龙画凤,华美无比,二十四匹雪白无暇的御马拉车,由太仆寺卿亲自驾车,左、右卫大将军亲自护驾,御前侍卫、銮仪卫前后左右簇拥,前头龙幡、旌旗、宝幢随风烈烈,禁卫军前头开路,骑兵、步兵后头跟随。 这阵仗,真是没得说。 玉辂里头更是宽敞无比,一张围子床直接被搬了上来,还有案椅屏风等家具,简直就是个小书房。那案上还堆满了奏折,四爷陛下这明显是要在玉辂中批阅奏折。 姚佳欣早已偷偷溜进了四爷陛下的玉辂中,虽说这不合规矩,但他实在担心四爷陛下这个工作狂会不顾身子。 结果,她一进来,果然瞅见四爷陛下正埋头案上批阅奏折呢!明明还不停地咳嗽着,烧还没退! 姚佳欣快步上前,耐着性子劝慰“等病好了再批折子不成吗?!” 胤禛捂着嘴,重重咳嗽了两声,他指了指手边的几道奏折,“这是六百里快急送来的,都是急事,耽误不得!” 姚佳欣一噎。 胤禛强撑着笑了笑,“放心吧,朕批完这些急紧奏折就去歇着,没瞧见都特意抬上来一架围子床么!” 都说道这么份儿上了,姚佳欣也只得点头,她赶忙从手中提着的食盒中取出那盅一早炖好的银耳雪梨汤,“先趁热把这个喝了。” 四爷陛下的声音愈发嘶哑,喉咙的炎症只怕是加重了。 看着那碗温热的银耳雪梨汤,胤禛心头一暖。 姚佳欣忙问“要我喂你喝吗?” 胤禛老脸尴尬,“不用了!”他连忙端起汤,大口饮尽。 姚佳欣看在眼里,暗笑不已。 。 正文 第五四二章、十三年帝王命?! 赖得天公作美,自木兰围场启程后天气一直甚好,一路急赶,四日后便抵达了承德避暑山庄。 但是……四爷陛下的风寒似乎更加严重了。 行宫里弥漫着一股不安的气氛,太医们也一个个愈发惶恐了。 姚佳欣很想骂太医们一顿,明明只是风寒,治了这么多日,怎么不但不见好转,反而还加重了?但瞧着太医们一把年纪,诚惶诚恐的样子,也着实不忍心训斥。 想着定是因为舟车劳顿,四爷陛下又坚持批阅那些紧急奏折,不肯好好休息,这才导致病情加重。 姚佳欣原本是断断不去插手政务的,但现在也忍不了了,她跺着脚道“怡亲王不是在京中主理要务吗?四爷把这些事情都交给他处理不就好了?!” 这怡亲王也是够避嫌,稍微大的事儿便不敢自专,非要动辄六百里、八百里快急送来请四爷陛下圣裁。 四爷陛下病得已经坐都坐不稳了,还非得爬起来批阅奏折,她就没见过这样的工作狂,连身体都不要吗?! 看着姚佳欣气呼呼的样子,胤禛反倒是心中一暖,“好了好了,朕发一道旨意回京,让十三弟暂且总理一切政务。” 姚佳欣这才松了一口气,便忙解释道“我不是要干政,我只是……” 胤禛轻轻握了握她的手,柔声道“朕明白,恬儿是关心朕。”——这样的话,可是连十三弟都不敢说的。 自朕登基以后,十三弟终究是太过恭谨了,倒是有些失了兄弟亲近。让胤禛倍感遗憾,即使他再叮嘱十三弟,私底下不必拘礼,十三弟也只是嘴上应承,却始终不肯逾越半分。 见四爷陛下真的草拟了诏书,命人八百里快急发回京城。姚佳欣终于放心了,忙将四爷陛下扶回床榻上,给他掖好被子,柔声道“你先躺下睡会儿,等药熬好了我再叫你。” 胤禛很快就昏昏睡去,姚佳欣忙摸了摸四爷陛下的额头,不由蹙眉,怎么似乎比前几日更烫了些? 她急忙叫人拧了冷帕子,覆在四爷陛下额头上,心下忍不住想,要不赶紧给四爷陛下吃西药吧……只是那些胶囊不太好解释,要不干脆融化在雪梨汤里?只要多加些冰糖,四爷陛下应该尝出来。 重感冒的四爷陛下的味蕾已经有些迟钝了。 但是,西药既然做成了胶囊,自然有其意义,除非是实在咽不下胶囊,没人会融化在水里喝掉。 姚佳欣愁楚地叹了口气,再等两日吧。 四爷陛下只是没好好休息,病气才加重的,如今他肯好生养病,一定很快就会好转的。 姚佳欣连忙安慰着自己。 这时候,苏培盛弓着腰,小心翼翼走进来,“主子娘娘,六阿哥来了。” 姚佳欣忙“嘘”了一声,吩咐左右宫人照顾好四爷陛下,便轻手轻脚站起来,走出了内殿。 弘小旭这会子眼圈有点红,在看到姚佳欣一瞬间,便快步扑了上来,但却没有扑在她身上,而是停在两步外,便生生止住了脚步。 弘小旭咬了咬嘴唇,忙打了个千儿,“额娘,我听说,汗阿玛病情加重了……”弘小旭的声音明显带着哽咽。 姚佳欣忙道“小声些,你汗阿玛才刚睡下。” 然后才低声安慰“放心吧,你汗阿玛素来身强体健,这几日舟车劳顿,这才病情加重。如今都到了行宫了,好好养上几日,肯定会好转的。” 弘小旭点了点头,眼睛里却有了泪水,他声音有些发颤“额娘,我有点害怕……” 姚佳欣一怔,弘小旭虽然是最懂事最稳重,她已经许多年不曾看到弘小旭的泪水了。姚佳欣不由心头一揪,连忙上前将弘小旭一把抱进了怀里,轻轻抚摸着他的后脑勺,柔声道“别怕,会没事的。” 姚佳欣又连忙取出帕子,给弘小旭擦了擦眼角的泪珠,“你汗阿玛才四十来岁,如今不过就是得了风寒而已,很快就会好的。” 里头内殿中,躺在拔步床上的胤禛睁开了眼睛,他并没有睡着。 弘旭,到底还是个孩子……也是个极孝顺的孩子,所以这个时候才会惶恐无助。 区区风寒,朕还没老,岂会栽倒在这上头? 忽的,胤禛心头咯噔一下。 今年是雍正十三年,是朕登基的第十三个年头。 前世,朕就是死在雍正十三年的冬天!! 虽说今生朕提前了十三年登上皇位,理应还有十三年寿数才是! 但是……胤禛心头却掀起了浓烈不安,难道朕命中注定只有十三年的帝王命数?! 想到此,胤禛咬牙撑着病体爬了起来。 苏培盛急了,“万岁爷您怎么起来了!” 姚佳欣才刚安抚送走了弘小旭,便听到里头的声音,她连忙快步回到内殿,走到床头,“哪里不舒服吗?” 胤禛掩唇重重咳嗽了两声,“苏培盛!立刻传朕口谕!明日就回銮北京!!” 姚佳欣愕然,“才刚到避暑山庄啊!不是说好了养好了病再回去吗?”——明明朝政都肯交给怡亲王了,怎么又心血来潮要回銮北京了? 回京的路可远着呢!因为从木兰赶来行宫,才导致病情加重,姚佳欣怎能看着四爷陛下又任性了? “咳咳!”胤禛咳得声嘶力竭,他咬牙切齿道,“不能耽误下去了!” 万一朕真的命中注定只有十三年帝王命数,朕就必须回京,必须活着回京!否则——以太后的秉性,定要生出乱子!老十四可还在京中呢! 姚佳欣又气又急,“你非要回京,那才是耽误了养病了呢!”——姚佳欣不明白,四爷陛下这是怎么了? “恬儿……”胤禛深深看了她一眼,又扫了一眼殿中服侍的太监宫女们,胤禛挥手道“都退下!” “嗻!”一众宫人鱼贯退出了内殿。 “咳咳!!”胤禛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 姚佳欣忙侧身坐在床头,为他抚着胸口,“你都病成这样子了,怎么就不肯好好养病?!”他就见过这么爱折腾的病人! 胤禛深吸了一口气,用嘶哑低沉的声音道“恬儿,朕必须活着回京。”——若是一旦晏驾在承德,只怕弘旭…… 姚佳欣愕然,“活着回京?说什么胡话呢!”姚佳欣赶忙去摸四爷陛下的额头,肯定是烧糊涂了! 胤禛却一把推开了姚佳欣手,“朕现在很清醒!恬儿,你要有心理准备。” 姚佳欣又气又急,“你只是风寒而已!”——心里准备个毛线球!!别一副要死了样子! 胤禛苦笑了笑,“风寒?不知多少人死在风寒上,你可别小瞧这病。” 作为一个现代人,我还真有点小瞧这病。 四爷陛下现在的病情,总没有她穿越过来的时候严重!四爷陛下的体质也比那时候她的强多了!没道理会挂在小小风寒上! 胤禛满脸苦涩,他当然也不甘心这么早死,但是…… “恬儿,你是知道的,朕……原本就是驾崩在雍正十三年。”胤禛低声幽幽道。 。 正文 第五四三章、姚佳欣的芥子空间(三更) 姚佳欣愕然,“可是现在的雍正十三年,和原本的雍正十三年不是同一年啊!”——为毛要纠结这个? 胤禛摇了摇头,“你难道忘了,乌拉那拉氏就是死在雍正九年。” 姚佳欣一愣,看样子原本的孝敬皇后也应该是死在原本的雍正九年。 但是…… 姚佳欣低声道“乌拉那拉氏可算是自戕的,若不是四爷命令,她不会这么快就没了。” 胤禛幽幽道“朕总觉得,冥冥中自有天数,乌拉那拉氏只有九年的皇后命,而朕……只有十三年帝王命!” 姚佳欣都快晕死了!能不能不要这么认命啊! 胤禛用颤抖的手一把握住姚佳欣的手,咬牙道“朕会撑住的,朕还要回京安排好一切!” 姚佳欣都不晓得该说什么好了! 这时候,苏培盛的声音在外头响起,“万岁爷,药熬好了。” “咳咳!端进来吧!”胤禛有气无力地道。 便见苏培盛弓着腰,端着一碗浓黑的药汁,小心翼翼上前。 姚佳欣忙一把接了过来,“你退下吧,本宫伺候皇上用药便是。” “嗻!”苏培盛躬身退了下去,再度将内殿的殿门关好。 姚佳欣却并没有服侍四爷陛下用药,而是将药搁在了床头的红木小几上,她叹了口气,“四爷,你信我吗?” 胤禛目光凝望着自己的妻子,眼中满是不舍,“朕自然是信恬儿的。” 姚佳欣点了点头,她从袖中掏出了四粒胶囊,“四爷既然信我,就把这四颗药吃下去吧。”——这四颗药,分别是感冒药、止咳药、消炎药和退烧药。 胤禛一怔,看着那白嫩手心里那四颗模样古怪的药,红红绿绿瞧着就不像是正经药丸…… 胤禛露出了难以理解的神色。 “雍正二年的冬天,我当时的风寒比四爷陛下还要严重,重到都下不了床,我就是吃了这药,才病愈的。”姚佳欣正色道。 胤禛蹙了蹙眉“朕从未见过这种丸药,恬儿是从何处弄来的?” 姚佳欣凝眸看着四爷陛下,“这药的来历,说来就话长了。四爷若是信我,就吃下去吧。”说着,她将那四颗胶囊捧到四爷陛下面前,眼中满是哀求之色。 胤禛沉默了片刻,他自然是相信,恬儿绝对不会害他,但心下终究好奇,恬儿……怕是还要秘密瞒着朕呢,胤禛正色道“朕可以吃下这几颗药,但你你要告诉朕,这药的来历。” 听了这话,姚佳欣咬了咬牙,“好!你先吃药!” 胤禛捏起那古怪的药丸,混这唾沫,一颗颗吞咽了下去。 见四爷陛下吃了胶囊,姚佳欣松了一口气,瞅了瞅旁边的那碗中药……未免药性相冲,这药还是别让四爷陛下喝了。 于是姚佳欣端起药碗,捏着鼻子,自己把这碗苦药汁给灌了下去。反正太医开的药都温和而谨慎,没病吃点也无碍。 “咳咳!”姚佳欣发出了咳嗽声,她是被这苦药给呛的,连忙抓了两块蜜饯塞进嘴里,才总算将满口的苦涩压了下去。 胤禛目光凝视她,“说罢,朕等着听你解释。” 姚佳欣斟酌了一下腹稿,还是有些磕磕绊绊,“那个……我有些天赋异禀,这点四爷是知道的。” 胤禛点了点头,恬儿的“天赋异禀”治好了朕的失眠病。 姚佳欣又道“其实我还有别的天赋异禀……” 胤禛神色一凛。 姚佳欣觉得解释起来有点复杂,便再度将手深进了袖子里,这一回,她掏出了一串红艳艳的荔枝。 眼下早已不是荔枝成熟时节,而荔枝这东西最好是离枝即食,八百里快急送到京城的荔枝也都是第一时间享用,断无可能保存数月之久。 但姚佳欣手中的这串荔枝却还透着荔枝香,分明还十分新鲜! 胤禛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 姚佳欣笑了笑,便飞快剥了一颗荔枝,塞进四爷陛下嘴里,“尝尝!还鲜着呢!” 口中的荔枝柔嫩,轻轻一咬,汁水丰沛,鲜美四溢——这的的确确是离枝不过三日的荔枝! 姚佳欣一颗颗剥着荔枝,偶尔也给自己吃两颗,但泰半都塞进了四爷陛下嘴里,最终这一串荔枝,只剩下荔枝皮、荔枝核和枝干了。 姚佳欣挥了挥手,这些湿垃圾便被收入了戒子空间中,她擦了擦手,道“这是数月前送到圆明园的那批荔枝,我偷偷留了几串,打算慢慢吃掉,这已经是最后一串了。”——便宜你这个病号了。 胤禛脸愕然,声音都有些结巴了“恬、恬儿,你把荔枝……留在了哪里?为何……”为何到现在依然鲜美? 姚佳欣“唔”了一声,“我的天赋异禀,就是有一个看不见摸不着,却真实存在的芥子空间,那里头可以放很多东西,而且放进去之后不会变质腐坏,不管过多久,都会保持着刚刚放进去时候的样子。所以,过了数月,荔枝依然新鲜。” 若不是亲口品尝了那荔枝,胤禛简直不敢相信。 “荔枝已经吃完了,不过月前进贡的蜜桔还有不少呢,你要吃吗?”姚佳欣笑着问四爷陛下。 胤禛抬起手,轻轻揉了揉眉心,显然是陷入了震惊中不可自拔呢。 朕的恬儿……就是如此的天赋异禀! 袖中有如此乾坤,简直与仙人无异了! “等等!你还没告诉朕,那药是从哪儿来的!”胤禛忽然回神了。 姚佳欣暗道,还没忘了这事儿啊,那药当然是几百年后的西药!可若是说出这点,少不得暴露自己借尸还魂的事儿,古人对这种事儿,应该很忌讳吧? 忽的,胤禛揉了揉眉头,“朕怎么觉得这么困?” 姚佳欣暗喜,太好了,复方氨酚烷胺胶囊的副作用终于发作了! 姚佳欣急忙道“吃了这药必须好好歇息,你先睡一觉吧,其他的以后我再慢慢跟你解释。” 胤禛很想一下子就刨根问底,但困意袭来,实在有些招架不住,便点了点头,躺了下去。 在复方氨酚烷胺胶囊的强力副作用下,胤禛很快就陷入了深沉的梦乡。 姚佳欣松了一口气,给四爷陛下掖好了背角,便离开了松风万壑,回到她的烟波致爽,打算好好歇息。 四爷陛下这一病,她也跟着日夜照顾,都没怎么好好休息,实在是累了。 反正已经给四爷陛下吃了特效西药,等四爷陛下醒来,便能有所好转,四爷的病很快就会好。姚佳欣安心了,这一晚睡得也格外香甜。 。 正文 第五四四章、自扒马甲 翌日,一大清早,弘小旭便飞扑进她的烟波致爽殿,“额娘额娘!汗阿玛烧热退了!” 弘小旭兴奋地都要蹦起来了。 姚佳欣莞尔一笑,布洛芬胶囊的退热效果还不错嘛。 她披肩一件妆缎斗篷,和弘小旭一起前往松风万壑殿。 胤禛早半个时辰就醒了,醒来后觉得身上没那么沉重了,脑子也不再昏昏沉沉,只是身上仍然没有力气。 “恭喜皇上,您的风寒病症已经大有缓和!只需再服药几日,便能痊愈了!”太医们也一个个眉头舒展,仿佛卸下了心口的大石头。 身子见好,胤禛脸色却仍然不大好,他手中拿着那份太医开的药方子,脸色有点黑,“这就是你们几个开的药方子?!” 太医们刚刚舒展的老脸又一个个诚惶诚恐了起来。 姚佳欣快步走了进来,神色也有些不大好,“这方子有什么问题吗?” 太医们纷纷噗通跪地,“皇上、皇后娘娘,这方子绝对不会有问题的!微臣等人都是仔细斟酌再三,万分谨慎才开了这个方子!” 胤禛冷哼“你们的确是够谨慎的!这方子给三岁小儿吃都成!!” 姚佳欣瞬间明白了,怪不得四爷陛下的病情缠绵,合着是药方子开得太“谨慎”了,太医们不敢下猛药,务求温和、务求无过! 胤禛重重将那一纸药方甩在了太医的老脸上,“里头那几味削减的药都给朕加倍!朕还没老到连这点药性都招架不住!” “是!”太医诚惶诚恐磕头,飞快按照圣旨吩咐重新开了药方子。 胤禛气不打一处,“这些太医,都是老鼠胆子!” 姚佳欣暗笑,给皇帝开药,谁敢大胆用猛药? 连忙上前安慰“好了好了,烧热真的彻底退了吗?”说着,便伸手上去摸四爷陛下的脑门,摸着倒是已经不烫了。 姚佳欣松了一口气,这感冒最怕的发烧,只要烧热退了,其余的都好办。 弘小旭也扑倒了床前,“汗阿玛身子没事了对吗?!” 胤禛不由想起昨日弘旭那带着哭腔的声音,也着实端不起严父的作态,他抬手抚摸着弘旭的小脑袋,“朕没事了。” 胤禛暗叹,昨儿也不知怎么了,竟担忧起寿数来了。 不过,若非恬儿的那几颗药,朕的病情还不知如何呢。 胤禛不由目光柔软,看向自己的妻子,他很想刨根问底,但眼下弘旭在侧,着实不好发问。 忽的他眉头一皱,“弘昼呢?”——朕病着,这兔崽子怎么没来侍疾?! 弘小旭连忙道“五哥一直在佛堂抄经,给汗阿玛祈福呢,他昨儿一宿没睡呢。” 胤禛神色瞬间和蔼,“你且去告诉弘昼,朕已经大好了,让他回去好生歇息吧。” “是!儿子这就去!”弘小旭打了个千儿,便飞快去传话了。 打发走了儿子,胤禛又抬手屏退了左右,目光再一次凝聚了姚佳欣的脸上。 姚佳欣…… 她眼珠子一转,飞快从袖中掏出了一直温度计,咻地塞进了四爷陛下的嘴巴里,正色道“含着一刻钟!” 胤禛嘴里含着这么个冰凉的古怪的玻璃小棍子,神色古怪,声音含混不清地问“这是什么东西?” 姚佳欣急忙道“别说话,这是测量体温的。” 量体温?胤禛神色更加狐疑,但却没有再多言,乖乖含着温度计,也不说话了。 姚佳欣盯着旁边的月牙几上的珐琅西洋钟,看着时间,足足十五分钟,才从四爷陛下嘴里抽出那只温度计,用帕子擦了擦口水,这才仔细瞅着水银所指示的温度。 37度整。 姚佳欣松了一口气,“的确是退烧了。不过为免烧热复发,退烧药还得再吃一顿。” 说着她从袖子里一掏,又是四颗胶囊。 胤禛瞅着胶囊,却并没有吃,“朕知道,吃了这东西就会犯困!你先告诉朕,这药是从哪儿来的,朕再服药!” 姚佳欣欲哭无泪……丫的也忒精明了吧? 说实在的,一直有自己的小秘密,姚佳欣并不觉得愧对四爷陛下。 谁都有个人,哪怕是夫妻,也没有义务百分百相告。 但是,若为了隐瞒秘密而编瞎话骗人,那可就有点过分了。 姚佳欣不想骗四爷陛下,但又怕说出秘密后,四爷陛下会疏远她。 她来自三百年后,这点在古人眼里已经够匪夷所思了,再加上借尸还魂,更是叫古人难以接受。 四爷陛下对她一直有一种补偿心理,还不是因为认定她也是重生的,认定她前世受了一辈子的苦,最终孤苦病死,所以才要百般补偿。 若四爷陛下知道,她不是姚佳氏格格,只是一个占了姚佳氏身躯的孤魂野鬼,四爷陛下还会喜欢她吗? 手中托着那四颗胶囊,姚佳欣喉咙如被堵住了一般。 胤禛满脸怨怼之色,“恬儿可是答允了朕,要告诉朕的!” “我……”姚佳欣神色复杂,“我若是说了,四爷还会喜欢我吗?” 胤禛蹙眉,“朕对恬儿之心,难道会因为这点小事就改变吗?!” 姚佳欣咬了咬嘴唇,“如果……我不是那个病死潜邸的姚佳氏格格呢?” 听得这话,胤禛愕然,他简直怀疑自己的耳朵出现了幻听,他急忙一把抓住姚佳欣的削肩,“你说什么?你怎么会不是朕的恬儿?!” 姚佳欣低下了头,“我……前世是死在一次意外事故中,醒来之后,便身在咸福宫偏殿,成了你的姚贵人,然后跟你相遇,便有了后来这些事情。” 胤禛脸上仍然满是不可置信之色,“借尸还魂?”——心下却暗暗松了一口气,只要还是朕的恬儿就好。 姚佳欣点了点头,将手中的四颗胶囊塞进了四爷陛下的手中,“所以,我不是姚佳氏格格,我只是姚佳欣。四爷从来没有亏欠过我什么,也不需要补偿我什么。”——这些年,她一直厚着脸皮享受着四爷陛下的“补偿”,如今说出这些话,心里倒是觉得轻松了几分。 “你吃了药,好好休息吧。我回烟波致爽了。”姚佳欣一脸黯然,缓缓起身,缓缓离去。 她走得很慢,她一直盼着,四爷陛下叫住她。 但是……并没有。 万壑松风殿外的天空有些阴霾。 。 正文 第五四五章、恬儿到底有多少秘密?! 回到烟波致爽殿,姚佳欣便软趴在了床榻上。 这会子她悔得肠子都青了! 做人干嘛那么实在! 就不能编点瞎话糊弄一下四爷陛下吗? 怎么就嘴巴一秃噜,什么都说了? 哦不,她是三百年后人,这点还没秃噜出来。 但她这穿越人士的马甲已经扒下来九成了。 唉,也不晓得四爷陛下能不能接受她这个孤魂野鬼。 她倒是有一点自信,起码四爷陛下不会让人把她给烧了。 但四爷陛下还能接受跟一个鸠占鹊巢的孤魂野鬼同床共枕吗? “唉……”姚佳欣唉声叹气,脑袋深深埋进了柔软的鹅羽妆缎枕中,宛若一只鸵鸟。 算了,反正都秃噜出来了,后悔也来不及了。 松风万壑殿。 胤禛手里仍然攥着那几颗模样古怪的药丸,等他回过神儿来时候,恬儿已经走了。 胤禛心中无味杂陈,他的恬儿不是姚佳氏?是个孤魂野鬼?占了姚佳氏躯壳? 怎么会这样? 朕一直以为,恬儿跟朕一样,朕一直以为,恬儿两世为人,都是深深爱慕着朕,所以才得上天眷顾,与朕再续前缘。 不成想,竟是两个人。 对于昔年潜邸中的侍妾姚佳氏,胤禛早就没什么印象了。若非是个满人,胤禛只怕连姚佳氏格格是哪年病故都不记得了。 是了,恬儿也从未承认过那些,一切都是朕误会了吗? 胤禛心里有些郁郁,低头看着那几颗花花绿绿的药丸,一时心情更加复杂了。 既然如此,恬儿为何又要告诉朕这些?让朕一直误会下去不就是了? 说出这些,只会让朕心生芥蒂? 恬儿……是不想欺骗朕,所以才坦言相告这些匪夷所思之事? 胤禛长长叹了口气,捏起药丸,一颗颗吞咽了下去。 哦,对了,恬儿还是没告诉朕这药丸是从哪儿来的! 胤禛脸色忽的一黑,不由咬牙切齿,恬儿到底还有多少秘密?!! 这么多秘密,居然瞒了朕这么多年!! 胤禛咬牙切齿,方才话没说完,居然就跑了! 明明说好了要告诉朕的! 结果只说了这些而已,什么芥子空间、孤魂野鬼的! 胤禛磨牙霍霍,可恶!太可恶了!跟朕同床共枕这么多年,居然肚子里藏了这么多秘密!若不是有这番际遇,若不是朕逼问,只怕还不知要瞒到何时呢! 朕为了恬儿,可是舍弃了三宫六院! 这个女人,居然都不对朕坦诚相待! 想到此处,胤禛气得鼻孔冒烟,但架不住药效的副作用袭来,困得他眼皮打架。 胤禛想,朕就再给她一次机会,如果她主动来坦诚剩余的秘密,朕就……考虑一下……稍微原谅她一点点。 这么想着,胤禛陷入了深沉的梦乡。 烟波致爽殿,姚佳欣翻来覆去想的是四爷陛下会不会再也不理她。 松风万壑殿,胤禛咬牙切齿等着某人过来坦诚、认错。 这一等就是七八日光景。 姚佳欣觉得在行宫的这几天,过得有点浑浑噩噩,弘小旭和弘小昼倒是有每日过来请安,顺便告诉她四爷陛下的病情。 烧热没有复发,喉咙也恢复了,咳嗽声也渐渐少了。 四爷陛下在快速痊愈中。 姚佳欣虽然抑郁,但也总算能放心些。 “病好了就好。”姚佳欣没精打采点了点头。 弘小旭有些担心地道“额娘,您这几日是怎么了?也不去给汗阿玛侍疾。您、您该不会是病了吧?” “啊?”姚佳欣一愣,“我没病啊。” 弘小旭走进前,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这才松了口气,“没发烧,不过您的气色实在不太好,要不还是传太医过来瞧瞧吧。” 姚佳欣忙摆手,“别小题大做。对了,你汗阿玛有没有说什么时候回銮?” 天儿渐渐冷了,她倒是有些想念在京中的弘小星和弘小昴了。 弘小旭嘟囔道“汗阿玛虽然病好了,但瞧着似乎心情愈发糟糕,儿子每日去请安,也不敢多嘴。” 姚佳欣叹了口气,知道她是孤魂野鬼,四爷陛下当然会生气。 姚佳欣摸了摸儿子的小脑袋,“也不知道你八弟九弟如何了。” 弘小旭道“儿子也很想念八弟九弟,要不额娘您去问问汗阿玛,到底什么时候回北京啊?” 姚佳欣苦笑,“这个时候,我也不敢去触他的霉头,还是等他消了气再说吧。” 这种时候,她跟四爷陛下彼此都需要冷静一下。 弘小旭闷闷“哦”了一声,明明汗阿玛病愈是一件好事,怎么汗阿玛和额娘之间好像吵架了?闹了很大的矛盾? 看着自己额娘那晦暗的脸色,弘小旭提出建议“额娘您这几日气色不佳,不如去温泉殿泡泡澡,兴许会好些。” 泡温泉啊…… 姚佳欣感叹了一声,“改日吧。”——整天闲得无聊,她都快长毛了,泡泡温泉似乎不错。 弘小旭跪了安,便去行宫校场练习骑射了。 姚佳欣百无聊赖便又补了个回笼觉,醒来后底下人禀报说,琅贵人来请安了。 这几日琅贵人倒是每天都来,陪她说说话,倒也稍微能缓解一下心头的郁结。 琅贵人细步走了进来,见宫女正在服侍皇后梳妆,便主动上前道“婢妾也会梳简单的小两把头,娘娘若是不嫌弃,就让婢妾来服侍吧。” 姚佳欣一脸惊讶“你还会梳两把头?” 琅贵人笑着说“婢妾也是做了嫔妃之后,才慢慢学会的,手艺粗糙得很。”说着,琅贵人已经从福娘手中接过了那把温润如玉的象牙梳子。 象牙梳的的齿细密,一下下,轻重合宜地刮在头皮上,甚是舒服。 姚佳欣不禁眯起了眼睛。 琅贵人梳头有些慢,但却格外认真,一边梳着,一边道“婢妾听说,皇上龙体已经痊愈了,翻到是娘娘这几日凤体似乎有些不适,皇上为何没有看来看望娘娘?” 姚佳欣苦笑了笑,“不妨事。” 琅贵人不禁为皇后觉得不平,前些日子皇上病重,皇后衣不解带服侍着,皇上病情见好,怎的却不理皇后娘娘了? 琅贵人低声咕哝道“这行宫里可有不少模样可人的宫女,皇上该不会是被谁给勾了魂儿去吧!” 姚佳欣忍不住发笑,她笑着看着琅贵人如花似玉的脸蛋,“有你在,皇上那里瞧得上那些乳臭未干的小丫头?” 琅贵人嗔了姚佳欣一眼,“娘娘又打趣婢妾了!婢妾哪有那些娇滴滴的小美人好?” 。 正文 第五四六章、妻妾和睦?! “娘娘又打趣婢妾了!婢妾哪有那些娇滴滴的小美人好?”琅贵人拿起一双碧玉鸳鸯簪子,并排簪在姚佳欣的左侧旗髻上,鸳鸯成双,甚是好看。 姚佳欣看着镜中那个梳得精致的两把头,笑着说“我相信皇上不是那种人。” 琅贵人哼哼道“男人哪有不好色的?皇上这个身份就更不消多说了。” 姚佳欣忍不住“噗嗤”笑出了声儿,这琅贵人怕是忘了他原也是男儿身的,这是做久了女装大佬,把自己当女人了吗? 琅贵人嗔怪地道“娘娘竟还笑得出来!” 姚佳欣挑了一对白玉楼阁耳环戴在上,笑着说“今儿天气不错,你就陪本宫出去散散步吧。”——天天把自己闷在烟波致爽殿,感觉都要长毛了。不管四爷陛下会如何选择,她总不能这么消沉下去。她可不是那种为了男人要死要活的女人。 见皇后竟还要这般兴致,琅贵人叹了口气“娘娘若是能想得开,倒也不是坏事。”——皇后娘娘膝下三子,地位稳固,若能从帝王那无根浮萍般的情爱中脱身,也未必是坏事。 琅贵人扬起一个甜美的笑容,修长的双手扶着姚佳欣的手臂,道“如意泅的湖光山色极好,不如婢妾陪娘娘一起泛舟湖上可好?” 自打怀着弘小旭那年落水后,姚佳欣倒是极少再乘船。 其实她倒是没什么心理阴影,只是四爷陛下觉得她与犯冲,便直接裁撤了她碧桐书院外的画舫。 如今再度泛舟湖上,倒也不错。 姚佳欣看着琅贵人那如玉容颜,与美同行,自是极好,便欣然点头。 这避暑山庄有大大小小八处湖泊,西湖、澄湖、如意泅、上湖、下湖、银湖、镜湖及半月湖,湖泊彼此相连,形成了一片巨大的湖区。山环水、以水绕岛,眼下正值秋日,山中层林尽染,湖上还有尚未凋尽的莲花,嫣红点点,景致当真是极佳。 小小一艘画舫,容不下太多人,底下人仔细检查了画舫之后,姚佳欣只叫小唐子划船、浓云侍奉,其余宫女太监都留在了岸边。 精美玲珑的画舫穿梭在接天莲叶中,轻盈荡漾,姚佳欣多日的郁闷也一扫而空。 琅贵人与她面对面而坐,那张如玉的脸蛋上挂着灿烂的笑靥,修长的手顺势摘下一朵盛开的红莲,双手奉予姚佳欣。 姚佳欣笑着接了过来,“这红莲开得极好,也不知是什么品种。”——红得都有些发紫了。 琅贵人嘴角抿着甜笑,“此莲唤做‘碧血丹心’,花开似碧血般鲜艳,花朵含苞的时候又似心形,故得此名。” 怎么听着有点凄美?姚佳欣脸色有些古怪。 琅贵人惆怅地叹了口气,“只可惜这个时节莲花都快凋尽了,已经没有含苞待放的碧血丹心了。” 嗯?怎么觉得琅贵人这话若有所指? 姚佳欣摸了摸自己那张已经不再娇嫩的脸蛋,“本宫也是一朵快要凋零的花儿了。” 哪怕保养得再好,哪怕比同龄人都要年轻些,但岁月终究还是会在脸上留下痕迹。 琅贵人再也不复伤春悲秋,甜美一笑道“娘娘雍容华贵,哪里是那些乳臭未干的小丫头能比的?” 姚佳欣嗔了琅贵人一眼,“你倒是嘴甜!”——这琅贵人若是个真正的男人,不知要哄得多少女孩子心花怒放了。 两人说笑打趣着,小小画舫已经驶出了重重莲丛,朝着前头的小小港口停驻。 姚佳欣被浓云给搀扶了起来,她小心提着衣裙,脚下的花盆底鞋实在不怎么稳当。 琅贵人倒是灵敏,已经先一步下了船,在岸上双手接过姚佳欣的手,“娘娘小心。” 琅贵人的手修长而白皙,瞧着不大,但姚佳欣这么一握,才发现琅贵人果然是xy的基因,那巴掌足足比她的手大了一圈,手指头也长出一截子。 姚佳欣稳稳上了岸,才忽的发现,琅贵人不知何时竟已经比她高出了半个脑袋! 姚佳欣愣愣看了他一眼。 琅贵人一怔,脸上有些不好意思,“娘娘怎么这般看着婢妾?” 姚佳欣笑着说“这两年,你长高了不少。”——明明脚下穿得是只有一寸高的花盆底鞋。 琅贵人含笑道“婢妾的身量也不算高。”——只是怎么也比女子高些。 “你们在干什么?!”暴怒声从前方炸开。 这声音宛若闷雷,可把姚佳欣给吓了一跳,她身子一个趔趄,脚下竟打了滑。还好琅贵人正握着她的手,便顺势另一只手一把扶住了她的后腰。 姚佳欣这才没有摔进后头的湖中。 姚佳欣拍着胸口大口喘着气,看着前方已经快步冲将而来的四爷陛下,根本来不及行礼。 惊魂甫定时,四爷陛下那张愤怒的龙脸便出现在眼前。 琅贵人慌忙松了手,连忙跪下请安,“皇上万福,皇后娘娘方才没站稳,婢妾只是搀扶一下而已。” 胤禛龙脸铁青,“只是扶了一下?!” 胤禛的眼神简直要吃人,这狗奴才当朕眼瞎不成?朕分明瞧见,贾氏扶着恬儿上了岸,竟也没有松手!! 看着二人双手紧握,立于湖畔,而且还四目相对,有说有笑的样子,胤禛也不知怎么了,一下子就暴怒了。 姚佳欣长长吐出一口气,连忙给四爷陛下蹲了个安,“皇上万福,刚才多亏了琅贵人,否则臣妾就要落水了。”——这语气里不免含了几分怨念,还不是刚才四爷陛下一声暴吼,害得她差点跌湖里! 胤禛耳朵不聋,自然听出了话里的怨怼,心口那团怒火上登时如被浇了油,怒意几乎无法遏制,胤禛咬牙切齿道“皇后倒是很有雅兴!居然与贾氏一同泛舟湖上!” 姚佳欣心下又是不解,又是不满,就算我是借尸还魂,现在也是个大活人啊,难道我要把自己一辈子闷在殿中?我凭什么不能出来泛舟?! 姚佳欣语气有些冲“妻妾和睦,皇上难道不高兴吗?!” 过了这么多天,居然还没消气! 我都不去惹你了,你居然还来找我的茬!太过分了! 。 正文 第五四七章、四爷越来越阔怕了 此刻琅贵人还跪在湖畔湿冷的地面上,“皇上息怒,皇后娘娘这几日心情郁郁,所以才出来泛舟解闷的。” 胤禛冷冷扫了一眼跪在地上的贾氏,“朕与皇后说话,哪里你插嘴的份儿?!你算个什么东西?!” 听了这话,姚佳欣怒了,就算再生气,也不该迁怒无辜的外人!何况琅贵人又没做错什么! 姚佳欣忍不住道“皇上生的臣妾的气,与琅贵人何干?皇上纵有不满,冲着臣妾来便是!” 见姚佳欣如此维护贾氏,胤禛不由更加气不打一处,一张脸都隐隐泛绿了,他怒极反笑,“好!好!朕的皇后还真是贤惠!” 说罢,胤禛一把便捉住了姚佳欣的手腕,他牙齿几乎咬碎“朕如皇后所愿,只冲着你一个人来!” 说着,胤禛便强行拽着姚佳欣,一路疾走而去。 琅贵人看在眼里,急忙想要追上去,却被御前的苏大公公给拦住了。 苏培盛不客气地道“皇上和皇后娘娘夫妻之间的事儿,琅贵人还是别掺和了。” 琅贵人急得跺脚,“可是皇上他……”——他怎么能那么粗鲁地对待皇后? 苏培盛淡淡道“这跟贵人无关。” 旁人不晓得琅贵人的身份,苏培盛可好歹还算是皇帝近前心腹,知道得自然比旁人多些。自然猜得到万岁爷为何这般怒火冲冲。 所以琅贵人决计不能再掺和进去。 姚佳欣宛若一只小鸡仔,就这么生生被四爷陛下拖拽着回到了烟波致爽殿。 一路上,姚佳欣不是没反抗过,但四爷陛下的手就像是钢爪一般,死死抓着她的手腕,完全挣脱不得。 回到殿中,又被四爷陛下一把摔在了内殿的围子床上。 姚佳欣“哎哟”痛叫了一声,揉着那通红的手腕,满脸都是怨愤,“你发什么疯?!” “朕发疯?!”胤禛的确气得都要发疯了,“你——你这个女人,骗了朕这么多年!居然还……” 胤禛咬牙切齿,居然还跟贾氏那个死太监泛舟湖上、如此亲昵!! 姚佳欣立刻反驳道“我哪有骗你?顶多就是隐瞒而已!你难道就没有隐瞒我的事情?” 胤禛当即怒吼“当然没有!” 姚佳欣撇嘴,“贾氏的身份,你一开始不也瞒着我吗?害得我早先一直以为他是个石女呢!” 胤禛一噎,半晌才道“朕、朕那是……”纳了一个太监充作假嫔妃,这种事情,他实在觉得丢脸,也觉得没必要告诉恬儿,所以才、才隐瞒了。 胤禛瞬间气弱下去,“那你这些日子为何要躲着朕?” 姚佳欣咕哝道“我只是想等你消气而已,我才不傻呢,才不会在你生气的时候一头撞上去自讨苦吃呢。” 胤禛脸色一黑,一时气得鼻子都歪了,“你还有理了!你明知道朕生气,居然还有闲心思跟贾氏泛舟玩乐!” 姚佳欣一脸不解“我跟琅贵人泛舟怎么了?弘旭去学骑射了,这回又没带别的嫔妃,我想出去溜达,不找他找谁?” 胤禛再度被噎了个半死,但同时也起码明白,恬儿对贾氏并没有旁的意思,只是把他当个消遣罢了。 但贾氏……胤禛眼底划过一抹冷厉的阴霾,先前在木兰也是,琅贵人主动给恬儿推拿,分明是…… 这个该死的狗奴才! 看到四爷陛下龙脸突然变得如此可怕,姚佳欣缩了缩脖子,“你还没消气啊……我不是故意瞒着你的,我只是怕你接受不了……”说着,姚佳欣小手轻轻扯了扯四爷陛下的衣袖,小小声哀求“别生气了,我虽然瞒了那么多年,可到了关键时候,还不是都告诉你了?” 看到姚佳欣这幅可怜兮兮的样子,胤禛心口的火气顿时消了泰半,“你还有一半藏着掖着呢!那药是从哪儿来的,你还是没告诉朕!” 姚佳欣汗了一把,“我当时忘了……” 胤禛鼻孔出气哼了一声,“说!一五一十全都说出来!若再敢有半分隐瞒,看朕不打烂你屁股!”胤禛满脸都是恶狠狠的神色。 姚佳欣如缩脖鹌鹑,“好好好,我说还不成么!” 果然是做了两辈子皇帝的人,真是越来越阔怕了~ 姚佳欣讪讪道“其实那些药,都是我去药店买的。” 胤禛眉头紧蹙,“什么药店能买到这等奇效之药?!” 姚佳欣目光定定看着四爷陛下,“如今自然是没有这样的药店,但是——在三百年后,这些要都只是最寻常不过的药了。” 胤禛再一次愕然失色,“三百年后?!” 姚佳欣“唔”了一声,暗暗扒拉着手指头算了算,“嗯,不太到三百年了,大概二百九十多年以后吧。” 胤禛深深看了她一眼,“恬儿这话是什么意思?你如何去得三百年后?”——胤禛心底突然泛起了浓浓的不安,恬儿能够去三百年后?!那是否有朝一日也会离朕而去?! “额……”姚佳欣斟酌了一下话语,“准确说,我是从三百年后来的,那时候我就有芥子空间了,我只是随便囤了些日常用药,放在空间里。三百年后,在一场意外事故中死了,然后就成了姚贵人了。” 听了这一席话,胤禛暗暗松了一口气,却没有完全放心,“那么,你还能回到三百年后吗?” 姚佳欣叹了口气,“或许我寿终正寝以后能吧……” 胤禛终于彻底安心了,今生今世恬儿只能在朕身边。 忽的,胤禛又想起了一件要紧的事儿,“三百年后,还是大清朝吗?” 姚佳欣心下腹诽,陛下,您大清早特么亡了! 见姚佳欣不说话,胤禛便明白了,他愧然叹了口气,“是朕奢望了,千古以来,便没有不亡灭的朝代,都是早晚的事儿。” 姚佳欣松了一口气,“四爷,没想到您还挺想得开的。” 胤禛叹了口气,“人生匆匆几十载,即使朕再努力,也改变不了子孙后代不肖。朕顶多只能尽量选个还算不错的继承人。” 说着,胤禛苦笑,“即使如此,朕曾经选择的人,竟还是选错了。”——他不是看不到弘历的缺陷,只是其他儿子更加不肖,才只能选弘历。 姚佳欣连忙宽慰“儿孙自有儿孙福,何况历史早就被您给改变了。” 胤禛一把握住了姚佳欣的手,“恬儿,咱们不吵架了好吗?朕已经年逾不惑,朕能与你相伴的年岁,也不是很多了。” 姚佳欣心头一酸,便歪在了四爷陛下怀里,“好,以后再也不吵架了。” 胤禛怀里抱着娇妻,眼睛眯了眯,再把贾氏那狗奴才给打发了,就完美了。 。 正文 第五四八章、崽崽被奶奶挟持了! 夫妻相拥,正是你侬我侬的时候,偏生苏培盛煞风景地闯了进来。 若不是有十万火急的事情,苏培盛也不想打扰万岁爷的好事儿啊,着实是怡亲王发来的八百里快急实在是太惊人了! 苏培盛感受到万岁爷那吃人般的目光,噗通一声跪下,将手中的奏折高捧着呈上,“万岁爷,京中出了大事了!” 胤禛脸色一变,飞快拿起奏折,翻开一看,那张龙脸黑得都能滴水了。 胤禛牙齿咬得咯咯作响,眼珠子都要充血了,他将奏折递给姚佳欣“你看看!” “我?”姚佳欣一脸不解,朝政大事,应该没必要告诉她吧? 只不过姚佳欣也难免好奇,四爷陛下既然让她瞧,她就瞧喽~ 这一瞧,姚佳欣的脸色也跟着变了,她脸色发白,手有些发抖!怡亲王奏折上说,太后已经携六宫嫔妃、皇子公主们回京了,这倒是不要紧,要紧的是——太后把她的弘小星和弘小昴都接去慈宁宫住了!! 卧了个槽! 太后这是想干啥? 居然把她的两只崽崽扣在了慈宁宫? 她俩崽崽被他们奶奶给挟持了?! “太后……这是什么意思?”姚佳欣声音有些颤抖。 胤禛冷哼,“自朕登基以,朝政大事从不假手旁人!如今却将政务悉数交托十三弟,太后必定是认为朕已经病重!甚至病入膏肓!很有可能驾崩在承德!” 姚佳欣眼珠子都到瞪出来了,没错,四爷陛下的这番分析很有道理!太后会四爷陛下的生命安危抱有最坏的想法也是顺理成章的事情。 那么问题来了,若是以“皇帝很有可能驾崩”为前提,太后扣押了她的弘小星弘小昴,莫非…… 姚佳欣一脸不可思议“难道太后想让十四贝子……” 胤禛露出轻蔑的神色,“那倒是不至于。” 姚佳欣更加不解了“那太后干嘛要挟持弘星和弘昴?” 胤禛冷哼道“自然还是为了老十四!!这京中九门大权,自隆科多之后,朕便交给了十三弟!老十四手无寸兵寸权,即使朕突然驾崩,有十三弟在,他也别想造反!” 胤禛脸色却愈发难看,“正大光明殿后写的弘旭的名字,这点太后不会猜不到!但是弘旭却跟着朕一起北巡木兰,不在京中!所以太后扣留了弘星弘昴,就是要等朕驾崩后,来威胁你和弘旭,到时候给老十四一个摄政王的铁帽子!” 姚佳欣无语了,太后为了小儿子,还真是什么都肯干啊! 不得不说,若四爷陛下真的突然驾崩在木兰,她和弘小旭又不在京城,宫里还真是太后说了算,两个孩子被太后挟持,等她和弘小旭回京,为了两个孩子的安危,只怕还真是不得不让步。 姚佳欣有点生气,十四贝子是皇叔,弘小旭登基后,少不得要加以恩赏。但太后却尤嫌不足! “太后这是疯了不成?”——就算真的一切都如太后算计的那般,太后也终有寿终正寝的一日,弘小旭也总有长大羽翼丰满的一日,介时可就是十四贝子命丧之时了! 太后怎么就不肯让十四贝子做个富贵闲人呢?! 胤禛将奏折狠狠摔在了地上,“她的确是疯了!居然敢挟持朕与你的孩子!” 胤禛眼里是滔天的怒火,“苏培盛,传旨下去,立刻启程回銮!!朕再不回去,太后还指不定闹出什么事儿来呢!” “嗻!”苏培盛磕了个头,飞快下去传旨了。 姚佳欣只觉得心寒,“弘星和弘昴好歹是太后嫡亲的孙儿啊!”太后为了小儿子的荣华显赫,竟不惜挟持亲孙! 胤禛冷哼“她眼里只有只有允禵那个孽障!连朕的这个亲生长子都视作外人,更何况的弘星弘昴了。” 姚佳欣唉声叹了口气,“四爷别生气了,只要您健健康康回京,太后的一切盘算,都只是白算计一场。” 太后千算万算,只怕是算不到四爷陛下竟然会这么快就痊愈。 胤禛紧紧握住了姚佳欣的手,“多亏有恬儿。” 姚佳欣笑了笑,突然笑得有些苦涩,“弘星和弘昴被扣在慈宁宫,也不晓得有没有受罪。” 胤禛咬牙切齿,“若是弘星和弘昴有伤到一根汗毛,朕、朕……就十倍加诸允禵身上!” 这倒是直接戳着太后的心窝子去了。 姚佳欣忙道“我觉得太后不至于把弘星弘昴给怎么样了,毕竟这可是重要的人质。” 自打皇上染病的消息传回京中,六宫便弥漫着一股不安的气息,裕妃虽然极力平复流言蜚语,但她心里也打着鼓。 太后做主要回紫禁城,裕妃没法反对,只得跟着一起回了紫禁城。可没想到一回紫禁城,太后就说身子不适,要让八阿哥、九阿哥侍疾! 裕妃顿时觉得不对劲,可是祖母病了,孙儿侍疾,本就是理所应当的事情,裕妃也找不出理由反对。 然后,八阿哥九阿哥被从阿哥所带去慈宁宫,就再没出来过。慈宁宫的门也每日紧闭,她去请安,竟是连太后的面都见不着。 裕妃再傻也知道,只怕是皇上的身子不容乐观啊! 太后这般扣留着皇后娘娘的八阿哥九阿哥,只怕是为十四贝子图谋啊! 此时此刻,裕妃也只能日夜祈祷万岁爷早点回京,千万不要出事啊! 慈宁宫,后殿的殿门被紧紧锁着,弘小昴看着那关得严严实实的门窗,忧郁地叹了口气。 弘小星更是急得原地打转儿,“皇玛嬷为什么要把我们关在慈宁宫?!汗阿玛到底怎么了?!皇玛嬷她到底要做什么?!啊啊啊!”弘小星急得嗷嗷直叫。 弘小昴皱着眉头道“八哥,你安静点儿。” 弘小星急得跺脚“我怎么能安静得了?皇玛嬷居然把咱们俩关押起来,肯定是汗阿玛出事了!皇玛嬷……她素来最偏心十四叔了!难不成——” 弘小星小脸惨白,露出了惊恐了表情,“难道十四叔要逼宫造反?” 弘小昴像看白痴一样瞥了弘小星一眼,“十四叔,没兵权。” 听到这等一针见血的话,弘小星松了一口气,“不是要逼宫就好。诶?既然不是逼宫,皇玛嬷为什么要把咱俩扣押?” 弘小昴低声地道“等额娘和六哥回来就知道了。”弘小昴低迷的眼底也透着不安,他坐在罗汉榻上,抱着自己,喃喃道“还有汗阿玛,一定会回来的。” 。 正文 第五四九章、昌平行宫 后宫嫔妃和双生皇子的日夜期盼中,皇帝终于回銮了。 慈宁宫前殿。 太后的心腹瑞嬷嬷快步冲了进来,“太后娘娘,皇上御驾已经到了昌平,而且还出来接见迎驾的官员了!” 太后老脸一变,“皇帝真的露面了?!” 瑞嬷嬷急忙点头“昌平县令是十四爷的人,瞧得真真的,万岁爷看上去好端端的,根本没病!” 太后霍然站了起来,“皇帝没病?难不成这一切都是皇帝设的局?!咳咳!” 太后止不住地咳嗽了起来,太后染病倒也不是虚话,只不过也没病重到不能见人的地步。 瑞嬷嬷急忙道“当务之急,是赶紧把八阿哥九阿哥送回阿哥所!”——好在这些日子太后只是以侍疾的名义让八阿哥九阿哥留在慈宁宫,饮食待遇并未亏待半分。 太后抚着胸口,按捺住心头的惶恐不安,“对对,把弘星和弘昴立刻送回阿哥所!然后传太医来,让太医立刻给哀家开一剂猛药!” 瑞嬷嬷顿时明白了太后的意思,她连忙跪下“太后的确咳嗽了多日,您只需装得重一些便是了,何必自伤凤体!” 太后咬牙道“皇帝不傻!哀家若不病重,怕是老十四过不了这一关了!” 瑞嬷嬷含泪道“奴才明白了。” 昌平行宫。 御驾午前就抵达了昌平地界儿,四爷陛下却没有直接回京,接见了当地迎驾臣工之后,便直接驻跸在了昌平行宫。 昌平的小汤山乃是京北重镇,是京畿地带最后的一道防御线,京北大营数万精兵在此驻扎,这些精兵同样也担负着守卫行宫的众人。 这座小小的小汤山古镇景色秀美,而且温泉涌溢无穷,据说在这里随便挖个坑,涌出的都是热水。 可姚佳欣不明白,四爷陛下为何不直接回宫? “这个节骨眼上,为什么不直接回紫禁城?”姚佳欣心里惦记着两个孩子,可没心思泡温泉。 胤禛淡淡道“自然是给太后时间,让她把弘星弘昴送回阿哥所。” 姚佳欣恍然大悟,让太后主动把她俩崽崽释放了,回去之后,也能避免尴尬。她点了点头,“这样也好。”也省得四爷与太后母子相见龃龉。 胤禛眼底划过一丝冷色,“太后是以侍疾的名义让弘星弘昴去慈宁宫住下,朕平安归来,太后自然要好好病以上一场,把这一场闹剧给圆过去。” 也就是说,四爷陛下这是给太后时间,让太后自己把自己整病了。 这老太太也是,折腾一场,最后折腾是她自己。 “这么大把年纪了,好好颐养天年不成吗?”姚佳欣忍不住咕哝。 胤禛眼中满是厌恶,他深吸了一口气,伸手握住姚佳欣的手,“今晚好生泡个温泉,解解乏,只当是接风洗尘了。明日咱们就回紫禁城。” 姚佳欣点头,“这往日里我总嫌弃弘星太烦、弘昴太闷,如今才几个月不见,心里竟想得慌。” 大概这就是……近的臭远的香?? 这时候,苏培盛快步进来跪奏“万岁爷,怡亲王来了。” 凡宗室子弟,无诏不得离京,怡亲王此来,显然是奉诏。 姚佳欣想着,肯定是有要紧的政务,便起身道“那我就先去歇息了。” 胤禛颔首,“朕晚上再陪你。” 姚佳欣暗啐了一口,她可不想跟四爷陛下共浴了。 于是,姚佳欣离开四爷陛下的寝殿,便径直往汤泉方向去了。 这昌平行宫,又叫做小汤山行宫,因此光温泉就有大大小小九个之多,皇帝用九龙汤、皇后用九凤汤、嫔妃用金鸾汤,可谓是互不干扰。 而且这些大大小小的温泉汤子都是露天的! 因为温泉多,热气多,以至于小汤山行宫一带的温度都格外高,哪怕是冬天,汤泉这一带也丝毫不会觉得寒冷。 露天温泉,那才有泡温泉的感觉! 大白天泡温泉,不能仰望星空,稍微有点可惜。 这九凤汤极大,近似圆形的池子被汉白玉基石四面合围,基石上雕琢凤凰,汩汩的冒着热气的泉水涌入九凤汤,热气蒸腾,连身后的殿宇都有些迷离,俨然如仙境。 这九凤汤东面一墙之隔东面就是皇帝的九龙汤了 至于其他的汤泉则都环绕着帝后的汤泉,分隔成大大小小的院落,每个汤泉都配备更衣洗漱的殿宇,从殿门正门而入,宽衣之后,从后门出去,便可直接进入露天温泉。 这可比热河行宫的温泉殿强多了! 脱下云锦浴袍,姚佳欣缓缓走进九凤汤中,温泉水滑洗凝脂,真是太舒服了。 一个人霸占这么大一个温泉,爽! 浓云跪坐在岸边,将盛满酒水瓜果的剔红盘子搁在汤泉边上,舀起一瓢瓢温泉水,轻轻浇在姚佳欣纤细白皙的肩膀上,温泉水顺着肩头滑下。 浓云笑着说“娘娘的肌肤可真是白皙细腻,宛若二八少女。” 姚佳欣回头嗔了她一眼,“你是愈发油嘴滑舌了。” 浓云笑着斟了一盏金瑰酒,双手呈给姚佳欣。 姚佳欣接过那白玉酒盅,望着那鲜红潋滟的金瑰酒,仰头一饮而尽,红艳艳的酒顺着嘴角滑下,流淌过那雪白纤细、宛若天鹅的脖颈。 浓云看在眼里,暗道娘娘是愈发有女人味儿了,怪不得皇上愈发迷恋。 “娘娘这回怎么不等皇上了?”浓云笑问。 姚佳欣捏起一块去皮去籽的苹果,塞进嘴里,含混地道“一个人泡也挺好的。”——一路舟车劳顿从承德赶回来,她还想好好休息一宿呢。 浓云道“奴才方才瞧见琅贵人去了金鸾汤呢。” 姚佳欣“哦”了一声,得亏四爷陛下没有带别的嫔妃,否则琅贵人就不能这么畅快地金鸾汤了。 姚佳欣道“叫福娘过来,给我按一按肩膀吧。”——她倒是有些想念琅贵人的按摩手艺了。 浓云笑道“娘娘不总嫌弃福娘胆小,不敢用力,如今琅贵人居然也来泡温泉了,不如把她叫过来伺候娘娘吧。” 姚佳欣汗了一把,那琅贵人虽然不算男人,但也更不算女人啊!坦诚相见什么的,还是算了吧。 而且先前在承德,四爷陛下那反应……应该是醋了。这点姚佳欣是事后才察觉。 她觉得,为了琅贵人的生命安全考虑,她还是不要跟琅贵人太亲近了。 姚佳欣道“还是算了,琅贵人也舟车劳顿辛苦,让他好好泡个温泉吧。” 浓云酸溜溜道“娘娘对琅贵人可真好!” 听见这酸味,姚佳欣用湿漉漉的手捏了捏浓云的肉感十足的胖脸蛋,“啰嗦什么,还不快去叫福娘过来!”——这个浓云人长得不胖,脸蛋却圆乎乎的。 “是,娘娘!” 。 正文 第五五零章、远香近臭 在九凤汤泡足了温泉,又叫福娘伺候着按摩,姚佳欣从头舒坦到了脚跟,又瞧着暮色降临,便再也不敢贪恋温泉,连忙回九凤殿更衣,正打算回去寝殿歇息,便看到了四爷陛下匆匆而来。 姚佳欣正好系好了最后一枚扣子,她眨了眨眼,揶揄地看着四爷陛下。 胤禛龙脸满是不爽,“恬儿怎么也不等朕?!” 姚佳欣笑眯眯道“我就是等不及了嘛!不过也不碍事,四爷可以尽情地去九龙汤好好泡泡在,我回寝殿等你。” 说着,姚佳欣蹲了个安,便要开溜。 只可惜胤禛箭步上前,一把就捉住了她的手腕,他冷哼道“反正恬儿已经泡完了温泉,就跟朕去九龙汤,好好给朕搓背吧!” 卧了个槽! 再一次被抓壮丁、充当搓澡工的姚佳欣欲哭无泪,只恨自己太过贪恋温泉水,她若是早点离开,不就没这事儿了吗? 九龙汤的规模要比她的九凤汤还要大一圈,四爷陛下拽得跟残疾人似的,宽衣都得让他伺候着,泡澡九龙汤也是端坐凛然,跟个祖宗似的使唤着姚佳欣搓背。 “嗯!就是那里,再用力些!”胤禛嘴角微微上扬,嘴上不断地吩咐着。 姚佳欣咬牙切齿,只恨不得把这厮的后背搓秃噜皮! 只可惜,她那点力气,顶多也就是把四爷陛下后背搓得稍微泛红些而已。 这时候,她忽然听见隔壁又水声扑棱,不由一愣“是弘旭和弘昼在隔壁泡澡吗?”——九龙汤的东边院子应该是蛟龙汤,也就是皇子们泡澡的汤泉。 胤禛淡淡道“是瞧着十三弟这些日子辛苦,所以吧蛟龙汤赐给十三弟享用了。” 姚佳欣“哦”了一声,十三爷是先帝的皇子,自然也够格享用蛟龙汤。 然后,隔壁传来“噗通”一声,那是重物落水的声音。 然后便响起了一个半大男孩抱怨的声音“六弟!我头发都被你打湿了!”——这是弘昼的声音。 姚佳欣愣了愣,弘小旭和弘昼在隔壁?蛟龙汤不是赐给怡亲王了吗? 弘小旭“嘎嘎”的笑声响亮响起,“十三叔!你快来呀!这个汤泉池子好大啊!” 哦,合着是叔侄三人一块泡澡了。 “六阿哥,你小声点儿,皇上在九龙汤呢!”一个敦厚的声音响起。 弘昼的声音为之一紧,“汗阿玛在隔壁?” 弘小旭的紧接着道“汗阿玛肯定跟皇额娘一块泡温泉呢。” 姚佳欣瞬间老脸火辣辣。 “什么?!”这讶异的声音来自于十三爷允祥,“皇上和皇后娘娘一块……”后面的声音瞬间压低了,以至于九龙汤这边已经完全听不到了。 弘小旭笑嘻嘻道“是啊!这有什么问题吗?汗阿玛跟皇额娘是夫妻,一块泡澡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十三叔,难道你从来不和十三婶一块泡澡吗?” “咳咳!”猛烈的咳嗽声来自于十三爷允祥。 胤禛的龙脸也有些挂不住,他低声啐道“这个兔崽子!怎么能把这些事情告诉十三弟?” 姚佳欣老脸滚烫,她压低声音咬牙切齿道“以后我们俩要分开洗!你不许去九凤汤,我也决计不来九龙汤!” 说着,她将手里的搓澡巾甩给四爷陛下,愤愤而去。 胤禛眼巴巴看着娇妻离去,心里那叫一个郁闷。 隔壁的蛟龙汤倒是安静了下来,因为允祥和弘昼都已经压低了声音。 弘昼低声道“就算是夫妻,那样……也不太好吧?”弘昼圆圆的脸上带着囧色。 允祥深以为然,却不敢对此发表意见,而是低声道“别说了,安安静静泡温泉。”——作为臣弟,不该过问皇兄的房里事儿。 恼羞成怒的姚佳欣一回到寝殿,就把所有人都撵了出去,把自己给埋在了床榻里头,真是丢死人了! 弘小旭这个小混蛋,自己知道就算了,居然还嚷嚷出去了!! 老娘我简直没法做人了! 诶?等等,之前在承德,她与四爷陛下冷战期间,貌似弘小旭就建议她去泡温泉来着…… 难不成……这兔崽子是建议她和四爷陛下一块去泡温泉,好恢复一下感情? 我凸! 她真是愈发不能直视这些个小屁孩了! 正当她羞愤交加之时,帐子被轻轻挑开了,“恬儿,还生朕的气啊?” 姚佳欣红着眼睛瞪着出现在她眼前的四爷陛下,“全都怪你!” 胤禛忙爬上床,好生安慰道“你放心,十三弟不会说出去的。” 姚佳欣咬牙切齿狠狠瞪了四爷陛下一眼。 胤禛老脸尴尬地笑了笑,“其实弘旭说得对,夫妻本是最亲近的人,一起泡澡也没什么的。” “你还说!”姚佳欣气得鼻孔都要冒烟儿了。 “好好好,朕不说了!”胤禛连忙爱抚着姚佳欣的后背,“恬儿不生气,咱们明日就要回紫禁城了,今儿早早歇息吧。” 因姚佳欣置气,胤禛所畅想的今夜美好也没有发生,夫妻二人盖棉被纯睡觉。 啊不,比纯睡觉还糟糕。恬儿是背对着他睡了一宿,往日里,即使不恩爱,那也是要相拥而眠的。 一夜怀中无娇妻,胤禛倍感失落。 弘旭这个兔崽子,就会坏朕的好事!回头一定要好好教训他! 胤禛恨恨想着,就此回銮紫禁城。 皇上平安归来,让六宫嫔妃一颗悬着的心全都落回了肚子里。未必是这些嫔妃对皇帝感情深厚,而是皇上万一出了什么意外,她们的孩子可都还年幼呢!皇上即使已经冷落她们,但总归没有亏待她们这些皇子生母,也会护佑着她们孩子的平安,可若是皇上有了万一…… 谢天谢地,皇上平安无事。 姚佳欣直接回到坤宁宫,衣裳还没换,底下就禀报说“八阿哥、九阿哥来请安了。” 姚佳欣大喜,茶水都没喝一口,便立刻道“快让他们俩进来!” 两个多月没见,可真把她给想坏了!尤其是太后扣押她的崽崽,可着实让她悬心。 只见弘小星一马当先便扑了进来,礼都不行,直接就扑在了姚佳欣身上,“额娘!我好想你!” 姚佳欣一个趔趄,差点没摔个屁股墩,好不容易才稳住,弘小昴也紧跟着扑了上来! “额娘~”弘小昴的声音还带着些许奶腔,甚至还有些颤抖。 姚佳欣又一个趔趄,蹭蹭退后两步,一屁股坐倒在了身后的罗汉榻上,她咬牙切齿道“你们俩!给我松手!” 还真的是远香近臭啊! 才一见面,她就有点受不了这对双胞胎了! 。 正文 第五五一章、太后病重 双生子阿哥乖乖松了手,乖巧退后,乖巧打千儿行礼,齐声道“儿子给额娘请安。” 姚佳欣理了理已经有些歪的旗髻,面含嗔色,“弘星冒冒失失也就罢了,怎么连弘昴你也扑了过来?”——幸好身后几步就是罗汉榻,否则她肯定得摔个屁股墩! 弘小星立刻不满了,“额娘是什么意思呀?什么叫我‘冒冒失失’也就罢了?人家只是好久不见额娘,才会如此!人家平时都很稳重的!” 姚佳欣只觉得头顶有一群乌鸦的飞过,她就没见过稳重的人这么多话! 要不是想着双生子被扣在慈宁宫多日,她真想好好拧一拧弘小星的小破嘴,姚佳欣深吸了一口气,仔细打量着弘小星和弘小昴,还不错,瞧着还是走之前的样子,没瘦,都还肉呼呼的。 “太后如何了?”姚佳欣问出了自己的最关心的问题,她倒不是关心太后身子如何,就是想知道,太后是不是真如四爷陛下所说把自己整得病重了? 弘小星气呼呼道“额娘,太后也不知怎么了,十日前突然把儿子和九弟叫去了慈宁宫,说是病了,要我们俩留在慈宁宫陪伴!说是陪伴,结果却把我们俩关在了慈宁宫后殿,连殿门都不许出!直到昨日,太后身边的嬷嬷才把我们俩送回了阿哥所!然后儿子就听说太后病情加重,已经卧床不起了!哼,谁知道是真病假病!” 这一连串话说得连气都喘一下,姚佳欣都有些佩服弘小星的肺活量了。 弘小昴却道“大约是真病了。” 姚佳欣幽幽道,太后为了小儿子,还真肯下血本啊,这么一大把年纪,连身子都不顾了。 这时候,王以诚快步进来禀报“主子娘娘,各宫嫔妃都来请安了。” 姚佳欣笑着叫弘小星弘小昴去里头吃点心歇息会儿,便去接见六宫嫔妃了。 经历了这番惊吓,嫔妃们在见到皇后娘娘的一瞬间,不免都有些激动。 裕妃含泪道“得见皇上皇后平安归来,臣妾实在是……” 这几日,裕妃实在是怕得要死,多日都没睡好觉,此刻眼下一片乌青,脂粉都遮掩不住。 姚佳欣微微含笑,面带轻松之色,“皇上不过就是偶感风寒,所才在承德离宫歇息了几日,如今已经大好了。” 见皇后如此泰然自若,宁妃也彻底放心了,“皇上病愈了,太后娘娘却突然病重了。今年也不知是伤了什么阴鸷。” 懋妃嘀咕道“太后娘娘也不知怎么的,前些日子非要把皇后娘娘的八阿哥九阿哥接去慈宁宫,裕妃都拦不住呢。” 裕妃神色一紧,连忙起身屈膝道“臣妾未能照料好两位阿哥,还请皇后娘娘降罪。” 姚佳欣一脸宽和之色,“这事儿怎么能怪你?就算是本宫在,太后要亲近亲孙儿,本宫也说不出半个‘不’字,何况本宫的八阿哥和九阿哥都好端端的呢。” 裕妃松了一口气,她还真怕皇后一时不快,她手里的协理六宫之权可就…… 姚佳欣抚了抚鬓角,“太后娘娘既然病重,本宫身为儿媳,自然是要前去探望的,你们也陪着本宫一块去瞧瞧吧。” 于是,皇后娘娘姚佳欣携六宫嫔妃乌泱泱直扑慈宁宫,这阵仗,不像是来探病,倒是想是来找茬的。 自然了,姚佳欣还不敢找太后的茬,纯粹就是过来瞧瞧太后病情到底如何严重,然后暗搓搓幸灾乐祸一下。 不成想,慈宁宫这里已经是一片哭天抢地。 “皇上饶命啊!太后娘娘年事已高,所以才会病来如山倒!并非奴才们伺候不尽心啊!”慈宁宫的老嬷嬷瑞嬷嬷和一干嬷嬷太监宫女都跪了一地,个个满脸惊恐。 胤禛脸色冷漠,“不能服侍好皇额娘,朕留你何用!来人!把这些没用的狗奴才全都打发了!” 御前的太监立刻凶悍地扑了上去,将太后的一干心腹全都给拖出了慈宁宫。 赶来的后妃们便看到了这样一幕,福嬷嬷、瑞嬷嬷——这可都是伺候了太后半辈子的老心腹了,素日里嫔妃见了都客客气气,如今却是痛哭流涕,被御前太监押解往慎刑司去了。 四妃二嫔看得心惊胆战,裕妃小心翼翼道“皇后娘娘,既然皇上在,臣妾等人就不去叨扰了。” 姚佳欣微微一笑,“那你们就先回去吧。”——没想到四爷陛下竟会在这个时候发难慈宁宫,这简直就是打太后的老脸。 这样的场面,嫔妃们只恨不得自己是瞎子聋子,如何还敢凑上去? 病床上太后乌雅氏已经气得浑身哆嗦,宛若得了羊癫疯,“皇帝,你、你——” 胤禛眼中满是冷漠,“皇额娘,那些没用的狗奴才朕已经全数发落了,您可以好好养病了。” 听得这话,太后气血上涌,一张病重苍白的老脸竟一瞬间赤红如血,下一秒,太后眼前一黑,直接昏厥了过去。 姚佳欣进来的时候,便看到这样的一幕。 太后竟被四爷陛下活活气晕过去。 姚佳欣摸了摸鼻子,走到四爷陛下身边,“看样子太后这回病得不轻。” 胤禛冷冷道“那也是她的报应!” 苏培盛狠狠缩着脖子,只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他知道得太多了……只恨不得自己是个聋子。 胤禛转脸吩咐苏培盛“重新安排一批人,务必要安分忠心。” “嗻!”苏培盛连忙磕了个头。 “还有,太后病重,自今日起,由朕和皇后轮流为太后侍疾,嫔妃们不得前来叨扰!”胤禛板着脸吩咐道。 “奴才明白了!” 姚佳欣脸色有些苦,“我也要天天来侍疾?” 胤禛淡淡道“每日过来一趟应应景即可。” 姚佳欣“哦”了一声,心中暗暗松了一口气。 太后大约是被四爷陛下给气得狠了,姚佳欣第二日过来“侍疾”的时候都还没苏醒过来呢。 慈宁宫倒是换上了一批新面孔,一个个静默无声,按部就班当差。姚佳欣便似模似样检查了一下里里外外,就打道回坤宁宫了。 。 正文 第五五二章、孝恭仁太后薨 太后的病情随着天气寒冷而日渐加剧,尤其是太后听闻十四贝子奉诏前去为先帝守灵,病势就更加沉珂。 四爷陛下这是下了狠心了啊…… 雪花簌簌,姚佳欣还是准时来到慈宁宫为太后侍疾。 病榻上是这个宫里最尊贵的女人、皇帝的生母、圣母皇太后娘娘——她原是可以享尽了尊贵和荣华,然而……如今却只是一个行将就木的老妪。 太后原是富态的身量,但在病逝缠绵下,却日渐消瘦,这一瘦,那脸上的皱纹便更深更多,宛若一条条沟壑,爬满了眼角眉梢。 太后是真的老了。 老得已经无力爬起来了,她只能用那枯槁的手抓住姚佳欣绣着祥云金凤的袖口,“皇后……” 那浑浊的老眼里带着哀求之色,“你看在哀家这些年待你不薄的份儿上,你帮帮允禵吧!” 这位高高在上的太后娘娘,没想到竟也有低声下气求人的时候。 想也知道,太后也必定求过四爷陛下了。 也必定求而无果,否则也无需求她。 姚佳欣柔声道:“太后,您该喝药了。”——太医开的药自然是好药,只可惜太后先以猛药伤身,然后身边宫女又尽数被驱逐,其中的几个心腹更是被赐死,这直接气得太后病情加重。如今又闻十四贝子发配守陵之噩耗,病情便再一次走向恶化…… 如此下去……太后怕是时日无多了。 可即使时日无多,四爷陛下仍然没有丝毫心软。 不,四爷陛下正是一次次故意气太后,故意让太后“时日无多”。 如今的太后的确是很可怜。 但姚佳欣并不同情她,走到今天这一步,没人逼她,都是太后自己的选择。 当年,因为孝懿仁皇后夺子,太后便连无辜的亲生儿子都一并迁怒。 九龙夺嫡,太后更是直接站在小儿子这边。 这些四爷陛下都忍了,登基后,也未曾把十四爷怎么样了,也只是闲置而已。 但太后却尤嫌不足,做太后的每一年,都在为小儿子的荣华而谋划。 对于太后的这些所作所为,四爷陛下还是容忍了。 但这一次,事关储位、事关江山社稷,四爷陛下便不能再忍下去了。 姚佳欣也不能忍,就算太后无意伤害她双生子的性命,但依然触犯了她的底线。 “哀家……知道自己将不久于人世了……”太后无力地喘着气,苍老的脸上满是哀求之色,“允禵他……他好歹是皇帝同胞弟弟啊!” 姚佳欣只得将手中的药暂且搁下,她淡淡道:“正因为皇上念同胞之情,所以十四爷才能活命。”——若换了是旁人,早就凉了。 太后愕然凝望着她,“皇后……这一切都是哀家做下的,跟允禵无关。” 姚佳欣笑了,怎么会无关?四爷陛下早就彻查过了,在四爷病重消息传回京城后,十四贝子就频繁入宫,然后太后仓促回宫,还拘禁弘小星和弘小昴于慈宁宫。 太后枯槁的手颤动着道:“弘星、弘昴是哀家亲孙,哀家从未想过要伤害他们性命!” 姚佳欣微笑着说:“所以臣妾也可以保证,不伤害十四爷性命。”——但荣华富贵什么的,自是不必奢望了。 太后一时间竟哑了嗓子。 姚佳欣压低声音道:“我劝太后不要闹了,否则十四贝子就不只是被发配守陵那么简单的。” 太后陡然瞪大了眼睛,瞪了良久,那眼底蔓延起深深的绝望,她合上了眼眸,无力地低低呢喃:“胤祯……” 姚佳欣不由一惊,这样温柔的若慈母的一般的口吻……那必定唤的不是四爷陛下的名字胤禛,而是……十四贝子曾经的名讳。 先帝爷也真是的,给俩儿子取的名字居然是一个发音! 姚佳欣叹了口气,都这个时候了,太后心中惦记的就只有允禵这一个儿子。 也难怪四爷陛下会彻底凉了心。 姚佳欣起身,嘱咐左右宫人:“好生服侍太后。” 然后,便离开了慈宁宫。 下了一日的雪,终于在傍晚时分停了下来,整个紫禁城白雪皑皑,晚霞映着白雪,着实是难得的美景。 弘小星穿着鹿皮靴子咯吱咯吱踩在积雪上,欢快地跑进了姚佳欣的殿中,“额娘!我要喝奶茶!要多加蜜红豆!” 姚佳欣宠溺地笑了笑,看着后头慢吞吞走进来的弘小昴,弘小昴也穿了一双同款的鹿皮靴子——这是弘小旭木兰之行给弟弟带回来的礼物,鞣制好鹿皮,然后交给针线上人,日前才制出了两双鹿皮靴,靴子里头衬了水獭皮,十分暖煦。 看着两个孩子大口喝着奶茶、吃着点心,姚佳欣不禁莞尔,问道:“怎么弘旭还没回来?” 弘小星叽叽喳喳道:“汗阿玛又把六哥叫去养心殿了,飧食是没法过来享用了。” 姚佳欣“哦”了一声,四爷陛下已经开始让弘旭接触政务了,每日下课后,多半都会叫弘旭去养心殿旁听。 姚佳欣忽的想起一件事,便忙吩咐浓云:“对了,十七贝勒的次子即将满月,你吩咐造办处打一只双龙戏珠的项圈,再预备些上好的皮子。还有乐筠的女儿也要满百日了,记得打一只长命百岁的金锁、一对百福镯子,再添些缎料。” “是,奴才都记下了。”浓云屈膝道。 六娘乐筠倒是有后福,一转眼已经儿女双全了。 姚佳欣不禁唏嘘,她是雍正二年的冬天穿越过来了,迄今已经十一年了。 倒是文琢执拗,如何都不肯继娶,太夫人小姜佳氏哭过闹过哀求过,都没能让儿子松口。倒是孙媳妇如今都已经进门了,这位乡君格格已经以姚家长房宗妇的身份从二房接管了家务。——这门婚事原定是明年正月办,但眼瞧着太后病重,怕被国丧耽误,索性提前成婚。 日前小姜佳氏还哭闹到她这里,姚佳欣不予理会。有儿有女的鳏夫,就算年纪不是很老,不继娶又何妨? 文琢对原配妻子沈氏的死深有愧疚,一直觉得是他没有照顾好体弱多病的妻子,才导致她年纪轻轻就没了。 怀着这种心情,若是再继娶旁了,这无论对文琢,还是对他的继妻都不公平。 这样也好,起码姚家后院安宁了,等再过几年,文琢就该做祖父了。 内务府已经为太后娘娘备好了寿材,说是冲喜。 不过雍正十三年,太后竟熬了过来,生生病逝在了雍正十四年的大正月里。 四爷陛下对此深觉晦气,却也只得做出孝子的模样,为太后举办隆重的丧礼,并为仁寿皇太后上谥号,曰:孝恭宣惠温肃定裕慈纯钦穆赞天承圣仁皇后,简称孝恭仁皇后。 正文 第五五三章、安置琅贵人 孝恭仁太后百日国丧过后,四爷陛下携后妃子女前往圆明园行宫避喧听政。 这百日里,上至四爷陛下,下旨后宫众人,都半点荤腥不沾、昆曲也听不得了,如今总算熬出了百日,姚佳欣的桌上立刻山珍海味、大鱼大肉。 尽情享用了珍馐后,姚佳欣甚是满足,整个人摊平躺在贵妃榻上,正要午睡片刻。 王以诚却在屏风外禀报“主子娘娘,十四贝子福晋求见。” 姚佳欣挑眉,太后病重期间,在守陵的十四贝子数次上折哀求回京为太后侍疾,都被驳回,十四贝子甚至都没能见太后最后一面,十四福晋自然也不能。 如今出了百日国丧,十四福晋才敢递牌子进宫求见。 这十四福晋也必定是明白,太后幽禁八阿哥九阿哥为质之举必定触怒了她这个皇后,所以十四福晋一直在等着,等她这个皇后消了气。 姚佳欣并无迁怒完颜氏之意,摊着这么个丈夫、这么个婆婆,完颜氏也怪不容易的。 “让她进来吧!”姚佳欣去梳妆镜前,整了整旗髻,便去前殿接见十四福晋了。 “皇后娘娘万福!”完颜氏诚惶诚恐行礼。 姚佳欣语气一如往日,“不必拘礼,坐下说话吧。” 一听这语气温和,完颜氏一颗心算是落回了肚子里,心道,看样子皇后娘娘是消了气了。她当年执意撮合小妹积秀与皇后的幼弟姚文砺,当真是最明智的选择。 姚文砺品貌俱佳,这些年与小妹积秀十分恩爱,膝下二子一女皆是嫡出。年前,姚文琢长子迎娶乡君,在她的暗示下,积秀也主动退让,毫不留恋地交出了管家大权给侄媳妇。——二房媳妇掌家,终究不合规矩,先前长房宗妇无法管家也就罢了,如今长房已经有了孙媳妇,若再不交权,惹得皇后娘娘不喜,可就得不偿失了。 如今处境,十四福晋不得不处处小心。 完颜氏半边屁股落在椅子上,昔日明丽光华的容颜,如今依然有些黯淡苍老。 姚佳欣叹了口气,关怀地问道“府上一切还好吧?” 完颜氏苦笑了笑,“这贝子府的匾额也不知道能挂几时……”他生怕不知哪天,一道圣旨下来,十四爷连贝子的爵位都没了。 姚佳欣淡淡一笑,“皇上先前没有革了十四贝子的爵位,想必以后也不会。”——四爷陛下只是厌恶这个弟弟,不愿他在眼皮子底下晃悠罢了,四爷陛下可不想被人非议刻薄。 听了这话,完颜氏松了一口气,如今能保住一个固山贝子爵位就好! 姚佳欣笑着道“对了,弘明什么时候成亲啊?”——弘明是允禵的次子,完颜氏亲生的嫡子,去年年初就定下亲事,还是太后亲自相中的,是赫舍里家嫡出格格。不过这番变故,婚事怕是要推迟了。 完颜氏苦笑道“那门亲事自然是不作数了。” 姚佳欣默然,太后病逝,十四贝子发配守陵,明摆着贝子府遭了皇帝厌弃,赫舍里家见势不妙便悔婚了? 完颜氏又道“妾身的族兄布政使罗延泰的嫡次女倒是与弘明年纪相若,不过也得等明年了。” 太后是弘明的祖母,弘明少不得要守孝一年,自然就要等明年了。 姚佳欣点了点头,只是族兄之女,这血缘关系应该没问题。 送走了完颜氏,四爷陛下便驾临了。 姚佳欣倒是有些怜悯这孤儿寡母的,便道“方才十四福晋来过。” 胤禛喝着六百里快急送到京的明前茶,眼皮都不抬一下。 姚佳欣道“我瞧着她也挺不容易的。” 胤禛淡淡道“朕无意为难妇孺。” 姚佳欣笑了笑,“我知道,我已经安抚了完颜氏。” 胤禛搁下茶盏,握住她的手,定定道:“恬儿,朕有个打算。” 姚佳欣懵逼地眨了眨眼,“什么事?” 胤禛沉吟着道“这贾氏……长久留在宫里也不是个事儿。” 姚佳欣忍不住咕哝“当初还不是四爷把他给弄进宫来,怎么如今却却嫌弃了?” 胤禛道“当初主要是怕太后不满,这才安排了贾氏入宫。可如今太后已经作古,其余嫔妃也已经习惯了失宠,朕觉得贾氏不必留了。” 姚佳欣忙问“四爷打算怎么安顿他?” 胤禛笑了笑“他也算有功,朕打算让他染病,然后‘病逝’,再安排他离京便是。” 姚佳欣沉默了片刻,这样的安排其实也不错……总是留在宫里,天天女装大佬,姚佳欣都觉得琅贵人越来越有女人味儿了,总这么下去可不成。 “怎么?恬儿难道还不舍得?”胤禛的语气有些发冷。 姚佳欣摆手道“那倒不是,这琅贵人虽不是男人,但总是做女人装扮,于心性也是无益的。倒不如让他趁着年轻,恢复男子装束,后半生过寻常人的日子。”——虽然太监之身不能生子,但可以领养几个孩子,老了也有人承欢膝下,似乎也不坏。 姚佳欣笑着说“琅贵人也算有功劳,四爷陛下多赐他些银钱,叫他后半生也有着落。” 胤禛脸色一瞬间如春暖花开,“朕也是这么打算的。”——区区一个奴才,胤禛也不是没想过干脆杀了,但转念一想,恬儿心软,若是此事被她晓得,定要怪朕,为了这个奴才,若是叫夫妻之间生了嫌隙,倒是不值得了。 “这事儿,我来安顿吧。”姚佳欣自告奋勇。 姚佳欣自然也看出了四爷陛下对琅贵人的厌恶,可不放心把这事儿交给四爷陛下。 过了几日,姚佳欣便将琅贵人单独叫到了自己的殿宇,屏退了左右。 “娘娘……这是何意?”眼瞧着所有人都被遣退,琅贵人俏丽无暇的脸上露出惶惑的神色。 还真是容颜如玉啊,一颦一笑都是如此魅人。 姚佳欣深吸一口气,“皇上觉得你已经没必要留在宫里。” 琅贵人心里咯噔一下,小脸刷得白了,惨白的小脸透着楚楚可怜。 姚佳欣柔声道“你放心,皇上已经同意,此事由本宫来安排,本宫会将你后半生都安排妥当。” 琅贵人含泪道“娘娘……也希望我离开?” 姚佳欣点头,若有深意地道“你毕竟不是女子,留在宫里对你没什么好处。不如及时抽身。” 听到“及时抽身”四字,琅贵人明白了皇后的意思。 琅贵人眸色幽幽,他旋即垂下眸子,语气低迷地道“婢妾……明白了。” 姚佳欣从身后取出了一个不起眼的木匣子,“本宫让娘家在昌平购置的田宅,还有一些银票,虽然不是很多,但也足够你安身立命了。” “昌平?”琅贵人一怔,昌平离京可着实有些近。 姚佳欣道“你是内宫嫔妃,几乎无人认得你,你去了昌平之后,再改换男装,便更无人认得你了。你可以安心做个田舍翁,可以考虑娶个妻子,领养几个孩子,便与寻常人无异了。” 琅贵人苦笑了“我一介阉人,娶妻便是害了人家一辈子。” 姚佳欣笑着说“你长得如此俊美,哪怕知道你身子……那个,嗯,想必也还是会有女子愿意嫁给你的。”——很多女人都是外貌协会的忠实会员!只要长相够俊美,即使不能那啥,也没啥了。 琅贵人俏脸嗖地红了,“娘娘又打趣婢妾了!” 姚佳欣笑了抚了抚琅贵人的鬓角,“去吧,去了昌平,安安稳稳渡过后半生。别辜负了本宫这一番安排。” 琅贵人怔怔,良久之后,他郑重跪了下来,咚咚咚磕了个三个头,强忍着才没有落泪,“奴才告辞了,皇后娘娘……保重!” 。 正文 第五五四章、烦人的继母 雍正十四年的夏天,正当妙龄的琅贵人贾氏突然病倒,不消一月便香消玉殒。 这让六宫嫔妃都大为吃惊,毕竟琅贵人那么年轻。 琅贵人“死了”,他将所有珠宝首饰都留给了那些年老失宠的低微嫔妃,其中以老好人郭贵人所得遗产最多,足足有一匣子的首饰。 宫中嫔妃的首饰都出自造办处,上头有造办处的标记,自是没法带出宫的。倒不如留给那些需要的年老嫔妃。 那些贵人常在答应,俸禄微薄,统共没多少像样的首饰,每逢年节都要苦恼如何整治新衣,如何让自己稍微体面一些。在宫中这些年,琅贵人虽然饱受后宫嫔妃妒忌和敌意,但也看到了一些微末嫔妃处境的不易。 琅贵人自己有一份不算多的积蓄,再加上姚佳欣赏赐的田宅、银票,足够他后半生锦衣玉食了。 琅贵人的“死”,对四爷陛下的后宫没有太大影响。 不得宠的照样不得宠,得宠的皇后娘娘与皇上更加恩爱了。 先前那些厌恶琅贵人的,如今也比较积口德,没再背后非议他。 那些与琅贵人走得近的嫔妃都颇为感慨,尤其是郭贵人,足足哭了好几日呢。 一切安顿妥当后,继母小姜佳氏特意入宫回禀,“那位小贾公公已经安顿妥当了,请娘娘放心。” 姚佳欣点了点头,“以后承恩公府明里暗里多照应着些。” 小姜佳氏一脸不解,“娘娘为何如此关照一个太监?” 这内中缘由,姚佳欣实在不好告诉小姜佳氏,便道“这贾儒出身粘杆处,帮本宫办了很多差事。此番染了恶疾,身子不大好了,有些差事不便办了,所以本宫就安顿他去昌平。” 小姜佳氏一听“粘杆处”,立刻不敢多问了,“老身明白了,以后自会照顾好小贾公公。” 说完了正事儿,小姜佳氏又开始唉声叹气,满是沟壑的老脸上透着可怜巴巴,“文琢是愈发犟脾气了,他不肯继娶,老身都依了他了,如今不过是叫他纳个妾室,丰盈一下血脉,他都不肯!” 说着,小姜佳氏便开始抹泪。 姚佳欣揉了揉眉心,又开始了……这老人家年纪越大,怎么就越烦人呢? 只不过若只是纳妾,文琢为何不肯? 这个时代,哪怕是好男人,也是不会守身如玉的。像四爷陛下这样肯吊死在她这颗老树上的,绝对是凤毛麟角! 小姜佳氏继续抹泪“他后院里原本那两个妾年纪都不小了,早已不适合生育,而且文琢也不喜欢。妾身这才相中了姜家四房嫡出的格格,算来还是文琢的表妹呢。” 姚佳欣无语,她总算明白文琢为什么连纳妾都不肯了!表妹这种生物,难保日后不会觊觎正室之位、甚至觊觎承恩公的爵位! 姚佳欣淡淡道“好歹是姜家嫡出的格格,何必与人为妾?” 小姜佳氏不由一噎,姜家原本自然也想让自家女儿做文琢的继室的,那姜家的门第如今愈姚家相差甚远,小姜佳氏自然更盼着儿子迎娶高门贵女,故而一早就婉拒了。 如今文琢不肯继娶,姜家又主动自愿让嫡出格格为妾,小姜佳氏自然心喜。 可问题是文琢打死不肯! “好了!文琢已经不是小孩子了,太夫人过两年也该抱曾孙了。儿孙自有儿孙福,您就别操心了!”姚佳欣不耐烦地道。 小姜佳氏斑驳的老脸上满是讪讪之色。 “对了,我听说晚舟家的得了七品诰命,改日叫她过来请个安。”姚佳欣脸色终于见和缓了些。她这个表弟姜晚舟才能不显,不过在姜家诸多子弟中也算是争气的,前几年就混到了七品,今年又给素雨争了个七品安人的敕命。 虽然只是七品敕命夫人,但也有资格入宫请安了。 小姜佳氏笑着说“到底是娘娘亲手调教出来的人,自嫁过去之后,便一口气生个四个大胖小子!”说着,小姜佳氏老脸上满是艳羡之色。 姚佳欣也没想到素雨这么能生,而且连生四胎都是儿子! 这些年,浓云和素雨一直没断了联系,因此素雨的状况她一直都知道。姜晚舟前头两个原配嫡女也给风风光光许了好人家,素雨又如此能生,自然饱受丈夫公婆喜爱,日子过得倒是不错。 以宫女的出身,能混到敕命夫人的头衔儿,也着实让宫里不少小丫头羡慕不已。 小姜佳氏的目光又暗搓搓落在姚佳欣身旁的浓云身上,她笑着说“娘娘身边的浓云也是一脸福相,瞧着身段,一看就是好生养的。娘娘不如把她赐给文琢吧。” 浓云的脸色一瞬间唰地白了,她放着别人家正房娘子都不肯做,如何愿意为妾?可偏偏这又是娘娘的亲弟弟,娘娘肯定是偏向自家兄弟的!她若说不肯,娘娘肯定会生气的!所以浓云一个字都不敢说。 姚佳欣脸色一黑,“浓云虽年轻,但已经是教引嬷嬷了!” 只听闻宫女嫁人,还没听说教引嬷嬷嫁人的呢! 小姜佳氏露出了遗憾的神色,“年纪轻轻的姑娘,怎么就这么想不开……”——非要留在宫里做教引嬷嬷。 浓云悬着的心终于落回了肚子里,她屈膝道“主子娘娘待奴才恩重如山,奴才愿意伺候娘娘一辈子。” 这时候,宫女福娘端了茶水进来。 小姜佳氏遗憾脸上顿时又有了神采,“这位姑娘瞧着也很有福气,是个好生养的身段。”——那老眼依然瞥向了福娘的腰身。 福娘圆乎乎的小脸瞬间僵硬。 姚佳欣脸黑如锅底,“太夫人!难道是本宫给娘家东西还不够多?太夫人竟惦记上本宫身边人了!” 姚佳欣如此疾言厉色,太夫人姜佳氏脸色一紧,连忙起身道“娘娘息怒,老身也没别的意思……” 姚佳欣实在受不了小姜佳氏的啰嗦,便板着脸道“太夫人年事已高,出入内宫劳顿,以后这请安的苦差事,太夫人便交给晚辈吧!” 太夫人小姜佳氏老脸有些难堪,能时常入宫请安是天大的荣耀,怎么能算是“苦差事”呢?但小姜佳氏着实没胆量顶撞中宫,只得讪讪道“多谢娘娘体恤。那以后,便让完颜氏和乡君来请安吧。” 姚佳欣淡淡“嗯”了一声,便叫浓云去取了些上好的缎料、并几支造办处新打的簪钗,一并赐予了太夫人,然后便让王以诚送出园子了。 。 正文 第五五五章、悲催的兰常在 琅贵人的尾七祭礼过后,已经是初秋光景。 裕妃在忙活着准备中秋家宴,宁妃跑到姚佳欣的碧桐书院,嘀咕道“臣妾总觉得琅贵人没得突兀,该不会是被谁给暗害了吧?” 姚佳欣暗道宁妃的第六感倒是蛮准的。 面上却笑了笑,“你太多心了。”——人家在昌平小日子过得可好了,还从养生堂抱养了好几个可爱的崽崽,不过并未娶妻。 宁妃忙道“并非臣妾多疑,那粹嫔一直与琅贵人颇有不睦,臣妾怀疑……” 姚佳欣无语,这事儿跟粹嫔还真没关系! 姚佳欣摆了摆手,“粹嫔害了琅贵人,对她有什么好处?难不成还能取而代之不成?” 宁妃一噎,粹嫔那容色比琅贵人可差得远,就算没了琅贵人,粹嫔也断无复宠之望。 宁妃跑来说这些,无非就是离间。 宁妃转念一想,自打琅贵人殁了,皇上就一直只留宿碧桐书院,那几个稍微年轻些的贵人常在处也不曾有所眷恋。如此一来,琅贵人之死,最大的得益者竟是皇后! 想到此处,宁妃的心脏怦怦乱跳!往日里,琅贵人对皇后娘娘也十分殷勤,皇后娘娘也很照顾琅贵人,琅贵人的死,任谁也不会怀疑皇后!! 皇后娘娘看似温柔贤惠,但自打她得宠以来,别的嫔妃便一个个都渐渐失宠,直到只剩下一个琅贵人得到君恩眷顾,如今连琅贵人都死了!便只剩下皇后娘娘一人专宠! 这是何等厉害的手段! 姚佳欣尚不知道,自己居然被宁妃怀疑成琅贵人之死的真凶了! 不过话又说回来,琅贵人的“死”,的确是她一手安排的。 宁妃努力让自己镇定,并保持着温顺的笑容,“其实琅贵人没了,也没什么坏处。先前臣妾还担心她若是有了一儿半女会不安分呢,如今倒是可以放心了。” 姚佳欣笑而不言。 这笑容被宁妃当成了默认,宁妃深吸一口气,看样子皇后娘娘妒忌心其实极重! 宁妃眼珠子暗暗一转,“如今宫里最年轻的嫔妃便当属裕妃妹妹宫里的兰常在了,和她一起进宫的海氏已经是粹嫔、纳喇氏也封了昭嫔,独她还只是个小小常在,倒是有些委屈了。” 姚佳欣淡淡道“兰常在出身不高。”——只是无品级的拜唐阿之女,如何能与封疆大吏之女的还是相比?更不能与著姓大族出身的纳喇氏相提并论,一个常在的位份不算委屈她。 宁妃压低声音道“一个小小常在,娘娘怕是不曾上心。最近这兰常在打扮得十分娇艳,还总去牡丹花圃那边。” 圆明园的牡丹花圃位于先皇后镂月开云殿的南面,同样也离着四爷陛下的九州清晏很近。 宁妃又道“如今早不是牡丹花盛开的时节了!” 这意思是说,兰常在是想“偶遇”四爷陛下。 姚佳欣拨弄着手上的护甲,琅贵人死了,会有人想复宠,也是情理之中的事儿。 等碰了钉子,自然就会安生下来。 这兰常在是雍正五年入宫的,彼时似乎才十四岁,一转眼都入宫九年了,现如今也不过二十出头,正当年轻。兰常在打入宫,就不怎么得宠,大约是因为当年太年少青涩的缘故,彼时还在懋妃的手底下,日子过得糟糕,便称病离了万方安和,又投奔到了裕妃门下,靠着裕妃的扶持,才混了个常在的位份。但是自打琅贵人入宫,便失了宠。 如今琅贵人“死了”,兰常在红颜未老,自然要努力一下。 宁妃笑着说“裕妃妹妹最近有些忙碌,对兰常在倒是有些疏于管教了。” 姚佳欣知道,宁妃一直都没放弃恢复协理六宫之权,只不过裕妃做事周全,一直没有亏待宁妃,所以宁妃也不好做得太过分,顶多就是像这样,暗搓搓上点眼药。 对于裕妃,姚佳欣还是很放心的,兰常在这些举动,肯定与裕妃无关。以裕妃今时今日的地位,已经不需要有人争宠,裕妃更明白她不喜欢这些,裕妃便决计不敢惹她不悦。 裕妃怕是也没料到,失宠安分了这么多年的兰常在,竟又起了复宠的心思。 宫里的女人想要得宠,其实是在正常不过的事儿了。 因此姚佳欣倒是没有太生气。 牡丹花圃,一片碧绿,初秋的微风吹拂着,倒也清凉宜人。 兰常在早不是当年那个刚入宫的青涩丫头,如今出落得愈发标志,身段也婀娜得紧,不过神色有些拘谨。 兰常在穿着一身娇艳的玫粉色绣牡丹花的旗服,特意花了一个娇媚的桃花妆,原本清雅的小脸分外透着几分娇媚。 兰常在在宫女搀扶下,在牡丹花圃慢吞吞散步散了近一个时辰,日头都老高了,却仍未见皇上的踪影。 兰常在叹了口气,“今天就先回去吧。”——裕妃娘娘吩咐的针线活她还没做完的呢。 兰常在正要转身,却忽的瞧见一抹明黄色的华盖! 兰常在心脏通通乱跳,是皇上! 她等了多日,终于还是等到了! 兰常在急忙要上前迎驾,不料走得太急促,脚下一歪,“哎哟”一声痛叫,生生扭了脚,摔倒在了地上。 路过牡丹花圃,正要去往碧桐书院的胤禛便看到这样一幕,一个打扮得艳丽轻浮的年轻嫔妃……有着二十多个嫔妃的胤禛着实不记得眼前这位是谁了。 如此特意在朕面前摔倒,含泪带怯的样子,分明就是故意装可怜勾引朕! 兰常在还真是冤枉,勾引皇上是真,但崴了脚实属意外。 苏培盛“哟”了一声,“这不是映水兰香的兰常在么!” 胤禛瞬间了然,原来裕妃宫里的……旋即蹙眉,心下有些不满裕妃是怎么管教宫里人的?! 兰常在强忍着脚踝的剧痛,爬起来,行了个请安礼,“婢妾兰氏,给皇上请安。” 胤禛冷哼了一声,贾氏的存在果然还是有些价值的,这才一“死”,就有人不安分了! 胤禛冷冷道“兰氏御前失仪,押送回映水兰香,禁足思过!命裕妃好生约束管教!” 撂下这句话,胤禛拂袖而去。 兰常在泪水滚落,“皇上,婢妾不是故意的……” 只可惜胤禛已经远去。 。 正文 第五五六章、以退为进的裕妃 胤禛怒气冲冲来到碧桐书院,正要跟姚佳欣数落一下那个举止轻浮的兰常在,却瞧见宁妃也在,只得把话暂且咽了回去。 宁妃是最识趣的,请了安,便道“时辰也不早了,臣妾先告退了。” 胤禛高冷地“嗯”了一声,见宁妃退下了,这才上前道“恬儿!你是不知道的!朕来得路上,竟碰见裕妃宫里常在兰氏!这兰氏着实轻浮,而且还假装扭了脚,倒在了朕的去路上!哼,装得还挺像的!” 姚佳欣笑了,“皇上别生气,兰常在还年轻,不甘心失宠也是有的。” 胤禛冷哼了一声,“本就姿容平平,还如此轻浮,哪配居常在之位!”说着,胤禛吩咐苏培盛“去传朕口谕,兰氏举止不端,着降为答应!” 好嘛,进宫九年,好不容易赶上大封六宫,才进了常在位份,一转眼就又给降回答应了。 姚佳欣笑着奉了一杯茶给四爷陛下,“为了这点小事,不值得生气。” 胤禛看着姚佳欣笑意氤氲的脸,暗暗松了一口气,只要恬儿没多心就好。 胤禛一把执着姚佳欣的手,“朕心中只有恬儿,早已容不下旁人。” 姚佳欣老脸通红,“我相信四爷。”——四爷陛下为了她,都能选太监充当假嫔妃,她还有什么理由不相信四爷? 胤禛笑着揽着姚佳欣的腰肢,一并去罗汉榻上坐下。 姚佳欣道“其实也没必要如此重惩兰氏。” 胤禛正色道“朕此举,不只是要绝了兰氏的念想,更是要绝了其他人的念想!只有重惩,后宫其他尚未年老色衰的嫔妃才会安分。” 所以,四爷陛下这其实是……杀鸡儆猴? 那这兰氏也是怪可怜的,不过就是想勾搭一下四爷陛下,没想到连常在都做不成了。 正忙碌着中秋家宴示意的裕妃一听说兰氏御前失仪,被贬为答应,一时间老脸都绿了!怪不得这几天兰氏总不见人影,她忙得分身无暇,没想到兰氏竟跑去勾引皇上了! 裕妃气得跺脚,“让兰常……兰答应呆在偏殿,抄写女则女训!她身边的宫女一律发去慎刑司!”——兰氏跑去勾引皇上,这些贴身宫女居然不禀报她这个主位! 裕妃道“还有,立刻准备肩舆,本宫要去碧桐书院!”——这事儿必须跟皇后娘娘解释清楚。 宫女急忙道“娘娘,皇上去了碧桐书院,这会子怕是不方便。” 裕妃一怔,叹了口气,“那就等明日吧。” 翌日清晨。 宫女福娘正专注地为姚佳欣按摩着老腰,昨夜实在是累坏她了,以至于今早醒来,腰酸背痛,她这把老骨头实在难以消受帝王恩啊! 只是再难消受,她也决计不肯让旁人分担。 浓云快步走进来,“主子娘娘,裕妃求见。” 姚佳欣打了个哈欠,“怎么来得这么早?”——裕妃会来在她的意料之中,但是尼玛不晓得老娘爱睡懒觉么? “先让她进前殿喝茶候着。”姚佳欣淡淡道。 吩咐罢了,姚佳欣便叫福娘停了手,她小心翼翼爬起来,更衣洗漱、梳妆打扮,足足花了半个时辰,才悠悠然去了前殿。 足足侯了半个时辰的裕妃,心下愈发惶恐,不禁觉得皇后娘娘这是在敲打她。 因此当皇后驾到之时,裕妃手一抖,险些摔了手里茶盏,“臣妾参见皇后娘娘!” 姚佳欣懒懒坐在凤座上,语气也甚是慵懒“免礼。” 裕妃听着这语气并无怒意,便送了一口气,她连忙道“都怪臣妾不好,忙于中秋家宴事宜,对兰常在疏于管教!以至于她竟在御前失仪,还请皇后娘娘降罪!” 姚佳欣淡淡道“既是兰氏不好,以后多加管束便是了。” 裕妃小心翼翼道“臣妾一人协理六宫,虽未出大的纰漏,但着实也是因此才没管教好宫里人。臣妾想着,这中秋家宴的筹备事宜,不如也叫宁妃搭把手。” 姚佳欣笑了,裕妃终究是不舍得协理六宫大权的,因此只肯把中秋家宴的操办事宜,让宁妃分担一下。裕妃此举,是以退为进。 姚佳欣点头“也好,那就叫宁妃暂且帮衬几日吧。” 裕妃心道,只要保住这唯一协理六宫之权就好,宁妃只是暂时帮衬一下,等过了中秋节,便理所当然可以让宁妃歇息了。 翌日,正值八月初五,六宫嫔妃前来碧桐书院请安,姚佳欣便正式公布了这个新消息,“中秋节是大节令,裕妃一人忙活不过来,便跟本宫央求让宁妃帮衬一下。” 一听这话,宁妃没有大喜,心中不禁暗道,这个裕妃倒是够聪明的,主动退了一步,皇后娘娘便不要予她协理六宫之权了! 心下失落之余,宁妃却只得笑着起身“承蒙裕妃妹妹看得起,臣妾很乐意出手相助。” 懋妃看在眼里,暗自腹诽,若换了我也是乐意之至! 而姚佳欣这么做,也是有节制裕妃的意思。 裕妃虽然性子安分,但她毕竟是有子有位份还有宫权的嫔妃,未免她生出异心,必要的节制还是需要的。 说到底,对于这些嫔妃,姚佳欣实在难以全然相信。这些年,她唯一完全信得过的嫔妃便当属琅贵人了——因为琅贵人是太监,他跟四爷陛下清清白白。 而其他女人,每一个人都跟四爷陛下又不清不白的过去。 如今虽然嫔妃们都失了宠了,姚佳欣也不介意全然善待之。 但着实无法当成姐妹一般。 懋妃突然笑着说“我早就觉得这兰氏不安分了,当年她装病离了我的万方安和,也亏得裕妃妹妹竟不提防,还把她弄到映水兰香!” 裕妃脸色有些难堪,当初分明是懋妃嫌弃兰氏染病,才将兰氏驱逐,后来瞧着兰氏病愈,才巴巴想要弄回去,兰氏不肯,这才寻了她的门路!如今到了懋妃嘴里,却像是她引狼入室了! 姚佳欣板着脸道“好了!此事是兰氏一人的过错,与裕妃何干?!” 见皇后娘娘依然维护自己,裕妃松了一口气。 懋妃一脸悻悻然,不敢再多言。 。 正文 第五五七章、安人素雨 这一日晌午,姚佳欣正在午睡。 宫女福娘快步走了进来,走到床头的浓云姑姑耳边,低语了两句, 浓云瞬时大喜,便快步走出了殿外。 只见那殿外廊下站着一个体态微丰的妇人,这妇人不过三十许,一身七品安人的服制,脸上的笑容一如往日温柔。 “素雨姐姐!”浓云提着裙角快步上前,一把握住了素雨的手。 没错,这位七品敕命夫人,便是姚佳欣的表弟姜晚舟的继妻素雨。 已经是四个孩子的母亲的素雨上下打量着浓云,“你长高了不少。” 素雨出嫁的时候,浓云还是个身量未足的丫头。 浓云笑着说“姐姐富态了不少,可见在夫家日子过得极好。” 素雨神色有些羞赧,旋即她忙道“主子娘娘让我来请安,你快去里头禀报一声吧。” 浓云笑道“姐姐忘了,这个时辰是娘娘午睡的时候。” 素雨一怔,离开娘娘身边这么多年,倒是忘了这事儿了,她叹了口气,“我也原想早点进宫的,小四却吵扰不休,以至于这会子才来。” 浓云笑着拉着素雨的手去了西侧的小偏殿,“听说姐姐去年刚刚生了四胎,四个大胖小子呢!”一边说着,浓云对随从的二等小宫女道“薄雪,去沏茶!” “是,云姑姑!” 见那小宫女利落得去了,素雨笑着道“你如今都是姑姑辈儿的了!” 浓云笑道“我和年纪差不多的宫女差不多都出宫嫁人了,娘娘都赐了妆奁,很是丰厚,不过都不及当年给你的多。” 素雨低声道“你若是肯嫁人,娘娘给你的肯定不比给我的少!” 浓云笑容收敛,执拗地道“我不想嫁人,就想一辈子伺候娘娘。” 素雨叹了口气,“我明白,我当初也是千万个不舍得,咱们这些做宫女,能摊上个好主子不容易。可是……身为女人,心里总还是盼着能有个孩子。” 浓云咕哝道“生孩子可遭罪了,素雨姐姐又不是没瞧见,娘娘当初生六阿哥、生八阿哥九阿哥是遭了多少罪!” 素雨笑着说“我倒是还好,四胎生得一个比一个顺遂。” 说着,素雨压低了声音道“你如今年岁也不算太大,你若是肯,姜家这边倒是有个合适的,只不过是个侄辈儿,现年才二十一,因为母丧才耽误了,一直没成亲。你若是肯,便是原配夫人,不必像我似的给人当后娘。” 一想到把浓云许给自己夫家侄儿,素雨心里就觉得有点可乐。 浓云却道“这不是原配不原配的事儿,我就是不想嫁人,我也不想生孩子!我伺候娘娘一辈子,等老了,娘娘也不会不管我!” 素雨见浓云竟如此执拗,便知道她是下定了决心了,于是便不再多言。嫁了人之后,也并非处处都好,为人妻子、为人媳妇、为人母亲,都有其难处。 素雨叹了口气“你既然心意已决,那就算了。” 这时候,薄雪也端了茶水上来,还顺道从小厨房带了两道小点心,“安人请慢用。” 浓云叮嘱道“你去娘娘那边守着,娘娘一睡醒就立刻禀报。” “是!”薄雪利落屈膝,便飞快去了。 素雨笑着说“你叫浓云,这丫头唤做‘薄雪’,但与你很是相称。” 浓云笑道“姐姐是‘雨’,我是‘云’,她是‘雪’,咱们主子娘娘取的名字,都很雅致呢。” 素雨感慨道“如今娘娘身边换了不少新面孔,你能留下伺候娘娘也好,俗话说衣不如新人不如故啊。还是旧人伺候着更细致周到。” 浓云笑着点头,“还有玉露也留了下来,如今也是教引嬷嬷了,不过昨夜她上夜,这会子回去歇息了。” 素雨微微颔首,感慨道“你们都比我忠心。” 浓云道“这倒也不只是因为忠心,玉露的娘家父兄可都不是好东西,她若是逾岁出宫,肯定要被父兄推进火坑!”——所以玉露当初要留下来,娘娘当即便允了,她却是哭求着磨了许久才做了教引嬷嬷。 素雨幽幽叹了口气,“我娘家哥哥日子过得清减,也总跑去我哪儿打秋风,实在是叫人不胜其烦。”——若非娘娘当初给她选了这么好的亲事,她也宁可不嫁人。 浓云啐了一口,“姐姐当初离宫,可是把半数积蓄都给了他!他竟还不知足!”——浓云心道,还是留在娘娘这里好,娘娘如今都是主子娘娘了,连嫔妃见了她都客客气气的。 宫女嫁了人,要伺候丈夫、伺候公婆,若是不嫁人,便只伺候主子即可。 素雨旋即道“好在夫君公婆对我都不错。”——其实刚嫁过去的时候,婆婆也不太喜欢她,后来她一胎胎生都是儿子,婆婆才对她愈发和蔼。 这时候,薄雪在外头敲门,“云姑姑、安人,主子娘娘已经起了,请安人去正殿。” 姚佳欣依然还记得当初在咸福宫的日子,都是多亏了素雨忠心耿耿、不离不弃,所以姚佳欣对素雨的婚事是最上心的,后头虽也有不少宫女逾岁出宫,她也只是赐些银钱、首饰罢了。 只是一别经年,素雨都是捡着好的说,姚佳欣又瞧着她气色上佳,便也不坚持追问。而是事后闻了一下浓云。 得知素雨一切安好,就是娘家哥哥偶尔去骚扰,便也放心了。 姚佳欣笑着打趣浓云“人家素雨都有四个大胖小子了,你不羡慕吗?” 浓云笑着说“奴才如今是教引嬷嬷,每年有两次归家的机会,到时候奴才亲自去瞧瞧素雨姐姐家大胖小子,瞧中那个,就让素雨姐姐认给奴才做干儿子!” 姚佳欣忍俊不禁,你倒是会盘算,自己不生,惦记旁人家大胖儿子! 不过以素雨和浓云那不啻于亲姊妹的交情,素雨还真乐意自己儿子认这么个干娘。 教引嬷嬷的待遇的确很高,不只是俸银禄米多,每年还有两次休假回家的机会,一次便是三日。这点假期搁在现代那简直就是抠门至极,但搁在宫里,那可是让无数宫女羡慕得要死。 。 正文 第五五八章、三年、富察嘉懿 雍正十七年春,昌平县贾府。 四五个大大小小的萝卜头正在庭院里玩闹嬉戏,其中年纪大六七岁,小的也有三四岁,都是粉嫩可人的年纪,都穿着柔软的杭细衣裳,可见这家境殷实。 几个婆子正在匆匆拾掇着将院中刚刚晒干的药材收拢,粗使长工脚步急促将柴火送去后院厨房。 这时候,正堂中走出一个身材颀长的年轻男子,这男子生得面如冠玉、眉目俊秀,哪怕只是一席素净的竹青色长袍,亦无法遮掩其风华。 小萝卜头们立刻一拥而上,围着这个长身玉立的男子,仰着一张张可人的小脸,叽叽喳喳唤“爹爹”。 男子抚了抚最小的小女儿红彤彤的小脸,又抬头看了一眼那乌压压的天色,“快下雨了,回屋吧。” 旱了一个月,总算等来了春雨。 这位颜如冠玉的美男子不是旁人,便是昔日盛宠一时、又骤然香消玉殒的琅贵人贾氏,单名一个“儒”字。 三年前,这位年轻的贾老爷在昌平县的一个镇子上安了家,名下有大宅一栋,良田百顷,手里还攥着数额不菲的银票。这位贾老爷乐善好施,时常出钱修桥铺路,还先后收养了五个无父无母的孩子。这样的大善人,理当是极受乡里敬重才是,然后镇子上人都对这贾府敬而远之。 只因为这位贾老爷是个内监,据说还是宫里一位总管大人的义子。 对于太监这种残缺之人,所有人都是避之不及的,一则是厌恶,二则也是畏惧。 正在这时候,一个身穿短打的仆役快步跑了过来,“老爷,外头有位途径此地的夫人,说是从盛京来的,本来是要去京城的,瞧着天气突变,怕是会有暴雨,所以想借咱们府邸避避雨。” “盛京来的?”贾儒美玉般的脸上露出疑惑之色。 仆役点头:“正是,那位夫人瞧着非富即贵,还带了一位年轻漂亮的格格。” “哦?”贾儒不点而红的唇角微微一扬,他已经大约猜到这出身非富即贵的母女迢迢从盛京赶去京城,目的为何了。 “一转念都三年了……”贾儒幽幽道,皇后娘娘的长子、六阿哥弘旭也已经十四岁了。 “请她们进来吧。”——此处虽只是昌平的一个小镇子,但紧挨着小汤山镇,离着皇上的小汤山行宫不算远,因此这镇子上也有不少富贵之家于此建了别院。而这对母女选择借贾府来避雨,显然是打听到他是个太监。 太监最大的好处,便是不伤女子名节。 今日暴雨将至,不晓得何时能停,弄不好还得借宿呢。 可见这位母亲是何等爱惜女儿的名节。 亦可见这位年轻漂亮的小格格是何等出众,也必然是前途无限。 片刻后,便见七八个婆妇丫头簇拥着一位中年贵妇和一位年纪尚且有些青涩、容颜气度却皆不俗的小格格施施然走了进来。 这位小格格观之不过十三四岁的年纪,正当豆蔻年华,鸭蛋圆的小脸微微泛红,鼻尖上还挂着汗珠,脸上脂粉薄扫、柳眉淡淡,气度温雅而隽永,一袭橘红色云锦旗服,颜色鲜艳又不失温柔。 贾儒看在眼里,暗道果然是个出挑的小格格。 小格格的母亲也是个气度风华皆出众的妇人,虽然韶华不再,但眉眼都透着温和,温和中带着端庄大气。中年妇人一入这宅子,便被眼前那个长身玉立的男子吸引了,心下不禁暗赞,世上竟有这等不输绝色佳人的美男子。 中年妇人含笑道:“尊驾便是这贾府的主人吧?” 贾儒拱手一礼,“天欲雨,请夫人和格格进堂中喝杯茶暖暖身子吧。” 中年妇人道了一声“多谢”,便携着女儿一并进了那堂屋中。 这堂屋虽不算宽敞,但拾掇得干净雅致,中年妇人暗道:果然不愧是宫里退下来的人,只是这贾儒公公如此年轻,还远远不到告老的年纪…… 中年妇人收起疑惑,笑着自报家门:“老身是察哈尔总管李荣保之妻佟佳氏,这是小女富察嘉懿。” 贾儒微微一愣,原来是著姓大族富察家,这李荣保虽只是三品察哈尔总管,但李荣保亲兄却是保和殿大学士、太子太保还兼任兵部尚书的当朝重臣富察马齐。马齐嫡幼子傅兴还尚了固伦怀恪公主。 若眼前这位富察小格格能够雀屏中选,成为皇后娘娘的儿媳妇、六阿哥的福晋,那富察家可真是要一飞冲天了。 贾儒微笑着打量着这位富察小格格,道:“嘉言懿行,这四个字倒也配得上格格的气度。” 富察嘉懿落落大方道:“贾……先生过奖了。”——富察嘉懿没有称呼“公公”,若是如旁人旁人般称呼“贾老爷”,又有些过于恭敬,便退而求其次尊称一声“贾先生”。 外头雷鸣电闪,暴雨如注。 富察嘉懿好奇地打量着那几个可人的孩子,这位贾先生既是内监,那这些孩子…… 贾儒看出了这位富察小格格的疑惑,微笑着说:“这些都是我的养子女。” 说着,便唤五个孩子上前向富察家母女问了安。 富察夫人笑着说:“贾先生的儿女都很是乖巧。”然后便吩咐身边的婆妇取了盛京特产的糖果并一些精致的小玩具予了这几个孩子。 贾儒没有拒绝,只笑着道:“还不快谢过夫人。” 五个孩子忙笨拙地拱手,奶声奶气:“多谢夫人!” 贾儒却不免有些好奇,“夫人长途跋涉入京,怎么会带了这么多小孩子玩具?” 富察夫人笑着说:“嘉懿的堂兄去岁添了一子,即将满周岁。” 贾儒略一忖便明白这位“堂兄”是何许人也了,正是怀恪大公主的额附富察傅兴,公主去年夏天诞下了第四胎,是个男孩。 贾儒笑着道了一声“恭喜”。有这般门第和人脉,这位富察小格格天生便比其他家族的贵女们多了几分机会。 想必怀恪大公主也很乐意推举夫家堂妹入主东宫。 正文 第五五九章、哦豁~绿了! 自太后驾鹤西去,姚佳欣的小日子过得就愈发悠哉。 因琅贵人之死,起初宫里倒是有人起了争宠的心思,但有兰答应这个例子,六宫便熄了心思。 如此,六宫安泰,日子过得飞快。 这一转眼,太后去世已经三年了。 如今都已经是雍正十七年了,她穿越过来也已经快十五年了。 当年那个年方……二十八的老贵人,如今都是四十多岁的老皇后了。 但四爷陛下对她的情愫却并未随着时间的流逝和容颜的老去而衰减半分,反而愈发恩爱。 这一年才刚暖和些,四爷陛下就对她提出了一个要求,“弘旭也不小了,恬儿可以择个好日子,召见世家大族之女选阅。” 姚佳欣当场就傻了眼,四爷陛下这分明是让她给弘小旭挑媳妇啊! 啊啊啊! 弘小旭才刚满十三周岁啊!!! 姚佳欣说话都不利索了,“可是……弘旭才十四岁啊。”——这个时代可不论周岁,都按照虚岁来。 胤禛淡淡道“朕这个年纪都有妻有妾了。” 姚佳欣无语,是,您牛叉,十三岁就娶了个十岁的小妻子!娶妻之前就已经有了宋氏,也就是如今的懋妃。很有可能,四爷陛下的处男生涯就是在懋妃身上结束的。想到这点,姚佳欣有一咪咪不爽。 “对了,记得给弘旭挑两个格格,免得他到时候还什么都不懂!”胤禛随口道。 嗯?姚佳欣先是圈蒙了三秒钟,然后才明白四爷陛下的意思!四爷这是叫她给弘旭挑试婚格格啊!先在侍妾格格身上练习一下技术,省得结婚的时候抓瞎! 姚佳欣瀑布汗! 麻蛋,你们的生理课也未免太那啥啥了吧? 都不教导一下,直接真人实战演练啊! “那个……弘旭还小,太早……那个不太好吧?”一想到弘小旭才是个十三岁的青葱少年,姚佳欣觉得试婚格格这事儿完全就是作孽啊! 未满十六周岁就那啥啥,那可是犯法滴! 但现在四爷陛下却让他给十三岁的儿子安排未成年少女做小妾! 不行不行,要不给弘小旭找个满十八周岁的? 额……她儿子才十三啊,肿么感觉吃亏了? 最起码得十六岁以上! 嗯,这是最低底线!反正试婚格格通常的确是挑选年纪稍微大些的,就像懋妃不也比四爷陛下年纪大吗? 女大三抱金砖!没问题的! 姚佳欣努力给自己找借口。 胤禛正色道“自然少不得要安排个细心的司寝嬷嬷好生盯着,免得他初尝滋味、失了节制。另外,恬儿给弘旭选侍妾,也得稍微上心些,不只要模样好,更要性子温驯、不可狐媚。” 姚佳欣……这种事情四爷陛下居然也能一脸正经地说出口!佩服! 姚佳欣揉了揉眉心,低声道“这事儿不急,我慢慢挑。”——若能拖延就稍微拖延一下吧,反正试婚格格,结婚前给弘小旭就成了。 虽说姚佳欣和四爷陛下的谈话都是保密的,但是她这个皇后要举办赏花宴,还遍邀了著姓大族各家贵女赴宴,这就已经是一个明晃晃的信号了! 这次赏花宴,就是一个变相的选秀! 不过不是为皇上选秀,而是给未来的太子爷选太子妃!! 各著姓大族立刻群情激动,凡事有适龄的格格人家都已经开始四处联络走动,姚佳欣的母族承恩公府的门槛儿都要被踩破了。 而内务府世家在这个时候也开始蠢蠢欲动了。 譬如……今春小选入宫的宫女,那资质可比往年都要卓越了不少,而且都削尖了脑门子往皇后娘娘的碧桐书院钻! 至于为什么不往六阿哥那里打主意,还不是因为早些年皇后娘娘就发了话,不许六阿哥身边有容貌出众的宫女,贴身伺候的不是嬷嬷就是太监。 这些个内务府世家就只好把主意打到碧桐书院,若能让自家女儿入了皇后娘娘的眼缘,再被皇后娘娘赐给六阿哥,那身份自然也比自己爬上床的侍妾高贵多了! 姚佳欣只觉得头疼,弘小旭的大老婆她还没开始选呢,这些内务府家族就开始琢磨着给他儿子塞小老婆了! 浓云笑着道“奴才都一一瞧了,着实有几个模样出众的,还有读过书的,有擅长女红,瞧着都很温顺乖巧。” 姚佳欣哼了一声,浓云是她身边头号红人,这些内务府世家之女见了“云姑姑”岂敢不温顺乖巧? 姚佳欣揉了揉眉心,“暂且安排去后头当差,你好生盯着,哪个若不规矩,便直接遣回内务府!” “娘娘放心,奴才会瞪大了眼珠子好好盯着!”浓云一脸严肃。这可是给六阿哥挑选侍妾,自然要选性情模样最好的才行。 “赏花宴就定在初五吧。”姚佳欣吐出一口气,“即使在外地的,也该赶回来了。” 浓云应了一声“是”,“赴宴的名单奴才都已经罗列好了,主子娘娘请过目。” 浓云忙将烫金的折子呈给了姚佳欣。 姚佳欣翻开一瞧,心中卧槽,没想到居然会有这么多! 足足写了四页之多,怕是有上百号了! 姚佳欣再一次揉了揉眉心,“怎么会有这么多?” 浓云忙笑着说“里头大多都是充数的,娘娘主要看第一页就成了。” 即使第一页也有二十多号人啊! 瞧着一个个出身履历,啧啧!什么工部尚书夸岱的孙女啦、什么一等伯法尔萨的女儿啦、还有察哈尔总管李荣保的女儿——嗯?! 姚佳欣忽然眼前一亮,李荣保?! 这个名字很耳熟嘛! 哦豁,这不就是弘历的岳父么! 历史上的乾隆原配孝贤皇后之父,可不就是叫富察李荣保么! 姚佳欣心中突然觉得万分可乐,弘历的老婆,现在成了弘小旭的老婆候选人了!! 啧啧!绿了!绿了! 姚佳欣恶趣味地笑了。 但姚佳欣很快便收敛了恶趣味,这位孝贤皇后在历史上颇有贤名,为人节俭,秉性宽仁。只不过好人通常不怎么长寿,早早就香消玉殒了。 从这位孝贤皇后的生平履历来看,无疑是个极好的儿媳妇人选。 姚佳欣暗道,不过也得看看弘小旭的意思才是。 正在这时候,三只崽崽下学过来请安了。 弘小星欢喜得像是他要娶老婆了似的,“额娘额娘!我听说,您要给六哥选福晋了!” 姚佳欣笑着打趣“等再过两年,也得给你和弘昴挑福晋了!”——这婚事就算定下了,走完六礼怎么也得一年,弘小星和弘小昴这对双生子其实也只比弘小旭小两岁而已。只是这俩小的素来幼稚,给人格外的感觉。 唉,一转眼,三只崽崽就要娶老婆了。 看着眼前这三只分明还是小孩子的兔崽子,姚佳欣心情很是古怪。 。 正文 第五六零章、宫女高心兰 翌日一大清早,裕妃便主动过来请安了。 今日并非逢五逢十的日子,裕妃此来显然是为了她儿子弘昼的婚事。 这些年裕妃兢兢业业、安分守己为她处理宫务,姚佳欣自然不介意在这点小事儿上帮帮裕妃,便笑着说“弘昼也是本宫看着长大的,这赏花宴的日子已经定下了,等到时候你也一并来掌掌眼,如有中意的,只管与本宫说。” 说着,便叫浓云抄录了一份参加赴宴的八旗贵女的名单,给了裕妃。 裕妃心花怒放,忙笑着恭维“皇上爱重娘娘,这些年一直不肯选秀。皇上娘娘夫妻恩爱,不知羡煞了多少人呢。”——其实裕妃也觉得不解,皇后娘娘虽然保养得极好,但瞧着也有三十许的样子了,早已不复青春娇嫩,怎的皇上反而是愈发钟情了? 裕妃转念一想,帝后恩爱,也不是什么坏事。她出身包衣旗,有皇后的扶持才坐稳了中妃之首的妃子,皇后的根基越稳固,对她就越有好处。她的儿子弘昼自幼与六阿哥交好,等到日后,总少不了一个亲王爵位,待到皇上百年之后,她还能去儿子的王府上颐养天年。 畅想着未来的好日子,裕妃忙仔细瞄了瞄那八旗贵女的名单,瞧着第一页上那些出身拔尖的贵女,裕妃不由收了心思,她的弘昼毕竟年长六阿哥些,未免皇后多心,弘昼的福晋不宜家世过高。 裕妃便笑着叫随从嬷嬷收起了这名单,笑着说“光看着单子也看不出什么门道,最要紧的是性情要温柔贤淑。” 姚佳欣微笑颔首。 正在这时候,王以诚快步进来禀报“主子娘娘,四公主求见。” 姚佳欣莞尔一笑,“快让她进来吧。” 一转眼,泓丽也十四岁了,身量抽条,俨然是一个亭亭玉立、又不失英姿的俏丽少女。 这少女一袭宝蓝色骑射装束,腰肢勒得纤细,步伐轻快走上前,“泓丽给皇额娘请安!” 泓丽瞅见裕妃竟也在,便立刻猜到裕妃是为了而来,忙又屈膝一礼“裕母妃万福。” 裕妃打量了泓丽一眼,神色淡淡,熹常在这个女儿是愈发野了,不过皇后娘娘倒是蛮喜欢四公主的,裕妃便也不加置喙,只淡淡道“公主这是从西园过来的?” 泓丽粲然一笑“是啊,皇额娘反倒是许久不能去骑马了。” 姚佳欣叹了口气,“前些日子刚刚小选了,又要筹备赏花宴,忙得都没空暇了。” 泓丽眼珠子咕噜一转,笑着说“儿臣也听说了,皇额娘要为六弟选福晋了,内务府世家也都献上了不少模样标志的女子。儿臣方才在殿外就瞧见了好几个姿色不俗的呢。” 姚佳欣心下暗暗有些不喜,这些新晋的小宫女,怎么一个个都往前头凑?她明明都叫安排去后殿伺候了! 裕妃也笑着说“臣妾方才也瞧见了,一个个都好生俊俏呢!等皇后娘娘调教好了,不如也赐给弘昼一两个吧。” 姚佳欣险些嘴角抽搐,“这些小丫头性子还有些不妥之处,本宫尚无瞧中的。五阿哥的屋里,还是你这个做亲娘多费心些吧。” 听了这话,裕妃心下暗喜,她方才说那些话,不过就是为了讨好皇后,并非出自本愿。身为生母,自己儿子的试婚格格自然还是要自己掌眼挑选才放心。 裕妃温顺地应了一声“是”。 泓丽眼珠子咕噜一转,“儿臣倒是瞧着那些小宫女都极好,其中有一个甚合儿臣眼缘,皇额娘可否赐给儿臣?” 姚佳欣一愣,我说……你丫的不是个公主吗?要漂亮小宫女作甚?百合还是蕾丝边啊! 心下忍不住吐槽了一下,又转念一想,内务府送进来的小宫女着实太多了些,一个个又都琢磨着往前殿钻,无非就是想偶遇皇子!首先目标自然是她的弘小旭! 赶紧弄出去几个也好,权当是敲打一下了。 便微笑着问泓丽“你瞧上了哪个?” 泓丽神色有些忸怩,“就是那个叫心兰的宫女,儿臣瞧着很是眼善。” “心兰?”姚佳欣瞅了身旁的浓云一眼。 对于这些个小宫女浓云早就一个个问清楚底细了,略一思忖,便回禀道“主子娘娘,这个心兰是内务府高家的女儿,算来还是襄太嫔的侄女呢。” 姚佳欣一愣,“襄太嫔的侄女?那就不是高答应姐妹了?”她暗自腹诽,那不就跟弘小旭错了辈分了吗? 不过转念一想,这又不是娶妻!选小妾而已。 何况满人本就不怎么在乎辈分。 不过姚佳欣却不大喜欢这种姐妹配父子的狗血事儿,想着赏赐给泓丽做侍女也好。 便微笑颔首,“内务府高氏之女想必模样出众,泓丽既然喜欢就带回去吧。” 泓丽大喜,急忙屈膝一礼“多谢皇额娘!” 浓云心道,主子娘娘这是不喜这些小宫女总往前殿凑,这是要杀鸡儆猴呢。明白了主子的意思,浓云便板着黑脸去外头叫了心兰过来。 这个叫心兰的小宫女年芳十四岁,正是娇嫩得能掐出水的年纪,模样也十分水灵,哪怕只穿着一身浅绿色宫装,依然衬得她娇柔滴滴,这心兰可不是空有姿色,琴棋书画皆有所学,因此那眉宇之间还有一股子书卷气息,宛若空谷幽兰,气质也是上佳。 “心兰,你收拾一下东西,主子娘娘把你赐给四公主做贴身侍女了!”浓云板着脸,语气冷冰冰的。 心兰的小脸一瞬间呆滞,然后唰地白了,身躯一颤,眼睛立时水汪汪,“云姑姑!主子娘娘怎么会突然把我赐给四公主?” 浓云冷哼“因为四公主瞧上你了,娘娘素来疼爱公主,莫说只是个小宫女,就算公主跟娘娘讨要我,娘娘也十有会给!”——浓云这话自然是夸张的,四公主更不至于不识趣地讨要中宫身边心腹嬷嬷。 心兰一脸不可置信,“可是我跟公主只有一面之缘啊!”——方才在殿外,公主瞅了她一会儿,问了她的名字,便进殿去了。 浓云脸色更加不善“四公主瞧得上你,那是你福气!还不快拾掇好东西,立刻去菱香阁伺候!” 心兰咬了咬嘴唇,她也看出浓云姑姑已经很是不悦了,眼下若是推诿顶撞,只会叫云姑姑不喜,若是因此惹怒了皇后娘娘,只怕便不只是撵去四公主身边伺候,而是要被逐出宫了。 心兰心想,去四公主身边再另想法子,未必没有出路。 想到这些,心兰乖顺地应了一声“是”,便乖乖拾掇行囊,去了菱香阁。 。 正文 第五六一章、泓丽的贴身宠婢 话说这小宫女心兰自打去了菱香阁,这四公主倒是待她极好,当即将她抬成了一等宫女,还赐她上好的胭脂水粉、簪钗珠环,一应粗活都不叫她做,只叫她贴身伺候,还时常嘘寒问暖,连那些个老资历的嬷嬷都被比了下去。 心兰高兴之余,不免觉得遗憾,若四公主是个阿哥,那该有多好。 心兰转念一想,四公主看样子是真的喜欢她,她也只管好生伺候着、哄着,日后叫四公主把她赠与六阿哥不就是了? 想到这些,心兰便愈发尽心服侍泓丽公主,公主一应穿戴都十分尽心,还时常抽出时间给四公主缝制鞋袜衣物。 这一日,天微微亮,心兰便早早过来当差伺候公主了。 心兰轻手慢脚挑开帷帐,柔声道“主子,该起了。” 说来公主脾性也是有些奇怪的,不只是跟个阿哥似的喜欢骑射,素日里只穿冷素色的衣衫,不喜大红大紫,甚至还不喜欢捯饬妆容,上好的簪钗脂粉大手一挥都赐给了她。还不许身边人唤她“公主”,而是称呼“主子”。 床榻上泓丽小脸蛋是蜜合色的,不似寻常女子那般白皙,不过两颊红润,气色极好,加之五官精致,倒也着实是个小美人。 但此刻这个小美人却微微蹙着眉头,“心兰,我有点不舒服。”——而且睡裤怎么有些黏糊糊的? 心兰见公主脸色有些发白,不由心急了,“主子哪里不舒服?” “肚子疼……”泓丽咬牙爬了起来,伛偻着身子,贝齿紧咬。 心兰一愣,连忙掀开了锦被,只瞧见公主的雪缎中裤竟一片血红! 泓丽也看在眼里,瞬间明白了什么,脸色刷地更难看了。 心兰如何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她连忙柔声道“主子别怕,您这是来了初潮了。” “初潮?!”泓丽小脸唰得苍白如纸,一幅难堪至极的样子。 心兰更加软语轻声,“女子都会来这个的,主子您都十四,也该来了。您别担心,月信来的时候就是这个样子,而且还会腹痛不适,等过了这几日便好了。” 泓丽脸上写满了震惊,纤细的身子都隐隐有些颤抖了。 心兰虽说来四公主身边没几日,但也着实感受到四公主待她极好,看到公主如此惧怕的样子,心兰也不禁心疼,连忙握着泓丽公主微微发凉颤抖的小手,柔声道“您别怕,奴才这就给您取干净的裤子来,还有月事带子,奴才这就去给您缝制。” 换了干净裤子之后,泓丽便坐在床榻上,神色都有些呆呆的。 心兰明白,女子初来这个,的确会有些害怕。她半年前来这个时候,也吓得够呛,还以为自己要死了呢。 心兰坐在脚踏上,飞针走线,缝制好了一条后世的月事带子,伺候着泓丽公主用上,又再度软语安慰“主子别怕,女子来月信失血没什么大不了的,不过这些日子您要注意保暖,别吃凉的东西,西园骑射最好也不要去了。” 泓丽铁青着小脸点了点头,一把握住了心兰柔软的小手,目光凝视着心兰那满是关切的小脸,很是感动地道“心兰,多亏有你。” 心兰道“主子待奴才这么好,奴才自然尽心服侍主子。” 泓丽大为感动,“心兰,你放心,我会对你一辈子好的!” 听了这话,心兰大喜,身为宫女若是耗到二十五岁,那青春可都耽误了,公主主子许诺对她一辈子好,那她的终身大事看样子是有着落了。 心兰忽的想起了赏花宴的事儿,低声道“明日就是赏花宴了,主子您……还要去吗?”——介时五阿哥六阿哥只怕都会现身,心兰自是盼着去的,但公主来了初潮,正是需要休息的时候。心兰想,六阿哥人在宫里,只怕这辈子都不会分府出去了,她不必急于一时。 泓丽咬了咬牙齿,“当然要去!不过就是失血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说着,泓丽公主提起胸膛,一幅女汉子的模样。 心兰暗道,这四公主着实要强了些。 不过能早点遇上六阿哥也好。 “嘶!”泓丽公主再一次捂住了自己的小肚子。 心兰一脸关切地道“主子肚子疼得厉害吗?” 泓丽咬了咬牙,“倒也不是特别疼,就是特么难受……”——还浑身无力,像是被抽空了似的,腹部更是隐隐钝痛。——这种痛也不是特别疼,反而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难受。女人来月信,都这么遭罪吗? 心兰忙道“那奴才去后厨给您熬一碗益母草红枣枸杞汤,您喝了就会好些的。” “益母草?!”泓丽通晓医药,自然知道这味药的用处,此药有调经祛瘀之功效,性凉,因此加性温和的红枣枸杞加以调和,效用更佳。 一瞬间,泓丽脸色又一次难看了起来。 但泓丽还没来得及回绝,心兰就已经忙活活去后厨熬这补汤了。 约莫小半时辰,心兰便捧着一大碗热乎乎的药走了进来,“主子趁热喝吧。” 泓丽立刻把小脸扭了过去,“我不喝!” “主子!”心兰有些急了,公主怎么时候闹别扭了? 心兰只得柔声道“主子放心,这药不苦,奴才还特意加了红糖呢。” 泓丽更加气恼了,“说不喝就不喝!”说着,泓丽手一挥,一把打在了那碗益母草红枣枸杞汤。 心兰一时不防,药碗登时倾倒,滚热的补汤便浇在了心兰那雪白如玉的手背上。 “啊!!”心兰惨叫,雪白无暇的手背瞬间被烫得通红,剧烈的疼痛让心兰瞬间泪水扑簌,疼得直接倒在了地上。 泓丽大惊,“我不是故意的!快传太医!” 碧桐书院。 姚佳欣正在书房临帖,便见浓云快步跑了进来,“主子娘娘,方才四公主传召太医去。” 姚佳欣一愣,“四公主生病了?” 浓云脸色有些异样,“公主无碍,就是今早来了初潮。不过却不是因为这个传太医,而是公主身边的贴身婢女心兰烫伤了手背。” 浓云脸色有些不喜,“宫里的太医那可都是伺候主子的,哪有给奴才瞧病的道理?何况那心兰只是烫伤了手背而已。” 姚佳欣露出了玩味的笑容,“泓丽看样子是真的极喜欢这个小宫女。”——这些日子,浓云可没少来告状,这位四公主可真真是怜香惜玉,上好的绸缎首饰自己不用,都赏给了这个心兰。 。 正文 第五六二章、怜香惜玉 弘小旭、弘小星、弘小昴三只崽崽一字排开,打千儿道“儿子给额娘请安~!” 姚佳欣笑着招呼到自己身边,笑着对弘小旭道“明日便是赏花宴了,你汗阿玛许了你半日假,到时候你也去牡丹亭瞧瞧。” 弘小旭小脸微红,“婚姻大事,额娘做主便好。” 姚佳欣笑得嘴角上扬,明明也很想去瞧,却装出一副不介意的样子,到底还是个孩子啊。 “我也要去!”弘小星蹦了起来,“额娘,我也要去瞧瞧!” 姚佳欣立刻狠狠瞪了弘小星一眼,“又不是给你挑福晋!你老老实实呆在上书房读书!哪儿都不许去!”——弘小星这兔崽子,又不是给他选老婆,那么热切图啥?小屁孩,不学好! 弘小星瞬间如霜打的茄子,嘟囔道“额娘好偏心……” 姚佳欣只得连忙安抚“好了好了,等过几年给你挑福晋的时候,额娘会让你瞧的!” 弘小星立刻死皮赖脸道“如今虽不是给儿子挑福晋,但儿子也不介意帮六哥掌掌眼啊!” 弘小旭黑着俊脸道“我介意!!”——八弟去了,他还能安安静静挑选吗? 弘小星星眸滚圆,“六哥!你肿么可以酱紫?!我可是亲弟弟!我怎么就不能去看看未来嫂子了?!大不了到时候我挑福晋的时候,也让你去瞧瞧未来弟妹就是了!” 弘小旭俊脸更加难看“你以为这是挑白菜啊!等你选福晋的时候,我决计不去看一眼!” 弘小星气得跺脚,“六哥你太坏了!” 姚佳欣气呼呼瞪了弘小星一眼“这可是正经事儿,小屁孩不许去捣乱!” 弘小星气得一蹦三尺高,“我才不是小屁孩!我都十二岁了!” 看着这个气得脸色通红的小正太,姚佳欣无语,十二岁怎么就不是小屁孩了? 姚佳欣被吵得耳膜疼,便黑着脸斥道“好了,都给我安生点儿!” 弘小星哭唧唧道“额娘也好坏……” 弟弟弘小昴叹了口气,一脸无奈八哥实在是太不成熟了。 弘小旭又忽然道“额娘,儿子来的路上,瞧见太医从菱香阁出来,一问才晓得,竟是去给四姐姐的宫女送烫伤药!”说着,弘小旭蹙眉,有些不悦。 姚佳欣微微一笑,语气淡然“那个宫女是额娘赐给泓丽的,所以泓丽才格外重视些。” 听了这话,弘小旭脸色这才好了些,“那也不能让太医去给个宫女诊治啊。先前四姐姐虽偏疼身边侍女,但如今这个也宠得有些过头了。” 姚佳欣垂下眼睑,是啊,泓丽很怜香惜玉,对于身边有姿色的宫女都格外照顾,动辄是赐绸缎、赐首饰。 姚佳欣微笑着说“泓丽宽仁恤下,这是好事。” 弘小旭蹙眉,宽仁恤下自然美什么不好,但体恤到如此地步,就着实有些……弘小旭又转念一想,皇额娘才是六宫之主,他这个做兄弟的也着实不好插手姐姐的房里事儿,便不再多嘴。只是心下对这个庶姐是愈发不喜了。 弘小星已经浑然忘了方才的不快,笑嘻嘻道“四姐姐很喜欢漂亮宫女,她若是个男子,肯定妻妾成群、风流无比。” 姚佳欣暗笑,历史上的乾隆皇帝可不是风流得紧么!光嫔位以上、正式册封的便有二十多个!更不消说那些贵人常在答应之流了!甚至还六下江南、寻花问柳,据说乾隆的继后就是受不了乾隆江南寻欢,所以才怒而剪发。 弘小旭蹙眉,对八弟弘小星道“你可别学四姐姐!” 弘小星吐了吐舌头,“说来四姐姐也十四岁了,汗阿玛怎么还没替他选额附?” 姚佳欣笑着说“大清公主都不急着嫁人,怕是最快也得等你六哥成婚吧。” 弘小星露出了羡慕的神色,“真羡慕六哥要娶福晋了!” 少年弘旭脸颊微红,“你也快了!” 弘小星笑嘻嘻道“额娘额娘,我未来的福晋一定好活泼可人,绝对不能跟九弟这个闷葫芦似的!” 旁边正专注吃着点心的“闷葫芦”弘小昴慵懒小脸瞬间一黑。 姚佳欣气恼不已“你还好意思嫌弃你九弟?闷葫芦也比掉了下巴强!” 弘小昴煞有介事地点了点头“就是!” 弘小星嘴巴撅得老高,“反正我就要活泼可人的女子的做福晋!” “好了好了!”姚佳欣揉了揉眉心,“到时候再说吧!”——麻蛋,才十二岁,对未来老婆就已经有了挑选标准了!古代小屁孩而已忒早熟了吧? 菱香阁。 心兰那葱嫩的小手已经涂了最好的烫伤药,并用纱布包裹了起来,但是那张小脸仍然有些发白,眼睛通红,眼角还挂着泪珠,端的是楚楚可人。 泓丽公主看在眼里,也是心疼不已,“心兰,你还疼吗?” 心兰咬了咬嘴唇,“奴才不打紧,只盼着别落下疤痕。”——她虽出身包衣,但自小也是丫鬟静心伺候着长大的,从未受过丝毫伤害。没想到伺候了四公主没几日,便被烫伤了手背。 泓丽急忙道“放心,不会的!我已经让太医留了最好的伤药,只要每日涂抹,你很快就会恢复如初的。” 心兰心怀怨怼,却不敢露出分毫,她屈了屈膝盖,柔顺地道“多谢主子。” 泓丽叹了口气,一脸怜惜之色“我……我方才真不是故意的。” 看着四公主这般歉意的样子,心兰心头的怨怼这才纾解了,她心道公主虽然对她好,但在公主身边,她再得宠也只是个奴才,只有到了阿哥身边、得了宠,才能做主子。 心兰扬起一个甜美的笑容,“主子这话就折煞奴才了,奴才只是烫伤了手背而已,主子便特特传了太医,奴才这会子还觉得惶恐呢。” 泓丽终于释然了,她笑着说“是我不小心弄伤了你手背,自然要给你传太医来好好瞧瞧,你这样美玉无暇的手若是落下疤痕就太可惜了。” 心兰俏脸微红,“主子又打趣奴才了。”——自打来到公主身边伺候,公主便对她的容貌赞不绝口。四公主也是容貌出众的女子,被她这般夸赞,心兰心里还是颇有几分得意的。 心兰再一次觉得可惜,若四公主是个阿哥,那该多好啊! 心兰眼底有一闪而逝的黯然,公主虽得皇后娘娘喜爱,毕竟只是个公主,只怕过几年就要出嫁,介时只怕她会被公主带去公主府,便更没有机会了。 她必须尽快为自己筹谋,决计不能再公主身边虚耗青春。 等日后她得了六阿哥宠爱,多帮着公主说些好话,也算是报答公主了。 。 正文 第五六三章、考校贵女 赏花宴的日子终于到来了,赖得天公作美,今日万里无云,阳光晴暖,牡丹花圃也是争妍斗艳、姹紫嫣红,却不及那一个个青春娇嫩的少女动人。 此番入宫赴宴的八旗贵女,都是十三岁到十六岁不等,一个个都穿着华美的旗服,旗髻也都梳得整整齐齐,一个个满头珠翠,小脸脂粉横扫,一张张脸蛋,或清纯、或娇艳、或端庄,端的是春兰秋菊,风采各具。 这些八旗贵女们都是规规矩矩,到了宫里,谁都不敢仗势家世门第,人人都是安静而乖巧,偶尔有人说话,也是小声低语,更多人的是在瞧瞧整理衣襟、或者是掏出小镜子补妆,周遭那姹紫嫣红的牡丹都吸引不了这些八旗格格们的目光。 众人的目光都看向那条通往碧桐书院的路,都静静等候着那位最尊贵的女人的到来。 很快,在众人的期盼中,明黄色九凤曲柄华盖映入眼帘,两个太监躬身提着鎏金狻猊薰炉开路,后头四个太监稳健地抬着一顶华美的雕花红木凤辇,明黄的凤伞、凤扇簇拥,凤辇之上是一个身穿明黄吉服的女人。 首领太监苏培盛扬声道“皇后娘娘驾到!裕妃娘娘到!” 一众八旗贵女纷纷敛衣跪拜,请安声参差细柔“参见皇后娘娘,皇后娘娘千岁金安!参见裕妃娘娘,娘娘万福金安!” 姚佳欣才下了凤辇,便看到跪了一地的……萝莉。 丫的最大的才十六岁,可不就是一群萝莉么! 裕妃也从后头的妃位肩舆上下来,主动上前搀扶着姚佳欣,殷勤而恭谨地将她扶进了牡丹亭中。 姚佳欣坐定之后,才抬了抬手。 王以诚立刻一甩浮沉,扬声道“娘娘懿旨,众人平身!” “谢皇后娘娘!” 一个个打扮得漂漂亮亮的萝莉们这才盈盈起身,都乖巧地侍立在牡丹亭外。 姚佳欣不急着发话,她端起茶盏,抿了一口茶润喉。 裕妃满脸笑容,“今年的牡丹花圃,可比往年热闹。” 姚佳欣笑着说“那就把弘旭和弘昼也叫过来,一块热闹热闹吧。” 离着牡丹亭近的八旗贵女都是出身最高的,一个个听得真真,姿色卓越的忍不住暗喜,心想着即使不能被选为六阿哥的福晋,五阿哥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裕妃虽觉得这等大事,长辈做主即可,但也不敢违逆中宫,笑着点了点头“还是皇后娘娘思虑周全。” 说着,裕妃扫了一眼亭子外,笑着说“不知皇后娘娘打算如何考校这些丫头?” 姚佳欣笑了笑,对于闺阁女子,少不得要考校针线,只不过姚佳欣觉得针线好坏无所谓,嫁给皇子的人,又不缺针线上人使唤。 便吩咐王以诚“去准备笔墨纸砚,让这些丫头们依景作画一幅。” 牡丹花那是学国画必学的东西,著姓大族的格格肯定都会画,可若是门第低些的人家,大部分都讲究“女子无才便是德”,姚佳欣也想为难这些女子,便又补充道“针线也准备些,若是不会作画,随便绣个什么东西也成。” “奴才明白了!”王以诚便飞快退下,吩咐人去取文房四宝和针线了,既要作画,王以诚又叫人抬了十几张桌子来,至于椅子就没有了,皇后娘娘面前,哪里是一般人有资格落座的? 很快,底下的秀女们,就一个个开始忙活了起来。 姚佳欣暗暗瞧在眼里,她方才的话,离得近的八旗贵女都听得真真,自然明白她这个皇后更想考校才学,其次才是女红。因此这些出身拔尖的秀女都纷纷选择了作画,而离得远的、出身中等之家的格格大多选了针线。 大致一估计,做针线活至少七成! 姚佳欣叹了口气,微微觉得遗憾。 在场这些小丫头,家世最低起码也是五品官的女儿或者妹妹,甚至还有不乏位极人臣、世家大族的女儿,明明应该是受教育程度最高的一群小姑娘。 结果拿起毛笔的却只有三成不到。 秀女们兀自忙碌着,姚佳欣与裕妃说说笑笑,喝着茶水、吃着精致的点心,倒也自在。 正在这时候,太监小唐上前禀报“主子娘娘,四公主来了。” 姚佳欣一愣,泓丽不是来了初潮吗?不好好歇养着,居然跑来看漂亮小姑娘们了? 姚佳欣面色有些古怪。 只见泓丽穿着一身利落的天蓝色云锦旗服,脸上脂粉不施,素面朝天,往日里她是总是扬着红润的小脸,今日脸色却不复红润,可见是失血的缘故。 “儿臣泓丽给皇额娘请安!给裕母妃请安!”泓丽快步走进亭中,落落大方行礼。 姚佳欣微笑着打量着眼前这个青春可人的小公举,笑容更盛,“这两日不是身子不爽利吗?怎么也不好好歇养着?” 泓丽的面皮微微一涨,笑容有些僵硬“多谢皇额娘关怀,儿臣不碍事。” 姚佳欣笑容里满是关怀之色,“就算不碍事,你也该多加件衣裳才是。”这泓丽小公举只穿着一件单衣,连斗篷都没披,着实有些单薄了。 说着,姚佳欣淡然扫了一眼泓丽身边侍立的那个漂亮小宫女,吩咐道“还不快去给你们公主回去取件厚实的斗篷来。” 小宫女心兰急忙屈膝道“是,奴才这就去!”说着,便快步退出了牡丹亭,提着裙子一路小跑儿,急得跟什么似的。 裕妃眼尖,瞧见那小宫女右手的手背被纱布包裹,便随口问道“这就是传了太医特特诊治的那个宫女?” 泓丽连忙解释道“皇额娘、裕母妃,昨日是儿臣不好,一时心里不畅快,打翻了补汤,才烫伤了心兰的手背。儿臣心里过意不去,所以才传了太医。” 姚佳欣笑着打趣“你倒是个怜香惜玉的!” 听到这话,泓丽陡然心跳一快,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道“心兰虽只是个宫女,但毕竟是皇额娘赐给儿臣的宫女,自然与旁人不同些。” 裕妃笑着说“四公主倒是孝顺。”——长者所赐,不予轻慢,的确是为人子女的孝道。只不过对一个宫女看重到如此地步,未免就有些…… 泓丽莞尔一笑,立刻转移了话题“今日牡丹花圃如此热闹,儿臣实在是个憋不住的性子,所以就过来瞧瞧。”说着,泓丽露出歉然的神色,“儿臣可是叨扰皇额娘和裕母妃了?” 姚佳欣微笑着说“不打紧,你来了也要,正好帮本宫和裕妃一起掌掌眼。” 泓丽一喜,连忙笑着应了一声“是”,目光一扫,又露出意外的神色“怎么六弟和五弟没来?” 姚佳欣道“已经派人去上书房叫了,一会儿就来了。” 。 正文 第五六四章、太子妃花落谁人? 泓丽点了点头,目光扫向亭子外那个橘红色的身影,“儿臣方才匆匆一瞥,瞧见似乎是在画牡丹花,可是皇额娘考校她们?” 姚佳欣莞尔一笑,“不过是应应景罢了。” 说着,姚佳欣吩咐王以诚“瞧着那些作画的已经都完工了,你且去收上来吧。”——倒是那刺绣需些时辰。 “嗻!” 很快,二十来幅牡丹图便被王以诚呈到了亭中,都是墨迹崭新,一幅幅画作,皆是大红大紫、富丽堂皇,颇有几分皇家气派。 裕妃看在眼里,笑着说“画得都极好。” 姚佳欣一幅一幅瞧着,心中暗道的确都有几分国画的功底,不愧是出身拔尖的八旗贵女,不管考校什么,都能小露一手。这些画作,自然也是有不少缺陷的,拘泥、匠气,过于绚丽富贵,只不过都是十几岁的小姑娘,能有这样的国画水准,放在后世也是足以秒杀绝大多数同龄人。 于是继续垂眸翻看,忽的,于一片大红大紫之中,竟翻出一张墨色画就的牡丹,这幅画没有用任何颜料,一株牡丹傲然矗立悬崖边儿,浅墨色的花朵随风舒展。以富贵著称的牡丹在这幅画上竟颇有几分傲骨。 旁边还附了一首词 非关癖爱轻模样,冷处偏佳。别有根芽,不是人间富贵花。 谢娘别后谁能惜,飘泊天涯。寒月悲笳,万里西风瀚海沙。 姚佳欣看得一怔,“纳兰容若的词?”在一扫那底下落的名字,正是侍郎永绶之女纳兰氏。 这纳兰永绶正是纳兰容若亲兄弟的儿子,做此画的纳兰氏便是容若的侄孙女。 泓丽见姚佳欣在这一副画作上停留许久,脸上露出灿烂的笑容,道“早听闻纳兰家书香门第,果然才学出众。” 裕妃压低声音道“娘娘,纳兰家已经式微。”——这样人家的格格,若做寻常阿哥的福晋尚可,做太子妃就差了些了。 姚佳欣微微一笑,将这幅墨色牡丹单独挑了出来搁在一旁,然后继续翻看,一边翻看,一边从中抽出书法、画作上佳的作品,与那副墨色牡丹搁在一块儿。——这书画不分家,她虽吩咐是画牡丹,但这些画作都是题了应景的诗词——诗词皆是咏牡丹的名作。 此番说是考校作画,其实是连书法也一并考了。 如此粗粗翻阅一遍,姚佳欣只挑出来四张。最后一张是一幅姚黄牡丹画作,用色虽也鲜艳,但瞧着倒是比那些大红大紫的好些,笔触也十分细腻,可见国画功底不俗,题的是刘禹锡的赏牡丹庭前芍药妖无格,池上芙蕖净少情。唯有牡丹真国色,花开时节动京城。 这诗几乎人尽皆知,不过能写出这样娟秀簪花小楷的可不多。 看着这幅画上落了名字,正是察哈尔总管李荣保之女富察氏! 泓丽骤然眼皮一跳,眼角不由自主地看向亭外案几旁边侍立的那个端庄秀雅的女子。 裕妃笑着道“娘娘再多挑几张吧。”——如今可是挑选未来太子妃,候选人未免少了些。 姚佳欣微微一笑,“不着急,先召这四位格格过来给本宫瞧瞧。” 王以诚忙应了一声“嗻”,方才主子娘娘选的每一张王以诚都记在心里,便直接走出亭外,扬声道“侍郎永绶之女纳兰氏、一等伯法尔萨之女赫舍里氏、工部尚书夸岱孙女佟佳氏、察哈尔总管李荣保之女富察氏上前觐见主子娘娘!” 被叫到名字的四位格格都不免心下激动不已,但却都能按捺住心头激动,脚下步履轻快,却不失仪态,盈盈然步入亭中,齐刷刷屈膝跪拜,“奴才给主子娘娘请安!给裕妃娘娘请安!” “平身,都抬起头来!”姚佳欣不想吓坏了这个小姑娘,因此语气格外和蔼了几分。 四个年轻的小格格亭亭玉立眼前,俱是小心翼翼抬起了小脸。 此番选看,虽是变相的选秀,但规矩上和选秀是截然不同的,首先这些小格格的衣襟上没有佩戴身份牌子,所以到底哪个是哪个,姚佳欣还真得好好猜一猜。 姚佳欣先是扫了一眼眼前四个未成年小姑娘,只觉得个顶个青葱水嫩,左边第一个身穿玉石蓝色绣菊纹旗服,眉眼清秀、气度清雅。第二个小格格年纪尚小、身量有些不足,小脸蛋圆润,一团喜气,很是可人。第三个则年长些,身量也最是高挑,脸上脂粉堆砌,妍丽明媚,朱唇光润,笑靥动人。第四个身穿橘红色折枝梅花绣纹旗服,观之十四五岁的年纪,鸭蛋小脸,肤白如玉,周身透着一股温柔气度,观之可亲。 这几个小格格,都是家世不俗,父兄职位、以及年龄她都是事先知道的,因此那个年纪最小最可人的,无疑就是尚书夸岱孙女佟佳玉稚,十七福晋佟佳淑离便是这位小格格的堂姑母。 这个夸岱,正是法海的亲兄弟。这对兄弟都挺厉害,同局尚书高位。不愧是佟家,哪怕不及先帝朝时候荣光,这世家大足的底蕴却还在。 至于那个长得明媚动人的,毫无疑问便是一等伯法尔萨之女赫舍里氏,已经十六岁了。可那身段和发育程度,更像成年女子……不,成年女子也未必有这等杯罩啊!姚佳欣内心那叫一个羡慕嫉妒恨! 至于剩下的两个,那个气度清雅的,姚佳欣盲猜是十五岁的纳兰氏,那个橘色旗服、气度温柔的小格格她盲猜是富察氏。 猜完之后,姚佳欣微微一笑道“都报上名来。” 右侧那个橘色旗服的格格屈膝道“奴才富察嘉懿。” “奴才赫舍里芳滟。” “奴才佟佳玉稚。” “奴才纳兰晴雪。” 宾果,全中!姚佳欣暗喜,老娘还是很有几分眼光的。 姚佳欣微笑颔首,“嘉懿?可是嘉言懿行之意?” 富察嘉懿忙道“回主子娘娘,正是。” 姚佳欣将这富察氏一言一行都看在眼里,的确十分端庄,声音温柔,一字不多话,但该说的都利落回答。果然是个世家大族精心教养出来的格格,哪怕在这几个家世门第同样出挑的贵女,亦是叫人心生好感。 姚佳欣的目光略过明媚艳丽的赫舍里氏,落在佟佳玉稚粉嫩可爱的小脸上,心道不行,这个绝对不行,萝莉啊! 最终目光落在了纳兰晴雪身上,果然不愧是书香门第的女儿,虽然论容貌并不拔尖,但周身气度着实不俗。 姚佳欣看着纳兰晴雪“旁人画牡丹,都是大红大紫,你却什么颜料都没用。” 纳兰晴雪屈了屈膝盖,声音清润“回主子娘娘,奴才觉得大红大紫过于招摇。” 此话一出,旁边的赫舍里氏和佟佳氏都有些不大高兴,赫舍里氏直接眼睛冒火,佟佳氏小姑娘小嘴也撅了撅,但这不悦都只是一闪而逝。 姚佳欣暗道,这个纳兰氏说话太直接了。 不过,她倒是不讨厌这样的性子。 正在这时候,弘小昼和她的弘小旭才终于姗姗来迟。 。 正文 第五六五章、爷到底该选哪个做福晋? “儿子给皇额娘请安!” 一晃眼,五阿哥弘昼和他的弘小旭都已经有着与她差不多的身高了——含花盆底鞋高度。 五阿哥脸蛋圆乎乎的,是个微胖的大男孩,姚佳欣的弘小旭就要瘦多了,玉带束腰,衬得身形颀长,那张脸蛋上还未完全褪去稚气,但已然是个俊俏少年了。 “快起来吧。”姚佳欣笑容温和得像是春日朝阳。 两个阿哥起身后,又向裕妃见了一个常礼。 “裕母妃金安!” “额娘万福!” 裕妃那张已见老态的脸上堆满了笑容。 早在两个阿哥走进牡丹亭的时候,四个太子妃候选人便已经退避一侧。此刻见阿哥们已经请过了安,忙齐刷刷优雅蹲安,“六阿哥万福、五阿哥万福!” 弘小旭忙飞快瞄了一眼这旁边这四位,心下甚喜,皇额娘果然是疼她的,挑出来的这几个格格模样都很不错。 姚佳欣含笑指着这四个小格格,一一介绍给弘小旭,富察氏、赫舍里氏、佟佳氏和纳兰氏,这可都是著姓大族之女,其中父亲官职最低的也是三品,礼仪举止、才学容貌俱是上等。 弘昼也忙偷偷瞧了一眼,眼珠子便被那个赫舍里氏给吸引住了。弘昼这个年纪的男孩子,正是好色而慕少艾,而这赫舍里氏光彩明丽,的确很是耀眼。 裕妃看在眼里,有些不喜,做婆婆大约都不喜欢这样美艳的女子,而且这赫舍里氏都十六岁了。 姚佳欣指了指桌子上那几幅牡丹图,“这几幅画作虽然不算完美,但亦算上乘了。” 弘小昼细细扫过那几幅画作,目光不由停在那副黄牡丹图上,笑着说“这幅画得是姚黄吧?儿子记得皇额娘最喜欢姚黄牡丹了。” 赫舍里芳滟心下暗自懊恼,这富察氏运气也太好了,随便一画竟正好画了皇后娘娘最喜欢的牡丹花!又转念一想,莫不是大公主偷偷告诉过富察氏皇后娘娘的喜好? 裕妃笑着说“这姚黄美而不妖,鲜艳大气,方才配得上皇后娘娘。” 听到裕妃这话,赫舍里氏忍不住多想,她画得是二乔牡丹,一朵花上兼具红粉二色,因此在这四幅画作中,颜色鲜明扎眼,十分艳丽娇娆。 弘小旭的目光落在那一身橘红色旗服的富察氏身上,“你也喜欢姚黄?” 富察嘉懿屈膝一礼,声音温柔涓涓“奴才只是觉得姚黄雍容贵气,故作此画献与皇后娘娘。” 姚佳欣暗笑,这丫头倒是嘴甜。 坐在一旁绣墩上的泓丽公主眼瞧着皇后娘娘和弘旭似乎都很中意富察嘉懿,不禁暗自心焦,她忙笑着说“另外三幅也画得极好,尤其是那副水墨牡丹,我瞧着花型似莲花,应该是玉板白。” 姚佳欣笑了“难为你竟还能看出品类。”——明明是墨色的牡丹,竟还能分出品种,不过那牡丹花的部分颜色的确墨迹清淡,花型优雅,不失清骨。 画出水墨牡丹的纳兰氏脸色微微一怔,旋即道“奴才画得正是玉板白。” 赫舍里氏笑靥明媚“四公主真是好眼光,奴才可是看了半天,都没看出纳兰妹妹画是什么品类的牡丹呢,公主随便瞧了两眼便分明了。” 被这等大美人称赞,泓丽脸上也难掩志得意满,但她的目光落在那富察嘉懿身上的时候,又有些黯然。泓丽眼珠子一转,笑着说“六弟,赫舍里格格画得那副二乔牡丹,鲜艳明丽,当真是画如其人。” 弘小旭扫了一眼那二乔牡丹图,又扫了一眼容颜明丽的赫舍里氏,一幅不置可否的样子。 弘小昼却忍不住道“是啊六弟,这幅二乔牡丹画得极好,红粉娇艳,配王维的《红牡丹》也正相宜。” 弘小旭又扫了一眼那配的诗绿艳闲且静,红衣浅复深。花心愁欲断,春色岂知心。 春色岂知心? 弘小旭皱了皱眉头,觉得着实有些不够端庄。 见弘昼如此大加称赞赫舍里氏,裕妃脸色有些不大好看,“女儿家家,还是要端庄娴静最佳。” 且不说这赫舍里氏生得娇娆,光这著姓大族的家世……也着实不合适。裕妃打心眼里没想从这四个贵女里给弘昼选福晋,那个纳兰氏的家世倒是合适,只不过性子有些清冷,裕妃不大喜欢,不过也并不厌恶。 眼前这四个贵女,裕妃瞧着最中意是哪个富察氏,端庄温柔、气度优雅,那个佟佳氏小格格也很可人,只可惜这两个小格格……门第都太高了。 这时候,泓丽的贴身宫女终于赶了回来,好在菱香阁距离牡丹花圃不远,心兰又是一路急奔,因此不消半个时辰便回来了,却也少不得累得气喘吁吁,通红的小脸上挂着汗珠,反而愈发显得妩媚动人。 泓丽看在眼里,不由地有些心疼,“你那么着急作甚?” 心兰赶忙将手中的玉色折枝斗篷掸开,披在了泓丽身上,她柔声道“奴才怕主子冻着。” 姚佳欣不由朝着那心兰瞥了一眼,速度倒是够快的……姚佳欣方才的确是故意打发这个心兰去跑腿儿,便是想着叫弘旭过来也不过是把拔尖的几个贵女瞧瞧便是了,用不了太长时间。 可没想到这个心兰速度如此之快,还是跟弘旭碰上了。 弘旭语气淡淡道“这个宫女倒是忠心,也不枉费四姐姐千般呵护!”——明明是夸赞的话,姚佳欣却隐隐品出了讽刺的意味,心下不由松了口气。 这心兰的容貌着实太出众了,姚佳欣也多少有些担心弘小旭会为女色所迷。 心兰俏脸通红,连忙屈膝道“主子待奴才极好,奴才自然要尽心尽力忠心服侍。” 弘旭已然收回了目光,不动声色打量着温婉秀雅的富察氏……这通身气度,到底跟那些包衣宫女不一样。 这时候,王以诚上前禀报“主子娘娘,绣品也都收上来了。奴才粗粗甄选了一下,挑了十几个上来,请主子娘娘一览。” 姚佳欣淡淡扫了一眼那托盘上的一件件整齐排列的绣品,绣的都是帕子、香囊之类的小玩意儿,瞧着的确都很精美,便笑着看向裕妃“裕妃先过过眼吧。” 裕妃欣然点头,不由啧啧称叹,飞快扫了一通之后,裕妃拿起其中一只小香囊,抚摸着香囊上绣着的白牡丹,不禁称赞道“这绣工当真不俗!” “裕妃娘娘谬赞了!”站在亭外的一个身穿粉蓝色旗服的小姑娘盈盈屈膝,这些被挑选上的绣品的主人都已经候在亭外了。 裕妃定睛一瞧,见是个亭亭玉立的小格格,便招手道“你且上前,让本宫仔细瞧瞧!” 这小格格应了一声“是”,便莲步轻移,迈入亭中,盈盈跪拜行大礼“奴才吴扎库氏,参见皇后娘娘、参见裕妃娘娘,两位阿哥万福!” 近距离一瞧,这吴扎库氏着实容貌不俗,而且美而不妖,清丽如水,裕妃看在眼里,隐隐有几分满意。裕妃又忙翻看了一下名单,这吴扎库氏虽然并非出身上三旗大族,但她阿玛官居副都统,这官职也不算低了。 弘昼忙偷偷瞄了一眼,心下暗喜,这个也挺漂亮!和那个赫舍里氏春兰秋菊,不相上下。 弘昼不禁暗自苦恼,哎呀,都这么漂亮,爷到底该选哪个? 姚佳欣瞧见弘昼圆乎乎的小脸竟有些荡漾,一时无语凝噎,别以为叫你们俩来是让你们随便选的,只是让你们过过眼而已,最终选择权是决定在四爷陛下手中,其次是她这个皇后还有裕妃这个生母有几分建议权而已。 。 正文 第五六六章、富察家小姐姐 “咳咳!”弘小旭见他五哥有些荡漾走神,忙咳嗽了两声。 弘昼这才回过了神儿来,忙笑着问那吴扎库氏:“你怎么没作画?” 吴扎库氏明白以自己的家世门第,是断无可能嫁给中宫嫡子,眼前的这位五阿哥便是她最好的选择,吴扎库氏赧笑道:“奴才才学粗陋,不敢献丑。” 裕妃笑着说:“女子无才便是德,你这样就很好。” 听到裕妃如此称赞,吴扎库氏不禁有些激动了,裕妃娘娘明显是很中意她! 弘昼又问:“那你读过书吗?” 吴扎库氏看了看裕妃,这才小心翼翼道:“略读过两年,少许认得些字。” 这话明显是自谦,裕妃更加满意了。 姚佳欣看在眼里,不禁暗笑,裕妃这是选中了儿媳妇了,弘昼似乎也很满意的样子,只是那眼珠子还是偶尔往赫舍里氏身上瞟,明显是吃着碗里瞧着锅里的。 这个好色小崽子…… 赫舍里芳滟笑靥潋滟,“奴才听闻六阿哥才学出众,想必书画亦是拔擢,不知奴才是否有幸开开眼界?” 见这个漂亮无比的赫舍里氏竟围着自己六弟如此恭维,眉眼间还带着妩媚之色,弘小昼的小脸蛋一瞬间有些不大好看。 裕妃看在眼里,很是不快,弘昼方才替赫舍里氏说了那么多好话,可这个赫舍里氏眼睛里根本就没有她的弘昼! 裕妃虽不打算让儿子迎娶世家大族之女,可也从不认为是自己的儿子配不上这些世家格格!弘昼虽不及中宫嫡子尊贵,但也是天潢贵胄的皇子阿哥! 弘旭神色冷淡:“爷不擅丹青。” 赫舍里氏被这话生生噎得半死。 旁边的佟佳氏小格格险些要笑出声,但生生把笑意给憋了回去,憋得小脸都通红了。 还有那纳兰氏也忍不住扬了扬嘴角。 这赫舍里芳滟自诩是孝诚仁皇后母族后人,一直颇为高傲,在这些八旗贵女圈子里并不怎么受欢迎。佟佳玉稚心想,她们佟家也是后族,还出过两位皇后呢!只可惜,看样子是出不了第三位了…… 忽的,佟佳玉稚感受似乎有人在窥视,忙微微转头看去,却只看到一座假山,并无旁人。佟佳玉稚忙收回了目光。 弘小旭又淡淡道:“五哥很喜欢作画,赫舍里格格不妨跟他请教。” 弘昼圆圆的脸蛋上透着不喜:“我虽喜欢作画,却画艺平平,便不献丑了!” 姚佳欣见局面有些僵,便笑着说:“你们几个先退下吧,王以诚,去把其他那些个女红上佳的丫头传进来给本宫和裕妃瞧瞧吧。” “嗻!” 接下来的几轮相看,就只是走个过场了。 一众选看完毕,姚佳欣瞧着天色不早,便低声吩咐王以诚,赏赐赴宴的众人每人一支宫花,不叫她们空手而归。 内廷宫花都是扬州进献的,以蚕丝染色成绒制成各色花朵,因此又叫做“绒花”,宫中的嫔妃也时常佩戴。 姚佳欣着意吩咐了,只有给富察氏的一支牡丹绒花,旁人都是芍药、蔷薇、菊花或者是喜鹊绒花、福字绒花等等,足足有十几种,但牡丹只有一朵。 收了赏赐,这些八旗小格格们也可以各自回家,等候消息了。 姚佳欣正要回碧桐书院,却瞧见旁边的假山后头竟冒出两个小脑袋,一个精神抖擞,一个慵懒打哈欠。 姚佳欣脸色一黑,这两个兔崽子是什么时候来的?!居然逃课?! “你们两个!”姚佳欣咬牙切齿。 弘小星讪讪笑着从假山后走了出来,“儿子可没逃课,而是下了学才赶过来的,才来一小会儿。”——才刚瞅了两眼,就险些被人给发现!幸亏爷的脑袋缩得快!弘小星暗自得意。嘿嘿,那小丫头再机灵又如何?还是逮不到爷! 裕妃见状,忙笑着说和:“八阿哥九阿哥只是关心兄长罢了,娘娘别生气。” 什么关心兄长?分明是过来瞧漂亮小姑娘的! 弘小星贼兮兮凑上前,“额娘额娘,方才那个穿粉色衣裳的小丫头是谁呀?长得还挺可爱的!” 姚佳欣一愣,粉色衣裳?这些八旗小格格里头,穿粉衣可着实有不少。 弘小旭早已不复放在的淡定高冷,嘴角带着揶揄:“额娘,八弟说的应该是那个佟家小格格。” 姚佳欣哼道:“什么‘小丫头’?人家都十三岁了,比你还大一岁呢!” 弘小星露出讶异的神色,“可是她个子那么矮小!” 是啊,正因为太娇小太萝莉,姚佳欣才能选她给弘小旭做老婆。 正往西宫门而去的佟佳玉稚不由觉得鼻子有点痒,她偷偷揉了揉鼻子,心道:莫不是有人背后说自己坏话? “怎么了?”富察嘉懿瞧见佟家格格有些不太对劲,忙低声问了一句。 佟佳玉稚摇了摇头,低声道:“富察姐姐,你有没有觉得……方才在牡丹亭,好像有人偷偷窥视我们?” 富察嘉懿一愣,“应该不会吧?谁敢窥视中宫娘娘?是你多心了吧。” 佟佳玉稚“哦”了一声,大概是她太紧张了吧?她忙握紧了手中的那朵喜鹊登梅绒花,笑着打量着富察嘉懿手上的那朵牡丹绒花,“富察姐姐,我怎么瞧着,只有你得了牡丹花。” 富察嘉懿忙不动声色将牡丹绒花收入袖中,“怎么会呢,那个吴扎库格格似乎也是牡丹。” 佟佳玉稚低声道:“她是芍药,瞧着像牡丹,其实不是的。” “是么。”富察嘉懿笑了笑,“天色不早了,快些出宫吧。” 佟佳玉稚见状,便心领神会,不再多言。她年幼之时,李荣保大人尚在京中任职,彼时与这位富察家的小姐姐倒是时常来往,多年不见,这富察小姐姐倒是出落得愈发出众了。 怪不得和皇后娘娘和六阿哥都如此中意。 眼睁睁看着富察氏得了牡丹绒花,赫舍里氏的脸色就一直不大好看,一双明媚的眸子此刻竟有些怨毒。皇后娘娘中意富察氏便罢了,怎么连六阿哥也……明明她的容貌才是最出众的! 看着前头便是西宫门了,赫舍里氏终于按捺不住,脚下加快了步伐,便朝着那富察氏便撞了过去。 “小心!”佟佳玉稚眼明手快,急忙一把拉着富察氏的衣袖,生生给扯到了一边。 这一举动,让富察氏吃了一惊——这个看上去瘦瘦小小的佟家格格何时竟有这么大的力气? 然后,富察氏便瞧见那赫舍里氏直扑而来,结果只扑倒了富察氏的衣角,然后——噗通一声摔在了地上。 当着这么多八旗贵女和宫中太监的面儿,直挺挺摔倒在了石子路上。 一时间所有人都惊住了,甚至都忘了上去搀扶摔在地上、摔得狼狈的赫舍里格格。 赫舍里氏这一跤摔得极重,但更令她难堪是,她竟当着这么多人的出了这么大一个丑。 这时候,太监唐印赶忙上前将赫舍里氏扶了起来,“哎哟,这石子路的确不大平坦,格格没事儿吧?” 赫舍里氏脸色紫涨,却突然喊叫道:“唐公公,是有人推了我一把!” 唐印愕然,在宫里,不至于有人这么大胆吧? 佟佳玉稚暗啐:胡说八道,分明是赫舍里氏直直扑过来,想推倒富察家小姐姐! 正文 第五六七章、泓丽=弘历 佟佳玉稚哂笑道:“是吗?我只瞧见赫舍里格格突然朝着富察姐姐扑了过来,至于有没有人推赫舍里格格,我就没瞧见了。” 佟佳玉稚的声音清澈中还带着小女孩儿般的稚嫩,宛若春日黄莺,甚是好听。 然而这好听的声音却分明带着嘲讽,落在赫舍里氏耳中便倍觉刺耳了。 唐印眼观鼻鼻观心,“敢问赫舍里格格,方才是谁推了你?” 赫舍里芳滟一怔,她咬了咬嘴唇,目光环伺众人,只可惜富察氏和佟佳氏在她前头,是没法栽赃了。 赫舍里氏心想,这六福晋的位置,她怕是争不过富察氏了…… 忽的,赫舍里氏心下一动,扬声道:“是吴扎库氏!是她推了我!”说着,赫舍里氏咬牙切齿指向手持芍药宫花的吴扎库氏。 吴扎库氏凑过来原本是瞧热闹,没想到竟被赫舍里氏泼了一脸脏水,“我!我没有!” 赫舍里氏咬牙道:“方才跟在我后头的就是你!肯定是你推了我!” 方才吴扎库氏专心的把玩着手中这多芍药绒花,想着自己十有会被指婚给五阿哥,心下欢欣,倒是不曾注意前头,生生是听见噗通一声,才晓得赫舍里格格摔倒了。 赫舍里氏狠狠道:“我原本好端端走着路,若不是你推了一把,我怎么会朝着前头的富察格格扑去?!” 吴扎库氏心下冤屈,一张清丽小脸都生生涨红了,“你、你……” 这时候,吴扎库氏身旁的一个十三四、一团孩子气的小格格扬声道:“我表姐没有推赫舍里格格!我方才跟表姐并排走着,表姐只低头走路,双手攥着绒花,哪来的第三只手去推赫舍里格格?” 这小格格也是出身下五旗,与吴扎库氏是表亲,故而走在一起。 赫舍里氏冷笑:“吴扎库氏是你表姐,你当然包庇她!” “我——”那小表妹瞪圆了眼珠子,“我说得都是实话!何况我表姐跟你无冤无仇,为什么要推你?!” 赫舍里氏扬着脖子道:“因为嫉妒!你表姐嫉妒我比她貌美,所以才心生歹意!” “你——你胡说八道!我表姐比你漂亮多了!”小表妹气呼呼道。 唐印看在眼里,皱眉道:“好了,都住口!” 赫舍里氏急了:“唐公公,有人要害我,你一定要查清此事啊!” 唐印冷哼一声,“赫舍里格格,再不赶紧出宫,可就要到宫门落钥时辰了,误了时辰,奴才担待不起,格格更担待不起!” 赫舍里氏一噎,她瞬间眼圈一红,“我、知道了,定是我太过心直口快,不知何时得罪了吴扎库格格,她竟然在宫里这般报复我……” 吴扎库氏脸色紫青,终于忍不住怒道:“我看是赫舍里氏想扑倒富察格格吧!因为皇后娘娘青眼富察格格,你心生嫉妒,才要加害于她!” 一语出,左右看热闹的八旗格格们一个个悄声议论。 有人说:“可不是么!赫舍里格格也想当六福晋呢……” “可皇后娘娘更喜欢富察格格!” “赫舍里家已经没落了,哪里比得上富察家?” 唐印脸色一沉,“好了!都安静!赫舍里氏格格既然没事,此事就到此为止!谁也不许再议论!” 说着,唐印一甩浮尘,指了指前头的西宫门,“诸位格格请各自回府吧!恕奴才多嘴一句,该是谁的就是谁的,折腾再多也是枉然!” 听到这等指桑骂槐的话,赫舍里氏脸皮紫涨了起来,却强撑着、忍着腿上的痛楚,维持着端庄仪态走出了宫门。 碧桐书院。 听到小唐的回禀,姚佳欣无语了,竟赶在宫里闹腾这一出? 小唐道:“奴才虽未亲眼瞧见,但想来是差不离的。” 姚佳欣如何不明白,这赫舍里氏是眼瞧着做不成未来太子妃了,便想趁机搞臭吴扎库氏,好抢夺五福晋的位置,却不料人家有人作证。 这时候,四爷陛下大步走了进来,殿中太监宫女匆匆跪了一地,姚佳欣也少不得起身见了一个常礼。 胤禛面带笑意,一把将姚佳欣扶起,然后夫妻俩一并去罗汉榻上坐下,“今日赏花宴,相看得如何了?” 姚佳欣笑眯眯道:“都是些年轻可人的小姑娘,只可惜四爷没去。”——这怎么也算是一场变相选秀了,没想到四爷陛下到最后还是没驾临。 胤禛淡淡道:“此番是给弘旭和弘昼选福晋,恬儿相看过,就等于是朕亲自相看了。” 姚佳欣莞尔,“这些小姑娘里头,倒是真有几个质素上佳的。尚书夸岱的孙女和察哈尔总管李荣保的女儿最是卓越。”——只不过四爷陛下若选前者,这婚事一定要多延迟几年。其实那个纳兰氏才学是最卓越的,只是那样的清冷率直性情,并不适合嫁进宫中。指个同样有才情的宗室子弟,或许是不错的选择。 胤禛嘴角一翘,“佟家就算了,这个富察氏恬儿很中意吗?” 姚佳欣点头:“富察氏自然处处都好,只不过……”姚佳欣扫了一眼左右服侍的宫人,便挥了挥手:“你们都退下吧。” “是!”浓云立刻领着一干宫人躬身退了出去。 姚佳欣压低声音道:“可富察氏是弘历的原配皇后,许给弘旭,您不介意吗?” 胤禛挑眉,“如今已经没有弘历,只有泓丽。” 姚佳欣别有深意地笑了:“可是……我瞧着您那位泓丽公主虽是女儿身,却十分怜香惜玉,今日在牡丹亭,她似乎并不希望我选富察氏。” 胤禛笑了:“恬儿才看出来啊!” 姚佳欣汗了,“那您是什么时候看出来的?” 胤禛“唔”了一声,“恬儿怀着弘星和弘昴的时候,泓丽曾经吃过你赐的点心,回到镂月开云便上吐下泻。当时,泓丽亲口指正是被保姆强行逼迫喝过一碗汤,可朕事后彻查过,那保姆只是端了汤给泓丽,并未逼迫她饮用。” 从那时候,胤禛就确定,这个女儿也只是女儿身罢了。 姚佳欣当时就卧了个槽了,当时泓丽才两岁!居然就已经被四爷陛下给扒了马甲了! “那你当时为什么不告诉我?”害得我稀里糊涂这么多年,好吧,主要也是因为泓丽只是公主,她才没有去多心。 胤禛神色淡淡:“这个很重要吗?”——不管泓丽是否是弘历,她这辈子都只是个公主了。 姚佳欣汗了一把:“额……” 正文 第五六八章、泓丽眼中的姚佳欣 菱香阁。 泓丽身上披着一件月白妆缎斗篷,小脸也是苍白的,看上去就像个柔弱无助的小女子。 宫女心兰连忙捧了一碗热腾腾的益母草红枣枸杞汤给泓丽,她柔声道“主子定是吹了太多冷风,脸色才这般不好看。” 泓丽眼中是一片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之色,她早该料到的,嘉懿那样出众,无论言行举止、还是气度容貌,无不以拔尖,皇后若是不中意才奇怪呢。 泓丽抿了抿干燥苍白的嘴唇,低头饮了一口益母草汤,她苦笑了笑,她这辈子只是个公主…… 都说,花有重开日人无再少年。 老死在太上皇宝座上的“他”,一朝重新回襁褓之时,原是极开心的。 但“他”却发现,“他”不是“他”,而是“她”了。 当乳母们称呼唤自己四公主的时候,她都忍不住怀疑是自己耳朵坏了。 但当她眼睛能够渐渐视物时候,便再也无法欺骗自己。 她是个女儿身,她不是汗阿玛的第四子弘历阿哥,而是汗阿玛的第四女泓丽公主。 在得到“泓丽”这个名字的一瞬间,弘历就明白,汗阿玛一定是故意的。 汗阿玛提前了十三年登上帝位,他肯定跟自己一样,都是重来一世。 但老天爷何其不公,汗阿玛可以在世帝王,他却成了个小公主! 生母钮祜禄氏厌恶她是女儿,迫不及待将她推去孝敬皇后膝下。 能够养在嫡母膝下,她起初是欢喜的,因为记忆中,这个嫡母待她极好,后来甚至还把母族侄女许给她做侧福晋,虽然这个侧福晋后来的性情实在让他不喜,但他还是很敬重很感激这个嫡母。 但没想到,他变成了女儿身,嫡母也变了一张脸孔。甚至不惜伤害她来嫁祸那位正当盛宠的恬贵妃娘娘。 恬贵妃姚佳氏……在她刚刚出生的时候,还是珍嫔,后来珍嫔诞下了六阿哥弘旭后,又晋了贤妃,她此生两岁之时,贤妃有孕,又晋为恬贵妃。当真是宠冠六宫,甚至连孝敬皇后都落败其手,被逐回紫禁城养病,若非孝敬皇后以流言诋毁,只怕便没有重回圆明园一日了。 她曾以为,这个姚佳氏必定是心机深沉之辈,搞不好还是重生的呢。明明这姚佳氏在他出生之前就死了,如今不但没有病逝,恩宠还蒸蒸日上。 但初见那日,却让她彻底推翻了看法。 那只是个纤弱温柔的女子,哪怕对她这个仇敌之女,眼中亦是满含喜爱。 反倒是孝敬皇后那她的身体安康做筏子,嫁祸贵妃。 她本以为,她那个疑心重的汗阿玛定然会怀疑贵妃。 不料,汗阿玛竟坚定不移地信任贵妃,那副样子,实在是令她震惊。 孝敬皇后那一刻定是恨毒了贵妃,可汗阿玛保护得极为周密,孝敬皇后根本没有下手的机会。 甚至当初孝敬皇后被逐回紫禁城,想来也是汗阿玛的手笔。 贵妃的确不是心机深沉之辈,她只是得到了汗阿玛的心。贵妃没有病逝,只怕也是汗阿玛出手相救的缘故,姚佳氏只是个柔弱的女子,这些年没有展现出丝毫手腕,所有倒在她手底下的人,也全是汗阿玛帮她搬到的。 汗阿玛那样多疑的性情,又怎么可能容忍枕边有一个同样重生一世的幽魂呢?所以姚佳氏绝无可能是重生之人。 虽然泓丽至今都不明白,姚佳氏是如何让汗阿玛这么多年钟情不改,但她不得不承认,姚佳氏是个极好的女子,纤细柔弱、温柔如水,这也恰恰是他喜欢的女子类型。 对于这样一个对自己也很温柔的女人,泓丽实在无法抱有敌意。 这个柔弱温柔的女人也有着旁人所没有的心胸,甚至竟可以宽恕她的生母钮祜禄氏。 她的生母,明明三番五次加害过姚佳氏。 还有曾经家害过姚佳氏的齐妃,也一样被宽恕了。 这样的贤惠宽仁,甚至更胜过嘉懿。 泓丽曾以为,嘉懿是世上最温柔最贤惠的女子,但后来发现,嘉懿也并非完全贤惠,她也有算计也有妒忌,只是嘉懿没有做得太过分,曾经的“他”也就装作不知道。 孝敬皇后败落后,泓丽原以为很快就会死在恬贵妃手上。 但是,恬贵妃不但没有伤害孝敬皇后,甚至一应衣食待遇也没有苛待半分。 可孝敬皇后却仍不知足,竟行巫蛊之术,以至于恬贵妃当初生产之时,险些血崩而死。 事情败露后,汗阿玛终究是容不得孝敬皇后活命了。 孝敬皇后一死,恬贵妃成了淑恬皇贵妃,又三年,淑恬皇贵妃入主中宫,成为继后。 而她,也毫不犹豫选择依附这位新皇后。 比起孝敬皇后,姚佳氏皇后对她竟是真心善待,甚至这些年也不曾苛待她的生母熹常在,不过未曾有好脸色罢了。她相信姚佳氏皇后是真心对她好,因为她只是个不得汗阿玛喜爱的公主,姚佳氏皇后没必要在她面前装慈母浪费时间。 这样的贤德温惠,才配得上“母仪天下”四个字。 泓丽隐隐有些明白,汗阿玛为什么会这么喜欢姚佳氏了。 泓丽许多次都忍不住想,若她是个阿哥,若她是姚佳氏皇后的儿子,那该有多好。 所以,泓丽止不住地妒忌弘旭那个臭小子,弘旭什么都不需要做,就拥有了一切!正大光明匾额后,放着的肯定是弘旭的名字! 泓丽这些年强忍着妒忌,不去与之为敌。 但现在……嘉懿,弘旭竟然也看中了嘉懿!! 泓丽心里又恨又恼,又有些无计可施。 喝完了益母草汤,泓丽幽幽道“心兰,你觉得那位富察格格怎么样?” 心兰一愣,她今日被皇后娘娘打发会菱香阁取斗篷,回来的时候,总算是没误了与六阿哥相见。她虽然取得了六阿哥的注意,但六阿哥更多的瞩目都给了那位富察格格。 那几位出身高贵的格格,心兰自然也一一瞧了个仔细。 心兰笑着说“那位富察格格虽然不是顶貌美的,但瞧着十分温柔。”——若她成为六福晋,总比赫舍里格格成为六福晋好。 泓丽喃喃点头“是啊,她很温柔。”嘉懿是个温柔如水的女子。 心兰低声道“主子似乎更喜欢那位赫舍里家的格格。” 泓丽沉默了,那赫舍里氏美则美矣,就是有些妖艳,不够端庄,并非嫡妻之选。但以弘旭年纪,正是好色而慕少艾,但弘旭对赫舍里氏却不假辞色,反倒是弘昼险些被勾了魂去。 心兰是真怕四公主跑去皇后娘娘耳边鼓动,便低声道“富察格格出身名门,举止端庄,又是固伦额附的妹妹,皇后娘娘很是中意。” 这样的名门之女、又如此出众,所以当年孝敬皇后也很中意。 泓丽的脸色愈发苦涩。 姚佳欣若是知道泓丽公举对她看法,定要笑死。 特么滴她居然成了圣母玛丽苏一样的大好人了? 额……不过话又说回了,她穿越过来,到底干过什么丰功伟绩?她连个肥皂都苏不出来,为数不多的智商都用在吃吃喝喝睡四爷上了。 而且在睡服四爷陛下这件事情上,还是多亏了老天爷粑粑给的安眠药精属性。 至于宫斗上…… 她斗倒皇后——四爷陛下本来就厌恶了皇后。 她斗倒了齐妃——四爷陛下早就受够了齐妃。 她斗倒了熹常在——四爷陛下本来就没打算继续宠爱熹常在。 她斗倒了小年糕——四爷陛下上辈子就受够小年糕了。 所以说……她貌似没干点儿正经宫斗事儿,也就装了两回圣母玛丽苏,然后一路抱着四爷陛下大腿,宛若做火箭一般升级成了独宠皇后。 作为一个穿越人士,我真是丢了穿越人士脸啊!o(╯□╰)o 。 正文 第五六九章、头顶一片碧绿! 变相选秀结束后,不少外命妇纷纷递牌子入宫请安,打着请安的名义,实则是打探消息呢。即使自家的女儿不能雀屏中选,趁机求个赐婚也是好的。 甚至连怀恪公主都不能免俗,午后也进园子请了个安。 姚佳欣这一日,简直是不得清闲。 直到宫门快落钥了,才总算耳根子清静。 她才刚吩咐了底下人预备晚膳,王以诚又进来禀报“主子娘娘,四公主前来请安。” 姚佳欣一愣,这小四公举倒是会挑时辰。若是早些,外命妇踩破门槛,若是再晚些,她这里就开饭了。 “让她进来吧。”姚佳欣暗搓搓想,或许该叫“他”? 这小四也怪可怜的,原本好端端一个齐整的男人,而且还是当了一辈子皇帝、掌握天下大权的男人,一朝醒来,竟成了小婴儿,而且特么滴还是小女婴!!略大些,就要被教引嬷嬷教导着学习规矩礼仪、三从四德,还要饱受姨妈之痛! 啧啧!太可怜了! “快让她进来吧。”初潮未尽,就忙活活跑动,姚佳欣满脸都是老母亲的慈爱。 片刻后,小四公举娉婷走了进来,“儿臣泓丽,给皇额娘请安!” 随从在泓丽身后的是那个叫心兰的小宫女,着实是袅娜如兰,俏丽动人。 姚佳欣一脸慈祥地道“平身,来这边坐。”姚佳欣指着罗汉榻旁边的那个花梨木扶手椅,语气分外温柔。 泓丽快步上前,端端正正坐下,“皇额娘今日定是劳累了。” 姚佳欣笑了笑“天底下的母亲,都少不得为儿女奔波,本宫倒是很理解她们。” 泓丽俏脸一怔,可是她的生母熹常在眼里却只有她自己,泓丽脸上骤然有些灰暗。 姚佳欣目光扫过泓丽的小腹,“感觉如何了?” 泓丽一愣,有些不明所以。 姚佳欣笑容氤氲“肚子还痛吗?” 泓丽脸皮一涨,涨得有些难堪,“已经不碍事了。” 姚佳欣颔首,“做女人,就是这点不好,月月都要遭罪。这几日里,要切忌寒凉,不可劳累。” 泓丽窘迫地点了点头,“多谢皇额娘关怀。” 姚佳欣笑着打量着泓丽那张娇俏小脸,啧啧,不知道男版的弘历是什么相貌……是否也这样漂亮? 姚佳欣笑着说“你也十四岁了,回头本宫问问你汗阿玛,这婚事也该有个着落了。” 一听这话,泓丽俏脸唰地白了,她强撑着笑了笑,用撒娇般的语气道“儿臣才不要嫁人。” 姚佳欣笑得合不拢嘴,你当然不想嫁人,但是恐怕不行哟~嘿嘿! 暗搓搓偷乐的姚佳欣笑得愈发慈母,“你放心,你汗阿玛这辈子统共就两个女儿,你大姐姐嫁去富察家,额附傅兴一表人才,给你选的额附也必定是人中龙凤。” 一听这话,泓丽脸色更难看了。比起前世妻子嫁给旁人更糟心的……莫过于她这辈子也终要嫁人!! 泓丽心中愤懑无限,凭什么弘旭弘昼可以娶妻纳妾,她却要嫁人?!嫁给一个男人?! 泓丽此刻简直想死! 强行压下心中的愤懑,泓丽僵硬地笑着说“儿臣瞧着,皇额娘似乎很中意那位富察家的格格。” 姚佳欣笑容满面“富察氏很好,你汗阿玛也很满意。” 听到这话,泓丽的笑容险些碎裂,汗阿玛也很满意?! 难道汗阿玛忘了,前世也是他下旨将富察氏指婚给自己做嫡福晋吗?! 汗阿玛怎么能一转脸,就把富察氏指给弘旭?! 这简直是嫂子嫁给小叔子!! 这是!! 这一刻,泓丽心口几乎要爆炸了,汗阿玛怎么能这样?! 看到泓丽的胸口一阵剧烈起伏,姚佳欣露出关切的神色“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泓丽咬了咬牙,将这愤怒强行压了下去,她挤出个笑容“儿臣瞧着,那位赫舍里格格更加貌美,家世门第也很出众。” 姚佳欣蹙了蹙眉,露出不喜神色,“你还不晓得吧?昨日在西宫门不远处,这个赫舍里氏竟朝着富察氏扑去,幸亏佟佳氏出手拉了一把,否则富察氏肯定要受伤!” 听了这话,泓丽露出了愕然的神色,她只瞧着赫舍里氏明艳动人,不成想竟是这般善妒。 姚佳欣冷冷道“还不止如此,赫舍里氏还污蔑是吴扎库氏推了她!若非当时有人从旁作证,吴扎库氏就要受这不白之冤,保不齐……”剩下的话,姚佳欣没有继续说下去。 泓丽如何不知,这吴扎库是弘昼未来的福晋,若是吴扎库氏名胜有损,只怕这五福晋就要换人了! 这个赫舍里氏……竟是如此歹毒! 泓丽无法在位赫舍里氏美言,便转而道“佟家那个小格格甚是可人,儿臣还以为皇额娘会更喜欢她呢。”——姚佳氏皇后很喜欢那种可人的小姑娘。 姚佳欣笑了,“本宫却是很喜欢佟佳玉稚,只是她的年纪太小了些,不适合弘旭。” 泓丽笑了笑,“那那个纳兰氏呢?她才学出众,也是著姓大族之女。” 姚佳欣挑眉,“纳兰氏才学一流,只是性子清冷直率,不适合嫁进宫。但本宫的确很欣赏他,打算将她许配给平郡王世子福彭一母同胞亲弟弟福秀为妻。” 泓丽一怔,没错,永绶的嫡长女的确是嫁给了福秀……福秀在皇子子弟中是一等一才学的出众,后来他还赐予了固山贝子的爵位。 姚佳欣目光打量着泓丽“怎么?你不喜欢那个富察氏?” 泓丽一噎,“儿臣只是觉得他性子有些……有些无趣。”——想了想,泓丽也只能憋出这么个缺点。 姚佳欣莞尔一笑,“也不能说无趣,富察氏只是性子娴静。要紧的是弘旭也很中意。” 弘旭也很中意!!听到这话,泓丽几乎咬碎银牙,只觉得头顶上一片碧绿! 可恶的弘旭!!泓丽内心咆哮,你都已经是毋庸置疑的太子了,又是中宫嫡子,其余两个嫡子又都双生子,注定不可能成为威胁!你都得到一切了,为何还要抢走嘉懿?! 泓丽内心的妒忌汹涌如海。 正在这时候,王以诚进来禀报“主子娘娘,三位阿哥下学来请安了。” “额娘!~”一马当先冲进来的毫无疑问是弘小星,弘小星正要飞扑上来,却瞧见了坐在一旁、脸色有些难堪的四公主泓丽,便立刻刹车般止住了脚步,乖巧地行礼“皇额娘万福!” 侍立在泓丽公主身后的宫女心兰也忍不住有些激动。 。 正文 第五七零章、猪八戒的媳妇 弘小旭与弘小昴不疾不徐走了近来,兄弟俩瞧见四公主泓丽在侧,便都规规矩矩请安行礼,尊称姚佳欣为“皇额娘”,而非“额娘”。 泓丽早在弘小星进来的时候,便已经从椅子上起来,退到一侧,见三个阿哥都已经请了中宫安,便忙主动行了个万福礼。 姚佳欣的三只崽崽则忙还以平礼。 弘旭扫了一眼这位同父异母的姐姐,他从很小的时候就可以感觉到,这个四姐姐似乎很不喜欢他…… 弘旭虽闹不懂是因何缘故,但也懒得跟这个庶姐计较,他淡淡道“四姐姐又来给皇额娘请安啊,真是有心了。” 看着这位派头十足的嫡长皇子,泓丽心头酸妒交加,“六弟大喜,真是令人羡慕。” 弘旭打量了泓丽一眼,怎么觉得这话里话外满是酸味?弘旭满腹不解,便道“四姐姐年纪也不小了,用不了多久,汗阿玛也该为四姐姐择婿了。” 一听“择婿”二字,泓丽又气又恼,她咬了咬牙,强忍着才没有发作,“多谢六弟关心!” 弘旭更加狐疑了,怎么四姐姐好像更生气了? 姚佳欣笑着打趣道“你也真是的,择婿这种话也这般大咧咧说出口,你四姐姐定是害羞了。” 弘旭害羞?分明像是恼羞…… 弘旭努了努嘴,什么都没说。 但弘小星却是个憋不住的,他笑嘻嘻道“四姐姐也会害羞?明明素日里都跟个男孩子似的!没想到也会有害羞的时候!嘻嘻!” 听着耳旁的小孩子般的笑声,泓丽气得几乎咬碎了银牙!明明姚佳氏皇后是那样温柔体贴的人,怎么生出来的儿子,一个比一个讨厌?! 看着自家公主脸皮涨红,心兰小声怯怯道“八阿哥,您就少说两句吧。” 弘小星最不喜欢听的话就是……你少说两句吧!! 圆乎乎一张活泼可人的小脸瞬间不悦了,他星眸冷冷瞥了一眼那个出声的小宫女,“你是谁啊?” 心兰屈了屈膝盖,“奴才心兰,是皇后娘娘赐给四公主的宫女。” 一听是皇额娘所赐之人,弘小星话到喉咙的训斥又给咽了回去。 弘旭却忽的眉心一簇“心兰?” 见六阿哥唤自己的名字,心兰心下一喜,连忙应声道“是,六爷有何吩咐?” 六爷? 姚佳欣瞬间黑线,没想到弘小旭居然也是爷辈儿的了!明明她身边宫人一直都是称呼“六阿哥”的。心兰这一声“六爷”叫得端的是顺溜,那双美丽的眼眸中还满是敬慕。 作为过来人的姚佳欣岂会看不出泓丽的这个宫女打的是什么算盘? 弘旭却只是随意瞥了那心兰一眼,便将目光看向了姚佳欣“她这个名字,可是皇额娘赐的?”——皇额娘身边二等以上的宫女素来都是皇额娘亲自赐名,若心兰这个名字是皇额娘所赐,便罢了。 姚佳欣摇头“这丫头是今春才小选入宫的,泓丽说喜欢,本宫就赐予她了。” 心兰柔声道“启禀皇后娘娘,奴才的名字是家父所取,是‘心静如兰’的意思。”说着,她怯怯看向六阿哥,露出了娇柔惶恐的神色“六爷,奴才的名字可是有什么不妥吗?” 弘旭有些不悦地道“虽是同音不同字,但终究是冲撞了皇额娘的名讳!” 心兰怯生生的小脸一瞬间惶恐了。 姚佳欣也是愣了一会儿,才恍然大悟,是了,她是姓姚佳氏、单名一个“欣”字,与心兰的“心”同音。 心兰似乎是吓坏了的样子,噗通便跪倒在地,“奴才不是有意的!”说着,她眼圈一红,泪水便涌了出来,小脸更是一片苍白,一幅柔弱无助的样子。 泓丽看在眼里,心中满是怜意,她忙道“皇额娘,只是同音字而已。” 姚佳欣倒是不在意这个,但弘小旭却是一脸不喜的样子。 心兰见状,满是谦卑地道“是奴才不好,奴才不配用这个字眼儿,求六爷给奴才改个名字吧!” 弘旭脸色这才稍微好看了些,旁边的弘小星又叽叽喳喳了,“喂?那你姓什么呀?!” 心兰含着泪水,怯生生道“奴才高氏,家父是广东参政道高斌。” 听了这话,弘小星着实有些吃惊,这个高氏明明只是包衣,没想到居然是从三品参政道的女儿?! 隶属于内务府三旗的包衣虽是皇家奴才,但身份上并非奴籍,包衣子弟可以参加科举,也可以和寻常人一样入仕,若是有本事,混到高官也不是没有先例,只是这样的人着实寥寥无几。 以包衣之身做到如此高官的,大可花点银子疏通,让自家女儿免于小选。而这个高斌却把女儿送进宫做宫女,这明摆着是想往皇子的床上爬呀! 弘小星也立刻想到了这点,不由地觉得厌恶,他眼底划过一丝作弄的神色,笑嘻嘻道“那你就改名叫翠兰好了!高翠兰!” 高氏当场愣住,翠兰这个名字着实小家子气,听着像个小丫鬟的名字……高氏着实不情愿。 弘旭听低眉自语“高翠兰?怎么听着有点耳熟?” 姚佳欣老娘我也觉得像是在哪儿听过…… 正在喝茶的弘小昴慢吞吞放下茶盏,慢吞吞发出了一记暴击“猪八戒的媳妇。” 卧了个槽! 猪八戒在高老庄娶的那个媳妇可不就是叫高翠兰么! 弘小星,你这个焉儿坏的兔崽子! 姚佳欣强忍着才没有爆笑出声。 高氏却已经羞愤得一张小脸都紫涨了,“八阿哥,您、您怎么能……”话未说完,这高氏便开始扑簌簌掉泪,一幅被欺负惨了的样子。 弘小星依然一幅混不吝的样子,“猪八戒那可是天蓬元帅,跟他媳妇一个名字,也不算委屈了你!” 看着八阿哥这般强词夺理,泓丽气坏了,她咬牙切齿,低吼道“八弟!!” “咳咳!”弘旭急忙咳嗽了两声,“八弟、九弟!你们两个素日里不好好读书,尽看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面对哥哥的训斥,弘小星撇撇小嘴“六哥方才不也觉得耳熟嘛?可见这本乱七八糟的书你也是看过的!否则何来‘耳熟’?” 弘旭被弟弟的论调噎了个够呛,他着实有些生气了,这两个小混球!他黑着脸低斥道“既是四姐姐的人,便让四姐姐自行改名去!你们俩少掺和!”——这个高氏一看便是个会勾引的人小狐媚子,掺和多了,保不齐那日就勾了八弟九弟的魂儿去呢! 高氏听了这话,却是一喜,她含泪道“多谢六爷为奴才做主!” 弘旭依旧冷着脸,没理会跪在地上的高氏。 。 正文 第五七一章、泓丽掉马 高氏就这样被泓丽给带走了,人一走,姚佳欣才忍不住“噗嗤”笑出了声儿来,她捏了捏弘小星的小脸,“你这个小混球!居然作弄起小宫女来了!” 弘小星吐了吐舌头,“额娘,这个高氏明明是个参政道的女儿,何苦非要参加小选进宫做宫女?大可求个免选,自行婚配。这分明就是冲着六哥来的!” 是啊,正因为知道这个高心兰非同一般包衣宫女,姚佳欣才毫不犹豫把她赐给了泓丽。 弘旭板着脸,正色道“如今高氏既是四姐姐身边人,做兄弟的,便断没有觊觎姐姐屋里婢女的道理。”——弘旭这话既是在说自己,亦是在警醒两个弟弟,不许惦记泓丽屋里人! 姚佳欣满意地笑了,我家崽崽鉴婊能力都不错嘛~ 菱香阁。 泓丽气得鼻子都歪了,“这个弘星,他竟如此羞辱你!太过分了!皇后娘娘竟把他惯成这幅样子!” 高氏却心下欢喜,忙柔声道“主子别生气了,八阿哥只不过是顽皮些罢了。”——要紧的是方才六阿哥为了她,竟训斥了八阿哥九阿哥,这叫高氏心中着实甜蜜。六阿哥定是喜欢她,所以才要维护她…… 高氏俏脸嗖地红了。 泓丽一把握住了高氏的手,“你真是好性子,这种事情都能忍。” 高氏忙低下头,柔声道“心兰只是个奴才,哪里敢跟阿哥们置气?” 泓丽叹了口气,“做个宫女,实在是委屈你了。” 高氏心下一喜,四公主既然也觉得做宫女是委屈了她,那她是否该趁着这次机会,让四公主把她送给六阿哥? “主子……”高氏怯生生欲开口,“六阿哥还是很明事理的。” 泓丽蹙眉,露出了厌恶的神色,“我这个六弟——哼!不过就是命好罢了!” 高氏不由一愣,天皇贵重,当然是顶顶命好,可是……四公主怎么瞧着有些厌恶六阿哥? 高氏小心翼翼问“主子不喜欢六阿哥吗?” 泓丽眉头紧皱,语气冷冷道“没有!” 高氏低下头,还说没有,明明这脸色都如此难看了……这四公主明明很得皇后娘娘欢心,怎的与六阿哥会有了龃龉了?难道是因为六阿哥哪句“择婿”,让四公主恼羞成怒了? 可六阿哥又没说错,四公主早晚要嫁人的。 只是瞧着四公主脸色如此冷冰,高氏只得把话咽了回去,不敢多言。 泓丽深吸了一口气,这事儿便罢了,要紧是嘉懿…… 她必须想办法让汗阿玛收回成命! 这几日,胤禛的心情甚好,他的小外孙清濯即将满周岁,恬儿预备了金镶玉如意作为周岁赐礼,朕这个做外祖父也得赏赐点什么好。 转念一想,怀恪都给富察家生了三个男孩了,朕外孙都有三个了,孙儿却一个都没有!——弘时的永珅不算!弘昀那里就只有索绰罗氏诞下过一女,便再无喜讯。 胤禛想,朕的长孙说不准要由弘旭和富察氏来生呢,想到这点,胤禛的不禁有些期盼了。 这时候,苏培盛躬身进来禀报“万岁爷,四公主前来请安。” 胤禛蹙眉,朕可不想见这个不孝子! 这个不孝子明明多年来对朕唯恐避之不及,如今却主动来请安,定是为了富察氏的婚事! 胤禛冷哼,“那就让她进来吧。”朕倒是要看看,这辈子已经是个公主了,还能给朕闹出什么花样儿来。 胤禛嘴角噙着冷笑,便瞧见一袭宝蓝色旗服的四公主泓丽低眉顺眼、纤纤细步走了进来。 “儿臣泓丽给汗阿玛请安。”泓丽盈盈见了个请安礼。 胤禛搁下手中的狼毫,语气不善地道“朕听说,你这些日子忙碌得很啊!”——屡次掺和到选看皇子福晋一事中,这心思简直昭然若揭。怪不得连恬儿都看出猫腻来了! 泓丽顿时额头沁出一层冷汗来,“儿臣……儿臣有一件事,要禀报汗阿玛!” “什么事?”胤禛挑眉,一幅饶有兴味的样子。 泓丽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她抬起小脸,小声道“儿臣日前偶尔听说了一件事,那位富察氏格格的格格年幼之时,曾经将滚热的茶水浇在庶姐脸上,以至于李荣保的庶长女险些毁容。” 听了这话,胤禛脸色一沉,这个不孝子,为了坏了弘旭的婚姻,还真是不遗余力! 泓丽忙噗通一声跪下“儿臣可以发誓,所言句句属实!若有半句虚妄,不得好死!”泓丽咬牙发下了重誓,又道“汗阿玛若是不信,可以让粘杆处去调查!李荣保这个庶女已经嫁给了盛京副都统萨喇善为妻,只消派人前去一问,当年龃龉自可分明!” 瞧着这不孝子言之凿凿的样子,倒是不像是假的。 胤禛脸色不由一沉,他的魂魄曾留在宫中数十年,他亲眼所见的富察氏的确当得上“贤后”二字。故而泓丽这番话……就算是真的,只怕是有所保留。 想到此,胤禛的脸色更加阴沉了,“你就这么不想让富察氏嫁给弘旭?!” 泓丽咬了咬嘴唇,道“儿臣只是想让六弟娶一个贤妻罢了!这位富察格格心性着实不够宽仁贤惠。” 胤禛心下冷哼,这天底下本来就没有绝对宽仁贤惠的嫡妻!多多少少都是会拈酸吃醋,只要别做得太过分,只要是有底线,便无伤大雅。 胤禛冷笑“是吗?富察氏不够宽仁贤惠??怎么当初朕把她赐给你做嫡福晋时候,你口口称赞温厚贤淑?!” 听到这些话,泓丽整个人都呆住了,一张小脸唰得血色全无,纤细的身子也开始有些簌簌发抖,“汗、汗阿玛……”——泓丽的心中宛若地震,汗阿玛竟然知道了?他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胤禛冷笑中带着讥讽“你以为你这个公主装得很像吗?!” ——只是朕这些年,懒得跟变成公主的这个不孝子计较罢了! 左不过是个公主,养大了,随便许配出去便是了! 泓丽不禁抖若筛糠,她努力想要咬住牙齿让自己镇定下来,但牙齿却不听话咯噔咯噔打颤,“汗阿玛既然……如此圣明,为何、为何……” 胤禛冷哼道“朕不过是看在你这些年还算安分,才懒得揭穿你!”——让不孝子做个战战兢兢、诚惶诚恐的公主不是更好吗? 泓丽眼中划过一丝绝望,绝望中却有些愤懑和不甘,“既然汗阿玛什么都知道了,为什么要把儿臣的福晋,又许给儿臣的亲弟弟?!” 。 正文 第五七二章、陪你回娘家(三更) “汗阿玛,这是啊!”泓丽红着眼圈哭诉道。 听了这话,胤禛老脸很是难看,他一巴掌趴在了案几上,“放肆!富察氏如今云英未嫁,何来?!反倒是你,一个公主,身边娇养着一个宫女,才是乱了人伦呢!” 泓丽一噎,脸皮隐隐涨红,“儿臣、儿臣只是……” 胤禛拂袖道“够了!朕也懒得管你屋里腌臜事儿!但你也给朕记着,你如今是朕的四公主,就要有点公主的样子!不该你插手事情不许插手,不该你过问的事情,也一个字都不许多嘴!” 如此一番居高临下冷冷训斥之后,胤禛拂袖道“别忘了你如今的身份!退下吧!” 泓丽失魂落魄地走出了九州清晏,她只觉得心口苦涩无比,别忘了如今的身份?是了,她如今只是个公主…… 就算她出手阻挠了嘉懿嫁给弘旭又能如何? 嘉懿即使做不成皇子福晋,也会被李荣保许配给别的男子。 她这些年一直战战兢兢掩饰着自己的身份,又不动声色适时地为自己争取自幼,满以为拿捏得当。没想到,汗阿玛早就看穿了她的身份。 泓丽苦笑,她果然永远都逃不过汗阿玛的掌心。 哪怕他曾经是四皇子、宝亲王,也都活在汗阿玛的掌控之下,生生憋屈忍耐到汗阿玛寿终正寝,才总算能获得自由。 今生,她是注定不得自由了。 泓丽望着九州清晏殿外阴霾的积雨云,苦笑连连,她该庆幸吗?庆幸汗阿玛即使知道她的身份,也没有把她怎样,汗阿玛只是警告她不许在插手弘旭的婚事而已。甚至对于她房里的事情,而已不予过问。 心兰……她起码还有心兰在身边。 泓丽心头得到了些许安慰,便登上了肩舆,火速回到了菱香阁。 今生,她定不叫心兰香消玉殒,她会一辈子善待心兰。 数日后,大公主怀恪的第三子清濯满周岁,四爷陛下还特意放了入读诸子半日假,准许她们出宫去公主府赴宴。 姚佳欣真的有点羡慕自家崽崽们,忍不住对四爷陛下道“我也想去瞧瞧怀恪的留春园,四爷,要不咱们俩也微服前去吧。” 胤禛嗔笑“你我若是去了,这些小辈儿定会拘谨,好端端的满月宴也没法乐呵呵过了。” 姚佳欣一脸悻悻然。 胤禛又连忙安抚“恬儿若是想出去散散心,朕待你去观音寺上香可好?” 姚佳欣撇撇嘴,“观音寺每年都去,早就没什么新意了!” 胤禛一愣,沉默片刻,便道“那……朕陪你去香山翠微别院吧。” 一听“翠微别院”四字,姚佳欣先是懵逼,然后才想起来,这翠微别院可不正是姚家的避暑园子吗? 四爷陛下每年有三季是住在圆明园避喧听政,因此不少宗室亲贵、朝堂大臣都在行宫附近筑了别院,方便上朝。姚家的翠微别院便是四爷陛下赏赐给她承恩公府的,即使太夫人小姜佳氏殁了,文琢文砺兄弟二人也不曾分家,如今都住在这别院里。 只是,姚佳欣一次都没去过。 四爷陛下怎么突然说要去承恩公府的避暑别院了? 面对姚佳欣疑惑的目光,胤禛叹了口气,“朕也是突然想起,你嫁给朕半辈子了,朕却一次都没陪你回娘家。” 姚佳欣笑了笑,“我的娘家在三百年后呢。”——她只是个占了姚文琢姚文砺姐姐躯壳的孤魂野鬼罢了。 胤禛幽幽道“可恬儿这些年,对姚家一直很是照拂。”——明明是视若亲人的。 姚佳欣她毕竟有着原主残留的记忆,感情上大约也是稍微受到些影响。 胤禛抚了抚姚佳欣的鬓角,“你三百年后那个娘家,朕今生是注定无法陪你去了。但如今这个娘家,朕想陪你去瞧瞧,姚文琢和姚文砺,毕竟都是恬儿今生的血亲。” 姚佳欣不禁心头一暖,“那就……择个好日子再去,也提前知会一声,省得吓坏了我这两个弟弟。” 胤禛笑容温煦,微微颔首,“好,都依你。” 姚佳欣低头伏在四爷陛下胸膛上,感受着他沉稳有力的心跳,低声道“四爷,其实我一直想问你一个问题。” 胤禛粗粝的大手轻轻爱抚着姚佳欣的脊背,“你问吧,朕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姚佳欣犹豫了一下,“四爷你……对原本的姚佳氏格格,是不是一直很愧疚?所以后来才会那样补偿我。” 胤禛一怔,“恬儿……” 姚佳欣抬起头来,急忙道“我相信四爷对我是真心的,但你对姚佳氏格格是否也曾有心?” 胤禛一时间哭笑不得,忍不住揶揄“恬儿这样豁达舒朗之人,没想到也会钻牛角尖。” 见四爷陛下竟如此嘲笑自己,姚佳欣不禁有些气恼,“四爷方才还说,要对我知无不言无不尽!怎么如今却含混起来了?!” 胤禛笑着道“朕当然不会含混其词,只是没想到恬儿竟然会吃自己的醋!” 姚佳欣气得腮帮子鼓了鼓,“什么‘吃自己的醋’?她是她,我是我!” 胤禛愈发笑得合不拢嘴,“都是要做婆母的人了,恬儿竟还这般小女儿作态!”——真真是可人!胤禛心下不禁有些痒痒的。 姚佳欣气得鼻子都歪了,“怎么了?我年纪大,就不能使性子了?” 胤禛瞧着他的恬儿似乎真的动怒了,便连忙安抚“朕不是这个意思。”他连忙一把握住姚佳欣柔软的双手,“朕今生真正喜欢的女子,就只有恬儿一人。” 姚佳欣撇嘴,一幅不信的样子,“别以为我不知道,四爷当年潜邸的时候是何等宠爱齐妃!”——难道当年的四爷陛下就没有一丁点喜欢过齐妃? 提到齐妃,胤禛露出了膈应的神色,“那是朕眼瞎了!何况朕当年只是宠爱齐妃,并未把她当成心爱之人。” 姚佳欣这说法,怎么听着有点渣男啊? 胤禛深吸一口气,目光凝望着她“至于曾经的姚佳氏格格,若非朕后来遇见恬儿、喜欢上恬儿,又怎么会怜悯她的早逝?潜邸时候就殁了的侍妾又不只她一个!若非恬儿来到朕身边,朕连她姓甚名谁都不记得了。” 听了这话,姚佳欣终于彻底放心了,也可以确定,四爷陛下的确天生自带渣属性,只不过四爷陛下不曾渣过她而已。 。 正文 第五七三章、抓周礼 留春园。 大公主怀恪与额附傅兴的幼子富察清濯满周岁,虽只是小孩子的抓周宴,却是贵客云集,富察家各房少不得都备了厚礼前来,还有皇子阿哥便足足来了六位,体弱多病的三贝勒弘昀在福晋陪同下给小侄儿戴上一只赤金长寿项圈,心中万分羡慕姐姐姐夫是如此多子多福。 这位三贝勒与福晋成婚多年,就只得了一个小格格,而且这个小格格体质也跟她父亲似的很是娇弱。三贝勒唯恐这孩子染病,素日里甚少带女儿出门。 除此之外,便是尚未分府的五六七阿哥,这一串年少皇子一个个兴头都极好,唯独年长的六阿哥弘旭和五阿哥弘昼稍微矜持些,仪态还算稳重,而八阿哥弘星早已兴奋得恨不得蹦起来。 皇子们课业辛苦,一年里,除了自己的生辰、万寿节、千秋节、春节、元宵节屈指可数的几个重大日子可以休假之外,除非是生病或者是皇帝特准批假,否则是不得懈怠的。 如今好不容易能出宫放放风,可不是乐坏了么。 弘旭也很高兴,记得上次出宫是因为十三叔寿辰,他奉汗阿玛旨意前去拜寿。只是十三叔为人拘谨,不似怀恪姐姐府上这般自在有趣。 怀恪笑容温柔地问候了三弟弘昀的身子,又关怀了一下宫中的几个幼弟们的课业,自然然了,问候的重点自然是在中宫的几位嫡皇子身上,五阿哥弘昼和七阿哥弘旬只是顺带关怀一下。 怀恪从弘旭手上恭敬地接过中宫赐礼,笑着说“我改日定带清濯前去给皇额娘磕头谢恩。” 这时候,一阵暖风袭来,三贝勒弘昀被风迎面呛了一下,便不住地咳嗽了起来。 三福晋急忙从袖中取出止咳平气的丸药,亲自服侍三贝勒服了药。 怀恪看在眼里,暗暗叹息,三弟这般样子,可不是长寿之相,说着,她急忙吩咐道“窗户都关上吧。” 都快入夏了,又是临近晌午,三弟却连这样的暖风都吹不得。 怀恪低声问身边人“弘时没来吗?” 坐在一旁的三贝勒弘昀叹着气道“大姐姐又不是不知道,四弟自打出继,便终日借酒消愁,早忘了今夕何夕了。” 怀恪忧愁地叹了口气,她这两个弟弟,一个病恹恹的,另一个被汗阿玛厌弃之后便是如此颓废样子。 怀恪又来了看怀中的幼子清濯,这孩子有一双如水的眸子,黑瞳中倒映着她的身影,怀恪不禁眉头舒展,满脸都是为人母亲的慈性,她指着前头铺了大红缎子的长案,柔声道“濯儿,去吧,喜欢哪个就拿哪个。” “啊呀!”清濯欢喜地拍了拍小手,便踉踉跄跄上前。 那低矮的长案上摆满了各色玲珑的小物件,小刀、小剑、小弓、书本、毛笔、印章、玉佩、如意,却没有铜钱、算盘、吃食、胭脂这些意头不好的玩意儿。 清濯小小的人扑在长案上,小脑袋歪着,似乎在思考到底要抓哪个。 一众贵客也都笑呵呵看着,这可是爱新觉罗氏与富察氏的嫡子,当今皇帝的亲外孙,不管抓什么,都少不了一生富贵荣华。 很快,清濯肉呼呼的小手一把抓起了那枚鎏金的小如意——因为这个颜色最扎眼。 在座宾客立刻好话不要钱似的奉献给这个什么都不懂的一岁小奶娃,如意如意,乃是一声如意顺遂的好意头。 大公主虽知道众人都只是恭维,却也不由地笑靥灿烂。 清濯抓着那小如意又踉踉跄跄扑到母亲怀恪的怀中,这孩子似乎是嫌弃小如意有点沉,便塞进了怀恪怀里。 这一举动,立刻便众人称赞为“孝顺”。 怀恪笑得更加合不拢嘴。 弘小星饮了一辈果酒,低声问旁边的哥哥弘小旭“六哥,我周岁的时候抓了什么东西呀?我怎么不记得了?” 弘旭黑线,才一岁时候的事情,谁记得?!他也不记得了,反正额娘说他抓了一枚羊脂玉观音佩,至今仍然常佩她腰间。 弘旭低声道“你当时抓了一只红色的小木马。” 弘小星瞅了瞅哥哥腰间的羊脂玉观音佩,咕哝道“那只小木马哪儿去了?为什么没有了?”——六哥的抓周物品明明至今保留,他小木马却不见了踪影。 弘小旭黑线地道“你一岁半的时候,一屁股坐碎了。” 弘小星o(╯□╰)o 看着弟弟这幅囧得说不出话来的样子,弘小旭暗自得意,他这个弟弟从小就顽皮,折腾坏的物什不计其数。 弘小星又低声问“那九弟当时抓了什么?” 弘旭瞄了一眼旁边淡定喝茶、淡定吃着佳肴的九弟弘昴,不由沉默了。 弘小星不禁更加好奇了,“九弟到底抓了什么?!” 弘旭脸色有些尴尬,“这个……我不记得了。” 弘小星星眸一圆,“那你怎么记得我抓了小木马,还给一屁股……咳咳,弄碎了?” 弘旭淡定地道“是额娘告诉我的。” 弘小星“额……”六哥肯定是知道九弟抓了什么,而且肯定不是好东西! 弘小星瞄了一眼淡定的弟弟弘昴,眼珠子咕噜一转,他低声问“该不会是抓了胭脂或者是花朵之类的东西吧?” 弘旭立刻否认“当然不是!”说着,弘旭努了努嘴,瞥向清濯的面前的矮小长案,低声道“没瞧见大姐姐孩子的抓周礼上都不会出现那些意头不好东西,皇子抓周又怎么会有胭脂花朵呢?” 弘小星咕哝着道“也是哦……”不禁更加好奇九弟周岁时候到底抓了啥?让六哥这般三缄其口? 弘旭又瞄了一眼弘昴,满心都是无奈,九弟抓了啥?就是没抓啥才叫人无语呢! 当初八弟九弟抓周,八弟一马当先冲上去,便往怀里划拉了一堆东西,可气坏了额娘,额娘气呼呼只许八弟拿一样,八弟犹豫了很久,才最终选择那个最不值钱的红漆小木马。然后把其余的东西都塞给了九弟。 而九弟抖了抖身子,把这些东西抖落在地,一个都不要。任凭皇额娘怎么哄,他一个都不肯拿。 那天着实把额娘给气坏了。 无论八弟九弟,都真是叫人操心啊。 六阿哥弘旭默默喝了一盏梨花白,目光不由落在了怀恪大姐姐身旁的那个女子身上,今日她穿了一身娇嫩橘粉色绣玉兰海棠的对襟旗服,眉眼柔柔,声音清婉。 “多谢大公主关怀,阿玛在盛京一切都好。” 。 正文 第五七四章、泓丽捉奸 “多谢大公主关怀,阿玛在盛京一切都好。” 富察嘉懿的说话轻缓,给人别样温柔的感觉。 怀恪大公主执着夫家堂妹的小手,满脸都是笑容,如无意外这孩子便是日后的太子妃了。这是富察家的荣耀,也是她的荣耀。只是不知为何,汗阿玛至今都没有正式下旨赐婚。许是因为最近朝政太过繁忙的缘故? 怀恪转头看着自己婆母、大学士马齐的夫人,柔声道“嘉懿这丫头很合本宫的眼缘,不如让她在留春园住上几日,跟本宫作伴几日吧。” 富察嘉懿与其母佟佳氏如今是借住在大学士马齐的府上,马齐虽也有避暑园子,但毕竟不能跟大公主的留春园相比,且马齐子女众多,因此也顶多划出一个小院儿给富察嘉懿与其母暂住罢了。 马齐夫人欣然点头,“那感情好。能得公主调教几日,也是这丫头的福气。” 听了这话,坐在一侧饮酒品尝珍馐的六阿哥弘旭眼睛微微一亮。但立刻又有些遗憾,他尚未分府,课业繁重,素日里甚少得空出宫。即使富察氏住在大姐姐这里,他也少有机会过来。 弘小星咽下口中的食物,附耳道“六哥,这个未来嫂子瞧着很是温柔,只不过说话慢吞吞的,听着能把人给急死!” 弘旭一脸黑线,“你就不能闭上嘴专心用膳?!” 弘小星笑嘻嘻道“若是闭上了嘴巴,我还如何进膳?六哥你怎么傻乎乎的?” 弘小旭强忍这才没有撸袖子挥拳头揍这个弟弟,心想回头一定要好生教导一下八弟的摔跤技艺! “诶?六哥,未来嫂子出去了哟!”弘小星又附耳道。 弘旭一愣,也不动声色搁下了酒盅,淡淡道“我出去醒醒酒。” 弘小星内心狠狠呸了一声,什么“醒酒”,分明是跟未来嫂子幽会去了!弘小星凑到弟弟弘小昴耳边道“六哥整天装得一幅正经人模样,其实闷骚得很!”——闷骚这个词儿,弘小星还是跟姚佳欣学得,姚佳欣时常私下腹诽四爷陛下其实是个闷骚——人前高贵冷艳,人后却是……咳咳! 自打那日赏花宴面见中宫之后,富察嘉懿内心就十分不安宁,因为皇上迟迟没有下旨赐婚,这般没个着落,实在叫人难以安枕。 因此富察嘉懿是故意离开宴席,便是想着,或许六阿哥会出来见她,她便可以问个究竟了。 名分未定,便与六阿哥私会,这可着实有些出格。想到此,富察嘉懿脸蛋有些羞臊,不由地有些犹豫,想着要不要打消此念…… “富察格格!”听到身后传来的温润清朗的声音,富察嘉懿就明白是迟了,心下又有些欢喜。没想到六阿哥立刻就追出来寻她了。 可见六阿哥心里是十分中意她的? 想到此,富察嘉懿脸颊宛若火烧,瞧着六阿哥快步近前,富察嘉懿顿时有些慌了神,她连忙后退了两步,这才屈膝道“六阿哥万福。” 弘旭也止步在三步开外,便没有上前。富察氏那飞快退开的举动,虽有些疏远之意,但他们毕竟只见过一回,好人家的格格,自然是避讳外男的。 弘旭这才觉得自己追来的举动有些唐突,便掩饰性咳嗽了两声,“我、我就是出来透透气。” 弘旭很早就对未来福晋有了自己的设想,首先不消说必得是世家大族嫡出的格格,要仪态端庄、温柔娴静。弘旭从不觉得女子无才便是德,他未来的福晋不求才学出众,起码得是个读过书的,要能跟自己谈诗论赋,若是琴棋书画俱通晓那自然更好,至于容貌上,最起码也要中等以上。 弘旭眼中的中等以上,自然是以宫中嫔妃的容貌为平均考量的中等以上,也就是中等以上的美人。 而富察嘉懿,无疑是最契合他心中标准的妻子人选,更令她满意的其实是富察嘉懿的周身的气度,那温柔如水的气度,着实令人心生好感。那日赏花宴一见之后,弘旭就知道,这是他就是他心目中期待许久的人。 赏花宴那日,富察嘉懿虽然见过六阿哥,但也未敢直视,直视偷偷瞧了两眼。彼时六阿哥与五阿哥并肩而立,年纪要小几个月的六阿哥却反倒比五阿哥要高些,模样也是……出乎她意料的英俊。 但也只是匆匆一瞥,今日富察嘉懿才总算能近距离看清六阿哥的容颜。 午后的阳光有些耀眼,照在那张少年英朗的面颊上,如镀了一层金色,愈发显得英姿郎朗。 富察嘉懿不禁脸更红了,她急忙低下头去。 弘旭不复赏花宴那日的淡定,因为他实在是没有跟女子单独相处的经验,又不曾亲近过女色,自然心里有点突突乱跳,他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那个,我瞧着大姐姐很喜欢的样子。” 富察嘉懿深深低着小脑袋,“都是大公主抬爱。” 弘旭小声问道“你住在马齐府上,还习惯吗?” 富察嘉懿温声细语回答“多谢六阿哥关心,伯父伯母都很是关照奴才与额娘。” 弘旭松了口气,“那就好。” 富察嘉懿心下有些小纠结,她很想问问皇上何时赐婚,但又恐六阿哥觉得她不够端重,一时额头都出了汗了。 这时候,一声尖锐急促的女声传来,“六弟!你怎么和富察格格在一起?!” 泓丽此番也被获准可以出宫参见大公主幼子的满月宴,泓丽只不过是出去小解的功夫,回来之后便发现六阿哥和嘉懿居然都不见了! 泓丽如何猜不到?立刻就推说肚子不适,跑出来寻人了。 而弘旭与富察嘉懿也都离开宴席太远,因此很快就被泓丽公主给找到了。 泓丽瞧见弘旭和嘉懿居然孤男寡女单独相处,不由心头的火焰蹭地冒了起来。 富察嘉懿登时就有些慌了神,却没忘了行礼请安,“四公主万福。” 听到四公主这不善的语气,和那一幅来捉奸的架势,弘旭的脸色已经冷了下来,“四姐姐不在宴上陪着大姐姐,跑出来作甚?” “我——”反被弘旭一通指责的泓丽脸色隐隐有些泛青,“六弟还没回答我,为何与富察格格孤男寡女共处一处?” 听了这话,富察嘉懿脸色唰地白了,她急忙解释“我、我……”我了半天却是没我出个什么来,毕竟她是故意出来,也是盼着六阿哥出来寻她的,眼下又的的确确是孤男寡女。富察嘉懿只觉得小脸臊得慌,不禁后悔自己今日的孟浪。 弘旭却恼了,“四姐姐不要把话说得这么难听!这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又是在大姐姐的园子,我与富察格格碰见了,打个招呼都不行吗?!” 泓丽气坏了,这分明是私下幽会,弘旭居然还理直气壮!! 。 正文 第五七五章、少年傅恒(三更完) 弘旭大小就不喜欢四公主泓丽,整日没个公主的样子便罢了,还在皇额娘面前故作乖巧,博了皇额娘喜爱。 弘旭原是懒得理会四公主这些小心思,只当她是个能讨皇额娘欢心的玩意儿,也一直对她客客气气。 没想到四公主居然敢找他的茬儿!还一口一个“孤男寡女”,意在诋毁富察氏声名!其心歹毒! 弘旭脸色有些阴郁,冷冰冰看着泓丽,“四姐姐,有些话是不能乱说的!望你管住的自己的嘴巴!否则,后果自负!” 见弘旭竟直接威胁自己,泓丽心头气恼之余却是冷静了下来,眼下弘旭虽然有把柄落在她手上。但是……这种把柄,说穿了,也不过就是被玩笑一句“风流”罢了,对弘旭根本没有太大的损伤! 若她是皇子,这倒是个不错的机会。 但是……她如今只是个公主。汗阿玛先前才刚警告过她,不许妄言妄为。此事若真的闹大了,汗阿玛也只会偏心弘旭。 而她也的的确确承担不起跟中宫嫡长皇子撕破脸的后果! 想到此,泓丽觉得万分憋屈!只因是女儿身,她便一切都没有机会!平日里讨好中宫皇后便罢了,毕竟姚佳氏皇后为人温柔贤惠。可若让她低眉顺眼去讨好弘旭…… 泓丽实在是低不下这个头。 泓丽深吸一口气,却忽的笑了“六弟误会我的意思了,皇额娘这些年将我视若己出,我只是不想看六弟误入歧途罢了。” 这种话,弘旭连一个字都不信,他哼了一声,正要反驳,泓丽却嘴角一翘,继续道“我瞧着宴席上,没了六弟和这位富察格格的身影,心下担心,所以才出来寻。我实在是担心,万一六弟被这位富察格格有个不清不白的亲昵之举,又被底下人瞧见,只怕六弟就不得不娶富察格格为福晋了!” 弘旭眉头一皱,他本来就是打算娶富察氏为嫡福晋。就算真的被人瞧见了又怎样?!至于什么亲昵之举,没瞧见他和富察格格相距足足有三步远呢! 富察嘉懿一张脸已然紫涨,当日赏花宴上,这位公主又是赞扬纳兰氏、又是吹捧赫舍里氏,她本来没有放在心上,毕竟纳兰氏的确才学在她之上,赫舍里氏也的确容貌在她之上。 不曾想,这位四公主竟对她有如此大的敌意! 富察嘉懿气恼之下,忍不住质问“嘉懿与四公主素昧平生,竟不知哪里得罪了公主!竟让公主如此满嘴诋毁谩骂!” 泓丽两世为人,眼中所见皆是富察氏温柔婉顺的样子,这还是第一次看到富察氏露出锋芒。 泓丽小脸一沉,语气更加不善,“本宫与富察格格的确素昧平生,只不过是偶然知道了富察格格一些过往。这些昔年旧事,远不欲声张出去,只是没想到格格竟然如此不端庄,竟私底下勾引六弟!恕本宫实在不能对六弟隐瞒下去了!” 富察嘉懿小脸紫涨,勾引六阿哥?!她避讳着男女之别,都不敢与六阿哥离得太近,怎么到了四公主嘴里就成了“勾引”了? 富察嘉懿强忍着才没有气急败坏,但语气已然很是不快“公主虽然贵为帝女,但也不能空口白话污蔑人!” 泓丽冷冷打量着富察氏气势不减的样子,蹙了蹙秀眉,转脸对弘旭道“六弟,你只怕想不到。这位富察格格六岁时候,便用滚热的茶水浇在亲姐姐的脸上,险些害得其姐毁容!” 听了这话,弘旭眉头紧锁,那张俊脸上分明写满了不信。 富察嘉懿当场愣住了,她小时候的事情,亦是在盛京发生的事情,四公主长于宫闱,又是如何知道的? 泓丽下巴一扬“富察格格该不会不记得这事儿了吧?” “我——”富察嘉懿如何肯受这等曲解污蔑,当即便要辩驳。 正在这时候,传来了尚带几分稚嫩的少年的声音“四公主所言的确属实,但并非全部的事实!” 弘旭定睛看去,只见是个十二三岁的少年,这少年一袭月白色长袍,衬得面如冠玉,年纪虽小,却已然皎如玉树,端的是个小美男子。 这少年眉眼之间分明有些肖似富察嘉懿。 少年忙拱手一礼,“奴才傅恒,参见六阿哥、见过四公主!” 弘旭这才恍然大悟,原来是李荣保的第九子,也是富察氏一母同胞的亲弟弟,富察傅恒。 泓丽看到傅恒的一瞬间,整个人都陷入了震惊中,她眼珠瞪得滚圆,粉嫩小嘴也长得老大,仿佛看到了不可思议的东西,她口中喃喃“春和……” 少年傅恒嘴角一翘,朗星般的眸子定定看向这位四公主,眼底划过一抹饶有兴味,“这个表字是日前伯父所赐,不知四公主如何晓得?” 泓丽一噎,“本宫……方才听人提及过……” 傅恒眯了眯眸子,“四公主道听途说的东西还真不少!甚至连家姐年幼之时之事,居然也有所耳闻。” 泓丽俏脸一僵,她咬牙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本宫方才所言句句属实!” 傅恒微微一笑“公主何必这般急着自辩,奴才也未必说公主所言虚假!” 泓丽这才松了一口气。 但傅恒又话锋一转,“只不过当年之时,另有缘由。”说着,傅恒看向了弘旭,“想必六阿哥也不相信,家姐会无缘无故伤害庶姐吧?” 听了这话,弘旭暗道,原来富察氏伤的只是个庶出的姐姐。嫡庶之间的龃龉,弘旭是有所感受的,他点了点头。 傅恒继续道“六阿哥容禀,奴才这个庶姐的生母早年深得阿玛所喜,因此庶姐性情有些不正,甚至寒冬腊月,趁着奴才睡着了,竟将雪球塞进奴才被窝里,害得奴才身染风寒,高热不退!后来,此事被姐姐发现,这才一怒之下,将茶盏摔在庶姐脸上。” 弘旭松了一口气,“原来如此。” 富察嘉懿柔声道“奴才当时年幼冲动,此事又是家丑,阿玛明明已经叫人封了口,不许外传。不知四公主又是从哪儿听来的?”说着,富察嘉懿眼神不善地扫了四公主一眼。 泓丽喉咙一噎,一时竟不知如何解释,便梗着脖子道“就算你这个庶姐有错,也该交长辈处置,你岂能滥用私刑?还险些致使她毁容?” 听到这种话,富察嘉懿气坏了,她的亲弟弟险些被害死,她如何能忍?! 弘旭冷哼了一声,“若有人这般加害爷的同胞弟弟,爷只会比富察格格下手更狠!” 说着,弘旭冷眼俯瞰泓丽,语气愈发阴沉“区区妾婢庶女,妄图谋害嫡子,实在是罪无可恕!” “区区妾婢庶女”,这五个字分明是明晃晃冲着泓丽去的! 被弘旭如此指桑骂槐羞辱,泓丽一张俏脸登时紫青交加,难堪至极。 。 正文 第五七六章、陛下,你也有今天! 富察嘉懿的额娘佟佳氏其实是李荣保的继妻,早在佟佳氏嫁过去之前,李荣保便已经有许多子女,光儿子便有足足八个之多。 因此佟佳氏初嫁过去之时,处境着实不利,前有原配嫡子和诸多庶出子女,李荣保还有好几个宠妾。后来佟佳氏先后诞育了一女一子,这才地位稳固。 尤其是这个女儿嘉懿,自小出众,李荣保又独独只有这么一个嫡女,自是千万宠爱、悉心栽培,如此一来,前头那个爱妾所出的庶长女便妒恨交加,在生母唆使下,竟做出谋害嫡幼子傅恒之举。 事后,这庶长女的生母自然是被发卖了,而这个庶长女彼时年纪也不大,又好歹是亲生骨血,李荣保只是将其幽禁了一年,严加管教,后来许配给副都统萨拉善为妻。 此事虽然过去了这么多年,但富察嘉懿依然厌恶着这个庶姐。所以当听到四公主竟为庶姐辩护,富察嘉懿便不可抑制地厌恶这位四公主了。 当六阿哥言称“区区妾婢庶女”之时,富察嘉懿顿时觉得心头无比痛快。这四公主何尝不是妾婢庶女?宫中皇子公主们的生母,最低的也是个嫔主娘娘,唯独四公主的生母,只是一介小小常在,可不是就是妾婢? 富察嘉懿竟是不明白,一个常在所出的公主,为何能这般张扬?素日里,连大公主都没四公主这般嚣张呢。 少年傅恒忽然幽幽道“那日赏花宴已经过去多日,至今圣意未决,不知是因何缘故?”说着,傅恒清冷若寒潭的眸子看向了四公主泓丽。 泓丽那紫涨发青的小脸不由一僵。 傅恒这话可真是一针见血。 弘旭眼眸瞬间幽暗,汗阿玛至今未曾指婚,他本来没有多心,只当是汗阿玛最近朝政繁忙的缘故。如今想来,只怕是泓丽从中捣乱! 富察嘉懿的小脸也嗖地白了,皇上迟迟没有下旨,难道是因为四公主在皇上面前进了谗言?就像方才四公主对六阿哥进谗言一样! 富察嘉懿气得胸口一阵剧烈起伏,眼圈也一瞬间红了,“嘉懿自问从未对公主有半分不敬之处,公主为何要三番五次诋毁我的名声!” “我——”泓丽喉咙一堵,竟是无言以对。 弘旭脸色一沉,“四姐姐与富察格格本无瓜葛,这般上蹿下跳,莫不是冲着我来的?” 面对弘旭的质问,泓丽心头一阵慌乱,“我、我怎么会与六弟为敌?与你为敌,对我到底有什么好处?我只是听人嘴碎得知了富察格格的过往,我又心直口快,所以才……” 少年傅恒忽然拱手道“六阿哥,此事还是日后再做计较吧。您离席已久,若是不赶快回去,只怕大公主会派人来寻。” 弘旭这才恍然回过神来,他深吸一口气,看向富察嘉懿“你不必担心,我会处理妥当。” 富察嘉懿低下头,柔声道“有六阿哥这句话,奴才没什么不放心的。” 弘旭微微颔首,冷眼瞥了四公主一眼“望四姐姐以后管住自己嘴巴,不要胡言乱语!” 做出这番警告之后,弘旭这才拂袖而去。 泓丽被弘旭这般冷言警告,又瞧着富察嘉懿这幅娇羞的样子,气得鼻子都歪了,富察氏方才在她面前明明气势汹汹,一转眼就成了娇羞小女子了! 送走了六阿哥,傅恒赶忙对富察嘉懿道“姐姐,你也快些回去吧。” 富察嘉懿看了看自己弟弟,微微颔首,“今日多亏了九弟你,否则我就要蒙受不白之冤了。” 富察嘉懿这话语气清淡柔和,却难掩讥讽。 说罢,富察嘉懿连看都不看四公主一眼,也施施然远去了。 目送姐姐远去之后,少年傅恒才将目光收回,转眼看向站假山旁、脸色难堪的四公主泓丽。 少年傅恒嘴角一翘,“其实误会说开了就好了,四公主不必介怀。” 泓丽咬了咬发白的嘴唇,眸子定定看着傅恒少年俊朗的面庞,试图从这张脸上看出端倪,“春和,你、你到底……” 在傅恒出现的一瞬间,泓丽就陷入了震惊中,因为傅恒……明明比她足足小了九岁!今生她虽然晚出生了数月,但傅恒也应该比她小八岁才对!明明现年应该只有六岁的傅恒,为何已经是十二三岁的少年郎?! 泓丽又不禁想起了愉郡王弘旺,弘旺也早出生了许多年…… 自打汗阿玛重生,改变的东西实在是太多了。甚至连她都成了女儿身! 想到这些,泓丽的心绪才渐渐恢复了平静。但瞧着傅恒狡黠模样,泓丽又隐隐有些怀疑,春和莫不是……和她一样? 傅恒眼睛微微眯着,脸上带着春风般的笑容,“六阿哥很不错,方才没有丝毫怀疑姐姐,也处处维护姐姐。姐姐若是嫁给他,此生必不辜负。” 泓丽脸色再度难堪了起来,“你也希望你姐姐嫁给弘旭?” 傅恒笑容更加洋溢,“六阿哥贵为中宫嫡子,哪个世家大族不盼着自家格格嫁给他做嫡福晋?只不过,到底是我姐姐更加出众,更加配得上六阿哥。若能有这样一位姐夫,奴才也深觉荣幸。” 听了这话,泓丽的脸色如吃屎般难看。 傅恒笑得更加开心了,“奴才劝公主日后还是收敛些,公主的这些举动,已经让六阿哥不喜了。人尽皆知,正当光明匾额后写的是谁的名字,公主日后荣辱,皆在六阿哥手上呢。” 泓丽小脸瞬间乌漆黑了,她也正是知道弘旭已经是毋庸置疑的太子,汗阿玛其余诸子更是无一能与之相较,所以她也不想与弘旭撕破脸。 可是……难道她就只能眼睁睁看着嘉懿嫁给弘旭? 看着自己的昔日的妻子,嫁给自己弟弟?! 这一瞬间,泓丽几乎呕血! 更气人的是——春和他……居然也盼着嘉懿嫁给弘旭!! 春和,肯定不是朕的那个春和! 泓丽咬牙切齿想着,“本宫要如何做,还不轮不到你一个奴才来指手画脚!” 少年傅恒笑容一瞬间冷了下来, 说罢,泓丽拂袖而去。 看着那气呼呼远去的小女子的窈窕背影,少年傅恒嘴角噙着冷冷笑,他压低声音冷冽自语“陛下,你也有今天!” 。 正文 第五七七章、泓丽与高氏 日暮西斜,弘旭满怀怒气,带着弘小星弘小昴两个弟弟回了园子,便直奔碧桐书院而去。 初夏时节,梧桐森森,桐花的清香随着清风悄然弥漫,令人心绪平静。 弘旭一眼就望见了停在碧桐书院外的那顶龙舆,心道正好趁机将此事禀报汗阿玛知晓。 三兄弟快步走进殿中,先规规矩矩行了礼。弘旭亦知轻重缓急,忙先将抓周礼上的热闹禀报了皇父,至于富察氏的事儿……弘旭先斟酌了一下言辞,才开口道“儿子还遇见了富察氏的弟弟傅恒……” 提到傅恒,胤禛的神色有些微妙,这个傅恒……至少早出生了六七年。胤禛也隐隐觉得此子……不过也不打紧。富察家世代忠良,朕还是信得过的。 姚佳欣也来了精神,孝贤皇后的同胞弟弟富察傅恒也算是历史留名的人物了,她不禁露出了好奇之色。 弘旭顿了顿,才继续道“还遇见了四姐姐,四姐姐跟儿子说……富察氏年幼之时,曾经故意烫伤了庶姐的脸,儿子很是震惊。” 胤禛脸色嗖地一沉,弘历这个孽障,居然跑去弘旭面前搬弄是非了! 姚佳欣蹙了蹙眉头,“就算小时候顽皮,也不打紧。何况这种事情,往往是事出有因。” 听了这话,弘旭一喜,连忙道“皇额娘所猜一点不差!四姐姐背后说人坏话,不巧正好被傅恒听见,傅恒一时不忿,便出来辩驳,说是那个庶女先出手害他,所以富察氏才一时激愤,用茶水烫伤了那个庶女。” 姚佳欣笑着说“富察氏倒是个护弟心切的。”——她原本还担心这丫头性情太过软和,如今看来倒是她多虑了。 弘旭笑了笑,“所以儿臣想着,汗阿玛和皇额娘明明是中意富察氏的,却迟迟没有赐婚,可是因为四姐姐说了什么?” 姚佳欣眉心一沉,这个弘历……分明是蓄意破坏,不想让前世妻子嫁给弘旭啊! 这种心情,她不是不能理解,但背后搬弄是非,实在是太小人了。 弘历如今已经是泓丽公主,她这是想干啥?难不成还想自己娶了富察氏不成?想到此,姚佳欣险些忍不住笑出来。 泓丽公举如今的状况也着实奇特,她若是嫁给男人,那就是灵魂上的搞基,若是跟漂亮小姑娘搅合在一块儿,那就是上的搞姬。 胤禛老脸宛若冰封,朕明明已经警告过那个孽障,这畜生居然还敢上蹿下跳!! 胤禛气呼呼道“朕没有听信泓丽谗言!”——富察氏的过往,粘杆处也已经查清了,弘历这个兔崽子,居然敢糊弄到朕头上了! 姚佳欣撇嘴,才怪,若真的没有丝毫听信,那赏花宴过后,四爷陛下为何没有立刻下旨赐婚?四爷陛下肯定私底下调查过了。 不过当着孩子们的面儿,姚佳欣也顾忌着四爷陛下的脸面,没说什么,只淡淡道“这次,泓丽实在是太任性了。” 胤禛心下气得牙根痒痒,这哪里是任性,分明就是自私自利! 胤禛气哼哼道“朕回头就下旨赐婚!”——若再不赐婚,那孽障还不知要惹出什么是非呢! 弘旭心下一喜,“多谢汗阿玛。” 弘小星和弘小昴面面相觑,二人都识趣地没有去拆哥哥的台。六哥分明是去见了富察格格,却只说见过四姐姐和傅恒……真是狡猾! 弘旭当然不能说与富察氏私底下见过了,毕竟汗阿玛尚未赐婚,名分未定,私下幽会什么的,着实有伤富察氏的名节。 泓丽回到园子之后,立刻便要直奔九州清晏而去,便是想抢在弘旭前头进言,却不料汗阿玛根本不在九州清晏,而是去了碧桐书院! 一听到这个消息,泓丽便心凉到谷底! 迟了!迟了这一步,弘旭先一步告了状,汗阿玛必定先入为主先信了弘旭! 泓丽咬了咬牙齿,只得打道回菱香阁。 高氏伶俐地奉上了一盏热乎乎的奶茶,柔声道“主子今日在大公主的园子里,也是遇上什么不快之事了吗?” 泓丽喃喃自语“还没到绝望的时候……” 高氏一愣,有些不大懂,“主子?” 泓丽看到高氏那温柔俏美的脸蛋,忙挤出个笑容,“没事。” 高氏怯怯低下头,“奴才虽然只是个无用的宫女,但奴才愿意倾听主子的烦恼,兴许能为主子稍微分忧解难呢。” 泓丽不由心头舒坦了许多,她语气温和地道“有你这句话,本宫就很是欣慰了。”——富察氏的事儿,高氏着实帮不上什么忙。 高氏暗自叹了口气,四公主对她终究是不曾全然信任啊,许多事情都瞒着她。 泓丽搁下奶茶茶盏,又笑着说“对了,你的名字,本宫思来想去,不如便改叫‘玉兰’吧。” 高氏一愣,打心眼里不怎么“玉兰”这个名字,这玉兰花又不是什么名贵的花木,听着也不及“心兰”温柔可心。心下虽如此想,高氏却不敢露出不满之色,只疑惑地看着泓丽。 泓丽笑着说“一则玉兰花清雅芳香,正合你的气度,二则你温柔如兰、人如美玉,本宫觉得与你很是相称。” 高氏露出了谦柔的笑容,羞涩地道“主子过誉了,奴才只是个小小宫女。” 高氏的谦柔,让泓丽愈发满意,“你阿玛高斌才能出众,已经官居三品参政道,与富察氏的阿玛李荣保同级,你若不是身在包衣旗,又哪里需要入宫做宫女?” 泓丽这话生生激起了高氏心头的野心,若论父亲官职,她比起未来六福晋也丝毫不逊色!若论容色才学,她也自问绝对不输给那些世家大族的格格。只因为她生在包衣旗,哪怕她样样出色,也必须要屈居人下! 高氏楚楚可怜地道“正如主子所言,高家是包衣旗下家族,奴才也只是包衣,生来就比旁人低一等。” 泓丽不由心疼,她一把握住了高氏的手,“实在是委屈你了。” 高氏柔柔垂下头,“有主子心疼奴才,奴才便不觉得委屈。” 高氏心下却忍不住想,四公主如此懂得她的委屈,那应该会愿意帮她吧?她若能得了六阿哥的欢心,对四公主而言也是好事。 高氏不由想起了那位英姿郎朗的中宫嫡子,六阿哥对她肯定是有些喜欢的……眼下六阿哥又没有侍妾格格,她若能成为六阿哥第一个女人,甚至抢在嫡福晋之前诞下六阿哥的长子,那侧福晋之位想必也是囊中之物…… 幻想着日后的尊贵荣耀,高氏激动地俏脸都泛红了。 。 正文 第五七八章、泓丽公举是快乐源泉 翌日。 泓丽估摸着汗阿玛差不多该下朝了,便叫底下人预备了肩舆,正要去九州清晏做最后的努力。却不料,中宫身边的云姑姑竟这个时候来了。 “主子娘娘请四公主即刻前往碧桐书院。”云姑姑屈膝见了礼,语气还算温和。 身披玉石蓝色福纹斗篷的泓丽俏脸上露出急躁之色,“现在就要去?” 云姑姑微微一笑“这个时辰,难不成公主还有什么要紧的事情要忙吗?就算有,难道还要紧得过主子娘娘的传唤吗?” 泓丽一噎,昨日弘旭已经跟汗阿玛进言了,她若不赶紧行动,等汗阿玛下了赐婚旨意,可就什么都晚了。 但是中宫皇后的传召,她身为一个公主,岂可怠慢? 泓丽深吸一口气,看样子弘旭昨日的进言,同样也令皇后不喜了。皇后那里,她也势必是要好好解释一下,以挽回情分。 “知道了,本宫这就跟姑姑一块前去碧桐书院,向皇额娘请罪。”泓丽叹着气道。 碧桐书院。 作为一个男人,不愿头顶泛绿,姚佳欣也是可以理解的。 但是,四阿哥弘历如今都是四公主泓丽了,三番五次破坏前世妻子的姻缘,可就着实有点说不过去了! 毕竟,说一千道一万,你这辈子已经没法娶前世妻子为妻了,人家早晚是要嫁人的,即使不嫁给弘旭,也少不得要另觅良人,总不能让人家富察家嫡出的格格为了你一个公主自梳不嫁吧? 所以,姚佳欣觉得,自己有必要找泓丽公举谈谈心。 “儿臣泓丽,给皇额娘请安!”泓丽乖巧地屈膝行礼,小脸上满是怯生生之色,“昨日在大姐姐府上,发生了一些事情。儿臣言语上对富察格格有些失礼,都是儿臣太冲动,还请皇额娘恕罪。” 啧啧!泓丽公举这辈子看样子点亮了宫斗技能啊! 瞧这话说得!富察氏如今可还没赐婚给弘旭呢,要论身份,自然是低于帝女之身的泓丽的。这世上哪有尊贵者对卑微者毕恭毕敬的道理? 姚佳欣忍不住笑了,泓丽先跑去四爷陛下面前告状,又跑去弘小旭面前搬弄是非,意图离间,这可不都是宫斗手段吗? 姚佳欣含笑打量着泓丽那柔弱的小脸蛋,啧啧,有这么个未成年少女的小巧的壳子,装可怜竟也是一把好手呢! “此事,弘旭已经跟本宫禀报过了,都只是误会一场。日后有机会,你跟富察氏认个错,也便是了。”姚佳欣一脸宽宏大量地道。 泓丽内心那叫一个憋屈啊,前世曾为帝王的她,如何肯对富察氏低头认错?!今生她只是公主,不得不不再汗阿玛和嫡母姚佳氏面前伏低做小,便也罢了,毕竟这是她的长辈。可富察氏何德何能让她俯首认错?! 但泓丽此刻如何敢不听从中宫吩咐,她低头道“儿臣只怕富察格格不肯原谅儿臣。” 姚佳欣微微一笑“这个你放心,日后本宫会寻个合适的时机,亲自给你们做和事老。” 泓丽脸色一瞬间有些难堪,她急忙道“这点小事,怎么好劳动皇额娘费心费力?” 姚佳欣笑容和蔼“本宫年纪大了,只盼着你们小辈儿都能和睦相处,家和方能万事兴。” 泓丽一噎,一时竟找不出理由反驳。 姚佳欣不给泓丽推诿的机会,脸上的笑容也收敛了起来,以不容反驳的口吻道“这事儿就这么说定了。” 泓丽咬着嘴唇,不说话。 姚佳欣指了指身旁的椅子,“来本宫身边坐,本宫还有些心里话要对你说。” 泓丽应了一声“是”,乖巧上前,低眉顺眼端坐下来。 姚佳欣打量着这张微垂的小脸,小脸上满是沮丧颓然之色,她便也语气和蔼地道“泓丽,你虽非本宫亲生,却也是本宫亲眼看着长大的。本宫原想着,公主们一旦嫁了人,日子便少不得拘束拘谨,便想着让你在出嫁前,好歹活得自在些。” 泓丽柔声道“多亏了皇额娘怜爱,否则儿臣哪有这些年的自在日子过?儿臣很是感激皇额娘。”——泓丽这话倒也算是真心话,若如姚佳氏皇后的庇护宽纵,只怕她连学骑射的机会都没有,只怕要与别的公主似的,整日在闺阁中学那些劳什子的女红女德了! 泓丽抬眼望着这位温婉贤惠的中宫娘娘,“儿臣只恨不得是您亲生的!” 姚佳欣笑容满面,“本宫也一直盼着能有个亲生的女儿,只是到底命中无福,只生了三个皮小子。”——没有贴心小棉袄,的确是她这辈子最大的遗憾。只不过泓丽这种女儿,还是算了吧! 她这些年对泓丽这么好,一则是出于怜悯,明明该是男儿身,却成了个小公举,啧啧!多可怜!二则,她也是因为闲来无趣,所以把泓丽当成了快乐源泉!尤其是当猜到泓丽有可能是弘历重生,那就更令她愉悦了! 她已经是皇后,而且还得到了四爷陛下一心相待。在后宫里,她已经独孤求败了! 这日子虽然甜蜜,但多少有些无聊。 泓丽的存在,给了她晚年极大的乐趣! 所以她自然不介意呵护一下这个“乐趣”,也好为自己日后提供更多的“乐趣”! 姚佳欣笑容氤氲,看着这个娇俏可爱的小公举,“所以,本宫不想看你走错了路。” 泓丽乖顺的小脸微微一僵,她飞快垂了下头,“儿臣知道了错,求皇额娘宽恕。” 姚佳欣忙道“本宫自然不是责怪你的意思,也不忍心责怪你。”——你性转成了小公举了,多么可怜!!o(n_n)o~老娘我怎么忍心责骂你? “但是——”姚佳欣叹着气道,“皇上很生气。” 泓丽瞬间浑身紧绷,“汗阿玛……龙颜震怒了吗?” 姚佳欣一脸怜悯之色,“本宫知道,你今日定是打算去九州清晏,好好跟皇上解释一下。所以本宫才要让浓云去菱香阁把你叫来,免得你一头撞上去,惹得皇上更加生气。” 泓丽脸色有些发白,她急于成事,倒是忽略了汗阿玛的性子——汗阿玛性情多疑、君威又重,上回她去告状,已经叫汗阿玛龙颜不悦了,她若是再撞上去,只怕汗阿玛对她就不只是警告,而是要出手处置她了! 姚佳欣满是怜惜地道“你要明白一点,公主的姻缘以及后半生的福祉,都要仰赖你的汗阿玛!你汗阿玛若是一气之下,将你抚蒙,该如何是好?” 一听“抚蒙”二字,泓丽娇小的身躯不由一颤。 。 正文 第五七九章、给泓丽找婆家 看着泓丽公举瑟瑟发抖的样子,姚佳欣内心不由愉悦了起来。 她知道,“抚蒙”二字是真的吓到了泓丽。 性转为小公举,已经够可怜的了,所以泓丽对于嫁人这事儿本来就是极为抗拒的,更何况是嫁去蒙古寒冷之地! 姚佳欣的手轻轻落在泓丽苍白如纸的小脸蛋上,“别怕,皇上那里本宫自会替你美言。只是这段日子,你若无事,最好不要出菱香阁。起码要等你汗阿玛了消气。” 泓丽小鸡啄米般飞快点了点头,“多谢皇额娘,泓丽明白了。” 姚佳欣又道“你若是觉得闷得慌,便绣点什么东西,孝敬你汗阿玛。” 泓丽小脸僵硬,“可是……儿臣的女红实在拿不出手。” 姚佳欣微笑着道“那就让底下人绣,你收尾的时候添上几针便是了。” 泓丽自然明白,姚佳氏皇后这是在教导她讨好汗阿玛,便点了点头,“儿臣明白了。” 这时候,王以诚快步走了进来,满脸堆笑地道“主子娘娘,皇上方才下旨,将富察格格赐婚给咱们六阿哥为嫡福晋了!” 此话一出,泓丽脸色一片颓然,整个人都软了下来。 姚佳欣眯了眯眼,她等的就是这一刻,啧啧!瞧泓丽那副绝望的样子,真是太令她愉悦了! 姚佳欣淡淡道“也是该定下了。” 王以诚笑呵呵道“那主子娘娘也得快些给六阿哥挑选几个试婚格格才是。”——碧桐书院后殿当差的那些个小宫女里头,家世略高些的都给他塞了银子,王以诚自然不介意在主子娘娘面前稍微提醒几句。 姚佳欣面色有些不喜,“弘旭还小,为免移了心性,这试婚格格本宫打算在她成婚前赐给他便是了。” 旁边的泓丽听得一怔,“这……会不会太晚了些?” 王以诚暗道,可不是么!六阿哥身子已经长成,已经很是需要侍妾格格了。 姚佳欣笑着对泓丽道“这阿哥虽少不了妻妾成群,但本宫着实不希望自己儿子太过风流。像你汗阿玛这样的男子,就很好,嫔妃不多,后宫也比先帝爷的后宫安泰不少。” 泓丽弱弱道“汗阿玛后宫安泰,是因为皇额娘贤惠宽仁、处事公允,和人多人少没关系吧?” 姚佳欣挑眉,“本宫才能有限,可管不了一大群女人,光着二十来个大大小小的嫔妃,本宫尚且需要依赖裕妃,若是再增加一倍,那肯定要乱成一锅粥了!” 泓丽道“如果嫔妃更多,皇额娘再加一个协理六宫的母妃便是了。” 姚佳欣笑了,“事情哪有你说得这么简单?女人多了,是非就多。何况这协理六宫也不是谁都做得的,不但要有理事之能,更要安分守己、不逾越半分。但凡女人……不,应该说只要是个人,就都有私心,裕妃若非出身不高,本宫也难这般放心地用她。” 泓丽虽觉得姚佳氏皇后这番话有些道理,却也不尽然,她低声道“这天底下总有贤惠宽仁、又真心无私的女子。” 姚佳欣无语了,都是做了一辈子皇帝的人了,居然在看待女人上如此幼稚! 姚佳欣幽幽道“泓丽,你还小。不懂得女人和女人之间龃龉。”——姚佳欣觉得这种事情,跟泓丽解释再多,泓丽也难以感同身受,还是让她自己以女人的身份慢慢感受吧。 姚佳欣又继续道“等你嫁了人,有了额附,而你额附又有了姬妾的时候,你就明白妻妾之间,永远不可能亲如姐妹。哪怕再贤惠的妻子,也不可能把妾侍看做是姐妹。” 听了这话,泓丽十分不以为然,但也不敢反驳中宫的话,只讷讷不言。 姚佳欣暗道,看样子泓丽在做女人这件事情上,还有很长的路的要走啊。 “好了,皇上过会儿要来本宫这里用朝食,你且先回去吧。” 打发了泓丽之后,姚佳欣便歪在了罗汉榻上,心想,封建时代的男人,只怕不少人都跟泓丽一个想法,觉得哪怕有一百个小妾,妻妾之间、妾与妾之间也都该和和睦睦、亲如姐妹。 只是别的封建男人,没有泓丽这样的境遇,可以亲身体验一下做女人的感觉。 姚佳欣不禁有点期待泓丽嫁人之后的场面了,想必那会带给她更多的愉悦。 “恬儿似乎心情不错的样子。”一张龙脸突然出现了姚佳欣面前。 姚佳欣吓了一跳,险些从罗汉榻上摔下来,她嗔了四爷陛下一眼,“四爷怎么走路没动静?”——跟个幽灵似的! 胤禛嗔怪道“怎么没有动静?分明是恬儿走神儿了!” 胤禛不禁好奇,“到底在想什么?乐得嘴角都要咧到耳根了。” 姚佳欣嘻嘻笑了,“我把你女儿……啊不,你儿子叫来,开导了一下。” 这又是女儿又是儿子的,说得肯定是泓丽这个孽畜!胤禛心下很是不喜,“这个孽障,实在该好好教训一下!” 姚佳欣笑嘻嘻道“我跟泓丽说,你很生气,她便吓得瑟瑟发抖!可见四爷在泓丽面前是何等有威严。” 胤禛哼了一声,“她还知道害怕?这般搅弄是非,朕以为她天不怕地不怕呢!” 姚佳欣笑得欢乐,“我倒是瞧着,泓丽很畏惧四爷呢!”——想想泓丽那副弱小无助的样子,啧啧,实在是令人心生愉悦啊。 “看样子上辈子,四爷陛下对这个儿子很是严厉呢。”姚佳欣笑着打趣道。 胤禛冷哼“朕倒是觉得,朕对这个孽子太过宽和了!以至于他一登基,便忘了朕的教导,做出那些不孝之事!” 弘历一登基,做出最牛叉的事情老爹尸骨未寒就急慌慌给爱妾全族抬旗、还封为贵妃! 姚佳欣笑着道“肯定是四爷管教得太严厉,他活得太拘束,所以四爷陛下前脚一走,他后脚就迫不及待要放飞自我了!”——弘历宠爱高氏是真,但他更是为了弥补自己潜邸时候束手束脚的憋屈,急于想要自己做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在教育这个儿子上,四爷陛下还真是有些失败呢。 胤禛气得鼻孔冒烟,“她若不是公主,朕只恨不得襁褓中就把她给溺死!” 姚佳欣四爷陛下好凶残~ 姚佳欣忙道“好了,四爷莫生气。他如今只是个公主,已经够可怜的了,而且公主终究是要嫁人的。” “嫁人?”胤禛不由玩味地笑了,“也是该给这个不孝子找个婆家了!” 。 正文 第五八零章、中宫归省(上) 给泓丽找个婆家? 姚佳欣深觉愉悦! “等弘旭娶了富察氏进门,便可以着手给泓丽择婿了!”胤禛满脸揶揄之色。 “对了,”胤禛话锋一转,语气柔和了许多,“钦天监择了下月初九的吉日,介时朕陪你省亲归宁。” 姚佳欣急忙补充道“仪仗还是省俭些吧。”——皇帝和皇后出宫,若打出正式的仪仗,那可真是非一般的派头。 胤禛却固执地道“这是朕第一次陪你省亲,岂能省俭?” 姚佳欣无语,却也明白这是四爷陛下的好意,于是也没有继续坚持,只盼着她两个异母弟弟不会被这阵仗给吓到才好。她连忙道“弘旭、弘星和弘昴也一并去吧。” 胤禛“嗯”了一声,“姚家是他们的外祖家,是该跟着一块儿去。” 因文琢身担这散秩大臣之职位,是可以名正言顺时常入宫的,只不过活动范围仅限于前朝,自然跟她碰不到面。但是弘旭这几年时常被四爷陛下叫去旁听政务,因此跟文琢这个舅舅倒是时常碰面,也算熟稔。 只是皇子们课程繁多,甚少得假,自然是不能去过姚家承恩公府。此番也算是第一次正式拜访了。 眼下已经是四月底,时间还很充裕,姚佳欣稍微费了些心思,准备了丰厚的赐礼。承恩公府目前住着文琢、文砺两支子弟,下一辈的孩子们也不算太多,姚佳欣便按照人头数量一一备赏赐。男孩子是一套文房四宝,女孩子是绸缎和首饰,因都是嫡出,故而都是一样的分量。 姚佳欣这里按部就班,内务府着实忙的底朝天,总算赶在五月初九那日前预备好了仪仗。 承恩公府、翠微别院。 这座避暑园子,天不亮就喧嚣了起来,黄土泼地、张灯结彩,简直比娶媳妇还要隆重。 以承恩公姚文琢为首、领着弟弟姚文砺,及一干年轻子侄,凡事有官位的都着官服、有爵位的亦着相应服制,譬如姚文琢因爵位远高于官位,自然要穿着一等公的服制,譬如文琢嫡长子景训尚且只是个七品笔帖式,但他是乡君额附,自然要穿着乡君额附的朝服。 其余年纪尚小的子弟无官无爵,也穿着崭新的、稳重的正装,笔挺地站在父兄后头,大大小小一溜串,年纪最小的瞧着才三四岁的样子,满脸惶惑和好奇,皆立于正门外的石狮子旁边。 别院正门外是一对石狮子,一边是加中男丁,另一边自然就是姚家的一干命妇与女眷,命妇女眷最后头还站着两个下人衣着的白胖仆妇,仆妇怀中抱着个婴孩。 因承恩公丧妻之后就再未继娶,因此女眷这边以长子媳妇乡君格格为首,其次才是姚文砺之妻子、五品宜人完颜氏,及其他晚辈媳妇和几位尚未出阁的姚家小格格。 众人天蒙蒙亮就从别院里出来,足足在正门外静候了一个时辰,才终于听到了啪啪啪三声响亮的声响。 那是禁鞭摔在地上的声音! 因此不等圣驾仪仗映入眼帘,姚家众人便纷纷跪了一地。 片刻功夫,那浩荡的帝王卤簿和中宫凤驾缓缓停靠在了承恩公府别院的正门外,这别院外头原是极宽敞的,但帝后仪仗塞过来,就着实有些拥挤了。 承恩公姚文琢忙朗声道“奴才姚文琢携姚家上下,恭迎皇上、皇后娘娘!” 说罢,姚文琢便携一干众人三叩首。 三跪大礼之后,只见帝后仪仗后头一辆仪车中飞快下来一个身穿皇子吉服的少年,不消说便是中宫嫡长子、六阿哥弘旭了。 弘旭快步走到凤车前,亲手将自己的额娘搀扶下车。 八阿哥弘星、九阿哥弘昴亦着吉服,紧跟着也到了前头这边,静默地跟在刚刚下了帝王玉辂的皇父身后,一幅乖宝宝模样。 姚佳欣在儿子搀扶下,步履缓慢地迎上了四爷陛下——她是在没法走快点!因为穿着皇后朝服,坐了一路凤车,脖子都要被压歪了,身上这一整套的朝服也特备沉!脚下的缕金丹凤花盆底鞋更是足足有五寸!! 这么一身行头,简直都不会走路了! 素日里,非要年节,姚佳欣是绝对不会穿这身衣服的! 今日省亲,她原本打算穿一身吉服,或者是明黄色的旗服便是了,没想到四爷陛下不同意!要求她必须穿最正式的衣装! 姚佳欣悔得肠子都青了!早知道这么折腾人,她干嘛让四爷陛下陪着回娘家? 这会子都已经有巳时了,日头老高,姚佳欣的额头都沁出了一层汗,后背也一片黏糊糊的! 如今可都是农历五月份了!虽然还不到最热的时候,但架不住她穿得太多了啊! 但姚佳欣看到这些姚家亲眷的时候,突然觉得,自己并不是最遭罪的,文琢领着一大家子也不晓得在太阳底下等了多久了,一个个都满头热汗! 姚佳欣突然有点过意不去,因为一时突发奇想,所以回家省亲,结果一大家子人都跟着一并折腾。 胤禛今日也穿着朝服,明黄色九龙纹江崖海水龙袍,在太阳底下那叫一个耀眼! 胤禛不苟颜色扫了一眼姚家众人,这才抬了抬手。 旁边的苏培盛大总管一甩浮沉,扬声道“皇上有旨,众人平身!” “谢皇上恩典!” 这才一个个都坚硬的石板路上爬了起来。姚文琢躬身快步上前,正要恭奉帝后入别院。 却在这时候,女眷堆里突然传出婴儿的啼哭声。 姚文琢脸色一变,连忙请罪“稚子无状,还请皇上、皇后娘娘恕罪!” 姚佳欣忙朝命妇堆里扫了一眼,只见啼哭的是个襁褓中的孩子,瞧着怕是还不满周岁,便问道“这是景训的长女吧。”——去年秋天乡君格格才为景训诞下了第一个孩子,是个女孩,姚佳欣还特意赐下了满月礼。 姚文琢脸色忽然尴尬了,“回皇后娘娘,那是奴才的幼子。” 姚佳欣当场差点斯巴达,“你什么时候又有儿子了?”——老娘我居然不知道的!文琢一直不曾继娶,这个啼哭的幼子明显是侍妾所出。所以才没有禀报她知晓? 姚文琢躬身道“去岁冬天新添的,未曾禀报娘娘,是奴才的不是。” 姚佳欣……月份还比你的长孙女还小呢! 。 正文 第五八一章、中宫归省(下) 承恩公姚文琢,那可是京中交口称赞的好男人。 原配沈氏病逝后,便执意不肯继娶,甚至一度连妾侍不肯纳。老夫人姜佳氏去世三年后,承恩公才纳了一房妾侍。 这种行为,依然不损承恩公好男人的名头。 毕竟原配去世都这么多年了,总不能让人家堂堂公爷守身如玉吧? 其实就算沈氏在世的时候,姚文琢也没守身如玉啊。 这个时代法则如此,姚佳欣也不好说什么,嘱咐把年幼的孩子抱回各自房中,别晒坏了,便跟着四爷陛下一并进了府中。 翠微别院其实还算宽敞,只是终究不能跟宫里相比。 承恩公府的正堂是个面阔三间的屋子,中间的明间还算敞亮,但依然不足以容纳姚家众人,因此也只是文琢文砺兄弟及完颜氏、乡君和几个嫡出子女进堂中听训,其余的都候在堂外廊下。 姚佳欣对这两个弟弟印象已经很是模糊了,文琢还好些,原主进雍王府的时候,文琢还是个半大孩子,如今从那张脸上依然能找出当年的痕迹,至于文砺……原主入府的时候,文砺还穿开裆裤呢!不过文砺与文琢不愧是同胞兄弟,模样五六分相似,因此姚佳欣一眼就认了出来。 文琢已经年近不惑,只不过男人吧……只要别沉迷酒色、生活规律,老得一般慢些。因此文琢观之不过三十许,嘴上留了些许胡子,瞧着十分成熟稳重的样子。 而文砺虽然也留胡子了,但瞧着就是不像那么回事,还像个毛躁小子。——虽然这毛躁小子都已经有三子一女了。 文砺与完颜氏四年前又生了个小儿子,奶团团一小只,磕头的时候几乎是个球,十分可爱。 兄弟俩引着晚辈们一个个上前磕头,一个个加以介绍。当姚文琢介绍到那个襁褓庶子的时候,语气难免有些尴尬,“幼子尚小,不曾取名。” 姚佳欣忽然想到一件事……她是按人头准备的礼物的,结果没想到竟然多出来一只小奶娃!这特么可就尴尬了! 还好赐礼不是当场赐予。 姚佳欣想,小奶娃没人权,她也没法多变出一份赐礼,也只能不给了。 胤禛却微微颔首,“丧妻之痛,非同寻常,你能想开就好。” 姚佳欣……合着添了庶子还是好事儿了? 明明文琢文砺两支,膝下都只有嫡子嫡女,先来冒出来一个庶出奶娃——嗯,好吧,那也总比文琢娶了填房,又生了嫡子好些。 这一场省亲,姚佳欣只觉得浑身都不自在,她也看得出来,姚家众人也都十分拘谨,哪怕是一家主子的承恩公姚文琢也绷着弦儿。——明明平日里没少面君。 姐弟想见,明明是一大喜事,姚佳欣却找不出话来聊天,只说了几句没营养的寒暄。 最不拘束的应该就是四爷陛下了,他板着脸色训诫了文琢、文砺几句,便开始考校几个小辈子弟,四书五经信手拈来,几个年轻的景字辈的孩子虽然瞧着很紧张,但也都回答了上来了。 可见这些年,姚家教导晚辈子弟读书上十分用心。 文砺媳妇素来是个快语热络的,今日也不免有些紧张,她笑着说“还未禀报娘娘喜讯,乡君有喜了。且十分嗜酸,姚家此番要添嫡长孙了呢!” 乡君格格虽出身宗室,但毕竟爵位不高,又太过年轻,一直不敢多言。 姚佳欣不禁扫了一眼这个年轻的侄媳妇,乡君俏脸泛红,“妾身也盼着能给姚家诞下男丁。”——第一胎生的女儿,这让这位乡君倍感压力。好在姚家有规矩,嫡子未降生前,是不许姬妾有孕的,除非年三十无子。 四爷陛下执意隆重其事陪她归省母族,自然是另有用意的。姚家虽然出了她这个皇后,但毕竟门第不显,自然需要帝后撑腰。尤其是她这个皇后已经年老色衰,就更需要展示一下帝后恩爱。 姚文琢十分恭敬,也很是感激,“当年孝懿仁皇后归省先帝爷母族,尚且只是独自归宁。皇上如此爱重皇后,实在是皇恩浩荡,姚家上下感沐皇恩,实在惶恐。” 胤禛微微一笑,“孝懿仁皇后虽然身份贵重,但当年归省之时只是皇贵妃。而皇后是朕的妻子,自然不可同日而语。” 为了给她撑场面,居然不惜踩孝懿仁皇后来捧她?看样子四爷陛下对这个养母其实也不算情分深厚,饶是如此,乌雅氏太后当年还嫉妒得要死呢。 这一场归省,风风光光来,风风光光去。 姚家众人也没有被白白折腾一次,四爷陛下大手一挥,晋姚文琢为从一品内大臣,文砺赐三品轻车都尉爵,其妻完颜氏赐三品诰命,长房长子景训赐四品骑都尉爵,其妻乡君晋封为县君,也就是固山格格。 这手笔,真是不小啊! 而姚佳欣准备的那些赐礼虽然贵重,但跟四爷陛下赏赐一比,简直是云泥之别。 皇帝陪皇后归省,这般荣耀恩赐,使得姚家更加煊赫。京中世家纷纷登门拜贺,生生拔高了姚家的门第。 所有人都看得明白,皇上爱重皇后,有皇上在一日,姚家便会荣耀一日。 而皇上即使不在了,六阿哥也必定会善待自己两个舅舅。 姚家还会煊赫上许多年,有这些充沛时间,足以让姚家晋升一流家族。 姚家未来一片光明,这叫其他的几个承恩公家族不禁羡慕嫉妒恨。 有多少位皇后,就有多少个承恩公家族。 许多承恩公家族都随着这位皇后的故去也渐渐败落,如佟家、赫舍里家这样原本就煊赫的世家大族还好些,但孝敬皇后的母族,乌拉那拉家如今可就只剩下承恩公的名号而已了。 姚佳欣明白,等到弘小旭也百年之后,姚家势必会走向衰落,但是有了前几代的积累,有个足够的底蕴,富贵荣华总还保得住的。 乌拉那拉家走向败落是因为孝敬皇后死得太早、而且没有子嗣。 而她不一样,她可以庇护姚家许多年,弘旭也会继续庇护姚家。 姚佳欣想,如此她也对得起这个躯壳了。 。 正文 第五八二章、泓丽的第二顶绿帽子 雍正十八年春,五阿哥弘昼正式迎娶了吴扎库氏为嫡福晋,四爷陛下也已经下旨命内务府和工部为五阿哥修建府邸。 弘旭与富察氏的婚事也在紧锣密鼓筹备中。 弘昼这小崽子的性子也是大大咧咧,新娶娇妻,新婚燕尔,便恨不得到处嚷嚷,让全世界都晓得他与福晋日子过得何等美妙,而且还妻妾和谐,左拥右抱,乐得都要找不到北了。 这让还是处男之身的弘小旭很是糟心,自己的未婚妻最快也要等秋天才能娶进来,小妾更是没影儿的事儿。 这个怨愤的十五岁小处男便气呼呼来到了姚佳欣的碧桐书院,“额娘,您到底什么时候赐给儿子试婚格格?!这眼瞧着六礼都走了一半儿了!” 弘旭原也不是急色之人,只是眼巴巴瞧着他五哥那嘚瑟的样子,他就气不打一处!五哥与他同岁,也只是月份稍大些,如今五哥都已经有一妻二妾了!他屋里只有一堆脸若橘皮的老嬷嬷和点头哈腰的太监,纵然有宫女,那姿色……弘小旭宁可当处男! 姚佳欣看着气呼呼来找茬的儿子,不由挑眉“怎么?这就等不及了?”——富察氏的婚期选在了中秋节后,还有小半年呢!试婚格格的事儿,急个毛线! 弘小旭鼻子哼哼“怕是有人比儿子更等不及了!” 姚佳欣一脸不解,“谁?” 弘小旭嘴角一扬,噙着冷笑“菱香阁的那个宫女,高玉兰!” 高玉兰便是曾经的高心兰,玉兰是泓丽公举给改的名字。说实在的,还不如原来那名字好听呢! 泓丽的品味……果然很糟糕啊。 弘小旭上前坐在罗汉榻上,脸色很是嫌弃“额娘你不是不知道,儿子好几次碰见这高玉兰,起初还以为是偶然。但最近的偶然未免太多了些!” 姚佳欣脸色一沉,她碧桐书院的那些小宫女虽也都盼着能被许给弘旭为妾,但都还算规矩,没主动往上凑!没想到这高氏竟如此急不可耐! 姚佳欣转念一想,是了,四爷陛下已经放出去风声,要为四公主择婿,这高玉兰若不能早早爬上弘旭的床,只怕便要跟着泓丽嫁出宫了,介时就更没机会了! 姚佳欣深吸一口气,“这高氏如此作态,泓丽竟也不管管?” 弘小旭撇嘴,“若儿子真为这高氏所迷,只怕四姐姐还巴不得呢!” 姚佳欣脸色忽然很是古怪这肿么可能?这个高玉兰就是历史上的慧贤皇贵妃,啧啧,皇贵妃这可是位同副后,算是半个妻子了!就算不及富察氏这原配皇后要紧,但在泓丽心目中地位也绝非一般,泓丽怎么可能让高氏去勾搭弘小旭? 话说,高氏好几次“偶遇”弘小旭,泓丽竟没察觉此女心思? 姚佳欣心底暗自咕哝这是有多蠢…… 当过一次皇帝的人,应该不是蠢人,但泓丽偏生在女人的事儿上,却是如此蠢笨!贴身宫女都已经想要勾引弘旭了,泓丽居然被蒙在鼓里! 姚佳欣简直不知该说什么好了。 姚佳欣便道“那你怎么不跟这高氏说清楚?” 弘旭一脸厌恶“儿子都跟高氏说了好几回了,让她专心伺候她主子!这个高氏却还是死皮赖脸往儿子跟前凑!哼!她自诩有几分姿色,便觉得儿子会被她姿色所迷!简直不知所谓!” 这高氏在泓丽身边吃香的喝辣的,简直是半个主子了,娇养得也是愈发风姿动人。 而泓丽,受到富察氏赐婚事件的打击,便愈发少去骑射,时常闷在菱香阁与这个高氏朝夕相伴,简直是形影相随。 这高氏一边哄得泓丽愈发离不开她,一边还能抽出时间去勾搭弘旭。也是够厉害的。 姚佳欣淡淡道“那你就把高氏心思,叫泓丽知晓。” 弘旭蹙眉“儿子觉得,高氏这般作为,只怕就是四姐姐授意的!”——要不然一个小小宫女哪敢这般自作主张?且这高氏穿着打扮都远胜寻常宫女,所以簪钗珠环皆是不俗,据说都是四公主所赐。 弘旭原是懒得管泓丽房里事儿的,可偏偏泓丽的贴身婢女竟缕缕纠缠自己! 姚佳欣笑了“你相信我,高氏的所作所为,泓丽肯定不知情!”——有几个男人会叫自己的小妾去勾搭别的男人? 啊不,泓丽现在已经不是男人了。但却有一颗男人的花心。 弘旭一脸不信,“高氏这般作为,她竟会不知?!” 姚佳欣笑眯眯道“泓丽必不知情。” 说着,姚佳欣道“罢了,你只管专心读书,高氏的事儿我来处理。”——反正老娘闲来无聊,就只当找个乐子了!眼瞧着泓丽头顶在此绿油油,那也是很令人愉悦的事情。 弘旭贼兮兮道“高氏的事情便罢了,这试婚格格……额娘何时赐给儿子?再拖下去,只怕五哥的妻妾便要有喜了!” 姚佳欣黑线了,你个兔崽子!还惦记这事儿呢! 弘旭低声道“额娘,那些小选宫女您都相看了一整年了。您也该选定了!您要是实在犹豫不决,儿子去找汗阿玛做主去。” 姚佳欣眼珠子一圆,你个兔崽子,居然威胁起老娘来了!四爷陛下去年也只是随便叮嘱了一下试婚格格的事儿,事后便不再理会,大约是觉得这点小事不值得他老人家费心吧? 但是,弘旭若是跑去四爷陛下面前恳求,搞不好四爷陛下还真的会插手此事呢! 姚佳欣只得捏着鼻子道,“好好好,回头就赐给你!” 弘小旭立刻笑嘻嘻道“多谢皇额娘!还有高氏的事儿,您也赶紧处理了!” 姚佳欣肿么感觉我像是给你擦屁股的老妈子?! “滚滚滚!”姚佳欣挥手像赶苍蝇似的赶走了弘小旭。 这是越大越不乖了! 弘旭走后,浓云忍不住道“主子娘娘,这高氏如此狐媚,竟意图勾引六阿哥,娘娘不如直接做主,把她逐出宫去!” 姚佳欣笑了,若是直接赶出去,那还有什么乐趣可言?得让泓丽知道,你上辈子的小妾如今处心积虑要给你戴绿帽子呢! 。 正文 第五八三章、可否割爱? “浓云,你去后殿伺候的宫女捡着年纪大的传唤过来。”姚佳欣淡淡吩咐,这试婚格格也的确该敲定下来了。 “是,娘娘!” 说是捡着年纪大的,其实这里头年纪最大的也不超过十八岁。 也就是说,都是未成年萝莉。 强忍着心头的罪恶感。姚佳欣仔细打量着跪在地上的这四个小宫女。 浓云在一旁道“左边这两个都十七了,另外两个也满十六岁了。” 姚佳欣叹了口气,随手指了那个模样清秀的小宫女,“就她了。” 那小宫女顿时高兴地都傻了眼了,半晌才回过神来,连忙咚咚磕头,“谢主子娘娘恩典!” 这小宫女叫黄嫣,笑起来嘴角一对梨涡浅漾,甚是好看。 这黄氏只是寻常包衣管领下人之女,因长相清甜可人,所以去岁选秀被拔擢到碧桐书院,这一年来规矩安分,不似别的包衣世家之女那般蠢蠢欲动。所以姚佳欣最终选择了她。 浓云低声道“主子娘娘再选一个吧,当初五阿哥屋里,裕妃娘娘也是一下子挑了两个过去。” 姚佳欣暗道,裕妃那是担心若是只赐一个侍妾,会形成专宠之势,所以才一下子赐了两个年貌性情都差不离的试婚格格。二则也是考虑到,女人总有不方便的时候。 浓云笑着说“只黄格格一人过去,也怪孤单的。” 姚佳欣无语,给人做小妾还得结伴一块儿啊? 扫了一眼底下跪着的其余三个宫女,一个个眼巴巴满含期待,姚佳欣淡淡道“不必了,黄氏一人过去即可。” 见姚佳欣已经下了决心,浓云也不多言,应了一声“是”,便引着黄格格和那三个垂头丧气的宫女一并退下了。 这黄氏还未伺候六阿哥,但浓云已经满口称呼“黄格格”,还指了两个模样寻常的十五岁的三等小宫女专门伺候黄格格。 这一转眼,黄氏便从宫女成了小主,不知令多少后殿宫女羡慕嫉妒恨。 当日,首领太监王以诚便亲自将这位黄氏格格送去了六阿哥的所殿。皇子的所殿并不算太宽敞,作为六阿哥第一个侍妾,黄氏格格分到了三间厢房,并四五个粗使太监,已经算是很高的待遇了。 阿哥纳妾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儿,尤其是六阿哥娶嫡福晋的婚期都定下来了。 因此这次纳妾也没什么阵仗,更遑论酒席,甚至这黄氏侍妾都是自己用脚走过去的,连轿子都不曾坐。 饶是如此,依然羡煞了无数人。 这黄氏格格去伺候六阿哥虽然低调,但毕竟是皇后娘娘亲自指的人,身份上平白比别的侍妾高了一等。 高氏对此也甚是羡慕嫉妒恨,那黄氏论容貌虽然也不错,但与她相比自是逊色了一筹,若论父亲官职,更是没得比! 值此之际,中宫身边的浓云姑姑来到了菱香阁,“主子娘娘请四公主过去一趟。” 说着,浓云瞥了一眼那高氏,瞧着穿金戴银的,哪里像个宫女?她微笑着补充道“还有玉兰也一并去。” 泓丽露出不解的神色,“皇额娘要见玉兰?” 浓云笑着说“是啊,主子娘娘有些话要对玉兰说。” 泓丽心下虽不解,但也不敢怠慢,连忙披上一件斗篷,便携着玉兰一并往碧桐书院去了。 碧桐书院。 自打富察氏被赐婚给弘旭,泓丽便沉寂多了。 圣旨赐婚,一切便没有转圜的余地。何况泓丽也不敢再继续忤逆皇父了。 泓丽心底深处,深深畏惧着皇父,哪怕她此生是男儿身,泓丽也不认为自己能斗得过汗阿玛。 愤怒与不甘皆只能埋藏心底深处。 “儿臣泓丽给皇额娘请安。”泓丽温顺乖巧地屈膝行礼。 “奴才高玉兰给主子娘娘请安!”高氏恭恭敬敬拜倒在地,雪白的额头轻轻磕在柔软的地毯上。 姚佳欣道了声“免礼”,便和蔼地招呼宫里到自己身边来坐,她笑着看着泓丽那温顺的小脸,“看样子本宫当初的话,你都听进心里去了,如今果然娴静了不少。” 四爷陛下那里也收到了泓丽“亲手”绣制的龙靴子一双,啧啧!虽然肯定绣了没几针,但也着实是个不错的进步!看样子泓丽已经慢慢学着如何做一个女孩子了。 泓丽低下头,上有汗阿玛,她不得不认命。泓丽嘴角是一抹苦涩的笑,“不知皇额娘传召儿臣,有何吩咐?” 姚佳欣笑着说“其实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儿。”说着,她瞥了一眼侍立在泓丽身后、姿色卓越的高氏,“这丫头去你那边,倒是出落得愈发标志了。” 高氏俏脸一红,急忙道“都是主子教得好。” 泓丽看着高氏的俏脸,心下稍觉安慰,“多亏皇额娘赐了高氏伺候儿臣,这些日子,多亏她陪在儿臣身边,时常宽慰。” 姚佳欣微笑颔首“本宫也听说了,高氏伺候你很是尽心尽力。所以,本宫少不得要问问你舍不舍得割爱。” 一听“割爱”二字,泓丽脸色一变,“皇额娘这话是什么意思?” 姚佳欣柔声道“日前本宫赐了黄氏去伺候弘旭,这黄氏虽也清秀乖巧,但比起这高氏还是逊色了一筹的。” 话到此处,意思已经足够明显。高氏俏丽的小脸蛋一瞬间涨红,心中的激动也是无以复加!皇后娘娘这是要把她赐给六阿哥做侍妾!! 泓丽脸色唰地白了,“可是……皇额娘已经把高氏赐给了儿臣!”——如今又怎么反悔,转赐给弘旭?!这个弘旭,未免也太过分了!夺走了她前世的妻子,如今连爱妾也要夺走吗?! 姚佳欣笑容温和“所以本宫才要问问你,舍不舍割爱?你若实在不舍得这丫头,便让她继续留在你身边伺候着。” 听了这话,泓丽脸上这才恢复了些许血色。而高氏那张原本的激动得潮红的小脸也冷静了下来,她心怀忐忑,只盼着四公主赶紧点头答允。 泓丽斟酌了一下言辞,柔声道“儿臣身边亏得有高氏心细体贴,儿臣实在是离不了她。” 这是委婉地表达拒绝之意。 一语出,高氏如被兜头兜脑泼了一头冰水,只觉得彻骨生寒!四公主四公主这是要让她永远为奴为婢啊! 高氏心头不禁满是怨愤,她噗通一声跪了下来。 看到这一幕,泓丽秀气的眉头一皱。 姚佳欣偷笑,却故作惊讶地道“高氏,你这是什么意思?” 高氏眼眶中含着泪水,“奴才本就是主子娘娘的人,何去何从,但凭主子娘娘做主!” 。 正文 第五八四章、后妈的第一堂课 “奴才本就是主子娘娘的人,何去何从,但凭主子娘娘做主!” 高氏这话分明是在说,她的去处,四公主泓丽无权做主! 姚佳欣唉呀妈呀,这小蹄子挺刚啊~!人不可貌相啊! 泓丽小脸一瞬间铁青,“玉兰,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高氏到底不敢得罪狠了四公主,她含泪仰望着这位刁蛮任性的公主,怯生生道“奴才知道,主子舍不得奴才!可是奴才已经及笄,主子也是女子,也该明白,女子的青春耽误不起!” 泓丽气得眼前一黑,险些晕厥过去,“你、你竟然——” 高氏泪水涟涟,咚咚磕了两个头,“求主子成全!” 泓丽的手已经紧紧攥起,指甲几乎要扣进手心的肉里,那日在大公主的留春园,富察嘉懿也是那样娇柔地看着弘旭,如今高氏竟也要去做弘旭的女人! 为什么!为什么你一个个都非要往他的床上爬?! 泓丽心中愤怒与羞恼几乎要冲破胸膛。富察氏那般也就罢了,毕竟汗阿玛已经指了婚,谁也无法转圜,为什么连高氏也是如此?!她对高氏难道还不够好吗?! 泓丽牙齿几乎咬碎“玉兰,我难道对你不好吗?” 高氏抬头仰望着那面貌已经狰狞的四公主,不由心生惧怕,但眼下这么好的机会,高氏如何肯错过了?高氏含泪道“主子对奴才很好!可主子身为公主,终有下嫁的一日,难道主子要奴才做您的陪嫁吗?” 公主的陪嫁,那可是额附小妾的预备人选。 她是个公主……她终要嫁人——这何尝不是泓丽心中最痛最恨,却又最无可奈何之处?! 高氏咬了咬牙齿,质问四公主“主子娘娘要把奴才赐给六阿哥,这又有什么不好?主子您为什么不愿意?” “我——”泓丽愤怒之余,却是不能说出真正的缘由。 姚佳欣微微一笑,“泓丽,你若是喜欢这样的宫女,本宫回头再挑选两个赐予你便是了。”——她是在不明白了,像高氏这种整日故作白莲的绿茶到底哪里好了?嗯,也就一张脸蛋好看。 泓丽急了,姚佳氏皇后虽然是个温柔的女子,但毕竟手握中宫大权,她若要执意将高氏赐给弘旭,她亦无可奈何! “皇额娘——儿臣只要高氏!”泓丽咬牙切齿道,高氏想爬上弘旭的床、做弘旭的女人?做梦!! 泓丽此刻恨不得掐死这个贱人,前世高氏是何等温柔小意,原来也不过是看中了她原本的身份罢了!如今弘旭贵为中宫嫡子,高氏恨不得立刻举荐枕席!! 她早该看出高氏的心思的!身边的教引嬷嬷明明禀报过她,高氏曾在风荷湖畔对弘旭眉来眼去! 但高氏解释说,只是偶遇,她身为宫女,不敢对六阿哥不敬。 她选择了相信高氏,还叱责了嬷嬷,但结果——竟是她瞎了眼!! 留在四公主身边?高氏娇弱的身躯忍不住颤抖,事到如今,她如何还敢留在菱香阁? 高氏怯怯道“主子觉得奴才不配伺候六阿哥,那您又是打算如何安排奴才终身?总不会心狠手辣到要奴才一辈子伺候您吧?” 泓丽喉咙一噎,她咬牙切齿道“你放心,宫中的祖制,宫女满二十五岁便可以出宫,自行婚配!”——泓丽虽也不愿意戴这顶绿帽子,但也是十年后的事情了,到时候她再想法子便是! 高氏唰得小脸惨白,四公主平日里对她那么好,心思竟如此歹毒!! “主子娘娘救救奴才!”高氏连忙朝着姚佳欣咚咚磕头,“二十五岁都是老姑娘了,可什么都耽误了!” 泓丽气得鼻子都歪了,“别的宫女都是二十五岁出宫嫁人,怎么到了你便是不成了?!” 姚佳欣心道,宫女的确都是二十五岁才得以离宫,皆不敢有怨言。但这个高氏不是一般宫女,其父高斌可是高官,原是可以直接求免选,不必入宫为奴的。高氏入宫,可是冲着皇子阿哥的枕畔来的?如何肯跟那些寻常宫女一般,十几年为奴为婢,耗尽青春,然后出宫低嫁了? 姚佳欣微笑道“这高氏可不是一般宫女,她父亲高斌刚刚升任二品布政使,又兼河东副总河职务,治河功绩显著。此等封疆大吏之女,皇上不会让她永远做个宫女的。” 泓丽如何不明白这点,正是因为明白,她才更加不甘心。 高氏心下一喜,连忙再度磕头“求主子娘娘做主!” “皇额娘……”泓丽咬牙切齿,“这高氏分明是贪慕荣华富贵!这种人若是去了六弟身边,肯定要狐媚勾引,不安于室!!” 听到四公主竟如此恶语中伤自己,高氏心下恼恨,脸上的神情却愈发楚楚可怜了,“主子娘娘,奴才好歹也是读女则女训长大的。奴才这一年来,尽心尽力伺候四公主,没想到竟换来公主如此辱骂,奴才竟不知自己做错了什么!” 说着,这个高氏泣不成声,满脸泪流滚滚,“奴才再不好,也是主子娘娘赐给四公主的人啊!您怎么能这般诋毁奴才?” “你——”泓丽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这个高氏,居然在皇后面前装可怜、告她的状!! 这一幕,让泓丽蓦然觉得竟是如此眼熟……曾经高氏不也是这般楚楚可怜,在曾经的他面前告嫡福晋富察氏的状吗?所以潜邸的他,不惜一切为尚无生养的高氏请封了侧福晋之位! 原来……所谓柔弱可怜、温柔小意,全都是装出来的! 一时间,泓丽心口如遭重击!高氏……曾经的那些满口的爱慕情义,全都是假的!! 这个贱人!! 这个该死的贱人!! 这一刻,泓丽双目通红,只恨不得杀了眼前这个装可怜的贱人! 姚佳欣看着泓丽那狰狞的脸色,心中暗笑,这下子明白自己上辈子瞎了眼吧? 哎呀呀,真是令人愉悦的场景啊。姚佳欣内心的小人都已经欢快地跳舞了。 给泓丽上了如此美妙的一课,想必对她日后的成长定是大有帮助——老娘我真是个合格的后妈——啊呸呸,是嫡母。 正在这时候,王以诚进来禀报“主子娘娘,六阿哥来请安了。” 姚佳欣嘴角一翘,连忙道“快让他进来。”——这场好戏只差这最后一幕了。 弘旭一身深蓝色暗水纹长袍,衬得年少的他不失稳重,弘旭扫了一眼跪在地上哭得梨花带雨那个宫女……这不是泓丽最心爱的小宫女吗?怎么今日泓丽却是一幅恨不得杀了那小宫女的样子? “儿臣给皇额娘请安!”弘旭飞快打千儿。 姚佳欣笑着道了声“免礼”,“你来得正是时候。这个宫女高氏,是布政使高斌的女儿,本宫想着也不能寒了功臣之心,所以打算给她指个去处。原是想直接赐给你的,但是你四姐姐不乐意,本宫正犯愁呢。” 弘旭不由蹙眉“儿子院里已经有了黄氏,也即将迎娶嫡福晋,无意再纳妾侍。” 听到这话,高氏那梨花带雨的小脸一僵,六阿哥居然不要她?! 这一刻,泓丽突然觉得有些快意。 。 正文 第五八五章、泓丽:我是个瞎子 这高氏着实是个娇滴滴可人的小姑娘,再加上这一副泪水盈盈的样子、娇弱楚楚的身姿,就更容易惹男人怜爱。 只可惜人家六阿哥不喜欢这款儿,他喜欢端庄典雅的,这动不动就哭哭啼啼的模样——太小家子气! “六爷~”高氏的娇滴滴的声音带着哭腔,声音还婉转地打了个转儿,端的是饱含无限情愫与委屈。 高氏满眼都是欲说还休,樱唇颤抖了几下之后,才悲切切道“奴才卑微,自知配不上您,只求能留在您身边端茶倒水做个婢女,便心满意足了!”说着,高氏微红的眼眶中落下两滴清泪,端的是可怜无比。 姚佳欣这演技……绝了!这分明就是一个痴情无悔的女子啊! 泓丽气得已经浑身发抖,上辈子高氏也曾对还是宝亲王的自己说过几乎同样的话!高氏也曾对四皇子的他说,愿意为奴为婢侍奉他一辈子!! 贱人!——泓丽的脑子里完全被这两个字给吞没,我上辈子真的是个瞎子!!错把贱妇当佳女!! 因这贱妇哭哭啼啼几句,让自己怀疑富察氏不够贤惠,生生为贱妇请封侧福晋! 后来又因这贱妇哭哭啼啼说自己出身包衣,不配做贵妃,自己便把高家举族抬至满洲上三旗! 这一刻,泓丽终于明白了,她口中喃喃“我是个瞎子……” 姚佳欣心中咕哝明白你上辈子瞎了眼,还不算太晚。 姚佳欣面上却装作没听清,“你说什么?” 泓丽小脸上写满了悔恨,“儿臣……悔不当初!早知高氏又如此高的心气,儿臣何苦把她讨要到身边?” 高氏咬了咬嘴唇,依旧含情脉脉看着六阿哥“六爷,求您了!四公主已经恨毒了奴才,奴才若是继续留在她身边,只怕是没有活路了!您就只当可怜可怜奴才,就收了奴才在身边做个婢女吧。” 弘旭脸色一沉,“布政使高斌的女儿,爷可受用不起!” “六爷——”高氏一脸诚惶诚恐,“奴才的阿玛官位再高,也是皇家的奴才,岂敢鞠躬自傲?阿玛忠心耿耿,送奴才入宫,便是要让奴才好好伺候主子,以尽忠心。” 弘旭嘴角噙着冷笑,高斌把这么个女儿送进宫,哪里是想伺候主子,分明是想伺候到主子的床上! 弘旭懒得与这等心机之辈浪费时间,便上前一步,拱手道“皇额娘,高斌既然忠心耿耿,总也不好寒了功臣之心、让功臣之女在宫中蹉跎岁月,还请皇额娘给高氏另赐一门婚事吧!”——赶紧嫁出去,省得在宫里闹幺蛾子! 高氏的小脸一瞬间僵硬了。 姚佳欣点了点头,“你既然不喜欢,那便算了。至于这高氏的婚事,本宫需跟皇上商量之后再做决定。”——这话其实不过是托词罢了,高斌高位虽高,毕竟只是包衣,一介包衣之女,哪里就配让帝后关怀婚事了? 说罢,姚佳欣柔声对泓丽道“如今高氏还是你的侍女,你就先带回菱香阁吧。” 听了这话,高氏露出了惊恐的神色,她方才已经得罪狠了四公主,若是跟四公主回去,纵然不死也要脱层皮! 高氏吓坏了,她急忙咚咚磕头“主子娘娘!奴才得罪了公主,不敢跟公主回去!求求您,让奴才暂且留在您身边吧!” 姚佳欣眯了眯眼睛,现在才知道不能得罪自己的主子,未免太晚了些。 姚佳欣看向泓丽。 泓丽心底依然狰狞,但面上却坦然一笑,“皇额娘请放心,高氏再不好,也是您赐给儿臣的婢女,又是布政使高斌之女,儿臣难不成还敢要了她的性命不成?!” 姚佳欣点了点头,对跪在地上痛哭流涕的高氏道“本宫看你是太小人之心了!此番回去,你要好生思过,不可这般后背说自己的主子坏话!否则,不必泓丽训诫,本宫也会严惩不贷!”说着,姚佳欣脸色板肃,一幅巍巍然不可置疑的口吻。 高氏身子颤抖,皇后娘娘不愿意庇护她…… 满是绝望的高氏就这么被泓丽给带走了。 弘旭幽幽道“还真让皇额娘给说准了,高氏那些小动作全是她自作主张,跟泓丽无关。” “不过……”弘旭眯了眯眼,“泓丽的反应未免太大了些,简直一幅要吃人的样子。按理说,她身边侍女想做儿子妾侍,她怎么会生气到这种地步?” 姚佳欣这个……还真不好言说呢。 弘旭忽的眼皮一跳,“难道——” 姚佳欣暗道一声“卧槽”,弘小旭难不成难道猜到泓丽是女儿身男儿婚吗? 弘旭喃喃自语“泓丽身边漂亮的宫女总是格外得宠……泓丽难道是磨镜不成?” “啊?!”姚佳欣一头雾水,“魔镜???”这什么跟什么呀? “咳咳!”弘旭尴尬地咳嗽了两声,“就是喜欢女人的女人。” 姚佳欣暗自呸了一声,喜欢女人的女人怎么就是魔镜了?那分明是百合!是蕾丝边! 弘旭低声道“泓丽自小就跟个男孩子似的,只怕是把自己当成个阿哥了!那高氏自然被她是为姬妾一般,如今高氏却想做儿子的妾,泓丽便觉得这高氏给她戴了绿帽子了,所以恼羞成怒。” 姚佳欣分析得还真到位!鼓掌! 姚佳欣却板着脸道“不许胡思乱想。泓丽也到了该议婚的年纪了,等她嫁了人,自然会收敛些。”——诶?弘小旭怎么也不管泓丽叫“四姐姐”了?竟直接称呼名讳。可见弘小旭也是厌烦透了泓丽了啊…… 弘旭暗道果然泓丽是磨镜…… 弘旭陡然如吃了苍蝇一般恶心,“额娘,都是您这些年太娇惯她了!一个公主,不好好呆在屋里绣花,整天跑去西园骑马疯玩,这才以至于她心性偏颇!居然把自己当男人了!” 姚佳欣黑线了,这怎么是我的错?泓丽是弘历重生性转的,本来就是男性思维,哪里能轻易扭转过来?而且老娘我已经在努力扭转、努力让泓丽接受她是一个女人、她要嫁人的事实! “滚滚滚!你个兔崽子,居然敢数落老娘了!”姚佳欣暴起,抓起一根鸡毛掸子便往弘旭的脑袋上招呼。 弘旭大惊,赖得多年骑射、摔跤,反应速度倒是极快,急忙一个侧跳便躲了开来,然后再也不敢耽误,忙一溜小跑,跑出碧桐书院。 姚佳欣气呼呼把鸡毛掸子甩在地上,这个兔崽子,果然是越大越讨人厌! 。 正文 第五八六章、分封诸子 暮色初临,姚佳欣换上一身轻薄舒适的软绸寝衣,有一搭没一搭摇曳着手中的苏绣海棠团扇。 沉香在鎏金狻猊炉中悠远燃着,殿中一派静谧。 胤禛盘腿端坐在了罗汉榻上,腰身笔挺——姚佳欣也是服了,四爷陛下哪怕是私底下,姿态也永远这么端正!不晓得还以为这是坐在金銮殿的龙椅上呢,那气派,真是没得说。 而姚佳欣已经瘫得没个形状,身后斜倚着四五个鹅羽软枕,歪躺着成一个不规则的s形,总之是怎么舒坦怎么来。 虽然四爷陛下容貌老去,但那魅力却丝毫不见,这通身的气派,啧啧!没得说! 姚佳欣心中微微荡漾,而且身材依然保持得非常好!常年骑射、摔跤,坚持有氧无氧运动,所以那胸肌、那腹肌、那手感……啧啧!没得说! 胤禛忽的开口“弘昼的府邸,朕是叫底下按照郡王府的规制修建的。” 姚佳欣这才从荡漾中回过神来,她迷迷糊糊“哦”了一声,然后一下子回过神来,“诶?郡王?原本弘昼不是一下子就封了亲王吗?”——只不过不晓得是哪年。 胤禛幽幽道“弘历那刻薄寡恩的性子,朕若不予弘昼亲王之位,只怕他一辈子都当不了亲王了。” 姚佳欣恍然大悟。 胤禛忽的一把握住姚佳欣那执着团上的手,柔声道“恬儿,咱们的弘旭很好。所以朕不打算把弘昼的爵位封到顶,得留着给弘旭日后加封。” 姚佳欣咕哝道“史书记载,弘昼性子癫狂,喜好给自己办丧礼,可我瞧着弘昼挺乖的,不像是会干出这种事情的人,莫非他……” 胤禛叹了口气,“朕前世死后,看到弘昼的许多种种,也曾恨不得没有这个儿子。但后来看得多了,倒是明白了。这孩子……也是不得已。” 姚佳欣明白了,和亲王弘昼那是自污,为的是降低他那好哥哥弘历的戒备心。 胤禛旋即一笑,“但弘旭很好,他是个有胸襟的,必会善待兄弟。弘昼虽然才能并不出众,但有个兄弟帮衬,总是好的。” 姚佳欣觉得弘小昼这娃不错,就是有点小花心。 不过虽然花心,却没有乱了妻妾尊卑,大是大非上还是很有分寸的。 因此姚佳欣也一直没有多说什么,左右上头有他亲额娘看顾着。她这里,光自己那三只熊崽子就够操心的了。 “对了,弘旭的封号,朕也已经想好了,就取一个‘睦’字如何?”胤禛眉眼温和。 “兄弟和睦,这当然极好。”姚佳欣笑着道。弘昼取“和”字,弘小旭取“睦”字,的确很是相宜。不得不说,四爷陛下的品味一直在线,取名水准是相当不错滴。 胤禛笑着道“还有另外一个寓意,家门雍睦、孝友成风,正是朕心中所希冀。” 姚佳欣当然明白四爷陛下的意思,先帝年间,诸子夺嫡,兄弟情义尽数泯灭,四爷陛下虽也是其中争斗的一员、甚至是最终的胜利者,但不代表四爷陛下喜欢这样的争斗。 四爷陛下打心眼比任何人都希望兄弟和睦,所以十三爷允祥才会有怡亲王的封号——兄弟怡怡。四爷陛下一直把怡亲王看做是兄弟,而非臣子。 大约是因为自幼缺乏亲情,所以才格外看重亲情。 但弘小旭不一样,他自小便得到了父母的关碍,又有两个同胞弟弟——虽然性格一言难尽。甚至与弘昼、弘旬关系都不错,真正做到了兄弟怡怡。 “还有弘昀,毕竟是朕的长子,此番大封,也晋他为郡王吧。”胤禛补充道。 姚佳欣点头,“弘昀是长子,这些年又如此懂事,合该晋封。”——虽说他娘齐妃很讨人厌,但这孩子着实不易,这些年一直没有子嗣,身子也一直那么糟糕,也是怪可怜的。 见姚佳欣毫无芥蒂地同意了,胤禛松了一口气,又低声道“弘时那个孽障这些年也是愈发浑浑噩噩,怀恪多次求情,朕……”——想到前世,弘时被他出继之后便一蹶不振,后来经消沉而死,胤禛到底还是有些心软了,到底父子一场,胤禛终归不愿意看着弘时浑浑噩噩而死。 “朕打算赏他个贝子爵位,以后也不会给他晋封。他若还是想不开,朕也仁至义尽了。”胤禛板着龙脸,如是道。 姚佳欣笑了笑,“其实这种事情,四爷是没必要跟我商量的。”——加封诸子其实是前朝政务,四爷陛下大可乾纲独断。 胤禛握紧了姚佳欣的手,“朕是怕你多心。” 姚佳欣笑着说“我有什么好多心的?要是四爷丝毫不顾血脉之情,我才要多心了呢!”说着,她嗔了四爷陛下一眼。 胤禛心下大是欢喜,连忙一把将她揽入怀中,“恬儿当真是朕的贤妻!” 过了两日,四爷陛下便正式下旨,加封三阿哥弘昀为多罗郡王,赐号“康”,五阿哥弘昼亦封为多罗郡王,赐号“和”,封六阿哥弘旭为和硕亲王,赐号“睦”,七阿哥弘旬、八阿哥弘星、九阿哥弘昴俱封为多罗贝勒。另外特赐九贝子允禟之子弘时不降封袭爵,亦为固山贝子。 本朝的爵位,只有铁帽子才是世袭罔替的,其余的每传一代都要降一级——除非皇帝额外恩赐不降封。 如今四爷陛下也把“不降封”的恩典赐予的弘时,实则也是彻底划清了父子关系。 听到这样的旨意,姚佳欣有点圈蒙,那天晚上只讨论了封号的问题,她还以为弘小旭也是封郡王,没想到四爷陛下倒是不吝爵位,直接封了亲王之位!还有弘小星、弘小昴居然也混了个贝勒爷当当!这俩兔崽子才十三岁啊! 旨意一出,六宫欢欣,尤其是裕妃和宁妃,简直乐得嘴都要裂到耳根子了 宁妃笑语热络“到底是宁妃妹妹会教导孩儿,五阿哥又孝顺又懂事,才十五岁就封了郡王!” 裕妃自然是自豪无比,此刻却也一脸谦和“宁妃过奖了,七阿哥也封了贝勒,咱们姐妹同喜。” 此刻齐妃的心情分外复杂,她的长子弘昀封了康郡王,她这个做生母也与有荣焉,但皇上加封了弘时为贝子——原也是喜事,可圣旨中却格外强调弘时是九贝子允禟之子!齐妃不禁觉得心如刀绞,却是怎么也高兴不起来了。 懋妃看着其他三妃的儿子通通都加封了爵位,那叫一个羡慕嫉妒恨,“哟!齐妃妹妹怎么好像不大高兴的样子?!莫不是对皇上的加封有所不满?” 齐妃心中恼恨,脸上却露出憨厚的笑容,“怎么会呢?皇上封了弘昀郡王,还赏赐了弘时贝子爵位,我心中感恩戴德,只是一想到弘昀体弱多病,便心中担忧不已。” 说着,齐妃瞥了懋妃那橘皮般的老脸一眼,“哦,我差点忘了,懋妃你无儿无女,自然不懂本宫这为人母亲的感受。” 懋妃气绝。 。 正文 第五八七章、粹嫔的反击 齐妃和懋妃这俩乌眼鸡,姚佳欣原来是挺烦的,烦到恨不得堵上这俩老女人的嘴巴。 但渐渐的,她觉得其实这事儿也挺有趣的。 大约是年纪大了,姚佳欣觉得自己越来越会给自己找乐子了。有人在自己面前上演精彩撕逼,那么她这个观众也应该安安静静好生欣赏才是。 懋妃老脸上满是冷笑“齐妃你有什么好得意的?人家五阿哥尚未分府便封了郡王,皇后娘娘的六阿哥更是直接封了亲王!而你的三阿哥分府的时候只封了个贝勒,现在是沾了弟弟们的光,才总算熬出个郡王爵位!” 裕妃听得蹙眉,这个懋妃跟齐妃斗嘴便罢了,把她儿子扯出来算什么? 齐妃冷笑“本宫的儿子起码还有熬出出头的一日,懋妃你这个连儿子的没有的,便也只能说说风凉话,羡慕妒忌旁人了!” 姚佳欣默默饮了一口茶水,不错不错,扎了别人的心头痛处去刺!这嘴巴真是越来越刁钻啊! 裕妃却有些看不过眼“两位姐姐都少说两句吧!皇上加封诸子,咱们都该高高兴兴才是。” 懋妃撇嘴,你有个十五岁的郡王儿子,你当然能高高兴兴! 齐妃却忽然笑了,“裕妃这话说得极是,我虽然担心弘昀的身子,但他此番封了郡王,我这个当额娘的,打心眼里替他高兴。还有弘时,也封了固山贝子,皇恩如此浩荡,臣妾打心眼里感激皇上和皇后娘娘。” 说着,齐妃连忙起身,竟是噗通一声跪下,朝着姚佳欣磕了个头,“皇后娘娘这些年来一只照顾怀恪、弘昀和弘时,臣妾感激不尽!” 姚佳欣露出讶异的神色,这个齐妃……过了这些年,竟是想明白了。 姚佳欣笑了笑,“本宫身为嫡母,自然不会亏待任何一个皇子和公主。” 齐妃连忙道“皇后娘娘贤德,臣妾敬服。”再度磕了一个头之后,齐妃这才起身,坐回自己的位置上。 甭管齐妃是真敬服还是假敬服,能做出这般姿态,可见是真的学聪明了。 懋妃银牙紧咬,这个齐妃……居然学会巴结皇后娘娘了! 宁妃笑着说“齐妃姐姐能想明白这些,也是令人欣慰的事儿。寿郡王与大公主都是顶孝顺的日子,日后定然会好好孝顺皇后娘娘,也会好好孝顺你这个生母。” 齐妃微微一笑,“宁妃妹妹的七阿哥也是顶孝顺的。” 宁妃嘴角一翘,笑容灿烂看向姚佳欣“臣妾的弘旬,虽不及娘娘的几位阿哥聪明伶俐,但也着实孝顺懂事。” 看着底下一派和谐,姚佳欣倒是兴致寥寥了,丫的怎么不撕逼了? 大约是听到了姚佳欣的心声,宁妃眼角一瞥,忽然“哟”了一声,“此番皇上大封诸子,连弘时都没忘了,怎的却独独忘了粹嫔妹妹的十阿哥了?” 姚佳欣一愣,是了,粹嫔的十阿哥弘暮没有封爵。 粹嫔的圆润的脸一瞬间有些青白交加,但她很快就挤出了一个笑容,“弘暮才九岁,哪里就能封爵了,宁妃姐姐是在是太抬举了。” 宁妃嘴角一翘“皇后娘娘的八阿哥九阿哥也只比十阿哥大了四岁,便已经是多罗贝勒了。” 粹嫔一脸温婉柔顺“宁妃姐姐说笑了,嫔妾的弘暮哪里能跟中宫嫡子相提并论?” 姚佳欣暗道,这些年粹嫔的性子倒是愈发柔顺了……哦不,是愈发能忍耐了,不似刚得了儿子那会子那般按捺不住了。 究其原因,还不是因为粹嫔失宠,而十阿哥年幼时候白胖可爱,四爷陛下倒也常去看望,但随着十阿哥入读,四爷陛下对这个幼子的关怀也愈发少了。粹嫔没了底气,自然只能忍耐。 反倒是宁妃,时不时便要刺粹嫔几句,落在旁人眼里,便有些刻薄了。 姚佳欣抚了抚鬓角,开口道“好了,本宫乏了,今儿就散了吧。” “臣妾\嫔妾\婢妾告退!” 众人跪了安,按照身份高低鱼贯退出了碧桐书院前殿。 如今没了琅贵人,时常来请安的这四妃、二嫔一贵人,那脸也都愈发苍老了。 这日子还真是不禁混啊。 粹嫔海氏一回到望仙馆,便再也不复在碧桐书院时那副温顺的模样,脸孔瞬间狰狞,“宁妃这个毒妇,还好意思到处炫耀七阿哥!” 望仙馆的首领太监刘忠义躬身道“娘娘请放心,昔年服侍质嫔汪氏的陪嫁宫女绣帘奴才已经找到了。” 粹嫔嘴角噙着冷笑“那就好!当年汪氏暴毙后,绣帘突染恶疾,被逐出宫去,不知所踪。本宫原本还担心她被灭了口呢。” 刘忠义道“当初绣帘病重,日夜咳嗽不止,人都说她得了肺痨,活不长久了。想必就是因此,宁妃才没有下手。” 粹嫔挑眉,这个绣帘是汪氏的陪嫁,对汪氏异常忠心,当初只因宁妃尚在幽禁中,所以绣帘才没有心生怀疑,后来敦嫔身边人熬不住刑招供出是敦嫔谋害质嫔汪氏,绣帘便以为是敦嫔要杀母夺子。 但事后,绣帘突然染了恶疾,七阿哥又落到宁妃手中,绣帘也不禁怀疑宁妃才是真凶。 刘忠义道“这绣帘病愈后,便嫁给了大公主府上一个管事为妻,这些年一直试图彻查质嫔旧案。只是……” 刘忠义压低声音“只是事情过去多年,终究是没查出什么证据来。仅凭绣帘一面之词,只怕是没法搬到宁妃。” 粹嫔冷笑“本宫自然晓得,以宁妃的手腕,必定早就将证据湮灭了。所以本宫没奢望能搬到宁妃,本宫只不过是要让她与七阿哥母子离心罢了!” 说着,粹嫔脸色愈发冷厉“七贝勒认杀母仇人为母,未免也太可怜了,也是时候该叫他知道真相了!” 说着,粹嫔收敛了脸上的狰狞,幽幽道“下个月初六便是大公主的生辰,介时所有阿哥都回去贺喜。” 刘忠义道“奴才明白,这就着人去通知绣帘。” 。 正文 第五八八章、泓丽的报复 七贝勒弘旬如今也是个俊俏少年,宁妃去年就给他屋里搁了漂亮宫女侍奉,小日子过得不要太美妙哦~ 眼瞧着已是七月里,怀恪大公主的生辰将近,宁妃特意预备了一份寿礼,交予弘旬“这柄白玉三镶如意是我过四十大寿的时候,中宫娘娘赏赐的,想必大公主也能瞧得上。” 弘旬是个眉眼温润的少年,双手接过那柄如意,粲然笑道“劳额娘费心了。” 宁妃笑容可掬,弘旬终究还是有她一手抚养长大,长成了这般谦谦有礼的少年郎。 宁妃打趣地笑了,“屋里那两个丫头伺候得还好吗?” 弘旬稚气未退的小脸有些泛红,他忸怩地支吾道“额娘亲自挑选的人,自然是好的。” 宁妃笑着说“等你六哥成了婚,额娘就去跟你皇额娘说,也给你选个好福晋。”——她的弘旬如此俊俏又懂事,定要选一个容貌才德上佳的女子为妻才成。她断不能委屈了自己的儿子。 弘旬羞涩地道“一切但凭额娘做主。” 宁妃又柔声询问“你在上书房,与八阿哥、九阿哥处得可还好?” 弘旬点头“八弟虽然话多了点,但也不失有趣,九弟虽然沉默寡言,但脾性极好。” 宁妃微微颔首,六阿哥那头已经被裕妃的五阿哥巴上了,她的弘旬也就只好多与八阿哥九阿哥亲近。 弘旬忽的又道“儿子从上书房回来的路上,远远瞧见菱香阁的宫女似乎发生的争执,竟还动了手,结果其中一个宫女掉进了风荷湖了。” “哦?”宁妃挑眉,“落水的该不会就是那个恬不知耻想要勾引六阿哥的高氏吧?” 这个高氏的事儿已经在园子里穿得沸沸扬扬,人都说这高氏自诩有个做布政使的阿玛,便浑忘了包衣身份,死皮赖脸要往六阿哥床上爬,结果六阿哥根本没瞧上! 事后,高氏还继续伺候着四公主,四公主倒也不曾苛待她。 只是……高氏的这些流言蜚语,却是从菱香阁传出来了。 这个四公主……很懂得积毁销骨之术啊。 宁妃撇了撇嘴,有些不屑,这个四公主,就没有消停的一日。再争再闹,也改不了公主的身份。不过泓丽倒也没蠢到家,知道去讨好皇后娘娘。 弘旬道“正是那个高氏吧。” 宁妃淡淡问“那高氏如何了?淹死了吗?” 弘旬笑了“怎么会呢?风荷湖那么多人,早有善水的太监跳下去,把她给捞了上来。听说只是呛了几口水,眼下又是夏日里,招不了风寒。” “哦?”宁妃挑眉,眼下这个时令,落水可不会生病。那四公主这么做又是所图为何呢? “算了,这种小事你不必理会。”宁妃淡淡道,想来泓丽也不至于愚蠢到要置之高斌之女于死地。高斌虽是个包衣,但好歹已经官居封疆大吏,若他的女儿被害死在宫里,皇上于情于理总要彻查一下,以安臣子之心。 弘旬低声道“儿子远远瞧着,那高氏……实在是挺可怜的。四姐姐这般败坏人家名声,未免太歹毒了。”——其实这园子里,想做他们这些皇子侍妾的宫女多了去了,也不能算是无耻。 宁妃脸色一沉,“旬儿,你心善,哪里知道这些宫女的鬼蜮心思?这高氏的父亲高斌可是封疆大吏,这样的官位,大可上折子,让女儿免于小选!但高斌却特特送这个如花似玉的女儿入宫,那分明就是冲着六阿哥的侧福晋之位去的!你心疼人家,只怕人家还瞧不上你呢!” 弘旬的小脸突然有些不大好看。高氏样貌出众,又楚楚动人,弘旬的确是有几分怜香惜玉之心的。 宁妃连忙软语轻声道,“所以额娘连你的屋里人都要千挑万选,而且还要搁在身边端量了半年有余,才赐给了你。皇后娘娘赐给六阿哥的黄氏更是在碧桐书院呆了足足一年!若没有天长日久,哪里能看清品性?” 弘旬低下头“儿子明白了。” 宁妃松了一口气,“额娘知道,你打小心善,整日与你亲近的八阿哥九阿哥也都是心思单纯的,与他们相处久了,你也心思愈发纯粹,不愿把人往坏处想。殊不知,这宫里想要一步登天的宫女多了去了!若不是你汗阿玛这些年清心寡欲,不肯再纳新人,只怕那些个狐媚子还瞧不上你们这些皇子阿哥呢!” 菱香阁中,却是另外一番情形。 那个“失手”将高氏退下风荷湖的宫女唤做红绡,是个颇为妍丽的宫女,年方十八,身段玲珑,很是妖娆。但自打高氏来到菱香阁,这个红绡就“失宠”了。 之前红绡眼瞧着高氏是中宫娘娘赐的人,四公主又极为疼爱她,自然不敢轻举妄动。 但高氏想爬六阿哥床失败了,定然遭了主子娘娘厌弃,回到菱香阁四公主也对她愈发冷淡。红绡便想着趁机给高氏点颜色瞧,正在这时候四公主又授意她如此而为,红绡自是巴不得。 看着高氏湿漉漉的身段,虽然纤细,却十分干瘪,红绡心下不屑,却露出歉然的神色,“玉兰妹妹,刚才我真不是有意的!你也知道,我性子直,你又非要顶我的嘴,我才一时不忿推了一把!我瞧着你落水,便立刻喊人救你!我若真有心害你性命,又怎么喊人来救呢?” 高氏不禁咬牙切齿,害我性命?你一个下等包衣之女也敢这种胆色?!我父亲可是一省布政使!官位比未来六福晋的阿玛都高!! 红绡又道“我叫人给你备了干净的水在偏殿,你快去洗洗吧,瞧你这一身脏的!”说着,红绡嗔了高氏一眼,那妩媚的眼中分明满是嫌恶。 高氏恨恨咬牙,方才她被太监拖上岸,湿漉漉的身上沾染了岸边的泥土草屑,早已是狼狈不堪的模样。 旁边一个模样清丽的小宫女笑道“红绡姐姐就少说两句吧。高姐姐,我来帮你洗澡吧。” 高氏看了一眼这小宫女,脸色和气了不少“素练,还是你心眼好,不像旁人,心思歹毒!”——高氏这话,分明是在说红绡。 素练笑脸甜美,扶着高氏快步去了偏殿,那偏殿中的的确确预备好了干净的水,慢慢的一大浴桶,只是那水上分明浮着硕大的冰块!还丝丝冒着冷气! 高氏小脸瞬间愕然。 素练笑容依然甜美“高姐姐,我来帮你宽衣!” 高氏脸色铁青,一把拍在了素练的小手上,她指着那冰水道“这是什么意思?!” 素练声音冷幽幽道“这自然是四公主的意思!” 高氏的小脸唰地白了,自打回到菱香阁,四公主也只是待她冷淡而已,她原以为四公主是碍于皇后娘娘的威严,不敢把她怎么样了!没想到四公主竟生生等待她信期到来的日子,给她来了这么一手! 。 正文 第五八九章、高氏的下场 泓丽已然恨毒高氏,只恨不得要了这贱人的性命! 但泓丽还没有失去理智,高氏可是布政使的女儿!若真死在她的手上,汗阿玛虽不至于让她给一个包衣宫女抵命,但也少不得要重惩她! 但泓丽实在不甘心,便忽然想到了前世嘉懿对待高氏的手段——彼时她还曾厌恨嘉懿过于心狠手辣,竟害得高氏不能生育! 但如今想来,让这个贱人绝了育,哪怕她嫁了人,一个生不出孩子的女人,也必定会为夫家所嫌弃!高氏这一辈子便彻底毁了! 泓丽便生生按捺住,生生等到高氏月信到来的一日,让红绡去与高氏发生争执,然后“失手”将高氏推下水,然后弄脏了身子的高氏,自然需要好好洗一洗她那肮脏的身躯!! 偏殿中,高氏发出了尖锐的惊呼“不!你们怎么敢对我这样!!” 女子信期本就忌讳寒凉,遑论是浸泡在冰水中了! 万一导致宫寒,这辈子便不能生育了! 素练俏丽的小脸蛋一瞬间有些狰狞“玉兰姐姐,这可由不得你!” 说着,又进来两个膀大腰圆的嬷嬷,一齐冲上前,生生剥了高氏的衣衫,将她整个丢进了那寒冷刺骨的冰水中! 身子一入水,高氏就狠狠打了个冷战,她立刻手脚并用想要从冰水中爬出来,但那两个嬷嬷又岂是吃素的?上去便狠狠摁住高氏纤弱的身躯,狠狠往冰水里摁去!生生将高氏的脑袋也都没入水中。 高氏挣扎着、扑棱着,好不容易脑袋冒出水面,便大喊道“我是皇后娘娘赐给四公主的宫女!你们怎么敢这么对我?!四公主,你好狠毒!!” 身在正殿的四公主泓丽听到着声嘶力竭的喊叫声,嘴角却扬起了一抹笑容。 泓丽幽幽道“她不是素来一幅冰清玉洁的样子吗?合该好好泡泡冰水。” 高氏月信的几日,每日都被嬷嬷强行压去偏殿,浸泡足足半个时辰的冰浴,以清洗她肮脏的身躯。 等到月事尽了,高氏也彻底病倒了。 据说是得了风寒,四公主当然没有为她传召太医,但却着人给她取来了治风寒的上等丸药。 这丸药或许可以治好高氏的风寒,但宫寒症……怕是永远也治不好了。 泓丽这些狠辣举动,固然是瞒不过有心人的眼睛。 但是,只要泓丽没有明目张胆要了高氏性命,皇上就不会管这点小事儿。后宫嫔妃们虽然许多人都有些不爽四公主的所作所为,却也不会为一个包衣奴才打抱不平。更何况,皇后娘娘素来宠爱泓丽公主。 而且此番遭难的高氏又是个狐媚子,没有哪个嫔妃会为一个狐媚宫女出头。 姚佳欣听闻这个消息,也不禁觉得体寒,这个泓丽……居然会用这种手段对付高氏,论狠毒,已经不逊色那些后宫妇孺了。 看样子泓丽是愈发把自己当成女人了,宫斗玩得真溜啊! 这倒是个不错的进步。 姚佳欣道“既然高氏久病不愈,便没有让她一个宫女在宫里养病的道理。着人送回高家吧,另外再赐她黄金百两,以做妆奁。” 这高氏离了宫,会嫁给什么人,日后的婚姻生活是否幸福,便与她无关了。 雍正十八年七月初六,是固伦怀恪公主的寿辰,屈指一算这位大公主也年逾三十了,却依然深得皇上宠爱,她的生辰皇上永远不会忘记,年年都有贵重的赐礼。今年虽非整寿,皇族近支和世家大族们已然不敢怠慢,纷纷献上重礼。 但是有资格去大公主留春园吃这顿宴席的人,却并不多。一般都是皇族近支的同辈或者晚辈,以及富察家亲眷,统共才摆了二十几桌宴席。 人都道大公主勤俭,不喜铺张浪费。其实怀恪是怕麻烦,而且筹备着寿宴也是很辛苦很繁琐的,但是今年有了富察嘉懿从旁襄助,倒是叫她轻松了不少。 怀恪看着这个年方十五的待嫁女子,满口称许。 富察嘉懿笑着说“公主谬赞了,不过是往日在家里,时常帮额娘料理一些庶务,略有些经验罢了。” 怀恪心道,这可不是略有些经验,二十几桌宴席,不但菜肴安排得当,连席位座次也安排得井然有序,半点挑剔不出毛病。她这般年纪的时候,可没用这般周全,怪不得汗阿玛和皇后娘娘都中意嘉懿,这等品性能耐,着实是国母之才。 很快,宾客云集,大公主的留春园热闹了起来,昆曲也咿咿呀呀唱了起来。 弘旭偷偷瞄了一眼坐在大姐姐身旁边的……他的未婚妻子,心下甜蜜。下个月,他就能正式迎娶富察氏了。 比起弘旭的欢喜,泓丽心中着实有些复杂。因为高氏的事情,她前世一度与嘉懿生疏,后来嘉懿年纪轻轻便消香玉陨,与她而言,着实是一大遗憾。 但如今,嘉懿满脸幸福,分明是在期待着嫁给弘旭。 这叫泓丽那叫一个难受。 “哎哟!”坐在六阿哥旁边的七阿哥弘旬肚子突然难受无比,他捂着肚子,身子都伛偻了。 弘旭连忙问“七弟,你怎么了?” 弘旬脸色赧赧“大概凉茶喝多了,肚子有点不舒服,我、我去更衣!” 更衣就是如厕的文雅说法。 弘旭尴尬地点了点头,这个七弟,也着实有些贪凉,“那你快去快回。” 弘旬捂着肚子,偷偷溜了出去,便直奔茅房而去。 伺候弘旬的太监小郭子在茅房外候着,“七爷,您感觉怎么样?” 弘旬本就是个脸皮薄的孩子,偏生被小郭子如此追问,立刻恼羞成怒“爷上大号能怎么样?你给我闭嘴!” 小郭子讪讪道“您若不舒服,一定要跟奴才说呀!” “知道了知道了!”弘旬有些不耐烦,这个小郭子是额娘指派的太监,平日里对他虽然十分用心,但也实在有些啰嗦。 弘旬坐在马桶上,那叫一个畅通无阻,腹中的不适也跟着一齐浩浩荡荡而出。弘旬小脸上露出舒爽的神色。 片刻后,弘旬提上裤子,正要出去洗水熏香,却不料,一个中年妇人竟不知从哪儿冒了出来,出现在他面前。 弘旬被吓了一跳,这可是男子专用的茅房!怎么会有女人?!他吓得本能地要惊呼,那妇人却突然上前,一把捂住了弘旬的嘴巴。 “唔唔!!”弘旬惊得瞪大眼珠子,这个妇人难道是刺客? 那妇人眼里闪烁着泪花,她压低声音道“七阿哥,您不认得奴才了?” 。 正文 第五九零章、忠仆绣帘 弘旬一愣,她仔细打量着这个妇人,突然觉得莫名有点眼熟。 妇人这才松开了手,眼里的泪水止不住地淌下,她哽咽低语“七阿哥,奴才是绣帘啊!质嫔娘娘的陪嫁宫女绣帘啊!” 弘旬整个人都呆住了,他口中喃喃“绣帘……姑姑?” 绣帘飞快点头,她用袖子狠狠蹭着泪“奴才总算是见到您了!” 弘旬仍旧有些不敢相信,“可是……宁额娘说你病逝了。” 听了这话,绣帘不由咬牙切齿,她低声道“七阿哥,奴才的确是险些没命。但老天爷有言,没有遂了她的愿!” 弘旬一怔,“绣帘姑姑这话是何意?” 绣帘忙“嘘”了一声,“七阿哥,您小声些,外头那个太监应该是宁妃赐给您的吧?” 弘旬点了点头。 绣帘眼圈赤红,“您可还记得,您的生母是怎么没的?” 弘旬道“我额娘……不是被敦嫔害死的吗?这可是汗阿玛查出的结果。” 绣帘含泪道“当初皇上也只是对敦嫔的心腹宫女言行拷问,得出的口供,是屈打成招!敦嫔与质嫔娘娘交情不深,娘娘她又怎么可能把自己不能食蟹的秘密告诉敦嫔呢?这个秘密,娘娘一直小心翼翼隐藏着,从潜邸到宫里,这么多年,除了奴才,就只有一个人知道!” 弘旬急忙问“谁?” 绣帘几乎咬碎银牙“宁妃!!” 弘旬身躯一颤,险些摔倒在地。 弘旬不住地摇头“不!这不可能!” 绣帘含泪道“质嫔娘娘不能吃蟹,这个弱点,就只有宁妃知道!当年在潜邸的时候,娘娘就是误食了螃蟹,浑身起了疹子,当初还是宁妃给娘娘寻了上好的药膏。所以,这个秘密,宫中嫔妃里,就只有宁妃知道!” 弘旬眼圈也跟着红了,“我不信!宁额娘她……她对我那么好,她为什么要害我的生母?” 绣帘恨恨道“因为宁妃要杀母夺子啊!质嫔娘娘若是不死,您又怎么可能回到她身边?” 弘旬整个人都呆住了。 绣帘一把抓住了弘旬的手背,泪水涟涟道“七阿哥,自打您生下来,宁妃娘娘就不许质嫔娘娘亲近您!后来,质嫔娘娘为了跟您母子团聚,这才与敦嫔联手陷害宁妃谋害皇嗣,但质嫔娘娘只是想把您接回身边抚养,并不想伤害宁妃性命!没想到,宁妃却反手置娘娘于死地,还嫁祸给敦嫔!” 这番话绣帘都是压着声音说出,那声音端的是低哑哽咽,说完这些话,绣帘已然软倒在地上,“七阿哥,您可千万不能认贼做母啊!宁妃她是您的杀母仇人!” 弘旬整个人都是僵硬的,绣帘姑姑的这些话他不想去相信,但是——她的生母死了之后,养母宁额娘的确是最大的得益者。 只是这些年,宁额娘对他的确是真心的好,弘旬着实不愿相信自己的养母会是绣帘口中的杀母夺子之人。 外头的小郭子已经等急了,“七爷,您好了没?说实在不行,奴才去找大公主,让大公主把府上的医官派给您!” 弘旬深吸一口气“爷没事,这就快好了!” 绣帘知道自己没有太多时间,若是耽误久了,定会被宁妃派的这个太监发现,她含泪道“七阿哥,您千万要忍住!回到宁妃身边,也千万不要被她看出端倪,您要一如既往与她母慈子孝!这样才能抓住她的把柄,给质嫔娘娘报仇啊!” 弘旬揉了揉眉心,“我现在心里很乱,此事容我缓缓。” 绣帘点头,“您若想联系奴才,便去找粹嫔娘娘。正是粹嫔娘娘联络上的奴才,您凉茶里,也是奴才叫人偷偷放了巴豆粉。” 说着,绣帘又急忙解释道“您放心,巴豆粉只放了一点点,绝不会伤害您的身子。” 弘旬蹙眉,这里头竟然还有粹嫔的事儿?宁额娘一直与粹嫔不睦…… “我知道了。”弘旬深吸一口气,便快步走出茅房。 太监小郭子瞧着七阿哥脸色不好,也只当是拉肚子的缘故,没有多想,他连忙扶着七阿哥“七爷,您慢点走。哎哟喂,那凉茶喝多了伤胃,您定是喝得太多了!回宫后,宁妃娘娘肯定又要怪罪奴才没伺候好您了!” 小郭子一脸苦哈哈。 弘旬没有跟往常一样训斥小郭子啰嗦,宁额娘……的确很关心他。这小郭子并非是监视他的人。 回到圆明园行宫,七阿哥便推说身上不舒服,没有去宁妃处请安,便径直回到了阿哥所。 宁妃也未曾多心,只当是儿子脾胃不和,连忙叫人送去了健胃消食的丸药。 七阿哥整个人都有些颓唐,还真像是不舒服的样子,那两个年轻漂亮的屋里宫女也是百般殷勤服侍。 屁股上挨了十大板子的小郭子一瘸一拐回来伺候,“七爷,您可要快点好起来。娘娘已经替您跟上书房请了一日假期,还让奴才问问您,要药吃了可管用?若是不管用,让奴才赶紧去传太医?” 弘旬心下有些复杂,“我……没事了,就是有些乏累。” 弘旬自然看出小郭子挨了板子,叹了口气,“你且回去歇着吧,爷这儿有秋玉、凉珠伺候就够了。” 秋玉、凉珠、都是七阿哥弘旬屋里的宫女,日后少不了一个侍妾格格的名分,因此小郭子对这俩宫女也很客气,“是,有两位姑娘伺候着七爷,奴才没什么不放心的。” 说着,小郭子对秋玉、凉珠好声好气叮嘱了几句,这才跪了安,去养伤了。 弘旬长长叹了口气,满脸都是复杂之色。 秋玉是个容颜如玉的娇俏女子,年纪比七阿哥还要略大些,她温柔细语道“爷瞧着像是有心事。” 弘旬瞅了秋玉一眼,犹豫了一下,到底还是没说出口,毕竟秋玉也是宁额娘赐给他的,便淡淡道“你多心了。” 见七阿哥神色冷淡,秋玉便不敢多问。 这时候,凉珠进来禀报“七爷,十爷来看望您了。” 弘旬眉心紧蹙,因宁额娘与粹嫔不睦,他与十弟关系也有些冷淡。十弟此来,肯定是粹嫔的授意。 想到此,弘旬心里有些不快。不管他亲额娘与宁额娘到底是有龃龉,这关粹嫔什么事?这明显是不安好心! 弘旬便道“就跟十弟说,我已经躺下了。”他心里乱糟糟的,今儿谁都不想见! 。 正文 第五九一章、离间母子 碧桐书院。 姚佳欣与自家三只崽崽刚刚用过了晚膳,弘旭便道“额娘,儿子瞧着七弟有些不大对劲。” “嗯?”姚佳欣挑眉,“怎么不对劲儿了?” 弘旭沉吟了片刻,“今日大姐姐寿宴,七弟起初兴致极好,后来肚子不舒服,去了趟茅房,足足三刻钟才回来,回来之后脸色就不大好。” 三刻钟?那可是四十五分钟!!这娃是便秘了吧? 姚佳欣便道“大约是肚子不舒服吧?” 弘旭摇头,“儿子瞧着不像身子不舒服,倒像是心里不舒服。” “嗯?!”姚佳欣一头雾水,弘旬素来是个开朗的孩子,今日又难得获准出宫,又怎么会不开心呢 姚佳欣没有太深想,青春期的孩子嘛,其实心事还真是蛮多的。让宁妃自己操心去吧。 弘小旭的婚期将近,姚佳欣实在没什么闲心思理会旁人的琐事。 弘旭忽然低声问“额娘,五哥明年就要出宫分府,可汗阿玛却没有让内务府和工部为儿子筹建新府。”——虽然弘旭明白这是什么缘故,虽然也为此而欢欣不已,但是……永远呆在汗阿玛的眼皮底下,终究不及分府出去自在。 姚佳欣淡淡道“这个你就甭惦记了。” 弘旭心情有些复杂,被汗阿玛是为江山社稷继承人,固然是值得高兴的事儿,但是……他眼瞧着怀恪大姐姐的府邸、也去过数次三哥的郡王府,说不羡慕那是假的。 但转念一想,别的兄弟怕是人人都在羡慕妒忌自己呢。想到此,弘旭便没有多说什么。 “那,儿子先告退了。” 话说七阿哥自打大公主生辰之后就有些不太对劲,那日回宫后便是肠胃不适,也没传召太医,上书房总师傅也只给了一日的假。七阿哥歇了一日,倒是没敢继续偷懒——主要是因为四爷陛下对儿子们十分严厉,谁都不敢装病懈怠。 可七阿哥怀揣着心事,自然没法专心听课,一日下来,害得伴读被先生打了两回手心,小手都肿的跟馒头似的——而这个伴读恰恰是宁妃武氏的娘家子侄。 这个武家孩子哭唧唧便跑去跟他姑妈、也就是宁妃诉苦。 而七阿哥本人又没来给宁妃请安,兀自闷着脸回到了阿哥所。 “娘娘,七阿哥今日也不知是怎么的,课上没精打采的,骑射也缕缕脱靶。”这武家少年倒也没敢说七阿哥的坏话,只如实陈述,但语气哭唧唧,少年的眼圈红红的,一幅好不可怜的样子。 宁妃揉了揉眉心,“弘旬定是身子还没好利索。”——但宁妃心中着实不安,昨儿从公主府回来弘旬便不曾来请安,今日连晨昏定省都没来。 宁妃隐隐觉得,弘旬有些不大对劲。 这一日,嫔妃齐聚碧桐书院,齐齐请了安,这才按照位份高低列作两侧。 宁妃作为仅次于裕妃的四妃之一,位列右侧第一张椅子上,与裕妃面对面而坐。 裕妃率先开口,将睦亲王迎娶嫡福晋之大礼安排一一上报,“阿哥所那边也已经安置妥当,请皇后娘娘放心。” 姚佳欣微笑颔首,“你办事,本宫自然没什么不放心的。” 当初和郡王弘昼娶嫡福晋也是裕妃一手操办的,只是彼时弘昼还是光头阿哥,礼数上自然也省俭不少。而弘旭却是以亲王身份迎娶他的亲王嫡福晋,自然是非同一般的隆重。裕妃便直接参照前太子允礽娶嫡福晋之礼,略减了两份而已。 如此一来,少不得有些奢靡了。 姚佳欣原想着再减三分的,只是四爷陛下觉得裕妃的建议很好,便只好如此了。 姚佳欣满脸和蔼地对裕妃道“这些日子真是辛苦你了。” 裕妃笑着说“为皇后娘娘办事,岂敢言辛苦?”——说着,裕妃瞧瞧瞄了宁妃一眼,这回睦亲王大婚,宁妃倒是不曾插手协理。 裕妃暗道,宁妃的身子骨本就不强健,随着年纪愈老,自然是愈发不济。最近似乎很是憔悴的样子…… 这时候,坐在底下的粹嫔海氏突然温文一笑,道“嫔妾真羡慕皇后娘娘,马上就要有儿媳妇了,嫔妾的弘暮不知何时才能娶福晋。” 姚佳欣微笑道“孩子们长得快着呢,一晃眼,就都大了。” 粹嫔温顺笑着应了一声“是”,眼角却瞥向宁妃那苍老憔悴的容颜,“宁妃姐姐这两日似乎精神头不大好,可是因为七阿哥这几日不曾晨昏定省,伤了姐姐的心了?” 宁妃的老脸一僵,“弘旬未能晨昏定省,是因为换季身子不适,本宫特特发话免了他的请安。本宫精神头不好,也是因为太过担心弘旬的身子。” 姚佳欣暗道,看样子宁妃和弘旬母子关系出了点问题,而宁妃还这般为弘旬遮掩,是生恐弘旬背负“不孝”之名啊。 虽说当年的事儿宁妃做得不地道,但宁妃对弘旬倒真是一腔慈母之心。 粹嫔掩了掩嘴角,“宁妃姐姐还真是慈母,但愿七阿哥日后能好好孝顺你!” 宁妃的老脸顿时更难看了。 姚佳欣却眯了眯眼,粹嫔这话是若有所指啊,难不成弘旬与宁妃的关系不对劲是粹嫔动了什么手脚? 而唯一能离间宁妃与弘旬的,无非就是当年质嫔汪氏的死因了。 可当年的事情,宁妃做得很干净,又有小年糕背了黑锅,且小年糕已经作古。此时早已没有什么证据能够证明宁妃杀母夺子了。 只是……姚佳欣心下一沉,有时候要离间,未必需要真凭实据啊。 阿哥、公主们除了需要每日向生母或者养母晨昏定省之外,每五日也需向中宫嫡母请安磕头。 因此,傍晚的时候,一群大大小小的孩子便乖乖来到碧桐书院。前些年还是一群白白嫩嫩的包子,如今已经是一群少年了,也就只有粹嫔的十阿哥弘暮年纪略小些。 其实这请安,也不过就是走了过场。姚佳欣似模似样关怀几句,便也是了,但当她瞧见七阿哥弘旬那副模样,也不免有些心疼了。 七阿哥这孩子,自小就比旁人多灾多难些,被生母和养母争来夺去,最后生母在他年幼之时突然死去,难为这孩子性子还一直那样纯良。 “弘旬留下,其余的都退下吧。”这一回,姚佳欣甚至把自己崽崽也都给打发了。 。 正文 第五九二章、无愧于心 被独独留下的弘旬一脸怔怔然,他怔怔看着高坐在凤椅上的中宫娘娘,有些讷讷“不知皇额娘有何吩咐?” 姚佳欣也不绕弯子,直截了当问“你和宁妃到底是怎么了?” 弘旬稚气未退的少年脸庞上露出遮掩之色,他捏了捏袖子,低声道“没什么,只是儿臣最近身子不适。” 姚佳欣哼了一声,“今早嫔妃来请安,宁妃也说你身子不适,所以她主动免了你的请安礼。” 弘旬小脸一呆,可实际上宁额娘并没有免他请安啊!! “宁额娘……她为什么要这么说?”弘旬脱口问道。 姚佳欣挑眉,宁额娘?素日里弘旬可不会这么称呼宁妃!额娘前头加上封号那字,可就生生疏远了不少!这个称呼,通常是别的皇子称呼其他庶母! 姚佳欣淡淡道“因为粹嫔突然问及你为何数日都不去请安,宁妃怕旁人非议你懈怠不孝,所以才这么说。” 弘旬脸色突然有些复杂,“宁额娘对儿臣一直很好。” 姚佳欣立刻追问“那你为什么要躲着宁妃?”——没错,躲着!弘旬这模样简直就像一只鸵鸟,躲着他不想见的人,拒绝去面对现实! 弘旬咬了咬嘴唇,却没有回答姚佳欣的话,他突然红了眼圈,“皇额娘,您还记得儿臣的生母吗?” 果然……姚佳欣暗道,果然是质嫔的死因被弘旬知道了,她点头道“质嫔虽然已经去世多年,但本宫还不至于忘了她。” 弘旬通红的双目一瞬间成了泪目,“有人说,儿臣的生母是被宁额娘给害死的!您觉得,儿臣该不该相信?!” 姚佳欣淡然扫了弘旬一眼,“是谁告诉你的?” 弘旬咬了咬牙齿“是儿臣生母当年的陪嫁宫女,绣帘姑姑!她如今就身在大公主府上!” 姚佳欣恍然大悟,原来如此!所以弘旬从公主府回来,才会那样失魂落魄。 姚佳欣沉默了片刻,“你若实在怀疑宁妃,可以亲自去问她!”——反正是宁妃自己整出来的事儿,让她自己解决去吧! 弘旬一愣,再度低下头了,“儿臣……不敢去问。儿臣怕这一切都是真的!” 十来岁的少年,却要面对养母是杀母仇人这种艰难抉择,会有所退缩也是应该的。 姚佳欣深吸了一口气“弘旬,有些事情,或许比你想象地更复杂,这件事情,你一定要冷静,千万不要被旁人所利用。”——这件事只怕与粹嫔脱不了干系。 弘旬忽的苦笑了笑“利用?皇额娘说得是粹嫔娘娘吧?” 姚佳欣一愣,这孩子倒是不傻。 弘旬一脸落寞地道“儿臣能够见到绣帘姑姑还是多亏了粹嫔娘娘呢!回宫后,粹嫔娘娘就一直让十弟接近儿臣,绣帘姑姑也劝儿臣继续与宁额娘虚与委蛇,并趁机抓住她的把柄,这样才能为生母报仇雪恨。” 姚佳欣微微吃了一惊,看样子这个绣帘已经彻底被粹嫔给笼络住了。 “那你会听绣帘的话吗?”姚佳欣虽然嘴上这么问,但心里已经可以确定弘旬不会这么做了。弘旬若要这么做,便会将这些话憋在心里,不叫她知道。 弘旬摇了摇头,“不管儿臣的生母到底是不是宁额娘害死的,儿臣都不会做这种卑鄙的事情。” 姚佳欣唏嘘,质嫔也好、宁妃也罢,都不算什么好人,却教出这么个行事无愧的孩子。 姚佳欣看着弘旬,目光柔和,“你是个好孩子。行事方正、无愧于心,这很好。” 弘旬却苦笑不已,“儿臣这么做,怕是有愧于九泉之下的生母。” 姚佳欣道“质嫔与宁妃之间的恩怨,没有你想象中那么简单。” 弘旬沉默片刻,低声道“皇额娘,您果然知道很多。” 姚佳欣……卧槽,老娘我这是被这兔崽子给套话出来了吗?真是愈发不能直视这些小屁孩了。 姚佳欣正色道“本宫既身为皇后,管辖六宫,靠的是宫规律令,处置上下,依的是真凭实据。”——没有真凭实据,所以她不能处置宁妃。 弘旬沉默良久,“儿臣明白了,儿臣告退。” 见弘旭退了出去,姚佳欣这才松了一口气,原本瞧着这娃可怜,打算开导他几句,没想到这娃居然是想套老娘的话! 浓云近前附耳道“娘娘,七阿哥似乎朝着清澜殿方向去了。” 姚佳欣“哦”了一声,果然还是去问宁妃了。 清澜殿。 当底下人禀报说,七贝勒求见的时候,宁妃虽欢喜,心下却隐隐更加不安了。 “儿臣给额娘请安!”弘旬一如往常称呼宁妃。 宁妃欣喜若狂,急忙道“快过来让额娘娘瞧瞧你!” 然而弘旬却执着地立在半丈外,不肯近前半步。 宁妃一下怔住了,“旬儿?” 弘旬抬起头,露出那双有些泛红的双眼,“额娘,儿臣的生母质嫔到底是怎么没的?” 宁妃心里咯噔一下,“怎么突然问起这个来了?当初不早就查清了?是敦嫔想要杀母夺子,害了你生母性命。” 弘旬脸上露出凄然的笑“到底是敦嫔杀母夺子,还是您杀母夺子?!” 宁妃脸色唰地白了,“是不是粹嫔在你面前挑拨离间了?!” 弘旬沉默了片刻,的确是粹嫔挑拨离间,但事情……只怕十有是真的。 “是儿臣的生母身边的陪嫁宫女绣帘姑姑告诉儿臣的。”弘旬低声道。 绣帘!! 宁妃瞪大了眼睛,绣帘居然没死?当初绣帘染了重病,被撵出宫去,宁妃还着实松了一口气呢!没想到绣帘竟然还活着,而且还跑到弘旬面前说了那些话! 弘旬跑来质问她,只怕已然是信了那个狗奴才的话了! 宁妃心里一阵发凉、一阵发苦,又泛起浓浓的不安。 此事,并无真凭实据,但她也同样没有真凭实据来证明不是她杀了质嫔。而对方,起码还有个人证,而这个人证又是质嫔当年的心腹宫女! 宁妃一瞬间明白自己的处境,的确,只要她不承认,就没人能治她的罪!但是……这个儿子,会因为她不承认,便相信她吗? 不,不会的,弘旬若真的相信她,便不会来质问她。除非她能拿出真凭实据来证明自己清白,否则…… 宁妃苦涩地笑了。 。 正文 第五九三章、宁妃坦白 粹嫔设下的这个局,虽不算高明,却切中了宁妃的要害——儿子! 而粹嫔也必定在等着、想要继续煽风点火! 粹嫔一定会觉得,宁妃肯定会否认当年之事,然而宁妃的否认却不足以打消弘旬的怀疑!如此一来,弘旬就肯定还会去找绣帘,粹嫔与绣帘便会继续挑拨离间。 长此以往,宁妃弘旬母子还是要如粹嫔所愿那般,再也不复母子之情,甚至成为仇人! 母子成仇,旁人也必定会非议弘旬不孝。 这个她亲手养大的孩子,也终究会毁在粹嫔手上! 宁妃心中咆哮,绝对不能让这种事情发生!! 宁妃深吸一口气,看向弘旬,她用尽了所有的力气道“不错,你的生母质嫔,正是死于本宫之手!!” 弘旬身子一个踉跄,险些倒在地上。一则是他没想到宁额娘竟然会承认了!二则……他心里终究还是抱有一丝期盼,期盼着这一切都只是阴谋,他也期盼着养母宁额娘拿出证据,证明自己的清白,那么他们母子还会跟从前一样。 但这一切,终究只是他的奢望了。 “为什么?”虽然他也能猜到生母与养母龃龉颇深,但还是忍不住追问了。 宁妃凄然一笑,“为什么?当年,你的生母质嫔和敦嫔联手,陷我于谋害皇子的罪名!却还是不肯罢休,意欲置我死地!我若不还手,早就成了一抔黄土了!” 弘旬身子微微颤抖,“可是……绣帘姑姑说,我额娘她没有想置您于死地!” 宁妃“呵”地笑了,眼中满是苦涩,“这种话你也信?质嫔与敦嫔既然对我下了手,又怎么肯让我这个后患继续活命?当年若非皇后娘娘出手保我性命,我哪里还活得到今日?!” 宁妃只觉得鼻中酸涩,“当年事情,是我对不住你,但我根本没得选择!我若不杀了你的生母,你生母与敦嫔便要害我性命!!” 宁妃咆哮着说出这番话,她泪水也一瞬间淌下,“旬儿,你的生母汪氏原是我宫里人,从潜邸到宫里,我对她不薄啊!当初也是因为有我处处庇护,她才能平平安安生下你!” 宁妃擦了擦泪水纵横的老脸,“但是你的生母只是被敦嫔随便挑拨两句,便反过来要害我性命!!我可是你们母子恩人啊!!难道我就活该被她害死吗?!” 弘旬一时哑了嗓子,“我……我……”少年哽咽着“我”了半天,竟是什么都没说出来。 宁妃凄然苦笑,“不过,再有错,也是你生母之错,你没有丝毫过错。然而我却让你饱受丧母之痛,是我对不住你。” 弘旬急忙摇头“不,宁额娘没有对不住儿臣的地方。” 宁妃心中更加凄冷,宁额娘?他们母子终究还是回不到从前了。 弘旬急忙道“绣帘姑姑还让儿臣在您身边虚与委蛇,还让儿臣想法抓住您把柄,然后交给粹嫔娘娘!儿臣不想这么做!” 宁妃心下恨得咬牙切齿,粹嫔这个贱人!! 不过弘旬……到底还是念几分母子之情的。不枉费她冒这个险,将当年旧事和盘托出。 宁妃幽幽道“这些年,我却有刻薄海氏之处。但是昔年海氏也是我宫里人,我对她也没少照拂。时移世易,这人呐,终究只会记得仇怨,不会记得恩典。人性凉薄,古来如此。” 弘旬深深低下了头去,宁额娘害死她的生母,但也同样与他有恩。当年因有宁额娘庇护,他才能平安降生,后来又有这十数年的抚养之恩……他终究是亏欠宁额娘的。 但是……弘旬一想到生母年纪轻轻便死去,心下终究不是滋味。她再有一千一万个不是,也终究是她的亲额娘啊,他的亲额娘也不过只是想把他接回身边抚养罢了。 “敦嫔娘娘她……为什么要挑拨您与儿臣生母的关系?”弘旬忍不住问。在他遥远得有些淡薄的记忆了,敦嫔是个极为美貌又十分温柔的女子,为何要离间宁额娘和额娘? 宁妃苦笑“敦嫔做贵人的时候也是本宫的宫里人,大约是本宫太不会做主位娘娘了,竟叫偏位一个个都如此恨本宫,恨不得置本宫于死地!” 弘旬沉默了,“儿臣……” 宁妃深吸一口气,“本宫给你说这些,并非是想让你原谅本宫。只是要让你明白,这宫里女人没有一个简单纯良的!粹嫔更是居心叵测,你就算恨本宫,也千万不要被她利用!” 弘旬急忙道“我不会被粹嫔利用,我……我也没有恨您!” 宁妃心下苦笑,就算没有恨,也肯定是有怨念的,就算没有怨念,心里也是疙瘩的。 宁妃含泪道“本宫也罢,你的生母也罢,都不是什么好女人。只是,当年毕竟是你汗阿玛将你赐给本宫做养子。哪怕你再不愿意,也好歹做出个孝顺的样子,起码每日晨昏定省别误了,也省得被人非议你不孝。” 俗话说,见面三分情,有这长久的水磨工夫,就算母子情分回不到往日那般,也总不至于彻底泯灭了。 弘旬低下头“是,儿臣明白。” 弘旬很快离开了清澜殿,宁妃的心腹陈嬷嬷忍不住跺脚“娘娘您何必承认呢?” 宁妃擦了擦眼泪,“事到如今,本宫即使不承认,也无法打消弘旬心中怀疑了。与其母子勾心斗角,彼此提防,倒不如本宫全数招认了。这样起码可以让她知道本宫当年的不得以。也省得他被粹嫔那贱人给教唆误导!” 说道此处,宁妃恨得咬牙切齿。 陈嬷嬷气呼呼道“粹嫔这贱妇,全让忘了她当年在您手底下是怎么百般讨好!娘娘当年出了事儿,她便立刻撇得干干净。后来娘娘虽然给了她几分脸色瞧,却也没把她怎么用了,她竟敢离间娘娘与七阿哥!” 宁妃叹了口气,当初她刚刚解禁,心下满怀不忿,又瞧着海氏蒸蒸日上,终究没忍住,给了海氏为难。 但如今后悔也是晚了,仇恨结到这个程度,就算海氏想收手,她也断然不肯! 想到此处,宁妃眼底划过一丝狠辣,“本宫记得馥儿已经是望仙馆的二等宫女了。” 陈嬷嬷点头“娘娘安插在粹嫔宫里人,也就她最争气,不动声色做到了二等。其余的要么露了行藏,要么连殿内都混不进去。” 宁妃幽幽道“那就让馥儿好生挑拨一下粹嫔野心,有那么个优秀的儿子,本宫就不信粹嫔能安安分分,不觊觎储位!” 陈嬷嬷有些犹豫“六阿哥已经贵为睦亲王,又即将迎娶富察家的格格。十阿哥虽然也聪慧伶俐,文武出众,但身份差得远了。” 宁妃冷哼,“粹嫔那贱人本就不是个安分的主儿!就算不觊觎储位,也决计不会安守本分。皇上大封诸子,独独没封十阿哥!那段日子,望仙馆的瓷器可碎了不少!” 陈嬷嬷点头“奴才明白了。” 。 正文 第五九四章、冷心冷肺 当得知七贝勒弘旬再度晨昏定省宁妃的时候,姚佳欣也多少有些吃惊。 这个宁妃,一转眼功夫,竟把弘旬给哄了回去? 要知道,弘旬已经不是小孩子了,哪里是那么好哄骗的? 好奇之下,姚佳欣忍不住私底下问了宁妃。 宁妃顿时满脸苦涩“弘旬已经信了旁人话,臣妾哪有这般本事将他哄骗得团团转?不过就是实话实说罢了。” 姚佳欣愕然“你把当年的那些乱七八糟的事儿都告诉他了?” 宁妃咬了牙切齿道“与其眼睁睁看着旁人把黑锅都扣到臣妾头上,不如由臣妾亲口告诉,臣妾当年为何非要取质嫔性命!好歹,让他知道,臣妾的冤屈和不得以。” 姚佳欣沉默了片刻,弥补谎言最好的法子就是坦白。同样,你的敌人也断断想不到,你竟然会坦白。 “可这样一来,你与弘旬的母子情分,再也回不到往日了。”哪怕弘旬恢复往日晨昏定省,只怕也不同往日了。 宁妃声音有些哽咽“臣妾与弘旬……本就是破镜难圆了。臣妾能做的,也不过就是这面破镜不再继续破碎下去而已。” 姚佳欣叹了口气,她并不怜悯宁妃,说到底,当年的事情的的确确是宁妃做下的。有今日后果,也是宁妃应当应受的。 宁妃咬了咬牙齿“但当年的事情,臣妾一点也不后悔!臣妾若不那么做,便永无出头之日!只怕还会被质嫔和敦嫔这两个贱人害死!” 以宁妃当时的处境,忧心性命倒也是应该。质嫔和敦嫔虽未害了宁妃性命,但未必没有此心。只因有她盯着,质嫔敦嫔才未能得手罢了。 姚佳欣没有再加置喙,只安慰道“好歹你如今身居妃位,只要有本宫再一日,就不会亏待你。”——至于四爷陛下百年之后,出宫去儿子府上荣养这种好事只怕是不必惦记了。 宁妃垂首道“多谢皇后娘娘恩典。” 说着,宁妃凝肃神色,“娘娘,此事皆是粹嫔一手算计出来的,此人心机深沉,只怕所图不小!” 姚佳欣笑了笑,这些年宁妃致力于为粹嫔上眼药,就没有消停过。 宁妃见皇后根本没放在心上,便道“娘娘不妨想想,若真如粹嫔算计那般,臣妾弘旬母子成仇,介时粹嫔就能趁虚而入,将弘旬收拢麾下,那粹嫔便坐拥两个皇子!她亲生十阿哥又那样聪慧,她这般谋算,何尝不是在为十阿哥的将来图谋?” 姚佳欣沉吟片刻,“十阿哥虽是幼子,但并不得到皇上太多喜爱。”——弘旭是名正言顺的嫡长子,粹嫔只是嫔位,应该还不至于那么愚蠢。 宁妃幽幽道“是啊,皇上最喜爱的自然是娘娘亲生的三位阿哥。先前大封诸子,连出继的弘时都有份儿。人都道,是娘娘给弘时说了好话,弘时才得了这固山贝子爵位。可偏偏就没有十阿哥的份儿,粹嫔心里只怕早就怨恨娘娘偏心了。” 姚佳欣撇嘴“本宫可没用为弘时说好话,一切都是皇上的圣断!弘时能得这个爵位,是因为有怀恪和寿郡王多年来不遗余力。”——弘时真得感谢他哥姐才是。 宁妃轻飘飘道“但愿粹嫔也能这么认为。” 姚佳欣沉默了片刻,“十阿哥也是皇上的儿子,长大之后自然少不了爵位。若粹嫔尤嫌不足,便随她去吧!” 宁妃笑道“娘娘倒是豁达。” 望仙馆。 宫女馥儿将雪白的香粉添入鎏金宝塔小薰炉中,然后才小心翼翼捧到粹嫔面前。 粹嫔这两日睡得不安枕,此刻精神有些不振,闻地此香馥郁扑鼻,不禁问道“这是什么香料,闻着很是不俗。” 馥儿笑道“回娘娘的话,这是内务府刚刚送来的白丹香,用的是白牡丹、白芍药、白芷、白兰以及松香、沉香、木香等十几味香料调制而成,香气馥郁高华,宛若置身牡丹花海。除了咱们望仙馆,这香料内务府只送了皇后娘娘和四妃处,昭嫔都没有呢。” 粹嫔心下微微自傲,昭嫔再自诩出身,终究是没儿子的嫔妃。 粹嫔又不禁想到了宁妃,这七贝勒怎么竟然对杀母仇人还毕恭毕敬、每日晨昏定省?她让弘暮数次亲近,七贝勒都避而远之。实在令人费解! 粹嫔蹙了蹙眉,这个宁妃,不知说了什么,竟把七贝勒又给蛊惑了回去! 这时候,太监庆喜快步上前,打千儿道“娘娘,今秋的缂丝缎已经送来了。” 庆喜后头还跟着两个小太监,小太监一人捧着一匹缂丝缎,在午后斜阳之下,熠熠生辉,分外华美。 粹嫔看着那华美的缂丝缎,眉头稍稍舒展,“这宫里的缎料,莫过缂丝华美。” 馥儿小声道“奴才听说,四妃每年都有四匹之数呢。” 粹嫔身边的大宫女丹青立刻瞪了馥儿一眼“不许在娘娘耳边嚼舌根子!” 馥儿像个做错事儿的孩子,飞快低下了头去。 粹嫔抚摸着那匹玫瑰紫色缂丝牡丹楼台的缎子,“谁叫本宫至今都只是个嫔呢?这匹缂丝缎偏生是牡丹纹的,本宫怕是用不得了。”——而另外一匹月白缂丝海棠的缎子又有些素净。 馥儿急忙道“娘娘用牡丹又不违制,皇后娘娘不会介意的。” 粹嫔冷哼道“就算中宫不介意,旁人怕是不会放过这挑刺的机会!” 馥儿小声嘀咕“这个宁妃,这些年处处找娘娘麻烦,实在是太过分了!您好歹是十阿哥生母,延绵皇家血脉有功,那宁妃又有什么功劳?七贝勒又不是她亲生的!” 大宫女丹青见状,立刻呵斥“越说越过分了!仔细给娘娘招了麻烦!” 粹嫔抬手道“不碍事,反正是在本宫的宫里。更何况,馥儿说得都是实话!那宁妃也不就是占了些资历罢了,要家世没家世,要生养没生养!若不是皇后一手扶持,宁妃哪有今日?” 粹嫔的脸色不由冷了下来。 馥儿见状,立刻鼓吹“可不是么!咱们十阿哥文武双全,可比宁妃的七贝勒强多了!七贝勒也不过就是年长几岁,又终日讨好八阿哥九阿哥,做出那副孝子样子,才博了帝后喜爱。” 粹嫔眼皮一垂,弘旬恢复晨昏定省莫非也是在做孝子模样?如此,他倒是不傻。质嫔的死,已经没有什么证据,弘旬若是与宁妃撕破脸,他也会落得不孝之名,一个不孝之子,前途堪虑啊。而质嫔……到底没养过弘旬几日,自然就没什么母子情分可言。 这个弘旬,倒是够冷心冷肺! 想明白了这些,粹嫔不禁有些失望,如此一来,她便无望拉拢到七贝勒了。 粹嫔叹了口气,“弘暮还是太年幼了些。”——而皇上已经年近五旬,若是在弘暮成年之前就崩了,弘暮在哥哥手底下,只怕就更难混到爵位了。 得想个法子才是啊…… 。 正文 第五九五章、弘旭新婚 粹嫔昔年怀上弘暮的时候,曾经无比庆幸自己赶在失宠之前,总算怀上了龙胎。 但如今却有些懊恼,弘暮生得实在是晚了些,与八阿哥九阿哥差了许多年岁,素日里自然玩不到一块儿。不似七贝勒,年纪与八阿哥九阿哥略长,比五阿哥六阿哥略幼,跟中宫诸子都能亲近,平白占了许多便宜。 “都说皇帝疼长子、百姓爱幺儿,还真是一点都没错。”粹嫔满腔酸涩,皇上眼里就只有嫡长子弘旭,浑然忘了弘暮尚幼,正是最需要皇父关怀的年纪。 “睦亲王成婚在即,那金镶玉如意让造办处一定要尽心打造,务求尽善尽美。”粹嫔唏嘘,六阿哥小小年纪就已经是亲王之尊,还即将迎娶富察家嫡出的格格。虽然李荣保的官位不算太高,但富察氏的伯父一个是大学士马齐、还有一个是领侍卫内大臣马斯喀。 雍正十八年八月十八,黄道吉日。 在无数人的羡慕嫉妒恨中,睦亲王弘旭正式迎娶李荣保之女富察氏为嫡福晋。 这一日,所有在读皇子皆获一日假期,圆明园中亦是张灯结彩,福园门阿哥所中金桂、银桂摆满廊下,黄氏格格领着一干宫女太监在此跪迎嫡福晋进门。 同乐园大戏台也唱起了喜庆的昆曲,端的是热闹无比。 人人笑逐颜开,满口喜庆吉祥话。 唯独四公主泓丽闷闷不乐,鹤年禧酒一杯接着一杯地喝,浑然忘记了她此生是女儿身、根本没什么酒量可言。 因此,泓丽公举成为了宴席上第一个喝醉的人。好在泓丽喝醉后不会耍酒疯,只是噗通趴在了桌子上,略有些失仪罢了。 睦亲王弘旭作为新郎官,亦少不得被兄弟连番敬酒,旁人不敢灌皇子阿哥酒,八阿哥九阿哥却敢于如此,不只要上去灌酒,还要拉着五哥弘昼、七哥弘旬和怡亲王府的弘暾、弘晈和弘晓一并上去灌酒。 弘旭一边笑着饮酒,一边心里骂娘。 好在这和郡王弘昼还是心里有点逼数,又是比较年长的皇子,便主动上去拦了八贝勒九贝勒“八弟九弟,今儿可是六弟小登科的大喜之日,可别叫他误了正经事儿!”说到这里,弘昼的眼神也有些揶揄和暧昧。 弘旭脸颊泛红,也不只是醉酒还是羞赧。 八贝勒弘星叫嚷道“着什么急啊!这会儿天才刚黑!六哥酒量才不止这点呢!六哥,再喝两盅嘛!嫂子贤惠得很的,不会怪你的!” 弘旭心中再度骂娘,你个弘小星兔崽子! “咳咳!”弘旭咳嗽了两声,“若是往日里我自然不止这点酒量,只是今日实在喝得太急,这会子有些上头,八弟容我出去醒醒酒,我一会儿就回来。” “切!”弘小星撇嘴不已,“什么醒酒,六哥你肯定是要借机遁了!” 弘旭心里气得都要冒烟,你个混球,等你娶嫡福晋的时候,我若不灌死你,我就不是你亲哥! 于是,又是一轮连番灌酒。 半个时辰后。 两个太监扶着浑身酒气熏人的弘旭回到了他的所殿,将这位“不省人事”的睦亲王殿下扶进了洞房,伏在了一旁罗汉榻上。 听得门被关上的声音,弘旭一个鲤鱼打挺爬起来,幸亏爷激灵,喝酒的时候喝一半洒一般,弄得浑身酒气冲鼻,这才能装醉脱身。 看着内室里头,一身大红鸾凤喜服、盖着红盖头的新婚妻子,弘旭不由心头火热。 弘旭整了整衣冠,这才正步走上前。 司礼嬷嬷将鎏金秤杆奉上,“请王爷挑起盖头,从此夫妻称心如意。” 弘旭双手接过那沉甸甸的秤杆,将那绣了鸾凤和鸣的大红盖头轻轻挑起,顿时便露出一张铅华染就的脸蛋——这新婚妆容难免有些浓,但富察氏五官端秀,再浓的妆容也不会显得妖冶,只觉端华贵气、雍容典雅。 被弘旭目光紧紧凝视,再厚的脂粉也遮不住富察嘉懿脸颊上的羞红,她低声唤了一声“爷”,小琼鼻不由蹙了蹙,“爷喝了很多酒?” 弘旭指着身上大片的濡湿,道“爷没醉,只是身上不小心洒了些酒。” 富察嘉懿这才稍稍安心,“妾身还以为,爷要更晚些才能会来呢。” 弘旭心道,要不是爷机灵,还真不晓得什么时候能回来洞房花烛呢。 司礼嬷嬷斟两杯酒水,亲自端上前,“请王爷福晋满饮交杯酒,自此同甘共苦。” 金灿灿的酒杯在大红龙凤喜烛的烛光之下也染了一层红意,金盅里的酒波光潋滟,富察嘉懿红着脸端起酒盅,与弘旭双手相交,一饮而尽。 司礼嬷嬷满脸喜庆的笑容,“礼成!奴才祝王爷福晋百年好合、早生贵子!” 司礼嬷嬷领着室内一干宫女太监齐齐跪下再三磕头,这才鱼贯退出了洞房。 与富察嘉懿并排而坐的弘旭这才忍不住嘀咕“被子底下到底掖了什么东西?这么咯人!” 富察嘉懿红着脸道“是红枣、花生、桂圆和莲子。” 弘旭恍然大悟,虽然婚事都有专人操办,但他还是明白红枣花生桂圆莲子是什么意思的。 他嘿嘿笑了,大约是醉意上来,嘴角都要咧到耳根子了,他一把抓起富察嘉懿软香葱嫩的柔夷,笑眯眯道“福晋,一刻值千金,咱们早些安置吧。” 富察嘉懿的脸蛋红得几乎要滴血了。 一夜如梦。 天微微亮的时候,弘旭被自己的小妻子从温暖的被窝里给摇醒了。 富察嘉懿身上穿着一套大红软缎的寝衣,柔声道“爷,该起了。” “嗯?”弘旭揉了揉有些钝痛的脑袋,昨儿虽然没有醉得失去理智,但终究是宿醉,这会子脑袋实在不舒服,“几点了?” 富察嘉懿瞧了一眼剔红圆桌上的珐琅鸳鸯摆钟,她自然也是认得西洋时辰的,便回到“都已经六点了。” 弘旭从被窝里伸出手臂,一把将新婚妻子给拉回了被窝里。 “啊!”富察嘉懿没想到弘旭竟然来了这么一下,身子软软扑在了弘旭温热的胸膛上,不由闹了个大红脸,“爷,您这是做什么?!” 弘旭睡眼惺忪,嘟囔道“皇额娘没八点钟起不来,咱们再睡会儿。” 富察嘉懿一愣,“皇后娘娘怎么会起得那么晚?” 弘旭已然鼾声均匀。 富察嘉懿…… 作为新婚儿媳妇,又是皇家儿媳妇,富察嘉懿一早就叮嘱了守夜侍女,务必早早唤她起床,这可是第一次向婆婆请安,而她这个婆婆又是中宫皇后,富察嘉懿如何敢懈怠? 却没想到,皇后娘娘竟然要八点才起床? 富察嘉懿有些不敢置信,但又觉得这种事情王爷不至于欺骗她。 昨晚新婚之夜,折腾到二更天才睡,这会子富察家又困又乏,若能多睡一会儿,自然是巴不得的。 听着那沉稳缓慢的心跳声,富察嘉懿也不禁困意袭来。 。 正文 第五九六章、代沟啊! 雍正十八年八月十九,八点整。 姚佳欣扶着老腰爬了起来,昨晚四爷陛下是在她这儿睡的,麻蛋!新婚洞房的又不是她,四爷陛下却活力十足地跟个新郎官似的! 浓云笑得合不拢嘴,小心翼翼将自家主子娘娘给搀扶起来,“娘娘,六爷和福晋已经来了。” “啊?!”姚佳欣一脸黑线,弘小旭这兔崽子又不是不晓得老娘几点钟起床!来这么早干嘛? “来多久了?”姚佳欣打着哈欠问。 浓云道“已经有半个时辰了。” 也就是说,弘旭和富察氏七点来钟就来了? 卧了个槽,现在的年轻人都起床这么早吗? “赶紧伺候本宫更衣洗漱。”姚佳欣急忙跳下床,急吼吼吩咐。 弘旭和富察氏新婚夫妻来得这么早,主要是因为富察氏终究没敢睡到八点钟,心里惦记着敬茶的要紧大事儿,富察氏大清早哪里能睡得安枕?不过就是稍微迷瞪了一会儿,还是爬了起来,还连番恳求弘旭起床。 弘旭拗不过,只得爬了起来。 到了碧桐书院这边,额娘她果然还在睡懒觉!-_-|| 那就等着呗。 弘旭坐在前殿硬邦邦的椅子上,无比怀念自己新婚的暖被窝,一边吃着碧桐书院小厨房静心制作的小点心,一边抱怨“怎么把绿豆糕端上来了?这东西忒噎人!赶紧撤下去,给爷换盘松软可口的点心!再来两碗奶茶,爷的口味你们知道,记得多放点布丁。” 弘旭唠唠叨叨,富察嘉懿坐在一旁却安静如鸡。 作为新进门的儿媳妇,富察嘉懿自然是无比紧张的,话都不敢多说半句。好在碧桐书院的玉露姑姑十分和气,又是上茶又是上点心的,还软语解释说皇后娘娘昨晚太开心了,所以睡得有些晚,这会子还没醒呢,劳六爷和福晋稍后片刻,用些茶点。 这叫富察嘉懿稍稍放松些,却又听得自家爷竟满口嫌弃,富察嘉懿心道虽说中宫娘娘是六爷的亲生母亲,但爷到底晚辈,在皇额娘处如此挑剔,这不大好吧? 心下虽觉得不大好,但富察嘉懿也没敢数落自己的夫君,只垂首静坐。 “对了,嘉懿,你喜欢吃甜吗?”弘旭随口问了一句。 富察嘉懿一愣,本能地点了点头。 弘旭便道“那就给爷的福晋来一盏蜜红豆奶茶。”——蜜红豆奶茶是碧桐书院小厨房烹调的奶茶中最甜腻的一款儿。 浓云点头“是,奴才省得了。” 富察嘉懿一愣,急忙道“我喝清茶就好了!” 玉露笑着说“福晋不必拘谨。”说罢,浓云屈膝一礼,便快步去小厨房传话了。 不消盏茶功夫,玉露便亲自端来了松软可口的芸豆卷和玫瑰九层糕,并两盏热乎乎香喷喷的奶茶,“六爷、福晋请慢用。” 如此周到的招待,让富察嘉懿很是坐卧不安,哪有儿媳妇去婆母屋里请安,坐在那儿吃吃喝喝的? 弘旭端起那盏布丁奶茶,大口一抿,满口布丁,那叫一个爽口! 却瞥见自家福晋竟然都不尝一口,他低声道“尝尝吧,皇额娘这里的奶茶滋味一绝!” 富察嘉懿心想,人家玉露姑姑都亲自给端了上来,若是一口不用似乎也不大好,这才端了起来,小口抿着。 一入口便是浓郁的奶香与茶香,以及那一粒粒柔软香甜的红豆,又甜又糯,入口即化!果然是滋味一绝!富察嘉懿暗自赞叹,忍不住又多喝了两口。 富察嘉懿急忙赶来请安,肚子里正空落落的,小口小口喝着热乎乎香甜可口的奶茶,只觉得浑身都暖和舒服多了。 待到弘旭把桌上点心都快吃光了,姚佳欣这个做婆母的才姗姗现身。 弘旭赶忙一抹嘴巴,起身打千儿行礼,“儿子给皇额娘请安!” 富察氏也连忙屈膝“儿媳富察氏给皇额娘请安!皇额娘万福!” 姚佳欣也来不及挑选衣裳,故而直接叫拿了皇后吉服整套上身后,就这么出来了。她快步走到凤座前,端坐下来,柔声道了“免礼”,然后解释道“本宫昨夜贪杯,有些醉了。所以今早起得晚了些。” 弘旭腹诽才怪,只要不是嫔妃来请安日子,您都是日上三竿才起床的。 富察嘉懿急忙道“是儿媳不好,来得太早了。”——富察嘉懿着实没想到,自家爷说得朕的,皇后娘娘竟然真的要八点钟才起床! 姚佳欣“额……”不是你的错也认错,这让老娘怎么接话茬? 好在这时候,浓云适时提醒“娘娘,该敬茶了。” 姚佳欣正了正神色,微微点头。——头一回给人当婆母,她也没什么经验可言。 好在浓云早就预备妥当了,一对明黄地儿龙凤纹的茶盏,里头已经沏了温热的狮峰龙井,摆在剔红牡丹托盘中,煞是喜庆。 敬茶的规矩,富察嘉懿也是懂得的,连忙跟着弘旭一起上前两步,二人端端正正跪了下来。 弘旭稳稳端起一只茶盏,高举奉上“皇额娘请用茶。” 姚佳欣接过茶盏,心道这兔崽子今天倒是挺乖的。 微笑着抿了一口茶水,便端着脸道“既成了家,便要顾家,以后要夫妻恩爱,给后头的弟弟们做个榜样!” 姚佳欣觉得,弘小星和弘小昴那俩兔崽子太需要一个榜样了! 弘旭笑着摸了摸后脑勺,脸上略带羞涩,“是,皇额娘。” 浓云见状,忙将剩下那杯茶送到六福晋手边,富察嘉懿顿时会意,忙双手端起茶盏,高高举过头顶,“皇额娘请用茶。” 姚佳欣接过儿媳妇敬茶,心道,怎么富察氏好像很紧张的样子?那日选看之时,明明泰然自若、落落大方,难道老娘我看上去太严肃了? 想到此,姚佳氏挤出一个若亲妈般和蔼的笑容,“既入皇家门,便是皇家妇。以后要好生相夫教子……” 额……还没子呢,说这个貌似不大合适。 姚佳欣咳嗽了两声来掩饰尴尬,然后继续道“总之,夫妻之间要互相体谅、互相关怀,方能走得长远。” 富察氏忙磕了个头,“是,儿媳谨记皇额娘教诲,一定恪尽妇道,好生服侍六爷。” 姚佳欣我刚才说的不是这个意思吧??? 代沟啊! 原来她已经老了,跟年轻人都有代沟了!o(╥﹏╥)o 。 正文 第五九七章、六福晋(三更) 皇子成婚,有三日的婚假。这三天内,弘旭是不必去上书房读书的。 没错,哪怕结了婚,还是要继续读书! 感觉是不是听悲催? 但转念一想,这小子才十五岁呢!虚岁!当然要继续读书了! 哪怕是分府出宫的皇子,先生也是要跟着去皇子府继续教导的,只不过课程不像在宫中时候那么严格,而且分府后的皇子一般都会有个差事,每日少不得去衙门报道,每逢大朝日也要列朝听政,就跟那些文武百官差不多。 只不过若是分了府,你若是想偷懒,那的确是方便多了。衙门里可以随便点个卯就溜,列朝听政虽然不得怠慢,但十日才有一次大朝会,不打紧。 因此,和郡王弘昼每天都在扒拉着手指头盼着开府呢!闲着没事就去督促一下内务府和工部的建府工程。 皇子成婚礼数繁多,新婚三日基本都要耗在这些礼数上。大婚那日的繁琐礼仪自是不必多数,成婚后第一日要叩见婆母、敬茶停训,然后就要赶去九州清晏磕头,午后要向兄弟们敬茶。 弘旭是中宫嫡子,又是亲王之尊,爵位比前头年长的三阿哥、五阿哥都高,因此这敬茶站着敬即可。 婚后第二日,小夫妻俩便要去拜见诸位母妃,新婚那日,嫔妃们都送上贵重贺礼,此去既是带着媳妇去拜见长辈,也是致谢。 不过弘旭也只是带富察氏拜见了四位母妃便罢了。 富察氏忍不住问“爷,两位母嫔那儿不用去拜见吗?” 弘旭摆了摆手,“只是母嫔而已,你若是想去,以后抽空去拜见一下就行了。” 富察氏点头道“妾身明白了。” 弘旭叹了口气,结个婚也不容易啊,拜这个拜那个的。因富察氏是嫁进宫里,所以就没有三朝回门这事儿,弘旭觉得有些过意不去,便道“岳母如今是住在京中了吗?” 富察氏点了点头,“额娘一直住在伯父府上,过些日子自然是要回盛京的。”——说着,富察氏有些惆怅,不过转念一想,她两个伯父和诸多堂兄弟都在京中,也不算是有娘家可依。 “那你弟弟呢?”弘旭又问。 富察氏道“九弟打算留在京中,谋个差事。” 弘旭摸着下巴点了点头,“那就让他入宫补个御前侍卫吧。” 富察氏不禁大喜,御前侍卫最低也是六品蓝翎侍卫,这样的起点无疑是极高,因此被不知多少世家大族子弟争破了头,甚至连不少宗室子弟也都想法设法想入宫做御前侍卫呢! 富察氏小声道“会不会太麻烦了?” 弘旭笑着执着福晋的小手,“放心,小事一桩。” 富察氏脸颊微微泛红,柔声道“多谢爷。” 不消几日功夫,富察傅恒便领了蓝翎侍卫的腰牌服制、走马上任了。 皇子们所居住的福园门阿哥所也在御前侍卫的巡逻范围之内,如此一来,这姐弟俩想见便十分便宜了。 这让富察氏倍感甜蜜和心安,他这个弟弟,虽比自己还小两岁,但自幼稳重,有他在,便觉得心中安定不少。 这一日,富察氏姐弟俩缓缓走在阿哥所西侧的湖畔散步,富察氏指着难免的那小宫苑道“那是菱香阁,是四公主的居所,你平日巡守的时候,记得离得远些。至于北面便是后宫娘娘们的宫苑,你这个做御前侍卫的,就更是去不得。” 听着姐姐啰嗦,傅恒又是欣喜又是觉得无奈,“姐姐放心,侍卫巡守都是成队出动,巡逻路程也是固定的,哪里由得我乱走动?” 富察嘉懿笑了,这些她自然知道,只是关心则乱罢了。 傅恒低声问“姐姐,睦亲王对你好吗?他除了那个侍妾黄格格,还有几个屋里人?” 富察嘉懿脸颊一红,忍不住嗔了弟弟一眼,啐道“这是你该问的事儿吗?”嘴上虽如此嗔怪着,却低声告诉了傅恒“六爷没有屋里人,只有一个黄氏。” 傅恒微微有些吃惊,“就一个侍妾?连屋里人都没有?”——他可都有俩屋里人呢!一个是额娘所赐,另一个是伯母所赠。 富察嘉懿心下甜蜜,她点头道“真的!六爷不是那种沉溺女色的,成婚至今,一直都是在我屋里歇息的。”说到此,富察嘉懿脸更红了,她怎么连这个都告诉阿恒了? 傅恒终于安心了,看样子睦亲王的确不像宝亲王似的!记得当年姐姐嫁给四阿哥弘历为嫡福晋,光格格就有四个,屋里有染的宫女也决计不在少数!其中那个高氏……更是成了姐姐心腹大患。 傅恒眼底幽暗,不过现在好了,这个高氏已经被逐出了宫。他虽不知道高氏与四公主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但必定是大有龃龉。 富察嘉懿看着天边的暮色,连忙道“好了,你别耽误了当差。” 傅恒点了点头,“姐姐,若是四公主对你无礼,你完全不必客气!” 富察嘉懿心道,自打她嫁给六爷,也有小半个月了,倒是一直不曾碰到四公主。她自是巴不得一辈子碰不到,但想也知道是不可能的。四公主虽年长六爷,但毕竟只是个常在所出的庶出公主,而她好歹是个亲王嫡福晋,还不至于怵了一个尚未册封的公主! 富察嘉懿笑了笑“你放心,有六爷在,想来她也不敢放肆。” 回到所殿,富察嘉懿对镜补妆,又吩咐道“记得把那件凤栖梧桐斗篷好生包起来。” 皇后娘娘从不叫晚辈晨省,都是定在傍晚昏省,介时三位嫡出皇子都会去碧桐书院用晚膳。富察嘉懿自然也跟着弘旭一并前去。 这样清闲的日子,让富察嘉懿都有些过意不去,别家的儿媳妇少不得晨昏请安,甚至进门头一年都是不能上桌的。她额娘当年足足熬到生了弟弟阿恒,才被允许上桌用膳。 富察嘉懿原以为宫里规矩更大,没想到,她一进门就可以上桌用膳,每天早晨还能睡懒觉。六爷对她也极好,后院里只有一个唯唯诺诺的黄格格,六爷屋里都是些老嬷嬷和太监,连个姿色像样的宫女都没有。 这样的好日子,是富察嘉懿简直都不敢想象的。 。 正文 第五九八章、怎一个狗血了得 姚佳欣看着眼前这件蓝色缎绣斗篷,素绸为里,斗篷通身绣着梧桐与凤凰,间以五彩祥云,又以秋香色素缎三重如意滚镶边儿,绣纹端的是细腻华美,且配色素丽,不失贵气。 富察氏盈盈立在弘旭身侧,声音温婉如水“儿媳闲来无事,想着皇额娘宫苑外的梧桐风貌甚好,故而绣了这件凤栖梧桐斗篷,还望皇额娘不嫌弃。” 姚佳欣微微颔首,“你绣得的确很好。不过这些差事,交给底下针线上人做便是了,别熬坏了眼睛。” 富察氏屈了屈膝盖,“多谢皇额娘体恤。儿媳不过每日绣上两个时辰罢了,哪里就会熬坏眼睛了。” 两个时辰!也就是每天四个钟头! 姚佳欣真不是不得不佩服这些年轻小姑娘的好耐心,便笑着岔开话题,“各宫嫔妃,可都去拜见过了?” 富察氏柔声道“四位母妃是爷带妾身一同去拜见的,昭嫔和粹嫔两位母嫔处妾身也都去请过安了。” 姚佳欣点头,她来不及絮叨其他,弘小星就跑进来嚷嚷“额娘,传膳吧!儿子都饿坏了!” 姚佳欣…… 望仙馆。 大宫女丹青将六福晋的厚礼一一登记造册,笑着对粹嫔道“娘娘,奴才已经清点过了,六福晋送给您的这些见面礼,比送给四妃也是不遑多让的。” 粹嫔嘴角微微一翘,“这六福晋到底是世家大族教养出来的格格,端庄之礼、出手大方。” 宫女馥儿忍不住道“可六福晋直到今日才来给您请安,而且还是先去了昭嫔处,才来咱们望仙馆。” 粹嫔脸上的笑容瞬间淡去泰半。 馥儿察言观色,继续嘟囔“而且,四妃处都是睦亲王与福晋一并去请安,到了娘娘这儿,便只有六福晋一人来!” 丹青忍不住瞪了馥儿一眼,“你就少说两句吧!” 粹嫔冷冷道“谁叫我只是个嫔,而睦亲王是中宫嫡子,自然不必对我恭恭敬敬。” 馥儿满腹怨愤地道“可您好歹是皇子们的母嫔啊!” 丹青见状,忙道“娘娘,睦亲王成婚毕竟只有三日婚假,这礼数有多,忙不过来也是有的。这六福晋来请安,也是一样的。” 粹嫔冷冷瞥了丹青一眼,“你倒是会做好人!” 丹青飞快低下头去,心中不禁暗道粹嫔娘娘的脾性真是愈发不好伺候了,罢了罢了,反正她都快满二十五岁了,何必说那些有的没的?娘娘自己想不开,便随她去吧! 想到这些,丹青便道“娘娘何必置气,睦亲王身份贵重、性子高傲,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儿。” 粹嫔揉了揉沉痛的眉心,“本宫如今也只能指望弘暮争气些了。” 正在这时候,一个首领太监庆喜腆着笑脸跑进来,“娘娘,十阿哥回来了!” 粹嫔心头不快一扫而空,喜悦之情浮上眉梢。 十阿哥蹦蹦跳跳跑了进来,打千儿请了生母安好,便笑嘻嘻道“额娘,今日汗阿玛亲临上书房考校,考问儿子论语八佾,儿子倒背如流、释义明晰,汗阿玛很高兴,问儿子想要什么赏赐,儿子就跟汗阿玛说想要几匹缂丝缎,因为额娘最喜欢缂丝的衣料了。” 粹嫔大喜,抚摸着着弘暮的小脸蛋,爱不释手,“额娘的弘暮真是聪明又孝顺!” 弘暮笑容灿烂“汗阿玛也夸儿子孝顺呢!” 粹嫔看着如此聪慧懂事的儿子,又瞧瞧那两匹色泽鲜艳、纹饰华美的缂丝缎,心中如吃了蜜一样甜。 忽的,粹嫔目光落在在那匹葡萄紫芍药串花缂丝缎上,满意地点了点头,“这匹紫色的缎子甚好,颜色贵气、纹饰也富丽堂皇,叫针线上人好生缝制一身旗服。过些日子便是九九重阳节了,正好上身。” 重阳节将近,宫里少不得忙碌起来,裕妃忙碌着筹办节宴,其余嫔妃忙着置办新衣、新首饰。花房也送来几十盆新开的菊花,都是名贵品种,绿云、墨荷、雪海、粉葵、玉壶春、十丈珠帘…… 姚佳欣微微一笑,“花房有心了。”她抚摸着那盆名为“绿云”的绿菊,这花朵开得简直与那叶子一色,浓绿滴翠,十分罕见。 其实姚佳欣并不喜欢菊花,因为……菊花……嗯,总是会让人想入非非。 在后世,菊花早就不是一种花了。 富察氏今儿一大早便来请安,这会子也在一旁陪着姚佳欣赏看菊花,她笑着说“这绿云花开的颜色十分地道,花房匠人肯定费了不少心思。” 这一盆盆名品菊花全都摆在廊下,既能照到阳光,又不会被冷霜摧残。——宫里这些菊花可都名贵很,也娇贵得很,别指望饱经风霜还能盛开。 这时候,王以诚快步上前禀报“主子娘娘,四公主来请安了。” 一听四公主来了,富察氏的脸色有些不自然。 姚佳欣倒是面色如常,她擦了擦手心,道“她倒是会挑时候,这些菊花今早才送来。快让她进来一起赏看吧。” “嗻!” 泓丽今日穿了一身素净的水绿色竹石纹旗服,脚踩花盆底,步履如云,但当她看到侍立在中宫身边的那个橘粉菊纹宫装的女子,脚步不由一滞。 泓丽一直都是有意避开富察氏的,但她毕竟不可能再中宫身边安插眼线。而且,今早富察氏不是去慈云普护进香了吗?怎么又跑到碧桐书院了?! 泓丽俏脸僵了僵,但很快就扬起笑容,“泓丽给皇额娘请安!” 姚佳欣笑得跟亲妈一样和蔼,“你这孩子,定是听说花房新送了菊花来,便巴巴过来瞧了!” 泓丽笑了笑,目光不经意地瞥向富察氏,“六福晋也来给皇额娘请安,还真是有心了。” 富察氏秀雅的脸蛋分外冷淡,“比不得公主有心。” 见富察氏脸色语气俱疏冷,泓丽心下有些不大舒服。前世,她为高氏所惑,曾经误解富察氏不贤,如今才明白,都是高氏的错,若非高氏故作可怜,他们夫妻也不至于渐行渐远,富察氏也不会年纪轻轻就香消玉殒了。 可如今,富察氏嫁给了弘旭…… 泓丽深吸一口气,她为了阻止富察氏嫁给弘旭,做过很多努力,结果都失败了,富察氏也因此怨她。 姚佳欣瞄了瞄泓丽那满脸的爱恨情仇,内心八卦之火熊熊燃烧。 啧啧!前世老婆,现在成了你的弟媳妇! 怎一个狗血了得?! 。 正文 第五九九章、护弟好姐姐 泓丽与富察氏相顾之后,良久无言。 富察氏是懒得搭理泓丽,泓丽是满腹心事无法诉说。 这时候,姚佳欣笑眯眯开口了“对了,本宫倒是差点忘了!”说着,她扫了泓丽与富察氏一眼,“本宫记得,富察氏待嫁闺中的时候,曾与泓丽有些口角。当时本宫许诺过泓丽,要找个合适的机会,给你们做个和事老。” 泓丽脸色一僵,皇后居然还没忘了这事儿?! 富察氏微笑道“只是误会罢了,岂敢劳皇额娘费心?” 听了这话,泓丽暗暗松了一口气。 富察氏肯松口,姚佳欣却不肯错过这样的好戏,她笑眯眯打量着富察氏温婉灵秀的小脸,“我就知道,你是个心胸宽广的好孩子。而泓丽也知道错了。” 说着,姚佳欣瞥了泓丽一眼,“是叭?”——这这是在暗示泓丽,赶紧赔礼道歉。 泓丽俏丽的小脸蛋险些石化,她咬了咬牙,强忍着屈辱道“是,儿臣知错了,还请六福晋见谅。” 富察氏淡然扫了四公主一眼,“既然皇额娘亲自做这个和事老,我自然要给长辈面子。只盼着四公主日后谨言慎行。” 泓丽心中大为恼羞她竟然被富察氏给训诫了!! 泓丽的脸蛋一瞬间紫涨。 姚佳欣欣赏着这一幕,心中万分愉悦!哎呀呀,泓丽公举果然是她后半辈子快乐源泉啊! 姚佳欣又笑着说“泓丽也已经及笄了,皇上早先说过,等弘旭成婚后,便要给泓丽择婿。” 泓丽紫涨的脸色一瞬间铁青,她眼中泛着绝望——终于到了这一天了吗? 姚佳欣笑着看着富察氏“你可知道京中有那些才德出众的世家子弟?” 富察氏一愣,四公主的婚事,怎么也轮不到她插手吧?只是皇额娘既然问了,她自然不能不回答,富察氏垂首道“儿媳闺阁之时甚少出门,多别家子弟不甚清楚。” 姚佳欣笑着追问“那你们富察家可有出众的子弟?” 富察氏微微愕然,“堂兄傅兴已经尚了大公主。”——一家尚二主,未免也有些过于荣宠了,而且富察家还出她这个睦亲王福晋。 而且……富察氏暗暗扫了四公主一样,这样的公主、这样的德性,她们富察家可高攀不起! 姚佳欣笑眯眯说“这有什么打紧?要紧的是要选个才德出众的好夫婿。” 说着,姚佳欣眼珠子咕噜一转,“对了,本宫日前听弘旭说,你有个弟弟,不止文武双全,模样还很英俊。” 泓丽俏脸再度石化,春和?!皇后想把她嫁给春和?这这这这——这怎么能行?! 富察氏顿时心里老大不情愿,她低声道“皇额娘,儿媳的弟弟阿恒才十三岁呢,婚事不急。”——虽说尚主是莫大的荣耀,但四公主这样的主就算了吧! 泓丽如何听不懂富察氏话里的意思,这分明是嫌弃她啊!!泓丽一瞬间几乎要气炸了,那娇小的身躯已经隐隐颤抖,可见已经被气到了极限。 姚佳欣见状,“哎哟”了一声,“瞧泓丽这小脸红得,定是害羞了。。” 富察氏她怎么瞧着,四公主是气得红了脸? 富察氏心下忽然觉得古怪她怎么瞧着,皇额娘似乎是在故意逗弄四公主取乐? 自打她嫁进来,人人都说皇后娘娘很是宠爱四公主,但富察氏冷眼瞧着,皇后娘娘只怕并非真心喜欢四公主。想想也是,这四公主的生母熹常在曾经谋害过皇后,四公主性子也着实不是什么乖巧温顺的,皇后怎么会看上这种没有教养的公主? 想到此,富察氏倒是心安不少。只要皇后娘娘不是真心疼爱四公主,那么日后她与四公主不睦,皇后娘娘也不会偏袒四公主了。 不过,四公主都十五岁了,也该下嫁了。等她嫁了人,宫里便更安生了。 想到此,富察氏微微一笑,“京中八旗子弟佼佼者无数,皇额娘大可慢慢选,有的是年岁相当,才德出众之辈。” 姚佳欣听懂了富察氏的意思,就是……反正我弟弟不行。 姚佳欣笑了,还真是个护弟的好姐姐。 姚佳欣笑眯眯欣赏着泓丽那变幻如调色盘的小脸,“泓丽才十五岁,皇帝的女儿不愁嫁,不急。本宫会慢慢为你挑选,定会挑个最好的额附给你。” 泓丽银牙几乎咬碎,她低下头,强忍着道“劳皇额娘费心了。”——她不能置气,否则汗阿玛把他指去抚蒙,那该如何是好? 比起远嫁苦寒之地,嫁在京中,起码还能享受荣华富贵。 至于嫁给一个男人生儿育女——泓丽实在无法做到!大不了到时候,给她名义上的额附多赐几个侍妾,让侍妾生儿育女便是了! 想到此,泓丽突然觉得无比憋屈! 为什么,她此生是个女儿身!! 姚佳欣又笑着将话题撤回到富察氏弟弟身上,“本宫听说,你弟弟也入宫补了个侍卫?” 富察氏温柔一笑,“都是六爷抬举,阿恒才能入宫做了蓝翎侍卫。” 姚佳欣笑着说“你这个弟弟年纪虽小,听说却是个美男子呢。” 富察氏脸色有些尴尬,怎么皇后娘娘总揪着阿恒的相貌说事儿?皇后娘娘……怎么好像越来越不端庄了? 富察氏讪笑道“才十三岁的男孩子,长得也就是略可人些罢了。” 泓丽心道,春和自然是一等一的美男子,如今虽然年纪还小些,但已经风华出众……等等!本宫到底在想些什么?! 泓丽咬了咬贝齿,反正这个春和已经巴结上弘旭这个姐夫,这个春和决计不是朕那个忠心耿耿春和! 姚佳欣忽的又道“对了,最近裕妃忙着筹备重阳节宴的事儿,有些忙不过来,你若得空,不妨去映水兰香搭把手。” 听了这话,富察氏不禁愕然,皇后娘娘这是让她协理六宫? 一旁的泓丽也吃了一惊,协理六宫这等大权,昔年孝敬皇后可是死死握在手里,直到她死前,都没有分给富察氏丝毫!没想到这辈子,富察氏才刚嫁进来,姚佳氏皇后便让她协理六宫了! 泓丽心中百味杂陈。 富察氏激动地小脸都红了,她连忙道“是!儿媳一定尽心尽力跟裕母妃好生学着,绝不辜负皇额娘厚爱!” 姚佳欣笑眯眯点头,其实这事儿还是裕妃前日主动提出呢!这个裕妃,永远是那么识趣。 现下先让富察氏跟着学学,等熟悉了,便让富察氏和裕妃一起协理六宫。姚佳欣本就是把富察氏当成自己的接班人培养,即使裕妃不提,她最晚明年也会让富察氏学着打理六宫事务。 。 正文 第六百章、泓丽无妇德 泓丽看着眼前这幅婆媳和睦的样子,心中五味杂陈。 昔年富察氏嫁给还是四阿哥的他做嫡福晋,上有嫡母孝敬皇后与亲额娘熹贵妃两个婆婆,孝敬皇后处事严苛、生母熹贵妃面慈心狠,都不是好相与的,富察氏因此时常心力交瘁。 姚佳氏皇后果然贤惠宽仁,这才叫国母之范。 姚佳欣尚且不知道,自己已经被泓丽公举给夸上天了。 不过想想也是,她这个后妈比起前任孝敬皇后,的确是好多了,她虽然不可能把四爷陛下的其他女子视若己出,但自问也没亏待分毫,哪怕是泓丽公举,老娘我不也苦心孤诣让她学着怎么当女人、还尽心尽力给她选额附呢! 九九重阳节在裕妃与富察氏联手操办下,果然节宴办得隆重又妥帖。 此事着实令宁妃感慨,若论会做人,真是莫过裕妃。早些年,还有些看不起裕妃这个包衣出身的,还一度想着恢复协理六宫之权,结果人家裕妃进退有度,她未能复权,如今睦亲王娶了福晋,裕妃便立刻割舍宫权,一下子便赢得了中宫好感。 裕妃与和郡王后半生荣华是无虑了,而她……弘旬与她终究是生疏了。 对于泓丽的额附人选,四爷陛下已经罗列了一批世家子弟,撸出了一份详尽的名单,直接丢给了姚佳欣。 “恬儿随便挑一个便是,不必太费心!”胤禛脸色很是冷淡。 姚佳欣汗了一把,四爷陛下还真是不喜欢泓丽这个儿子(女儿?)啊! 看着这厚厚的册子,姚佳欣啧啧道“没想到适龄的世家子弟居然有这么多。” 胤禛哼道“泓丽的生母虽只是一介小小常在,但毕竟是朕的女儿,想尚主人家自然不少呢!” 姚佳欣笑嘻嘻道“那都是看在四爷陛下的面子上。” 胤禛下巴微微一抬,尽显高傲,“那是当然,否则就凭她那不谙四德的德性,想嫁出去都难!” 女子四德,言容功德,这四种素质……泓丽还真木有! 姚佳欣笑得合不拢嘴,“皇帝的女儿不愁嫁嘛!”这不,都这么多额附候选人呢! 姚佳欣便开始翻开名单。 胤禛淡淡道“这些都是五品以上世家子弟,年纪十三至十八的,恬儿也不必仔细看,挑个差不多便是了。” 姚佳欣笑着说“四爷怎么好像很心急呀!” 胤禛哼了一声,“这种女儿,自然是要赶紧嫁出去,省得祸害宫中!” 姚佳欣都快笑抽了,为了不祸害宫中,所以嫁出去祸害别人?四爷陛下您这思想真有点不道德啊! 姚佳欣笑着说“泓丽一直怕被你指去抚蒙,最近都很安分呢。” “抚蒙?”胤禛冷笑,“蒙古诸部虽然也盼着尚主,朕却不能把这样一个女儿许配过去!” 姚佳欣一愣,有些不解。 胤禛肃容道“恬儿,泓丽虽然不修妇德,但对于朝政还是有些才能的。本朝的公主若是嫁去蒙古,是有权干涉诸部事物的,所以朕断不能让泓丽嫁去蒙古!” 姚佳欣恍然大悟,是啊,好歹是当过一辈子皇帝的人,虽然在女人上很没脑子,但在政治上,总不至于太差劲。只可惜,泓丽这辈子是个公主,本朝又有着后宫不得干政的铁律,任她再有政治头脑,也是白搭! 姚佳欣笑了笑“蒙古苦寒,泓丽还盼着过荣华富贵的享乐日子呢,哪里肯去抚蒙?” 听了这话,胤禛突然脸色一黑,“这个孽障,根本就是个败家子!”——先帝爷几度南下,耗费巨大,但好歹是为了巡视河工,饶是如此仍然给他留下了偌大的亏空!朕一辈子兢兢业业,好不容易让国库充盈,结果弘历这个兔崽子……又给朕耗光了! 一想到这事儿,胤禛就气得牙根痒痒。 正翻看着额附候选人名单的姚佳欣突然“诶”了一声,“李荣保的小儿子傅恒居然也在其列?” 胤禛淡淡道“这个傅恒也十三岁了,跟泓丽年纪相若,才德也算出众。” 姚佳欣笑了“之前我还跟富察氏打趣,说他弟弟是个不错的人选呢。不过富察氏似乎不乐意让她弟弟娶泓丽。” 胤禛哼了一声,“富察氏自然不想要泓丽这样无妇德的弟媳!” 姚佳欣几乎笑抽,泓丽无妇德……那是必须滴! “婚姻之事,还是要你情我愿才好。”姚佳欣自然也不想勉强富察家,反正泓丽有公主的身份,不愁嫁。 说着,她将名单收了起来,打算慢慢斟酌。 秋意渐寒,泓丽自菱香阁出来,也没去太远的地方,径直去了河畔的水榭,坐在水榭的美人靠上,看着东南面的一座座阿哥所,神色有些颓唐。 宫女红绡忙将一件厚实的斗篷披在泓丽身上,“主子,河边湿气重,您仔细着了凉。” 泓丽叹了口气,“这个时辰,别的阿哥都在上书房读书,唯我整日闲得无聊。” 红绡笑容冶丽,“主子若觉得无聊,可以去西园骑马。” 泓丽摇了摇头,“汗阿玛不喜欢我去西园,我还是少去为好。” 红绡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自打高氏做出那种不知廉耻的事情,四公主处置了高氏之后,反倒是愈发萎靡不振了。 这时候,从阿哥所的方向走过来一个身材颀长的英俊少年郎,小宫女素练连忙提醒道“主子,您快看!那不是富察侍卫么!” 泓丽身子一僵,旋即冷眼瞥了过去,可不是正是傅恒么!看样子又跑去看望他那好姐姐了! 泓丽不禁一脸不爽。 圆明园前朝与后宫并没有太明显的分界线,身为侍卫只要别忘后妃们的居住区域钻,便不算违背宫规。而四公主的菱香阁位于上书房和福园门阿哥所的北面,跟前朝十分接近。 傅恒自阿哥所回侍卫处当差,正好经过菱香阁。不过因为富察氏一直叮嘱她远着点菱香阁,傅恒才一直没有走这条路。 只是他才刚得知一个消息,皇上为四公主择婿,他居然也在候选额附名单中!! 这样傅恒心情很是古怪,所以便特意走了菱香阁这条路。 果不其然,真的碰见了泓丽公主。 。 正文 第六零一章、渣帝弘历 蓝翎侍卫富察傅恒止步在了水榭外,端端正正打了个千儿,“给四公主请安!” 泓丽神色不善地扫了傅恒一眼,“富察侍卫不好好当差,又偷懒跑去看你姐姐了?” 傅恒微微一笑,“公主误会了,奴才今日是夜宿卫,尚且不到当差的时辰。” 这些个御前侍卫也分白班夜班,定期轮换,以保证精力充沛戍卫帝阙。 泓丽哼了一声,“这福园门阿哥所,富察氏侍卫来去自如,还真不把自己当外人。” 面对四公主的冷嘲热讽,傅恒依然面带温润的微笑,前世姐姐嫁给四阿哥弘历的时候,他尚且年幼,便被四阿哥弘历直接充为重华宫伴读,每日都能见到姐姐。 如今他作为蓝翎侍卫,不过隔三差五去看望姐姐一次罢了。 却惹得这位四公主如此不喜。 傅恒虽有些不解,但见四公主不快,他心下便高兴得紧。 傅恒扫了一眼侍立在泓丽身后那两个宫女,一个明媚动人、一个清丽可人,果然这厮身边永远不缺美人,哪怕这辈子只是个公主。 傅恒眯了眯眼,“奴才听说布政使高斌的女儿是四公主身边的宫女,如今怎的不在公主身边伺候了?” 提及高氏,泓丽便一肚子火气,“富察侍卫不觉得自己管得太宽了吗?” 傅恒笑了笑,“奴才只是随口问问,公主这般恼羞成怒,可是这个高氏宫女做了什么出格的事儿吗?”——其实关于高氏,宫中早有流言,说这个高氏意图勾引睦亲王,结果睦亲王瞧不上,四公主为此大损颜面,后来高氏染了重病,便被四公主发落出宫了。 但傅恒觉得,事情没有表面这么简单,这高氏是炎炎夏日里染了风寒,怎么看都是有人故意让她生病的。做着一切的,明显是眼前这位已经是公主之身的泓丽。 高氏可是泓丽前世的爱妾,如今却处心积虑要爬上睦亲王的床榻,泓丽公主怎能不恼羞成怒?只怕是杀了高氏的心都有了。 傅恒幽幽道“如此美人,倒是可惜了。” 听到这话,泓丽瞬间火冒三丈,“你知道什么?!那个贱人她居然——”话说到一半,泓丽生生给咽了回去。 傅恒眯着眼睛笑了,果然如他所料。弘历啊弘历,你现在知道高氏是个贱人了,前世却把高氏捧在手心,甚至为了这个包衣贱妾,不惜屡次折辱我姐姐! 傅恒心中积蓄已久的怒意在胸膛中燃烧,她姐姐那么好的一个女人,却要被一个包衣贱婢欺侮到头上!而弘历居然还处处维护那那个贱婢!!害得姐姐黯然神伤。 若只是如此便罢了,自古帝王多薄情,姐姐有儿有女,若是因此看开了,不再对这个薄情寡义之人动情,未尝不能得善终! 但是弘历他……一边处处维护高氏,对高氏深情如斯,另一边竟也同样对姐姐自诩深情、满口哄骗,一边给姐姐希望,却又不断地让姐姐绝望!哪怕端慧太子夭折的时候,弘历居然也没忘了他的爱妾!一边哄着姐姐说要再生一个阿哥,立为太子,一边却跑去呵护疼爱高氏那个贱婢! 后来弘历发现高氏被绝育之事,查也不查便笃定是姐姐所为,为了一介贱妾,跑去质问叱责姐姐,将她的中宫颜面打落尘埃。——可实际上,高氏被绝育,是他下的手!因为她不能容忍一个包衣贱妾欺压到姐姐头上!尤其是弘历竟然还给高氏抬了旗!若叫高氏诞下皇嗣,姐姐要置于何地? 高氏如此目无尊卑,他再也不能忍受,索性直接下手,要了这位高贵妃的性命。 高氏死后,姐姐的境况的确有所好转,还诞下了七阿哥。 但这也彻底掏空了姐姐的身子,连连七阿哥也没能保住。 七阿哥才刚夭,弘历便听信别的嫔妃枕边进言,非要带着姐姐出巡,浑然忘了姐姐身子根本禁不起舟车劳顿! 后来,姐姐死在了南巡途中。 为此,弘历恸哭不已,还因大阿哥、三阿哥灵前失仪而黜落,他瞧着这份伤心不似作假,心里多少有些原谅弘历,觉得弘历对姐姐还是有几分真心的,只不过太花心、耳根子太软。 姐姐死后,弘历对富察家诸多优容加恩,傅恒也因此官路亨通,富察家满门受尽皇恩。 如此长年累月的加恩厚待,傅恒也有些渐渐原谅了弘历。 可没想到……弘历竟然在自己出征平叛期间,与她的妻子有染!! 妻子自知愧对她,在生下福康安之后,便撒手人寰。 彼时,他只恨不得掐死这个野种。 但偏偏这个孩子竟是像极了姐姐亲生的七阿哥! 他终究没忍心掐死福康安,也因此活得无比憋屈,哪怕弘历百般弥补他,他终究意难平,后来便战死在了西南。 想到曾经种种,傅恒不由攥紧了马蹄袖下的拳头。 弘历——你根本就是个人渣!! 但是……傅恒忽然松开了那攥得发白的拳头——弘历此生竟然成了泓丽公主!! 哈哈!真是报应不爽!! 傅恒打量着眼前这张还算漂亮的容颜,依稀还能从这张脸上找到那个人渣年轻时候的样子!真是没想到,变成了女人,居然还挺好看的! 见傅恒如此直视打量自己的脸蛋,泓丽柔嫩的小手重重拍在美人靠的扶手上,她不禁有些恼羞成怒“傅恒!你放肆!” 傅恒嘴角一翘,“四公主怕是还不晓得吧?皇上已经为公主罗列了额附人选,奴才的名字也在其列呢。” 听了这话,泓丽瞬时愕然,她简直不敢置信,“什么?!” 傅恒笑眯眯道“不才傅恒,也正是四公主的额附人选之一!” 泓丽小脸唰地白了,“不……这不可能!” 傅恒笑着说“公主若是不信,大可去询问皇后娘娘。”——这件事皇后娘娘已经告诉姐姐了,姐姐叫她去阿哥所正是为此去安抚他,姐姐让她不必担心,因为皇后娘娘说了,只要他不愿意,便不会让他尚主。 傅恒细细打量着眼前这张惨白的小脸,瞧着多么可怜、多么无助! 傅恒心中大为快意,这就是你的报应!! 泓丽气得咬牙切齿“你们富察家已经出了一个固伦额附和一个亲王福晋,还嫌不够吗?!你们休想肖想本宫!!” 泓丽气得连连跺脚,直接拂袖而去。 看着那气呼呼远去的小女子的背影,傅恒快意地笑了。 忽的,傅恒脑中一闪,其实……他若是娶了泓丽公主,也未必是坏事。 让弘历这个人渣皇帝雌伏于他、给他生儿育女,尝尽做女人的苦楚,该是何等令人痛快? 何况,尚主也的确是荣耀。 傅恒眯了眯眼,心里忽然有了计较。 。 正文 第六零二章、傅恒要尚主 享用了朝食,姚佳欣美滋滋擦了擦嘴角,道“那道神仙鸭子滋味极好,赏!” 碧桐书院膳房的厨子,那待遇绝对是一流的,且不说那俸银禄米,光每逢年节的打赏就是一笔优厚的外快,除此之外,皇后娘娘还时常打赏。 就像今日这样,姚佳欣没点名具体数额,便是默认十两的银锞子。 浓云笑着说“看样子,皇上新赐的孔府菜厨子鲁元公公的手艺很合娘娘的口味。” 四爷陛下这一言不合送厨子的习惯,终究还是没改掉。 而姚佳欣……也实在不能拒绝这样大厨诱惑。 这神仙鸭子是孔府菜里的招牌,需选取上等嫩肥鸭子,去其骨还得保证鸭子形状无损,极其考验刀工,然后以特制调料腌制,上蒸笼熟——为了严格把握火候,厨子点香三炷烧尽为度,像是供奉仙佛一般,故而有“神仙鸭子”之美名。 而这道鸭子肉质酥烂、滋味鲜美、香气浓郁,吃上一只,着实是快活似神仙。 吃饱喝足,姚佳欣正想着去眯个午觉,王以诚突然近前禀报“主子娘娘,四公主求见。” 姚佳欣顿时来了精神,想也知道这小四公举肯定是为了选婿一事才来的。 “快让她进来。”姚佳欣笑得宛若亲妈。 泓丽今日一袭豆绿宫装,清爽宜人,只不过那张俏丽小脸却难掩怒意,眼下隐隐透着乌青,可见是昨晚没睡好觉。 没错,泓丽昨晚气到半宿才好不容易睡着。这辈子,这个春和,实在是太可恶了!这哪里还是朕那个忠心耿耿的良臣猛将?!可恶!居然还敢肖想本宫!做梦!! “哟,这是怎么了?”看着泓丽那气呼呼的小脸和隐隐发红的眼圈,心下不禁愉悦了起来,脸上却满是关怀,“是谁欺负你了?” 泓丽心中的委屈一股脑涌出,她险些要掉下泪来,“皇额娘给儿臣做主!那个傅恒,他对儿臣无礼!” “啊?”姚佳欣眨了眨眼,瞧着一幅委屈的小女子的模样,啧啧,泓丽在这幅女儿身的潜移默化之下,真是越来越有女人样儿了。 泓丽可怜巴巴看向姚佳欣,“皇额娘不会把儿臣许配给傅恒吧?” 姚佳欣笑了,“如今也只是罗列了一些才德出众的世家子弟人选,尚未定下呢。” 泓丽松了一口气。 姚佳欣又画风一转,“你与这傅恒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呀?本宫听说,富察氏这个弟弟温文有礼,是个不错的孩子。” 泓丽内心气炸,温文有礼?曾经的春和的确温文有礼,但这辈子这个春和……笑起来的样子是何等的可恶! 泓丽咬牙切齿道“反正儿臣绝不嫁他!” 姚佳欣瞧泓丽这恼羞成怒的样子,难不成是被傅恒给调戏了?嗯,里头有八卦呀! 姚佳欣忙笑着安抚“好了好了,你是公主,他只是个蓝翎侍卫,怎么就至于欺负到你头上了?你且跟本宫细细说来。” 泓丽“我……”可偏偏傅恒说得那些话,所做那些举止,竟是跳不出毛病来!可恶!这厮太可恶了! 泓丽深吸一口气,“不碍事,儿臣看在六福晋面子上,不与他一般计较便是了。” 姚佳欣笑了,果然有猫腻啊! 姚佳欣笑着说“定是因为你先前欺负过人家的姐姐,所以傅恒才要找你的茬。” “我——”泓丽气结。 姚佳欣又连忙安抚“好了,既然你都说不碍事,想必他一个侍卫也不敢对你太放肆。” 泓丽咬了咬贝齿,恨恨低下头。 正在这时候,王以诚快步上前,满脸欢喜地道“主子娘娘,万岁爷来了!” 一听这话,泓丽的纤细的小身子为之一颤,小脸都隐隐泛白了。 姚佳欣啧啧!这简直就是看到老虎的小猫咪!泓丽惧怕四爷陛下还真是怕到了骨子里啊! 姚佳欣施施然起身,盈盈一个万福,“皇上金安。” “儿臣给汗阿玛请安!”泓丽也急忙屈膝行礼。 看到泓丽这个碍眼的孽障,胤禛老脸不禁一沉,“你一个公主,不老老实实呆在菱香阁学女红女德,怎么又跑来碧桐书院烦扰皇后了?!” 泓丽身子瑟缩,“儿臣、儿臣只是过来请个安而已。” 胤禛冷哼了一声,“别以为朕不晓得,你整日拿那些鸡毛算破的小事来叨扰中宫,就没有一日是安生的!” 泓丽膝盖一软,噗通跪倒在了地上,“儿臣、儿臣……” 看着地上缩成一团的泓小丽,啧啧,可真是柔弱又无助啊! 姚佳欣忙微笑着道“皇上别生气,四公主还小,生母又是那样靠不住的性子,她有事自然只能来求臣妾。” 胤禛冷笑“她都及笄了,便是成年女子!哼,皇后不必替她说好话!” 姚佳欣可不是么,在古代,女子十五岁就成年了。啧啧,萝莉成年人啊。 胤禛忽的又道“对了,今日早朝过后,马齐特意求见,为其侄求尚主。” 姚佳欣一愣,马齐的侄子……应该是在说傅恒吧? 姚佳欣眨了眨眼,“您的说是,富察傅恒想尚主?” 泓丽的小脸一瞬间煞白,傅恒……居然真的要娶她?!这、这怎么可以?!这简直太—— 胤禛淡淡点头,冷眼扫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孽子,冷冷道“富察家世代忠良,这个傅恒,朕瞧着不错。” 泓丽身子颤抖,“汗阿玛!可是、可是傅恒才十三岁啊!” 胤禛居高临下冷漠俯视泓丽,“那又如何?!他是李荣保嫡出的幼子,又是弘旭福晋的亲弟弟,亲上加亲,有何不可!” 姚佳欣心中暗赞,那当然是太阔以了!!泓丽前世老婆嫁给了弘小旭,而前世小舅子居然要娶她!! 这一盆狗血,来得真是妙不可言啊! 昨天,傅恒才找了泓丽的茬儿,今天马齐就为傅恒求尚主!这十有是傅恒去求他伯父的! 诶?这个傅恒莫非…… 若真如此,那可真是一出好戏啊! 姚佳欣内心抖擞,瞄一瞄地上瑟瑟颤抖的小可怜泓小丽,心中愉悦几乎要抑制不住了。 姚佳欣努力露出亲妈般和蔼的微笑,“这傅恒既然找了他伯父跟你汗阿玛求娶,可见是真心喜欢你的。” 泓丽一脸惊恐,宛若被色狼纠缠上的贞洁烈女,“不,不是的!他绝对是不怀好心!” 。 正文 第六零三章、被逼婚的泓小丽 傅恒意欲尚主,是不怀好心? 胤禛自然看出这点儿,所以他才准备应允马齐所求。泓丽这个孽子,这辈子怕是永远也不会安分了,所以才要找一个能制住她的人! 前世,弘历做过太多对不起傅恒的事儿,这辈子合该嫁给傅恒,好好还债! 姚佳欣内心的小人已经在欢快跳舞了,她看向四爷陛下“皇上这是打算应允马齐所求?” 胤禛淡淡道“朕打算过几日便下旨赐婚。” “不要啊!汗阿玛!”泓丽发出了惊恐的惊呼,她眼圈一红,几乎要落下泪来,“汗阿玛,儿臣求您了,不要把儿臣嫁给傅恒!” 说着,泓丽咚咚磕了两个头,生生磕得额头都通红了,她带着哭腔道“儿臣宁愿一辈子不嫁人!儿臣……可以带发修行,去雍和宫为大清祈福!” 泓丽咬牙切齿,仿佛是豁出去一切了。 哦豁!真没想到泓丽居然能如此大出血! 别看是“带发修行”,那也是得遵守清规戒律的,不能吃肉不能喝酒,荣华富贵等于没了泰半,奢侈享受也要大打折扣! 为了不嫁给傅恒,泓丽竟然能做出这么大的“牺牲”,还真是不可思议呢。 姚佳欣面露惊讶之色,她连忙道“你这孩子,怎么这么执拗?这傅恒不过就是年少冲动,对你略有些失礼罢了!你可是公主,就算嫁给她,那也下嫁,他还敢欺负你不成?” 泓丽咬牙切齿,前世的春和当然不敢,但这个春和他肯定敢! “皇额娘,儿臣不嫁!儿臣后半生愿永居雍和宫,为大清祈福!”说着,泓丽再度重重磕了个一头,“求汗阿玛、皇额娘成全!” 姚佳欣忙看了四爷陛下一眼,你觉得呢? 胤禛脸色黑沉,“荒谬!大清公主岂有不嫁人的道理?你再任性也该有个限度!朕看是皇后太宠你,宠得你愈发不成体统!!” 泓丽的小脸一瞬间宛若风霜侵袭的娇花,满是怆然,“汗阿玛……”——您明知道儿臣的身份,竟还要儿臣嫁人,而且还要嫁给傅恒!汗阿玛,您太绝情了! 泓丽潸然泪下。 哎哟喂,居然哭了! 看着这泓小丽抹泪的样子,姚佳欣心中那个坏小人忍不住嘚瑟了起来!啧啧,瞧着小可怜模样,简直就是一个柔弱无助的小女子嘛! 姚佳欣连忙柔声道“皇上息怒,您容臣妾好生劝劝泓丽,这孩子只是一时任性,她会想开的。” 胤禛冷哼一声,“皇后看着办,朕可没用太多耐心。” 说罢,四爷陛下直接拂袖而去了。 噢哟~ 姚佳欣内心欢快地撒花。 连忙恭送了四爷陛下,姚佳欣这才忙叫宫女将柔弱的泓小丽给搀扶了起来,并从袖中取出软帕,擦了擦那小脸上的泪珠,“你这孩子,性子也太强硬了些。在你汗阿玛面前,这般顶撞,难怪你汗阿玛生气了。” 泓丽泪珠滚滚,“皇额娘,求您劝劝汗阿玛吧!儿臣不要嫁给傅恒!” 姚佳欣叹了口气,“你汗阿玛向来乾纲独断,他决定事情,哪里是本宫能更改的?” 泓丽身子一颤,一脸绝望。 啧啧!瞧着一幅被玩坏的样子,真是太令人愉悦了!姚佳欣强忍着才没有笑出声,她柔声道“你还是想开些吧,这傅恒虽说与你脾性不和,但好歹是个品貌出众的年轻人,也算是上上之选了。你大姐姐,不也是嫁去了富察家?日后,你们姐妹俩相互守望,也不算坏事。” 泓丽泪落连珠,哭声哽咽“皇额娘……” 姚佳欣脸色一板,道“你若是再这么闹下去,惹恼了你汗阿玛,只怕便要去抚蒙了!” 一听“抚蒙”二字,泓丽娇躯颤抖。 姚佳欣再度劝慰道“你不妨想想,嫁给傅恒,你好歹能留在京中,若是去抚蒙,只怕这辈子就回不来了,你若是在蒙古受了什么委屈,本宫只怕也是鞭长莫及,没法为你做主。” 泓丽咬着发白的嘴唇,一边是抚蒙、另一边是嫁给傅恒——都是那么令人绝望。 姚佳欣见泓丽眼中已经有了几分犹豫之色,便继续道“你放心,富察家这些年对大公主不一直礼敬有加吧?你是公主,身份比额附贵重,傅恒不敢把你怎么样的,再则有本宫在,总会给你撑腰的。” 听了这话,泓丽心中稍微得到些许安慰,这些年姚佳氏皇后也的确很照顾大公主…… 她嫁给傅恒,总比抚蒙要好些吧?泓丽心中如此想着,终究是松动了。 姚佳欣笑了,“你回去好好想想,皇上这边本宫会为你多多美言的。” 泓丽擦了擦泪水,屈膝道“多谢皇额娘。” 不客气~看着你嫁给傅恒,老娘我也深觉愉悦啊! 姚佳欣尽享人生乐趣,福园门阿哥所里,睦亲王福晋富察氏却气坏了。 这位年轻的小福晋气得脸蛋都赤红了,她一巴掌拍在扶手上,“阿恒!你到底是怎么想的?居然去求伯父帮你尚主?!” 傅恒连忙上前安慰“姐姐别生气,四公主虽然性子不好,但毕竟是个公主,若能再尚一主,对富察家也是荣耀。” 富察氏气得鼻子歪了,“富察家已经有了堂兄这个固伦额附和我这个亲王福晋,还不够荣耀吗?这种锦上添花的事儿,聊胜于无罢了!而且四公主又是那种尖酸刻薄的性子,娶了这样的妻子,富察家怕是没有安宁之日了!” 傅恒笑了“那姐姐就太小看我了,四公主再嚣张,也只是个女子,我自信能管得住她。” 听了这话,富察氏恨恨瞪了弟弟一眼,“你这是打定主意要尚主了?” 傅恒拱手道“正是!”——所以她才要瞒着姐姐,跟伯父来了个先斩后奏。 富察氏脸色一沉,“你心里到底在想什么?别拿些家族荣耀的场面话来糊弄我!你肯定不是为了这个才尚主的!” 傅恒沉默了片刻,“姐姐……我的确有旁的原因,只是不能告诉你。” 富察氏气结,她这个弟弟真是越大越有主意了! 这时候,太监小钱子快步跑进来,“福晋,六爷回来了。” 。 正文 第六零四章、陛下下嫁 弘旭也是刚刚听说了此事,马齐为傅恒求娶泓丽??这简直是烧坏脑子了! 对于这个庶姐,弘旭实在没什么好感,这个泓丽,整日没个公主的样子,上蹿下跳、惹是生非,若她不是汗阿玛的女儿,能嫁出去才怪! “春和,马齐为你求娶泓丽,这是他自作主张,还是你自己的意思?”弘旭正色问傅恒。 傅恒拱手道“此事是奴才的意思,伯父也觉得很好。”——毕竟尚主是殊荣,伯父自然愿意帮他。 弘旭眉头皱得都能打结了,春和这是多想不开,居然想娶泓丽?! “你别看她长得还算周正,那性子实在是叫人无法容忍!”弘旭着实纳闷,“你又不是没见过泓丽诋毁你姐姐的那副嘴脸,怎么会看上这种女人了?” “额……”傅恒低下头,这事儿还真不好解释。 富察氏也顿时来气了,“可不是么!爷,这四公主可都欺负到了我头上!可阿恒竟然要娶她!”说着,富察氏又气又委屈,一下子便红了眼圈。 “姐姐……”傅恒急了,他娶泓丽公主,那是为了报上辈子的仇,也是报姐姐的仇,没想到却惹姐姐伤心了。 富察氏气呼呼道“我没你这样弟弟!” 傅恒只觉心痛钝痛,急忙想要解释,但话堵在喉咙,却是不知该如何解释。 弘旭也不禁蹙起剑眉,沉声问“春和,你到底是为何要求娶泓丽?你可别跟爷说是你看上她了!” “我……”傅恒深吸了一口气,“我只是想着,反正我也没有喜欢的女子。而四公主又年长六爷,若是仗着皇姐的身份给姐姐为难,该如何是好?所以我才想着……” 富察氏眉心颦蹙“所以你就想自己娶了四公主,让四公主做我的弟媳?”这一瞬间,富察氏觉得自己弟弟想法未免有些幼稚!虽说阿恒的确才十三岁,但自小沉稳懂事,富察氏从没把这个弟弟当小孩子看待,可没想到弟弟就突然就跟个小孩子似了。 弘旭也露出了古怪之色,“春和,你这想法未免也太……而且,嘉懿如今是爷的嫡福晋,泓丽顶多也就封个和硕公主,论身份也比嘉懿低了一筹。再不济,有爷在,还会让泓丽欺侮了嘉懿不成?” 傅恒低下头,“我、我……”他也知道自己给出的理由太过牵强,但眼下他也只能想出这么个牵强的理由了。 富察氏知道弟弟是为了自己,便也不生气了,“你呀,平日里多沉稳的一个人,怎么到了这种事情上便糊涂了?”富察氏跺了跺脚,“如今伯父已经向汗阿玛求了尚主,这事儿怕是不好办啊!” 富察氏不禁愁上眉头。 弘旭叹了口气,“这事儿我先去皇额娘那儿探探口风,看看是否还有转圜的余地。” 傅恒心中暗自祈祷,可千万不要有转圜余地啊! 这傅恒离了阿哥所,便径直往侍卫处交接去了,这一次,傅恒还是照旧从走菱香阁的远路。 果然,远远就瞧见,四公主正坐在河畔水榭中,脸带薄怒,眼神如刀。 看待泓丽如此生气的样子,傅恒顿时心安了,他脸上再度扬起温文尔雅的微笑,大步上前,径直走进水榭,走到泓丽面前,斯斯文文一礼,“四公主安好。” 泓丽只恨不得把眼前这个春和给生吞活剥了,“本宫一点儿都不安好!” 傅恒面带微笑,“公主贵为帝女,谁不想求娶?奴才所作所为,也都是情理之中的事儿,公主何必恼羞成怒?” “你——”泓丽瞬间气结,“你休想!本宫宁死也不会嫁给你!” 傅恒依旧面含微笑,“奴才相信,只要皇上赐婚,公主断不会忤逆君父。” 傅恒轻描淡写便将泓丽吃得死死的,重生一世的傅恒太了解眼前这位了——前世潜邸之时,四阿哥弘历便畏惧极了先帝,半点不敢有忤逆之举,先帝爷在世的时候,弘历潜邸虽然也闹腾,起码没有乱了妻妾尊卑。 可先帝爷一驾崩,姐姐做了皇后,日子反而更加艰难了。 想到这些,傅恒眼眸再度幽暗了下来,不急,这辈子还长着呢…… 泓丽银牙几乎咬碎,她压低声音问“傅恒,你为何要求娶本宫?!”——她看得出来,这个春和对她决计没有爱慕之情!! 傅恒再度笑了,“尚主能够为富察家带来荣耀,这个理由还不够充分吗?” 泓丽沉默了,春和的确极在乎富察氏的光耀…… 傅恒笑眯眯道“所以,奴才劝公主不要在做无谓的挣扎,乖乖等着圣旨,然后绣嫁妆去吧。” 听得这话,泓丽几乎气炸,绣、嫁、妆!!她怎么可能去绣这种东西?!可恶!明明是一模一样的人,这个春和为何这般面目可憎?! 泓丽冷笑“做你的白日梦去吧!本宫已经跟汗阿玛恳求,要去雍和宫带发修行,为大清国运祈福!” 傅恒听得一愣,眼中有些不可思议,这还是从前那个奢靡成性、贪花好色、自私自利的弘历吗?她居然肯放弃荣华富贵,去雍和宫修行?就为了——不嫁给他? 傅恒眨了眨眼,笑逐颜开,“公主就这样厌恶奴才?” 泓丽咬牙切齿“对!若让本宫嫁给你,本宫宁可终生不嫁!” 傅恒沉思了片刻,心道看样子如今的这位泓丽公主难以接受的应该是嫁人吧?曾经身为男人,又是万人之上的皇帝陛下,一朝成了公主,失去大位之望也就罢了,竟还要雌伏男人身下,这的确足以令其崩溃的了?所以,才宁可不嫁人? 只是…… 傅恒笑了,笑得一脸自信“皇上怎么可能同意公主这般任性的请求?” 泓丽愕然,居然又被他给看穿了!眼前这个春和,也与朕的那个春和一样。 想到此,泓丽忍不住火气四溢,可偏偏这个春和却是这般可恶的性子! 傅恒忽然靠近了泓丽身旁,猛地凑到她的耳边,轻轻吹了一口热气“你就等着嫁给我吧——陛下。” 泓丽瞬间如见了鬼一般。 。 正文 第六零五章、春和的报复 傅恒的那一声“陛下”虽然声音极小,但却是凑在泓丽耳畔说的,落在泓丽耳中是那样清晰无误! 陛下!! 春和……是朕的那个春和! 一瞬间,泓丽仿佛被冻结了一般,整个人都僵在美人靠上,她宛若见鬼一般看着眼前这个尚且是少年的春和。 那张脸俊美无铸,哪怕只穿着一身寻常侍卫服制,亦是难掩其风华。眼前这个少年,既有着文人儒雅,又有着武将的英武,两种气度杂糅在一起,愈发显得他仪度萧萧,巍然若玉树。 看着眼前这个美男子,泓丽有一肚子话,却是张口结舌,一个字都说不出。 这一瞬,泓丽心底浮起了太多前世往事,年幼的春和曾长于重华宫,在“他”的亲眼见证下长成一个翩翩少年,长成一个文物双全的能臣干将。 而这个能臣干将可说是“他”亲手教导栽培出来了,让“他”倍感骄傲。 富察氏的死,曾让“他”无比歉疚,忍不住对这个妻弟大加补偿、加官进爵,而春和也没有辜负“他”的君恩,出将入相,一生都不曾让他失望过。 但是……“他”却在春和外出征战的时候,一时难以自制,与春和的妻子…… 想到此处,泓丽口中终于发出了低哑而微弱的辩解之声“是、是她勾引我的……” 傅恒的阴沉的眸子一瞬间冰冷若幽夜,他一瞬间攥紧了拳头,果然,哪怕这辈子是个女人,也终究还是个人渣!! 傅恒这一刻只恨不得掐死眼前这个人渣! 但他知道,他不能这么做! 富察氏的满门荣耀,是他的骄傲,也是他两世都挣不脱也不可以挣脱的枷锁! 他是富察氏的子弟,他不能辜负列祖列宗!不能做出丝毫危害家族、有辱家族的事情! 姐姐当年是何等绝望,却还是强撑着不适合生育的身体再度孕育了七阿哥,她不是她自己,而是为了富察家! 比起姐姐所受苦楚,他所承受的那些,又算得了什么? 但一想到自己的妻子,傅恒心底里便有止不住的恨意。 他强行压低声音,却是压不住声音里的幽沉而冰冷的毒恨“我的妻子,那可是姐姐亲自挑选的人!她怎么可能不守妇德!是你,都是你!!” 傅恒攥得拳头咯咯作响,妻子若真是那种不知廉耻的妇人,又怎么会再怀上福康安之后,几度寻死觅活,但又唯恐触怒这个人渣,几度都不敢死!直到生下孩子,才满怀愧疚赴死。 傅恒当时只恨不得立刻跑进宫去质问弘历,为什么?你明明都有三宫六院那么多嫔妃了,有的是比她妻子更加貌美的女人!包衣奴才也罢、江南汉女也好,难道还不满足吗?!竟要染指她的妻子!!傅恒当时只恨不得弑君! 但是他不能,富察氏百年荣耀,不能毁在他手上! 感受到傅恒身上传来的浓烈的恨意,泓丽只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前世的时候,“他”也曾无比后悔,怎么就一时喝多了,一时控制不住…… 事后他也抱着侥幸,只有那一夜而已,不会那么巧。 可偏偏就是那么巧!那个女人竟然怀孕了! “他”曾以为春和肯定会处理掉那个孩子,但没想到春和不但让那个不该来的孩子降生了,还将那孩子视若己出,抚养长大。 这一度让“他”认为,福康安只是早产,并非是“他”的骨血。 但是,当“他”第一次看到福康安的时候,终于明白了,这个孩子像极了永琮。 泓丽想起前世的种种,心中难掩羞愧,“我、我已经知道错了,我……我也弥补你了。” 傅恒气得只恨不得掐死眼前这个人渣,“弥补?!你以为什么过错,都可以用荣华富贵来弥补吗?我姐姐的命、我妻子的命、我的耻辱,又岂是你能弥补的?!” 泓丽瑟缩着身子,极力想往后退,然而水榭就只有这么点儿大,她很快就退到了角落里。 而傅恒三步并作两步上前,将泓丽堵在了水榭的小小角落里,高高站在那里,冰冷地俯视着泓丽。 泓丽心中无比后悔,早知如此,她何必从菱香阁出来,在此处守株待兔! 她所等待的分明是可怕的猛虎!她才是那只兔子! “春和……”泓丽弱弱道,“从前是我对不住的,但你也看到了,我如今……我也遭了报应了。” 看着泓丽如今的女儿身,傅恒脸上的狰狞一下子散去了大半,“没错,老天有眼,也叫你尝尝做女人的苦楚!你就老老实实嫁给我,相夫教子,做个安守妇道的女人!” 泓丽小小的身躯一颤,“春和……” 看着泓丽这弱小可怜的样子,傅恒露出了快意的神色,“看到你这般痛苦,我心里舒服多了。” 泓丽…… 傅恒忽然退后了一步,再度露出了温文尔雅的笑容,“公主请放心,春和不才,日后定会善待您。” 看着傅恒的笑容,泓丽只觉得无比可怕。朕这辈子成了女人还不够吗?居然还要落在春和手上……春和到底会怎么折磨朕? 泓丽觉得自己未来简直暗无天日! 傅恒拱手一礼。“时辰不早了,奴才先行告退。日后……咱们有一辈子时间慢慢来。” 傅恒的声音温柔徐徐,却透着异常的冰冷。 看着傅恒远去的背影,泓丽吸了吸鼻子,心中充满了惶恐不安。 春和……竟然是那么恨她。 是啊,前世的“他”做了那样对不起春和的事情,春和恨她也是理所应当的吧? 泓丽满心绝望。 暮色之下的碧桐书院华灯初上。 姚佳欣淡淡睨了弘小旭一眼,“这事儿免谈,你汗阿玛已经决意把泓丽嫁给傅恒了。” 弘旭撇了撇嘴,“春和配泓丽,简直白瞎了!” 姚佳欣心中暗笑,泓丽也不想嫁给傅恒啊!这会子只怕在菱香阁抹泪呢! 啧啧,泓丽真是越来越像女人了,日后有傅恒负责调教,一定会越来越像个女人。 姚佳欣很期待那一天。 弘小旭唉声叹气,“汗阿玛也真是的,泓丽那种乖戾的脾性,简直就是个祸害!” 姚佳欣笑眯眯道“所以你汗阿玛才急着把泓丽赶紧嫁出去啊!” 弘小旭汗阿玛这是要祸害富察家吗?这也太…… 弘小旭忍不住黑线了。 。 正文 第六零六章、富察氏一族 在泓丽的绝望中,四爷陛下正式下旨,册封皇四女泓丽为和硕元寿公主,赐婚李荣保之子富察傅恒。 在旨意下达之后,大学士马齐呈递了一封乞骸骨的奏疏——乞骸骨就是辞官的意思。其实早在弘旭迎娶富察氏之时,领侍卫内大臣马斯喀就因病致仕,马齐也上折告老过一次,不过四爷陛下只准许马斯喀辞官,挽留了马齐。 当年马齐幼子迎娶怀恪大公主便罢了,毕竟傅兴才能不显,他这个固伦额附一直只是个清贵文雅之人。 但睦亲王迎娶马齐的亲侄女,这可就非同一般了。富察家终将成为后族,但一个过于显赫的后族,只会引起帝王的猜忌。好在马齐已经耄耋苍苍,顺势告老,是最明智的选择。 当初未能获准,也是因为四爷陛下是重生的,知道富察马齐一生忠心耿耿,所以坚决挽留。 但这次,胤禛没有再挽留。此生,他给予富察氏的荣耀已经太过了。马齐若不告老,只怕也没法安心留在朝堂上了。而富察氏的下一代子弟,年长的都出众,足够有才能的傅恒还只是个少年,富察氏一族出现了断层,哪怕有这两个额附一个皇子福晋,也不敢太过张扬。 也正是因为如此,胤禛才允许富察氏一门尚二主,外加一个太子妃。富察氏便只剩下一个才官居三品察哈尔总管的李荣保,和几个官位中等的下一代子弟,至少要十几年后才有可能出现位极人臣之辈。介时……弘旭应该已经坐稳帝王宝座了吧? “元寿公主?”姚佳欣露出疑惑的神色,“怎么没跟大公主似的,取个‘怀’什么做封号?” 胤禛盘腿坐在罗汉榻上,神情淡漠地道“这是弘历的小名儿。” 姚佳欣汗了一把,四爷陛下您也忒会偷懒了! “元寿吗?”姚佳欣喃喃自语。 胤禛神色突然有些唏嘘,“是啊,朕前世年轻的时候,膝下子嗣颇多夭折,因此给那孽障取名元寿,也是希冀他长寿安康之意。” 姚佳欣忍不住笑了“他的确挺长寿的!”——那可是有史以来最长寿的皇帝呢! 在弘历小的时候,四爷陛下也对孩子抱着慈父之心的,只可惜弘历越是长大便越是令四爷陛下失望。 胤禛鼻孔出气哼了一声,“奢靡成性、纵容贪污,还不如早点崩了呢!” 姚佳欣连忙安抚四爷陛下“这都是上辈子的事儿了,如今泓丽都要嫁人了,您就别生气了。” 一想到泓丽眼要嫁给傅恒,姚佳欣内心着实愉悦。 胤禛的嘴角也微微一扬,“这就叫报应不爽。”——这孽障这辈子栽在傅恒手上,也是这孽子合该受的。有傅恒节制,朕也可以安心了。 马齐也即将致仕,可说是拿他大学士之位换了一个和硕额附。不过马齐也的确年纪不小了,该让他颐养天年了。不过接下来,朕还要似模似样挽留几番,做足了明君贤臣的好戏。 胤禛虽然一直蔑视泓丽,但却不得不承认,无论权谋还是治国方略,这孽子的确有几分能耐,只可惜立身不正,身为君王,亲贤又亲佞,便是昏君;身为人夫,宠妾灭妻,便是混账;身为人父,没有栽培出一个像样的继承者,便是个失败的父亲……朕也曾是个失败的父亲。 胤禛长长吐出一口气,看向身旁的妻子,目光不由柔和了下来,“今生有恬儿,朕足矣。” 姚佳欣老脸一红,大白天的怎么又撩起来了? 福园门阿哥所。 弘旭正想安慰自己的妻子富察嘉懿,但又着实找不出泓丽优点来,也就模样还凑合。尤其是大学士马齐再三上折子乞骸骨,可见是告老之心已定,为了娶泓丽,富察家牺牲未免太大了些! 当初他迎娶嘉懿,嘉懿的伯父领侍卫内大臣马斯喀致仕便罢了,毕竟他的名字写在了正大光明殿之后。可泓丽凭什么呀?! 富察嘉懿挤出个笑容,“不管怎么说,汗阿玛将元寿公主赐婚给阿恒,便是对富察家的恩典。” 弘旭叹了口气,若真是个规矩懂事的公主,的确是难得的恩典,可泓丽那性子…… 可汗阿玛都已经下旨了,便再无转圜余地。 “唉,春和怎么就那么想不开,非要娶泓丽呢?”弘旭着实纳闷,且不说泓丽那刁钻刻薄的性子,更要紧的是泓丽她居然是喜欢女人的!弘旭不禁为小舅子的帽子颜色担忧。 可这种事情,终究是皇家的丑事,弘旭又不好宣之于口,只得道“你放心,若是日后泓丽不守妇德,爷不会宽纵她的!” 弘旭恨恨道,泓丽若是识趣,就改了那她龌龊的毛病,如若不然……他一定要奏请汗阿玛严惩不贷! 富察嘉懿柔声道“有爷这些话,妾身就放心了。”——其实若是冷静想想,四公主也好歹是和硕公主,娶了她,的确能为家族增添几分荣耀。至于伯父马齐,已经上了年纪,即使阿恒不娶公主,也已经决定要致仕了。所以伯父才会那般毫不犹豫答应了阿恒的请求。 公主虽然尊贵,但这和硕元寿公主只是个常在所出,又不得皇上所喜,皇后娘娘对她似乎也不是真心疼爱。日后阿恒与这元寿公主若生了龃龉,只要阿恒站这理,皇上皇后便没有偏袒元寿公主道理。 想到此,富察氏这才稍稍安心了。 弘旭叹了口气,“嘉懿,你伯父马齐……这回怕是要真的致仕了。” 富察氏笑了笑,“伯父已经年老。其实当初妾身嫁给爷时候,伯父便有此心了。”——家族荣耀显赫固然是好,但显赫过头,便会引起君王猜忌,与家族有害无益。 弘旭沉默了片刻,道“可是这样一来,就只剩下岳父一人还在朝堂上。”——而且这三品察哈尔总管也不算太高官,更是身在盛京。 富察氏含笑道“爷这话说得,难道伯父致仕了,妾身就没有依靠了不成?”富察氏目光柔柔看着眼前这个尚且年少的、自己的夫君,脸上不由一红,“不是还有爷护着妾身么。” 弘旭不由笑了,是啊,还有他在,难不成还有那个不长眼的敢轻视嘉懿不成? 富察家虽没有显赫高官了,但傅兴好歹是固伦额附,春和也将迎娶泓丽——额,这个还这不是个好消息。 但不管怎么说,有两个做额附的兄弟,于嘉懿而言也算是一种荣耀了。 。 正文 第六零七章、元寿公主 加封和硕元寿公主的旨意降临菱香阁的时候,已经不能引起泓丽太多的情绪了。 当泓丽已经彻底绝望了,一连数日都没有走出菱香阁一步,任凭底下宫女太监里里外外忙碌,生母熹常在也跑来菱香阁帮衬。 对于这门婚事,熹常在自是一千一万个愿意。 熹常在压低声音,眼中雀跃飞舞“这准额附可是六福晋的亲弟弟,泓丽啊,咱们娘俩日后便有依靠了!” 泓丽坐在椅子上,面如死灰。 熹常在却浑然不觉,兀自忙活活,笑得乐呵呵,“皇后娘娘还真是贤惠,给了指了这么好的人家!”——这比起抚蒙,也不遑多让了。 熹常在又叫人将一只正红暗金云纹的锦盒端了上来,“这是昭嫔娘娘送你的添妆礼,这可是一整套的金器,上头还镶嵌东珠、宝石,端的是贵重!到底是纳喇氏出身的格格,出手就是大方!” 看着那锦盒中的金灿灿珠光宝气的成双的金碗金筷,泓丽眼中一片黯淡。 熹常在又道“对了,你还没去碧桐书院给皇后娘娘谢恩吧?赶紧换上一身鲜亮的衣裳,我陪你一块去磕头谢恩!” 泓丽蹙了蹙眉“额娘,我身子不大舒服,改日吧。” 熹常在露出不悦之色,“你这孩子,也太不懂事了!赐婚旨意下达之后,你就该立刻去碧桐书院磕头才对!拖到今日已经是十分不敬了,你岂可再推诿下去?” 说着,熹常在又低声道“皇后娘娘已经叫人给你置办嫁妆了,你嫁妆丰厚与否,可关乎着你嫁去富察家后是否富贵体面!你比不得大公主有皇上特赐皇庄、粮庄,更得好生巴结着皇后了。你这些年不是嘴巴挺甜、挺会讨好皇后娘娘的吗?怎么到了这个时候,跟个傻子似的?” 泓丽虽然绝望,但也不能容忍别人骂自己是傻子,登时脸色就青了,一双招子冷冷瞪了熹常在一眼。 熹常在被女儿这猛地一记刀子眼吓了一跳,她旋即有些恼怒“我说这些,可都是为了你好!” 泓丽恨恨道“我不用你为我好!皇额娘那里,我自会去谢恩!您就不必去了!因为皇额娘看见您必定会不悦!” 被女儿如此冷言堵了这了一通话,熹常在又气又恼,却又不得不承认,皇后的确一直厌恶着她,没有出手修理她,是觉得她一个小小常在,不配人家皇后娘娘脏了手。 熹常在气呼呼道“我拼了老命生了你,你不但不念生恩,竟是把我当仇人了!” 泓丽黑趁着小脸,满心烦躁,烦躁得恨不得撕碎眼前所有的一切! 看着女儿这幅阴沉可怖的面容,熹常在心底里有些发毛,“好了好了,你既然不舒服,就好好歇着吧,昭嫔娘娘那里我会替你好生谢恩的!” 说着,熹常在逃一般离开了菱香阁。 碧桐书院。 “儿臣泓丽,特来谢恩。” 姚佳欣端坐在凤椅上,看着底下恭恭敬敬跪拜谢恩的泓小丽公举,内心那叫一个欣慰啊。看样子泓丽终于接受了自己女人的身份,终于肯下嫁傅恒了。 姚佳欣满脸老母亲的慈爱笑容“你能想明白就好!” 连忙叫宫女薄雪将泓丽给搀扶了起来,姚佳欣又叫浓云将那份早已预备好的添妆单子递给了泓丽,“这些是本宫给你的妆奁,你且好生收着。” 泓丽接过那烫金的大红色添妆单子,满脸都是复杂之色,她屈了屈膝盖“多谢皇额娘。” 姚佳欣温声细语道“内务府那边也已经按照和硕公主的规制给你备制嫁妆了,比起当年怀恪出嫁的时候,着实少了些。不过你放心,本宫替你盯着呢,该有的东西必定少不了半分。” 怀恪公主当年嫁妆丰厚,是因为四爷陛下额外添了许多。到了泓丽这里,四爷陛下又怎么会额外赐予呢?一切都是照着规矩来的。 泓丽攥着那添妆礼单,小脸上没有掀起太多波澜,她声音低迷而颓唐“儿臣哪里能跟大姐姐比?” 看着泓丽这幅绝望认命的样子,啧啧,这简直是被玩坏了呀。 不过呢,日后还要更多的苦难等待着泓丽呢,现在绝望,未免太早了些。 姚佳欣笑眯眯道“钦天监已经给你择了吉日,明年二月初五,正当黄道吉日,又是春暖花开的好时令。” 泓丽心头一颤,忍不住道“会不会太早了?” 姚佳欣笑着说“比你月份小的弘昼和弘旭都娶了福晋了,你的婚事不能再拖下去了。你明年就十六了,已经是有些晚了。” 听了这话,泓丽黯然垂下头去,“儿臣明白了。” 看着泓丽那灰败的小脸蛋,姚佳欣柔声细语道“你放心,这婚事虽然有些急,但六礼的筹备上,决计不会亏待了你。” 泓丽再度屈了屈膝盖,“一切但凭皇额娘做主。” 如此温顺的泓丽,让姚佳欣很是满意,她随意叮嘱几句,便叫泓丽退下了。 泓丽默默回到菱香阁,贴身大宫女红绡看着那添妆礼单,不由大为咋舌,“皇后娘娘果然疼爱主子,出手果然大方!主子,您快瞧瞧,这上头有黄金一千两、白银两千两,还有珍宝珠玉、绫罗绸缎不计其数,皇后娘娘对您可真好!” 泓丽看了一眼那添妆单子,幽幽道“皇额娘素来贤惠慈爱。” 红绡笑着道“再加上内务府置办的嫁妆,还有各宫娘娘也都会添妆,这些加起来,足够主子一辈子荣华富贵了。” 一辈子荣华富贵吗? 泓丽咀嚼着这几个字,不由苦笑了,若不是要嫁给春和,或许她还能接受。 但是……春和恨毒了她,后半辈子她是不会有好日子过了。 姚佳欣这边才刚送走了泓丽,宁妃便突然造访。 自打七贝勒弘旬与宁妃生疏,宁妃倒是生生抗住了,没叫人看出母子不和的端倪来,只是姚佳欣冷眼瞧着,宁妃是愈发苍老了,精气神也打不及从前了。 “臣妾知道娘娘忙着元寿公主的婚事,原是不该在这个时候来叨扰您,只是……”宁妃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了,“弘旬也不小了。” 姚佳欣打量着宁妃,明明母子关系都这样了,宁妃竟还忍不住为弘旬的婚事操心。 姚佳欣叹了口气,“弘旬的婚事,本宫会跟皇上提的。只是以你如今和弘旬的关系,还是不要过多插手为好。”——过多插手,七贝勒也未必会领情。 宁妃老脸黯然,“臣妾明白,只盼着弘旬能娶一个合他心意的女子为福晋,便心满意足了。” 姚佳欣唏嘘,这比起亲妈也不遑多让了,只可惜偏偏你又害死了弘旬的亲妈。 这笔账,真是没法算啊。 弘旬若是毫无芥蒂,一如往日孝顺宁妃,那便是太不顾血脉之情,可若反过来为生母报仇,未免太过不念养恩。无论站在那边都是错。 这孩子夹在生母之仇与养母之恩中间,也是左右为难啊。 弘旬能够维持着表面的孝顺,已经算是很不错了。 宁妃又小声地道“昨儿裕妃去找过臣妾,五福晋吴扎库氏的表妹常佳氏,是个乖巧可人的小格格。这常佳氏虽不是著姓大族,但也是上三旗出身,她阿玛又是正黄旗的副都统,臣妾看过画像,觉得还不错。裕妃的意思是,可以让弘昼做这个媒。” 姚佳欣一愣,这个裕妃倒是很会做人。明明已经看出宁妃与七贝勒母子关系出了问题,却还是先去找了宁妃,然后再让自己儿子去找弘旬,长辈跟长辈谈,晚辈跟晚辈谈。 “常佳氏?”姚佳欣喃喃,似乎就是上回选阅的时候,出宫路上,为吴扎库氏仗义执言、出言作证的那位吧? 可见心性不错。 宁妃忙点头“没错,闺名叫蔓萝,长相甚是清丽。” 姚佳欣点了点头,“你既然已经裕妃说好了,那就这么办吧。只要弘旬自己不反对,本宫便去跟皇上求赐婚。” 听了这话,宁妃大喜,“皇后娘娘放心,弘旬是臣妾亲手抚养长大的,岂会不知道他会喜欢什么样的女子?若不是心有把握,臣妾也不敢来叨扰您。” 姚佳欣叹了口气,你这个养母当得……也真是没话说。 话说,有个做郡王福晋的表姐,这常佳蔓萝倒是有几分时运。 在宁妃和裕妃的联手安排下,五福晋吴扎库氏的额娘递了牌子入宫,姚佳欣这里自然立刻就通过了。 这吴扎库氏的额娘也是个二品诰命夫人,自然是有资格递牌子入宫的,此番她入宫,还特意带上自己亲妹妹的女儿常佳氏。 命妇入宫,自然少不了要先拜见中宫。 对于这个常佳氏,姚佳欣倒是还有些许印象,只记得是个挺可人的小萝莉,不过也因为年纪实在太小,所以姚佳欣才不予考虑。 一晃眼,都过去一年半了,当初的小萝莉……还特么是个小萝莉! 亭亭玉立的一个小姑娘,穿着一身粉色绣紫藤花的旗服,一张鸭蛋圆的小脸白皙如雪,端的是青春娇俏、婀娜可人。 姚佳欣温声细语问“多大年纪了?” 常佳蔓萝屈膝,声音嫩若黄莺“回皇后娘娘,奴才十四了。” 姚佳欣果然是个萝莉。 好吧,反正七贝勒弘旬年纪也只比这萝莉稍微大点,只是个大正太而已。 正太配萝莉,嗯,没问题的。 而且又不是马上就要结婚。 姚佳欣点了点头,又所以问了几句,便打发常佳氏跟她大姨妈去看望她表姐吴扎库氏了。 接下来,弘昼夫妻自会安排弘旭与这常佳氏见上一面。 剩下的,便无须她操心了。 。 正文 第六零八章、亲上加亲 雍正十八年冬。 第一场雪扑簌降临的时候,姚佳欣已经身在紫禁城坤宁宫的暖阁中。 暖阁的地龙烧极旺,整个内殿中热烘烘的,姚佳欣只穿着一件薄棉旗服,便丝毫不觉得寒凉。 弘旭坐在一旁的椅子上,正喝着一盏新沏的普洱,嘴上打趣道“真没想到,五哥还挺有做媒的天赋!” 姚佳欣莞尔笑了,倒是让宁妃说中了,弘旬还真的挺中意常佳氏这款娇俏可人的小姑娘,见了之后便立刻来求她做主。姚佳欣又禀了四爷陛下,四爷特意调查了一阵子,查出这常佳氏孝顺贤良、品性无暇,日前已经下旨赐了婚。 只不过眼下正在筹备元寿公主的婚事,七贝勒的婚事还得再晚些。 坐在弘旭下手的富察氏笑着说“亲上加亲,这是极好的事儿。”——富察氏抿了一口普洱,脑子里不由想起自家的那些亲眷姊妹了……脑子里转了一圈,忽的想起了尚书夸岱的孙女佟佳玉稚。 富察氏的额娘佟佳氏并非承恩公府出身,只是佟佳氏的旁支罢了,不过若是细细算来,这佟佳玉稚辈分也的确是她的表妹无疑。 富察氏自幼迁居盛京,与佟佳玉稚并不相熟,但即使不熟,她也觉得这样直率可人的小姑娘甚是合乎她的心意。而皇后娘娘,还有两个亲生的阿哥尚未娶妻呢。 一瞬间,富察氏也起了做媒的心思。这八贝勒实在太活泼了,怎么看不是良婿之选,而九阿哥……虽然话少了些,但也不失稳重…… 这人呐,最是不禁惦记。 王以诚快步进来禀报“主子娘娘,八爷九爷来请安了!” 话音刚落音,一身雪花的弘小星便窜跳跑了进来,本来是要直接扑过来,但看到那位沉闷的嫂子富察氏也在,便稍稍收敛了些,跟后头慢吞吞走进来弟弟弘小昴一并规规矩矩请了安。 姚佳欣笑着道“外头正下着雪呢,你们俩赶紧吃一盏热茶暖暖身子。” 弘小星笑嘻嘻道“今年第一场雪便这么大,一片片跟鹅毛似的!不过一点都不冷!皇额娘您这里地龙烧得也太热了!” 弘小星二话不说便脱了外头的斗篷,丢给了随从太监金琥。 金琥低头哈腰,赶忙将满是落雪的织金斗篷带下去抖干净雪,然后跑到炭盆跟前,小心翼翼烘烤着。 弘小星笑嘻嘻看向他六哥,“都怪九弟太慢了,要不然我肯定赶在六哥六嫂前头到坤宁宫!” 阿哥们下学的时辰都是一般无二,弘旭还要先回阿哥所带上福晋,通常会来得晚些。但架不住有个龟速的弟弟弘小昴拖后腿。 弘小昴向哥嫂拱了拱手,便一屁股坐下铺了软垫的扶手椅上,小口慢悠悠喝着热茶。 富察氏含笑道“八弟和九弟也不小了,转眼翻过年去,便十四了。” 弘小星笑着道“是啊,皇额娘!我长高了呢!去年的冬天衣裳袖子腿脚都短了一截子,都没法穿了呢!” 弘旭撇嘴,嘚瑟个什么劲儿!爷也长高了,去年的冬衣叫嘉懿拾掇了一下,都赐给春和了。 至于为什么不给弟弟——宫里阿哥才不会捡哥哥的二手衣裳穿呢,哪怕那衣裳根本没怎么上身、依然崭新无比,弘小星也嫌弃着呢。 姚佳欣笑着打量着弘小星这一身新衣裳,宛若夜空般深蓝的夹棉长袍,配如意星月纹坎肩,端的是一个活泼可人的俊俏少年郎。 富察嘉懿脸色尴尬,她提及八弟九弟年纪,是想提醒皇额娘该给八弟九弟相看福晋了。没想到却被八弟给拐到身量上去了…… 弘旭揉了揉眉心,“得赶紧让皇额娘给你许个福晋,省得你整天没个正形!” 富察嘉懿一喜,她正是此意! 姚佳欣脸色古怪,弘小星和弘小昴虚岁才十三呢……这就要琢磨娶媳妇的事儿了? 弘小星星眸灿烂,立刻叽叽喳喳道“额娘,我的福晋要跟七哥未来福晋那样的漂亮可人的!” 姚佳欣……弘小星对未来媳妇,一直有着很明确的标准,要可爱型的漂亮,还要活泼。 诶不对啊,七贝勒那是私底下跑去五阿哥的所殿偷偷会见了常佳蔓萝!你小子难不成跟在后头去偷窥了?! 姚佳欣一脸黑线,这个不乖的兔崽子!你哥哥约会,你居然尾随?! 弘小星果然立刻又道“而且还要活泼爽朗,要会骑马,眼睛要再大一点!” 姚佳欣揉了揉眉心,低斥道“闭嘴!” 弘小星倒是立刻闭上了嘴巴,却高高撅着,一幅不满的样子。 富察嘉懿默默喝着普洱茶,皇额娘是极好脾性的人,却时常被八弟扰得没好脾气。明明是一母同胞,怎的九弟那般安静懂事? 富察嘉懿柔声问“九弟喜欢什么样的姑娘?” 弘小昴先是一愣,然后道“安静的。” 姚佳欣……这要求也未免太简洁了点。 富察嘉懿笑了笑,很有耐心地询问九贝勒“那性情样貌呢?” 弘小昴又补充了一句“像六嫂这样的。” 姚佳欣她这个儿子,说话基本都不超过十个字。 富察嘉懿莞尔一笑,心下高兴之余却叹了口气,玉稚……是个活泼可人的性子,怕是不对九弟的胃口啊。 忽的,富察嘉懿看了弘星一眼,心下立刻道,不行不行,这咋咋呼呼的性子,根本就还是个孩子,哪里能为人夫啊。 富察嘉懿笑着看着罗汉榻上端坐的皇后娘娘,“皇额娘也该为八弟九弟相看着了。虽说不急着成婚,也好歹先看看,心里有数,到时候也不至于忙乱。” 这个建议倒是中肯。 姚佳欣叹着气道“等泓丽出嫁之后再说吧。” 富察嘉懿一喜“到时候正值春暖,的确是个好时令呢。”——佟家也眼瞧着中宫还有两个嫡子,所以即使有不少人家登门求娶,也一概不予应允。伯父马齐已经致仕,她也得富察家将来做打算,而富察氏已经出了两个额附一个皇子福晋,不敢再肖想了。 弘旭笑着道“那额娘不妨先给八弟九弟赐个屋里人,省得他们俩什么都不懂。” 弘小星乐得鼓掌“六哥说得太对了!七哥都有两个格格了呢!儿子和九弟还一个都没有呢!” 姚佳欣只觉得太阳穴都发胀了,麻蛋,才十三岁就想结束处男生涯,未免太早了吧? 姚佳欣只得继续敷衍“额娘这里替你们都留意着好的宫女呢,等你们都赐了婚,自会赐给你们试婚格格。” 弘小星有些悻悻然,他低声咕哝道“那要等到什么时候啊……” 弘小昴淡定地“哦”了一声,面无表情。 。 正文 第六零九章、泓丽下嫁 雍正十九年二月,在万众期待中,和硕元寿公主公主泓丽终于迎来了下嫁之日。 一切都按照和硕公主的规制,浩大的婚礼,隆重的场面,姚佳欣看了都有些羡慕呢。想当初自己成为四爷陛下的皇后的时候,虽然册封礼远比这隆重奢华,但册封礼不等于婚礼。人家泓丽下嫁之前行过和硕公主册封礼的。 时候,四爷陛下虽然给她补了一个洞房花烛之礼,但也远没有泓丽下嫁来得热闹隆重。 只因为她是继后,其实严格来说,连那洞房之礼也是不必行的,更遑论隆而重之大婚了。 叹了口气,姚佳欣把这些无关紧要的牢骚甩到一旁。四爷陛下对她已经足够好了,而且这些个大婚啊、册礼啊都是相当折腾人的,细细一想,她貌似也不是很喜欢。纯粹就是女人的小羡慕小嫉妒发作罢了。 今日可是泓丽下嫁之日,她这个做后妈的,也得高高兴兴送嫁才是。 辰时三刻,元寿公主身穿大红礼服,在司礼嬷嬷引领下、在太监宫女簇拥下缓缓走进坤宁宫,向着她这个嫡母以及四爷陛下这个皇父行三跪九叩辞别大礼。 一跪,谢皇父生养之恩。 二跪,谢嫡母养育之恩。 三跪,辞别父母。 至于生母熹常在……位份太低,没资格出席元寿公主下嫁大礼,只能猫在昭嫔的偏殿中。 大礼行罢,泓丽只觉得心中酸涩,几乎要落下泪来。 姚佳欣急忙道“本宫知道你不舍得,只是今日是你大喜之日,可万万不能落泪。” 泓丽深吸一口气,强忍着心中的憋屈,道“是,皇额娘。” 胤禛已经有些不耐烦,“好了,别误了吉时!” 司礼嬷嬷连忙扬声道“吉日到,请元寿公主登上鸾轿。” 左右两个宫女急忙搀扶着一身沉重礼服的泓丽,退出坤宁宫,登上了那正红缕金的鸾轿。 太监扬声道“公主下嫁,吉时起轿——” 同时,喜庆的锣鼓响起,端的是喜气洋洋。 姚佳欣看着那远去的正红鸾轿,不禁唏嘘,“泓丽素日里只着蓝绿,今日穿上大红喜服,倒是挺好看的。” 胤禛露出不解之色,“怎么?恬儿好像很羡慕这孽障似的?” 姚佳欣手指轻轻莫过眼角眉梢的细纹,笑道“年轻嘛,自然穿什么都好看。” 胤禛忽的一把握住了姚佳欣的微微发凉的手,他压低声音道“在朕眼中,没人比恬儿更好看。” 姚佳欣老脸嗖地涨红了,麻蛋,越来越会撩了! 看着她脸红的样子,胤禛忍不住“噗嗤”笑了,“恬儿还是这样羞涩。” 姚佳欣只觉得老脸发烫,“都老夫老妻了,还这般没个正形!” 胤禛揉了揉手里那只冰凉柔软的手,双手握着揉搓,叹道“手怎么这么冷?”——明明都是二月里了。 今日是泓丽下嫁之日,姚佳欣也特意穿上了皇后吉服,因起得急促,里头也忘了加件棉衣,的确是有点冷呢。 姚佳欣连忙把自己的手从四爷陛下手中抽了出来,大庭广众之下她还是很不好意思的,赧笑道“不碍事,我去里头换身厚实的衣裳就好了。” 胤禛忽的道“恬儿这般体寒,不如去昌平行宫泡个温泉吧。” 姚佳欣老脸再度一涨,虽说她已经决计不跟四爷陛下共浴,但是泡澡的时候少不了会喝点小酒,回到寝殿之后,在薄醉之下,难免就……嗯,比较和谐了。 所以去昌平行宫,对四爷陛下而言,绝对是一大福利。 对姚佳欣而言……虽然泡澡很舒服,但也很累好伐。 何况她都这把年纪了——而年纪足足比她大了五岁的四爷陛下身子骨却还是活力十足!令她羡慕嫉妒不已、腰酸腿软不已。——这也幸福的苦恼了。 好在四爷陛下不常去昌平,也就每天冬天去个两三次,当天去、翌日回,就是度个温泉假。 这样的频率,姚佳欣还是能承受的。 突然又要增加频率,介个…… “那就这么定了!”胤禛愉快地挥了挥手。 我凸!我没答应啊!! 今日对富察家而言,亦是极大的喜事,这元寿公主虽不比怀恪公主贵为固伦公主,但好歹也是皇上的亲生女儿。 前有董鄂家一门出了两位皇子福晋,今有富察家一门尚二主,是何等荣耀。 ——先帝朝,三福晋与九福晋俱是董鄂氏,而且还是有着同一个祖父的堂姐妹。 昔年董鄂家比之如今的富察氏亦是逊色了些的,毕竟富察家还同时出了一位皇子福晋——而且这位皇子还是实打实的太子爷。 何等皇恩浩荡啊! 额附傅恒也因此受到皇帝岳父加恩,年仅十四就荣升了三等侍卫,官居正五品,真可谓是年少得志,前途无限,不知羡煞了多少世家子弟。 同为额附的傅兴这一日喝得酩酊大醉,跟自己的号堂弟勾肩搭背,大倒苦水,“我跟你说,九弟啊……这额附,看着光荣,这里头的苦啊,那是三天三夜也说不尽啊!” 傅恒连忙扶稳了堂兄傅兴,“九哥,你喝多了。” 傅兴开始哗啦啦掉泪,“九弟啊,你的屋里人,还是赶紧打发了吧,否则等你的公主老婆动手,那可就不只是打发了屋里人了!连你身边稍微平头正脸的丫头都得拉出去配人!然后再给你塞上一堆貌无盐丑女,看了叫想吐那种!” ——这傅兴是马齐的嫡出幼子,行九。而傅恒则是李荣保的幼子,也行九。 所以傅恒得管傅兴叫九哥,傅兴则管傅恒叫九弟。 傅恒……没想到堂兄你过得是这种日子。 傅兴一把鼻涕一把泪,“八大胡同,你以后也千万别去!哪怕只是干净的楼子听个曲儿都不成……九弟!我苦哇!” 傅恒不发一言,默默将挂在自己身上的堂兄傅兴,悄悄送到他八哥傅谦怀里。 傅恒拱了拱“时辰不早了,弟弟该去洞房了。” 这傅谦虽只是李荣保的庶子,却是自幼养于嫡母佟佳氏膝下,与傅恒自小一起长大,情分最深。 傅谦点了点头,“你快去吧,误了时辰公主肯定会不高兴。” 傅恒心里冷笑,他还敢不高兴?呵!怕是巴不得我今晚醉倒不去呢。 谁不晓得这是公主下嫁,谁敢坏了公主的洞房之夜?因此这新婚宴上,无人敢灌醉额附爷傅恒,只有固伦额附傅兴灌醉了……他自己。 傅恒从头到尾也只喝了两杯薄酒而已,身上几乎没有酒气,神清气爽地来到了新婚洞房。 洞房中,傅恒按部就班挑起盖头,又与泓丽饮了交杯酒,便冷眼一扫这些个宫女太监嬷嬷,正色道“你们都退下吧。” 司礼嬷嬷一脸欢喜“奴才祝公主额附百年好合,早生贵子!” 众人磕个头,便都识趣地退出了洞房。 这下子,室内一片静谧。 泓丽满脸的局促不安,小脸都有些发白了。 傅恒一手伸了过去,挑起泓丽的下巴,他笑了,“真没想到,您这么一打扮,倒是有几分妩媚动人。” 泓丽俏脸僵硬,“春和……” 傅恒淡淡道“好了,不废话了,洞房吧。” 说罢,傅恒便开始宽衣解带。 泓丽瞪圆了眼珠子,“你、你、你——” 傅恒的手脚极快,已经脱下那件大红色的外袍,嘴角噙着笑,眸子却是冰冷的“怎么?难道公主忘了,今晚可是你我新婚之夜!都是过来人了,该怎么做,您应该比我更清楚吧?” 说着,傅恒突然凑到了泓丽耳边,“对于女人,您不是比我更有经验吗?!” 泓丽俏脸铁青,她有的可不是这种经验! 然而,傅恒已经不由分说将泓丽推到。 今夜良宵漫漫,对于泓丽而言着实不是什么好的回忆。 要雌伏于男人,对她而言本就是一种耻辱,何况将这耻辱加于她身的,偏偏又是春和。 。 正文 第六一零章、绝不生孩子! 转眼便是元寿公主三朝回门之日。 姚佳欣作为正牌岳母,自然要好生招待新姑爷,为此还特特叫怀恪大公主入宫作陪。 泓丽今日穿着一身和硕公主的吉服——这吉服都是清一色的石青色的外褂,看上去特别稳重。只不过泓丽今日的气色可不大好,瞧着有些疲惫的样子。 啧啧!看样子新婚燕尔,果然很是辛苦劳累啊。 姚佳欣脑子里幻想一下那个微妙的场景,笑容便洋溢满面。 再看看一旁的傅恒,也穿着一身和硕额附的吉服,仪态端重,陪着泓丽一起行跪拜大礼。 啧啧!富察氏这个弟弟长得还真是俊俏,瞧那张小脸,充满了胶原蛋白,高挺的鼻梁、墨染般的双眉,当真是一个俊美又不失英姿的朗朗少年! 姚佳欣笑着道“都平身吧。” “谢皇额娘!”小夫妻俩齐齐谢恩,这才起身。 怀恪赧笑道“春和,那日你堂兄有些喝多了,说了许多不得体话,你可别往心里去啊。” 姚佳欣内心八卦之火开始燃烧,“傅兴说什么了?” 傅恒连忙拱手道“回皇后娘娘,堂兄也只是教导了奴才几句。” 姚佳欣心道,决计没那么简单。 怀恪的脸色有些尴尬,尴尬之余有些恼羞,这个傅兴!娶了她还不知足,居然还幻想着娇妻美妾?做梦! 怀恪咳嗽了两声,将目光落在了泓丽身上,“四妹怎么瞧着气色不大好?” 泓丽弱弱道“今日起得有些早了。” 怀恪眼睛一转,立刻想到了什么,旋即笑道“新婚燕尔嘛。” 姚佳欣也消了,“你们夫妻恩爱,本宫着实欣慰。” 泓丽脸色发苦,她才不想要这种“恩爱”。 姚佳欣莞尔一笑,“皇上朝政繁忙,今儿便不过来用膳了。” 听到这话,泓丽反而是松了一口气,“朝政为先,这是应该的。” 姚佳欣笑眯眯道“到底嫁了人,懂事了。”——其实身为公主,总不能真的一辈子不嫁人吧?不管嫁给谁都得被男人压。这个男人是傅恒还是旁人,区别很大吗?起码傅恒长相着实英俊。 而四爷陛下属意傅恒能够压制泓丽,心意已决,姚佳欣便索性看好戏了。 泓丽脑袋低垂,面容愈发悲苦。 怀恪打量了傅恒一眼,瞧着他年少俊美,语气便和蔼了不少,“本宫这个妹妹打小活泼任性,难为如今竟懂事了些。日后她若有什么不得体之处,春和可一定要多加包涵。” 姚佳欣暗道,让怀恪入宫作陪还真是选对了人了,瞧着话说得多得体!明明怀恪与泓丽没什么情分,如今作为娘家长姐,却这般为她说好话。 傅恒拱手道“是,奴才谨遵大公主教诲。” 今日傅恒表现得也很完美,如此翩翩有礼,实在叫人心生好感。 话说,这傅恒即使做了额附,也仍然一口一个“奴才”,举止谦和有礼。 其实公主下嫁了,也依然可以压制额附,譬如傅兴——虽然人人羡慕,但其实他过得有点惨,别说纳美妾了,烟花之地都是万万去不得的。 只要公主稍微强势些,额附就势必要处于弱势。 但傅恒和泓丽不一样。 一则泓丽不得四爷陛下喜爱,不似大公主那般有亲爹百般维护,连公主府的管事大嬷嬷也不敢管着大公主。 二则泓丽心中有愧,自然腰板硬不起来。 所以,三朝回门之日,才会是这般小可怜的凄苦模样, 正在这时候,王以诚快步进来禀报“主子娘娘,六爷和福晋来了。” 泓丽脸色微微一变,看着那步履盈盈、端庄近前的富察嘉懿,心下更加苦涩了。富察氏与弘旭并肩而立,看上去宛若一对璧人。 “给皇额娘请安!”弘旭与富察氏夫妻俩齐齐见了请安礼,又主动向大公主怀恪屈膝问好。 大公主虽是固伦公主,但若论品级,与亲王等同,却没有仗着年长泰然受了弘旭与富察氏的礼,也连忙起身,还以平礼。 傅恒与泓丽也忙上前拱手一礼。 富察氏脸上永远带着温和如水的微笑,但再看到泓丽一瞬间还是有些不自然了。这门婚事,富察氏打心眼里不愿意,可再不愿意,这也是天子赐婚,是恩典。 想到这些,富察氏挤出个笑容,语气温和地叮嘱道“九弟日后可好好生善待元寿公主。” 傅恒嘴角一翘,“那是自然。” 弘旭撇嘴,板着脸道“也望四姐姐日后安守妇道,不要丢了皇家的脸面!” 弘旭这话着实说得有些重了,泓丽那张本就不怎么好看的小脸顿时有些发青了。 姚佳欣赶忙咳嗽了两声。 弘旭这才语气稍缓和“四姐姐若是不懂得如何为人妻子,便多学学大姐姐便是!” 大公主莞尔一笑,连忙做和事老“四妹还小,一切大可慢慢来。六弟不必心急。” 弘旭暗自冷哼,都十六岁了,哪里小了?倒是春和才十四,难不成要处处迁就泓丽不成? 傅恒见状,忙拱手道“六爷请放心,奴才与公主定会好生相处。”说着,傅恒眯了眯眼,看向身旁的泓丽,低声道“您说是吧?公主?” 泓丽俏脸一僵,连忙缩着脖子点了点头。 姚佳欣哟呵,这泓丽被傅恒调教得蛮乖嘛! 弘旭而已不禁眯了眯眼,泓丽今天的确挺听话的,春和到底是用什么法子驭妻的?难不成……春和已经知道泓丽喜好女子的事儿了?所以捏着这个把柄,泓丽才不得不听话? 若真如此……泓丽瞄了瞄傅恒头顶上那顶和硕额附吉冠,爷怎么觉得有点绿呢? 姚佳欣话说,弘旭总盯着傅恒的帽子作甚? 姚佳欣眼观鼻鼻观心,到底没问出口,她正色道“好了,时辰也不早了,都留下来陪本宫用朝食吧。” 今日的朝食,姚佳欣特意吩咐了小厨房无比准备得精致一些。以皇后的规制,正餐足有四五十道菜,哪怕再多个十个八个人那也是吃不完的。 姚佳欣自是高坐主位,弘旭与富察氏坐在她左手边,怀恪公主、元寿公主坐在她右手边,至于傅恒,坐在元寿公主之次。 食不言寝不语,这顿早餐用得十分安静,甚至连喝汤都是几乎没有声音的。 姚佳欣也早已适应了这样安静的宫廷礼仪,只要饭菜可口,慢点吃也没什么,细嚼慢咽利于吸收嘛。 朝食罢,姚佳欣赐了泓丽妆缎十匹、赐予傅恒玉带一条,作为回门的赐礼,然后叮嘱泓丽“既嫁了人,便要好生相夫教子,且不可仗着公主身份娇蛮任性。” 泓丽乖巧屈膝“是,儿臣谨记皇额娘教诲。” 姚佳欣又露出和蔼的笑容“自然了,更要紧的还是赶紧给额附延绵后嗣。” 一听“延绵后嗣”四字,泓丽小脸瞬间煞白。——此生要雌伏于男人,已经是极大的屈辱了,一想到还要给男人生儿育女,泓丽只恨不得死去! 傅恒粲然笑了,“愿如堂兄与大公主那般,夫妻恩爱,儿女满堂。” 怀恪心里暗哼,夫妻恩爱?傅兴那是不敢不与她恩爱!至于儿女满堂……想到自己的孩子们,怀恪不禁露出了笑容,“春和随了嘉懿,相貌出众,泓丽也是个美人,你们将来的孩子,必定十分可人。” 泓丽一想到自己要给春和生孩子,便心底颤抖,不、她绝对不要生孩子! 泓丽忽然贝齿狠狠一咬,心中打定了主意。 富察嘉懿叹了口气,阿恒都已经娶了元寿公主了,她自然只能往好处想,起码……阿恒日后的孩子便是皇上的亲外孙了。 。 正文 第六一一章、皇后太不端庄(补更) 北方的春天,雨季尚未来临,端的是又干又冷。姚佳欣即使隔天就给自己做了保湿补水面膜,还是每日晨起老脸摸起来干干的。 皮肤干燥,就更容易横生细纹了。 这个时候,泡个温泉,的确是妙极了。 偌大的露天温泉,如浓雾般的蒸汽环绕周身,给她那张干燥的老脸带来了全方位无死角的补水。这就像是开了十几个加湿器,补水效果一流。 姚佳欣肩膀以下全都浸泡在了微烫的温泉水中,双臂随意搭在汉白玉池边,宫女薄雪跪坐在她身后,葱白似的小手一下下轻重合宜地为她按摩着肩膀和脖颈。 浓云捧着一只青釉荷叶盘走到她身侧,盘中放着上好的金瑰酒和几朵精致的荷花酥。 那荷花酥嫩粉绽开,宛若一朵朵小睡莲,盛开在翡翠的荷叶盘上,端的是可人。 喝一杯金瑰酒,吃一口荷花酥,当真是享受。 四爷陛下此番来到昌平行宫,只带了她和尚未分府的儿女们。月前刚刚分府出宫的和郡王弘昼与福晋吴扎库氏便未能享受这次温泉之旅了。 一个人霸占偌大一个汤池,着实有些奢侈。而且一个人泡澡,多少有点寂寞啊。 只是再寂寞,她也决计不要跟四爷陛下一块泡! 姚佳欣小口抿着那香醇可口的金瑰酒,幽幽道“只可惜泓丽来了月信,否则本宫还真不介意带上她……”和她的额附,让他们小夫妻来个鸳鸯浴。 不过想想三朝回门那日,泓丽黯然离去的背影,还真是蛮可怜的。 其实打一开始,姚佳欣就没打算把泓丽嫁给傅恒,顶多就是拿傅恒这个额附候选人调侃一下泓丽罢了。她也答允过富察氏,只要富察家不愿,就不会勉强。——这不是敷衍,而是心里话。 可没想到富察家和傅恒竟一千一万个乐意。 然后四爷陛下坚定赐婚。 而姚佳欣——虽然觉得事儿有点狗血,泓丽也有点可怜。 但是,抱歉,她不是圣母玛丽苏,才不会去拯救泓丽呢。而且泓丽的婚事,她能拯救这一次,搞不好下一次泓丽又要求姚佳欣帮她这辈子不嫁人了! 泓丽又不是她亲闺女,她凭什么要帮泓丽呢? 何况,泓丽嫁给傅恒,也是她上辈子作孽太多,亏欠了人家傅恒。这辈子栽在傅恒手上,也是泓丽合该受的劫数。 姚佳欣能做的也就是给泓丽准备一份丰厚的嫁妆了。 其实身为公主,只要稍微强势点,又岂会被额附欺负?说到底还是泓丽心里有愧,自然直不起腰了。 浓云忍不住嘀咕“主子娘娘对元寿公主未免也太好了!” 感受到浓云话里的酸意,姚佳欣忍俊不禁,浓云如今都是教引姑姑了,还是这么爱拈酸吃醋。 薄雪笑着说“奴才方才瞧见六爷和福晋一并去了西边的院子。” 姚佳欣笑了,这个焉儿坏的小兔崽子,居然带上老婆一块去泡鸳鸯浴了。 “富察氏脸皮薄,居然也肯了。”姚佳欣笑得合不拢嘴。 浓云忙又往犀角杯中斟了一杯金瑰酒,笑道“福晋向来温婉柔顺,想必是架不住六爷强硬,这才去了。” 这会子富察氏已经脸若火烧,只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弘旭却是个没脸没皮的,哗啦一声便褪去了浴袍,大咧咧走进了那汉白玉砌成的汤池中,还笑着对富察氏道“这水温正合适,嘉懿,你快下来吧。” 富察氏一身浴袍长及脚踝,把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她抱紧了自己连连后退,“妾身……还是……不要了!” 眼前之人,虽是自己结发的夫君,虽也已经有过无数日日夜夜的亲近,但那都是熄了灯,如此光天化日……简直是太、太……富察氏简直羞愧得要死。 富察氏看着弘旭那蜜色的结实身躯,只看了一眼,便羞愧得无地自容,转头便飞快跑回了更衣的堂屋中。 弘旭眼瞅着娇妻落跑,一脸没吃到肉的遗憾。 只得兀自沉入温泉中,一个人孤零零泡澡。 可一个人泡澡哪有什么意思?成婚之前,他跟弟弟们也经常一块泡温泉,虽然弘星皮得一批、弘昴闷得一批,也起码有人陪。 弘旭叹了口气,只泡了两刻钟,便从汤泉中出来,擦干净身子,穿上雪缎浴袍,回到了更衣的堂屋中。 “爷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富察氏急忙紧了紧身上的浴袍。 弘旭一脸无奈地道“爷泡完了,你快去吧。”——带着福晋来一趟昌平行宫,总不能叫她连温泉水都没沾一下吧。 富察氏一喜,连忙点头“那妾身去了。爷不必等妾身的,您先回去吧。” 弘旭……爷怎么有点不爽?要不要偷窥一下?话说刚才爷泡澡的时候,嘉懿有没有偷窥? 心中起了坏心思,弘旭便悄咪咪打开了一点点窗户的缝隙。 浓白的雾气缭绕,让这汤泉院子宛若仙境,看着十分唯美,但是……也实在遮挡视线啊,根本看不清啊! 弘旭有点不爽,爷都不要脸偷窥了,居然什么都没看清!好吃亏啊! “那就……再去泡一会儿吧。”弘旭击掌,没错,就这么决定了~! 于是,弘旭大步走出更衣的堂屋,朝着院落中心的汤泉快步而去。 昌平行宫的温泉院落,有大大小小九座,眼前这个海棠泉算是比较大的,汉白玉池子特意砌称海棠花的形状,约莫一丈见方,一个人泡实在是有点浪费。 富察嘉懿已经宽了浴袍,坐在了海棠泉边儿上,白如牛乳的小腿已经深进了汤泉中,她轻轻吸了一口气,这汤泉有些烫人。 但很快,富察氏就适应了这个温度,小心翼翼走进了汤泉中。这汤泉不算太深,刚好没至腰间,富察氏并非十分纤细的女子,但身形却十分匀称,腰细臀丰——一看就是易于生养的类型。这样类型的身材无疑也是十分惹眼的。 富察氏素日里穿着桶状的肥大旗服,什么好身材都没通通遮掩住了。 哪怕是身为丈夫,弘旭也未曾仔细瞧过自己小妻子的身躯。即使是同床共枕,那也是黑灯瞎火。 如今真真切切瞧见了,弘旭只觉得鼻子有点热,连忙一摸鼻下……还好,总算没流鼻血。 弘旭小心翼翼、悄无声息蹲下身子,将手轻轻落在那细腻白嫩的肩膀上。 “啊!!——” 几欲震破耳膜的尖锐竟叫声突然炸裂。 这声音之大,连隔了一个汤泉院子的金凤池这边的姚佳欣都听见了,卧槽,出什么事儿了?好像是哪个姑娘遇见流氓了?要不然不会有这种分贝啊! 浓云低声道“似乎是海棠院那边,六爷和福晋莫不是出什么事儿了?” 说着,浓云急忙对薄雪道“你快去瞧瞧。” 姚佳欣急忙道“别去!”——麻蛋,到底出什么事儿,她用脚指头想想都能猜到!薄雪一个未成年小姑娘,去了只会羞得到处找地缝! 海棠泉,弘旭连浴袍都没脱,便直接跳下去,一把死死捂住了富察嘉懿的嘴巴,“别喊了!皇额娘会听见的!” 富察氏一脸惊恐,那双温柔如水的眸子一瞬间就蓄满了泪水。 弘旭一愣,爷不就是突袭过来而已吗?怎么就至于委屈地都哭了?弘旭连忙松开手。 富察氏抱着自己的身子缩在温泉水中,吧嗒吧嗒掉泪“完了,皇额娘肯定知道了,她肯定会觉得我不端庄……”——她怎么就答应跟六爷一块来泡汤泉了?! 弘旭“额……”原来是为这个才哭的。 弘旭挠了挠后脑勺,连忙安慰道“嘉懿,你放心吧,皇额娘也经常和汗阿玛一同泡温泉。” 富察氏瞠目结舌,皇上和皇后共浴??这、这也太……太不端庄了吧?! 金凤池正泡温泉泡得嗨皮的姚佳欣突然觉得鼻子有点痒。 。 正文 第六一二章、元寿额附 温泉水滑洗凝脂。 泡过温泉之后,姚佳欣真心觉得皮肤似乎细腻了些。 只可惜,洗完温泉之后,她的老腰就要好生辛苦一下了。 翌日午后,便起驾回銮,胤禛和弘旭这对爷俩心情都很荡漾,各种方面的…… 虽然气候还有些冷,但毕竟是春天了嘛。 翌日清晨,太监唐印快步走到姚佳欣身旁,弓腰附耳,低语了一通。 姚佳欣面露欣慰之色,“那就好。” 昔年的琅贵人贾茹儿、如今的昌平县府员外沈儒已然膝下儿女成群,平安喜乐,如此也不枉费她当年的一番安排了。 “他恢复了本姓啊……”姚佳欣喃喃。沈儒这个名字,的确比贾茹儿要儒雅顺口多了。 唐印道“主子娘娘可以安心了。” 姚佳欣点了点。 这时候,王以诚笑着进来,打千儿禀报“主子娘娘,六福晋来请安了。” “哦?”姚佳欣脸上露出揶揄之色,她还以为富察氏会羞得不肯出门呢。 “让她进来吧。” 今日富察氏穿着一身温柔的橘粉色宝相花缠枝旗服,外罩一个四合如意的小坎肩,温柔中不失端庄大气。 富察氏到底脸皮薄,想到昨日的之事,小脸忍不住有些羞红,“皇额娘万福金安!” 这到底还是个才十六岁的小姑娘,害羞的样子着实可人。 只可惜这十六岁小姑娘如今已经嫁做人妇,都是她儿媳妇了,实在有点作孽啊。 不过弘旭很是喜欢自己的小妻子,小夫妻俩蜜里调油,弘旭几乎都忘了他后院里还有个格格黄氏了。 如此恩爱,固然是好,但姚佳欣总忍不住担心她这个未成年儿子和儿媳会给她生出个孙子来! 奥买噶!这太作孽了! 抱孙子什么的,最好还是再过两年吧,等弘旭和富察氏满十八,姚佳欣觉得她就比较能接受了。 弘旭也就罢了,生孩子不用他怀,不用担心伤身,富察氏可是个身量都没长足的大萝莉啊!若是这个年纪怀孕……哪怕这孩子看上去身子骨很康健,那也是很令人担心的事儿啊! 姚佳欣也只能默默祈祷,这俩孩子满十八之前千万不要闹出人命啊! 心下叹了口气,姚佳欣抚了抚鬓角,“这昌平行宫的地气暖和湿润,宛若置身江南水乡,倒是个将养的好地方。”——这温泉spa特别保养皮肤,只可惜也特别累老腰。 富察氏低头应了一声“是”,小脸竟红到了耳根子。 今天的富察氏格外少言寡语啊。 富察氏倒不是第一次来昌平行宫,去年冬天,四爷陛下便足足来了三回,冬天本就是泡温泉的好时候嘛。弘旭和富察氏自然也伴驾来了,只不过……富察氏脸皮太薄,一直不肯跟弘旭共浴。 姚佳欣抚了抚脸颊,老脸的干燥似乎也舒缓了不少,只是再舒缓,也终究比不得那些年轻小姑娘的小脸,瞧瞧那白里透红的样子,简直都能掐出水来。 姚佳欣笑着说“午后便要启程回宫,你且先回去拾掇着吧。” “是!”富察氏飞快屈膝一礼,逃一般离开了。 看着富察氏飞快远去的背影,姚佳欣忍俊不禁,年轻人就是脸皮薄啊。 和硕元寿公主府。 这座府邸虽不及固伦怀恪公主府宽敞华美,但也处处透着皇家富贵。胤禛虽不喜这个孽子,但还不至于在府邸上亏欠了泓丽,一应都按照规制建造,没有半分偷工减料。 新婚的元寿公主那俏丽的脸蛋上难得露出松快的神色,她摸了摸自己酸楚难耐、阵痛屡屡的小腹,嘴角却露出了笑容。 陪嫁宫女碧纱将一个滚热的汤婆子塞到泓丽怀里,低声道“春日乍寒,主子暖暖肚子吧。” 微烫的汤婆子拢在小腹上,泓丽顿时觉得舒坦了不少。 侍立在一旁的彩绸叹着气道“主子才刚下嫁没几日,这月信便提前来了!可真是不巧。” 泓丽也极其厌恶这月信,不但脏污,而且那样难受,但这一次泓丽真庆幸来了月信。月信来了,便表示她没有怀孕,再则……身上不干净,她便可以正大光明地拒绝春和。 泓丽微笑道“不碍事。” 泓丽目光扫过自己这两个贴身侍女,碧纱清丽、彩绸娇艳,还有红绡、素练都是姿容拔尖的女子……泓丽心下暗暗有了计较。 碧纱点头,嘟囔道“可不是么!主子若是没来月信,皇后娘娘还打算带您一并去昌平行宫泡汤泉呢。” 泓丽唏嘘“皇额娘对我自是极好的。”只是一些大事上,皇额娘也不能违拗汗阿玛心意啊。而且皇额娘赐的管事大嬷嬷总是在她耳边说春和的好话,春和每每来请安,大嬷嬷也总是大开方便之门! 想到此,泓丽就有些生气!你们这些大嬷嬷不都是恨不得把额附拒之门外吗?没大把银子塞上去,都不肯让公主额附合房!怎么到了她这里,就变了脸?恨不得天天撮合?! 泓丽与身边漂亮的贴身侍女说说笑笑,便到了日暮十分。大嬷嬷快步走了进来,敦安道“主子,额附来请安了。” 泓丽原本有说有笑的小脸瞬间如苦瓜一般,“你难道没跟额附说,我身上不干净吗?” 管事嬷嬷笑着说“奴才说了,可额附爷说,正因为您身子不安,所以他才更要来请安。” 泓丽虽也晓得,这几日她可以免于与春和同房,倒也不担心什么,只是……她倒是心里怵着春和,原想着可以接着月信这几日不见春和的…… 泓丽叹了口气,“那就请额附进来吧。” 傅恒穿着一身三等侍卫的服制,明显是刚刚从宫中当值回来,衣襟上带着几分尘土。 “给公主请安!”傅恒快步上前,甩马蹄袖、打千儿行礼,举止流畅而优雅。 泓丽苍白的小脸上挤出个笑容,“本宫这身上不爽利,春和这几日可以不用来请安。” 傅恒眯了眯眼,“我与公主正当新婚,岂可冷落公主?” 泓丽笑容有些僵硬,“春和有心了。” 说着,泓丽飞快扫了一眼身旁的几个春兰秋菊各有其风华的侍女,便道“本宫这几日不能与你同房,春和若是不嫌弃,本宫这几个侍女生得还算可人,春和若是看上哪个,本宫都可以赠与你。” 听了这话,红绡、素练、碧纱、彩绸四个宫女脸色各异,若傅恒不是额附爷,给这样的英俊出众的世家公子哥为妾原也是个不错的选择。但是……额附爷的小妾,哪个有好日子过?瞧瞧固伦额附傅兴的几个妾侍……那也都是大公主赐予的,明明都是过了正路的妾侍,但一年到头只怕都见不到额附几回。 红绡等人可不想过这样的日子,瞬间一个个脸色都有些不大好。 傅恒扫了一眼泓丽的侍女,的确一个个模样都不俗,傅恒不禁有些惊讶,这几个宫女明显都是泓丽的爱宠,等同禁脔一般。当初高氏染重病被逐出宫,便是因为高氏想要爬六爷的床。没想到泓丽如今竟然肯把自己爱宠主动送给他! 若换了是前世的泓丽,如何肯? “公主还真是贤惠!”傅恒淡淡道。 傅恒又道“不过,我与公主才刚新婚,便纳新妾,这未免也太不尊重公主您了。” 此话一出,红绡四人这才松了口气。 泓丽笑着道“女人总有身上不爽利的时候,她们几个都是乖巧懂事的,我不方便的时候,她们替我伺候额附,又有何不可?” 傅恒挑眉,还真是贤惠无双啊!傅恒冷冷淡淡道“公主好意我心领了,但是不必了!” 泓丽笑容再度一僵,旋即又道“本宫听闻,你原本有两个屋里人,不若给开了脸吧。” 开脸,就是抬举成姨娘的意思。 傅恒看着泓丽那副难掩畏惧的模样,傅恒只觉得快意,他微微一笑道“公主有所不知,我屋里那两个丫头已经配了小厮了。” 泓丽愕然。 傅恒笑容满面“这不是应该的吗?奴才有幸尚主,自然要把心思都放在公主您身上。屋里的通房自然要打发了。” 泓丽艰难地扯出个笑容,“本宫并非拈酸吃醋之人,春和你其实不必如此的。” 傅恒笑着说“我这么做,自然是心甘情愿的。” 看着傅恒的笑容,泓丽只觉得浑身发寒。春和不可纳妾,连屋里人都驱逐了,那岂非是要夜夜都要来她的公主府留宿? 泓丽眼前一黑,险些晕厥过去。 傅恒扫了一眼那几个受到惊吓的宫女,淡淡道“公主若真疼爱这几个侍女,不妨多赐些妆奁,给她们许配个好人家。”——否则成天呆在泓丽身边,若真传出去什么不好听的风声,泓丽有公主身份便罢了,她们这些宫女只怕一辈子都误了。 泓丽强行扯出个笑容,“本宫省得了。”红绡素练碧纱彩绸她们都是女子,她这辈子也是女子。她还能怎样?早晚要看着她们嫁人的。她不过就是想着,春和才貌一流,是和不错的良配,又不忍春和断子绝孙,才有此意。 。 正文 第六一三章、避子凉药 和硕额附傅恒与元寿公主夫妻恩爱,自新婚之后,不但打发了屋里日,还每日不辍地前往公主府请安。这叫大公主怀恪都有些羡慕了。 本朝的公主与额附并不住在一块儿,公主有皇家修建的公主府,额附家族也同样要按照额附的规制修建出一座额附府。 公主与额附若是想合房了,要么公主“召见”额附,要么额附主动去“请安”。 但身为女子,脸皮都薄,哪里好意思频繁“召见”额附?“召见”次数多了,可是会被人数落不知羞的。 但额附若每日傍晚去“请安”,便会被人称赞勤勉、恩爱。 自然了,额附想要顺顺利利去“请安”,少不得给公主府的管事大嬷嬷塞上一笔银子,以免小鬼难缠。 这大嬷嬷管着公主府上下大小事务,权利极重,又是皇后所赐,非同一般。 只是富察家也非同一般啊,尤其是这位和硕额附亲姐姐那可是睦亲王福晋,尤其皇后娘娘还连番叮嘱要好生伺候公主额附,若敢奴大欺主,定不轻饶!大嬷嬷少不得缩起尾巴做人,何况额附傅恒也没少给赏赐。大嬷嬷自然乐得做好人,多加撮合。 但如此时常撮合,元寿公主日子却相当不好。 泓丽每天都在盼着月信到来。 用姚佳欣的话就是,姨妈来了合不拢嘴,姨妈走了合不拢腿。 和硕额附与公主的恩爱状况,这管事大嬷嬷自然也少不得时常禀报中宫皇后娘娘。 姚佳欣得知后,乐不可支之余还真有点同情泓小丽。其实泓丽困局很好办,只要她硬气几分,直接下令将傅恒拒之门外,傅恒也是没辙的。 可无奈泓丽理亏啊。 浓云附耳道“徐大嬷嬷还发现一件事——元寿公主……在偷偷喝避子凉药。” 听了这话,姚佳欣吃惊之余,也隐隐觉得有几分理所当然,泓丽上辈子可是个男人,这辈子成了女人,要被男人压也就罢了,居然还要给男人生崽,泓丽如何能忍? 姚佳欣幽幽道“再温和的避子药,那也是凉药。”——偶尔喝几次也就罢了,喝多了可是会伤身的——傅恒每日都去请安,如此一来,泓丽除了月信到来的日子,只怕天天都要喝避子药。长此以往…… 浓云叹了了口气“元寿公主也太糊涂了!”——毕竟浓云也看得出元寿公主并不情愿嫁给傅恒,可如今都嫁过去了,就应该趁着夫妻恩爱,赶紧生个孩子出来。万一日后额附移心到妾侍身上,也好歹有个孩子相伴。 公主的身份虽然贵重,但也不能不让额附纳妾。若是怀恪大公主那般得皇上宠爱的公主的确可以更强势些,但也少不得被人背后非议善妒。为了消弭善妒流言,怀恪大公主不也得主动给傅兴纳了姿色平庸的妾侍充数? 姚佳欣沉吟片刻,“你知会徐大嬷嬷,此事就让她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当做不晓得即可。” 浓云道“娘娘这是打算私底下劝劝公主吗?” 姚佳欣淡淡睨了浓云一眼,我看上去很像个圣母玛丽苏吗?泓丽要喝避子药,就让她喝去呗! 更何况,作为现代女人,她也不觉得泓丽做错了什么。女人有生孩子的权利,也有不生权利。 只是有朝一日若是傅恒知道了,引发什么矛盾,那也得泓丽自己去解决。 泓丽如今已经奉父命嫁给了傅恒,日后的夫妻问题,她可没义务帮着去调和。反正傅恒只是臣子,也不敢真的把泓丽给怎么着了。 这避子药在宫里不算稀奇东西,譬如后宫里那些身份低贱的、不配孕育皇嗣的,皇帝会赐一碗药下去。或者是皇子阿哥刚刚成婚,尚未有嫡子,不愿让庶子先出生,也会赐给侍妾格格药。不过后者都是暂时的,等嫡福晋诞下嫡子,侍妾便可以停了药,好生调养一下身子,还是可以再有生养的。 宫里避子药已经被调整得比较温和,只要别服用太多,是不会碍着日后生育的。 譬如和郡王弘昼王府里的那两个侍妾格格,以及弘旭的侍妾黄氏都是赐药的。 福园门阿哥所。 睦亲王弘旭与福晋富察氏有一次跟随御驾来到圆明园,依旧住在福园门阿哥所的所殿中。自打弘昼今春分府出宫,弘旭隔壁的所殿也彻底安静了下来。 弘旭还真有些羡慕弘昼,那么大、那么宽敞的郡王府,以后便可以尽情撒欢了。 尤其是嘉懿月信突至,让弘旭倍感失落,他明明已经与福晋那般恩爱了,可嘉懿到现在都没有身孕。这份失落他又不敢在嘉懿面前表现出来,否则嘉懿只怕会更伤心更失落。 这让一心想生出皇长孙的弘旭有些失落,不过转念一想,五哥比他早成婚半年之久,迄今已经一年了,吴扎库氏不也没怀上么!可见这事儿还得看几分缘法的,急不来。 太监钱串低头哈腰近前,“爷,您看今晚……您是传黄格格过来伺候,还是早点歇息?” 弘旭叹了口气,“让黄氏过来吧,记得把药备下!” “嗻!” 后院正堂的富察氏正坐在罗汉榻上,小腹上盖着一张柔软的狐皮,手中捧着一盏热乎乎的红枣姜茶。 陪嫁嬷嬷近前附耳道“王爷叫了黄格格去前头伺候了。” 富察氏淡淡道“知道了。” 陪嫁嬷嬷小心翼翼道“王爷是知道分寸的人,药回回都赐,福晋不必担心。” 富察氏笑了笑,只是那笑容到底不似往日那样轻松随意,“我有什么好担心的,若非逢我月信,爷哪里会想起黄氏?这黄氏……也一直很安分。” 富察氏叹了口气,六爷如此待她,已经是极好了,她该知足才是。 富察氏抚摸着自己微微坠疼的小腹,她都嫁进来半年了,这月信还是如期而至。富察氏叹了口气,“黄氏不打紧,可六爷还有个没进门的侧福晋呢……等这位博尔济吉特氏嫁进来,怕是赐不得药。” 陪嫁嬷嬷道“福晋放心,那博尔济吉特氏只是端柔公主额附庶出的妹妹,还尚未及笄呢。她年纪又小,等她进了门,您肯定早就有了身子了。” 富察氏苦笑了笑,“但愿吧。” 碧桐书院。 胤禛饮了一口春茶,徐徐道“科尔沁郡王齐默特多尔济上了一封奏折,向朕为其妹请嫁。” “请假?”姚佳欣才刚午睡醒,脑子正迷糊呢,科尔沁郡王给她妹妹请毛线球的假? 胤禛“嗯”了一声,“当年朕巡幸木兰,将齐默特多尔济的妹妹指给弘旭做侧福晋。只是当时弘旭还小,所以就没定下婚期。” 姚佳欣这才清醒了,卧槽!她差点忘了这茬了!弘旭还是个小正太的时候,四爷陛下就把端柔公主的小姨子,也就是这个科尔沁郡王的庶出小妹赐给弘旭为侧福晋! 姚佳欣眨了眨眼,“可弘旭成婚才半年,便要纳侧,这不太好吧?” 胤禛“唔”了一声,“朕如何不知这齐默特多尔济多图为何?不就是想让他妹妹早点嫁进来,抢在富察氏前头诞下弘旭的长子。” 姚佳欣“额……这个博尔济吉特氏……我记得比弘旭还小两岁吧?”让十四岁一个萝莉抢在十六岁的富察氏前头生娃?未免有点强人所难了吧?这个齐默特多尔济,这也太禽兽了吧! 胤禛点头道“所以朕已经回绝了齐默特多尔济,说等博尔济吉特氏满十五岁再嫁给弘旭。” 也就是明年喽? 姚佳欣挑了挑眉,好吧,四爷陛下既然都答应人家了,她还能说啥? 。 正文 第六一四章、静女其姝(三更) “眼下要紧的,一则是弘旬的婚期将近,二则弘星和弘昴也不小了,恬儿可以私底下相看着,若是有合意的,便都记下,朕会叫粘杆处去详查品性。”胤禛想着孩子们都大了,神色不禁有些唏嘘。 再过两个月,弘旬便要迎娶常佳蔓萝为嫡福晋,此事宁妃并未怎么插手,都是协理六宫的裕妃按照规矩操办。操办皇子婚事这种事儿,裕妃也是一回生二回熟了,筹备得有条不紊。 弘旬也就罢了,但她那俩兔崽子还是俩正太呢。 姚佳欣揉了揉眉心,“弘星和弘昴不似弘旭那般稳重,还跟孩子似的任性。这婚事……要么缓缓再说?” 胤禛正色道“正因为不稳重,才更应该早点成家立业,成了家自然就稳重了。” 姚佳欣这特么是神马逻辑! 姚佳欣险些没翻白眼,罢了罢了,相看就相看吧,反正又不是立马成婚! 姚佳欣揉了揉眉心,“正好天气暖和了,我正打算举办春宴呢。介时便要外命妇入宫,一边赏花吃茶,一边看看有没有不错的姑娘。” 胤禛微微颔首,“这些你看着办张罗便是。” 姚佳欣心道,春宴还是让富察氏张罗去了,自嫁给弘旭,富察氏一直跟着裕妃学习宫务,起初有些束手束脚,但渐渐也颇有模样。不过姚佳欣并没有分给富察氏太多差事,只叫她给裕妃打下手,管理些琐碎事物罢了,这些富察氏都处理得很好。春宴这种非正式的内廷宴饮完全可以交给她去张罗。 阳春三月的 圆明园风景正好,姚佳欣如往年一般,在园子里设下春宴,遍邀内外命妇前来赏花。时间定在午后至申时,正当艳阳高照,天日晴暖。 后宫嫔妃都属于内命妇,而外命妇则包含了皇家福晋、宗室贵女——已出的公主也在此列,还有各大家族的诰命夫人。此番春宴,姚佳欣特意点名了,可以携带自家晚辈格格入宫赴宴。 这意思简直就是昭然若揭。 又是一个变相的选秀,再结合八贝勒九贝勒的年岁,毋庸置疑,这次春宴皇后娘娘是在给两位双生皇子选看未来福晋呢! 桃花盛极、梨花赛雪,茶香弥漫中,有说有笑。 这场春宴地点设在武陵春色的品诗堂,内外贵妇们除了赏花饮茶,还可以即兴泼墨,作诗作画,亦可在堂外赏花赏景,漫步游览武陵春色的美景。 富察氏便抛砖引玉,挥毫做了一幅武陵桃花图,端的是桃粉成趣,灼灼其华,不过富察氏不善作诗,便笑着请了贝子福秀的福晋纳兰晴雪题诗。 纳兰晴雪前年与富察氏通入宫参见那场变相选秀,虽未中选,但事后被赐给了平郡王的嫡次子贝子福秀为嫡福晋,如今琴瑟和弦,羡煞旁人。 富察氏笑着道“我记得你有个妹妹,怎么没带进宫?”——难得此番是准许携带家眷,这纳兰氏竟是独自入宫。 纳兰晴雪嗔笑“我二妹妹才十岁呢!” 富察氏笑靥明媚“那也不妨带进宫,凑个趣也是好的。” 纳兰晴雪低声道“我这个二妹与我一般脾性,不喜热闹。” 富察氏恍然大悟,便不再多言。 纳兰晴雪又低声道“你那个表妹,年岁倒是正合适。”——说着,纳兰晴雪明润的眸子飞快瞥了一眼乖巧侍立在佟家老夫人身旁的那个娇俏少女。 富察氏莞尔一笑,“玉稚的年纪比八贝勒九贝勒还大一岁呢。”——不过也不打紧。 姚佳欣其实也挺喜欢这些个娇嫩可爱的小姑娘,宛若一朵朵含苞待放的桃花,比那些橘皮的老妇人着实养眼多了。 富察氏笑着对姚佳欣道“儿媳的表妹玉稚如今已经及笄了呢。” 姚佳欣瞧了一眼堂外桃花绣纹旗服的佟佳氏,如何不明白富察氏的意思?富察氏就差没在脑门上写下“媒人”二字了。 这小姑娘青春可人,姚佳欣瞧着也喜欢,只是想想她那对双生子,就险些嘴角抽搐。她真不想祸害这些大萝莉啊。 姚佳欣笑着道“泓丽是最喜欢热闹的了,只可惜今日却没来。” 怀恪大公主压低声音道“听闻是提前来了月信。” 姚佳欣暗道,肯定是避子药寒凉之故,却不欲拆穿,嘴上咕哝道“年纪轻轻的,怎的月事如此不稳?” 大公主笑着说“大约是春日受寒的缘故吧。” 姚佳欣叹了口气,转眼瞧着堂外那一个个盈然鲜丽的小姑娘,便扫了王以诚一眼,示意他可以开始了。 旋即,王以诚引着这些世家大族格格分批次进品诗堂磕头请安,此番赴春宴的世家大族之女不多,统共也就十几个,其中那个佟佳玉稚这已经是第二次参加“变相选秀”了,除此之外还有瓜尔佳氏和董鄂氏的小格格,家世上亦是不遑多让。 因人数不多,姚佳欣可以一个个相看。 这些个小姑娘都青春娇俏,规矩有礼,给姚佳欣第一印象都不差。 “奴才承恩公星禅之妻马佳氏携侄女乌拉那拉静姝参见皇后娘娘,愿娘娘千岁金安!”星禅的夫人已经是老妇人了,她那侄女观之却不过十四五岁的年纪,瞧着倒像是她的孙女。 尤记得当年,孝敬皇后初丧,其弟五格被夺爵,这承恩公爵位便落在了其长兄星禅头上。姚佳欣还记得,乌拉那拉家为了讨好她,特意进献了价值连城的珍珠披肩,后来那珍珠披肩被她改了改尺寸,又献给了太后。 太后嗝屁之后,四爷陛下又将这披肩送回她手中,还附带了太后娘娘的无数珍宝珠玉,可真真是让她大发了一笔横财。 想着这些陈年旧事,姚佳欣对于乌拉那拉氏承恩公府倒是没什么恶感,星禅夫妻着实识趣。她抬了抬手,“平身吧。” 承恩公夫人马佳氏满脸堆息笑容,笑容里带着谄媚,她连忙引荐身旁的少女“这是奴才的侄女静姝。”然后又忙解释道“静姝虽只是公爷的侄女,但却是自小养在承恩公府,充作养女。” 姚佳欣挑了挑眉,打量着这个乌拉那拉静姝,这丫头一袭浅紫色缠枝莲纹旗服,亭亭玉立,面庞如玉,柳眉杏眼,端的是个标志可人的小格格,更难的是她眉宇间格外透着一股雍容沉静的气度。 承恩公府特意从旁支挑了这个么美人坯子接到府上教养,所图为何,简直是明摆着的。 “静姝?静女其姝,倒是个好名字。”姚佳欣微微一笑道。 。 正文 第六一五章、娶妻求贤 “静姝?静女其姝,倒是个好名字。”姚佳欣微微一笑道。 乌拉那拉静姝忙屈膝做万福,“皇后娘娘过奖了。” 这声音徐徐缓缓,优雅沉静,的确是个不错的姑娘。 姚佳欣笑问“你读过《诗经》?” 乌拉那拉静姝樱唇微启,正要应声,旁边的承恩公夫人马佳氏急忙道“回皇后娘娘的话,静姝幼入承恩公府教养,素日只读了《女则》《女训》这些教导女德的书,闲暇时则与女红、厨艺为伴。” 姚佳欣挑眉,瞧着那乌拉那拉氏周身的气度,倒是不像是那种没怎么读过书的女子,,马佳氏这话明显是谦虚。 但谦虚过头,就有些虚伪了。 不过姚佳欣也没指望问两句话就能问出什么来,便扫了一眼堂中那些外命妇与各家年轻小格格,扬声道“也都别拘谨,今日既是赏花春宴,也不必呆在品诗堂,尽可随意出去游览,只要别出了武陵春色即可。” “是,皇后娘娘!”众人忙屈膝,参差应声,虽恋恋不舍,但还是三三两两退出了品诗堂。 这武陵春色四面环水,相当于一个岛屿,姚佳欣早叫人把这岛屿给圈了起来,当做今日春宴的场地了。 品诗堂毕竟不算太宽敞,人都塞在这儿也是无趣。 富察氏快步走到姚佳欣身侧,低声道“皇额娘,这乌拉那拉家到底是什么意思?这位乌拉那拉格格虽是承恩公同族,但只是远支之女,其父官职也不高。”——此次入宫赴宴的外命妇与格格到底有谁,富察氏早就提前看过一遍了,自是一一记下了。这乌拉那拉格格若想给给八贝勒九贝勒做嫡福晋,似乎略逊色了些。不过容貌礼仪气度都是着实上佳。 姚佳欣定定瞅了富察氏一眼,只怕承恩公府是瞧上弘旭了。以弘旬亲王的爵位,按规制是可以纳两个侧福晋,即使科尔沁那边占了一个,也还有一个空位呢。 被姚佳欣如此盯着看,富察氏顿时脸色一变,终于想到了什么。 姚佳欣便道“放心吧,那个乌拉那拉静姝举止端方,大不了本宫给她指个宗室子弟,也不算辜负了。”——这样的周身气度,给人做小妾着实委屈了。 听了这话,富察氏松了一口气,那乌拉那拉静姝虽然父兄不显,但也毕竟是著姓大族,又是承恩公府的养女,而且模样也是那样出众,气度也极好,若真许给六爷……富察氏想想便觉得不安。 好在皇额娘并无此心,富察氏一颗心落回肚子里,连忙屈膝道“多谢皇额娘疼爱。” 姚佳欣笑了笑“好了,你也别拘谨,只管出去玩吧。” 富察氏脸一红,出去玩?自嫁给六爷,她总觉得……皇额娘像是把她当孩子一般。 富察氏乖巧应了一声“是”,便出去寻她表妹佟佳玉稚了。 乌拉那拉家有心将自家格格推去睦亲王后院,这点姚佳欣看出来了,在场嫔妃也都看得分明。 坐在底下吃茶的粹嫔海氏脸色似乎不大好看,但旋即她便扬起了笑容,“皇后娘娘,嫔妾瞧着这些小格格们青春可人的样子,可真是羡慕。” 说着,粹嫔抚了抚自己的脸颊,“再过两年,嫔妾的弘暮也该劳烦您给相看福晋了呢。” 姚佳欣淡淡道“到时候本宫自会尽嫡母职责。” 粹嫔温顺地应了一声“是”,“皇后娘娘贤德仁爱,嫔妾自是放心的。”说着,粹嫔睨了一眼躬身退出品诗堂的承恩公夫人与乌拉那拉静姝,幽幽道“这乌拉那拉家承恩公府没有适龄的格格,便拿了旁支的来充数,未免也太不把皇后娘娘放在眼里了。” 姚佳欣淡淡一笑,“嫡支旁支什么的倒不打紧,只要品性才貌出众即可。”——忽的,姚佳欣心下一动,给弘星和弘旭选福晋,的确不必执着于世家大族嫡支格格,这乌拉那拉静姝的性情倒是与弘昴的要求倒是十分相符。 粹嫔脸色忽然一白,皇后该不会真的瞧中了这个乌拉那拉氏吧?睦亲王有个尚未进门的科尔沁的侧福晋,若是再叫着乌拉那拉氏占了一个名额…… 裕妃笑着说“皇后娘娘说得极是,娶妻求贤。” 姚佳欣含笑颔首,“裕妃说得极是。” 粹嫔听得“娶妻求贤”四字,暗暗松了口气,看样子皇后娘娘无疑给睦亲王纳侧,似乎是打算把这乌拉那拉氏许给八贝勒?这八贝勒性子跳脱,的确需要一个沉稳的福晋,从旁多加劝慰呢。 粹嫔含笑道“这八阿哥天性活泼,合该挑选一个端庄稳重福晋才相宜呢。” 听了这话,姚佳欣一脸古怪之色,南辕北辙的性子,会相宜才怪呢! 有人觉得夫妻该性子互补,但姚佳欣觉得,娶妻最要紧的便是合意,性子一定要相近才好。而且弘星一直嚷嚷要娶一个眼睛大大、活泼可人的福晋,而弘昴择要求安静。 所以,姚佳欣并没有乱点鸳鸯谱的打算,娶妻可是一辈子的事儿,娶个不和心意的,岂非害得自家崽崽一辈子不痛快?也耽误了人家好姑娘的青春。 只是这些姚佳欣懒得与粹嫔解释,只淡淡道“这些小格格都十分出众,本宫也得好生考虑考虑才是。” 武陵春色一带春光明媚,桃花的甜香沁人心脾。武陵春色的东面便是皇子们练习骑射的西园校场,自弘昼分府出宫后,宫中的阿哥们便以睦亲王弘旭最为年长,七贝勒、八贝勒、九贝勒和十阿哥都唯他马首是瞻。 腿脚麻利的太监高举着靶子,在操场上无规律地跑动着,箭矢咻咻射出,哪怕是最年幼十阿哥准头也还算可观,起码不至于脱靶射伤太监。 很快,阿哥们先后射空了箭囊,三三两两下马歇。 弘星一落地,眼珠子便不住地朝着那粉意嫣然的武陵春色撇去,他眼珠子咕噜一转,捂着肚子“哎哟”了一声,“六哥,我肚子不舒服,要去茅厕!” 弘旭眯着眼睛打量着弟弟上下,也不晓得是真不舒服还是装不舒服…… 弘旭也晓得今日皇额娘举办春宴,邀请了不少适龄的小格格,便索性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道“那你快去快回。” 弘星嘿嘿笑了,他连忙揪了揪弟弟弘昴的衣袖,“九弟,你要不要一块去?” 弘昴下了马背之后,就已经瘫在了一旁的躺椅上,眼皮都懒得抬一下,只淡淡道“不去。” “你——”弘星怒瞪了弘昴一眼,简直都不知该说什么好了!难道你就不想去看看自己未来福晋的人选? 弘星跺了跺脚,“我不管你了!哼!” 看着弘星健步如飞的样子,弘旭摇了摇头,果然是装病。 。 正文 第六一六章、好色小公公 虽说皇后娘娘发了话,让这些外命妇与各家小格格尽管在武陵春色尽情游览,但众人都不肯走远了,三三两两散在品诗堂周遭,做出一副赏花游乐的样子,倒也一幅其乐融融之态。 佟佳玉稚正站在一株撒金碧桃树下,折了一支桃花在手中把玩,她瞧着六福晋快步而来,赶忙应了上去,屈膝行礼,“给福晋请安。” 富察氏连忙扶了她一把,笑着说“才几日不见,表妹便如此见外了。” 富察氏与佟佳玉稚虽是表姐妹,便自幼不算太熟,佟佳玉稚自然不敢失礼,但如今富察氏都如此亲昵,佟佳玉稚笑了笑,甜甜唤道“表姐。” 富察氏微笑颔首,不由打量佟佳玉稚一身粉色桃花绣纹宫装,“你今日打扮得很是娇俏宜人,皇额娘也很喜欢呢。” 佟佳玉稚小脸蓦然羞红,“表姐如今怎么这般爱打趣人了?” 这时候,佟佳玉稚忽的感觉到身后有异样的目光,她飞快瞥去,结果只看到一个小太监飞快躲到了桃花树后。这是哪个宫的小太监,这般鬼鬼祟祟?佟佳玉稚不禁秀眉颦蹙。 富察氏一愣,忙问“怎么了?” 佟佳玉稚连忙揪了揪富察氏的衣袖,朝着桃花树后目色示意了一眼。 富察氏顺着佟佳玉稚所看的方向扫去,正瞧见那“小太监”冒出半边脸正朝着这边窥探,一双乌漆黑的大眼睛分外活泼有神。这双眼睛的主人在看到富察氏的一瞬间,便露出躲闪之色,似乎有些不好意思。 富察氏暗自一惊,这不是八贝勒么!怎么居然跑到武陵春色来了?这会子不是骑射的时辰吗?而且八贝勒还穿着太监的服制! 佟佳玉稚便瞧见那“小太监”一惊比了个噤声的手势,食指比在嘴唇上“嘘”了一声,俊俏小脸上满是恳求之色。 佟佳玉稚忍不住低声问富察氏“表姐,他是哪个宫的?” 富察脸色有些古怪,只得含混地道“福园门阿哥所的。” 佟佳玉稚先是一愣,旋即小脸微红,“是八阿哥、九阿哥派来的吗?” 富察氏这就是八阿哥本人啊!但富察氏瞧着八阿哥那可怜兮兮哀求的样子,也着实不忍当着表妹的面儿给戳穿了。 扮演半藏在桃树后头的弘小星突然伸出手,朝着佟佳玉招了招手,一幅让她过来的样子。 佟佳玉稚看得一愣,忙看向身旁的富察氏,一幅请示的样子。 富察氏叹了口气,低声道“你过去吧,我帮你看顾着。”——虽说着有些不合礼数,但八阿哥都来了,若是不遂了他心意,还指不定要怎么闹腾呢,若是闹到皇额娘耳中,反而更加不美。 且玉稚的性子怕是不和九贝勒口味,玉稚若能被八贝勒瞧中,也是好事。八贝勒虽然过于“活泼”些,时常跑去所殿唠叨她与六爷,富察氏不胜其烦,心里也偶尔嘟囔几句,但也着实无法跟这样活泼可爱的大男孩置气,身为长嫂总不能跟这个没长大的小叔子计较吧。毕竟八贝勒秉性也不坏。 佟佳玉稚眨了眨眼,心下羞涩,眼珠子飞快往左右一瞥,见众多命妇三五成堆都在各自欣赏着春日繁花,要么就是在品诗堂歇息,并无人注意到这边儿。 佟佳玉稚小脸微红,快步朝着那位小公公身边去了,话说这小公公瞧着脸嫩年纪不大,个头倒是不小,竟足足比他高了一个脑袋。 佟佳玉稚小声地问“小公公,你是伺候哪位阿哥的?” 正一肚子话要问的弘小星……你这话爷怎么接? 弘小星瞄了瞄自己的身上的太监服制,这是他强行扒了随从太监金琥的衣裳,这才混进了武陵春色。此刻,弘小星只恨不得扒了自己这身衣裳。 见这小公公如此沉默,佟佳玉稚一脸狐疑,却也不好对皇子身边的心腹加以逼问,何况这小公公长得英俊可爱,佟佳玉稚便格外有耐心,她笑容甜美,柔声问“小公公,你多大年纪了?” 弘小星笑道“我十四了,你呢?” 佟佳玉稚一喜,粉嫩小脸上瞬间绽开一个灿烂的笑容“我十五,我比你大!不过真没想到,你才十四岁,居然就有这么高!”——佟佳玉稚青春可人的小脸满是羡慕之色。这两年加起来也只长高一点点的佟佳玉稚突然觉得有点郁闷。 弘小星看着眼前这个矮矮的佟佳氏,顿时不知该说什么好。爷怎么瞅着这个佟佳氏,比起前年春天……貌似都没怎么长高的样子??这两年的饭食都吃到哪儿去了?嗯……弘小星低头瞄了一眼佟佳玉稚,也没有长胖,啊不……有个地方貌似胖了点。 佟佳玉稚是个分外警醒的小姑娘,瞬间便察觉这小公公的目光居然往不该瞄的地方瞄了! 佟佳玉稚瞬间恼了,这若不是个小太监,她肯定狠狠揣他一脚! “哼!”佟佳玉稚气得跺脚,“你这个小太监,小小年纪不学好!” 说罢,佟佳玉稚便气呼呼跑了。 “诶——你别走啊!”弘小星急了,他还有好多话没问呢! 佟佳玉稚没有理会这个“小太监”,气呼呼回到了富察氏身边,“表姐,那个小太监太无礼了!” 富察氏…… 富察氏叹道“别跟他计较。” 佟佳玉稚鼓了鼓腮帮子,“我知道了。”——毕竟是宫里小公公,她也不能为了这点小事就发作人家。何况小公公又不是男人,碍不了她的清誉。 佟佳玉稚踢了踢脚尖儿,哼道“这小太监的眼神忒不规矩了,也不知道是哪个阿哥身边的!我瞧他长得俊俏可人,原想好好说两句话的,没想到……”居然直勾勾看着她那里!太坏了! 弘小星到底不敢太靠近,只瞧着佟家那小丫头跟他六嫂嘀嘀咕咕,也不知说了些什么,俏脸薄怒的样子倒是十分可人,叫人心里痒痒的。 而且这佟家丫头长得很可爱,眼睛很大很水灵,声音也软语滴沥,很好听呢!只可惜才两句,就气呼呼跑了! 弘星叹了口气,他真不是故意瞟佟家丫头那里的。 唉,貌似被人家给当成登徒子了。 姚佳欣也早已走出了品诗堂,漫步走到河畔,沿着河边散步,四爷陛下春日里最喜欢到武陵春色这边垂钓了,一边欣赏着漫山遍野的桃花,一边垂钓鳜鱼——吸溜,话说春日里的鳜鱼着实肥美啊! 这时候,弘旭身边的贴身太监钱串快步近前,打千儿道“主子娘娘,六爷让奴才来禀报一声,八爷穿了太监的服制,潜进了武陵春色。” ——此刻悻悻然往回走的弘小星还不晓得自己已经被他亲哥哥给出卖了,弘小星只觉得鼻子一阵痒痒,不禁咕哝“定是那佟家小丫头背后说爷坏话了!” 姚佳欣一脸黑线弘小星你个兔崽子!! 。 正文 第六一八章、弘旭的桃花运 和硕元寿公主府。 泓丽脸色铁青,将手中的药碗重重撩在了案上,汗阿玛——您为何要一而再再而三羞辱我?! 那么多世家大族贵女您不选,偏偏选了这个乌拉那拉氏! 泓丽深吸一口气,她看了一眼那碗中黑沉的药汁,咬牙端起,仰头一饮而尽。 红绡忍不住劝道“主子,这东西到底是寒凉之物,喝多了对您的身子不好。” 泓丽冷冷瞪了红绡一眼,“你只管负责熬药便是!别的无须你多嘴!” 面对泓丽可怖的目光,红绡飞快低下头去,再不敢多言。公主也太任性了,就算是不情愿嫁给了额附,可额附待公主如此好,公主却不肯给额附生儿育女,宁可每日喝这些寒凉的避子药。 泓丽嘴角噙着冷笑,乌拉那拉氏那种刻板无趣的妇人,弘昴怎么可能会喜欢?就算她嫁给弘昴做嫡福晋,也决计没好日子过! 想到这些,泓丽心里这才舒坦了些。 此时此刻,佟佳氏尚书房以及乌拉那拉氏承恩公府都洋溢着欢喜的气息,自家女儿许配皇子,这可真是满门荣耀。 佟佳玉稚已经接到了她表姐富察嘉懿的私信,信中除了一些寒暄之词,便都是对八贝勒的大加称赞,富察嘉懿自然是捡着好听的说,什么英俊高大、性情爽朗、平易近人…… 看着这些称许之词,佟佳玉稚不禁一颗心如小鹿乱撞,自是满心欢喜待嫁。 乌拉那拉家那边,也是欢喜无比,虽然静姝没被许给睦亲王做侧福晋,但许给九贝勒做嫡福晋也是丝毫不差!乌拉那拉家出了一位皇子福晋,亦是举族之荣,一时间整个乌拉那拉家无论嫡支还是旁支都争相添妆,为乌拉那拉静姝筹备嫁妆。 值此喜庆之际,粹嫔突然造访碧桐书院。 姚佳欣搁下手中的牛乳燕窝,“粹嫔?她来做什么?” 今日可不是请安的日子。 “让她进来吧。”既然人都来了,总不能撩在殿外不见。粹嫔虽然位份不高,也好歹是个嫔主,又是十阿哥弘暮之母。 随着十阿哥渐渐长大,粹嫔的体态也愈发横着长了,体态便便,瞧着倒是愈发富态喜人了。 “嫔妾给皇后娘娘请安!”粹嫔恭恭敬敬见了大礼。 姚佳欣扫了粹嫔一眼,“不是昨儿才请过安吗?怎么今儿又来了?” 粹嫔圆润脸上满是谄媚的笑容,“蒙皇后娘娘恩典,嫔妾每年都能见到家人。日前,嫔妾的额娘带着两个小孙女入宫,想求嫔妾做媒,给指个好人家。” 说着,粹嫔露出难色,“可嫔妾不过就是一介深宫妇孺,哪里晓得外头有什么好人家。所以只能厚着脸皮来求皇后娘娘了。” 姚佳欣略沉吟了片刻,这海家也算是汉军旗书香门第,粹嫔那个参政道父亲虽然去世了,但她一母同胞的兄长也还算争气,才三十来岁就已经做到了四品知府,也算是颇有前途了。 这样人家、这样的门第,理应婚事不愁的。 然而粹嫔却特特来求,只怕求的不是一般的婚事啊。 姚佳欣挑了挑眉“你有什么话,大可直说,不必与本宫绕弯子。” 粹嫔圆润和气的脸上露出几许尴尬之色,“皇后娘娘既然问了,嫔妾不敢隐瞒。嫔妾有个嫡亲的侄女,年方十六,样貌也算出众,若皇后娘娘不嫌弃,不如指给哪个阿哥做侧福晋,便是对海家莫大的抬举了。” 姚佳欣瞬间明白了,原来是冲着弘旭来的! 她险些没翻白眼,弘旭这才成婚几天?乌拉那拉家存心想塞一个侧福晋,粹嫔居然也有此心! 姚佳欣板着脸淡淡道“本宫弘旭新婚未久,便算了,至于弘星和弘昴年纪还小,本宫连试婚格格都尚未赐予呢。倒是宁妃的七阿哥年纪合适,你不妨去问问宁妃愿不愿意!” 粹嫔瞬间脸色顿时有些不大好看,她才不愿意把嫡亲的侄女许给宁妃的养子做侧福晋呢!何况七阿哥只是个贝勒而已,以后还不晓得能不能封王呢。 粹嫔扯出个笑容,“皇后娘娘说笑了,宁妃姐姐哪里瞧得上嫔妾的侄女呢?” 那可未必,好歹汉军旗书香门第嫡出的女儿,这样的侧福晋不要白不要。只怕是粹嫔不肯吧? 人人都知道,弘旭的名字必定写在了正大光明殿后,四爷陛下百年之后,弘旭势必莅临天下。介时弘旭后院的侧福晋,将来怎么也得为嫔为妃吧?粹嫔与海家便是冲着日后的皇妃娘娘位子来的!如何肯屈就为七贝勒侧福晋? 粹嫔又笑着说“嫔妾还有个小侄女,也已经及笄了,虽是庶出,样貌反而比嫡出的姐姐还要出挑些。据嫔妾所知,睦亲王只有嫡福晋和一个侍妾,着实有些单薄了。若皇后娘娘无意为睦亲王纳侧,可否添上一房妾侍?” 姚佳欣做不了侧福晋,便想推一个庶出的侄女出来做侍妾?这个粹嫔,准备得还真够充分的! 姚佳欣都无语了。 只不过,若是粹嫔真的低三下四,为嫡出侄女央求一个侍妾格格之位,姚佳欣还真不好拒绝。但一个庶女…… 姚佳欣抬了抬眼皮,徐徐说道“弘旭与富察氏新婚燕尔,连本宫钦赐的黄氏都冷落了,这会子他可没心思纳新人。” 这是婉言拒绝的意思。 但再委婉,也终究是驳了粹嫔的脸面。 粹嫔的脸色顿时有些紫涨,“皇后娘娘,嫔妾所求不过就是一个侍妾位子……” 姚佳欣都已经拒绝了,还死皮赖脸作甚? 姚佳欣冷冷道“不管娶妻还是纳妾,都要两厢情愿才好。况且本宫的儿子无论娶妻还是纳妾,都还轮不到你来管。” 姚佳欣这话已经有些严厉了。 粹嫔慌忙低下头,“嫔妾不敢,嫔妾只是一番好意。” 姚佳欣心下哼了一声,“你的好意,本宫心领了,你可以退下了!” 一语逐客,让粹嫔脸上愈发难堪,她强忍着羞耻,屈膝道“是,嫔妾告退。” 说罢,粹嫔便逃一般离开了碧桐书院。 姚佳欣这才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浓云在一旁扇着扇子,她低声啐了一口“这个粹嫔,胆子愈发大了,居然把手伸到六爷后院了!” 姚佳欣淡淡道“有这份心思的,粹嫔不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反正她能拦下自会拦下,实在拦不了的,如四爷陛下当年所赐的娃娃亲、那个科尔沁的小萝莉,她就实在没法子了。 作为皇子,弘旭虽然少不了三妻四妾,但他如今还是个未成年小屁孩,姚佳欣可不希望他小小年纪就满后院莺莺燕燕。 因此,虽然知道粹嫔所求不过人之常情,但还是十分不悦。 这个弘小旭,桃花运还真是不浅啊! “对了,这事儿不许外传。”姚佳欣板着脸叮嘱身边宫女太监。桃花运这种事儿,太多了可不是好事,又事关海家姑娘清誉,是该封口才是。 “是,主子娘娘!”众人连忙应诺。 。 正文 第六一九章、姐妹共侍一夫? 粹嫔一回到望仙馆,便恼羞成怒,摔了一只景德镇新进献的青花瓷的茶盏。 太监庆喜噗通跪下,“娘娘息怒!” 粹嫔脸色紫青难看,“海家虽比不得那些满军旗世家大族,但好歹也是汉军旗大家族,本宫的侄女连给睦亲王做妾都不配吗?!” 跪在一旁的馥儿低声道“娘娘,睦亲王娶了福晋不过半年,正当恩爱,或许是真的没有此心。” 粹嫔哼了一声,“这六福晋虽然出身高贵,但论容貌,也并非什么天仙儿!男人,都是贪花好色的,岂会不愿意纳一房美妾?” 馥儿心道,那可未必,乌拉那拉家承恩公府的那个养女,皇后娘娘不也宁可许给九贝勒做嫡福晋,也没有配给睦亲王做侧福晋。而睦亲王本人也对这位容貌出众的乌拉那拉氏格格并不感兴趣。 粹嫔恨恨道“皇后居然还让本宫去问宁妃愿不愿意!这简直是羞辱我们海家的格格!” 听了这话,馥儿立刻道“七阿哥生母卑微,娘娘的侄女给他做嫡福晋都够格了,岂能做侧室?” 听了这等吹捧,粹嫔心里这才舒坦了些。 这海家,虽说是汉军旗世家大族,但粹嫔那个封疆大吏的阿玛已经作古,其兄不过就是个四品知府罢了。人家七阿哥可是已经定下了上三旗二品副都统的女儿常佳氏为嫡福晋,比粹嫔的侄女强了不知多少倍。 粹嫔幽幽道“皇后对宁妃母子还真是够大方的,手握重权的副都统之女,眼皮都不眨一下便许给七贝勒了!” 自打大宫女丹青逾岁出宫,馥儿便被粹嫔提拔成了一等宫女,俨然是望仙馆的头号宫女了,馥儿近前小声道“奴才听说,这是裕妃与和郡王母子做媒,这未来七福晋正是五福晋的嫡亲表妹呢。” 粹嫔眼眸一冷,“这个裕妃,平日里一幅老好人的样子,没想到不动声色就给和郡王拉拢了一个弟弟过来!” 说着,粹嫔叹息道“说到底还是本宫无用,竟功亏一篑了。”不但没能拉拢到七贝勒,反而叫七贝勒愈发疏远了弘暮。 馥儿忙安慰道“娘娘还年轻,又心思缜密,日后大可慢慢为十阿哥筹谋。” 粹嫔一脸叹息,只怕是没有太多时间了,皇上已经是知天命之年,先帝爷便是这般年岁驾崩的。一旦皇上崩了,弘暮在皇兄手底下,就更难混出头了。 原瞧着海家有模样出众的格格,若是能许给睦亲王,得了睦亲王宠爱,日后帮着弘暮吹吹枕边风,弘暮的前途也能有个着落。可没想到,竟在皇后那里碰了一鼻子灰。 粹嫔幽幽道“皇后娘娘想来厚待六宫,怎的今日对我这般冷言冷语?莫不是有什么人在皇后娘娘进了谗言?” 馥儿心下腹诽,她虽然已经跟宁妃娘娘秘奏了粹嫔的图谋,但宁妃娘娘却并没有先一步去碧桐书院“进谗言”,而是冷眼瞧着粹嫔先去自取其辱。 但馥儿却立刻点头“娘娘英明!老夫人带着两位格格入宫,只怕已经落在有心人的眼里了。两位格格又是花容月貌,宁妃定是猜到您的用意了。” 听了这话,粹嫔脸色铁青,“宁妃这个老贱人!又坏本宫好事!!” 馥儿忙劝慰道“娘娘息怒,睦亲王还年轻,如今不成,不代表日后不成。您的母族人丁兴旺,有的是模样出众的格格。您日后大可慢慢筹谋。” 粹嫔揉了揉眉心,咬牙切齿道“皇后娘娘必定已经听信了宁妃的谗言,只怕日后也未必有机会了!” 想到此,粹嫔更是恨得牙根痒痒。 粹嫔想把自己侄女塞去弘旭后院的事儿,碧桐书院虽严密封了口,但不知怎的,竟还是在园子里传扬开了。还传得有鼻子有眼,说粹嫔想把娘家的一对侄女,都送给睦亲王,姐妹共侍一夫,姐姐做侧福晋、妹妹做庶福晋——庶福晋便是对皇子侍妾的客气称呼。 听到这种事儿,饶是富察氏贤惠,也着实有些生气。以六爷的身份地位,惦记着日后后宫嫔妃之位的着实不再少数,但这般一下子就像塞一对姐妹,着实太过分了! 富察氏气坏了,她嫁给六爷后,对后宫母妃母嫔自问也是礼敬有加,没想到这位粹嫔娘娘居然打这种算盘!幸好皇后娘娘没有答允粹嫔这种过分的要求! 这一日,嫔妃齐聚碧桐书院请安。 照旧还是那些老面孔,不过宁妃瞧着清减了些,不过眉宇间分明带着喜色,精气神似乎好了些——姚佳欣暗忖,只怕如今园子里那些风言风语就是宁妃散布出去的,此举不但伤了粹嫔颜面,更会让富察氏厌恶透了粹嫔。 富察氏可不是普通的皇子福晋,那可是日后的国母啊,与她为敌,可着实不是明智之举。 所以裕妃当初主动割舍六宫大权,便是卖好给未来的皇后。 其他后宫嫔妃也都对富察氏这个六福晋十分客气,都想与之交好,这不只是为了自己,更是为了自己的儿女。 所以富察氏协理六宫,处处顺遂,便是因为后宫嫔妃无人裹乱,一个个明里暗里相帮。 可粹嫔却想着把自己侄女送去弘旭的枕边,这不是明摆着戳富察氏这个新婚福晋的心窝子吗? 粹嫔委实不厚道啊。 众人行了礼,依次落座。宁妃屁股才一沾椅子,便“咯咯”笑出声儿来,“哎呀,粹嫔妹妹最近好生清闲,竟关心起睦亲王的后院来了!比起粹嫔,我们这些母妃对睦亲王的关心实在有些不够呀!” 粹嫔刹那脸色铁青,那带着赤金嵌珠石护甲的手不由攥紧了南官帽椅的扶手,生生攥得指节发白。 粹嫔愤怒之余,顿时明白,园子里那些难听的流言蜚语定是宁妃散步的!! 但是——宁妃又是如何知道她与皇后的对话? 难道是皇后……竟然说给了宁妃听?! 粹嫔心底抑制不住地恼羞成怒,皇后看不上他们海家的格格便罢了,竟把这种事关闺阁女子声誉的事情说给宁妃听!!太过分了! 宁妃这老贱人更是歹毒,说什么姐妹共侍一夫!编排得也太恶毒了! 粹嫔咬了咬牙齿,“空穴来风罢了!宁妃姐姐莫不是听信了谣言?” 宁妃笑了“是否是谣言,粹嫔妹妹自己心里清楚。” 宁妃要报复粹嫔,也是应该的。只是那两个海家的格格是无辜的,若是任凭流言蜚语传播,只怕会有碍婚嫁。 姚佳欣板着脸道“最近园子里的流言也着实传得有些不像话!” 便对裕妃道“此事要严加约束,谁敢再胡言乱语,立刻押去慎刑司打板子!” 裕妃忙起身“是!都是臣妾约束不利,还请皇后娘娘恕罪。” 宁妃不禁一脸悻悻然,皇后居然出手回护了粹嫔,真是便宜这贱妇了。 。 正文 第六二零章、盼孙的四爷陛下 在姚佳欣的雷霆手段之下,园子里的流言蜚语立刻就消弭无形了。姚佳欣此举可不是为了粹嫔,她是担心海家会因此缠上弘旭,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底下的流言虽消弭了,但宫中嫔妃看粹嫔的眼神都有些瞧不上,睦亲王福晋富察氏对这个母嫔也不再有好脸色。 此事粹嫔才有些后悔,却也已经晚了。只得报了染病,躲在了望仙馆,大门不出二门不迈,除了儿子谁也不见,瞧着是打算躲上几个月了。 对于粹嫔之举,四爷陛下也很是生气,“这个海氏,愈发不知分寸了!” 若非粹嫔自行幽禁,胤禛还打算出手惩处呢! 姚佳欣笑着说,“四爷犯不着这些妇人算计而生气。先前乌拉那拉家承恩公府,不也琢磨着想把乌拉那拉静姝塞给弘旭做侧福晋吗?” 胤禛冷哼“那怎么能一样?乌拉那拉家好歹是满洲世家大族!这乌拉那拉氏也端庄之礼,岂是海家之女能比的?” 说白了,四爷陛下这还是瞧不上海家啊。 姚佳欣道“海家这两个格格也是无妄之灾。幸而裕妃处置利落,流言很快平复。” 胤禛转动着拇指上的那枚碧绿幽邃的翡翠扳指,“弘旭太年轻,不管娶妻还是纳妾,都要选那些端庄守礼的。” 这点姚佳欣也很是赞同。 胤禛忽地道道“恬儿的眼光是极好的,弘星和弘昴如今订了婚,屋里也该放个试婚格格了。这事儿,恬儿斟酌着选便是了。” 姚佳欣脸色大囧,忙道“我会慢慢甄选的。”——反正她是打算结婚前再给。 胤禛“嗯”了一声,便没有继续纠结这种小事。 胤禛唏嘘叹了口气,“一晃眼,孩子们都要成家了。朕,也老了。” 姚佳欣看着四爷陛下脑后大辫子中的那缕缕银丝,心下叹惋,四爷陛下再保养得宜,也已经年逾五旬了。搁在现代都不年轻了,搁在这个时代,已经是个老人家了。 姚佳欣忙一把握住四爷陛下那有些粗糙的大手,“没事的,我也在陪着四爷一起变老呢。” 姚佳欣很不想承认自己容貌老去,但眼角眉梢的细纹由不得她不认老。 胤禛忽然笑了,他刮了刮姚佳欣的手心,“有恬儿陪着朕,纵然老去又何妨呢?”——平白重来一世,已经是上天恩赐,上天更额外恩赐了恬儿陪伴朕身边,朕还有什么不知足呢? 只是一想到余生已经不多,心下终究觉得遗憾。 “只是,这辈子朕遇见恬儿的时候已经不年轻了,与你相伴的岁月,终究是短了点。”胤禛眼中染了忧伤。 姚佳欣暗道,四爷陛下遇见她的时候,才三十出头,怎么就不年轻了? 是了,这个时代,三十来岁那就是做岳父、做公爹的年纪了,她穿越过来没多久,四爷陛下便忙活着为怀恪大公主择婿。如今一晃眼过去十多年了,大公主的长女清宁格格如今都要嫁人了。 “而且……朕到现在还没抱孙子呢!”想到这事儿,胤禛有些不快,朕都年逾五十了,除了早夭的长子与次子,和出继的弘时,也还足足有七个儿子呢,竟至今都没给朕生出孙子来! 姚佳欣怎么话题就突然扯到孙子上了? 姚佳欣低声道“弘昀身子不好,不能强求。后头年岁都还小呢。”——弘昀和弘时后面,都是些未成年小屁孩,四爷陛下竟指望着未成年儿子给他生孙子?姚佳欣心下一阵无语。 胤禛叹了口气,“弘旭和弘昼新婚未久,还不知什么时候能有喜讯。” 姚佳欣忙道“这事儿急不得。” 胤禛心下道,可朕的时间已经不是很多了……虽然过了雍正十三年那个坎,他应该还能再做十三年皇帝,但如今已经是雍正十九年了——朕还有七年时间。 但愿这七年里,弘旭能叫朕抱上嫡孙。 想当年,弘历这孽障虽然不像样,但子嗣上,总归没叫朕太操心。 胤禛深吸一口气,富察氏是个好生养的,弘历那般姬妾成群,富察氏在弘历潜邸还是生了嫡子嫡女。如今弘旭对富察氏更专心,想来朕很快就能抱上嫡孙了。 想到这些,胤禛眉头的郁结这才舒缓了些。 不由又想到了体弱多病的弘昀,“弘昀这孩子也着实可怜,若他一直都没有子嗣,便叫后头弟弟给他过继一个孩子,免得他百年之后,连个香火都没人供奉。” 古人的确挺在意香火的,弘昀又是寿郡王,过继给他,起码也能混个贝勒当当,想必会有不少人愿意的。毕竟,哪怕是皇孙,也未必人人都能混到个像样的爵位。 譬如以弘昼为例,假设日后封了亲王,这亲王爵位也只能传给嫡长子,其余的嫡子和庶子所获得的爵位就很低了,通常也就是个奉恩辅国公或者镇国公,甚至只是不入八分以下、奉恩将军之流。 姚佳欣点了点头,“我记下了。” 姚佳欣又笑着安慰“四爷也别太担心了,如今天气暖和,我听说弘昀身子见好了许多。”——不过在此之前,弘昀也是足足病了一个冬天。 胤禛叹着气道,“若弘昀有弘时一半的身子骨,或者弘时有弘昀一半懂事,朕不知要有多欣慰。” 姚佳欣忍不住“噗嗤”笑了,“若弘星能安静点、弘昴能活泼点,我也会老怀安慰的!” 胤禛也忍不住笑了,“世上终没有完美之事。弘星和弘昴虽然各有缺陷,但都是孝顺的孩子,只要他们俩健健康康,朕就心满意足了。” 对于弘星的聒噪、弘昴的沉闷,姚佳欣其实也已经认了。——不认还能咋滴?还能塞回肚子里重生吗? 所以说,要淡定,佛一点吧。 她都这把年纪了,过些年就该抱孙子了。 雍正十九年的夏天,七贝勒弘旬正式迎娶了常佳氏为嫡福晋,婚后夫妻恩爱,常佳氏也很是孝顺宁妃。这让宁妃深觉安慰。 姚佳欣看在眼里,也甚是满意。 至于弘星和弘昴的婚事,姚佳欣虽有心拖延,但也架不住四爷陛下催促。 终于,在雍正二十年的春夏之交,弘星和弘昴才过了十四周岁生日,便相继迎娶了嫡福晋。 。 正文 第六二一章、福晋难为(上) 皇家又添了佟佳玉稚与乌拉那拉静姝两个未成年新妇,直叫姚佳欣内心直呼作孽。 好在这俩小屁孩都是尚未分府的阿哥,宫中文武课业繁多,也没太多时间制造下一代,且这般年纪,到底不似成年人那么容易怀孕。富察氏嫁给弘旭都一年半了,不也没闹出人命吗? 姚佳欣也只能如此自我安慰了。 这项才刚给俩小儿子完了婚,科尔沁那边又开始上折子请婚期。催得那叫一个紧,这位科尔沁郡王简直恨不得自己妹妹立刻出现在弘旭的床上! 姚佳欣看着富察氏那难掩苦涩的小脸,也着实心疼。 但也没法子,四爷陛下已经答应了科尔沁,今年便要让弘旭纳博尔济吉特氏进门。 这一日请安,姚佳欣只得柔声宽慰,“钦天监给择了三个吉日,其中最晚的是腊月初十。”——她也只能把时间拖延到这个程度了。 富察氏眼圈红了红,屈膝道“多谢皇额娘。” 佟佳氏与乌拉那拉氏看向富察氏的眼神都有些同情,新婚不足两年,侧福晋便要进门了。 侧福晋,一直都是她们这些嫡福晋最大的威胁。因为侧福晋不同于寻常侍妾格格,那可是要载入皇家玉牒,受享皇家俸禄,一旦生下子嗣,而嫡福晋若无子,侧福晋之子也依然可以被立为世子。 而富察氏至今莫说子嗣了,连身孕都不曾有。眼看着侧福晋就要进门了,富察氏如何能不心焦?好在前头还有个进门两年都未有身孕的五福晋,可是人家和郡王后院只有妾侍,并无侧福晋。 三位未成年的皇家福晋跪安退出碧桐书院,富察氏幽幽道“我待会儿要去慈航普渡进香,你们俩且先回去吧。” 一向沉静少言的九福晋乌拉那拉氏忽的道“我也去。” 佟佳玉稚小脸带羞,低声道“那我也……我陪表姐一块儿。” 富察氏叹了口气,道“早点拜拜菩萨也好,咱们这些皇家媳妇,一日不能诞下嫡子,这心便一日不安。” 听了这话,佟佳玉稚小脸潮红,只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而乌拉那拉静姝却是脸色一黯,神情苦涩。 这一抹苦涩落在富察氏眼中,着实有些不解,她忍不住低声问“九弟性子最是温和,当初他亦是属意了你,如今新婚不过月余,你们俩莫不是吵架了?” 乌拉那拉静姝摇了摇头,一时不知该怎么说好,又是事关闺阁,她低下头道“不妨事,大约是骑射辛苦,九爷最近太累了。”——九贝勒的确是脾性极好,她自打嫁进门就没见九爷发过火,甚至眉头都不曾皱过一下。新婚以来,九爷也的的确确是每晚都宿在她屋里,可是……九爷每每都是倒头就睡。这让乌拉那拉静姝不禁叹惋,如今可是新婚啊!难不成西园骑射真的有那么累? 这种事儿,乌拉那拉静姝也不好意思去跟前头几个妯娌打听,只当是皇子课业辛苦,九爷身子骨又不及前头的哥哥们健壮,所以才会如此倦怠,以至于夫妻合房都没心思了。 乌拉那拉静姝心想,大约等分府出宫就会好些吧。 八福晋佟佳玉稚一脸古怪之色,“骑射很辛苦吗?怎么八贝勒每天回来都精神抖擞?”——抖擞得都能折腾她到深夜——一想到这事儿,佟佳玉稚小脸臊红。 乌拉那拉静姝心下更加黯然了,若九爷是迷恋上后院侍妾了,她总归心里有数,可偏偏后院的那个格格九爷也几乎不搭理。 想到此,乌拉那拉静姝突然脸色古怪,难道……九贝勒身子骨有什么毛病?要不然,皇后娘娘怎么会选了她做九福晋?当初可有的是世家大族嫡支的格格!怎么偏偏选了她这个乌拉那拉氏旁支之女? 乌拉那拉静姝脸色一苦,若真如她所料,她就更得闭上嘴巴了。 富察氏打量着佟佳氏小脸上的羞红,作为过来人她如何不明白,便笑着打趣“你与八贝勒新婚燕尔,这是好事。” 佟佳玉稚心下咕哝,虽说是好事,却也忒累人了。记得去年春宴过后,她得知自己要嫁给八贝勒,自然是少女怀春,结果没想到,当红盖头掀开的时候,看到那张脸居然是当初那个好色小太监!! 当时身穿贝勒福晋喜服的佟佳玉稚险些没一脚踹过去。 佟佳玉稚看向富察氏的眼神至今都有些幽怨,表姐表姐,你真能糊弄人!当初信里简直把八贝勒夸出花儿来了!什么丰神俊朗、率直爽朗——额,这倒也不是假话,但富察表姐却刻意隐瞒了八贝勒就是当初那个好色小太监的事儿! 堂堂中宫嫡出皇子、贝勒爷,他居然穿上太监的衣服,假扮成小太监跑去武陵春色,眼神还鬼鬼祟祟乱瞄不该瞄的地方! 佟佳玉稚的新婚之夜,想想都觉得气得慌。这叫什么事儿啊! 她原本满心期待,嫁一个如意郎君,没想到——居然是这么一个不着调的小郎君! 如今新婚不过百日,佟佳玉稚算是见识到这位八贝勒的百般花样了,到了晚上总是掏出欢喜画册,要求她照样模仿,简直把大家闺秀出身的佟佳玉稚羞愧得想死。 皇子们都是天不亮起床,作为福晋少不得起来服侍,对此佟佳玉稚也觉得是应该的。 但是——她这个小郎君叫她起床的方式,简直是叫她笑得几乎要哭晕过去! 因为八贝勒喜好挠她痒痒!而她从头到脚都是痒痒肉! 除此之外,八贝勒折腾人的花样儿还多得很,比如说把她肚兜偷偷藏起来起来,让她找不到,比如说趁她午睡,在她脸上画乌龟、画猫咪! 这哪里是个丈夫,分明是个顽皮至极的猴崽子! 这就是八福晋佟佳玉稚嫁给弘星之后的苦难日子,不管白天黑夜,都太折腾人了! 在慈航普度礼佛的三位皇家福晋全都心思各异,富察氏百般祈祷让送子观音送给她一个孩子,佟佳玉稚心中不断恳求菩萨,让他那个不着调的小郎君稍微安生一点吧!而九福晋乌拉那拉静姝但求九贝勒的身子好转,她可不想一辈子都没孩子! 皇家福晋难为啊!摊上某些一言难尽的皇子,做福晋的日子也是苦逼得很啊。 。 正文 第六二二章、福晋难为(中) 三个孩子都成家了,姚佳欣也觉得了却了一桩心事,便也不再叫孩子们每日陪她用膳,而是叫他们多陪陪自己的妻子,毕竟这三门婚事都跟盲婚哑嫁差不了太多,夫妻还不熟悉,需要慢慢培养感情。 古代都这样,先婚后爱吧。 其实只要性子相近,姚佳欣觉得应该是可以培养出感情的。即使没有感情,好好磨合一下,也总能互敬互爱度过一生。 无论是弘星还是弘昴对自己的妻子都很满意,弘小星每天都洋溢着新郎官般的喜悦,每天都过得像是娶媳妇一般。 弘昴虽然不似弘星那般喜悦溢于言表,但脸上也每每带着浅笑,可见是很满意自己的新婚妻子。 姚佳欣看在眼里,也着实欣慰。 姚佳欣欣慰了,八福晋和九福晋却都满心悲苦。 三位福晋各自回到阿哥所,便开始张罗着晚膳了。睦亲王通常会比别的皇子都回来得晚些,富察氏也只得耐心等着,并叫人在所殿的殿门多点上几盏灯,并备好睦亲王最爱吃的菜。 而八贝勒和九贝勒天才擦黑就回到了阿哥所。 佟佳玉稚看着这位脚步欢快的贝勒爷,那英俊小脸上洋溢着孩子般的喜悦,弘星一把拉起屈膝行礼的小福晋佟佳氏,笑嘻嘻道“玉稚,我跟你说呀,今天在尚书房,巴拉巴拉巴……午后在西园校场,巴拉巴拉巴拉——” 佟佳玉稚只恨不得捂上自己的耳朵!这位八爷,是够直率!直率地就差没把每日上茅厕的次数也告诉她了! 佟佳玉稚一脸欲哭无泪,也顾不得无礼,她急忙打断了八贝勒的巴拉巴拉“爷!你辛苦一天了,一定累了饿了吧?妾身叫小厨房预备你最爱吃的饭餐,咱们传膳吧!” 弘星笑容灿烂,哎哟喂,爷的福晋太贴心了! “好鸭~!”弘星欢快地应了。 佟佳玉稚松了口气,起码吃饭的时候,八爷能稍微少说两句话。 八贝勒的隔壁便是九贝勒弘昴的所殿了,弘昴闷不吭声慢吞吞走进自己的所殿。 乌拉那拉静姝连忙屈膝一礼,“爷回来了。” 弘昴点头,“嗯。” 乌拉那拉静姝柔声道“晚膳已经预备好了,要传吗?” 弘昴再点头,“嗯。” 乌拉那拉氏忙叫侍女端上温水,道“爷先净手吧。” 弘昴“嗯!”然后安安静静上去洗干净那小手手。 乌拉那拉静姝揉了揉眉心,她们九爷最常说的一句话就是“嗯”,一个字代表一句话,真是简洁得让她怀疑自己嫁了个哑巴。 这九贝勒用膳的时候更是安静得不得了,一口口慢慢用膳,细嚼慢咽,足足吃了半个时辰,才搁下了筷子。 乌拉那拉静姝漱了口,忙问“这饭菜可合爷的胃口?若是哪道菜不好,妾身回头吩咐小厨房改了。” 弘昴脸上带了淡淡的微笑,他淡淡道“很好。” 乌拉那拉静姝难得,居然多说了一个字。 乌拉那拉静姝努力打起精神,“今日在上书房,爷一切顺利吗?” 弘昴眼角微垂,露出困乏之色,“还好。” 乌拉那拉静姝叹道,又是这幅倦怠样子……她柔声问“爷可是乏了?底下叫人准备了热水,妾身服侍您泡个澡吧。” 弘昴点头“好。” 乌拉那拉静姝又变成一个字了! 乌拉那拉静姝是个端庄守礼的女子,她能做出了最大的“勾搭”,也就是主动为丈夫洗澡了。 毕竟要脱光光,搓澡的时候更少不得肌肤接触。如此一来,只要是个正常的男子,都不可能没反应吧? 但是弘昴可不是一般男子。 泡在温热的水里,身后有福晋轻重合宜地为他按摩着肩膀和脖颈,弘昴舒服得不要不要的。 然后,弘昴眼皮一垂,发出均匀的轻微鼾声。 乌拉那拉静姝一脸绝望,又睡着了!! 我难道是嫁了一只猪?整天除了吃就知道睡!! 乌拉那拉静姝气得鼻子都歪了,却只得唤了太监进来,把九贝勒从浴桶里捞出来,给他擦干净身体,换上寝衣,然后同塌而眠,很纯洁的哟~ 一夜无梦到天微微亮。 乌拉那拉静姝自闺阁时候便习惯了早起,根本无需人叫起,便一个咕噜爬了起来。她看了一眼身旁的九贝勒爷,还酣睡着呢。 乌拉那拉静姝叹了口气,推了推弘昴,轻声道“爷,该起了。” 自打嫁给九贝勒,乌拉那拉静姝还承担着叫九爷起床上学的重任。 “唔……”弘昴低低应了一声,他顺手一揪被子,把自己脑袋给蒙在了被窝里。 乌拉那拉静姝……她这是嫁了个三岁小孩子吧? “爷!时辰不早了,再不起就要误了去上书房时辰了!”乌拉那拉静姝只得继续苦苦恳求,“爷,妾身求您了,快起吧!” 弘昴这才从被窝里冒出小脑袋,慵懒困倦的脸上,一双眼睛还眯着,他就这样眯着眼睛,半睡半醒地爬了起来。 乌拉那拉静姝见状,连忙叫人取了衣裳进来,亲自伺候九贝勒更衣洗漱,用陪着眼睛仍没怎么睁开的九贝勒用了早点,然后送走了打着哈欠的九贝勒出了所殿。 大早晨如此一通忙碌,乌拉那拉静姝只觉得无比疲惫,倒不是身体上乏累,而是心累! 送走了九贝勒,乌拉那拉静姝瞧着时辰还早,便抄了一会儿佛经,默默祈愿,让九贝勒身子稍微好点吧。 明明是双生子,八贝勒却那样健康活泼,九贝勒却整日恹恹,每天都像是累坏了似的。 乌拉那拉静姝看着那宝相庄严又不失慈祥的菩萨,心中默默给自己打气,九贝勒虽然体弱,但也并非寿郡王那种病弱的身子骨,只要他悉心照顾,九贝勒肯定会越来越好的。 隔壁的八福晋佟佳玉稚今早醒来的方式有些特殊。 天微微亮的时候,弘星便蹑手蹑脚下了床,滴溜溜跑去猫窝,拎出那只同样还在睡梦中的肥硕大猫。 弘星稚气未退的脸上满是寻求刺激的快感,一双乌漆黑的瞳仁泛着兴奋的光泽,他抱着猫回到床头,将怀里呼呼大睡的猫轻轻覆在了他小福晋佟佳玉稚那同样恬静睡着的小脸上。 哎哟喂,爷福晋的脸蛋真是小巧,一下子就全被捂住了,连脖子都不见了! 嘿嘿嘿!太好笑了!! 。 正文 第六二三章、福晋难为(下) 佟佳玉稚是被活活闷醒的! 她原本睡得酣甜,睡梦中渐渐竟有了窒息的感觉! 是一大坨柔软又沉重的东西捂在她的脸上,是被子吗?是她睡梦中钻进被子里了?还是九贝勒把她给蒙在了被窝里? 佟佳玉稚被憋得骤然清醒了过来,一把便揪下压在她脸上的物什! 这不是被子!是“金玉”! 八贝勒养了一猫一狗,这只名叫“金玉”的大猫,虽不及那京巴犬“雪宝”养得久远,但也养了四五年了。 “金玉”是一只背色橘黄、下腹雪白的公猫,这种花色唤做“金被银床”,因此八贝勒弘星给它取名“金玉”,乃披金藏玉之意。 佟佳玉稚原本挺喜欢金玉的,因为金玉肥圆滚滚、脾性温顺,佟佳玉稚喂了几次小鱼干之后,金玉便躺平任摸肚皮了。金玉浑身的毛绵密丰厚、手感顺滑,尤其是肚子底下的毛,雪白干净、没有一丝异味。 可再干净再没有异味,那也是公猫的肚子啊!就那么直接压在她的脸上,那毛那么浓密,险些没把她给闷死! 佟佳玉稚小脸赤红,也不知是被闷得,还是气得。 看着自己的小福晋这般模样,弘星终于憋不住开始放肆大笑,“哈哈哈哈!!” 笑声响彻阿哥所,弘星笑得嚣张无比,笑得腰身伛偻,就差没在地上打滚了。 佟佳玉稚那叫一个气哟,今天居然换了个新花样儿折腾!佟佳玉稚强忍着心中的暴怒,咬牙切齿吩咐宫人打水进来。 可是,哪怕洗了三遍脸,佟佳玉稚依然觉得自己脸上仍然残留着公猫的骚味!! 眼瞧着自己小福晋气得小脸跟河豚似的,弘小星笑嘻嘻道“爷要去上书房了!你跟金玉慢慢玩!”——然后就一溜烟跑了。 看着八贝勒那欢快远去的背影,佟佳玉稚几乎要忍不住谋杀亲夫了!谁要跟那只死肥猫玩!! 管事太监金琥小心翼翼道“福晋别生气,八爷没坏心眼,就是贪玩了些。” 佟佳玉稚编贝般的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已然是处于暴怒的边缘。 金琥连忙快步取下挂在廊下的金丝鸟笼,那笼中是一只两岁大的白羽鹦鹉,毛色雪白,学话也是极快。金琥连忙喂食逗弄,那白羽鹦鹉巧嘴伶俐,叫嚷道“福晋真美!” 金琥笑呵呵道“看在这只鹦鹉的份儿上,福晋您就消消气吧。”——因为白羽鹦鹉这句“福晋真美”,就是八贝勒弘星亲口教导出来的。 佟佳玉稚深吸了一口气,却听得旁边架子上那只漆黑的八哥鸟也喳喳叫了起来“八爷真俊!” 佟佳玉稚心中暗啐,好生不要脸! 白羽鹦鹉仿佛是应和八个鸟儿一般,又清脆叫道“福晋真美!” 佟佳玉稚嘴角微微一翘,摊上这么个爱折腾人的小夫君,她只能多忍忍了,等八贝勒年纪大些,总会稳重一些的。 话说,为什么九贝勒就那样沉稳?双生子的八贝勒却整日这般德性? 佟佳玉稚忧伤地叹了口气,她摸了摸自己的脸蛋,莫名觉得还是有些痒痒的,就像是有猫毛粘在脸上还没洗干净似的! 佟佳玉稚一想到今早她是被金玉这只死肥猫给活活压醒、闷醒的,便愈发觉得脸上不干净。 佟佳玉稚跺脚,恨恨吩咐宫女“去打水,我要再洗一遍洗脸!” 碧桐书院。 鸳鸯和瑞雪都已经是老猫老狗了,便愈发不爱动弹,这样暖煦的初夏时节,便双双趴在廊下晒皮毛。 鸳鸯那半边脸的橘红色似乎也有些黯淡,不似从前那般鲜亮,但还是那贪腥贪吃的德性,只是小鱼干已经不怎么能咬动了,姚佳欣便叫小厨房给它做了一大碗鱼肉丸子,鸳鸯呼哧呼哧,吃得十分香甜。 瑞雪的毛色也不复当年的光泽了,原本雪白无暇的毛也有些泛黄,性子也不似从前那般活泼了。姚佳欣依然记得瑞雪才来到她身边的时候,最喜欢在殿外花丛里扑蝴蝶、追蜜蜂,如今哪怕蝴蝶落在它脸上,瑞雪都不去扑了。 姚佳欣便坐在廊下的美人靠上,手里摇曳着一把蝶戏牡丹团扇。 正在这时候,富察嘉懿、常佳蔓萝、佟佳玉稚和乌拉那拉静姝四个皇子福晋结伴前来请安,看着这些年轻鲜嫩的小姑娘都是如此赏心悦目,姚佳欣也不由舒展眉头。 “皇额娘万福金安!”四个皇子福晋以富察氏为首,齐齐蹲了个安。 姚佳欣抬了抬手中的团扇,“都免礼吧。” 富察氏扫了一眼姚佳欣脚边卧着的那只半边橘脸的大猫,笑着说“皇额娘养的这只猫,花色可真是稀奇。” 弘旬福晋常佳氏是个鲜活可人的小姑娘,灵动的眸子也不住地打量着鸳鸯,“的确稀奇,我也是头一次见到这种花色的大猫呢。” 宫里的女人都会养个猫啊狗啊,要不然怎么排遣那漫长的岁月呢? 看着那只脸半红半白的大胖猫,佟佳玉稚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脸,她都洗了四遍脸了,怎么还是觉得脸上痒痒的? 看着那廊下乖巧的猫儿狗儿,乌拉那拉静姝也不禁想起九贝勒养得那只墨玉垂珠了,那猫儿浑身毛色漆黑,唯独尾巴上一点雪白,乌拉那拉氏并不喜欢黑漆漆的颜色,不过摸起来的手感着实极佳。九贝勒闲着没事的时候,就把这只名叫“墨玉”的黑猫抱在腿上,一下下抚摸着,也不说话,整个人就像是在发呆。 想想九贝勒整日那副动不动发呆、神游天外的样子,乌拉那拉静姝就觉得无比心累。 这时候,姚佳欣笑着说“太监石生跟本宫说,自打有你唤弘昴起床,他便再没误过上书房读书的时辰。” 自打乌拉那拉静姝嫁给九贝勒,以石生为首的太监们总算从叫阿哥起床的苦难差事里解脱出来,这九爷太贪睡了,哪怕太监们哭着喊着唤他起床,依然经常要睡到迟了时辰。 这一旦误了时辰,皇上就少不了要发作阿哥所的太监,轻则罚月钱、重则挨板子,伺候九贝勒的太监着实水深火热。 对于弘星的顽皮,姚佳欣尚可发作一下,但面对懒出天际的弘昴,她实在是有些无计可施了。没想到娶了福晋之后,弘小昴的懒癌居然有所改善。 姚佳欣笑着说“弘昴自小就惫懒,着实令本宫和皇上头疼。” 乌拉那拉静姝柔声道“九爷体弱,所以难免惫懒些,等略年长些,定会好转的。” 弘小昴体弱?嗯……比起像得了多动症的弘小星,弘小昴的体质的确比他的双生哥哥不及些,但也不算体弱吧? 不过一想到弘小昴生下来那先天不足的身量,以至于从小到大都比弘小星瘦一圈,姚佳欣对这个孩子总是格外宠溺些。 。 正文 第六二四章、宁妃之死 碧桐书院袅袅燃着上好的沉香,殿外梧叶婆娑之声飒飒悦耳,清凉的风涌入殿中,吹得琉璃珠帘叮咚作响。 姚佳欣看着底下端坐着的四个皇家福晋——平均年龄也不过十四五,搁在后世也不过是初中生高中生的年纪,但在这个时代却已经嫁做人妇。 姚佳欣目光落在七福晋常佳氏身上,“宁妃的身子可好些了?” 常佳氏忙起身,面带忧愁之色“回皇额娘的话,太医说,额娘是积年旧疾,只怕是……” 宁妃的身子骨一直都不太好,尤其随着老去,便愈发不济,七贝勒的事儿于她又是一大打击。 宁妃这病有些不妙啊。 说实在的,姚佳欣也不希望宁妃挂了。 如今四妃满员的后宫局面让她很是满意,也是因此,底下的粹嫔才一直没有晋升的机会。 若宁妃殁了,只怕粹嫔不会甘心继续居于嫔位。 姚佳欣长长吐出一口气,吩咐身旁的浓云“让太医好生为宁妃诊治,需要什么好药直接取用便是。” 浓云屈膝应了一声“是”。 常佳氏连忙起身,“多谢皇额娘恩典。”谢了恩,常佳氏又道“其实额娘也一直很感念皇额娘,还叮嘱儿媳和贝勒爷日后要好生孝顺您。” 姚佳欣不禁唏嘘,宁妃这明显是要把七贝勒托付给她了。因宁妃病势沉珂,弘旬的开府日子也一再拖延,上书房那里也时常请假。到了这个时候,弘旬终究还是尽了孝道。 清澜殿。 宁妃躺在华美的锦衾中,那鲜丽的锦被愈发衬得那张脸苍白萧萧,满脸沟壑。 宁妃是真的老了。 弘旬默默坐在床头的椅子上,一言不发,到了此时此刻,弘旬完全不晓得该说什么,看着宁妃如今这般模样,弘旬心中十分不是滋味。 虽说宁额娘害死了她的生母,但当年宁额娘也是为了自保。 这些年,宁额娘尽心尽力抚养他,更为他做了不知多少筹谋。不说旁的,他的福晋蔓萝,正是宁额娘小心翼翼为她安排的。 弘旬其实一直都明白,只是装作不知道罢了。宁额娘完全是按照他的喜好,为她挑选妻子。 这份心意,让弘旬心里发酸。 弘旬吹了吹手中的药,拿着小勺舀了一勺放在嘴里品尝,他低声道“额娘,药已经不烫了。” 宁妃嘴角扯出个笑容,“我自己的身子,我自己清楚。这药喝与不喝,已经无所谓了。我当年被孝敬皇后所害,失去了自己孩子,也彻底坏了身子,再也不能做母亲。后来这些年虽然养尊处优,百般调养,但终究架不住人老了。”——所以旧疾复发,一发不可收拾。 宁妃看着这个自己亲手抚养长大的儿子,心下终究是不舍得的。虽然弘旬与她之间有了裂痕,再也回不到从前,但她还没有抱孙子,还没有看着粹嫔倒台,心里终究是不甘心的。 不过好在,馥儿已经得到了粹嫔的信任,馥儿会一心一意挑动粹嫔的野心。只要粹嫔做出越来越多不安分的举动,即使皇后容得下,皇上终有一日会容不得她! 只可惜,她看不到那一天了。 弘旬眼圈红了,“额娘,您别想太多,您会好起来的!”说着,弘旬便落下泪来,清澈的泪水落在那黑褐色的药汁里,荡起一圈圈涟漪。说到底,额娘她只是想要个孩子而已,起初她也没有想过要杀母夺子。若非敦嫔挑拨他生母养母关系,他生母养母也不会成了仇人。 宁妃抬起枯槁的手,拂去弘旬脸上的泪珠,“男儿有泪不轻弹。你已经长大了,额娘心愿已了,哪怕去了九泉之下,也安心了。” “额娘!”弘旬痛哭流涕,伏在宁妃身上,任凭泪水打湿锦被。 宁妃抬手抚摸着弘旬的脊背,“你要和常佳氏好生过日子,你们小夫妻要好生孝顺皇后娘娘。皇后娘娘是个念旧情的人,只要你们俩尽心尽孝,她必定不会亏待了你们夫妻。” 弘旬哭得像个孩子,眼泪鼻涕横流,哭得愈发嚎啕。 宁妃用干瘦的双臂抱着这个嚎啕大哭的孩子,旬儿终究是把她当成了亲额娘,她这辈子也算值了。宁妃嘴角缓缓浮起了一个老怀安慰的笑容。 宁妃低声道“你要小心粹嫔。粹嫔身边大宫女馥儿是额娘身边人,粹嫔的举动,馥儿都会透过暗线告诉陈嬷嬷。不过你不必与馥儿联系,额娘已经都安排好了。剩下的事情陈嬷嬷会办妥,你分府之后,便不要管宫里的事儿。” “额娘……”弘旬哭得泪眼朦胧,哪怕这个时候了,额娘还在为他筹谋。 雍正二十年夏,宁妃武氏薨。这是四爷陛下第一个薨逝的高位嫔妃,丧礼按照妃位规制隆重举办。七贝勒弘旬身为养子,为宁妃披麻戴孝送葬,也算是尽了人子最后的孝道。 宁妃尾七祭礼过后,七贝勒便携着福晋常佳氏与两个侍妾分府出宫去了。 宫里少了宁妃,姚佳欣还真有些不习惯。 没到请安的日子,那个原本属于宁妃的位子,已经被懋妃所占据,齐妃李氏也顺延晋了一个位子,二人对于宁妃的死似乎都挺开心。 反倒是裕妃有些唉声叹气,这些日子没少为宁妃抄经超度。 坐在三妃之次的粹嫔也露出一脸伤感的神色,“宁妃姐姐去得可真不是时候,这七贝勒新婚未久,便要守孝三年,如此一来,还不晓得何时能有子嗣。” 姚佳欣脸色沉了沉,七贝勒说到底并不是宁妃亲子,照规矩是不必守孝三年之久的。但弘旬却自请为养母守孝三载,不但茹素斋戒,更是要不近女色。 裕妃也皱了皱眉头,宁妃尸骨未寒,粹嫔便说这种话,未免太刻薄了!裕妃板着脸道“七贝勒还年轻,三年也不算太久。” 粹嫔尴尬地应了一声“是”。 “好了,本宫乏了,都跪安吧。”姚佳欣语气冷淡地道。 众人行了礼,便退出了碧桐书院,各回各宫了。 懋妃笑着对昭嫔道“宁妃殁了,这四妃便空出一个位子来。本宫也罢、裕妃和齐妃也好,都不是满人,也合该添一个满妃了。” 昭嫔眼角的余光瞥见旁边的粹嫔脸色有些发青,便淡淡一笑“懋妃姐姐抬举了,妹妹无儿无女,哪里就能封妃了?何况宁妃姐姐才刚殁了,妹妹心里也正难受着呢,实在没心思想这个。” 懋妃冷哼道“你克己复礼,旁人盯着这妃位,眼珠子都发红了呢!” 懋妃这话,分明就是明晃晃在说粹嫔呢。 可偏偏这又是在碧桐书院外头,粹嫔是无论如何也不敢发作的,她咬牙切齿登上嫔位肩舆,气呼呼远去了。 。 正文 第六二五章、双生阿哥是问题儿童 姚佳欣对镜看着那眼角横生的细纹,忍不住唉声叹气。 “额娘,您别照了,再照也不会变年轻的。”——身后传来无比欠揍的声音。 能说出这么欠揍的话的,除了弘小星,不会是别人! 麻蛋!当初四爷陛下还说,成家立业,性子就会稳重些! 稳重个毛线球! 弘小昴娶了老婆之后,起码读书不再迟到了!而弘小星,没有丝毫进益!依然是那个罗里吧嗦又无比欠揍的兔崽子!! 镜子里倒映着弘小星那张笑得无比灿烂的脸蛋,“额娘,七哥已经分府出宫了,我什么时候能开府建牙呀~!” 姚佳欣心中冷笑,哟呵,这是翅膀张硬了,想出笼了呀! 姚佳欣摘下旗髻上的那只金累丝日月恒升簪,丢在剔红牡丹长盒中,“你着什么急!” 弘小星一把抱住姚佳欣的手臂,“我能不着急么!儿子如今已经有妻有妾的人了,怎么能跟着阿玛额娘住?自然是要分出去。而且阿哥所也忒小了点,住在实在不舒服!” 姚佳欣黑线,皇子们的所殿虽然不够宽敞,但起码也有二十来间屋子,你就一妻一妾,难道还不够住?! 有妻有妾都只是借口罢了,纯粹就是这兔崽子嫌弃宫里没意思,想飞出去扑棱呢! 姚佳欣一把推开缠在她手臂上的牛皮糖,哼道“如今宁妃才刚殁了,我心情不好,别来烦我!” 弘小星摸了摸自己那扎手的脑袋,哼哼道“都过了尾七了,怎么能算是‘刚殁了’?” 宁妃好歹是正式册封过的妃主,她殁了,身为嫡出皇子虽无须给母妃守孝三年,但百日之内也是不能剃头的。因此弘小星前半边的小脑袋瓜已经是寸头般的模样,摸起来实在很不习惯。 弘小星叹了口气,嘟囔道“如今可是盛暑天,还不能剃头,真是又闷又热!” 姚佳欣无语,你丫一小寸头,闷热也毛线啊!我们这些做女人的,哪个不是长发及腰?也没见谁热得受不了! 不过转念一想,盛暑天里,嫔妃们都是呆在殿中,冰盆摆着、冷饮用着、扇子打着,自然不畏炎炎暑季。何况嫔妃居住的宫苑都是山环水绕、古木参天,弘小星这些皇子阿哥每天都要去空旷的西园草场骑射,连个遮挡都木有。 “好了,时辰不早了,赶紧回阿哥所吧。”弘旭和弘昴请过安便各自回去陪老婆了,这兔崽子却在碧桐书院啰嗦了这么久。 弘小星笑嘻嘻道“如今西北有起了战事,汗阿玛忙得不可开交,今晚怕是不会过来了。儿子留下来多陪您一会儿,您还不高兴呀!” 这种聒噪的兔崽子,姚佳欣自然是恨不得一脚踹开。 姚佳欣揉了揉眉心,“我乏了,要睡了。你明日还好早起去上书房读书呢。” 一想到每日那无聊的课业,弘小星就忍不住唉声叹气,“好想分府啊!好羡慕三哥、五哥、七哥呀!” 姚佳欣烦得一批,一巴掌重重拍在梳妆台上,怒道“赶紧给老娘滚蛋!” 弘小星一见亲妈已经暴怒,立刻从心,不敢再纠缠,他笑嘻嘻道“那儿子就告退了,额娘您早点歇息吧!” 说罢,就一溜烟跑得没影了。 姚佳欣无语,非得等老娘发火才肯滚蛋! 姚佳欣幽幽道“亏得玉稚居然受得了他。”——她这个儿媳妇脾气还真是不错。 其实佟佳玉稚在闺阁时候,那也是颇有些脾气的,只是一朝嫁入皇家,总不能跟皇子阿哥发脾气吧? 八贝勒的脾性虽然着实令人暴躁,但八贝勒不贪花不好色、也不会三心二意,有了什么好东西也断断不会忘了嫡福晋——当然了,有了什么作弄人新花样也是断断不会忘了自己的嫡福晋。 “爷回来了。”佟佳玉稚强行挤出个笑容迎接披星戴月而归的八贝勒。 弘小星连忙扶了佟佳玉稚一把,他道“汗阿玛最近忙着西北的事儿,没时间陪皇额娘,所以爷今天傍晚请安就多陪了皇额娘一会儿。” 佟佳玉稚笑了笑“这是应该的。” 说着,佟佳玉稚又道“妾身备了点宵夜,爷不妨用些再安歇。” 弘小星笑嘻嘻道“宵夜就不必了,咱们早点安置吧!”说着便抓着他小福晋香软柔嫩的小手,拉着便往内室去了。 佟佳玉稚心下有些恼羞——居然这么急色! 不过自打嫁给八贝勒,佟佳玉稚也是知道这位爷的脾性,心血来潮是最常见的事儿!那方面也是非常急切,且花样繁多。 佟佳玉稚时常恼羞不已,却也不怎么拒绝,毕竟她还盼着早点生个一儿半女呢。佟佳玉稚时常想,若是有了孩子,八贝勒做了父亲,应该性子会稳重些吧? 但是瞧瞧八贝勒这孩子般的笑容,佟佳玉稚又觉得无比违和——这哪里是个能为人父亲的男人啊!分明还是个不懂事的男孩子! 佟佳玉稚身累又心累。 夜色寂静,隔壁的九贝勒的所殿也已经熄灯了。 这位九贝勒睡得早,这会子已经与福晋乌拉那拉静姝并排躺在了宽敞的拔步床上。 弘昴闻见枕边乌拉那拉静姝身上那清静幽浅的体香,小心遭突然有点躁动——默默一算,貌似已经有十日没跟静姝好了…… 他有点想了。 弘昴毕竟是健康的少年,枕边又是他很喜欢的妻子,自然时常会有此念。但是将此念付之行动的次数却不多。 因为…… 弘昴叹了口气,好困,不想动弹咩~ 肿么办呢? 弘昴蠕动了一下身子,抬起一只胳膊抱住了身旁的福晋静姝。 乌拉那拉静姝自然也还没睡着,突然被弘昴如此拥抱,乌拉那拉静姝心脏突然砰砰加速跳了起来。 乌拉那拉静姝自幼教养于承恩公府,性子最是端庄自持,无论如何都做不出邀欢之举。可这不代表她不期待恩爱,哪个少女不怀春?何况九贝勒弘昴年少俊美。 氮素……乌拉那拉静姝等了一刻钟,弘昴都没有更进一步的举动。 乌拉那拉静姝听到枕边之人呼吸声已经悠缓均匀,不由心中大为失望! 乌拉那拉静姝咬了咬嘴唇,怎么又是这样!! 是嫌我长得不够漂亮?还是怎么的? 就算身子不够健壮,也不至于每个月就那么两三次吧?! 乌拉那拉静姝虽然不晓得别的福晋是每个月有几次,但是冷眼瞧着八福晋那每每腰酸疲倦的样子,每个月怎么也得有十几次吧? 想到这些,乌拉那拉静姝突然羞愧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我为什么满脑子想得都是这些!身为女子,岂能满脑子惦记着这个? 可是……乌拉那拉静姝叹了口气,若不惦记着这个,那还怎么早早怀上孩子? 或许,等分府出宫,课业不那么辛苦,九爷应该就…… 姚佳欣对于自己这一对问题儿童儿砸,也着实操碎了心。不过好在现在都给他俩娶了媳妇了,以后媳妇会比她更操心的。 。 正文 第六二六章、侧福晋萨仁 秋高气爽的时令,姚佳欣的三个儿媳妇又结伴来请安了。 话说这古代的儿媳妇,可都真孝顺,请安那是每日必须之事,举止谦和、语气温柔,还是不是给她绣个衣裳鞋袜什么的。这叫这辈子没有女儿的姚佳欣,觉得心中的缺憾也被弥补了不少。 七贝勒分府后,常佳氏自然不能每日来请安了,顶多每月与大公主、四公主和寿郡王福晋索绰罗氏一并进宫磕几次头罢了。 富察氏端庄地坐在离着姚佳欣最近的那张玫瑰椅上,她的脸上永远带着温柔到骨子里的微笑,只是最近却少不得染了几分愁苦,一则是宁妃之故,二则……此番怡亲王挂帅出征平定西北,一举斩杀策妄阿拉布坦,居功至伟,如今已经加封为铁帽子亲王,而科尔沁部也随军出征,出力不少,郡王齐默特多尔济的妹妹博尔济吉特氏的婚期也越来越近了,这个未来侧福晋的分量也愈发重了。 姚佳欣当然明白富察氏心里很不是滋味,便道“如今宁妃初丧,本宫会吩咐裕妃从简办理。”——博尔济吉特氏进门之日安排在腊月里,介时宁妃之丧也早就过了百日了。 富察氏起身屈了屈膝盖,“多谢皇额娘。” 八福晋佟佳玉稚看着自己的表姐,也是一脸同情,表姐嫁给六爷才两年光景,便要眼睁睁看着这么一个出身高贵的侧福晋进门了。 佟佳玉稚低声宽慰道“我听说,这博尔济吉特氏只是庶出。” 富察氏苦笑了笑,且不说这个博尔济吉特氏如今已经被记在科尔沁郡王太福晋名下,充作嫡出,即使是庶出——那也是科尔沁好不容易能够进入大清后宫的机遇,必定会给博尔济吉特氏丰厚的嫁妆,给她撑腰。 这就足够令她头疼了。 姚佳欣也明白,四爷陛下在位二十载,别说是选取蒙古贵女为妃了,连选秀都只办过一次。蒙古贵女在大清宫女出现了严重断层。 虽然后来这些年也办过几次木兰秋狝,但却从未接受过蒙古各部进献的美人,弘旭的婚事也是四爷陛下仅仅一次松口。于科尔沁部而言,自是弥足珍贵。 做女人不容易啊。 三位皇子福晋请了中宫婆婆安,便各回各自所殿,八福晋佟佳玉稚先是去安慰了富察嘉懿一通,才回去补觉——毕竟她昨晚被八贝勒折腾得太厉害,实在有些困乏。 而同为贝勒福晋的乌拉那拉静姝却没有缺觉之虞,每天都早起早睡,作息规律,一回到九贝勒的所殿,九福晋就着人将花胶、燕窝泡上,并道“那花胶并乌鸡同炖,再玉竹、淮山药、枸杞子,记得要好生看顾着火,要温火慢炖两个时辰。”——等炖好了,九爷就该回来了。 又道“秋日干燥,那燕窝加杏汁煲汤,润肺是最相宜的了。” 首领太监石生道“福晋对贝勒爷可真是愈发用心了。” 乌拉那拉静姝笑了笑,九贝勒身子不景气,她也只得多用心些了。 其实自打嫁进门,九福晋对九贝勒的饮食就很上心,厅堂厨房本就是妇人该尽职尽责之处。当发现九贝勒极易倦怠,明显身子有所亏损的样子,九福晋便格外注意给九贝勒适当滋补,还特意选取温补之物,唯恐弘昴虚不受补。 被福晋如此用心补养着,弘昴自是面色红润,小身子骨愈发健康了。 九福晋的那些滋补汤水,虽不是朝着那方便刻意去补,但对本就正当年轻的弘昴而言,还是让他每天晚上对福晋的那方便想法更多了些。 可弘昴依旧是一个懒到极致的懒蛋,能每天早起不迟到已经用尽他为数不多的勤勉值了。 因此晚上即使有点小躁动,也依然很少付诸行动。 就福晋乌拉那拉氏也不气馁,继续兢兢业业,尽自己为人妻的责任。 每天都能喝到福晋煲的美味汤水,弘昴也觉得小日子过得美滋滋,就是那方便总有些躁动,害得他没法多睡点懒觉,着实令他有些小苦恼。 就在这样的日子里,天气渐渐寒冷。 御驾也启程回到紫禁城猫冬。 坤宁宫地龙烧得火热之际,宫中的阿哥所终于迎来了睦亲王侧福晋博尔济吉特氏。 侧福晋虽不比嫡福晋贵重,但也非同一般姬妾,少不得要办上几桌酒席,稍微热闹一下。 阿哥们的所殿其实不大,前头举办宴席,哪怕不算太热闹,但再后头正院的嫡福晋富察氏还听见了那喜庆的声音,心中少不得酸楚。 六阿哥的首领太监钱串亲自送了晚膳过来,“今儿前头忙活着,六爷担心福晋这里的晚膳会不周全,所以特意叫奴才去盯着。” 看着这一道道山珍海味,富察氏叹了口气,“替我多谢六爷。”——明明今日是六爷纳侧之日,却还记着她,富察氏心中顿觉安慰不少。 钱串躬身道“福晋用了膳便早些歇息吧,六爷已经开始送客了。断不会叨扰您歇息。” 富察氏点了点头,“我省得了。”这一散了席,六爷就该去博尔济吉特氏屋里了。 弘旭对这个博尔济吉特氏其实已经没有什么印象了,那年木兰秋狝,他虽然匆匆瞥了一眼,但那时的博尔济吉特氏还只是一个还未长大的小丫头。 如今一晃眼也已经亭亭玉立,一张小脸涂满脂粉,一身嫣红的侧福晋礼服,在烛光下,端的是娇艳动人。蒙古的女子比之中原女子更显高挑,才十五岁的年纪,便有接近成年女子的身量了,且鼻梁高挺,五官立体,明艳中还有些青涩,着实别有一种风韵。 作为一个正当年轻的皇子,弘旭也并非不好美色,只是终日忙着读书骑射,还时常被汗阿玛拎去听政议政,他着实没那些闲心思。何况嫡福晋嘉懿是个极好的女子,不止貌美如花,性子更是十分合乎她心意,弘旭又一直盼着嫡子,自然对其他女人不假辞色。 被弘旭如此盯着打量,博尔济吉特氏不由红了小脸,她声如蚊蝇,低声唤道“爷。” 弘旭突然有些尴尬,他咳嗽了两声问“你叫什么名字?”——弘旭只知道自己的侧福晋是郡王齐默特多尔济的妹妹,姓博尔济吉特氏,比他小两岁,仅此而已。 博尔济吉特氏低声道“妾名萨仁。” 弘旭瞬间皱起了眉头,他自幼学习满语蒙语,虽然蒙语学得不算太好,但也不至于不知道“萨仁”是什么意思。 。 正文 第六二七章、妻与妾 这博尔基吉特萨仁自八岁被皇帝指给六阿哥做侧福晋,便再不是往日那个不起眼的庶出之女,不但被太福晋接到膝下亲自教养,还被安排了满语、汉语老师,以及宫里退役下来的老嬷嬷教导规矩礼仪。 一晃眼七年过去,博尔济吉特萨仁虽学识虽然不高,但也能说一口流利的汉语了。 身为庶女,且父亲早亡,博尔基吉特萨仁自小就会看人眼色,自然看出了六阿哥似乎不大高兴。她连忙道“妾身的名字是八岁的时候,哥哥给改的。妾身原本名叫乌日娜。” “乌日娜?”弘旭眉头眉头舒展,“这个名字比萨仁好多了。” 萨仁是月亮,向来是将中宫国母比作月亮。且不说他如今还只是皇子,月亮也该是皇额娘才是。 就算退一万步说,他有朝一日莅临大位,月亮也该是嘉懿才是。 或许在寻常人家没必要忌讳这个,名中带月的女子也多了去了,弘旭自然不会管别人家格格取什么名字。 但博尔济吉特氏八岁就被定给他侧福晋,齐默特多尔济却给妹妹特意改了这么个名字,其心昭然若揭啊! 科尔沁部已经许多年都不曾出一位大清皇后了,汗阿玛后宫里更是连蒙妃都没有。原以为这科尔沁部只是想让日后的后宫里混得一席之位,没想到……野心还不小! 弘旬心中冷哼,却也无意迁怒博尔济吉特氏,便淡淡道“那你以后还是叫乌日娜吧,做个心灵手巧的女子就很好。”——乌日娜是巧女的意思。 博尔济吉特乌日娜温顺点头,“是,妾身明白了。” 博尔济吉特氏的温顺知礼,让弘旭很满意,便道“你放心,福晋是和温和宽厚之人,只要你知礼守礼,她不会为难你的。” 博尔济吉特乌日娜自然听说富察家的大名,也听说过六福晋素有温柔贤惠之名,只是再温柔贤惠的女子,面对丈夫的新人,也肯定心里不舒坦。 这位嫡福晋出身高贵,更赢得了中宫皇后喜爱,以皇子福晋之身便协理六宫,手握实权。博尔济吉特氏实在心中忐忑,她连忙道“妾身会敬重福晋的。” 弘旭满意地点了点头,便叫屋里伺候的宫女太监退下,与侧福晋乌日娜安置了。 侧院的灯火熄灭了,正院这边富察氏尚在独自一人用晚膳,身边的宫女太监也都小心翼翼俯视着,安安静静,轻易不敢插嘴。 桌上珍馐百味,富察氏却吃得不甚尽兴,吃到最后,她之觉得胃里一阵翻涌,她连忙捂住口鼻,这才没有呕出来。 陪嫁嬷嬷急忙关切道“福晋可是哪里不舒服?” 富察氏连忙端起燕窝饮了一口,将胃里的翻涌压了下去,“不碍事,可能是因为今晚的膳食多是荤腥吧。” 陪嫁嬷嬷知道福晋心里不好受,便道“要不奴才去给您传太医吧。” 富察氏脸色一板“万万不可!爷才刚侧院歇下,我大张旗鼓叫太医,这不是明摆着惹事吗?”——她虽然警惕这个博尔济吉特氏,但也不是无事生非的主,何况今晚是博尔济吉特氏进门的头一日,便这般给人难堪,未免太过分了,更会被人非议不贤惠。 富察氏柔声道“我没事。” 陪嫁嬷嬷叹了口气,眼中满是爱怜,“福晋要想开些才是,侧院那个……也不过就是个庶女,哪里能跟您相提并论?哪怕是她进门之日,王爷也没忘了您,这些菜肴可都是您最喜欢的。” 富察氏勉强笑了笑,“正因为爷对我好,我才更要端庄贤惠,不能给他添乱。” 说着,富察氏幽幽道“好了,我也乏了。” 陪嫁嬷嬷见状连忙搀扶了富察氏起身,又唤了宫女进来,服侍富察氏洗漱宽衣,就此睡下了。 纳侧不比娶嫡福晋,只有一日的婚假,所以今天一大早,弘旭还得早早起床,去上书房读书。侧福晋也不可能享有皇子亲自陪伴觐见长辈的殊荣,弘旭叮嘱了几句,便离开了阿哥所。 博尔济吉特乌日娜恭恭敬敬送走了弘旭,看着外头才蒙蒙亮的天色,用蒙语吩咐陪嫁侍女伺候她梳妆。 “这个颜色太艳丽了,换那身浅蓝色的旗装吧!”博尔济吉特乌日娜看着侍女捧上来的胭脂红蹙金团花紧蹙旗服,摇头蹙眉道。 穿上那浅蓝色暗纹夹棉旗服,又配上一件月白色如意纹坎肩,并一件里貂的素缎斗篷,旗髻上只簪了朵珊瑚珠花并一双玉钗,便素净地去正院给嫡福晋请安了。 富察氏昨晚自然睡得不太好,一则是心里发酸,二则是胃里也着实不太舒服,翻来覆去二更才入睡,今早也是天微微亮就醒了,醒来才想起来,今早六爷已经不需要她服侍了,黯然歪在床榻上躺下,想着再睡一会儿的。但是她已经习惯了早起,躺下也是无法安睡,便索性叫宫女进来服侍起身了。 富察氏正在梳妆,陪嫁嬷嬷便快步进来禀报“福晋,侧福晋来给您请安了。” 富察氏抬了抬眼皮,“这么早就来了?”——估摸一算,也不过就是刚刚送走了六爷便过来了,只怕连早点都不曾用呢。 富察氏舒了口气,看样子这个博尔济吉特氏还算守礼。 既然这博尔济吉特氏守礼,富察氏便也不欲给她为难,“让她进来候着吧。”——冬日的清晨,着实寒冷刺骨。 富察氏虽叫博尔济吉特氏在外间候着,却也没让候太久,富察氏梳妆打扮完毕便从内室端然走了出来。 博尔济吉特氏只瞧见一个身穿正红妆缎旗服的女子走出来,未来及看到容颜,便已经飞快矮身下去,行了跪拜大礼,“妾身博尔济吉特氏,给嫡福晋请安,嫡福晋万福金安。” 看着底下礼数谦恭的博尔济吉特氏,富察氏端坐在椅子上,扫了一眼便道“起来吧。” “是。”博尔济吉特氏应了声,这才缓缓站起身来,依旧眉眼低垂,目不斜视。 富察氏不由仔细打量着这博尔济吉特氏的容颜,虽然脂粉淡扫,衣着素净,却仍然不掩去明媚风采——当真是一个娇媚动人的美人。 富察氏心下微微发酸,听着外头呼呼的北风,富察氏幽幽道“都进了腊月了,没冻着你吧?”——昨夜听着那呼呼的冷风,着实叫人难眠。 忽然听到如此一声关怀,博尔济吉特氏俏脸一愣,忙道“回福晋的话,妾身还好。科尔沁比京中还要冷些呢。” 富察氏这才恍然,是了,科尔沁远比京中要寒冷得多。 富察氏正色道“天儿冷了,以后早起记得给六爷多加件厚实衣裳。” 这点儿,博尔济吉特氏今早服侍弘旭更衣的时候自然已经做过了,但此刻她还是温顺地屈了屈膝盖,“多谢福晋教诲,妾身谨记。” 富察氏看着已经亮堂起来的天色,便道“你怕是还没用早点吧,回去先用些。待到辰时三刻,我再带你去给皇额娘请安磕头。” 听了这话,博尔济吉特氏又是微微一愣,一则是因为嫡福晋主动说要亲自待她去,这也算是一种示好了,二则……竟然不是立刻去给中宫请安?而是要等到辰时三刻?会不会太晚了点? 看出博尔济吉特氏疑惑,富察氏淡淡道“皇额娘身子不好,所以不喜欢太早被叨扰。” 博尔济吉特氏急忙道“是,多谢福晋提点!”说着,博尔济吉特氏再度行礼,“那妾身就先退下了。” 。 正文 第六二八章、闹出人命了? 这博尔济吉特氏才一退出正房,富察氏便捂住嘴巴,止住地干呕起来。 陪嫁姜嬷嬷连忙为富察氏轻轻拍打着脊背,“福晋怎么又呕吐起来了?您今早可还没用早点呢……”话说到此处,姜嬷嬷忽然想到了什么,不由一脸惊喜。 “福晋莫不是有喜了?”姜嬷嬷一双眉毛都要飞舞起来了。 富察氏一怔,心里也不由泛起惊喜,她最近几日的确没什么胃口,只是因忙着,所以就没有多心,而且……她的月信日子又还没到。 姜嬷嬷急忙道“奴才这就去给您传太医!” 富察氏急忙道“等去坤宁宫请过安回来再说吧,不要大张旗鼓。”——万一她真的只是脾胃不和,让皇额娘和爷空欢喜一场如何是好? 心下虽如此想,但富察氏依然满心欢喜,心里也觉得自己大约是有喜了。 将为人母的喜悦冲淡了博尔济吉特氏进门给她带来的伤感,富察氏不禁觉得那明媚娇俏的博尔济吉特氏也顺眼多了。 这博尔济吉特氏虽然是郡王的亲妹妹,但举止谦顺,甚至隐隐有些小心翼翼。富察氏觉得,怕是因为庶出的缘故,自小要在嫡母嫡兄手底下讨生活,只怕日子过得也不容易。 为女子不易啊。 富察氏感叹了声,便回屋用了早点,又小憩了一会儿,这才带着侧福晋博尔济吉特氏前去坤宁宫请安。 坤宁宫整个冬天都烧着地龙,底气也是最暖和的。殿中名品水仙花开得袅娜,宛若凌波仙子,芳香暗吐。 听得底下禀报,姚佳欣微微吃惊,“富察氏亲自带着博尔济吉特氏过来请安?” 浓云点头,“福晋瞧着心情还不错的样子。” 姚佳欣要不要贤惠到这个地步啊! 虽然她也知道,古代女人对男人的容忍度比较低,只要不宠妾灭妻,一般都会捏鼻子认了,要不然还能离啊?皇家福晋就更是如此了。 额……想想她早些年,对四爷陛下也同样没多高要求,也没奢望过一心人。但那时因为她是嫔妃、是小妾啊!一小妾还要意思对男人有太高要求?想想也不合常理啊! 但富察氏可是弘旭明媒正娶的原配发妻,但弘旭才刚纳了侧福晋啊,富察氏居然心情很好? 难不成是强颜欢笑? 想到此,姚佳欣叹了口气,古代女人不容易啊。 “外头冷,快让她进来吧。”姚佳欣急忙道。 少卿,便见一身正红旗服的富察氏领着一个衣着素净的女子纤纤细步走了进来,姚佳欣定晴一看,富察氏还真是眉眼带着温柔笑意,瞧着还真是心情不错的样子!不像是装出来的。 姚佳欣再瞅瞅后头低眉顺眼跟着的博尔济吉特氏,很漂亮,不是无盐丑女啊。 富察氏依然端端正正行礼,“儿媳富察氏携博尔济吉特妹妹前来请安。” 还“博尔济吉特妹妹”?! 姚佳欣大感惊讶,瞧着这一嫡一侧两位福晋,都是如花美眷,还如此和谐!弘旭啊弘旭,你小子艳福不浅啊! 吐槽了一下之后,姚佳欣笑着说“平身吧。” 二人这才施施然起身,富察氏含笑道“博尔济吉特妹妹新来乍到,难免有些拘谨,还请皇额娘见谅。” 这弘旭新纳的这个侧福晋的确瞧着蛮紧张的,小脸诚惶诚恐,不敢多发一言。好似姚佳欣是一只母老虎似的。 姚佳欣…… 姚佳欣努力挤出一个亲妈的笑容“叫什么名字呀?” 博尔济吉特氏忙磕磕绊绊道“乌……乌日娜。” 富察氏柔声提点“回答皇额娘话的时候,要先说一句‘回皇后娘娘话’,再自称‘妾身’,方才不算失礼。” 博尔济吉特氏点了点头,忙依照吩咐屈膝道“回皇后娘娘话,妾身名叫乌日娜。” 姚佳欣点头,挺乖的一孩子。 不过这孩子个头貌似不矮,才十五岁的年纪,就已经跟十七岁的富察氏差不离高了。哦不,姚佳欣忽然瞥见这博尔济吉特氏穿的是只有一寸高的花盆底鞋,而富察氏花盆底鞋……嗯也比往日矮了点儿,但也有两寸高。 也就是说,十五岁的博尔济吉特氏比十七岁的富察氏大概高了三厘米。 蒙古妹子,天生个头就高啊。 不过这个博尔济吉特氏的确很会做人,特意只穿着最低的花盆底鞋。看样子是个温顺守礼的。 姚佳欣满意地点了点头,“你才刚入宫,不必心急,慢慢跟着富察氏学便是了。” 博尔济吉特氏屈膝道“是,妾身谨记皇后娘娘教诲。” 姚佳欣又将目光放回正派儿媳富察氏身上,她上下打量着富察氏,穿一身正红,明显是彰显正室身份的意思,可见富察氏并非对这博尔济吉特氏没有丝毫警惕。 姚佳欣柔声道“你瞧着似乎清减了些。” 富察氏不由摸了摸自己的脸颊,她最近胃口不佳,的确稍微瘦了些,她微笑着说“多谢皇额娘关怀,想来是因为最近有些忙碌的缘故。” 富察氏忙碌,那是自然的,弘旭纳侧就是富察氏一手忙活张罗的,富察氏还要帮着裕妃准备年节的事宜,自然就更忙碌了。 姚佳欣忙关切道“年底天寒,你要多爱惜自己的身子,别累坏了自己。” 富察氏心下大暖,点头道“是,儿媳会注意的。”她的手悄然覆在平坦的小腹上,心中有了一份欢喜的期待。 姚佳欣叫浓云拿了一套头面、并两匹妆缎赐予弘旭侧福晋,便叫退下了。 浓云亲自送走了六爷的嫡福晋和侧福晋,回来之后,一边烤着火,一边忍不住唏嘘“福晋还真是贤惠。侧福晋真有福气。” 姚佳欣脑子里却回想着富察氏偷偷摸自己肚子的举动,富察氏今日浑身里外透着喜气,莫非是……闹出人命了? 姚佳欣揉了揉眉心,心情很是复杂。 过了约莫半个时辰,王以诚快步进来禀报“主子娘娘,六福晋偷偷着人传了太医去。” 浓云愕然“福晋不像是染病的样子呀?” 姚佳欣不禁更加肯定了自己的猜测,只怕是真的闹出人命了啊! 这种事情,她虽然觉得苦恼,但是于富察氏而言,这个时候有喜,倒真是一件好事。 。 正文 第六二九章、傻孩子弘旭 阿哥所,炭盆烧得火热。 富察氏却仍然不敢脱下那厚实暖煦的玄狐褂子,一手还托着个汤婆子,正端坐在罗汉榻上,一手则搁在脉枕上,满怀期待看着太医给自己诊脉。 这位陈太医是擅长妇产千金一课的圣手,但诊了足足两刻钟,还是不敢下断言。 “福晋说自己最近脾胃不佳,还干呕,这的确是有喜的征兆,只是这脉象上……似乎是滑脉,但又不明显。”陈太医捋了捋胡须,看到睦亲王福晋似乎有些失落,便忙道“向来是月份太浅的缘故,还请福晋这几日好生保养自身,等过半个月,应该就可以确诊了。” 听了这话,富察氏也只得按捺下来,“那还请太医暂时不要告诉六爷,也不要上报皇上皇后。万一不是喜,那该多叫帝后失望呀。” 陈太医拱手道“奴才明白,请福晋放心。” 富察氏又道“那我……要不要吃点什么药?”——富察氏原本想说保胎药的,但如今还不敢确诊是有喜,如何谈得上保胎呢? 陈太医笑了笑“福晋脉象康健,气色红润,至于这干呕并不碍事,福晋吃得略清淡些便是了,只是接下来福晋最好保持心情愉悦,要好生休息,另外最好不要与六爷同房。” 听到最后,富察氏脸上一红,“我明白。”——只是如此一来,少不得与六爷实话实说了。 唉,只盼着是真的有喜,别叫六爷空欢喜一场啊。 皇上虽然子嗣不算少,但至今都没有孙辈降生,六爷又是嫡长子,皇上一直十分期待的。六爷自己也是盼着嫡子的,富察氏不想让夫君失望,也不想让自己失落。 姜嬷嬷给陈太医塞了沉甸甸的银子,又客客气气将人送出阿哥所,这才快步回到富察氏身边伺候,“福晋且宽心,奴才瞧着,您这是不离十了。” 富察氏笑了笑,“我突然有些乏累,想歇会儿。” 姜嬷嬷笑呵呵道“有孕之人的确容易乏累,福晋可要好生歇养才是。” 偏院的侧福晋博尔济吉特氏也听闻嫡福晋突然传了太医,不由纳罕,今日嫡福晋也不像是有恙的样子的啊…… 陪嫁侍女塔娜忍不住道“难不成是有喜了?” 博尔济吉特氏一怔,出嫁前,嫡母和兄长连番叮嘱,要她务必赢得睦亲王宠爱,尽快诞下子嗣。这分明是想让她抢在嫡福晋前头生子啊! 如今听闻嫡福晋有喜,博尔济吉特氏倒是松了一口气。如此,她未能在嫡福晋之前有喜,便怪不到她头上了。 而且那庶长子是那么好生的吗?没有哪个嫡福晋不膈应庶长子,一旦被厌恶了,日后那里还能有好日子过?虽然这位嫡福晋看着温和贤惠,但她终归出身科尔沁的侧福晋,非同一般侍妾。 博尔济吉特氏喃喃道“但愿是位小皇孙。”——嫡福晋有了儿子、地位稳固了,做侍妾的才能安心生养。 只是六爷对她有些淡淡,想有孩子,怕是还有得等。不过她才十五岁,以后的日子还长远着,即使没有孩子,日后的后宫里也有她一席不低的地位,这样的日子起码比在科尔沁好多了。 而且京中的冬天,还这样温和,没有凛冽刺骨的北风,屋里的炭火也那样充足。 博尔济吉特氏脱下了斗篷和坎肩,看着炭盆里上好的红箩炭,笑着说“真暖和呀。” 侍女塔娜笑着说“奴才听说,这可是上好的红箩炭。只不过您的份例是原是只有普通黑炭的,这些红箩炭是嫡福晋一早叫人送来预备下的。” 博尔济吉特氏一怔,“遇上个真贤惠的嫡福晋,是我的福气。”——虽然嫡福晋这些举动大有彰显贤惠之意,但总比不彰显好。 塔娜笑着说“格格您是苦尽甘来了。” 博尔济吉特氏捧着热乎乎的奶茶抿了一口,是啊,以后哪怕不得宠,日子也是能安稳过下去的。 傍晚,弘旭回到阿哥所,便听首领太监钱串禀报说,福晋今天上午传召太医。弘旭不由担心起来,直奔正院而去。 “嘉懿,你哪里不舒服吗啊?”弘旭快步上前,一把扶起正要行礼的富察氏。 富察氏脸上带着喜悦,她低声道“妾身今早突然干呕,所以带着博尔基吉特妹妹去给皇额娘请过安后,便传召了太医。太医说,妾身的脉象像是喜脉。” 听得这话,弘旭大喜“你有喜了?” 说着,弘旭不由紧张起来,“快快,别久站,坐下说话!” 富察氏脸上浮起幸福的笑容,但又有些担心,才一坐定,又连忙道“太医也只是说像是滑脉,还不敢确诊。可能是月份太浅,还要等半月才能确诊呢。” 听得这话,弘旭也并没有失望,他笑着说“肯定是喜!”——自打嘉懿嫁给他,都两年多了,他又长久流连正院,嘉懿也该有喜了! 弘旭紧紧握着富察氏的手,“嘉懿,咱们要有孩子了!” 富察氏忍不住嗔了弘旭一眼,“都说了还不敢确定呢!” 弘旭嘿嘿笑得像个傻子,“比我早娶福晋的五哥都还没好消息呢!嘉懿,你太棒了!”说着,弘旭一把将富察氏抱进怀里,高兴得像个孩子。 富察氏气鼓了腮帮子,都说了还没确诊呢!这个六爷,平时多稳重多精明的一个人,怎么突然就犯傻了? 但这犯傻的样子……却也不坏。 富察氏心下甜蜜,只得祈祷,千万一定是有喜啊! 对于儿子儿媳妇有可能闹出人命这事儿,姚佳欣也没太慌乱,毕竟结婚都两年了,又那么恩爱,若是总没孩子,那才有问题呢。 她只需等着报喜的消息便是了。 但没想到,富察氏都请了太医,却不见着人来报喜。 难不成没怀孕? 嗯…… 但是,翌日弘旭来请安时候,那嘴巴都要裂到耳根子了,就差没在脑门上写上“爷有儿子了”这五个大字。 姚佳欣……到底还是未成年人,有了高兴的事,怎么都是藏不住的。 姚佳欣便问“我听说昨儿富察氏叫了太医,可是哪里不舒服吗?” 弘旭先是“嘿嘿嘿”一通傻笑,然后滴溜溜凑到姚佳欣身边,附耳道“额娘,嘉懿很有可能是有喜了!只不过月份浅,不太敢肯定!所以嘉懿连番叮嘱儿子,千万不要告诉您!” 姚佳欣人家都连番叮嘱让你不要说出去了!你居然还是给秃噜出来了! 姚佳欣看了一眼自己这个傻不拉几的儿子……这傻样若是出现在弘星身上,倒还正常!但弘旭自小就特别老成持重,长大了更是一步步往四爷陛下那不苟言笑模样靠拢。 没想到,居然也会有这么一幅傻孩子般的表情。 不过,也不失可爱。 姚佳欣忍不住捏了捏他那张傻笑的可爱脸蛋,左捏捏右捏捏,哟呵,手感不错哟~ 。 正文 第六三零章、嘉懿有喜 姚佳欣这突然起来的捏脸,让弘旭有些猝不及防,他先是愣了三秒钟,然后皱眉,板着脸俊脸飞快后退了两步,“额娘,您请端重!” 姚佳欣黑线还好意思让我端重!没瞧见你刚才跟个二傻子似的了吗?这还没确诊呢,就这德性,若真确诊了,还不得满世界嚷嚷啊! 弘旭又正色道“额娘,这事儿您可别嚷嚷出去啊!” 姚佳欣你这个跑来嚷嚷给我听的小子没资格提这种要求! “行了,滚蛋吧!”姚佳欣挥挥手,一脸嫌弃,跟赶苍蝇似的。崽崽这东西,大了就通通不可爱了。 “那儿子告退!”弘旭又嘿嘿一笑,但在走出坤宁宫的一瞬间,立刻又恢复了端重的模样,摆出一副嫡出皇子、和硕亲王的范儿来。 姚佳欣不禁唏嘘,弘旭要有孩子了,想想都觉得有点梦幻。 虽然弘旭一直很稳重,当爹了也不会让人觉得太违和。 但是……她却总还记得弘旭小时候那可爱的模样,那装小大人的模样。 嗯……好吧,其实现在的弘旭也是装大人、学四爷陛下呢,只是一直学得极像,几乎从不暴露本性。 姚佳欣忍不住笑了笑,四爷陛下一直盼着抱孙子,听到这个喜讯应该会很高兴的。 没错,姚佳欣可没答应要保守秘密!你丫的自己都管不住自己的嘴巴给秃噜的出来了,还指望老娘给你保密? 何况这种事情也没必要保密,只要别满世界嚷嚷就是了。 因此当晚四爷陛下驾临的时候,姚佳欣立刻就告诉了四爷陛下这个好消息。 胤禛显示愣了片刻,然后拍着大腿哈哈大笑,“好!好啊!朕选富察氏给弘旭做嫡福晋还真是选对了!”——富察氏这这一世的身孕,比嫁给弘历还要早些呢! 姚佳欣忙笑着道“还没确诊呢,这孩子也不敢到处嚷嚷,四爷也别告诉旁人。”——富察氏是没到处嚷嚷,但架不住弘旭冷不丁发傻啊。 胤禛微微颔首,“朕瞧着应该是喜。” 姚佳欣黑线,您老小半个月都没见过这儿媳妇了,怎么就瞧着是喜了? 不过姚佳欣也不会泼四爷陛下冷水,只笑了笑,道“没想到,一晃眼我就要抱孙子了。” 胤禛笑得脸上的皱纹都深了几许,“朕已经鬓发苍苍,皱纹满额,也该有孙儿承欢膝下了。” 姚佳欣莞尔,看着四爷陛下脑后大辫子,说鬓发苍苍有些过了,但的确白发横生,那眼角眉梢的皱纹也已经不浅了。 一晃眼,他们都老了。 姚佳欣突然有些唏嘘,“四爷,咱们都老了。” 胤禛一把将姚佳欣揽入怀中,“别怕,朕还有六年时间呢。” 姚佳欣先是一愣,然后黑线,四爷陛下还是没忘了自己上辈子的死亡年龄了啊!记得雍正十三年的时候,四爷陛下还一直认为自己只有十三年帝王命数呢。 者一转眼都雍正二十年了,若是把四爷陛下提前十三年登基这点算上,还真是只剩下六年了。 姚佳欣忙道“明明很多事情都已经改变了,四爷怎么就非肯定自己会驾崩在那一年呢。” 胤禛沉默了片刻,“朕……就是冥冥中觉得会是如此。” 姚佳欣古人就是迷信啊。 姚佳欣只得笑着安慰“四爷只管放宽心,你您身子骨好着呢。” 胤禛笑了笑,他不欲让恬儿担心,便不再坚持,轻声道“恬儿说得是,朕身强体壮,精力充沛着呢!” 说着,四爷陛下暧昧地看了姚佳欣一眼。 姚佳欣瞬间老脸涨红,明明说得伤感着呢,怎么突然就老不正经了! 姚佳欣低啐了一口,“都是要抱孙子的人了,就不能正经点儿!” 胤禛笑着道“夫妻恩爱,到老也该如是!”说着,胤禛捏了捏姚佳欣的手心,低声附耳道“夫人,天色不早了,咱们安置吧。” 姚佳欣脸若火烧。 四爷陛下倒是真是个守信用的时候,富察氏很可能有喜的消息止步于四爷陛下耳中,四爷陛下没有嚷嚷给旁人。 不过,富察氏想瞒的人也已经都知道了。姚佳欣不禁为富察氏默哀。 不过姚佳欣也好,四爷陛下也罢,都装作不知道,配合这个尚未成年的新妇,等着喜脉确诊。 年关将近的日子里,阿哥所终于正式传出了喜讯,六福晋富察氏确认遇喜,身孕才刚刚足月。 一时间,皇帝的赏赐、中宫赏赐,其余嫔妃的贺礼纷至沓来,简直都要将小小阿哥所给填满了。 富察氏也看着这些贵重的贺礼,绫罗绸缎、珍宝珠玉,还有各色养胎保胎的好东西,顿时欢喜得几乎要笑出声儿来。 富察氏连忙吩咐道“细细清点、登记造册,那些入口的东西记得叫陈太医好生检查一下。” “是,福晋!”一众嬷嬷、宫女也都欢喜得眉飞色舞。 这时候,八福晋九福晋也闻讯赶来,都各自带了贺礼亲自来贺。 富察氏笑着迎了两个妯娌入暖和吃茶叙话。 佟佳玉稚笑得甜甜“恭喜表姐!我来的时候,瞧见皇额娘身边的王公公刚刚离开,可见皇额娘对表姐身孕有多高兴!直接派了首领公公来送赏。” 乌拉那拉静姝也微笑着说“恭喜六嫂。” 富察氏言笑晏晏,“我这身孕,也着实是意外之喜。不过算来,我嫁给六爷也两年多了,这身孕来得也不算快。” 佟佳玉稚吐吐舌头,“五嫂进门都快三年了,还没有喜呢,她肯定要羡慕死你了!” 富察氏嗔了表妹一眼,“五嫂是多子多福的面相,该来的时候自然会来,这种话你可不许胡说。” 佟佳玉稚笑嘻嘻道“知道啦。” 乌拉那拉静姝看着富察氏,不禁有些羡慕,六福晋已经有喜了,她还不晓得要等到时候才能做母亲。心下叹了口气,八福晋倒是心绪开朗,跟和孩子似的,也不见她盼子。 佟佳玉稚自然是羡慕她表姐有孕的,只是她才嫁给八爷未久,倒不是特别着急这事儿。何况八爷整天嘻嘻哈哈、没个正形的模样,佟佳玉稚实在不觉得这是个做阿玛的该有的样子。 虽说如此,回到阿哥所,佟佳玉稚还是忍不住跟弘星道“爷,六嫂有了身孕,还真是叫人羡慕。” 弘小星笑嘻嘻道“你也想怀孩子了?” 佟佳玉稚羞涩地点了点头。 弘小星嘿嘿一笑,忍不住抬手捏了捏福晋羞涩的小脸蛋,“行啊,以后爷多加努力就是了!” 佟佳玉稚小脸涨红,怎么又不正经了?八爷这德性到底是随了谁啊! 皇上是何等威仪凛凛,皇后娘娘也很端庄温柔,怎么就生出八爷这么个主儿了?! 佟佳玉稚小声道“若妾身有了孩子,您……”——您能当个好阿玛? 弘小星叽叽喳喳道“若是咱们有了孩子,爷一定疼他!爷天天带他一块玩!” 佟佳玉稚-_-|| 。 正文 第六三一章、乌鸦嘴皇后 八贝勒所殿的隔壁是九贝勒的所殿。 乌拉那拉静姝亦是难掩羡慕之色,“六嫂一朝有喜,得偿所愿,明年皇家就要添丁了。” 弘昴抿了一口茶水,淡淡“嗯”了一声,只不过嘴角好歹稍微翘了翘,显然是也是在为他六哥高兴。 乌拉那拉静姝心下有些羞涩,她小声道“妾身一直没有身孕,爷……会不会有些失望。” 弘昴淡定地道“不会。”——小孩子什么的的,太吵了,还是晚点再来吧。 乌拉那拉静姝略松了口气,“妾身也明白,儿女天注定,是急不来的。” 弘昴又淡淡说“不急。” 看着这位九爷一个字两个字的往外蹦,乌拉那拉静姝还真是有些无奈,心下只能劝慰自己九爷定是骑射太累,所以才疲惫得不想多说话。 乌拉那拉静姝道“妾身炖了当归老鸭汤,滋补气血最佳,爷用上一碗再安歇吧。” 弘昴微微一笑,点头道“好。”——他福晋上得厅堂下得厨房,炖的汤汤水水都很好吃。 用了当归老鸭汤,弘昴欢喜地抱着福晋一并纯洁入睡了。 乌拉那拉静姝伏在这个小丈夫怀里,心下稍微有些失落,九爷其实对她一直都是和颜悦色,从无丝毫不满,唯独到了晚上…… 唉,此事急不来啊。 翌日天还未亮的时辰,隔壁八贝勒的所殿就已经掌灯了,睡梦中的佟佳玉稚正迷迷糊糊将醒未醒,便感觉到一双冰冷的手突然塞进了她的脖子里! 那冷得哟,简直是一坨冰坨子! 冷得佟佳玉稚一个哆嗦,困意全消! 不消说,敢如此作弄她的,除了八爷还能有谁?! 弘星那冰凉的小手摸了摸福晋那温暖柔软的小脖子,嘿嘿一笑,“懒虫!快起床!快起床!昨晚下了好大的雪!爷堆了一只大雪人!咱们出玩吧!” 佟佳玉稚咬牙嘿嘿将揉捏自己脖子的那双冰冷的手给拽了出来,然后缩着脖子狠狠瞪眼前这个眉飞色舞的少年郎君。心中暗啐,原来是出去堆雪人了,怪不得手冷得跟冰坨子似的。 佟佳玉稚气恨不已,连忙紧了紧身上的被子“天还没亮呢!”——就算她也挺喜欢玩雪,但也没有打着灯笼玩雪的癖好! 弘星一边搓着自己的手,把手搓得不那么冰冷了,便笑嘻嘻道“快点吧,等天亮了爷就得去上书房读书了,到时候可没时间陪你玩雪人了!前几天,不是你说想堆雪人的吗?爷如今给你堆了一只好大好大的雪人,你快来出来瞧瞧呀!” 说着,弘星便一把深进温暖的被窝,拉着福晋的小手,便往被窝外拖。 佟佳玉稚当得知九爷竟是把她日前随口一句话放在心里,还天不亮就爬起来堆雪人,方才被他作弄一事,也着实生不起来,只得道“好了,我起床还不行吗?爷也赶紧拿汤婆子暖暖手,再喝点热奶茶暖暖身子。”——若是冻坏了九爷,皇额娘因此责怪她没有尽到妻子的本分,该如何是好? 弘星笑得见牙不见眼,爷的小福晋太贴心、太温柔了! 佟佳玉稚连忙唤了宫女进来,服侍更衣洗漱,穿上厚实的大毛衣裳,揣上热乎乎的手炉,这才跟着八贝勒一并走出房门。 此刻东方已经微微泛白,阿哥所正殿外有一大片空阔的庭院,万木萧索的季节,唯有那株人腰粗的罗汉松愈发苍翠,罗汉松下赫然是一只与佟佳玉稚差不离高的雪人,雪人的眼睛是两块圆圆的黑炭,鼻子是胡萝卜,身上还插着一对扫帚充当双臂,还真是惟妙惟肖。 佟佳玉稚笑容灿烂,“爷堆的雪人真不错。” “那是!”弘星掐腰,一脸自豪,“爷是照着你的样子堆的,怎么样?可爱吧?” 佟佳玉稚瞬间笑不出来,什么?!眼前这个雪人是照着她的模样堆出来的? 佟佳玉稚小脸黑了黑,“时辰不早了,爷用些早点,赶紧去上书房读书吧!” 弘星浑然不知自己已经被小福晋嫌弃了,继续笑嘻嘻,携着福晋的小手便一并回屋用早点了。 送走了弘星,佟佳玉稚又回屋睡了个回笼觉,睡醒后才约上九福晋一并去给皇额娘请安。至于她表姐六福晋,正需要养胎,最近是不会出门了。 坤宁宫。 冬天是个令人倦怠的时节,姚佳欣自然也打不起精神,便与佟佳玉稚询问了一下富察氏的状况。 佟佳玉稚灿烂一笑,甜美地道“六嫂气色甚好,请皇额娘放心。” 姚佳欣打量着佟佳玉稚那分外通红的小脸,忍不住问“外面很冷吗?”——这么冷的冬天,如无必要,姚佳欣是根本不出门的。她只知道昨夜下了雪,而且雪还挺大。 佟佳玉稚摸了摸自己被冻得通红的小脸,来之前她还是忍不住跑去雪人跟前,给添了几把雪,倒是没觉得冷。 佟佳玉稚笑了笑“还好,是儿媳瞧着白雪皑皑,忍不住赏玩了一会儿。” 好吧,小孩子大约都是挺喜欢玩雪的,作为老人年的姚佳欣也是过来人,可以理解。 姚佳欣又叮嘱道“记得出门要多加几身衣裳,这个时节最容易招惹风寒了。” 听了这话,佟佳玉稚肃然正色,起身道“是,儿媳谨记,一定多给八爷多加衣裳。” 姚佳欣我是让你给自己多加衣裳!至于弘小星,这兔崽子整天疯玩疯闹,身子骨好得很!这些年从来就没感冒过! 可有句话叫做好的不灵坏的灵。 当天傍晚,太医院就来人禀报,说八贝勒偶然风寒,以至于鼻息不甚通常,时有青涕外流。 简单点来说,就是鼻子堵了,还流鼻涕。在得知弘旭既没咳嗽也没发烧,姚佳欣便明白,也就是小毛病,喝几天中药就没事了。 只是病好之前,是不能来坤宁宫请安了——毕竟她这弱渣体质一旦被传染,可不是流鼻涕那么简单。 每到冬日里,她身边的宫女太监,哪个若是吸溜两下鼻子,都得被迫放假,回去养好了才能重新上班,所以感染源一概被隔绝在外,所以姚佳欣虽然体质弱渣,倒是极少染病,更重要的是因为她整天冬天基本都猫着,才不会跟弘小星似的跑出去吹了冷风呢! 肯定是弘小星自己闲不住,把自己给嘚瑟病了。 小孩子嘛,都这德性。 姚佳欣叮嘱了太医好生诊治,便叫退下了。 可没想到第二天一道早,佟佳玉稚就红着小兔子般的眼睛跑来请罪了。 “都是儿媳不好,没照顾好八爷!”佟佳玉稚到底不敢说出八爷是为了给她堆雪人才病的,小身子缩着,有些弱气兮兮。 姚佳欣腿长在弘小星身上,哪里是佟佳氏能管得住? 姚佳欣忙和蔼地道“太医已经禀报,说弘星不碍事。你好生照顾几日便是了。” “是!”佟佳玉稚郑重点头,“妾身一定好生照顾八爷。” 姚佳欣又叮嘱道“你也小心些,被被染了病气。” 然后……过了四五日,弘小星鼻子终于通气了,也不流鼻涕了,正要欢天喜地庆祝自己终于不用被小福晋天天盯着喝苦药汁了,没想到自己小福晋竟吸溜起鼻涕来。 这明显是被他给过了病气啊,弘小星不禁有些赧颜。说到底自己的病是自己堆雪人忘了多加衣裳才惹出来,害得玉稚担心了好几天,好不容易他病好,玉稚又病了。 佟佳玉稚虽然也是个健康的小姑娘,但到底不及弘星年轻健壮,生生等待年节前夕才总算不流鼻涕了。 经此一事,姚佳欣都忍不住怀疑自己是乌鸦嘴!她心里自信弘小星不会轻易感冒,这小子就感冒!她提醒佟佳玉稚被别传染,佟佳玉稚就被传染了感冒! 姚佳欣-_-|| 。 正文 第六三二章、通房 这个冬天虽然弘小星和佟佳玉稚先后小病了一场,但都不严重,这个新年又因富察氏的身孕,到底比往年喜庆许多。 一转眼,已经是雍正二十一年春暖花开之际。富察氏也已经胎像稳固,便恢复如常请安,每日必到姚佳欣处报到。 姚佳欣也知道,孕妇其实不应该整天闷着,何况如今天气暖和,园子里景色又好,出来溜达溜达,既能锻炼身体,还有益于身心健康。 今日正当初十,不止宫里三个福晋来请安,连宫外的寿郡王福晋、七贝勒福晋,以及怀恪大公主、元寿四公主也一并入宫请安了,姚佳欣的碧桐书院好不热闹。 泓丽自从下嫁后,就格外沉寂,只充当布景板,她眼瞧着富察氏有喜,心中百味杂陈。 富察氏自是欢喜无比,却突然犹豫了一下,才开口道“皇额娘,妾身已经有了身孕。黄格格那里药是否该停了?”——自打她有了身孕,六爷也没有多去侧福晋的偏院,反倒是出身寒微的黄氏竟是比博尔济吉特氏更多得传唤侍奉。富察氏明白,六爷并非是宠爱黄氏,是怕博尔济吉特氏有了身孕,而黄氏……一直都是赐药的。 那药虽然很温和,但喝多了对身子也是不好的。黄氏又一直安分乖巧,更何况博尔济吉特氏那里终究是不能赐药的,虽然六爷不常去偏院,但也难保不会有孕。与其如此,还不如把黄氏的药也一并停了。 姚佳欣不禁腹诽要不要这么贤惠? 怀恪大公主忍不住道“这事儿不必这么急吧?”——怀恪扫了一眼富察氏的肚子,这一胎是男是女还未可知呢。 富察氏小声道“黄氏性情温顺,很守规矩。” 姚佳欣叹了口气,身为皇家福晋,哪个敢不贤惠?譬如年前弘星那场病,把佟佳玉稚自责得不行,生恐被人非议说没照顾好皇子阿哥饮食起居。而富察氏这个皇子福晋,可不是一般皇子福晋,自然要比旁人更贤惠些。 姚佳欣其实也明白大公主的意思,若富察氏这一胎是个女儿……自是这话她不好说出口,她也不想给富察氏压力。 沉吟片刻道“这是小事,你跟弘旭商量着决定便是了。”——姚佳欣觉得,作为婆婆,最好还是别管太多。只要儿子屋里安生,她管个毛线球?只是素日里,若有人想往弘旭那塞人,她能拒绝的自然是要拒绝的。倒也不是心疼富察氏,更要紧的是她可不希望自己儿子变成贪花好色鬼。 俗话说得好,色字头上一把刀啊!弘旭还不满十八周岁呢! 额……一想到弘旭和富察氏的年纪……刚过了十七岁生日,富察氏还好有好几个月才过生日呢!二人都是虚岁十八,就要当爹当妈了! 不过看着富察氏气色红润、稍见发福的样子,瞧着很健康,太医也说胎像稳固,姚佳欣也只得放宽心,等着孙子或者孙女降生,介时含饴弄孙似乎也不错。 富察氏点头“是,儿媳回头就六爷商量一下。” 然后,弘旭第二天就单独跑来找姚佳欣了。 弘旭并不希望庶子诞生在嫡子之前,可嘉懿实在太贤惠,再则估计也是有些警惕博尔济吉特氏,所以才主动提出要停了黄氏的避子凉药。 “太医说了,黄氏这两年避子药服用不多,对身子没什么妨碍,若是停了药,只怕随时都有可能有喜。”弘旭一脸犹豫,“可嘉懿心善,不忍她服用太多避子药。儿子想着,要不皇额娘您再赐儿子一个侍妾或者屋里人吧。两个人轮着伺候儿子,这样避子药就不用喝太多了。” 姚佳欣瞬间黑线了,这特么是什么馊主意!! “富察氏还怀着身孕呢!”姚佳欣黑线无比,这个时候给儿子赐小妾,那不是明摆着给人添堵呢。 弘旭忙道“这事儿嘉懿也是赞同。” 姚佳欣更加黑线了,但同时也明白了,天底下大老婆就没有哪个喜欢庶长子这种生物的。与其停了黄氏的药,还不如再添一个赐药的妾侍。富察氏倒是很理智。 姚佳欣叹了口气,“这事儿我不管,你自己看着办。”——她真的不喜欢干这种事儿啊!跟个拉皮条似的!之前的试婚格格那是四爷陛下吩咐,她没法子。 弘旭摸了摸鼻子,“只要皇额娘不反对就成。其实自打嘉懿嫁给儿子,儿子的阿哥所里倒是陆陆续续添了几个模样不错的宫女。” 姚佳欣黑线,麻蛋这兔崽子居然惦记上身边漂亮姑娘了?早先弘旭没成婚的时候,身边人都是姚佳欣一手安排,但后来弘旭娶了老婆,阿哥所的人事问题便移交富察氏了。 富察氏倒是贤惠,没有阻拦年轻漂亮小宫女进入阿哥所。只不过倒也不动声色剔除了那些狐媚妖娆的,只留下清秀规矩的。 这两年,弘旭除了嫡福晋、侧福晋和黄氏之外,一直不曾沾染过身边宫女,这比起其他皇子,已经是相当不错了。 唉,总不能指望古代阿哥有多清心寡欲吧? 叹了口气,“你看着办,只是别冷落了富察氏。” 弘旭连忙道“这个您放心,儿子要不是顾全嘉懿的心思,原也是没打算再添新人的。”——他整天也是很忙碌的!读书骑射之外,还要时常被汗阿玛叫去听政议政,动不动还得拟个条陈什么的,经常深夜才回到阿哥所。最近几个月,也只是比往常多召了黄氏几次罢了。 然后,姚佳欣就听说弘旭屋里添了陈氏,只是并没有抬举为侍妾格格,相当于通房,自然也是赐药的。 富察氏感怀弘旭心意,便也不再提给黄氏停药的事儿。毕竟博尔济吉特氏还太年轻,受宠次数每月寥寥一次半次,她也不必太担心。 倒是最近宫中一些常在答应不知怎的竟一个个吹捧起粹嫔海氏来了,连带着不少宫女太监也一窝蜂跟着吹捧,说粹嫔娘娘宽厚恤下、德行出众云云。 这明显是给粹嫔造势呢! 因当初粹嫔想把自己两个侄女许给六爷之事,富察氏对这位粹嫔娘娘实在不喜,这种吹捧的话挺多了,难免有些厌恶。 这一日,富察氏来到碧桐书院,就忍不住提了这事儿,“最近粹嫔娘娘很得人心。” 姚佳欣呵呵哒,长了眼睛都看得出来,粹嫔这是想封妃呢! 。 正文 第六三三章、昭妃(上) 富察氏抿了一口奶茶,低声道“后宫之事,原不该儿媳一个晚辈多嘴。只是皇额娘既叫儿媳跟着裕母妃学习打理宫务,粹嫔娘娘最近声望如此之高,这合适吗?” 姚佳欣淡淡道“反正也是白忙活一场。”——四爷陛下没这个意思,粹嫔折腾得越多,只会让四爷陛下愈发不喜。 听了这话,富察氏便安心了,这粹嫔还只是个母嫔就把手伸到了六爷后院,还一下子想要塞过来两个如花似玉的侄女,日后若是做了母妃,还指不定什么样儿呢。 富察氏笑了笑,“其实若论出身尊贵,还是昭嫔娘娘更胜一筹的。” 姚佳欣道“这些事情你不必理会,好生放宽心将养。” 富察氏柔声应了一声“是”,略絮叨了几句,便躬身退下了。 浓云亲自送走了有孕的六福晋,又快步回到姚佳欣身边,低声道“主子娘娘,您难道要由着粹嫔这般造势吗?” 姚佳欣倒是一脸无所谓,“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浓云不禁无语,娘娘您这是又想看戏了? 因着粹嫔最近的声势,莫说六福晋急了,后宫的娘娘们也急了呢。除了裕妃娘娘这个协理六宫的妃位之首还能安然自若,齐妃和裕妃可都不乐意粹嫔升上妃位,与她们平起平坐呢。昭嫔更是不乐意被粹嫔居于其上。 姚佳欣忍不住问“昭嫔给富察氏送礼了?” 浓云摇头“那倒是不曾。” 姚佳欣“哦”了一声,看样子富察氏纯粹只是不喜欢粹嫔罢了。 刚说着话,王以诚便快步走了进来,打千儿道“主子娘娘,昭嫔娘娘特来请安,说是她父兄送湖广老家送了些土特产进京,所以特意先挑选了一份,要进献给皇后娘娘。” 姚佳欣老娘就说吧,就算昭嫔要送礼,也该送给她才是! 比起粹嫔弯弯绕绕,昭嫔的手段来得还真是直接又干脆利索! 姚佳欣忍不住觉得有趣,便道“让她进来吧。” 昭嫔虽然不算年轻了,但毕竟没有生育过,因此论容貌、论身段在后宫嫔妃里也算是拔尖的,徐娘虽老、风韵犹存啊。 昭嫔今日穿着一身喜庆的枣红色串花芍药旗服,步履婀娜,颇有几分成熟女人的风韵,“嫔妾给皇后娘娘请安!” 姚佳欣上下扫了昭嫔一眼,“到底是人逢喜事精神爽。” 昭嫔脸上带着风情满满的笑容,“都是皇后娘娘恩典,嫔妾方能每年都见到母家亲眷。此番家中父兄进京述职,特意带了些湖北特产,嫔妾想想皇后娘娘喜欢吃鱼,所以便送了些鲜活的武昌鱼,和一些小特产,还望皇后娘娘不嫌弃。” 武昌鱼啊,那可是相当鲜美,虽然这鱼在武昌不见得多珍贵,但这是千里迢迢送进京,还要保持鲜活,那可就相当不易了。 吃货本性发作的姚佳欣满意点头,“本宫也就贪这点口腹之欲了。” 昭嫔也正是明白皇后喜好美食,所以才投其所好,今春一早就私信湖北父兄,让父兄搜罗当地鲜味特产。 当然了,昭嫔不可能只送几条鱼,除此之外,更贵重的东西也决计不在少数。 昭嫔絮叨了些湖北的风光趣事,又言说父兄深受皇恩,满口感恩戴德,却丝毫不提及晋位加封之事。 昭嫔热络一通之后,便告退了。 浓云花了好一会儿功夫才清点完昭嫔的礼物,忍不住咋舌“主子娘娘,昭嫔送的礼还真是不少,那武昌鱼奴才瞧着着实鲜活肥美,足有十几条呢,除此之外还有不少湖北特产,有十斤上等的恩施玉露茶、二十条上品宣恩火腿。” 说着,浓云又压低声音“还有金器一整套十八件,这才是大头呢。” 姚佳欣不禁咋舌,她知道昭嫔送的礼必定不轻,没想到纳喇家如此下血本。 为了宁妃空出了这个妃位,粹嫔和昭嫔还是真实卯上了。 事后,姚佳欣有听说昭嫔又给三妃以及阿哥所的几位福晋也都送了礼,只是远没有送给她的这般大手笔,送的只是地方特产玉露茶和宣恩火腿,并湖北的一些上等绸缎绣品,也是很拿得出手的。 姚佳欣幽幽道“昭嫔如今也八面玲珑了不少。”——若换了从前的昭嫔,哪里肯这般处处讨好,甚至连小辈处都送了礼。 浓云打趣道“如今不赶紧四处卖好,难道要等到粹嫔抢走妃位?” 姚佳欣笑了,其实昭嫔什么都不需要做,四爷陛下也照样不会封粹嫔为妃。 姚佳欣当晚的晚膳便点了一道武昌鱼,这武昌鱼还很鲜活,因此清蒸最相宜,手艺精湛的厨子配上冬菇冬笋,并用鸡清汤调味,蒸出来之后的口感那叫一个滑嫩鲜美! 姚佳欣大快朵颐,吃得十分尽兴。 当晚上四爷陛下来的时候,不由蹙了蹙眉头,沉声问“又吃鱼了?” 姚佳欣无语,四爷陛下的鼻子还是一如既往地灵敏,只得赶紧去漱口,用了足足的牙粉,这才祛除了腥味。其实武昌鱼吃的时候她连丝毫腥气都吃不出来,但吃了之后,嘴里还是会稍微有些气味的。 胤禛闻着姚佳欣口中吐出的兰香,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朕听说昭嫔大张旗鼓满后宫送礼。” 姚佳欣笑了“也不是满后宫送,起码粹嫔那里连根鱼骨头都没有。” 胤禛…… 姚佳欣又道“昭嫔送我那些土特产也就罢了,那套金器可实在价值不菲,我正想着要不要退回去呢。”——虽说以她皇后的身份,这些金器也并非多奢侈。但昭嫔的礼实在太贵重,明显是所图妃位呢。可妃位这事儿她还真不好打包票。 胤禛淡淡道“只不过就是几件金器罢了,算不得什么。” 姚佳欣耸了耸肩,“为了空出来的这个妃位,粹嫔和昭嫔这般上下忙碌,也是怪辛苦的。”——所以四爷陛下您甭管封妃与否,都赶紧表态吧。 胤禛深吸一口气,“昭嫔父兄为官多年,考绩上等,此番怕是要晋上一等了。” 姚佳欣一愣,“四爷的意思是……”打算把昭嫔也晋封了? 胤禛看了她一眼“昭嫔毕竟无子,恬儿若是不喜,不封也无所谓。” 姚佳欣耸肩道“我倒是不讨厌她。” 胤禛嗯了一声,“那就晋纳喇氏为昭妃吧,也省得粹嫔总是心存奢望。” 哎哟,粹嫔忙活一场、造势一场,结果人家昭嫔父兄争气、送礼大方,结果还是便宜了昭嫔……啊不,以后就是昭妃了。 。 正文 第六三四章、昭妃(下) 四爷陛下雷霆风行,第二天就正是下达了圣旨昭嫔纳喇氏,系出名门,自入宫以来,恪尽嫔妃本分,端庄守礼,着晋为昭妃。 姚佳欣听到圣旨的内容,不禁觉得,四爷陛下这分明是指桑骂槐说粹嫔不安守嫔妃本分、不端庄守礼呢。 也是,粹嫔此番造势,也着实惹了四爷陛下不喜,还有先前粹嫔想往弘旭后院塞人,也同样令四爷陛下不喜。 若不是粹嫔这些举动,只怕四爷陛下还不见得会加封纳喇氏为昭妃呢! 昭妃能添上四妃空位,还真得感谢粹嫔的一系列愚蠢举动呢。 旨意一出,新晋昭妃的武陵春馆那可是人来人往、门槛儿都要被踩破了。眼下昭妃虽未行册封礼,但做晚辈的皇子福晋,还有底下的贵人常在答应都少不得纷纷前去贺喜送礼。 相比之下粹嫔的望仙馆可真真是门庭冷落,殿中传来阵阵瓷器摔碎的声音,那叫一个清脆。 满地碎瓷,吓得一宫太监宫女都大气不敢出。 粹嫔坐在罗汉榻上,气得额头上青筋直爆,“凭什么!我可是皇子生母!凭什么是她封妃?!就因为纳喇氏给六宫上下都送了大礼?她这是贿赂六宫!!” 太监庆喜小心翼翼道“从前望仙馆那位的父兄每逢进京述职也是会送进宫许多土特产。只是这回格外殷实些罢了。” 至于昭妃送给姚佳欣的那套金器,昭妃自然不会张扬出去,姚佳欣自然也不会嚷嚷出去。所以旁人只瞧见昭妃送去碧桐书院的特产格外多了几箱子而已,并不知道具体多了什么。 粹嫔恨得牙根痒痒,“肯定是他父兄在湖广任上,贪污纳贿,否则哪里能置办这么多贵重特产孝敬六宫?!皇上怎么会容忍这种贪官污吏?!” 宫女馥儿连忙道“娘娘息怒。您好歹还有十阿哥呢,将来您可是能去王府荣养的,望仙馆那位无儿无女,不过就是老死宫中的命数罢了。” 听了这话,粹嫔仍不解气,“可是本宫自此便要低了她一头,见了她便要行礼了!”一想到这点,粹嫔就气得几乎要吐血。 馥儿一时无话可说,其实……十阿哥还是个光头阿哥呢,谁晓得何时能封王?若是不得兄长信赖,混不到郡王乃至亲王,依照规矩,也是不够格接粹嫔出宫颐养天年的。 馥儿忙磕头道“娘娘,事已至此,您再生气也是无益。您可不能让皇上知道,您对他旨意有所不满啊。” 听了这话,粹嫔咬了咬牙,“备上一份贵重贺礼,着人送去武陵春馆!” 馥儿心道,如今望仙馆那位已经是昭妃了,照规矩娘娘该亲自送贺喜送礼的。但眼下若要娘娘低头去贺喜昭妃,只怕比杀了她都难。 因此馥儿也不多言,诺诺应了“是”,又再三劝慰粹嫔息怒,再三称赞十阿哥孝顺聪慧,娘娘将来定有后福,粹嫔这才稍微消了气。 两日后,又逢嫔妃请安之日。 这一回请安,可着实热闹,虽然还是那些老脸孔,但身份不同了,座次自然就不同了。 姚佳欣冷眼一扫,站着最前头行大礼的自然是裕妃和懋妃,第二排便是齐妃和这位尚未册封的昭妃了——这可是原先粹嫔的站位,如今倒是已经不动声色让了出来,还算她识趣。 如此一来,粹嫔便要与郭贵人站在最后行礼了。 姚佳欣淡淡道“平身、赐座!” 四妃、一嫔、一贵人忙谢了恩,两侧列作。裕妃居左侧第一、懋妃居右侧第一,齐妃左侧第二、昭妃右侧第二,裕妃宫里的云贵人最近病了,因此少了一人,乍瞧上去粹嫔与郭贵人倒是居于末位了。 众人才一落座,懋妃便笑得满脸沟壑“哎呀,果然还是昭妃妹妹福泽深厚,一朝封妃,真是可喜可贺。” 昭妃一脸欢笑,客气地道“这都是亏了懋妃姐姐多年提点教导,否则妹妹哪有今日?” 这话把懋妃夸得尾巴都要翘起来了,齐妃看在眼里虽然不爽,但也宁可昭妃封妃,毕竟昭妃送给她礼也贵重着呢。 俗话说,吃人嘴短,拿人手软,送礼果然是最能打好关系最有效的法子。 裕妃亦笑着称赞“昭妃妹妹出身世家大族,也合该有今日了。” 昭妃谦和一笑,道“妹妹如今还未行册封礼呢,可当不起两位姐姐这般称呼。” 齐妃淡淡道“皇上都已经下了旨意封你为昭妃了,谁还敢不遵圣旨吗?” 昭妃笑了笑,扫间粹嫔那强颜欢笑的脸,心下甚是愉快,便点头道“是,多谢齐妃姐姐提点。” 姚佳欣笑着说“也是多亏了昭妃的父兄争气,皇上才有此心。” 姚佳欣虽然这么说,昭妃却不敢这么认为,她毕竟连身孕都没怀过,更遑论一儿半女,如今能封妃,光靠家世门第可不够。 想到此,昭妃连忙起身,再度跪下,“臣妾蒙皇上、皇后厚恩,方有今日,请皇后娘娘受臣妾大礼!” 说着,昭妃端端正正磕了三磕头。 如此谦恭的谢恩,落在粹嫔眼里险些恨不得咬碎银牙,这个纳喇氏不知拿了多少银钱贿赂皇后!否则怎么纳喇氏一送完礼,皇上就立刻加封了她为昭妃?! 此刻粹嫔只恨自己娘家不够殷实。 对于昭妃的谦恭,姚佳欣很满意,到底是无儿无女的嫔妃,位份再高也张扬不起来,便微笑着叫昭妃起身,“如今四角齐全,宫中可以安宁了。” 昭妃莞尔一笑,若非粹嫔先把宫里闹得不安宁,只怕她还没这么容易就封妃呢! 当昭妃重新落座之后,粹嫔也艰难挤出个笑容“真是恭喜昭姐姐了。” 昭姐姐?姚佳欣挑眉,何时粹嫔对昭妃如此亲昵了?怕是不想称呼“昭妃姐姐”,才把“妃”字给去了吧? 昭妃哂笑,“本宫与粹嫔不算太熟,粹嫔别一口一个姐姐,听得本宫浑身都要气鸡皮疙瘩了。” 此话一出,懋妃和齐妃已经忍不住“噗嗤”低笑出声,这昭妃的嘴巴还真够不客气的。 被当着皇后与嫔妃们的面上如此打脸,粹嫔顿时脸色赤红,但如今身份高低不同,粹嫔也只能认了,尤其是皇后如今明显已经被纳喇氏收买,她纳喇氏起了冲突,皇后也必定不会向着她。 粹嫔僵硬地道“是,昭妃娘娘。” 昭妃舒心地笑了,没想到她竟有这般机缘,压过粹嫔一头,还真是令人痛快啊。 看着昭妃那一脸欢快的笑容,粹嫔只恨不得喷出一口老血。 。 正文 第六三四章、皇长孙女 雍正二十一年夏天,昭妃如期举办册封礼,同时也有几个位份地位的常在答应也跟着晋了位份,常常在晋常贵人、张常在晋张贵人,再加上原本老牌的郭贵人和云贵人,便有四大贵人了。除此之外还有几个答应进了常在,不过都是添头,不值一提。 一时间六宫欢喜,一派和谐。 每五日中宫请安的人员增加了两个,倒也热闹了些许。 这一日众妃请安,裕妃率先笑着说“臣妾瞧着六福晋肚子尖尖,看样子要一举得男了。” 什么尖尖圆圆的,根本没什么科学依据,只是裕妃素来好言热络罢了。 姚佳欣笑着说“男孩女孩都好。” 裕妃倒是真盼着睦亲王赶紧有个嫡长子,毕竟她的弘昼与吴扎库氏也很恩爱,万一一不小心抢在睦亲王之前生出皇长孙可怎么是好? 虽然裕妃也早就盼孙子了,但从不在吴扎库氏面前替生儿育女的事儿,每次吴扎库氏进宫,裕妃都只是叮嘱她照顾好弘昼、打理好王府事物而已。 这也让吴扎库氏感激不已,愈发对弘昼尽心尽力,愈发尽心孝顺裕妃,一派婆媳和睦、夫妻恩爱,引为佳话。这也着实是个美妙的误会了。 姚佳欣倒是没太在意这个,她笑着说“弘昼比弘旭还要早娶福晋半年,想必很快也该有好消息了。” 裕妃倒是不敢这么盼着,道“臣妾倒是不着急,只要他们夫妻恩爱就好,儿女随缘。” 姚佳欣不禁打量了裕妃一眼,裕妃倒是个好婆婆。 比起姚佳欣的欢喜,齐妃最近有些闷闷不乐,乃是因为寿郡王府上的大格格殁了,齐妃虽不大喜欢这个病歪歪的丫头,但也好歹是自己的亲孙女,寿郡王夫妻小心翼翼养了这么多年,没想到还是没能保住,为此寿郡王又病了一场,好在是夏日里,气候暖煦,如今已经好转不少。 对此,姚佳欣也颇为叹惋,弘昀的这个独生女,姚佳欣其实也没见过几回,只记得是个瘦瘦弱弱的小女孩,因先天不足,因此甚少出门。这些年都养过来了,原以为会渐渐好转,不成想……还是没了。 寿郡王福晋索绰罗氏也是可怜人啊。 弘昀眼瞧着都这个年纪了,几乎不可能再有子嗣了,但齐妃也从不提过继之事。究其原因,齐妃还不是盼着弘时的贝子府上能再添个儿子,好过继给他亲兄弟?这样寿郡王府爵位也不必便宜了旁人。 可偏偏,弘时出继后,就只有嫡福晋董鄂氏诞下一子,这些年弘时沉溺女色,却未曾再有一儿半女出生。着实令齐妃心焦。 对此,姚佳欣自然也怀疑过弘时福晋,但弘时都出继了,她才懒得管呢。 看着齐妃脸色愈发抑郁,姚佳欣也不多言,直接道“好了,今儿就散了吧。” 雍正二十一年九月初九,正当重阳佳节,弘旬阿哥所传来了富察氏临盆好消息。 富察氏的母亲佟佳氏也一早接进宫照顾女儿,一应里里外外都安排得十分妥帖。如今瓜熟蒂落,又是如此上上大吉之日,佟佳氏老夫人自是连番祝祷,一定要是个小皇孙啊! 六宫听闻睦亲王福晋发动,也纷纷派人去观望,只等一有好消息就立刻回禀。 望仙馆那里也是第一时间得到了讯息,粹嫔忍不住“嗤”了一声,“今儿可是九九重阳节!睦亲王的名字里也有一个“九”,可真够贵重的!但愿她生的是个儿子!否则可不枉费她把临盆安排在这一日了!” 馥儿心道,这富察氏深得睦亲王爱重,哪里需要做这些“安排”?脸上却道“六福晋若是一举得男便罢了,若是个小格格……” 馥儿压低声音,“娘娘的两位侄女都还未定亲吧?” 粹嫔心下一动,若富察氏生的只是个赔钱货,怎么都不能拦着睦亲王添新人,她不禁叹了口气,“只可惜本宫嫡亲的侄女已经与人交换庚帖了,倒是庶出侄女还未定下。” 馥儿忙道“庶出又如何?只要样貌出众即可。” 但粹嫔还是有些犹豫,“可是皇后娘娘对本宫颇有微词,如何肯答允?” 馥儿趁机鼓动“此事若是成了,无论对娘娘还是阿哥还是海家,都大有裨益。若是不成……那也是格格无福,娘娘也只得舍弃了。” 粹嫔听懂了馥儿的意思,这是要让她的侄女去勾引六阿哥啊!若是失败了,少不得名声扫地,可若是成功了……粹嫔不禁心跳加速。 粹嫔揉了揉眉心,“此事本宫要考虑一下。” 馥儿心中兴奋得几欲涕零,她奉宁妃娘娘遗命,努力了这么多年,终于要成功了! 富察氏虽然身体康健,又已经年满十八,但毕竟是头胎,从九月九日晌午发动,一直到九月初十凌晨,阿哥所才终于传出了婴儿的啼哭之声。 姚佳欣才一睡醒,王以诚便跑进来报讯“主子娘娘,睦亲王福晋于一个时辰前平安分娩,诞下……一位小格格。” 姚佳欣一见王以诚没有欢喜雀跃,便猜到是个女孩儿了。 她点了点头,吩咐浓云“把本宫一早备下的赐礼送去阿哥所吧。” 浓云一怔道“那可是按照皇孙的规制预备的。” 姚佳欣正色道“只管送去便是,记得好生安慰富察氏。再替本宫好生瞧瞧小格格的模样。” “奴才明白了。”浓云屈膝一礼,便飞快去办差了。 此时此刻,富察氏若说不失落那是不可能的,作为皇家福晋、又是睦亲王弘旭的福晋,她必须要比别的皇子福晋做得更好,她要贤惠、要孝顺,更要为皇家诞下嫡孙。 看着襁褓中这个哇哇啼哭的孩子,富察氏还是心疼地抱紧了怀里,“不哭不哭。” 富察氏之母佟佳氏夫人也只得好生宽慰“小格格很健康,你这是头胎,折腾不到一天一夜便生下来,已经算是快的了。这又是皇家的长孙女,也是一等一的贵重。嘉懿,你如今要做的便是养好了身子,先开花后结果。” 富察氏点了点头,“额娘的意思我明白。”——半年前,寿郡王府上大格格殁了,她的女儿是皇家嫡孙女,也是长孙女。 这时候,太监快步跑进来禀报“皇后娘娘身边的云姑姑带着赐礼前来看望福晋和小格格。” 富察氏忙扬起笑容“快请!” 。 正文 第六三五章、大清鸾凤 姚佳欣的厚重赐礼,以及透过浓云表示的对小格格的喜爱,终究是宽慰了富察氏产后的心绪。加之弘旭也很喜欢这个日渐粉雕玉琢的女儿,富察氏也渐渐放宽心,好生调养身子。 很快,富察氏出了月子,便主动提出将弘旭屋里的陈氏抬举为侍妾,并搬去了黄格格所在院落的西厢房居住。另外,还央求停了这两个侍妾的避子汤药。 这一系贤惠举动,让弘旭后院的这两位格格感激不尽。 姚佳欣对此只有感叹,传统的古代女人就是辛苦啊!才出了月子,就要忙活活给丈夫抬举小妾! 而四爷陛下虽然也一直盼着嫡孙,但也晓得富察氏前世就是先育下一女、而后才有子嗣,因此也不至于太失望。毕竟这个孩子,也是他与恬儿第一个孙女。 于是四爷陛下大笔一挥,给弘旭嫡长女赐名清鸾。 “清鸾?”姚佳欣一愣,“怀恪的孩子们也都是‘清’字辈儿的。” 胤禛点了点头,“其实朕原本就想着,若是咱们有了孙女,便依此字辈。只是弘旭到底小了怀恪许多,怀恪第一胎又生得是个女儿,朕少不得要给她做脸撑腰。” 姚佳欣恍然大悟,“清鸾,倒也贵重。”——大清之鸾凤,以后自是无人敢轻视清鸾半分了。 得闻此讯的富察氏也赶忙将女儿团团包裹,亲自来到姚佳欣面前磕头谢恩。 才刚出了月子的清鸾已经褪去红皮,展露出如雪的肌肤,眼睛也是黑白分明,澄澈明透,大红色鸾凤和鸣的襁褓衬得她小脸蛋也红扑扑的,端的是可人。 姚佳欣看在眼里,自是喜欢得紧,“前几日浓云还跟本宫说着孩子脸蛋还赤红着呢,一转眼竟是这般可人了!” 产后的富察氏已经比产前瘦了些许,大约是产后无须她亲自哺乳的缘故,如今气色倒是还不错。 富察氏温柔一笑道“有皇额娘疼爱,是清鸾的福气。” 说话间,佟佳氏与乌拉那拉氏也联袂前来请安,一通行礼之后便围着小清鸾打转儿,乌拉那拉氏举止端庄,倒是还好,佟佳氏则已是都是活泼心态,摘了护甲便朝着清鸾小脸蛋上摸了又摸。 富察氏忍不住嗔怪“喜欢孩子,便自己生去!” 佟佳氏闹了个大红脸,立刻反嗔道“六嫂好小气,人家只是摸了小侄女的脸蛋两下而已。” 乌拉那拉氏也忍不住在一旁抿嘴轻笑,有这么个粉雕玉琢的女儿也是好的呀。想到此,乌拉那拉氏不禁唏嘘,九爷怠于夫妻之事,不知她何时才能有一儿半女。 姚佳欣又道“秋来乍暖还寒,你们也得仔细保暖才是。这不,前日寿郡王又病了,几个阿哥都去探望了。”——其实四爷陛下本来只是想让弘旭去看望一下,但弘星嚷嚷非要跟着去,四爷陛下不厌其烦只得允了,然后粹嫔的十阿哥弘暮也表示了对兄长病体担心,跪求同去探视。所以一下子便去了三个阿哥,只有姚佳欣的弘昴懒得动弹。 有这么个懒得出奇的儿子,姚佳欣也是很无奈,也亏得乌拉那拉静姝好脾性,能忍受得了弘昴这种闷葫芦。 富察氏唏嘘道“寿郡王只是心病啊。”——寿郡王夫妇失了女儿,却不忘给她清鸾送来贵重的满月礼。清鸾得到伯父伯母看重,富察氏既欣慰,又忍不住心疼寿郡王夫妻。 姚佳欣也看出来了,弘昀与索绰罗氏失了女儿,富察氏恰巧得了一女,他们小夫妻俩怕是把清鸾当成自己女儿转世了。 姚佳欣看着襁褓中这个粉嫩可人的孙女……老娘我已经升级奶奶辈儿了,这还真是一件令人忧桑的事情。 姚佳欣摘了那满手的赤金嵌东珠护甲,浓云赶忙双手捧着接过。 白胖乳母亦是会看颜色的,简直立刻将怀里的清鸾格格往皇后娘娘身边更靠近了些。 宫里女人都会有几套华美的护甲,一则是为了彰显身份、二则也是好看,三则才是为了保护指甲。宫里的娘娘小主都是锦衣玉食,万事都有人伺候,自然能够把指甲留住,有的嫔妃的指甲甚至足足有一寸长呢。 但姚佳欣……她最长的也就是左手的小指指甲,但也就一厘米左右,带这么好的护甲保护那不到半寸的指甲,简直是浪费。 但为了摆出中宫娘娘的款儿,这护甲又是不得不戴的。姚佳欣这些年也习惯了。 只不过小婴儿皮肤娇嫩,禁不起护甲摩擦,尤其那护甲的尖儿也是很尖锐的,简直就是家暴利器。 姚佳欣也没有涂凤仙花汁习惯,因此十个指头干干净净。姚佳欣笑着摸了摸清鸾的小脸蛋,嗯,怪不得佟佳氏方才贼兮兮摸了又摸,这小孩子小嫩脸的手感的确是一流,软软的、弹弹的,还qq的,像蛋挞似的。 这会子清鸾已经酣睡,任凭姚佳欣怎么摸都不肯醒来。 富察氏赧笑道“才一会儿的功夫,这孩子又睡了。” 姚佳欣笑着说“小孩子都这样,多吃多睡才能长得快。” 说着,便吩咐乳母“清鸾既然睡了,就抱去里头,让她睡在榻上吧。” “是。”乳母抱着清鸾屈了屈膝盖,便去了内殿。 佟佳玉稚笑着说“前几日清鸾还是浑身红彤彤的,没想到才几日功夫,竟这般白嫩可人。而且又胖乎了一圈了呢。” 闲来娴静的九福晋乌拉那拉静姝也忍不住笑着说“小孩子长得可快着呢,一不留神,只怕就要满地跑了呢。” 姚佳欣再度带上护甲,笑容氤氲道“看样子你们都挺喜欢孩子的。”——明明佟佳氏和乌拉那拉氏年纪都不大,这会子竟是浑身母性泛滥。 她这话一出,佟佳玉稚和乌拉那拉静姝不免双双黯然,自打嫁入皇家,这二位都至今未有妊娠呢。 佟佳玉稚小声道“儿媳无福,至今都没有身孕。着实辜负了皇额娘和八爷厚爱。” 明明还未成年,居然已经在盼着当妈。 姚佳欣心情万分复杂,只得笑着说“这种事情急不来的。本宫当年可是年近三十才生了弘旭。” 富察氏忙道“皇额娘这是后福无穷。”——心下却是狐疑了,年近三十?皇额娘生六爷的时候不整好三十岁吗?是皇额娘一时口误吗? 。 正文 第六三六章、海家姊妹 碧桐书院这头,三个福晋与姚佳欣陪伴说笑,倒也一派热闹。 寿郡王的避暑园子里却是愁云惨淡。 弘旭领着八弟弘星、十弟弘暮一走进王府便能感受到那股沉闷压抑的气氛。 连素日里叽叽喳喳的弘星今日也老老实实闭上嘴巴,低头跟在哥哥身后。手脚麻利的太监从马车里拿出大大小小的锦盒,其中有皇上赏赐的药材补品,也有阿哥们自己带的慰问品。 这时候,弘暮的贴身小太监猛地一个踉跄,便扑倒在地,怀里的锦盒七零八落,其中一个锦盒中放的还是香料,一时间香料倾散,便洒在八贝勒弘星的青缎团龙靴子上。 弘暮脸色一变,上去便狠狠踹了那小太监一脚,“你这个毛手毛脚的蠢货!我八哥鞋子都被你弄脏了!” 弘星瞅了瞅自己靴子,幸亏这是深青色,挺耐脏,沾了香料粉末也不显眼。那小太监已经吓坏了,趴在地上咚咚磕头不止,“奴才该死!奴才该死!” 弘星踢了踢脚,便掸去了鞋面上泰半香料粉末,又瞧着那小太监磕得脑门都出血了,便道“行了,别磕头了!这可是在三哥府门外。” 弘暮歉然赧笑,上前拱手赔礼“都是弟弟没管教好身边奴才。” 弘星摆了摆手,“没事,我这鞋子耐脏,不仔细瞅也看不出来。” 弘旭见状,催促道“好了,先进去看望看望三哥吧。” 听了这话,弘暮忙道“六哥,三哥还在病中,这香料又是提神醒脑的,这气味也不知道会不会冲到三哥。不如六哥先过去,弟弟陪着八哥先去换双鞋子吧。” 弘旭打量了弘暮一眼,又急着要去看望寿郡王,便没有深想,他点了点头,“那你们俩快些。” 说着便快步进了寿郡王府,跟随在弘昀的身边的是首领太监钱串和两个小太监,小太监手上捧着大大小小锦盒,亦步亦趋跟在后头。 寿郡王园子亦是山水环绕,大门距离弘昀养病的堂屋还有些距离,弘旭一路沿着半月形湖泊直奔而去。 这湖畔种植杨柳,树木繁密,眼下天气已冷,风吹萧萧。 弘旭一路朝着正院快步而去,便瞧见前头树木葱郁之处两个衣着娇艳的女子,似乎是起了什么冲突,还未等她走近,便听得“噗通”一声,其中那个粉色衣衫的女子竟是落水了。 弘旭眉头一沉,立刻吩咐钱串“去救人。” 钱串应了声,正要脱了鞋子下水,却瞧见水中的那个女子竟是会泅水的,那女子三两下便游到了岸边,湿漉漉地爬上了案。 这女子观之不过十五六岁的模样,一身粉色衣裙本就不算厚实,此刻浑身湿透,衣襟的扣子都开了两个,生生露出了洁白的脖颈和半边肩膀。那女子簌簌颤抖,看向站在岸边那个身穿紫红衣衫、年纪略长的女子,“四姐姐,你再生气——也不该推我下水啊!” 紫红衣衫女子脸色一僵,“你说什么?!” 浑身、衣衫不整的女子满脸都是楚楚可怜,她泪落连珠“四姐姐,你我都是海家的女儿,你怎能这般害我?!” 眼前这对姐妹,正是粹嫔海氏的一对侄女,紫红衣衫的是嫡出的四格格,落水的这个是庶出五格格。 五格格泪落不止,目光瞥见站在不远处的、衣衫华贵的弘旭,她立刻“啊”地低呼一声,她飞快捂住自己半露的肩膀,连连后腿,却是一个踉跄,摔倒在地。 弘旭蹙了蹙眉,他忙别过头去,海家?难不成是那个海家?这两个女子的衣着瞧着应该是闺阁女子,并非三哥的妾侍。 看着五格格这般模样,海四格格气得脸皮涨红“分明是你自己落水的!休要往我身上栽赃!” “四姐姐……”那海家五格格泪水滚滚,倒座地上,冻得浑身瑟瑟发抖,她双手极力捂着自己的肩膀,“你不光推我下水,竟还撤掉了我的扣子!你这是要毁了我的声誉啊!四姐姐,你好生歹毒!” 说着,这海家五格格已经泣不成声。 “你——”海家四格格气得眼前一黑,险些晕厥过去。 正在这时候,弘旭听到身后传来脚步声,定睛一看,竟是八弟和十弟已经朝这边过来了。 弘旭脸色一变,在瞧瞧那坐在地上,痛哭流涕还衣衫凌乱的海家五格格,他二话不说飞快脱下斗篷,上前两步,便兜头兜脑扣在那呜呜哭泣的海氏五格格身上,低声道“赶紧包起来!” 否则这幅样子,让八弟看见了,可怎么是好? 正哭泣着的海氏五格格俏脸一怔,脸上露出羞赧之色,“多谢这位公子。” 海家四格格见五格格竟在勾引弘旭,立刻跳脚道“王爷别被她给骗了!她就是知道你今天要来看望寿郡王,所以才要故意落水,意图勾引你!” 一番嚷嚷得声音极大,连弘星和弘暮都听得真真。 弘旭脸色阴沉,弘暮的小脸蛋也瞬间有些发白,弘暮快步上前,以眼色示意海氏姐妹“四表姐、五表姐,你们这是怎么回事?我不是让你们在门房那边等着我吗?” 弘旭脸色更沉,果然是粹嫔的那对侄女!他冷冷扫了弘暮一眼,“十弟,这是怎么回事?!” 弘暮顿时有些心虚,“我也不知道,四表姐和五表姐怎么就跑到这边来了。”——而且两位表姐竟然还起了内乱! 海家四格格快步上前,一把抓住弘暮衣袖,“十阿哥,你要相信我呀!我没有推她!刚才是她故意找茬,跟我起了冲突,然后便佯装落水,还污蔑是我推了她!” “你胡说!!”原本做倒在地上装可怜的五格格也再也忍不住,她飞快爬了起来,也冲到十阿哥身边,“十阿哥,您明明只叫了我一个人来寿郡王府,四姐姐她非要跟来,我就知道她肯定不安好心!” 海家四格格怒目圆瞪“我那是看到你鬼鬼祟祟才跟过来!早知道你是跑来勾引睦亲王,我肯定不会由着你这般败坏海家名声!” “你——”海家五格格气得小脸紫涨,“你根本就是嫉妒我!” 海四格格面带鄙夷“我才是海家嫡出的格格,需要嫉妒你一个窑姐儿生的贱蹄子?!” 这海五格格生母是个楼子里买回来的,虽是淸倌儿,但从那种地方出来的,终究是为人鄙夷的窑姐儿。尤其是这个窑姐儿还那样得宠,简直要盖过正室,这就更令海四格格不平。 海五格格瞬间变色,原本那张柔柔弱弱的脸蛋一瞬间狰狞,“你居然敢骂我娘!!”说着,便张牙舞爪冲了上去,便与海四格格扭打了起来。 就在三位皇子眼前,亲生姐妹上演一出泼妇厮打。 动静之大,很快连三福晋索绰罗氏都吸引了过来,三福晋二话不说命人将这两个泼妇撕开,便押去柴房暂且关押,这才总算安静下来。 。 正文 第六三七章、家风歪了 碧桐书院。 姚佳欣正与三个小辈说说笑笑,王以诚忽的快步进来禀报“主子娘娘,六爷和八爷回来了——两位爷脸色都不太好。” 听了这话,姚佳欣神色凝重,莫不是弘昀的病情有什么不妙?便赶忙叫弘旭和弘星进来回话。 片刻后,却见这对哥俩都阴沉着脸,瞧着不像悲伤,倒像是十分生气的样子。尤其是弘旭,那脸色沉得都能滴水了。姚佳欣心下纳罕了。 一旁的三位福晋也早已站起身,侍立一旁,见六爷八爷请了皇后安,便也纷纷屈膝。弘旭居长且爵高,自可受了自家福晋与两个弟妹的礼,弘星却少不得微微躬身,换了六嫂富察氏的礼。 姚佳欣这才开口问“你们这是怎么了?” 弘旭鼻孔出气哼了一声,正要说什么,却不及弟弟弘星最快,弘星噼里啪啦一通言说“皇额娘,您也知道,三哥病着,府上也乱糟糟的,也不知怎的,那海家格格竟混了进去,还掉进了湖里,浑身衣衫不整的模样,应该是都被六哥给瞧见了。” 姚佳欣皱眉,弘旭这明显是被算计了啊! “什么叫‘应该’是被弘旭瞧见了?”姚佳欣一脸狐疑。 弘星蹙了蹙眉,语气也甚是不快“儿子鞋子被十弟的太监弄脏了,只得去换,等赶过去的时候,就看到那个海家格格身上披着六哥的斗篷,满身湿漉漉倒坐在地上,哭得不成样子。” 偏巧海家格格落水,偏巧弘星被弘暮支开,还偏巧回来做了个见证人! 弘旭脸色更是难看,“那海家五格格衣衫不整从水里爬上来,也着实不雅,又哭着说是她四姐姐把她推下水。儿子听见八弟和十弟脚步声回来,总不能叫弟弟也瞧见那海家五格格衣衫半露的样子,这才把斗篷丢给她了吧。” 姚佳欣扫了一眼旁边侍立的富察氏,兀自沉声道“弘昀这一病,府上的门户不严,这才被人钻了空子。”——不消说,肯定是粹嫔的算计,十阿哥弘暮也必定从中干预了。否则不会那么巧! 弘星鼻子半歪,哼哼道“那个海家四格格也站出来叫嚷,说是自己根本没碰庶女一根手指头,是五格格自己跳下水,想要勾引六哥!俩姐妹在湖边直接就动起手来了!打得简直不可开交!儿子算是长了见识了!”弘星的语气里难掩鄙夷。 姚佳欣黑线了看样子粹嫔的安排不怎么滴啊,居然自家人掐起来了。 弘旭揉了揉眉头,一脸厌恶,不管是海家五格格想勾引他,还是四格格想陷害妹妹清誉,光想着那对姐妹跟仇人般撕扯的模样,弘旭便觉得,这对姐妹没一个好的! 弘旭长这么大,也没少见那些蓄意想勾引他的女子,但这样下作、这般如泼妇般女子,却是第一次见! “皇额娘,儿子已经把海家这对姐妹暂且交给三嫂看管了。她们俩擅闯寿郡王府,也是一桩罪名。”弘旭脸色冷厉地道,他的斗篷三嫂也叫人拿去洗了,弄干净之后自会着人送回来。 姚佳欣点了点头,这个处置还算妥帖。寿郡王府出了这种事儿,索绰罗氏肯定会严厉封口,不许外传。 姚佳欣道“这事儿我会处理,你们不必担心。” 姚佳欣面上素日没有露出太多怒容,但心里着实气愤,也着实膈应。这个粹嫔,胆子真是越来越大了! 弘星忍不住嘿嘿一笑,揶揄道“以六哥的身份,想勾引他的女人决计不再少数,但能做到这个地步的,还真是少见!儿子今日算是开了眼界了!” 弘旭忍不住狠狠瞪了弟弟一眼,“你还有心思说风凉话?”早知如此,他何必把斗篷甩给海家那不知廉耻的东西,他还不是怕脏了弟弟眼? 弘星耸了耸肩膀,笑眯眯看向一旁的六嫂富察氏“六嫂放心,六哥眼光没那么差,不过看上那海家格格的!” 富察氏笑了笑“八弟说笑了。”——此事既然是被算计的,六爷怎么肯吃这种亏?就算六爷肯,皇额娘也必定不肯。只是想到海家这等作为,心下也着实觉得膈应。 富察氏语气清冷地道“这海家原本也是书香门第,没想到家风就沦落到如此地步。” 姚佳欣哼道“家族传承,最要紧是家风持正。家风一旦歪了,家族也自然也别想立稳!” 富察氏若有所思,旋即点了点头。 姚佳欣深吸一口,这才道“好了,你们都回吧。此事本宫会好生禀报皇上的。” 于是弘旭领着富察氏及小清鸾,弘星则领着自家小福晋佟佳玉稚便各自回阿哥所了,至于乌拉那拉静姝竟只能自己一个人孤零零回去了。谁叫弘昴懒呢,不过也因为懒,才没有被污了眼睛。 十阿哥弘暮回宫后,自然也是第一时间将消息禀报给了自己的额娘粹嫔。 粹嫔脸色登时一白,“怎么会闹到这个地步?四丫头不是都定了亲了吗?怎么也跟着一块去了?你也竟由着她跟你混了进去!” 没错,这对海家姐妹正是十阿哥偷偷带进寿郡王府的。 弘暮讷讷道“四表姐说是去帮五表姐的,儿子又怕引起六哥八哥主意,这才只得也带上了她。没想到……儿子也不知道是四表姐把五表姐推下了水,还是五表姐自己落水嫁祸四表姐,儿子看见时候,已经是一团乱了。” 粹嫔气结,一巴掌重重拍在案上,“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 弘暮急忙道“额娘息怒,好在三嫂及时出现,把两位表姐去都带走了。” 粹嫔气得脸色一黑“这算什么好消息?四丫头五丫头都落在了三福晋手上,还不是由着她空口白话随意污蔑?” 弘暮低下头,神色有些不安,“额娘,接下来咱们该怎么办呀?” 但眼下要紧的还不是四丫头五丫头,而是皇后娘娘那里。眼下睦亲王和八贝勒已然去了碧桐书院,皇后肯定会迁怒她,她必须赶紧去皇后那里洗白自身,至于这两个侄女——这个只会给他拖后腿混账!她是救不了了。 粹嫔跺了跺脚,咬牙道“你回阿哥所去,我要赶紧去皇后哪里解释清楚!” 看着粹嫔快步远去,弘暮心下更是不安此事真的还能解释清楚吗?六哥不傻,皇后娘娘更不傻。 弘暮叹了口气,若是皇后娘娘因此震怒,该如何是好啊。 姚佳欣正在跟四爷陛下陈述弘旭的遭遇,四爷陛下也正脸色漆黑,没想到粹嫔居然敢一头撞上来。 胤禛冷哼“这个贱妇!还有脸来?!” 姚佳欣挑眉,“来都来了,我也想听听,粹嫔还能说出什么花样儿来。” 。 正文 第六三八章、粹嫔倒了 今日的王以诚不复往日那笑脸呵呵待客的样子,而是一脸冷漠,他冷漠地扫了粹嫔一眼,冷语道“粹嫔娘娘,您来得可真是时候,万岁爷也在呢。” 一听皇上也在,粹嫔脸色刷地白了,“皇上什么时候来的?” 王以诚“嗤”地冷笑,他没有回答粹嫔的话,一甩拂尘道“得嘞,您请吧!” 粹嫔看着这座巍峨的殿宇,不禁心生退缩,却也知道,此刻已经由不得她退缩了!她只得一咬牙,鼓起勇气步入殿中。 片刻后,只见王以诚引着一脸诚惶诚恐的粹嫔走了进来,粹嫔在看到四爷陛下冷峻脸色的一瞬间,身子一颤,噗通一声就软跪在了地上,二话不说,便先咚咚磕了两个头。 “皇上恕罪!皇后娘娘恕罪!”粹嫔当场痛哭流涕,“都是嫔妾不好!嫔妾挂念母家侄女,所以让弘暮顺道去送些绸缎首饰,可弘暮惦记着寿郡王身子安好,便叫嫔妾侄女去了寿郡王接赏赐。嫔妾这两个侄女不懂事,竟为这点赏赐起了争执,四丫头失手把五丫头推下水,幸而睦亲王瞧见了,把身上斗篷给了五丫头遮掩,这才没叫其他人瞧见身子。” 姚佳欣不禁心里呦呵了一下,被粹嫔这么一编排,便成了小孩子不懂事的小事了。 但很可惜,胤禛才没那么好糊弄,他当场抓起一只上好的珐琅云龙茶盏,重重摔在了地上。 碰的一声碎响,茶盏中滚热的茶水直接飞溅在粹嫔身上,粹嫔的手背直接被烫得通红一片,粹嫔疼得脸色煞白,却连惊呼都不敢。 胤禛雷霆怒斥“贱妇!还敢砌词狡辩!分明就是你意欲败坏皇子声名!如此恬不知耻,也配居嫔位?” 四爷陛下此话,竟是要褫夺了粹嫔的嫔位。 粹嫔眼前一黑,险些晕厥过去,她急忙伏地恸哭“皇上明鉴,嫔妾冤枉啊!海家好歹是汉军旗书香门第啊!” 胤禛脸上满是厌恶,“别玷污‘书香门第’这四个字!你当朕不晓得,你那个兄长几乎宠妾灭妻!”——只是胤禛懒得管臣子后院这点芝麻绿豆大小事罢了! 姚佳欣微微一怔,难不成是那个庶女诬陷嫡女?这样一来,庶女就可以撇清自己,把自己装得成无辜可怜之人了。 只可惜,后来这一嫡一庶两姐妹撕打得太厉害,早没楚楚可怜的形象了。 胤禛懒得在于粹嫔这个贱妇浪费口舌,直接扬声道“传旨!粹嫔海氏举止不端,不安妾妃之德,着降为贵人,幽禁偏殿!没有朕的旨意,任何人不得探望!” 粹嫔圆润的身躯颤抖了起来,“皇上!皇上不要啊!求您看在十阿哥的份儿上……” “住口!!”胤禛雷霆般怒斥,脸色更是乌压压低沉,“你还要有脸跟朕提弘暮!朕好端端的儿子都被你给教坏了!” 此番算计,只怕也少不了弘暮从中牵线!否则弘旭岂会中招?! “苏培盛!去传旨,将弘暮这个孽障也幽禁在阿哥所!”胤禛气呼呼道,随着弘暮渐年长,胤禛对这个儿子虽然渐渐不怎么瞩目,但一直还是很满意弘暮孝顺和聪慧。没想到这个孽障竟帮着生母算计嫡兄! 他原想着这个幼子日后或许堪为贤王,如今竟是被粹嫔教成了这般模样! 粹嫔母子同时被幽禁,寿郡王福晋索绰罗氏着实松了一口气,说到底也是她没管理好王府门户,这才叫人钻了空子。索绰罗氏也没把还是姊妹扣留太久,严厉恐吓了几句便发还了海家处置。 后来海家嫡出之女被退了婚,只得低嫁,庶出那个更是直接被海家老太太扭送尼姑庵,了此残生。当然了,这些都是后话。 姚佳欣根本都没去理会这些琐碎小事,她只顾着安抚四爷陛下了。 为了粹嫔干出来这些膈应事儿……啊不,是粹贵人了。四爷陛下连日震怒,先是幽禁粹嫔母子,然后又下旨打了弘暮二十板子,底下人下手还算有轻重,弘暮只是皮肉伤罢了。 饶是如此,四爷陛下还不解气,又下了口谕,粹贵人身边的贴身宫女太监一律杖责三十,逐出宫去。 这下子掌刑太监就没怎么留手了,那些身体强壮太监还好些,而那些年纪小的宫女,竟是有两个当场丧命。十阿哥身边太监宫女也是发落的发落、杖责的杖责,又平添了好几条人命。 眼瞧着皇帝震怒,六宫嫔妃也都纷纷缩起脖子,哪怕最厌恶粹贵人的昭妃也不敢落井下石。何况事到如今,也无须落井下石了。 转眼过去了四五日,四爷陛下原本稍微消了点气,可没想到,趴在阿哥所床上养屁股伤的十阿哥弘暮竟写了血书为生母粹贵人求情。 四爷陛下当场把血书给撕碎了,“这个愚孝的孽障!难道他不晓得那贱妇做的是何等不知廉耻之事吗?他助纣为孽,不思悔改!甚至还敢为这贱妇求情!!” “苏培盛!去传旨,褫夺海氏封号,降为常在!”胤禛气得宛若一尊怒目金刚。 姚佳欣十阿哥也真是糊涂了,他若是不求情,或许海氏余生还能做个粹贵人,如今可好了,入宫半生,位份跌落到入宫之时,又成了海常在了。 “四爷息怒,犯不着为了这等鄙薄妇人置气!”姚佳欣急忙抚着四爷陛下那剧烈起伏的胸口。 胤禛恨得咬牙切齿,“先前海氏做了那么多不安分、不规矩的事情,朕都看在弘暮的面上放过了她,没想到这贱妇不但不思悔改,反而愈发胆大包天!!” 姚佳欣叹了口气,“海常在做出那些不安分举动的时候,我若加以训斥敲打,或许她便不敢做得如此放肆了。”——早些年粹嫔与宁妃之间便龃龉颇深,只不过事不关己,她都是高高挂起,或许正是她的冷眼旁观,才养大了海氏的野心。 胤禛一蹙眉,立刻道“这怎么能怪恬儿?恬儿心性宽厚,别的嫔妃都感恩戴德,唯独海氏尤嫌不足!说到底还是她自己德行卑劣!” 姚佳欣幽幽叹了口气,“此番海氏被贬为常在,也是重惩了。至于十阿哥,四爷慢慢教导便是。” 提到弘暮,胤禛忽的站了起来,脸色再度阴沉。 。 正文 第六三九章、弘暮出继 四爷陛下阴沉着老脸,像只老驴一样来回转圈,一边转圈,一边咬牙切齿,“这个孽障不忠不孝,眼里就只有他那个不知廉耻的生母!这个儿子,朕不要也罢!” 在姚佳欣愕然的目光中,胤禛冷冷道“十九弟允祎两年没了,正缺香火!” 因为四爷陛下的干预,十七爷允礼一直活得健健康康,光嫡子就有三个,但十九贝勒允祎却英年早逝,只留下两个女儿。十九贝勒福晋鄂勒特氏一直恳求皇上过继血脉,延续香火,四爷陛下先前没有中意的人选,如今却是有了。 然后弘暮就被火速出继,四爷陛下到底还是念几分父子之前,挥手赏了弘暮一个贝子爵位,便叫人把臀伤未愈的弘暮送去了十九贝勒府,给已故十九弟做嗣子,并命鄂勒特氏严厉约束。 幽禁中的海常在也得知了这个噩耗,哭得昏天地暗,想要冲出望仙馆为儿子求情,只可惜看守望仙馆的御前太监也不是吃素的。海常在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只得终日落泪,据说眼睛都快哭瞎了。 海常在转眼就落到如此地步,也无人去踩一脚了。自此之后,望仙馆就只有一个病老眼瞎的老常在,过着等死的日子。 当然了,这些都是后话。 此番海氏母子的事儿,牵连甚广,姚佳欣少不得和裕妃忙活着扫尾。 值此之际,浓云突然附耳禀报“主子娘娘,奴才发现伺候已故宁妃的陈嬷嬷曾偷偷出手救治过望仙馆的大宫女馥儿。” 姚佳欣一愣,她突然想明白了什么。 自打宁妃去世,海氏的胆子似乎也渐渐大了起来,做出了不少出格的事儿,看样子是有人从旁挑唆喽? 若这个馥儿是宁妃生前安插的眼线,便不难解释陈嬷嬷为何要冒风险救治了。 浓云又道“这个馥儿也伤得不轻,虽然命保了下来,但少不得要落下腿脚不便的残疾了。娘娘……馥儿先前是海氏最得利宫女,只怕没少挑拨海氏。” 浓云意思是让她赶尽杀绝。 姚佳欣沉吟了片刻,“就算是馥儿挑唆,但事情毕竟是海氏自己做下的。”——人家只是挑唆,又不是逼迫。若粹嫔安守本分,便没人能挑唆得了。 “反正人都已经逐出宫了,她是荣是辱,便不必理会了。”这些犯了大错,挨了板子,还被逐出宫的宫女太监也是寻不到什么好去处了。 只不过……这个馥儿既然替宁妃报了大仇,七贝勒弘旬应该会照顾她后半生。 姚佳欣猜得不错,这馥儿伤好之后,便改姓陈氏,以陈嬷嬷侄女的身份悄无声息被接进了七贝勒府做个格格,这馥儿姿色平平,又瘸了腿,虽无望得宠,但后半辈子也算是有依靠了。 当然了,这些也都是后话了。 海氏母子一时的风波渐渐淡去,后宫的紧张气氛也总算得到了缓解。 对于弘暮贝子的出继,懋妃深感遗憾,估摸着这位还打算夺子呢,却也不想想弘暮都多大年纪了,眼里心里又只有海常在这个生母,哪里还能再被旁人养熟? 姚佳欣扫了一眼底下坐着的四妃、四贵人,如今嫔位出现了断层,少了昔日粹嫔,倒是瞧着顺眼了些,“海氏的事儿就此过去,以后谁都不许多提。” 四妃四贵人连忙起身,齐刷刷屈膝“是,皇后娘娘!” 裕妃叹了口气,“十阿哥原是个聪慧的孩子,竟这般糊涂!”裕妃摇了摇头,一幅很是可惜的样子。 懋妃也忍不住道“可不是么!十阿哥只是被牵累罢了,没想到皇上一怒之下,竟把亲子出继!” 懋妃的遗憾溢于言表。 姚佳欣无语三秒钟。 昭妃笑着说“懋妃姐姐,皇上已经是彻底厌恶了十阿哥,您这又是何必呢?”——这样的儿子就算抢过来抚养,又有何益呢? 听了这话,懋妃叹了口气,不复多言。 齐妃撇撇嘴,一幅不屑一顾的样子,懋妃这是老了,脑子也愈发蠢了,夺子也得趁早才行,她当十阿哥是三岁孩子呢! 这时候,王以诚突然快步跑了进来,“主子娘娘,六爷后院陈格格有喜了!” 姚佳欣先是一愣,最近光忙给四爷陛下顺毛了,没想到弘旭后院这么快就传出喜讯了。这个陈氏还真是后来者居上,这么快就有孕了。 姚佳欣淡淡道“知道了。” 陈氏有孕,总比博尔济吉特氏有孕来得好些,毕竟只是包衣出身。 这海家庶女虽然没能成功勾引到弘旭,但富察氏的处境仍然有些不妙。富察氏的阿玛李荣保在盛京重病,如今已经上折子告老,打算要回京养病了。 李荣保这一退下来,富察家最有出息的便是李荣保的长子傅清,现官居驻藏大臣。但李荣保若是挂了,傅清这个驻藏大臣也少不得回京守孝。 这会子最心急的便是李荣保的继妻佟佳氏了,女儿没能一举得子,儿子傅恒与四公主也一直没有好消息,丈夫又病重。 因此佟佳氏便忍不住开始催促傅恒,这元寿公主下嫁都快三年了,若是丈夫去世,儿子就又要守孝三年,如此一来,不知何时才能有子嗣。 元寿公主为何一直没有喜讯,傅恒自然比谁都清楚。元寿公主偷偷服用避子药的事儿,傅恒在婚后第二年就察觉了端倪,他冷眼瞧着前世仇人因服用此药而饱受痛经之苦,便不去拆穿。 反正子嗣之事,傅恒并不着急。只是……前世的弘历是何等爱惜身体,没想到如今竟肯自损康健,这多少让傅恒有些惊讶。 傅恒原以为泓丽早晚会承受不住这种女人的苦楚而停了此药,可没想到泓丽竟一回不落地喝着,如今泓丽每月的经期都要缠绵七八日之久。 对此,傅恒沉默了。 傅恒甚至有些迷茫了,他迷茫到底要不要继续报仇。他重生一世,原也没奢望能够报复那位高高在上的天潢贵胄,只想着让姐姐不要嫁给这个负心薄情之人。可没想到,那人竟成了个小公主。 但即使知道那人成了公主,即使看到泓丽咄咄逼人要毁坏姐姐与六阿哥姻缘,傅恒虽然恨极了,也依然不敢轻举妄动。 但皇上却把他名字列在额附候选名单中,这明显是有此意的。要不是看出皇上的圣意,傅恒也不敢让伯父去求娶尚主。 结果就这么顺遂地遂了他的心意。 。 正文 第六四零章、自此相敬如宾 自打娶了元寿公主,傅恒复仇般的快意过后,竟渐渐觉得有些混沌。他重生一世,难道就是为了将时间虚耗在报复上? 眼看着阿玛再一次病重,眼看着这位迟暮老人时日无多,身为人子傅恒的心情也着实低落。他额娘佟佳氏是阿玛的继妻,比阿玛年轻了近二十岁,他的长兄傅清的年纪都可以做他父亲了。 因李荣保归京养病,傅恒也暂且跟皇帝岳父请了假,暂且不必去宫中当差,可以专心为老父侍疾。甚至连元寿公主府都少去请安,对此元寿公主本人很是松了一口气。 年轻的媳妇子红绡忍不住提醒元寿公主“主子,李荣保大人也是您的公爹,您……是不是去探视一下?” 公爹病重,做儿媳妇的原该去侍疾的,可这儿媳妇太贵重,公爹自然受不起侍疾。但起码也得去探个病什么的。 元寿公主在听到“公爹”二字的时候,白净小脸就微微扭曲了一下。其实前世李荣保病重的时候,还是宝亲王的他也是亲去探望过的。 元寿公主叹了口气,“本宫知道了。” 李荣保的病情到了这个份儿上,大大小小九个儿子基本都赶回来了,也就只有长子傅清还在回来的路上,也不晓得能不能见老父亲最后一面。 富察氏府上,弥漫着低气压。 佟佳氏夫人伺候了李荣保用了药,服侍他睡下,便从内室走了出来。佟佳氏夫人看着外间站着大大小小的儿辈、孙辈,还有其他房的侄辈们,端的是济济一堂。 富察氏也着实是门丁兴旺了。 傅恒赶忙上前扶着母亲,“额娘放心,姐姐和睦亲王明日也会亲来探望阿玛。” 佟佳氏夫人点了点头,“王爷有心了。”——如此也可见睦亲王是爱重嘉懿的。 这李荣保足足有九个儿子,但光庶出的便有六个之多,可见这位老爷子年轻的时候也是个风流主,只是没有宠妾灭妻罢了,因此佟佳氏对这个老丈夫是没太多感情的,反倒是心疼儿子女儿年纪轻轻就要丧父,尤其是儿子傅恒更要守孝三年,前途、子嗣生生都要耽误了。 佟佳氏忧伤地叹了口气。 站在一旁的的高挑妇人是李荣保第四子傅文之妻他他拉氏,他他拉氏满脸挂着不高兴“九弟每日过来侍疾,怎的元寿公主一次都没来?!” 这傅文虽是李荣保第四子,但也是嫡长子。前头那个最有出息的长子傅清其实庶出。傅文是个闷不吭声的,这他他拉氏却是个火辣不好惹的。 佟佳氏蹙了蹙眉。 傅恒见状,忙道“公主这两日身子不爽利,迟些会来的。” 仿佛是为何应和傅恒的话,一个仆妇快步进来,禀报佟佳氏道“老夫人,元寿公主来了。” 傅恒微微一怔,他方才不过就是推托之词,没想到她真的来了。 佟佳氏顿时脸色和缓了许多,连忙携着一干晚辈走出正堂,迎接元寿公主。佟佳氏老夫人在看到元寿公主那的确不大好的脸色的时候,顿时有些心虚了。 因为儿子与公主一直没有喜讯,佟佳氏太夫人伺候着李荣保归京养病之余,还不忘强行给儿子塞了一个侍妾。因此这会子见到元寿公主,佟佳氏太夫人多少有些尴尬。 佟佳氏笑脸和蔼“公主气色这样不好,还特意来看望老爷,真是有心了。” 元寿公主对佟佳氏这个前世岳母、今生婆母感觉颇为不错,佟佳氏是个气度温柔的中年妇人,富察嘉懿便是随了其母样貌性情。至于给春和塞侍妾那档子事儿,元寿公主反而觉得松了一口气,春和若是一直不肯纳妾,她才要觉得头疼呢。 元寿公主复杂地看了傅恒一眼,道“我来迟了。” 傅恒一愣,连忙拱手“多谢公主前来。”——不管怎么说,元寿公主还肯主动来探望,也算是全了他面子、全了富察家的颜面。 因李荣保已经昏睡去,故而元寿公主也就是去里头看看,留下些滋补的药材,便可以告辞了。 佟佳氏老夫人急忙道“此番老身从盛京带了些鹿胎膏回来,原是要给睦亲王福晋补身子的。但老身瞧着公主气色很是不好,不如也带两盒回去,滋阴补气血是最相宜的了。”——这鹿胎膏的确是滋补的好东西,更要紧的是有助孕之效。 活了两辈子的元寿公主岂会不知此物效用,脸色一瞬间僵硬了。 傅恒见状,连忙道“儿子多谢额娘好意。只是儿子和公主还年轻,哪里需要这个,额娘还是留着给姐姐吧!” 说着,傅恒便忙对元寿公主道“公主,奴才送您公主府吧。” 元寿公主这才勉强扯出个笑容,点了点头。 佟佳氏老夫人一脸抑郁。 傅恒已然护送者元寿公主离开了富察氏府邸,宽敞的马车中,元寿公主脸色几度复杂,但还是低声道“多谢了。” 傅恒沉默了片刻,犹豫了片刻,还是说出了口“那些药,喝多了对身子不好。” 此话一出,元寿公主小脸煞白,“你、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傅恒再度沉默。 元寿公主贝齿紧咬,“是我前世对不住你,今生嫁给你是我应有的报应。我一切都能依你,但唯独这个不行!”说着,元寿公主眼里突然涌出泪花,打着转儿便落了下来。 傅恒也没想到,元寿公主竟然会猛地掉泪,而且还是如此的悲怆。 看着这个纤弱的微微颤抖的身躯,傅恒一时喉咙有些噎住。 元寿公主低低啜泣,“我知道,你恨我!恨我害死了嘉懿,恨我害了你妻子!恨我害了她们那些弱女子!可是……可是今生我也只是个弱女子!这样的报应,难道还不够吗?” 说着,元寿公主一把捂住了自己的脸,抽噎不止。 看着她如斯模样,傅恒有一瞬间的茫然怔忡,然后他内心止不住地掀起波涛滚滚! 弱女子!! 哪怕此生她是女人,傅恒也一直没把元寿公主当成弱女子! 但是,此时此刻的元寿公主,无疑的的确确是个一个弱女子! 如他姐姐、他妻子一般的弱女子! 而他今生所作所为,与前世弘历对他妻子所作所为又有什么不同? 傅恒脸色一瞬间黯然,原来……不知不觉中,他竟变成了我最厌恶、最鄙夷那种男人! 这一瞬间,内心坚持已久的东西破裂了。 傅恒长长道“我明白了,以后……你我便相敬如宾吧。” 。 正文 第六四一章、给女婿塞小妾的岳父 今日一大早,弘旭便陪着富察氏回娘家探望李荣保了,所以小清鸾就被送到了姚佳欣的碧桐书院。 小小人儿包裹在银红缂丝百蝶穿花的襁褓中,小脸蛋红扑扑喜人。清鸾才刚吃饱了奶水,嘴角还挂着奶渍,身上也透着宜人的奶香。 自打升级祖母,姚佳欣不由感叹了一阵子岁月无情,便兴致勃勃投入到逗孩子玩的有趣事业中了。 摘下那满手金灿灿的镶珠石护甲,姚佳欣轻轻爱抚着那白里透红的小脸蛋,啧啧!小婴儿的脸蛋就是软和,嫩嫩的,像豆腐似的。 清鸾也是个极乖巧的孩子,因脸颊上传来的痒痒的触觉,而发出清脆的“咯咯”笑声,这笑声宛若银铃一般,端的是悦耳。 姚佳欣笑得眯起了眼睛。 浓云一旁笑着道“大格格跟娘娘可真亲,瞧这眉眼,真是像极了您呢。” 姚佳欣挑眉,她倒是觉得清鸾更像富察氏,眉眼柔柔,长大了也定是个温柔可人的小姑娘。浓云说这话,不过就是嘴甜凑趣罢了。 这时候,玉露快步进来,屈了屈膝盖,近前低声道“主子娘娘,元寿公主府传来新消息……” 说着,便凑到姚佳欣耳边,低声嘀咕了一通。 姚佳欣微微露出讶异的神色,傅恒知道了泓丽服避子药,也居然也没发作?而且还表示要放过泓丽? 上辈子的绿帽子,就这么揭过了? 姚佳欣实在不能理解,若换了是她……自己的伴侣若是被别人给强了,她灭了此人的心都有了。若是实在没法子报仇也就罢了,但若是能有机会报仇,她是断断做不到宽恕强奸犯。 姚佳欣咕哝了一声,“知道了。” 大概是因为傅恒到底是古人,而前世的弘历于傅恒也的确颇有君恩,富察家满门荣耀皆源自弘历。 这种恩仇交错复杂感情,的确是最叫人剪不断、理还乱的了。 姚佳欣耸了耸肩,倒也不介意,反正元寿公主又没对不住她,人家受害者都不介意了,她也只是少了点好戏看而已。 反正她现在又都小清鸾玩了,小清鸾多可爱了,小脸捏起来都舒服啊。 这会子,元寿公主府上,元寿公主本人也是感到不可思议。 春和……居然这么轻易就放过她了? 元寿公主眼中透着不可置信,但昨天傍晚春和的那些话还言犹在耳。 “以后,我每月初一十五会依例来请安。除此之外,你我在我瓜葛。只要你别与身边侍女惹出丑事,我便不会插手公主府事物。” 留下这句话,傅恒便趁着天色还没完全黑下来,便离开了元寿公主府。 因睦亲王弘旭与福晋富察氏一并归宁探望李荣保,因此一大早佟佳氏太夫人就给李荣保灌了参汤提神。旁人来探望,李荣保昏睡也就罢了,如今可是睦亲王带着女儿回来了,李荣保怎么也得撑着起身才是。 李荣保已经鬓发苍苍,瞧着更像是富察氏的祖父。 弘旭一身亲王吉服走进内室,便快步上前将挣扎着要下床的李荣保强行摁回了病榻上,“岳父还病着,就不要拘礼了。” 李荣保点了点头,看了一眼睦亲王身边的女儿,低低咳嗽了两声,“奴才这把老骨头是不中用了。” 富察氏不由红了眼圈,含泪唤了一声“阿玛”。佟佳氏老夫人上前一把执着女儿的手,脸上满是欲言又止之色,“嘉……” 李荣保老脸憔悴,声音也有些嘶哑,他浑浊的目光看了女儿一眼,又飞快回到了睦亲王身上,“奴才老来得女,千万娇宠,福晋日后若有什么不得体之处,还盼王爷多加包涵。” 这话一出,富察氏直接泪落两行,“阿玛,六爷待我很好,您放心。” 弘旭一时也有些感喟,“请岳父放心,嘉懿是本王明媒正娶的妻子,此生定会爱重她,与她携手到老。” 李荣保老脸上露出笑容,点了点头,“有王爷这句话,奴才就放心了。” 说着,李荣保突然低低咳嗽了两声,神色一转,露出怅然不安的神色“但是……福晋至今未能为王爷诞下嫡子。” 弘旭只当李荣保是忧心富察氏的嫡妻地位,连忙宽慰道“本王与嘉懿还年轻,以后定会有嫡子的。” 李荣保喟叹道“奴才这把老骨头怕是看不到那一天了。” 弘旭也有些感慨,这是定然的,李荣保这身子骨撑不了多久了,嘉懿生完清鸾未久,还需要将养些日子,才能再怀二胎。李荣保想见到外孙,自然是不可能了。 李荣保目光迟疑了些,但还是开口了“奴才从旁支挑选了一个族侄女,年方十五、模样标志,还望王爷能收下。” 弘旭脸色一瞬间石化,他着实没想到,方才还爱女心切的老岳父竟然要送他小妾!! 正啜泣的着富察氏的也是小脸惊愕发白。 佟佳氏太夫人目光有些幽怨,却不敢忤逆丈夫,只得握紧了女儿的手,眼中满是怜爱。 富察氏心中又是委屈又是怨愤,忍不住想要质问自己的父亲,为了到了这种时候,竟还要戳着她心窝子!她难道不想生下嫡子吗?就因为她没有生下嫡子,竟连母家也要做这种事情! 富察氏看着老父亲那苍老颓败的容颜,终究还是不忍心说出指责的话,她含泪看向弘旭“爷……” 李荣保长长道“那孩子就是蕖英,福晋早些年也是见过的。” 富察氏一族子弟兴旺,但格格却是不多,因此富察氏自然记得这个叫做蕖英的同族堂妹,那是个小小年纪、就难掩美人坯子的漂亮姑娘。数年未见,肯定是出落得愈发貌美。 既是孤女,便是绝无动摇富察氏地位的可能性。李荣保想让这个族侄女去侍奉睦亲王,若是诞下子嗣,那便是富察氏与爱新觉罗氏的阿哥,女儿也可以抱到膝下抚养。 富察氏明白了李荣保的意思,但心下还是止不住酸涩,她别过头去,强忍着才没有落下泪来,“爷做主吧。” 弘旭的脸色有些不大好,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他这个老岳父倒是好,眼里只有富察氏一族光耀。都这个时候,还要给他塞小妾,浑然不顾亲生女儿的心情。 而且,这又是把他当成了什么?! 弘旭脸色更加阴郁了,他强忍着才没有发作,“岳父的好意本王心领了!但是,此事大可不必了!” 说罢,弘旭拂袖道“时辰不早了,本王该回宫了!” 。 正文 第六四二章、老妻不爽 谁也没想到睦亲王会这么干脆利落地拒绝,而且愤然拂袖而去。 富察氏高兴之余,也不免有些惶恐,连忙安慰了母亲佟佳氏两句,便飞快追着弘旭气呼呼的背影去了。 亲王品级的仪车宽敞而华美,行驶中依然如履平地。 弘旭心里憋了一口火,他并非不喜好美色,但也不是那种见了美人就走不动路的色痞子,何况这个什么劳什子富察家族侄女,他连见都没见过。 其实被人送美妾,于弘旭的身份而言,也不算什么稀奇事儿。弘旭原本也不至于这般生气,可偏偏李荣保病重,偏偏李荣保先说了那么一通感人肺腑的话! 连弘旭都被感动了!满心以为他这个岳父是个心疼女儿的好父亲! 结果,李荣保紧接着便要送给他小妾! 这叫什么事儿?! 弘旭气得哼了一声。 富察氏小心翼翼揪了揪弘旭的马蹄袖,“爷这是生气了吗?” 弘旭深吸一口气,“爷不是生你的气!” 富察氏当然知道六爷这肯定是生他阿玛的气,便小声道“阿玛是病糊涂了,他那些话,您别往心里去。” 糊涂?爷这个岳父精明着呢!! 可再精明再有算计,也都病到这个地步了,弘旭总不能真的跟这个老岳父计较什么。 也正因为知道不能跟这等半截入土的老人家计较,弘旭才更加气闷。 “嘉懿,你难道不生气?”弘旭看了自己福晋一眼。 富察氏神色黯然,“妾身听到阿玛说出那样的话,心里自然也是难过的。可阿玛已经病入膏肓,妾身还能如何?” 弘旭叹了口气,“爷知道你是孝顺。”——所以嘉懿方才明明也很愤慨很伤心,但一句都没有反驳。 富察氏低头道“爷回绝了阿玛,妾身心里……其实是很高兴的。”——她虽然明白,以六爷的身份将来少不了三宫六院,但由自己家族亲自送上一个美人,被自己的亲人戳上这么一刀子,哪怕送来这人注定不可能威胁她的地位,富察氏心里也依然钝痛不已。 若蕖英真的被送进六爷后院,那便是打上了她的烙印,她若不宽容庇护,旁人会说她不顾族人血脉之情,可若处处护佑,旁人会说她这是拿族妹固宠。无论怎样,心里都是堵得慌。 弘旭一把握住富察氏的手,“爷还想着今日带鸾儿回去给岳父岳母瞧瞧,你却执意央求把鸾儿送去皇额娘那儿,爷还以为你是怕鸾儿招了病气。” 富察氏神色黯然,“阿玛一直希望妾身能给诞下嫡子,只怕并不想见鸾儿。至于额娘,日后若是想见外孙女,自会递牌子入宫,不急于一时。” 只是富察氏也没想到,阿玛弥留之际,竟是要将族妹塞给六爷! 富察氏一阵心塞,她又不是不能生!她还年轻,身子也康健,阿玛怎的就非要做这种打算? 富察氏拭泪了拭眼角的泪,低头歪在了弘旭的肩膀上,还好六爷没有答允。 姚佳欣是事后才晓得这事儿的,当场便无语了。 老娘我跟四爷陛下都没着急,你这个做岳父的倒是先着急了! 素来只听说有给儿媳塞小妾的婆婆,没想到还有给女婿塞小妾的岳父!! 真是长见识了! 一提这事儿,弘旭也气不打一处,“这种时候,提这种事,是把我当什么人了?!” 姚佳欣“唔”了一声,富察氏这个亲爹年轻的时候据说也是很风流的,估摸着是把弘旭也当成风流的主儿了。 毕竟给人送美貌小妾这种美事儿,普通男人有几个会拒绝? 这李荣保也真是的,为了所谓的家族荣耀,连女儿的心窝子都可以去戳,简直后爹啊。 姚佳欣摆了摆手,“罢了,反正只要你不乐意,李荣保还能强迫你不成?”——反正李荣保一番图谋,是彻底黄了。 弘旭哼了一声,仍旧不解气,“我还以为他一直很疼爱嘉懿呢,没想到——” 姚佳欣幽幽道“李荣保未必是不心疼女儿,只是在家族利益面前,女儿难过些又有什么打紧?” 弘旭沉默了。 姚佳欣抚了抚鬓角,“好了,人都快死了,你也犯不着置气,好好过你日子便是。” 弘旭肃然躬身道“儿子谨记额娘教诲。” 姚佳欣一头雾水我特么教诲你什么毛线球了? 这孩子脑补能力堪比他爹啊。 正在这时候,孩子他爹来了。 胤禛龙行虎步进殿,上前巍然高坐,便问弘旭“李荣保的病情如何了?” 弘旭请了安,压下心头不满,道“也就是那个样子,尽人事听天命吧。” 胤禛自然也知道李荣保的病情不必报什么期望了,叹了口气,摆手道“行了,你退下吧。” “是,儿子告退。” 姚佳欣四爷陛下说话就是干脆利落,分分钟撵走儿子。 弘旭前脚一走,胤禛很是理所当然地握住了姚佳欣的手,“朕怎么瞧着弘旭有些气闷的样子?” 姚佳欣“额……这个,那个李荣保打算送弘旭一个小妾。” 胤禛听了这话,不由笑了,“这事儿好事啊。”——前世李荣保也将族人之女赠与弘历为妾。 姚佳欣黑线,好事个屁咧! 当着女儿的面给女婿送小妾,这个爹当得也忒不地道了! 看着四爷陛下脸上的坏笑,姚佳欣有点不爽,“怎么,四爷好像很羡慕弘旭啊?!” 胤禛一愣,没想到这把火居然会烧到自己身上!看着恬儿脸上的酸意,胤禛急忙道“怎么会呢?朕有恬儿就够了。”说着,他刮了刮那柔软的手心,附耳低语“咱们都是老夫老妻了,恬儿还信不过朕的吗?” 姚佳欣哼了哼,“老夫老妻啊……”她摸了摸自己眼角的细纹,她都是老妻了啊。 胤禛怎么好像还是有些生气的样子? 胤禛摸了摸鼻子,有些摸不着头脑,便笑着说“朕今日钓到一尾黑鱼,端的是肥硕凶悍,朕废了好大力气才钓上来。朕知道恬儿喜欢吃这口鲜味,已经叫人送去你小厨房里了。” 姚佳欣终于展颜笑了,黑鱼啊,这可是很难得的野味!用来煲汤最鲜美了。 姚佳欣心里默默吸溜了一口口水,只可惜这世上居然有人不爱吃这口鱼鲜,也真真是怪胎。 被腹诽了胤禛突然觉得鼻子有点痒。 。 正文 第六四三章、四爷的cosplay(三更) 姚佳欣作为一个人类,口味是杂食性的,天上飞的、地上跑的、水里游的,无所不吃。 而某人的口味就极其挑剔了,凡事带腥味的一缕不沾,不消说那些鱼虾了,连海带紫菜这类海中素菜也不假辞色。甚至对天上的地上的野味也不是很热衷……更精确点说是对荤的都不大喜欢。 饮食上的南辕北辙,却并没有给二人之间的夫妻关系造成恶劣影响。因为四爷陛下不在意她无所不吃,姚佳欣也很是包容四爷陛下那挑剔的皇帝舌头。 大约是相处得久了,倒是愈发能够包容彼此、甚至纵容彼此。 雍正二十二年的春天,大地回暖,圆明园又是风景如画。 因李荣保之丧,富察氏这个出嫁之女理应守孝一年,加之生育清鸾之后,也正需要调理身子,倒也不至于妨碍了生二胎。 话虽如此,但日前弘旭的另一个侍妾黄氏也诊出有孕了。 富察氏倒也不是嫉妒一个小小侍妾的时运,只不过陈氏年前有喜、黄氏年后有喜,女人有了身孕,当然就不能服侍六爷,而她身子还没好利索,如此一来,便只剩下侧福晋博尔济吉特氏能侍奉了。 侍妾有喜便罢了,若这位侧福晋有喜,那才叫头疼呢。所以富察氏只得咬牙将陪嫁侍女柏氏给开了脸。 对此,正在武陵春色垂钓的四爷陛下表示欣慰“富察氏果然是个贤惠的。” 姚佳欣正坐水榭的美人靠上,神色无语凝噎。 胤禛穿着一身老农般的短打,褐色衣裤朴素无华、简洁干练,头上戴着一顶竹编斗笠,手中持着一杆颇有几分年代光泽的钓竿,面上带着春风般的笑容,“今春风调雨顺,朕忖着,这三胎,怎么也得有一个是孙儿。” 三胎……嗯,没错,就在黄氏诊出有孕前,和郡王府上也报了喜讯,吴扎库氏已经有了三个月的身孕了。 不管怎么说,四爷陛下想抱孙子的愿望,大概今年是可以实现了。 对于两个侍妾的接连有喜,弘旭虽然并不盼着庶长子降生,但心里终究是自得的。比他早成婚半年的五哥才刚刚有个第一个喜讯,他都有仨了。 “对了,我听说弘星和弘昴的贝勒府都建得差不多了。”姚佳欣对于这俩问题儿子也是烦得一批,尤其是弘小星,赶紧让这俩兔崽子滚蛋吧。 胤禛“嗯”了一声,“让钦天监择个吉日吧。” 古人搬家,那也是得选个宜搬迁的黄道吉日的。 弘星弘昴的贝勒府都是毗邻而居的,方便双生哥俩日后互相串门,甚至连避暑园子四爷陛下也赐下两座毗邻的。虽然姚佳欣觉得弘昴可能不大乐意跟哥哥做邻居,不过这孩子懒得一批,甚至都懒得提出意见,所以就这么被四爷陛下给敲定了。 “诶诶诶!上钩了!”看到钓鱼线突然一紧,姚佳欣不由眼前一亮,很是期待今日的猎物。 胤禛已经是个老钓手了,不慌不忙开始收紧鱼线,一举一动游刃有余,很快猎物渐渐浮出水面,却不是常见的各种鱼类,而是一只硕大的、圆圆的、小短腿扑棱的…… “乌龟?啊不,这是鳖!”姚佳欣欢喜地叫了起来,这鳖可是好东西,用来炖汤那是鲜美又滋补啊。 姚佳欣内心已经开始吸溜,脑子已经开始琢磨怎么吃这只大鳖了。瞧瞧这只,比脸盘还大,圆明园山清水秀,养出来的鳖也格外大块头些。 胤禛就看出姚佳欣心里的盘算了,他将这只老鳖摘了下来,道“怕是是在湖里不知长了几十年了,又是灵物,还是放生了吧。” 姚佳欣顿时抑郁,一直以来,四爷陛下垂钓上来的鱼虾蟹都是要通通进入她的五脏庙的,怎么这老鳖就比那些鱼虾高贵? 胤禛只得耐心道“天下珍馐多了去了,恬儿放了这只甲鱼,那也是积了福禄。” 姚佳欣…… 四爷陛下如此坚持,姚佳欣也只得摆摆手“好吧好吧,不吃就不吃呗。” 姚佳欣素来是没有什么“放生”之类的慈悲之年的,人类花了几千年时间爬到食物链顶端,又不是为了吃素的。 但她不想为了一只甲鱼跟四爷陛下唱反调,四爷陛下说得多,天下珍馐多了去了,不吃甲鱼,还有的是别的鱼入她的五脏庙。 这时候,不远处的画师停下了笔,拱手道“皇上,武陵垂钓图已经画完了。” 没错,四爷陛下跑来武陵春色,可不只是要spy一下渔夫,那可是要留画纪念的,要不然后人怎么知道四爷陛下的雅趣呢? 这圆明园里设有如意馆,馆中供养着无数画师,甚至里头还有好几位西洋画师呢。不过今日为皇帝陛下的spy行为作画是一位须发皆白的传统国画画师。 三尺长的洁白宣纸上,水墨素浅晕染,画就一幅恬淡静远的老翁垂钓图。至于姚佳欣就没有入画了,毕竟她一身富贵蜀锦旗服,怎么都跟着清雅的格调不搭。 胤禛微微颔首,表示满意,复又对姚佳欣道“如意馆的西洋画师郎世宁擅绘西洋油花,堪称惟妙惟肖,朕打算让他给你好生绘制几幅画,权当是给后世留个念想了。” 姚佳欣不禁摸了摸脸蛋,道“做肖像画啊……倒也不是不行,但不能把我的皱纹给画上去!”这些个油画那可是很写实的,写实到令她这个老女人有点不能接受。 后世照个相,那都要开美颜,还有后期各种修图。而油画这东西,就得画师一边画一边修皱纹修褶子了。 胤禛顿时凝噎,恬儿到了这个年纪,还是这样爱美。大约女人都是如此吧。胤禛不禁发笑,多年少过去了,虽然岁月在恬儿脸上留下痕迹,但这性情还是一如当年。 姚佳欣又瞅了瞅那水墨画,“其实画这样的就挺好的。”这幅《武陵垂钓图》画了大片的山水背景,四爷陛下本人则只画了侧面,四爷陛下又戴了大大的斗笠,只露出半张脸,眼角皱纹和额头上抬头纹什么都都木有了。 斗笠真是好东西啊!姚佳欣暗暗称赞。 。 正文 第六四四章、四爷老了 那副《武陵垂钓图》便留在了姚佳欣的碧桐书院。 至于做肖像画一事,也很快付诸行动。姚佳欣本以为这些艺术家都是有脾气的人,不肯给她手动开美颜作画,可没想到这个郎世宁竟毫不犹豫应下来,最后画出来的成品画作上连一条皱纹都木有,生生把她画得年轻了二十岁。 姚佳欣看着这幅油画,心花怒放,大手一挥,赏赐了这个西洋老头一对沉甸甸的金锞子。 想想那些美颜滤镜啥的,虽然也能变美,可若是开得等级低了会有瑕疵,开得太高就会失真,可人家郎世宁画师简直给她开了十几级美颜,还依然清晰逼真! 这技术,必须赞一个! 当四爷陛下驾临的时候,姚佳欣很是不好意思,她捂着半边老脸“哎哟”了一声,“居然把我画得这么年轻!” 胤禛明明是你不许郎世宁画上皱纹的…… 胤禛揉了揉眉心,这才细看看那副画,画上的恬儿穿着一身宝蓝色的常服,娴静侧坐在廊下,望着廊下那只鹦鹉。那张小脸画得白洁恬静,没有丝毫岁月痕迹,让胤禛有些恍然,恍然想起了初遇那时的恬儿,便是如斯模样。 “都过去这么多年了啊。”胤禛幽幽叹息。 “嗯?”姚佳欣听得一头雾水。 胤禛笑了笑,“这幅画,让朕想起了与你最初的时候。” 姚佳欣笑了,即使是刚和四爷陛下在一块儿的时候,她也已经是个年近三十的老贵人了,而画中的她观之不过二十上下的模样,一水的青春娇嫩,那胶原蛋白简直都要溢出了。 姚佳欣忽然灵机一动,笑着说“我想好了,回头就叫人把为嫔为妃时候的吉服都翻出来,让郎世宁给我还原一下当年的模样!”——这幅就算是老贵人姚佳氏的画像了,然后是珍嫔、贤妃、恬贵妃、淑恬皇贵妃再到如今的皇后,每个时代都留下一幅,以后也能时不时欣赏一下自己年轻时候的容颜。 胤禛眉开眼笑,郎世宁看样子要忙活几年了。不过这样也好,多画几幅,朕也带走几幅一并葬入帝陵,即使魂去九幽,也有个念想。 胤禛微微颔首,“如此,甚好!” 雍正二十二年,姚佳欣算是找到了乐趣,只可惜她做珍嫔做贤妃时候的吉服都要陈旧了,便只好叫内务府重新制了一身,害得底下的几位贵人还以为皇上又要大封六宫了呢!结果是空欢喜一场。 这西洋油画苛求逼真,自然画得格外慢,从春天画到冬天,也只画完了珍嫔和贤妃画像,其中贤妃那副画还需要后期润色一下。期间郎世宁还给四爷陛下画了一幅spy洋人的肖像画,就是那种满脑袋金色羊毛卷的那种…… 这幅画也被姚佳欣给收藏了,从前四爷陛下也只是spy一下渔夫、农夫或者道士什么的,这还是第一次spy西洋人,也算是难得的纪念了。 这一年也是皇家添丁进口的一年,先是弘旭的侍妾陈氏分娩,诞下二格格清鸢。 然后是弘昼福晋吴扎库氏临盆,诞下了弘昼的嫡长子,也是四爷陛下长孙,四爷陛下对此十分高兴,亲自给这个孩子取名永瑛。 最后是年末之时,弘旭的侍妾黄氏也终于瓜熟蒂落,诞下……三格格。 接连得了三个闺女的弘旭很郁闷,虽然他也并不是很盼望庶长子,但连续三个都是女儿,这让他自尊心很受伤,明明五哥一下子就得了儿子。 富察氏却松了一口气,他阿玛去世已经满一年,自己身子也已经养好了,可以琢磨着要二胎了。富察氏眼瞧着两个侍妾生的都是小格格,便觉得自己还是很有福气的,或许六爷的嫡长子终究是要由自己生下来。 雍正二十三年的二月,原本这个月份就该预备着启程去圆明园了,但因为春暖乍寒,四爷陛下一不小心就病倒了,避喧听政一事就只得暂且拖延。 养心殿。 弘旭正侍立床头,向皇父汇报着朝政,胤禛很少开口,只是偶尔点一点头,神色严肃又认真。 直到姚佳欣端了药进来,弘旭才止住嘴,退到一旁。 虽然四爷陛下病得不算重,但都这样了,还不忘朝政,也着实是个工作狂了。 姚佳欣把药碗递给四爷陛下,又奉上蜜饯,道“喝了药便睡一觉吧,太医说了,你要好好休息。” 好在眼下没什么紧急政务,都是些琐事。 胤禛仰头灌下苦涩的药汁,眉头丝毫不皱,连蜜饯也不鸟一眼,他正色对弘旭道“西南的暴乱就依朕方才所言,拟旨办理就是,至于粮草,你与你十三叔商量着拟个条陈拿给朕看,至于其余琐事,你与你十三叔商量着办便是,若有不决之事,再来请示朕。” “儿子明白,请汗阿玛放心。”弘旭如今身上也担任着“监国亲王”的差事,不过弘旭毕竟还太年轻,因此四爷陛下还嘱咐了叔王允祥一同襄理。 弘旭跪了安,前脚退出内室,胤禛便飞快抓了三四颗蜜饯,一股脑塞嘴里,眉头皱得都能夹苍蝇了,“这药怎么这么苦!” 姚佳欣头顶黑线,若是不苦那就不叫中药了!! 姚佳欣也是知道四爷陛下德性的,在儿子面前,永远高贵冷艳、不苟言笑,可实际上,只要是人就哪有不讨厌苦药的? 姚佳欣低声问“我这儿有胶囊,你要吃吗?”——中药的确见效慢了点儿。 胤禛摇头“恬儿的药已经不多了,朕又不是重病,还是算了。” 西药这玩意儿,其实吃多了也不好,能中药治好的话,姚佳欣素日里也不会动用芥子空间里的西药。毕竟,就算她是个囤囤鼠,也不至于跟囤面膜、囤零食似的囤个几箱,这些年零零碎碎也消耗了大半了。 胤禛叹了口气,“朕不过就是受了点冷风冷雨,没想到竟病倒了!终究是老了啊。” 姚佳欣给他掖了掖背角,“就算年轻,都不能去冷风冷雨里受着!”——四爷陛下也真是的,那天原是在她的坤宁宫一起吃茶的,西南便突然起了乱子,外头又下着雨夹雪,四爷陛下愣是连伞都不打一个,就匆匆去处理了。 因为四爷陛下的“改土归流”政策,西南总会时不时闹个乱子,倒也不是什么大的战乱,但四爷陛下这事必躬亲的性子也着实令人头疼。若非此番感冒不轻,四爷也不会让怡亲王和弘旭总理军机处要务。 看到姚佳欣那一脸的抱怨和担心,胤禛眉眼舒展。 胤禛忽的又叹了一口气,“弘旭愈发稳重,着实令朕欣慰,只是……他到现在都没有子嗣。” 。 正文 第六四五章、增肥四爷计划 自打弘旭成婚,四爷陛下就一直盼着嫡子嫡孙降生。可xy的问题也实在没处说理去,弘旭的妻妾们接连给给他生了三只粉雕玉琢的小格格。 姚佳欣倒是挺喜欢的,小萝莉什么的最可爱了! 但身为古人的这对爷俩可就忧桑了,毕竟这爱新觉罗家是真的有皇位要继承。 姚佳欣也只得劝慰道“弘旭和富察氏都还年轻,四爷别着急。”——满打满算弘旭也才二十虚岁呢,就已经有仨闺女,搁在后世人眼中,已经够惊人的了。 胤禛叹了口气,“也不晓得朕能不能看到嫡孙降生了。” 姚佳欣急忙道“肯定能的!您要自己有信心!” 胤禛揉了揉眉心,露出倦怠之色。 姚佳欣忙道“既喝了药,四爷就睡会儿吧。若是有什么急事,我会叫你的。” 胤禛点了点头,便躺了下来。姚佳欣忙给他盖好被子,掖好被角,便起身要落下妆缎帷帐,没想到四爷陛下却突然从锦被中伸出手,一把握住她的手。 姚佳欣一愣,“怎么了?” 胤禛抬眼望着她,就这样望了数息,才道“没事么,就是想这样看着你。” 姚佳欣黑线,“麻烦闭上眼睛,睡一觉!”——昨晚为了处理西南政务,已经睡得很晚了!作为一个病号,能不能有点自觉? 见姚佳欣不悦,胤禛反而是笑了,“嗯,朕听恬儿的。” 然后,倒是真的乖乖闭上了眼睛,只是那嘴角却还噙着一丝笑意。 然后,姚佳欣的安眠药精属性就发作了,四爷陛下很快睡颜沉静,呼吸均匀了。 姚佳欣这才松了一口气,瞅见一旁小案上还没吃完的大半海棠蜜饯,瞧着那色泽鲜亮、晶莹剔透,便捏了一枚塞进嘴里。 嗯,果然不错!香甜柔软,还有点q弹的感觉。 养心殿的寝殿实在没什么娱乐,摆放的书籍虽然不少,但不是四书五经便是佛经、列祖列宗遗训之类更催眠的东西,连本话本小说都找不到! 在四爷陛下的寝殿转了一圈,姚佳欣不禁有点困了,便脱了外褂,去一旁的美人榻上躺着小憩了一会儿。 等她醒来的时候,四爷陛下这个病号已经不在了。 姚佳欣我凸! 因为病号极其不配合养病,所以一场小小风寒,愣是好好坏坏、缠绵了一个多月,直到三月底,天气大暖,四爷陛下才总算病愈。 雍正二十三年四月,御驾携后妃来到圆明园行宫避喧听政。此事武陵春色的桃花早已落尽,桃花春宴是不必办了,直接办牡丹春宴吧。 照旧还是让富察氏去操办,姚佳欣专心负责照顾病后的四爷陛下,这一场风寒,让四爷陛下着实瘦了不少,她得想法子给四爷陛下增肥才是。 四爷陛下本来就是不爱长肉的汉子,这一病,瘦得脸上皱纹都多了。姚佳欣给他穿裤子的时候都能感觉到裤腰肥大了许多。 一个大男人,要小蛮腰干嘛?! 增肥,必须滴! 而在增肥这件事情上,四爷陛下又是个极其不配合的顽固分子。 对于增肥,姚佳欣是很有经验的,无非就是多吃些大鱼大肉,油炸烧烤走起。只可惜这些东西,都是四爷陛下所抗拒的。 姚佳欣也只得变着花样给四爷陛下熬各种补汤,什么老鸭汤、乌鸡汤、鹧鸪汤、鸽子汤,配上参须、党参、当归、黄芪、枸杞子,各色花样轮番上阵,虽暂时未见增肥效果,但四爷陛下的气色总算是好转了些。 “四爷别光喝汤啊!那几块乌鸡肉也吃了!”姚佳欣忍不住催促,能不能别跟小孩子似的,清鸾都没你挑食! 在姚佳欣喋喋不休下,胤禛也只得硬着头皮吃掉那几块卖相不佳的黑乎乎鸡肉。 姚佳欣满意地点了点头,“这还差不多。” 胤禛搁下汤勺,抚了抚自己肚子,朕觉得有点撑。这主要是因为姚佳欣顿的这罐乌鸡汤足足用了半只鸡,里头除了补气血的药之外,还有山药半根,胤禛连山药带汤带乌鸡肉一并吃光,就是在不少了。 要知道这不是正餐,是餐后加补! “是不是有点撑?”姚佳欣赧笑,“要不出去散散步吧?饭后百步走,活到九十九嘛!” 胤禛有些不情愿,“朕还没批完奏折呢。” 姚佳欣继续痴缠“散完步回来再批也不迟嘛!”——终日案牍劳形容易得颈椎病。 不过话又说回来,四爷陛下倒是没得颈椎病。姚佳欣瞄了一眼四爷陛下那端坐如松的仪态,嗯……颈椎病人士大多坐姿有问题,人家四爷陛下这姿态,多板正! 姚佳欣心下有点小骄傲,强拉着四爷陛下便出去绕着后湖散步了。 九州清晏后面的湖,直接被命名为“后湖”,相对的,九州清晏前面那个稍微小的点儿的湖边叫做“前湖”。这取名之随意,姚佳欣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四月里的圆明园,已然是繁花如锦,湖边的空气湿润而清新,夹杂着花儿朵儿的旖旎甜香,直叫人心旷神怡。 胤禛看着这风光,看着这多年性情如旧的妻子,多日案牍劳形的疲惫也渐渐散去。 就在这湖光山色中,姚佳欣突然冒出一句煞风景的话“我今晚要在碧桐书院烧烤,四爷来吗?” 胤禛龙脸一黑,坚决拒绝“不!” 姚佳欣一脸悻悻然,从前烧烤,她总是叫上崽崽们,但现在弘星弘昴都分府出宫了,自然不能大晚上进宫陪她撸串,至于弘旭整天忙得跟他亲爹似的,才没有空撸串呢。 剩下的也就是宫里的嫔妃以及她儿媳妇富察氏了,她没兴趣跟嫔妃撸串,富察氏那端庄的样子,也不像是个能陪她撸串撸得欢的主儿。 唉,一个人撸串哪有什么意思啊! 姚佳欣只得继续鼓动四爷陛下“放心,我叫人给您腌些瘦肉,还有蔬菜串。” 胤禛摸了摸肚子,又是肉,朕有点反胃!胤禛叹了口气,“恬儿自己用吧,朕要批折子。” 被拒绝了姚佳欣一脸悻悻然,同时忍不住感叹,给四爷陛下增肥一下怎么就那么难呢! 。 正文 第六四六章、雪媚娘真好吃(三更完) 虽然姚佳欣心里总是抱怨一个人撸串没意思,但在圆明园的夏天,还是动不动就要吃烧烤,碧桐书院到了晚上,时常肉香弥漫,勾得一干宫女太监哈喇子直流。 不得不说,烧烤的这个肉味,那简直是勾人魂儿啊!前世的时候,姚佳欣就经常被烧烤一条街给勾了魂去,明明是出来夜跑了减肥的,结果去撸了一顿串。 往事不堪回首啊。 转眼便又是皇子福晋们入宫请安的日子,原本女人们茶话会,如今已经是围着孩子转。五福晋吴扎库氏的儿子永瑛是一只白白胖胖肉球,因为脸上肉太多,以至于眼睛鼻子嘴巴都小小的,格外有趣。而清鸾也已经是个能够歪歪扭扭请安行礼的乖宝宝,小脸粉雕玉琢,简直要把人给萌爆了。 至于弘旭的二格格清鸢和三格格清鹊便很少被富察氏带来请安,这也是应该,一则是嫡庶之别,二则人家当然更疼亲生女儿。清鸾作为弘旭的嫡长女,四爷陛下的嫡长孙女,打出生就别人高一等,连名字都是四爷陛下钦赐的,而清鸢和清鹊都是弘旭信手拈来取的闺名——话说,因为清鸾名字里带鸟,所以后头的丫头也都是鸟了? 对于这样的字辈,姚佳欣觉得很蛋疼。 “哟,又胖了一圈。” “哎哟,瞧他笑了!” 一个个年纪轻轻的少妇围着吴扎库氏的永瑛打转儿,时不时还有有人上手摸两把胖娃。 古往今来,小孩子果然是最容易吸引女性目光的了。 姚佳欣笑着叫浓云捧了芒果奶油千层糕给清鸾吃,奶油这东西是西洋人发现的,姚佳欣虽然不晓得是怎么从牛奶里整出来的,但她只要发话下去,自然有人能弄到这玩意儿制法。毕竟如意馆就养着洋人画师呢。 姚佳欣倒也不是很喜欢奶油,因为这玩意儿吃多了腻歪。只不过许多年没吃,倒是突然有些想念了。 碧桐书院小厨房对美食的行动力极高,很快就整出了优质奶油,然后运用到各种点心中。譬如千层糕这种点心,就太适合一层层夹上奶油了。 这样的点心松软又香甜,小孩子最喜欢了。芒果奶油千层糕被切成小块,清鸾粉嫩小嘴咬着,清澈的大眼睛里满是欢喜的笑意。 富察氏赶忙给清鸾擦了擦嘴角,“你这个贪吃鬼,快谢过皇玛嬷。” 清鸾咽下口中的点心,一双小手拱了拱,奶声奶气道“多谢皇玛嬷~” 姚佳欣眉开眼笑,果然小萝莉最可爱了,“鸾儿真乖!” 姚佳欣扫一眼在座的各家福晋,寿郡王福晋索绰罗氏难掩愁苦,身旁小方案上的点心愣是一口没动,而吴扎库氏逗弄儿子之余,已经悄然用了两块这新式点心,而动得最多的当属弘星福晋佟佳玉稚,一不留神功夫,那芒果奶油千层糕已经吃完了。虽说这盘子不大,也只摆了四小块点心,但转眼功夫就光盘,也实属稀奇。而且这小方案几位于两两座椅之间,那那点心也不只是给佟佳玉稚一人吃的。 富察氏抱了女儿回来,便发现那只盘子空了,她顿时忙嗔了正在擦着嘴角奶油的表妹一眼。 佟佳玉稚摸了摸肚子,一脸尴尬,她原本只是想尝一尝的……但是一不小心就给尝完了。 富察氏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入宫请安,可不是当你吃吃喝喝的!她这个表妹,怎么跟八贝勒似的,愈发叫人操心了? 正在这时候,佟佳玉稚小手伸出,伸到了另一个盘中,捏了一枚圆乎乎、软乎乎、据说是叫做“雪媚娘”的点心。在富察氏不满的目光中,佟佳玉稚将雪媚娘飞快塞进嘴里,一口闷。 富察氏急忙咳嗽了两声,示意表妹收敛着点,这德性,难不成早膳没用?! 佟佳玉稚当然用了早膳了,只不过这会子看着这些香甜可口的点心,就忍不住又饿了。 佟佳玉稚咽下雪媚娘,讪讪一笑,“六嫂也尝尝,这点心一口咬下去,满口柔软,奶香四溢,十分美味。” 富察氏…… 姚佳欣倒是挺喜欢佟佳玉稚这款实在的姑娘,笑着道“这雪媚娘也是小厨房新制的点心,里头包了奶油和芒果肉,味道也是一绝。” 富察氏忙笑了笑,“雪媚娘?这个名字倒是十分别致。” 姚佳欣她也觉得雪媚娘这个点心名很是特别。 富察氏笑着捏起一枚雪媚娘,却没有自己吃,而是递给了满眼期待的小清鸾。 姚佳欣忙提醒道“这个咬的时候要小心些。”——最好是像佟佳氏那样一口闷,否则容易流一手奶油。 只可惜她提醒地晚了点,小清鸾粉嫩小嘴长大了一口咬下一半,雪媚娘登时爆浆,弄得她小手上满是奶油和芒果果粒。 小清鸾包子脸愣了愣,似乎有些傻眼。 富察氏只得急忙给女儿擦手插嘴,忍不住嗔怪道“慢点吃!” 小清鸾咧嘴笑了笑,“好吃~!” 各家福晋离了碧桐书院,便各自告别,三福晋八福晋九福晋要出宫回府,五福晋还要抱着大胖儿子去裕妃那儿坐坐,至于六福晋富察氏便要带着女儿回福园门阿哥所。 彼此赐了别,佟佳玉稚却突然一把捂住了嘴巴,这才没有呕吐出来。 富察氏连忙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一脸担心“是不是方才在皇额娘殿中吃得太多了?” 佟佳玉稚深吸一口气,笑了笑“大概是吃得有点急吧。” 富察氏嗔怪“你也真是的,到了皇额娘跟前,竟也吃喝不停,幸好皇额娘没怪罪。” 佟佳玉稚讪讪,“我最近胃口的确格外好。” 听了这话,富察氏不由一怔,然后忍不住低声问“你这……莫不是有喜了?” “啊?!”佟佳玉稚当场傻了眼了。 富察氏笑道“你这般贪吃又犯呕吐,我瞧着像,回府之后,记得要传个太医去诊治一下。“ 佟佳玉稚小脸怔了半晌才回过神来,“我、我……真的是有喜了?” 富察氏嗔了她一眼,“你上次月信是什么时候?” 佟佳玉稚小脸傻愣,“好像这个月没来……” 富察氏幽幽道“看样子不离十了。”——富察氏不禁有些羡慕自己这个表妹,真是傻人有傻福啊。 。 正文 第六四七章、二十年相伴朝朝暮暮 佟佳玉稚的身孕很快就被石锤,据说都已经两个月了。 这下子,可把弘星这个兔崽子给嘚瑟坏了,第一时间就跑进宫报喜,“额娘!说不准您和汗阿玛的嫡长孙要被玉稚生下来哦~!” 这声音都有些荡漾了。 姚佳欣黑线,“哦”你妹的哟! 姚佳欣板着脸训斥“都是要做阿玛的人了,你也该稳重些了!”——弘星虽未满十八周岁,但也快了,却整日这般吊儿郎当没个正形,姚佳欣真心怀疑,这小兔崽子能承担起为人父亲的责任吗? 看着这个笑容洋溢的少年,黑漆漆的瞳仁里闪耀着孩子般欢喜的笑意,姚佳欣就一阵胃疼。 弘星笑嘻嘻道“额娘,您放心!儿子心里有分寸!” 姚佳欣叹了口气,但愿你心里真的有点逼数啊。 “你如今如今还未满三个月,胎像还不稳固,你要仔细些,且不可闹腾她,要让她好好养胎。”姚佳欣实在不放心自己这个兔崽子,只得老妈子般再三叮咛。 “知道了知道了!”弘星撅了噘嘴,“额娘您真啰嗦!” 姚佳欣额头暴起一根青筋,这个欠揍的兔崽子!若换了是弘旭,哪里用得着她这般刻意叮嘱? “滚滚滚!!”暴怒的姚佳欣抄起旁边的象牙臂搁便朝着兔崽子那张欠揍又嚣张的脸上打趣。 弘星一个跳窜躲开,嘿嘿一笑,“额娘您等着抱孙子吧!” 然后一溜烟就跑得没影儿了。 浓云连忙将姚佳欣搀扶回罗汉榻上,又奉了白玉奶茶给她,“主子娘娘莫生气,咱们八爷是稚子之心,逢此大喜,自然欢喜异常。” 姚佳欣哼了一声,“本宫头疼的正是他的‘稚子之心’。”——都分了府了,还跟个孩子似的。 浓云笑着说“等八福晋诞下子嗣,八爷做了阿玛,肯定就会稳重些。” 姚佳欣撇嘴,拉倒吧,当初四爷陛下还说弘星娶了老婆会稳重些呢!结果成婚后这些年光顾着拉着老婆一块疯玩疯闹了。 对于佟佳氏的身孕,胤禛十分欣慰,虽然富察氏一直未能给他与恬儿诞下嫡孙,但若是佟佳氏生子,亦是大喜。 胤禛一幅老怀安慰的样子,“这可是爱新觉罗氏与佟佳氏的血脉!” 姚佳欣淡淡道“甭管血脉不血脉的,您赶紧趁热把这碗黄芪老鸭汤喝了!” 胤禛龙脸微微一僵,他看着那硕大宫碗中的大块鸭肉,便觉得肚子发胀,“恬儿,这鸭子有一股膻腥味,朕实在不喜欢。” 姚佳欣只觉得头疼,摊上这么个挑食的男人,真是叫她操碎了心。喝乌鸡汤,嫌弃黑漆漆难看,鸭子汤便嫌弃膻腥,可是这些滋补的药膳,多佐以鸡鸭。 “好好好,明天给你换个当归乳鸽汤。”姚佳欣只得耐心哄着。 胤禛其实朕也不喜欢吃鸽子。 在姚佳欣再三催促下,胤禛才总算吃完了这盏黄岐老鸭汤,那脸色呀,简直像是在喝苦药汁! 每一道滋补药膳她都尝过的,明明都很美味啊!! 姚佳欣叹了口气,她怎么觉得四爷陛下年纪越大越小孩子气了? 忧桑啊,若是孩子不懂事,她可以揪着耳朵斥责,甚至揍两下,但面对四爷陛下,姚佳欣总不能动嘴又动脚吧? “真是的,这可是我亲自看顾着,炖了一个多时辰的。”姚佳欣忍不住有点埋怨,“就算不合你胃口,也总比那些苦药好吃些吧?” 胤禛虎着脸道“恬儿!朕都吃完了,你就少说两句吧!” 姚佳欣这主儿果然是皇帝,脾气不小,多说两句便要炸毛。 “好了好了!”胤禛也晓得他的恬儿这是为他好,便耐着性子道,“你不是还要让郎世宁给你做画吗?” 因今春四爷陛下病了一场,因此恬贵妃那副画才刚刚开始动笔,还需要多次对照真人描绘。 姚佳欣听出了逐客的意思,顿时不高兴了“怎么,嫌我啰嗦啊?” 胤禛只得挤出笑容,“怎么会呢?朕只是觉得郎世宁给你做的那几幅画都甚好,把恬儿当年的神韵风采都描摹出来了,所以朕也想看后头画作呢。” 姚佳欣这才转怒为笑,“这个老外画得的确很尽心。”把珍嫔和贤妃画像画得一水脸蛋娇嫩,都跟二十来岁似的。 姚佳欣笑得嘴角翘起,便叮嘱胤禛“那四爷也别太忙碌了,批会儿折子便出去散散步,看看风景。” 胤禛忙点头,目送姚佳欣远去之后,胤禛无奈地叹了口气,这才翻开奏折,提起朱笔,开始了一下午的案牍劳形。 因为西洋油画需要考虑光影的因素,因此郎世宁给她作画都是选取每日固定的时间,大概也就对着她画上半个多时辰。 虽然吉冠沉重,但只是半个时辰她还是能够坚持下来的。 选择穿吉服入画,而非朝服还真是个明智的选择,朝服的冠冕那才叫压断脖子呢。 端坐在凤椅上,姚佳欣看着窗外的碧蓝如洗天空,突然有些怔怔失神,一晃眼,她穿越过来都已经二十年有余了。雍正二十三年春天是如此的暖煦,微风吹拂在脸上,让她竟有些恍惚了。 历史上的雍正皇帝五十八岁就驾崩了,而如今……四爷陛下已经五十有五了。 虽然她一直并不觉得四爷陛下三年后就会驾崩,但是……她也的的确确感受到四爷陛下的老去,四爷陛下的身子也的确不及往年那样康健了。 偏偏某人心里还没点逼数,照旧那般忙于朝政,不肯好好歇息,连吃药膳都要她盯着。 姚佳欣低低叹了口气。 话说,她也已经是知天命之年的老女人了,这么多年来,四爷陛下对她一心不改,任凭宫中有再多年轻漂亮的宫女,也从不假辞色。 这样的一心相待,是刚刚穿越来时她所不能想象的。 但四爷陛下言出必行,他的每一承诺全都兑现了。 哪怕她已经容颜老去。 二十余年相伴,朝朝暮暮。 姚佳欣甚至已经习惯了与四爷陛下在一起的日子,她简直不敢想象,若有朝一日没有四爷陛下,她会怎样。 。 正文 第六四八章、鹿胎膏事件 福园门阿哥所。 六福晋富察氏看着自己的额娘带来的东西,不禁有些生气,“额娘您怎么又拿这东西进宫了?!” 佟佳氏老夫人一脸嗔怪,“你自生了大格格之后,便一直没有身孕。所以我才又托人炮制了这上等鹿胎膏。” 看着那两只密封的青瓷罐子,富察氏几乎都能闻见那腥气,不由一阵犯恶,她别过头去,“额娘,我不想吃这东西。” 佟佳氏老夫人低声道“先帝爷的时候,后宫嫔妃多以此物补气养血、调理宫寒,所以先帝爷才多子多孙。” 富察氏皱眉道“女儿有没有宫寒之症,何须服用这等伤德之物?” 佟佳氏老夫人有些不大高兴,“鹿胎膏怎么就伤德了?东北那边不也时常进献鹿肉、鹿筋吗?” 富察氏道“可皇上登基以后,便不许吉林、盛京再进献鹿胎了。”——鹿胎膏实在是太伤阴德,只因此物乃是取自妊娠中的母鹿,连子宫带鹿胎一同取下,然后浸酒、烘烤、风干,最后磨碎成粉,加红糖熬制而成,便是鹿胎膏。 佟佳氏笑着道“皇上只是不许进宫鹿胎膏,又没有不许宫中妇人服用。你这也是为了延绵皇家子嗣,吃点鹿胎又算得了什么?” 富察氏听得心中一阵烦躁,额娘这不是第一次往宫里送鹿胎膏了,只是她看着这东西,实在没法下咽,去年的都私底下偷偷送人了,没想到额娘今年又弄了鹿胎膏来,而且分量比去年还多! 佟佳氏看出女儿那满脸的不情愿,便压低声音劝慰道“六爷那两个侍妾福薄,生的都只是小格格,便也罢了。侧院那个可进门日子不浅了,若是被她抢在前头诞下六爷的嫡长子,你都没处哭去!” 富察氏沉默了,博尔济吉特氏自进门以来,六爷便对她淡淡的,但这好歹是正经的侧福晋,六爷总可能连碰都不碰一下。若是博尔济吉特氏也有了身孕…… “我会好生调理身子,尽快怀上身孕的。”富察氏只得如是道。 佟佳氏只当是女儿想通了,笑着点头,“额娘已经是个未亡人,所求的也不过就是你们姐弟俩的安好。你弟弟如今尚在守孝,子嗣也只得等日后了。但你这边也得赶紧着才是!不为旁人,就算是为了清鸾,你也得给她生个同胞弟弟,她终身才有依靠啊。” 富察氏自然明白这个道理,可这二年六爷愈发忙碌了,自然对后院分身无暇。她这个嫡福晋算是好的,陈氏、黄氏还有新人柏氏一个月都未必能见六爷几次。 所以自打三格格降生,后院妻妾众人便无人再有身孕了。 送走了佟佳氏,富察氏便再不看一眼那鹿胎膏,板着脸吩咐姜嬷嬷“收起来吧。” 姜嬷嬷低声道“福晋,其实太夫人说得有道理。” 富察氏蹙眉,“我又不是身子不好!!” 见福晋很是不悦,姜嬷嬷不敢多言,只得连忙将鹿胎膏给收了起来,看样子福晋回头又要偷偷送人了。 忽的,姜嬷嬷突然想到了身边,“柏格格最近几个月每次侍奉六爷过后,都会偷偷服用坐胎药。平日里也没少吃那些补气暖宫的药膳。” 富察氏挑眉,“比起陈氏和黄氏,柏氏是福薄了些。”——这柏氏本就是富察家特意买回来,给她充作陪嫁的侍女。算来这柏氏年纪也已经双十了,比陈氏黄氏也年轻不到哪儿去,自然格外盼着身孕。 姜嬷嬷露出几分不满之色,“可柏格格做得未免有些过了。” 富察氏沉默片刻,“算了,她又没有摆在明面上,更没有坏了规矩。但凡是女人,谁不想有个一儿半女傍身?” 姜嬷嬷嗔道“福晋也太贤惠了。奴才就怕柏氏不安分。” 富察氏沉思片刻,“左不过是个侍妾,身契又捏在我手里。不过嬷嬷既然不放心,便叫人好生盯着吧。” “是,福晋。” 这一日的午后,阳光甚是晴暖。姚佳欣召了郎世宁绘制恬贵妃画像,正正襟危坐,浓云突然脸色不大好看地上前,“主子娘娘,奴才方才去缎库取夏日衣料,没想到竟听见常贵人和苏常在嚼舌根子。” 姚佳欣淡淡挑眉“嚼什么舌根子?”——常贵人和苏常在的确是宫里挺爱八卦的主儿了。 浓云看了一眼西洋画师郎世宁,犹豫了一下,附耳道“常贵人说,咱们六福晋是假慈悲,为了怀上皇孙,竟偷偷服食鹿胎膏!” 姚佳欣听得脸色一变,鹿胎膏?! 这东西一听名字便猜得到是用什么东西制成的!! 但姚佳欣本能不信,“富察氏应该不至于如此。” 浓云点了点头,低声道“奴才已经当场呵斥了常贵人和苏常在,不许她们胡言乱语。好在奴才发现得早,否则传扬出去,怕是不好听。”——其实在先帝爷时候,后宫嫔妃服用鹿胎膏是最常见的事儿,但是皇上似乎很厌恶此物,不许东北进贡。六福晋怎会沾染此物? 浓云觉得实在想不通。 姚佳欣脸色一冷,“传本宫令,禁足常氏和苏氏三个月。另外,你去给本宫好好问问这两个长舌妇,到底是从哪儿听来这种话的?” 常贵人和苏常在不是什么高品级的嫔妃,就算富察氏真的服用鹿胎膏,又怎么会让这两个八卦妇人知晓? 只怕这里头还有些猫腻啊。 “是,奴才明白!” 出了这档子事儿,姚佳欣也没心思作画了,吩咐郎世宁退下,改日再继续。 这常贵人和苏常在位份低微,若非赶上昭妃晋封,只怕这辈子也没机会晋位。面对中宫责难,自是吓得魂儿都去了一半,自然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傍晚的时候,浓云便回来禀奏了,浓云脸色很难看“主子娘娘,常贵人说,是博尔济吉特侧福晋陪嫁侍女塔娜日前跑来嘴碎,还说是佟佳氏太夫人偷偷将鹿胎送进宫的。” 姚佳欣眉心紧蹙,前几日富察氏的额娘的确进宫了,看样子这点应该不假,但是…… “博尔济吉特氏这些年一直都很安分。”这种事情,不像是她的秉性。 浓云哼了一声,“谁知道是不是装出来的。” 。 正文 第六四九章、挑食如四爷 流言既已掐灭,而且查到弘旭的侧福晋陪嫁侍女身上。 至于的剩下的,姚佳欣不打算继续插手,直接让浓云把富察氏叫了来,亲自告知。 富察氏原本沉稳端重的脸蛋一瞬间有些苍白,她噗通跪了下来,“皇额娘明鉴,额娘她的确是送来两罐鹿胎膏,但儿媳并未服用!” 姚佳欣“嗯”了一声,“常贵人和苏常在已经被本宫禁足,至于剩下的问题,便是出在弘旭的后院。你是弘旭的福晋,你自己看着查处便是。再则,你身边人口风不严,也该亡羊补牢才是。” 富察氏松了一口气,连忙道:“是,儿臣谨记皇额娘教诲。” 姚佳欣瞧见富察氏小脸煞白,语气忙温和了几分,“这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你回去处理妥当即可。”——说实在的,宫规又没规定不许服用鹿胎膏,更何况,富察氏还没吃呢。 在姚佳欣看来,也就是弘旭后院出了点小问题,再加上四爷陛下后院也出了点小问题。作为这对爷俩后院女主人,这事儿她和富察氏分别处理就是了。 只是富察氏到底年轻,又太过在意名声,所以才被吓着了。 安抚了富察氏几句,姚佳欣便让她退下了。 回到阿哥所,富察氏端的是又惊又怕、又怒又愤,又不禁有些后悔。也怪她耳根子软,架不住额娘软磨硬泡,还是把鹿胎膏收下了,本想着回头处理了便是,没想到竟闹出这样的风波!幸亏皇额娘发现早、处理及时,否则旁人指不定背后如何非议她呢! 这非议几句假慈悲倒也罢了,流言毕竟只是一时的。要紧的是这鹿胎膏可是汗阿玛登基之初就命令不许再进贡内廷的!若是因此惹了汗阿玛不快,只怕六爷也会不高兴的。 富察氏咬了咬牙齿,“若是六爷回来了,便立刻请他来我房中。就说我有要事相商。” “是,福晋!”姜嬷嬷屈了屈膝盖,又附耳道:“福晋,这事儿您觉得是谁干的?” 富察氏冷冷道:“表面上是侧福晋脱不了干系,但是——”这博尔济吉特氏自进门以来便低头做人,可见她是个聪明人。既是聪明人,便不会选择与她为敌。 富察氏低声问:“其余三人最近有什么动静吗?” 姜嬷嬷道:“陈氏胆小怯弱,许久不曾出阿哥所了,黄氏产后还在将养,这几日更是连房门都不曾出。至于柏氏的小动作,奴才先前就禀报过了。” 说着,姜嬷嬷又道:“福晋让奴才小心盯着柏氏,奴才发现,这柏格格最近几日的确很是活络,侧院那边也常去。” 富察氏脸色一沉,黄氏是皇额娘所赐、陈氏是六爷自己挑的,唯独这柏氏是她身边出来的!没想到—— 富察氏贝齿紧咬。 姜嬷嬷恨恨道:“奴才先前便瞧着柏氏不安分,只怕这回她是跟侧院那位勾结起来了!” 富察氏脸色冷沉,“等我禀了爷,自会彻查!”——但愿博尔济吉特氏没这般愚蠢。 一门心思跟着皇父学习朝政的弘旭当然不晓得自己后院和自己汗阿玛后宫都起了不大不小的乱子,这一日,弘旭照旧还是很晚回来,便听到底下禀报说,嫡福晋有要事相请。 弘旭心下疑惑,便直奔后头正院而来。 面对弘旭,富察氏不敢隐瞒,含泪将自己惹出来的祸事一五一十禀报,“都怪妾身一时心软,这才收下了额娘送的鹿胎膏,只是妾身也是个信佛之人,哪里吃得下这种东西?” 说着,富察氏忙叫姜嬷嬷将鹿胎膏取出,“妾身甚至都不曾开封过呢。旁人却说,妾身为了怀上皇家血脉,服食此物……” 说着,富察氏落下泪来。 弘旭眉头紧皱,弘旭倒是不反感所谓的鹿胎膏,既然此物是一味药,便自然有人去用。但他也相信,嘉懿年轻、身子健康,根本没必要服用此物。 弘旭忙道:“爷自然是信你的。只是……这事儿又怎么会传扬到常贵人和苏常在耳中?” 富察氏低声道:“皇额娘已经查明,是博尔济吉特妹妹身边的陪嫁塔娜散布出去的。” 弘旭脸色一沉,“博尔济吉特氏?!” 富察氏道:“爷,妾身觉得此事尚有蹊跷,博尔济吉特氏又向来安分,妾身也不愿平白冤枉了她,所以打算关起门来彻查一下。” 弘旭正色点头,“是该好好查查,若真是她所为,也断不能轻纵了!” 碧桐书院。 姚佳欣正享用着宵夜,胤禛正在烛光下看着郎世宁先前所绘的珍嫔与贤妃画像,不由暗暗颔首。 姚佳欣抿了一口奶茶,“是不是画上的人更好看些?” 胤禛下意识要点头,但脑袋才点了一半,立刻正色道:“画得再好,也不及真人嬉笑怒骂来得真切。”——心里不禁道,幸好朕反应快。恬儿是年岁越大,心眼儿越小喽! 姚佳欣这才满意地笑了。 胤禛赶忙转移话题,“对了,朕听底下说,恬儿处置了常氏和苏氏。” 姚佳欣“哦”了一声,这才把鹿胎膏一事跟四爷陛下轻描淡写讲述了一遍,“不是什么大事,所以我也没重惩。”——后宫里的女人很少有不八卦的,小惩大诫便是了。 胤禛点了点头,“恬儿是六宫之主,这些小事你看着处置便是。” 见四爷陛下面无怒色,姚佳欣不禁好奇:“四爷似乎很讨厌鹿胎膏?是觉得制造此药太过伤损阴德?” 胤禛蹙眉道:“朕只是觉得这种东西……令人犯恶心。” 姚佳欣:哦,明白了,这位主儿是挑食本性发作而已。 姚佳欣抓起一枚雪媚娘塞嘴里,一口咬下去,奶油和草莓果粒在口中爆炸开来,当真是绝美的享受! 姚佳欣眼睛都眯了起来,“四爷也尝一个?” 胤禛脸黑了黑,“太腻!”——先前就被恬儿哄骗着吃了一枚,这点心瞧着玉雪可爱,没想到一口下去,竟是又香又甜,腻歪得叫人咽不下去。 姚佳欣:她就没见过这么挑食的人! 咽下口中的雪媚娘,姚佳欣忍不住打了个嗝儿,这一个嗝儿中满是奶香。胤禛离得近,闻得真真,立刻眉头紧蹙,“吃饱了就赶紧去漱口!” 姚佳欣:…… 正文 第六五零章、侧福晋有喜 睦亲王所殿,偏院。 博尔济吉特乌日娜一大早起来,便眼睁睁瞧见嫡福晋身边的姜嬷嬷要强行带走了她的陪嫁婢女塔娜。 塔娜已然脸色苍白,她哀求地看着博尔济吉特氏:“主子救救奴才!” 博尔济吉特氏忍不住上前道:“姜嬷嬷,塔娜到底犯了什么过错?” 姜嬷嬷脸色板着,语气不善地打量着这位茫然无措的侧福晋,不由冷哼一声:“既是侧福晋的陪嫁奴才,怎的侧福晋竟不晓得她做了什么?!” 博尔济吉特氏眉头一簇,她看向脸色已然煞白的塔娜,心下不由咯噔一下,该不会是塔娜真的做了什么吧? 姜嬷嬷冷冷道:“嫡福晋有令,侧福晋近日身子不适,未免过人病气,这几日请暂且不要出侧院!至于塔娜这个贱婢是自作主张,还是受了谁的命令,嫡福晋自会彻查清楚!” 撂下这句话,姜嬷嬷吩咐一干年轻体壮的太监强行押走了塔娜,并将侧院大门严密封锁,不许任何人进出。 博尔济吉特氏只觉得遍体身寒,嫡福晋如此大的阵仗,塔娜……她到底做了什么?! 一瞬间,博尔济吉特氏只觉得眼前一阵眩晕,她身子一个趔趄,便倒在了另一个陪嫁侍女托娅怀中。 托娅是个才十四岁瘦小丫头,好不容易才扶稳了博尔济吉特氏,小脸一脸恐慌,“福晋,您别怕,一切都是塔娜自己做下的,跟您没关系!王爷一定会还您清白的!” 博尔济吉特氏忽的脸色一边,她一把抓住了托娅的手:“你是不是也知道什么?!” 托娅小脸一白,登时张口结舌。 博尔济吉特氏明艳的脸蛋不禁青意阵阵,事到如今她如何不明白,塔娜也好、托娅也罢,都是八岁之后,太福晋先后赐予她的贴身婢女,虽然也忠心于她,但更忠心于科尔沁和太福晋! 博尔济吉特氏咬牙切齿,“说!你们到底做了什么?!” 托娅噗通一声跪在地上,“福晋息怒!”——这博尔济吉特氏虽只是侧福晋,但也谁都有资格以“侧”呼之的,底下的宫女太监少不得也要尊称一声“福晋”,别院的宫人则称呼一声“博尔基吉特福晋”,只要嫡福晋身边的人才敢叫一声“侧院那位”或者“侧福晋”。 托娅红着眼圈道,“其实塔娜姐姐也没做什么,只是偶然发现嫡福晋的生母送了鹿胎膏进宫,所以便透露给常贵人和苏常在。昨天傍晚,便听说皇后娘娘幽禁了常贵人和苏常在,塔娜姐姐便猜到是暴露了。” 博尔济吉特氏眼前再度一黑,险些晕厥过去,“嫡福晋要吃什么,那是她的事儿!你们多什么嘴!这会子嫡福晋肯定以为是我要败坏她的名声!” 托娅缩着脖子道:“塔娜姐姐说,她会一力承担。” 博尔济吉特氏气得银牙几乎咬碎,“这种事情岂是她一个婢女能一力承担的?!”——就算此事她真的不知情,嫡福晋会相信吗?就算相信,嫡福晋会放过这个敲打她的机会吗? 更何况,塔娜是她的陪嫁侍女,她如何能撇清自身?最起码一个“御下不严”她是逃不脱的! 托娅也慌了神,“那、那该怎么办呀!塔娜姐姐也是想帮福晋啊。” 博尔济吉特氏“呵”地冷笑,“她是想帮我,还是相帮科尔沁?!”——她都嫁到京中了,没想到,竟然还是无法摆脱科尔沁的掌控。 博尔济吉特氏眼圈瞬间濡湿,只觉得心头闷疼得厉害。 忽的,她只觉得腹内一阵翻涌,当即一口酸水便涌了上来。 “呕——” 博尔济吉特氏吐得昏天地暗。 托娅急忙从地上爬起来,将博尔济吉特氏扶到内室床榻上,“福晋您没事吧?都是奴才不好,奴才知道错了!奴才以后再不敢瞒着您了!” 一边伺候博尔济吉特氏擦拭嘴角衣襟,托娅呜咽哭泣。 博尔济吉特氏歪在床榻上,脸色却是忽然一怔,“对了,托娅,我这个月的月信……好像迟了好几日了。” 托娅怔怔点头,“您的月事带子,奴才早几天缝好了,到现在都还没用上呢。” 博尔济吉特氏不由苦笑,她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她的月事一向很准…… 这孩子,来得可真不是时候。 嫡福晋若是知道她有了身孕,只怕更要怀疑她是为了孩子,所以才要诋毁其名声了。 博尔济吉特氏一个激灵,立刻道:“你赶紧给我做个样子出来!” 托娅稚嫩的小脸上满是迷糊,“做什么样子?” 博尔济吉特氏深吸一口气,“给我做出个月事来了的样子。”——无论如何,在此事了结之前,断断不能让嫡福晋知道她有了身孕!! 托娅顿时想到了什么,“福晋,您……您该不会是——” 博尔济吉特氏苦笑连连,“偏生这个时候有了身孕。” 托娅露出惊喜的神色,“那太好了!福晋您终于有喜了!” 说着,托娅赶忙捂住嘴巴,“奴才明白,一定处理好此事!” 博尔济吉特氏深深看了托娅一眼,托娅虽然还不够稳重,又没有主见,但比起塔娜,好歹心更向她一些,若是好好调教,将来或许堪用。想到此处,博尔济吉特氏心下苦涩,她身边能用的,便也只有托娅了,其余几位陪嫁嬷嬷更是只忠心于科尔沁。至于内务府指派的那些宫女太监,她更是不敢相信。 只有托娅,好歹是自小伺候她的。 博尔济吉特氏叹了口气,先熬过这一关再说吧。 富察氏私底下调查内鬼,自然不能动用慎刑司,不过好在塔娜立时便招供了。 姜嬷嬷黑着脸来禀报结果:“那个贱婢嘴巴倒是够硬的,只招供鹿胎膏消息是柏氏告诉她的,还一口咬定是她自己做的,跟侧院那个没关系!” 富察氏淡淡“嗯”了一声,“她是博尔济吉特氏的陪嫁侍女,最是忠心,无论博尔济吉特氏是否参与,塔娜都会一力承担。” 姜嬷嬷哼了一声,“这可是侧院那位的陪嫁,是心腹之人,她难道还会被心腹蒙在鼓里?福晋,奴才觉得,应该继续用刑拷问。” 富察氏叹了口气,“再拷问下去,只怕就会被人非议屈打成招。” 姜嬷嬷一脸遗憾:“难道福晋要这么轻易就放过侧院那个?这可是个难得的机会。” 富察氏淡淡道:“此事不管是不是她指使,那也是她院里惹出来的事儿,爷肯定会迁怒她的。我又何必踩上一脚?”——那位到底是科尔沁出来的格格,就算真的把这个罪名落实到她头上,也不过是多幽禁些日子罢了。 说着,富察氏脸色一沉,“倒是柏氏,该好生处置一下。” 姜嬷嬷一脸毒恨:“这个贱婢!难不成忘了是嫡福晋您把她扶上这个位子的?她居然敢背主!!” 正文 第六五一章、背主之奴 睦亲王的阿哥所上下弥漫着一股紧张的气息,侧院被封锁,三个侍妾少不得都有些惶恐,尤其是那位娇嫩如玉的柏格格。 在柏氏的无比惊慌中,嫡福晋身边的姜嬷嬷还是来了,姜嬷嬷面带微笑请柏格格去正院,说是嫡福晋传召。 看着姜嬷嬷那一如既往温和的脸色,柏氏忍不住抱有几分希冀,她挤出个笑容道“我这就去。” 这柏格格论姿色尚且在陈格格与黄格格之上,她腰身如柳,行走婀娜,端的是一个惹人怜爱的美人。只可惜年已双十才熬出头,混了个格格的位份,又因为一直没有身孕,所以吃穿嚼用自然不及诞育了小格格的陈氏与黄氏。甚至连恩宠上,亦是不及前两位。 这样的待遇,让柏氏不禁渐渐生出不平了,她觉得是嫡福晋故意耽误了她的青春。当初嫡福晋怀着大格格的时候,本就该把她送给王爷的,可那时候嫡福晋却偏偏提拔了王爷身边的宫女陈氏! 后来嫡福晋到底没能生出儿子来,这才有她的出头之日。但是,王爷还是最宠爱嫡福晋,除此之外,也宁可去黄氏、陈氏房中去看望二格格、三格格!叫她侍奉的次数寥寥无几! 柏氏原本只是妒忌黄氏、陈氏,但一次偶然的机会,她听侧福晋身边的塔娜说,是嫡福晋时常劝王爷多去看望二格格和三格格,柏氏便忍不住愤怒了!明明她是嫡福晋身边出来的人,为什么嫡福晋不扶持她,反而要扶持黄氏和陈氏?! 柏氏看着嫡福晋那愈发贤德的模样,便恨不得揭穿她面孔。若嫡福晋贤名有损,王爷肯定会厌弃了她! 柏氏到底是嫡福晋身边出来的人,跟正院几个陪嫁侍女也是多年的交情,她很容易就套出了话来,发现了嫡福晋的把柄。 但柏氏不敢自己去败坏嫡福晋名声,便想着要借刀杀人。 战战兢兢来到嫡福晋的正房,看着这金玉辉煌的殿宇,柏氏忍不住羡慕嫉妒交加,她哪怕做了六爷的侍妾,也只分到了两间倒座抱厦居住,那抱厦窄小昏暗,一整日里,只有晌午才有日头照进来,冬天阴冷、夏天便闷得跟蒸笼似的,而她一个小小格格,连冰都没有,炭也是最寻常的黑炭,而且分量还少,根本不够取暖。 嫡福晋却生来高贵,哪怕是在富察家的时候也是锦衣玉食。而她……好歹也是出身官宦的,因为父亲得罪了人,所以丢官发配,妻女也被发卖,她就这样被卖到了富察家,开始了为奴为婢的日子。 柏氏心里万分不甘,同样都是官宦之女,为何他要沦落到这种地步,富察氏却可以嫁给六爷为嫡福晋?哪怕只生个赔钱货,还能得到六爷那般爱重? 柏氏急忙把这些不甘都压下,露出了往日里那怯弱谦卑的模样,“婢妾给嫡福晋请安。” 富察氏深深看了柏氏一眼,看着这个看似柔弱的女子,一直以来,柏氏在她面前都是这样柔弱、这般谦顺。 没想到…… 富察氏眼底忽的冷了下去,“你最近似乎常去侧福晋那儿请安。” 柏氏浑身紧绷,“王爷忙,婢妾也是闲来无事,所以才去侧院走动。婢妾也常去陈姐姐和黄姐姐屋里问安。” 富察氏冷哼一声,一巴掌重重拍在案几上,“你以为你做得很隐蔽?!你以为你借刀杀人就很高明了?!墨香已经全都招了,说是跟你闲聊的时候,被你套了话去!塔娜也招供了,说是你告诉她的!!” 一听这些,柏氏浑身颤抖,膝盖一软,噗通倒在了地上。 富察氏心中有滔天怒火,茶香、书香、墨香、花香这四香都是陪嫁心腹,没想到这个墨香嘴巴如此不严实的,墨香虽非有意,但以后是不能再用了。 更可恨是这个柏兰香,居然敢背叛她! 富察氏脸色沉郁,“我平身最恨背主的奴才!” 一听“奴才”二字,柏氏心底深处继续已久愤怒与不甘终于爆发了出来,“我不是奴才!我是六爷的格格,您凭什么把我当奴才下人看待?!我也是官宦之女,只因为家道中落,便要给你给你为奴为婢,上天何其不公?!” 看到柏氏居然还敢振振有词,富察氏不由愣了一下。 富察氏还没来得及训斥,姜嬷嬷依然是气坏了“贱婢住口!当年若不是福晋心善买下了你和你妹妹,你们姐妹早就进了窑子!你这个恩将仇报的贱婢!”说着,姜嬷嬷依然怒不可遏,上前一巴掌便扇在了柏氏娇嫩如玉的小脸上。 姜嬷嬷这一巴掌是抡圆了胳膊扇过去的,几乎是往死里扇。 柏氏只觉得耳朵嗡的一声,身躯一个趔趄便摔倒了地上,左半边脸登时通红肿胀起来。 富察氏抬了抬手,道“嬷嬷不必脏了手,以后日子还长着,就让她慢慢熬着吧!” 一个身份卑微、又失了宠的侍妾格格,不需要她动手,也够柏氏受的了。 “带下去,就说是染了恶疾,不能见人。”富察氏轻描淡写说出了自己的最终处置。 任凭柏氏大喊大叫,也是无济于事,姜嬷嬷直接上去一把堵住了嘴巴,唤了两个膀大腰圆的嬷嬷,便将这位纤弱的柏格格给架了出去。 “安顿”好了柏格格,姜嬷嬷这才回到富察氏身边复命,“福晋,这柏氏的妹妹小柏氏,是不是该知会太夫人发卖了?” 富察氏笑了笑“那倒是大可不必。”——这小柏氏虽是柏氏的亲妹妹,却并非一母所处出,小柏氏才是嫡出之女,自买进富察家,这对姐妹就颇有龃龉,为一盘点心都能打起来。只是回回她看到的都是大柏氏饱受妹妹欺负的样子,所以当初嫁给六爷,她才选了大柏氏做陪嫁侍女。 不成想,是她看走了眼。 “墨香发还回去,让额娘换了柏芸香来。”富察氏淡淡吩咐道。让柏芸香压着柏兰香一辈子,也算是严惩了。再则,侧福晋是要幽禁一段日子,黄氏有还没养好身子,柏氏是不可能再有机会侍奉六爷了,如此一来,便只剩下陈氏一个侍妾能侍奉六爷了。六爷后院,总归是要进新人,与其是旁人,倒不如是全家身契都捏在她手里柏芸香。 富察氏幽幽叹了口气,说到底还是因为她没能给六爷诞下嫡子,连区区柏氏都敢生出不臣之心。 。 正文 第六五二章、小柏氏 鹿胎膏一事至此落下帷幕,弘旭抽空还特意来跟姚佳欣禀报了一下结果。 “儿子忖着,博尔济吉特氏向来安分,连母家信件都是先交给儿子先看过才肯过目,此事她应该只是御下不严,禁足两月思过便是了。” 姚佳欣点了点头,“这么说这事儿是那个柏氏做出来的?” 弘旭眼中浮现厌恶之色,“柏氏素日里柔柔弱弱,没想到心思竟如此歹毒!儿子以后不会再宠爱他。” 对于宫里女人而言,失了宠,便等于彻底没了未来。这也算是重惩了。 值此之际,恬贵妃画像也终于完工了,画中的她一席贵妃吉服、头上佩戴的却非吉冠,而是整套的点翠头面,点翠华贵而鲜亮,沉得画中那张容颜也贵气了三分,比先前姚贵人、珍嫔和贤妃画作眉眼间添了几分沉静雍容。 姚佳欣很满意,四爷陛下也很满意。西洋画师郎世宁少不得又得到了一笔丰厚的赏赐,便马不停蹄开始绘制她做皇贵妃时候的画像。 转眼天气炎热,穿着吉服带着沉重的金累丝头面委实遭罪,姚佳欣便暂停了皇贵妃画像,打算等天气转凉爽再继续绘制。 炎炎夏日,人就格外容易胃口不佳。四爷陛下又那么挑食,在这样的炎热时节便更是不肯用半点荤腥,姚佳欣春日里好不容易才给四爷陛下贴上的膘转眼又掉了下去,真真是愁煞人。 姚佳欣少不得绞尽脑汁琢磨花样儿给四爷陛下补养,既然肉吃不下去,那就多吃蛋类和奶类,四爷陛下虽厌恶奶油,但正常鲜奶制成的奶茶、奶糕还是肯用的,前提要把膻腥味去得干干净净。 夏日里,天日长了,姚佳欣没怎么睡饱天就亮了个透彻。 碧桐书院的早点亦是清淡可口,一大盘金黄喜人的三鲜蛋饺,鸡蛋液煎成蛋皮,火腿丁、冬笋丁、蘑菇丁为馅,端的是鲜美四溢。其实三鲜应该是韭菜虾仁鸡蛋,只是皮都是鸡蛋了,馅儿就没有必要用鸡蛋了,而四爷陛下厌腥气、韭菜又不宜克化,所以掌勺太监才以火腿冬笋和蘑菇为三鲜,一样是极鲜美。 这三鲜蛋饺色香味俱全,又不油腻,四爷陛下也总算肯动筷子吃上几只。 姚佳欣又笑着舀了一小碗猴头菇豆腐汤递给四爷陛下,其实这道汤原本该是猴头菇牡蛎豆腐汤,但四爷陛下的口味……你懂得,所以就没有牡蛎了,这汤成了一道素汤。 四爷陛下对此很是满意,就着三鲜蛋饺和各色清爽小菜用了两碗。 旁边还有一竹屉的水晶虾饺,这是姚佳欣专属,四爷陛下的贵眸连瞥都不会瞥一眼那种。 明明水晶虾饺辣么好吃,外皮剔透,里头包着整只的鲜嫩虾仁,一口下去,满嘴鲜香,好吃到几乎吧舌头吞下去。 一整屉的水晶虾饺其实也不过才四只而已,姚佳欣一口气吃完,不免觉得有些不足。她舔了舔嘴角,端起猴头菇豆腐汤,小口喝着,目光落在其他精致小菜肴上。 早点虽以清淡为主,但也不是清一色青菜豆腐,还是有那么一两道荤菜的,只是不油腻罢了。 譬如那道白切鸡,皮黄肉白、肥嫩鲜美,没有一丝油光,饶是如此,四爷陛下也只是看在她面子上纡尊降贵动了一筷子,其余半盘子都进了姚佳欣五脏庙。 四爷陛下更青睐凉拌笋丝、糖醋藕丝、清炒玉兰片、红烧千页豆腐,妥妥的素食主义者。 此时此刻,弘旭也正在与嫡福晋富察氏一起享用早膳,弘旭就比他爹叫人省心多了,这孩子不挑食,荤的素的都喜欢,因此哪怕是早膳也是荤素各半。 食不言寝不语,因此饭桌上异常安静。哪怕是饭桌上发现什么不对劲,弘旭也只是顿了顿,继续用膳,等到吃饱了,搁下筷子、漱了口这才开口,“那道翡翠丸子不是你素日里最爱吃的吗?怎么今早一口都没动?” 富察氏脸上浮起甜美笑容,“妾身最近改了胃口,瞧着那翡翠丸子汤上浮着油花,就着实没胃口。” 脾胃不和也是病,但病了还这么高兴的样子就着实耐人寻味。 已经有了仨闺女的弘旭也早已不是不谙世事的愣头青了,登时便明白了嫡福晋的意思,他喜上眉梢,“可是又有了?” 富察氏笑着道“月事已经迟了七八日了,想来是不离十了。” 弘旭一把握住福晋的手,“好!好!那你可好好生休息,最近天儿热,你要仔细别招了暑气?对了,冰例可够用?” 富察氏笑着说“园子里清凉,妾身并不觉得炎热。反倒是太医说,要忌讳寒凉,这冰最好少用。” 弘旭笑得合不拢嘴,“是我疏漏了,你一切听太医的便是。” 清鸾还有三个月就满两周岁,值此之际,有了身孕,富察氏也是欢喜得很,想着这柏芸香自顶了墨香的名额进阿哥所服侍,倒也乖觉,富察氏便趁机道“爷,博尔济吉特妹妹还得过几日才能放出来,妾身想着芸香还不错,不若就让她替柏氏伺候您吧。” 这芸香在富察氏身边伺候也有些日子,弘旭又常来正院,自然是见过数次的。这个小柏氏容颜举止与那大柏氏并无半分相似之处,长相甚是娇软可人,弘旭自然看出来了富察氏的意图,只是没想到这么快就要送给他。 想来是因为身孕的缘故吧。 弘旭问“这个小柏氏果真是安分的?” 富察氏点头,“若非如此,妾身也不敢让她到您面前露脸。”说着,富察氏露出赧色,“先前是妾身看走了眼,妾身亲自选的人,没想到竟是包藏祸心的,害得爷后宅不安。妾身很是过意不去,所以才想着……” 弘旭忙道“知人知面不知心,这怎么能怪你?” 富察氏莞尔一笑,“爷不怪妾身就好。”说着,她又低声问“这芸香……那妾身就安排去后头住下?” 弘旭沉吟了片刻,“先叫她去前头伺候吧,若真的安分乖觉,后头短不了她几间屋子。”——这是先做通房,然后看情况再选择是否提拔的意思。 富察氏点了点头,亲自送了弘旭出仪门,这才腾出手安排柏芸香去前殿服侍。 。 正文 第六五三章、多疑多思的孕妇 富察氏的二度诊出有喜,着实是这个夏天最大的喜事。 但紧接着,禁足满两个月的侧福晋博尔济吉特氏也被发现有了身孕,而且已经三月有余,月份足足比嫡福晋富察氏早了两个月。 这个消息,让富察氏感到无比震惊,“她有了身孕?而且竟还死死瞒了三个月?” 已经荣升为侍妾的小柏氏格格低声道:“福晋,这侧福晋的身孕算日子,禁足前就有一个多月了。也不知她当时是否晓得自己有孕。” 富察氏脸色有些苍白难看,若博尔济吉特氏一早就知晓身孕,那蓄意败坏她名声一事……真的是那个塔娜自作主张,还是博尔济吉特氏为了肚子里的孩子所做的筹谋?! 富察氏深吸一口气,她拢了拢自己肚子,她有了身孕,只要能诞下一位健康的皇孙,哪怕博尔济吉特氏别有用心她也不惧。只是一想到博尔济吉特氏的身孕还比她早两个月,若是博尔济吉特氏怀的也是男孩…… 富察氏苦涩一笑:“我与博尔济吉特氏都有喜了,爷肯定高兴极了。” 姜嬷嬷忙低声道:“福晋不可不防啊。” 富察氏抚摸着自己尚未显怀的肚子,“只要她不害我,我便不会害她。” 姜嬷嬷低低冷哼:“当初鹿胎膏的事儿,还指不定是怎么回事呢!” 富察氏抬了抬手,“那件事已经过去,也已经定案。我不想再追究。”——说到底,也不是什么好听的事儿,重翻旧案,于她无益。 富察氏抬眼看了小柏氏一眼,“如今我与侧福晋都有了身孕,你与黄氏、陈氏三人要好生相处、好生服侍六爷。” 小柏氏乖巧地屈了屈膝盖,“是,福晋。” 小柏氏眼下一转,又娇滴滴道:“妾身听闻姐姐病了,福晋可否容许妾身去看望她?” 富察氏笑了,小柏氏去看望大柏氏?只怕探病是假,炫耀是真吧? 心下明白这对姐妹的龃龉,便淡淡道:“你们姐妹,如今又都是六爷的侍妾,是该去叙叙旧情。” “多谢福晋。”小柏氏脸上滑过一丝报复的快意。 因嫡福晋与侧福晋都有了身孕,弘旭难得今日回来得格外早些。晚霞映在冰裂纹的支摘窗上,一片金红,是那样灼眼。 富察氏见六爷一回来便来她屋里,心下顿时宽慰不少。 弘旭抱了抱已经犯困的清鸾,便吩咐乳母把大格格抱去偏殿睡下。弘旭目光打量着富察氏,叹道:“你这几日气色不是很好。” 富察氏勉强笑了笑,“不瞒爷,是因为为博尔济吉特妹妹的身孕。” 弘旭一怔,他自然也看得出富察氏的心结,只是没想到富察氏会如此坦然相告。 富察氏抚了抚头上的嵌东珠抹额,低声道:“妾身原想着该送些滋补的东西给她,可转念一想,博尔济吉特妹妹瞒着身孕足足三个月,可见心里是何等信不过妾身。” 说着,富察氏露出苦涩的笑容:“爷,是妾身太不贤惠了吗?” 弘旭道:“有孕之人难免多疑多思,何况乌日娜之前又一直在禁足中,自然不敢张扬。” 富察氏低下头,“妾身如今也有了身孕,也会忍不住多心些,甚至妾身也会吃味,但妾身绝不会伤害爷的子嗣。” 弘旭忙握住富察氏手,“嘉懿,我信你。” 富察氏心下一暖,露出宽慰的笑容,“博尔基吉特妹妹那边,就烦劳爷多照拂了。” 弘旭点了点头,“我昨日去侧院看望,乌日娜也求我赐一个通晓医理的嬷嬷去照顾她的身孕。乌日娜说,她信不过嫡母太福晋所赐的那些嬷嬷。” 富察氏一怔:“是么……”没想到博尔济吉特氏竟主动求六爷赐人,这就等同是将自己的一举一动都暴露在六爷眼皮子底下。 弘旭叹道:“她虽出身科尔沁,又是庶出。如今身在京中,可说是无依无靠。” 富察氏莞尔一笑:“博尔基吉特妹妹怎么能说是无依无靠?且不说还有爷照顾她,汗阿玛和皇额娘也不会亏待了科尔沁的格格。” 弘旭笑着点头:“乌日娜有了身孕,的确格外多思多疑些。嘉懿别往心里去。” 弘旭心道,博尔济吉特氏的身孕,同样也令嘉懿多疑多思,两边都得好生宽慰着呀。 富察氏温柔点了点头,博尔济吉特氏既然肯将一切举动都展露给六爷看,可见她真的只是想自保。她也的确很聪明,这样一来,也会博得六爷的怜爱。 不过这样也好,她也能安心养胎了。 富察氏见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六爷却没有要走架势,只得小声道:“爷,天色不早了,妾身想早点歇息。” 弘旭点了点头,“那就安置吧。” 听了这话,富察氏如何不明白弘旭的意思,她红了红脸,“妾身有了身孕,不宜和爷同房。” 弘旭顿时哭笑不得,“嘉懿,你想多了。爷只是陪陪你而已。” 富察氏心下感动之余,忍不住小声道:“妾身都有了身孕了,怎可霸着爷,这也太不贤惠了。” 弘旭笑了笑,“偶尔一次两次,也无妨的。” 富察氏终究心里还是盼着能够得到丈夫更多陪伴,因此也没舍得再把弘旭往外推,便赧笑着点了点头。 阿哥所也就那么大,弘旭去了那个院子,是一目了然的事情。 刚刚解除禁足没几日的博尔济吉特氏也已经换上了寝衣,三个月的身孕虽没有明显显怀,但博尔济吉特氏已经略见丰腴。 小丫头托娅快步上前,附耳道:“王爷在嫡福晋那儿宿下了。” 博尔济吉特氏一怔,“在王爷心里,到底还是最爱重嫡妻。”——昨天傍晚王爷虽然来看望过她,但也只是陪着用了顿晚膳、说了会儿话而已。 托娅忙安慰:“王爷也是很关心您的,连身边的周嬷嬷都赐给您了呢。” 博尔济吉特氏笑了笑,“我没有吃味嫡福晋。”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小腹,忽的叹了口气,“这身孕来得不是时候。若肚子里是个小格格,固然可以令嫡福晋放心。可是……凭我恩宠,怕是也难再有第二胎了。可若真是阿哥,便是六爷的长子了……” 说道此处,博尔济吉特氏叹了口气,“罢了,我想这些作甚,是男是女,也不是我自己能说了算的。一切都要看天意了。” 托娅道:“奴才倒是盼着您能生个小阿哥,就算嫡福晋会因此心里不舒服,您好歹后半生有个依靠,这才是实打实的好处呢。” 博尔济吉特氏笑了笑,是啊,哪怕会令嫡福晋不快,她也是盼着是个男孩的。 正文 第六五四章、皇家孕妇欢乐多 六福晋富察氏胎像尚浅,而八贝勒福晋佟佳氏的身子已经重了。但佟佳氏还是特特入宫请安,还特特前往福园门阿哥所看望她刚刚有孕的表姐。 看到肚子已经圆润隆起的佟佳玉稚,富察氏又是高兴又是忍不住嗔怪:“身子都这么重了,不好好呆在府里养胎,跑进宫里作甚!” 有孕的佟佳玉稚脸蛋也一如少女般娇嫩如玉,除了肚子之外,也几乎不见发福,还是那鲜**人的娇俏模样,她咧嘴笑了笑,“表姐放心,我胎像稳固得很!太医也说了,越是身子重了,越该出来走走,这样临盆的时候才有力气生。” 富察氏拉着佟佳玉稚的小手,表姐妹俩一并坐在了柔软的罗汉榻上,富察氏打量着佟佳氏圆乎乎的肚子,唏嘘道:“我只盼着,咱们俩都能生个小皇孙。” 佟佳玉稚笑嘻嘻道:“我瞧着八爷那欢喜的样子,哪怕我这一胎是小格格,八爷也肯定也喜欢得紧。” 富察氏莞尔一笑,“自从你有了身孕,我瞧着八弟似乎也稳重了些。” 佟佳玉稚撇撇嘴,旋即却又暖暖一笑:“稳重未见得,不过起码不闹腾我了!”——她每天睡到日上三竿,八爷也决计不吵闹她。有一回她被尿憋醒了,看到八爷下床更衣,竟是一幅蹑手蹑脚的样子,连灯火都不许下人点,就那么黑灯瞎火穿衣。 没想到素日里那把她闹腾地肝疼的八爷,竟也有如此贴心的时候。想到这些,佟佳玉稚真高兴自己有了身孕。 富察氏见佟佳氏还是一幅孩子般的样子,有些忍俊不禁,“八弟虽然顽皮了些,但对你着实是一心一意。” 佟佳玉稚立刻笑着说:“六爷对表姐也很好呀!” 富察氏一怔,旋即笑了笑,“六爷待我自然比对旁人好许多。” 佟佳玉稚明白自己表姐的心结,便低声安慰道:“那个博尔济吉特氏,表姐不必放在心上。六爷一直对她淡淡的,如今有了身孕,那是她瞎猫碰上死耗子。” 听了这话,富察氏先是愕然,然后狠狠嗔了佟佳氏一眼:“愈发顽皮了!”——什么叫瞎猫捧上死耗子?谁是瞎猫?谁是死耗子! 富察氏忍不住捏了捏佟佳玉稚粉嫩的小脸,笑嗔道:“你怎么跟八弟似的,嘴巴愈发没个拘束了!” 佟佳玉稚见富察氏展颜,也嘻嘻笑了,“表姐好生养胎,等你胎像稳固了,我这个就该呱呱坠地了,到时候不管是男是女,都叫他认你做干娘!” 富察氏嗔怪道:“我可是你孩儿的亲伯母,难道不比干娘跟亲?” 佟佳玉稚讪笑:“倒也是呀。” 富察氏瞧着佟佳玉稚有些犯傻的样子,分外觉得可人,“你呀,都是要做额娘的人了,怎的愈发跟个孩子似的了!” 两人说说笑笑,不觉间,便已经是傍晚时分了。 弘旭也回到了阿哥所,便听底下禀报说弘星福晋来了,陪着他福晋说了半晌的话。弘旭不禁有些担忧,弘星这个福晋也是个不稳重的,可别冷不丁抽个风,不管动了嘉懿的胎气还是她自己的胎气可都不是小事儿。 于是弘旭二话不说,便直奔嫡福晋正院儿去。 弘旭也没叫人通禀,兀自径直闯入内室,便看到弘星福晋已经脱了花盆底鞋,正歪坐在嘉懿的罗汉榻上,手里抓着一块玫瑰九层糕,吃得衣襟上满是点心渣,这也就罢了!这个佟佳氏居然是光着脚的! 弘旭飞快别过头去,忙默念“非礼勿视”!心下忍不住无语,难道女人私底下都是这德性? 里头富察氏瞧见弘旭,也是一惊,连忙吩咐道:“快给你们福晋穿好鞋袜!” 富察氏也着实没想到六爷居然没叫通传就这么进来了!玉稚也是顽皮,嫌弃天热脱了鞋子便罢了,居然袜子也给褪了下来!一双白嫩微丰的脚丫子也被六爷给瞧见了! 佟佳玉稚也有些囧,屈膝一礼,忍不住道:“六爷怎么也不叫人通传一声?” 弘旭瞧见佟佳玉稚已经穿好鞋子,下了榻,不由有些恼怒:“爷进自己福晋的房里,还要通传?” 佟佳玉稚:“额……”这话也有道理,八爷进她屋里就从不通传…… 佟佳玉稚摸了摸鼻子,忽然有些尴尬,“那个,时辰不早了,妾身先告辞了。” 像是落荒而逃,佟佳玉稚脚步飞快,就没了影儿了。 弘旭看在眼里,眉头皱得跟小老头似的,“弘星这福晋,是愈发冒失了!” 富察氏忙蹲安一礼,脸色也有些尴尬:“玉稚的确有些冒失,可爷从不是冒失的人,怎么也叫人通知一声,害得妾身好生失礼。” 其实富察氏倒是没什么失礼之举,一直都是端端正正坐在罗汉榻上,莫说袜子,鞋子都是穿得好好的。 弘旭尴尬,他忙咳嗽了一声,“佟佳氏向来不怎么稳重,爷担心她会冲撞到你。” 富察氏抿嘴一笑,嗔道:“爷这话可就有些过分了,玉稚也只是略活泼些罢了,她怀着身孕,也是很小心的。” 弘旭摆了摆手:“没事就好。”弘旭打量着富察氏的笑靥,倒是一幅舒心无比的样子,全然不似前几日那勉强带笑的模样。 看样子佟佳氏来看望嘉懿,也不全然是坏事。 想到此,弘旭便道:“你养胎若是无聊,可以叫岳母时常进宫陪伴。” 富察氏低声道:“阿玛去世还不满三年,额娘也不宜时常走动。” 弘旭心道,这二十七个月的孝期还有些日子,差不多要等到嘉懿临盆才能除服。 碧桐书院这头,姚佳欣正躺在美人榻上,顺手捏了一枚雪媚娘,一口塞进嘴里。 浓云笑着说:“咱们八福晋胃口可真好。”——今早来请安,一口气吃了两盘雪媚娘呢。 姚佳欣笑着道:“都孕妇易愁苦,我瞧她倒是挺乐呵。”——让她去陪陪嘉懿正合适。 浓云莞尔一笑,“夫妻相处久了,性子也是愈发相近了。” 姚佳欣嘴角突然抽抽了一下,她可不希望佟佳玉稚跟弘星那般德性。这样活泼又不失乖巧的性子就正合适。 妙书屋 正文 第六五四章、咸鱼阿哥 “六哥六哥,我家福晋今早吃了一盆子酸辣粉,你说她肚子里怀的到底是男孩还是女孩儿呀?都说酸儿辣女,可她酸辣无忌,口味还越来越重,实在是叫人头疼啊~” 此刻,身在军机处要地,正在处理东北军务的睦亲王弘旭烦躁得知恨不得揍人,今儿一大早他这个讨厌弟弟的就进宫了,还跑到军机处来缠着他,满嘴都是他家福晋云云…… 头疼,爷才该头疼呢! 弘旭咬牙切齿道“这里是军机处,你给我安静点!” 弘星笑嘻嘻道“六哥,你福晋和侧福晋也都有了身孕,难道你就一点不好奇,她们肚子里怀的是儿子还是闺女?” 弘旭黑线“妇人生产,不到瓜熟蒂落之时,谁晓得是是儿是女?现在好奇也是无用!” 弘星拖着腮帮子叹气,“也是哦。” 弘旭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怒火,不能生气,要是跟弘星这兔崽子置气,早晚得把自己气死。安慰了自己一通,弘旭才总算稍稍平复了怒意,“我知道,你这是头一回做阿玛,自盼着得个嫡子,只是这事儿……” 弘星眨了眨星眸,“我没盼嫡子呀,玉稚若是给我生个活泼可爱大眼睛的小格格,我也很喜欢呀。” 弘旭…… 弘旭揉了揉眉心,他懒得问弘星这话是不是真心,便摆手道“好了,汗阿玛还让我拟定东北军务条陈,我没空陪你玩。” 弘星鼻子哼了哼,“我这才不是玩呢!我这是来关心六哥的!” 弘旭俊脸泛黑,关心我?明明满嘴都是自己的小福晋,娶了媳妇忘了哥呀! 弘旭忍不住毒舌“我瞧着你福晋肚子滚圆,应该是个小格格!”——哼,爷可是先抱了三个女儿,至今都没有嫡子呢,老天保佑,让你这个聒噪的兔崽子也先抱个闺女吧! 弘星脑袋一歪,“是吗?” 然后八贝勒弘星就被他亲哥哥给轰出了军机处,悻悻然的八爷只得滴溜溜跑去自己亲妈的碧桐书院求安慰。 结果没想到六嫂居然也在,弘星只得收敛作态,规规矩矩上去给他皇额娘请了个安,然后开始告他亲哥哥的黑状“皇额娘,方才我去军机处看望六哥,六哥说我福晋肚子圆圆,怀的肯定是小格格。” 富察氏一脸尴尬,六爷怎么能这么说?虽然玉稚肚子是圆了点…… 姚佳欣知道自己这个儿子啥德性,不客气地白了他一眼,“小格格也好,我就挺喜欢的。” 听到这话,弘星嘻嘻笑了“六哥都生了三个女儿了,皇额娘您还没稀罕够孙女啊!” 富察氏幸亏六爷不在这儿,否则肯定得被气着,六爷后院接连添了三个小格格,这可是六爷心头痛处啊。 姚佳欣无语三秒钟,她总算明白弘旭为什么满口说佟佳氏怀女了,肯定是被弘星的破嘴给气得。 姚佳欣瞪了弘星一眼,“你汗阿玛不是给你指了兵部行走的差事么,你不好好当差,怎么又跑进宫里了?” 弘星郁闷地道“皇额娘您不是知道,兵部可无聊了。兵部尚书那老家伙直接塞了一堆文案奏章给我,我头都大了一圈!” 姚佳欣忍不住发笑,不管哪个部门都少不了各种文员类的事物啊。 弘星旋即又笑嘻嘻道“不过您放心,儿子去兵部应了卯才进宫的。” 姚佳欣黑线,合着你上班就只是签了个到而已?这般消极怠工,搁在后世分分钟开除你! 也就是在这个时代,大清帝国有限公司的董事长兼ceo是你亲爹,才会这么放纵你。 姚佳欣叹了口气,“都是要做阿玛的人了,你就不能有点正形?”——能不能稍微上进点啊亲! 弘星嘿嘿道“六哥有正形就行了,我好歹是您亲生嫡出皇子,哪怕我成天不干正经事,日后也总少不了一个王爵!” 姚佳欣满头黑线,你个兔崽子! 弘星又继续嘟囔“就算儿子勤勤恳恳,也顶多跟十三叔似的混个世袭罔替。” 旁边一直安安静静充当布景板的富察氏忍不住说“如十三叔一般,不是极好吗?” 弘星撇嘴“十三叔辛辛苦苦一辈子,兢兢业业二十年,头发都花白了,累得腰杆都弯了,才换了个铁帽子,太亏本了!” 姚佳欣只觉得脑袋上有一群乌鸦嘎嘎飞过,她一直以为弘昴才是最怠惰的,没想到弘星骨子里也是极其怠懒,不过弘星明显是个奉行玩乐主意的小混球! “与其跟十三叔似的苦逼,我宁可吃喝玩乐,当个富贵闲散亲王!”弘星眯着眼睛,畅想着美好的未来。 富察氏一旁无语凝噎,她一直以为八弟只是年少顽皮,终有一日能成为六爷的左膀右臂,乃至一代贤王,没想到……真是没想到啊!身为男人,不都应该都有雄心壮志吗?怎么八弟就只有玩心和享乐之志向? 富察氏偷偷瞄了一眼皇后姚佳欣,忙低下头,装作什么都没听见。 姚佳欣脸色很黑,她一直以为只有弘昴才是个混吃等死的,没想到弘星也是如此!!!你们俩可真是双胞胎啊!!一模一样的没志气! 不过转念一想,做个没志气的咸鱼,总比太有志气了强吧?譬如十四爷那种,还不如咸鱼阿哥好呢。 咸鱼阿哥至少能富贵平安一世。这十四爷作死一辈子,最后克死帝陵。 姚佳欣无力地摆了摆手,“退下吧,我不想看见你。” 弘星眨了眨眼,“皇额娘您这是累了吗?您上了年纪了,更要好好休息啊!” 姚佳欣额头暴起一根青筋,你丫的才上了年纪了呢!她果然还是最讨厌这个兔崽子的嘴巴了! 在儿媳妇面前,她原本不想爆粗口的! 但她是在忍不住了! “滚!!”一个字暴呵而出。 坐在旁边扶手椅上的富察氏也不禁一缩脖子。 弘星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哪怕老妈暴怒,他也是嘿嘿一笑,才一溜烟跑掉了。 姚佳欣长长叹了口气,“我这个生了个什么玩意儿啊!” 富察氏挤出个笑容,小心翼翼道“皇额娘别生气,八弟也只是顽皮了些。” 姚佳欣这分明是顽皮上天了啊! 。 正文 第六五五章、庶子嫡子 雍正二十三年初冬,才刚过了颁金节,八贝勒福晋佟佳氏足月临盆,诞下一女。 还真是应了弘旭的乌鸦嘴,他弟弟得了个女儿。 弘星本人倒是依然嘻嘻哈哈,似乎很高兴得了个千金。 四爷陛下给孙女辈儿定下从“清”字辈儿,只是姚佳欣可不希望弘星的女儿也随了鸟字辈,又恐弘星这个皮儿子胡乱给孙女取名,便索大笔一挥,给这孩子赐名“清乐”。 对此,四爷陛下投以鄙视的目光。 姚佳欣老脸一涨,怒瞪四爷:“清乐不好听的吗?清贵安乐,意头也好的呀!” 胤沉默三秒钟,旋即叹了口气:“罢了,随你高兴吧!” 我次奥!四爷陛下这分明是一幅随你任胡闹去吧的表! 四爷陛下虽然对她取名水准诸多嫌弃,不过弘星与佟佳氏小夫妻俩却很是欢喜,大约是初为父母,自是盼着女儿一生清乐。 冬渐渐凛冽,清乐渐白胖可人,就在一个北风呼啸、雪花纷飞的子里,紫城阿哥所传来了婴儿啼哭之声。 睦亲王弘旭的侧福晋博尔济吉特氏足月临盆,于数九寒天诞下了弘旭的长子。 弘旭虽然一直盼着子嗣,但听闻庶长子降生,心下还是多少有些复杂的。但他很快就高兴地接受了这个喜讯,一边着人拿了金玉珠宝、绸缎补品赏赐侧福晋乌娜,一边忙命太监小钱子去向汗阿玛皇额娘报喜。 彼时,四爷陛下也正在坤宁宫。 坤宁宫地龙烧得旺盛,姚佳欣正穿着一贵重的皇贵妃品级吉服,一旁郎世宁正在为他绘制淑恬皇贵妃画像。 这幅画像已经快要完工了,画完这幅画,姚佳欣打算明年再叫郎世宁动笔画皇后画像,介时从老贵人姚佳氏、到珍嫔、贤妃、恬贵妃、淑恬皇贵妃,再到如今的中宫皇后,这一系列六幅画,想必会是极好的纪念。 而胤就坐在一旁,喝着上等的狮峰龙井,吃着坤宁宫小厨房精心烹调的咸口薄脆小饼干,欣赏着画中画外的姚佳欣。 一时倒也有几分岁月静好。 正在这时候,弘旭添子的喜讯传来。 “恭喜皇上、皇后娘娘!六爷的侧福晋刚刚诞下一位小皇孙!”太监钱串满脸笑容,磕头道喜。 胤微微露出笑容,“如此,便只等着富察氏产子了。” 姚佳欣笑,四爷陛下你倒是很笃定富察氏这一胎也是男孩。 睦亲王得子,一时间六宫相贺,喜气洋洋,也就唯独只有富察氏闷闷不乐了。子已经沉重的富察氏也忍不住开始忧心,博尔济吉特氏终究还是诞下了六爷的长子,而她腹中孩子是男是女还尚未可知。 雍正二十四年天来得有些迟,二月里尚且料峭,就在这料峭时节,忧心忡忡的富察氏也迎来了临盆之期。 弘旭所的后院已经沸反盈天,嫡福晋院子里忙碌得火朝天,不过还算有条不紊。为免惊到年幼的大格格清鸾,所以富察氏才一发动,便立刻着母保姆将清鸾送去了坤宁宫。 姚佳欣抱着小萝莉清鸾吃豆腐,“鸾儿要乖乖的,你额娘正忙着给你生弟弟呢。” 清鸾小脑袋一歪,声气问:“弟弟?就像……大弟弟那样吗?” 姚佳欣点头:“是啊。”博尔济吉特氏给弘旭所生的庶长子到现在还没取名,如今宫里都只称呼一声睦亲王大阿哥。 毕竟是庶出,四爷陛下自然不宜钦赐名讳,而弘旭似乎也是刻意拖着,大约也是盼着富察氏诞下嫡子吧。虽说这孩子尚未取名,但一应吃穿嚼用倒是无人敢亏欠了半分,博尔济吉特氏产子之后,弘旭亦是大加赏赐。 因此宫里头人人都持观望态度,只看富察氏这一胎是龙是凤了。 “鸾儿喜欢弟弟还是妹妹呀?”姚佳欣笑着戳了戳清鸾软嘟嘟的腮帮子。 清鸾眨了眨清澈的大眼睛,似乎是在思索什么,半晌才道:“都喜欢。” 姚佳欣笑了,不是说小孩子都只会做选择吗?清鸾小小年纪都已经知道都要都喜欢了。 姚佳欣一边逗弄清鸾,一边叫人拿了松软的点心给小萝莉享用。 姚佳欣小厨房的点心那可是宫中一绝,连四爷陛下的养心御膳房都有所不及。有了好吃的点心,清鸾立刻不去想弟弟妹妹的事儿了,开开森森吃着香甜可口的雪媚娘、白松糕、艾窝窝,以及水晶桂花糕。 小孩子贪吃的样子当真是可极了,腮帮子都鼓了起来,活像一只小仓鼠。 富察氏已经是第二胎,因此比三年前生清鸾时候要快一些,暮时分,孩子便呱呱坠地了。先有博尔济吉特氏诞下一子,如今富察氏又生一子,前后相距不过两月。 “恭喜主子娘娘,六福晋诞下了一位小皇孙!”王以诚眉开眼笑跑进来报喜。 姚佳欣莞尔一笑,弘旭有了嫡子,这也是她与四爷陛下的嫡长孙,四爷一定会高兴的。前一场冻雨,四爷陛下偶感风寒,如今还断断续续咳嗽着。 姚佳欣倒是想去侍疾,只可惜四爷陛下恐传染给她,回回都不许她进内。姚佳欣拗不过,只得搁下补汤,自行回坤宁宫。她与四爷已经五六不曾在一块儿了,真担心他会睡不好觉。 这个时候,能有这样的好消息,想必能令四爷陛下欣慰不少吧? 姚佳欣摸了摸清鸾的小脑袋,“鸾儿有弟弟了。” 然后便唤了母,吩咐道:“带大格格回去瞧瞧她额娘吧。” “是,娘娘。” 清鸾笨拙地屈膝做了个万福,声音甜清脆:“鸾儿告退。” 这孩子,当真乖巧。 姚佳欣笑得眼角皱纹都深邃了几许,孙儿孙女都有了,她与四爷陛下也愈发老去了。 坤宁宫底气暖煦,珐琅花盆中的那株龙游梅开得极好,这株龙游梅形似游龙,蜿蜒腾飞,白的花瓣层层疏叠,开得甚是清雅。 冬天已经过去,这龙游梅眼下虽开得盛极,但用不了几,便要凋零了。 正文 第六五六章、永瑚与永琅 喜获嫡孙胤顿觉老怀安慰,人逢喜事精神爽,持续良久的咳疾也飞快痊愈。他亲自下旨,为这个嫡孙筹备了隆重洗三礼,并亲自赐名。 胤的书**底一流,泼墨挥毫,一个斗大的董体楷书“瑚”字落在洁白的宣纸上,端的是端重大气、气韵不俗。 姚佳欣在旁边看得一愣,“瑚?珊瑚的瑚?”四爷陛下怎么选了这个字眼儿? 胤立刻对某人投以鄙视的目光,“是‘瑚琏之器’的瑚!瑚与琏皆是皆宗庙礼器,又可喻指治国安邦之才!” 姚佳欣面露惊讶之色,没想到一个“瑚”居然还有这种深意?受教了。 果然……她读书还是太少了! 姚佳欣老脸尴尬。 胤很不客气地道:“恬儿,闲来无事就多读点书。” 姚佳欣老脸羞愤,她孙子孙女加起来都一溜串了,居然还要读书?! 但嘴上只得应和:“是是,活到老学到老嘛。” 听到这话,胤微微一愣,眼中尽数是惊讶之色:“没想到恬儿竟能说出这般有涵养的话。” 那是,这可是古代雅典政治家梭伦说的明言! 等等,姚佳欣还没骄傲三秒钟,老脸就有点难看了,“四爷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我就不能说出点有涵养的话了?!不带这个鄙视人的! 胤不由一笑,安慰道:“不碍事,即使恬儿没有才学、没有涵养,朕还是喜欢你的。” 姚佳欣黑线,她并没有得到安慰! 人家富察氏可不似姚佳欣那般没文化,一听到“赐睦亲王二阿哥名永瑚”,富察氏立刻便明了瑚字的深意,哪怕尚在做月子,也立刻从榻上爬下来,磕头谢恩。 值此之际,富察家上下也终于除服,佟佳氏太夫人立刻欢喜不跌入宫看望女儿和小外孙永瑚。 襁褓中的永瑚尚且只是个红得跟猴股似的小娃,佟佳氏太夫人却不释手,笑得合不拢嘴,“你瞧着孩子,眼睛鼻子都像极了睦亲王。” 富察氏正歪在暖榻上,头上包着抹额,气色虽然不佳,但眉眼带笑,精神倒是极好,她嗔笑道:“瑚儿眉眼还没长开呢,哪里看得出像谁?额娘只管哄我玩呢。” 佟佳氏太夫人笑呵呵道:“不管怎么说,这终归是睦亲王的第一个嫡子,哪怕你后再给永瑚多生几个弟弟,也没人比他更贵重了。” 佟佳氏太夫人一脸与有荣焉,目光看向西侧偏院,笑容却突然散去了泰半,“只可惜,永瑚不是长子,些微有些遗憾。” 富察氏脸上带着淡淡的骄矜,“有嫡立嫡,无嫡立长。女儿既有了永瑚,便无人能越过他去。” 佟佳氏太夫人点头:“那是自然。” 说着,佟佳氏太夫人压低声音问:“我听说,大阿哥至今还没取名呢。” 富察氏微微一笑,“前六爷已经跟我说了,他给大阿哥选了一个‘琅’字,回头禀了汗阿玛皇额娘,介时与永瑚一起载入皇家玉蝶。” “琅?”一听这个字眼,佟佳氏太夫人略一思索,旋即安心地笑了,“看样子在睦亲王眼中,还是咱们永瑚更贵重。” 坤宁宫,四爷陛下既已经病愈,眼下自是要筹备着前往圆明园夏宫避暑了虽然眼下还不到三月里。 就在这时候,底下禀报说,睦亲王来请安了。 “永琅?”姚佳欣念着这个名字,打量着弘旭,“书声琅琅的‘琅’?” 弘旭正色颔首,“正是,儿子希望这孩子将来能勤勉好学。”这个字,还有另一重意思,琅,似玉的美石也。只是弘旭不打算说穿第二重意思。 姚佳欣点头,“意头不错。” 只不过姚佳欣有感于自己读书不够,回头还是翻阅了一下字典。这个时代已经有比较完备的字典了,譬如《康熙字典》。当然了,这玩意儿用起来远远不如新华字典好用。姚佳欣直接叫人给她翻出“琅”字,去看了一下意思。 这一翻看,顿时明白弘旭这个兔崽子偏心。 无语了良久,姚佳欣叹了口气,罢了罢了,永琅毕竟是庶出,若是给他取一个过于贵重的名字,对他没有任何好处。弘旭除了是看重嫡庶尊卑之外,未尝没有保全这孩子一生平安富贵之意。 一转眼富察氏出了月子,四爷陛下也正是启程,懈怠一干后妃子女前往圆明园。 到底还是圆明园山清水秀,住着令人舒坦。 碧桐书院又是梧叶婆娑,富察氏则了个晴暖好子,将永瑚团团包裹,带来碧桐书院,向姚佳欣这个皇玛嬷磕头请安。 虽已经满月,但永瑚的小脸还是红红的,在大红团龙纹的襁褓中正静静酣睡着,浑都是宜人的香。 姚佳欣怕吵醒孩子,因此只是略抱了一下,并给永瑚带上一围双龙戏珠的金项圈,算是见面礼,便叫母把孩子抱去次间躺着安睡了。 姚佳欣又笑着捏捏清鸾粉嫩小脸蛋,“放心,就算有了瑚儿,皇玛嬷还是最喜欢鸾儿了!” 清鸾呲着洁白如贝的小牙笑得灿烂。 产后的富察氏气色有些不佳,但依然端端正正端坐于椅子上,无半分失态,她笑着道:“清鸾有福气。皇额娘有这么多孙儿孙女,这些年最疼的一直都是清鸾。” “鸾儿最喜欢皇玛嬷了~”小小的女娃小嘴也是极甜,她一头扑在姚佳欣的腿上,一通腻歪。 富察氏嗔怪地瞪了女儿一眼,“鸾儿!要注意仪态,不许弄脏了你皇玛嬷的衣裙。” 清鸾这才乖乖女般站直了小子,乖巧应了一声“是”。 姚佳欣摸了摸清鸾粉嘟嘟的小脸,笑着对富察氏道:“鸾儿还小,规矩礼仪什么的,慢慢来。” 富察氏温顺地应了一声“是”,“只要皇额娘不怪罪就好。” 姚佳欣莞尔:“怎么会呢,本宫喜欢鸾儿都来不及。” 说笑间,王以诚快步进来禀报:“八福晋、九福晋前来请安。” 皇家福晋初一十五入宫请安是规矩,但规矩之外,自然也可以时常入宫拜见。入宫最频繁的,自然摸过弘星和弘昴的福晋。 姚佳欣忙问:“佟佳氏可是带了清乐?” 王以诚笑着称“是”。 “那快让她进来。三月里的风还是有些冷的。”姚佳欣笑眯眯道,哎哟,她老人家最喜欢这些粉嫩小萝莉了。 正文 第六五七章、含饴弄孙 大清贵人正文卷第六五七章、含饴弄孙姚佳欣真的很喜欢小萝莉,见了就恨不得塞上一根棒棒糖……啊不,是塞上一块松软的小奶糕。 小萝莉吃点心的样子最可爱了,粉嫩若桃瓣的小嘴儿,很是小口地咬着柔软的糕点,然后小脸上便会浮现甜美可人的笑容。 今日小厨房烹制的点心都是柔软香甜的,裹了一层黄豆粉的糯米滋圆滚滚、软糯糯,是清鸾极喜欢吃的。只是糯米不好消化,姚佳欣也不敢给她吃太多,一盘也仅有四只糯米滋而已。 其余的几盘则都是适合小萝莉吃的,譬如香甜可口的奶糕、芙蓉糕,以及健脾开胃的枣泥山药糕。 一通投喂之下,这两只萝莉投喂地小肚皮都滚圆了。 一旁的九福晋乌拉那拉静姝看得一脸羡慕,不消说人家六福晋已经儿女双全,八福晋都有这么个娇嫩可人的女儿!而她,至今都没有身孕。九福晋愁得眉头都要打结儿了,在香甜可口的点心落在她口中也是食不甘味。 逗弄了半晌萝莉的姚佳欣一整天心情都是极好,午后,她着人炖了杏汁燕窝,并配了点心,便亲自送去四爷陛下的九州清晏殿。 看到四爷陛下埋头御案,便晓得他肯定木有午睡。 叹了口气,便将温热的燕窝从食盒中取了出来,“你咳嗽虽然好了,但嗓子还是有些干哑。这杏汁燕窝最是健肺润喉,还有这八珍糕,最是健脾消食、增补元气。” 看着这般清淡可口的汤水点心,胤禛眉头不由纾解,他还以为恬儿又炖了什么鸡鸭鹧鸪鸽子的呢。 “恬儿有心了!”胤禛微微颔首,端起那燕窝,先饮了一口,不错,甜味清淡,堪堪化解杏汁的苦涩,燕窝入口顺滑,可见炖至良久。 胤禛就着燕窝,把那盘八珍糕也一口一个地吃完了。姚佳欣看在眼里,很是欣慰,今天总算不用苦口婆心、费尽唇舌。 “人老了,就该吃点清淡的。”胤禛幽幽道。 姚佳欣黑线,这是有多讨厌吃肉?一大把年纪了,能不能不要挑食? “我不也天天大鱼大肉吃着,也没见消化不良!”她两辈子香的辣的胡吃海塞,肠胃都没有任问题,简直是长了一幅巨龙的胃。 姚佳欣不爽地将空碗空碟收回食盒中,因心下不快,动作就不免有些粗鲁,一不小心,手肘碰到旁边那一沓奏疏,便听得哗啦一声,奏疏倾倒,四五本奏折倾落在地。 姚佳欣赶忙弯腰捡起,其中一份奏疏却在掉落中敞开了,姚佳欣对奏疏的内容从来不感性的兴趣,但这一次却内奏疏所书内容给吸引住了:奴才粘杆处地字号二十七上奏,元寿公主一切无恙。 尼玛这是间谍密折?? 姚佳欣有点无语:“您还一直盯着泓丽呢。”——她现在有了一只两只三至四只萝莉,天天撸萝莉,都懒得关心泓丽了。 胤禛淡淡一哼,“泓丽如今虽然安安分分做她元寿公主,但朕依然不可不防。”——还有傅恒那边也得盯着,倒不是胤禛不放心傅恒的忠诚,而是这两个人既然与朕有着相似的命数,那么……泓丽也罢、傅恒也罢却一直未见身子有何不妥不处。 胤禛依然记得自己当初重生后,便突然冒出来的失眠之症,若非遇到恬儿,只怕他早晚要受不了失眠折磨,死在这上头。 但傅恒和泓丽自打出生都一直十分健康。 这让胤禛很是酸妒,同时又隐隐觉得有点不对劲。 胤禛抬眼看了姚佳欣一眼,恬儿的脑袋也同样没有什么病灶,而且还治好了朕的病灶。 为何偏偏只有朕重生后,会得那种稀奇古怪的病,而且还在遇到恬儿之后,便不药而愈了? 胤禛觉得,这里头肯定大有缘由。 暂且压下这些疑虑,胤禛脸上浮现笑容,“弘旭如今有了嫡子,也愈发能为朕分忧,朕已经没有什么不放心的了。”——只是终究有些不舍得恬儿。 “余生含饴弄孙,朕最后的愿望也算是实现了。”胤禛幽幽道。 姚佳欣笑道:“永琅和永瑚都尚在襁褓,等着孩子能承欢膝下,还需几年呢。” 胤禛顺势一把握住姚佳欣的手,握在手心摩挲了两下,“今日阳光甚好,恬儿陪朕出去走走吧。” 难得四爷陛下肯抽身政务,姚佳欣自然欣然点头,“如今牡丹亭的牡丹花还未开,倒是西边的光风霁月水榭赏看锦鲤吧。” 坦坦荡荡的金鱼池中养了数千尾锦鲤,一年四时都会供给足够的食料,因此这里的锦鲤每一条都养得光鲜肥硕,而且这里的鱼都比较蠢笨,不用钓鱼,手里握着一把鱼食,便能勾搭来一群肥大鲤鱼,你只需要顺手一抓,便逃不了——准确点说是根本不会跑。 肥滚滚的锦鲤直接涌出水面半个身躯,挤到姚佳欣手上找食吃,浑然不知某人已经在琢磨着锦鲤是要清蒸还是红烧比较好吃。 等姚佳欣决定好了的时候,手里的鱼食已经被那只肥吃货给吃光了,肥吃货一扭滑溜的鱼身,噗通掉回了水里。 胤禛瞅了瞅她湿漉漉的手心,一脸嫌弃:“还不快去洗手!” 差点忘了某人是最讨厌鱼腥的了。 立刻有人打了盆温水,伺候姚佳欣干净爪子,然后浓云取出随身携带的润手膏,在她双手上涂抹一通、仔细按摩一通,这才把金灿灿的护甲一根根戴在她的爪子上。 年纪大了,皮肤愈发干枯,手也是如此。 姚佳欣本来就瘦,这一老,一双手瘦巴巴干枯得跟柴火似的。唉,简直比老脸皱纹还多,简直没法看。 “弹指红颜老啊。”姚佳欣忍不住唏嘘。 胤禛挑眉,“朕瞧着,恬儿老去的也仅仅只是皮相而已。”性子还是一如当年,都这么一把年纪了,居然玩把玩起锦鲤了! 姚佳欣趴在栏杆上,看着池中攒动的鲜红的锦鲤,低声喃喃:“若是能长生不老,那该多好。” 胤禛一时间脸色古怪,他前世这般年纪的时候也的确有过这种奢望,所以听信方士,在这山清水秀的圆明园炮制丹药,弄得乌烟瘴气。最终,到死才明白,自己是被那群野道士给糊弄了,他吃的那些丹药都不是什么好玩意儿! 想到此处,胤禛脸色办了起来,“恬儿想要保养容颜,可以吩咐太医院研制养颜之药。但且不可听信方士之言!” 姚佳欣黑线了:老娘我有那么迷信吗?话说听信方士什么的,不都是皇帝的脑子才会常犯的抽吗? 话说四爷陛下这是重生一世,所以才晓得那些方士都是忽悠人的了? 正文 第六五八章、宫女刘婉芝 姚佳欣嘴皮子都快磨破了,才总算让四爷陛下相信她没有寻求方氏、服用丹药之心。 胤禛脸色稍霁,他瞥一眼金鱼池中攒动的锦鲤,唏嘘道:“身老病死,是人生常事。”——只要是人,便终有寿数耗尽的一日。他这一生已经是白赚的,不该再有不足。 心中虽是这样的想,但看着那双那一如当年澄净的眸子,心下终究还是眷恋不舍的。 忽的,一阵吹风乍起,吹起满池涟漪。 胤禛叹道:“起风了,去旁边素心堂歇歇脚吧。” 这坦坦荡荡景区以金鱼池为中心,南面则是消暑避夏的素心堂和半亩园,夏日炎炎的时候,她也常与四爷陛下在此用膳。 素心堂不大,只是个面阔三间的殿宇,仿江南水乡风格建造,比起那些巍峨富丽的殿宇,倒是别有一番清雅别致。 堂屋临水而建,清凉宜人,堂前栽植桃李、堂后榆柳成荫,还有假山成趣,流水淙淙,着实个清雅赏玩之地。 一进堂中,浓云已经麻利地吩咐一干太监将食盒中点心瓜果取出,整整齐齐摆在案上。又连忙吩咐素心堂的宫女去烧水泡茶。 明前茶是日前才刚刚送到京城,需以上等泉水冲泡,水温、时间、手法的拿捏都需要十分到位,才能冲泡出一盏能令四爷陛下满意的茶。 素雅的青花瓷茶盏,盏中是黄绿色的澄澈汤汁,没有丝毫杂质,姚佳欣轻轻一嗅,只觉得清香扑鼻,微微颔首后,吹拂了一下热气,这才小口饮用。 胤禛抿了一口之后,也微微颔首,“泡茶的水不错。” 姚佳欣眨了眨眼,是水的问题吗?反正她顶多只能尝出味道比去年清冽了些。 此话一出,站在不起眼角落里一个身量纤纤的绿色宫装宫女莲步轻易走了出来,盈盈跪拜,声若黄莺道:“万岁爷英明,这水乃是今朝竹叶上露水。” 胤禛眉头一簇,他并不喜欢多嘴多舌的奴才,冷眼一扫,看到跪在地上那个宫女,却陡然怔住了。 当这个宫女站出来解说的时候,姚佳欣就立刻投过来目光,这个宫女身材纤细婀娜,声音娇软动听,即使跪地回话,脑袋也不似旁的宫女那般低头哈腰,而是特特抬起她那张娇艳得似花骨朵的小脸蛋。 宫女中姿色拔擢的不在少数,姚佳欣这些年也是见过不知凡几的美人的。只是随着四爷陛下年老色衰,年轻漂亮宫女的首要勾引目标早就是弘旭了。 没想到……四爷陛下都五十多岁了,外孙女都已经出阁,居然还有年轻漂亮的小姑娘跳出来勾搭!! 其实这种事儿,姚佳欣原也不至于生气,权当是看场好戏了。 但是这一次……她很快发现四爷陛下没有发作这个冒冒失失跳出来勾引的宫女,而且还愣愣看了那宫女漂亮的小脸蛋良久!看得那小宫女小脸都红了,红得宛若春日桃瓣,端的是娇羞魅人。 姚佳欣老脸嗖地黑了! 怎么滴?这是要出轨啊!! 而且还是出轨一个比你外孙女都小的小姑娘?! 还要不要face了?! “哐啷”一声,姚佳欣把手中那盏才喝了一口的顶尖好茶直接给撩在了桌上。 胤禛这才后知后觉回过神来了,他这才察觉自己何等失态,立刻脸色一板,沉声道:“多嘴!还不快退下!” 然后这娇羞宫女却已经认定万岁爷这是瞧上她了,只是碍于皇后在侧,才不得不申斥她。小宫女连忙磕头,乖顺应了一声“是”,便乖乖退下了。 苏培盛眼珠子滴溜溜一转,自打琅贵人贾氏病逝后,万岁爷便再不曾添过新宠,如今瞧着怕是…… 苏培盛偷偷嘿嘿发笑,心里有了盘算。 姚佳欣脸色很难看,她死死盯着四爷陛下那张老脸,等着他给出合理解释。 胤禛被姚佳欣盯得发毛,可内中缘由他着实不好解释,便咳嗽了两声,扶额道:“朕昨晚批折子睡得有点写玩,今日有些精神不济,方才走神了。” 姚佳欣脸色更难看了,编个毛瞎话啊!什么走神了,你方才分明直勾勾盯着人家小姑娘小嫩脸看得炯炯有神呢!! 姚佳欣暗暗磨牙,“是吗?!” 胤禛一脸心虚,“朕、嗯……朕有些乏了,先回九州清晏了。” 然后,这厮就这么溜了! 姚佳欣气得鼻子都歪了!该死的!难道四爷真的要劈腿?明明一心一意守着她这么多年,从没起过花花心思,怎么今天一看到那漂亮小宫女就挪不开眼睛? 那小宫女是很漂亮,娇羞的模样也很勾人!但是,这姿色也顶多就是跟当初琅贵人不相上下而已!! 怎么至于把四爷的魂儿给勾走了?! 姚佳欣怎么看怎么都觉得有猫腻,但却怎么都想不通到底是什么猫腻!! 若是四爷陛下是腻歪了她这张老脸,那也不可能没个征兆,突然就腻歪了!何况她这张脸又不是今天才变老的!之前对着她老脸,不照样情话撩拨不断吗? 没道理突然就渣了啊!! 所以她才希望四爷陛下解释一下! 但某人居然连解释都不解释就跑了!这分明是心虚啊!! 姚佳欣磨牙霍霍,“给我查查那宫女到底什么来历!!” 浓云一脸斗志昂扬:“主子娘娘放心,奴才一定把那小狐媚子老底查得一清二楚!” 胤禛一路回到九州清晏,脸色也有些不大好。重生一世,有恬儿相伴身边二十余载,胤禛都险些要忘了刘婉芝了。今日冷不丁冒出来,胤禛也着实惊了一下,所以方才才会失神。 苏培盛嘿嘿谄笑着上前,禀报道:“万岁爷,方才的宫女叫婉芝,原是在畅春园服侍密太嫔,太嫔去世后才调到园中服侍,又因精通茶艺,这才进了九州清晏茶水间服侍。其父是内务府管领刘满,现年已经十七岁了。” 胤禛脸色阴沉,刘氏的来历朕比你清楚!他冷哼道:“多嘴!!” 苏培盛一缩脖子,万岁爷这模样有点不太对劲啊……不像是想那事儿了,倒像是很生气的样子? 苏培盛小心翼翼问:“这刘姑娘,不知万岁爷打算如何安置?” 胤禛冷哼:“哪儿来的就送回哪儿去!”——赶紧给朕撵去畅春园!! 苏培盛一愣:“可是密太嫔已经去世了……” 胤禛怒瞪苏培盛:“没脑子的混账!没有密太嫔还有襄太嫔呢!!” 襄太嫔高氏是已故十九贝勒允祎之母,原本知晓等着满五十岁、熬到儿子封王,便可以出宫荣养了,没想到允祎英年早逝。襄太嫔就只能继续留在畅春园养老了。 先帝的太妃太嫔们已经几乎死光了,嫔以上的只剩下三位,其中荣太妃和勤太嫔都已经去儿子王府上荣养了,这襄太嫔也是怪可怜的。 正文 第六五九章、畏妻的皇帝陛下 以姚佳欣皇后的身份,想要调查一个宫女底细自然是分分钟的事儿。 “主子娘娘,那个宫女叫刘婉芝,是内管领刘满之女,今年十七岁。原先服侍过密太嫔,密太嫔去世后,其父刘满便使了银子,把女儿调到了御前伺候!”说道此处,浓云一脸咬牙切齿,简直比姚佳欣本人还要气愤,“果然是个不知廉耻的狐媚子!” 这时候,王以诚滴溜溜跑了进来,低头哈腰,一脸赔笑:“主子娘娘,御前茶水房的宫女婉芝不慎打碎茶盏,被万岁爷发落去畅春园伺候襄太嫔了。” 姚佳欣:…… 这分分钟把人撵走又是什么节奏? 浓云大喜,“娘娘可以安心了!” 安心毛线球!! 这分明更有猫腻了!姚佳欣仍旧耷拉着老脸,一幅相当不爽的样子!四爷跟这个刘婉芝到底毛线关系?为毛就不能实话实说告诉她? 若真的清清白白,为什么要这么忙不迭撵走? 分明是欲盖拟彰!! 姚佳欣咬牙切齿,冷冷瞪了王以诚一眼,王以诚的消息也未免太灵通了!她做皇后这么多年,也从不去打探御前消息!这肯定是四爷陛下叫人告诉王以诚的!! 她可没忘记,这个王以诚可是四爷陛下派来的间谍来着! “没你的事儿了,退下吧!”姚佳欣冷冷道。 王以诚一脸讪笑,缩着脖子飞快退下了。然后,二话不说,滴溜溜跑去九州清晏汇报消息了。 九州清晏。 王以诚跪着缩在地上,试图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奴才都跟皇后娘娘说了,可是……娘娘还是有些生气。” 胤禛顿时头大如斗,朕都已经撵走了刘婉芝了,怎么恬儿还是生气?! 今天朕不就是多看了刘氏几眼吗? “你先退下吧,皇后那边,你好生宽慰着。”胤禛板着脸叮嘱道。 “嗻!” 苏培盛看在眼里,心中暗道:皇后娘娘真是愈发悍妒了,不过就是多瞧了那宫女几眼,也没做什么呀,犯得着如此生气吗?而万岁爷……好像愈发畏妻了,二话不说打发了婉芝,还特特叫王以诚递话过去。 胤禛长叹一口气,恬儿真是愈发小心眼儿了,脾气也愈发坏了。 这回可不是往日拌嘴,恐怕不可能床头打架床尾和了。 胤禛顿时觉得头疼,也是朕太失态了。今日刘氏出现,着实在他意料之外,这么多年了,他都要险些忘了刘氏此人了,冷不丁一出现,着实有些没回过神来。 而恬儿又是那样敏感。 胤禛揉了揉沉痛的眉心,关键是这事儿要如何解释。 若是和盘托出,恬儿还指不定如何泛酸呢。 可若不解释清楚,恬儿肯定会胡思乱想。 唉,朕明明都撵走了刘氏了,怎么恬儿还是不消气,这是非要刨根问底吗? “苏培盛。”沉吟良久的胤禛突然开口。 “奴才在!”苏培盛麻溜站出来,“万岁爷,天色不早了,您要起驾去碧桐书院用晚膳吗?” 胤禛神色有些犹豫,今日在素心堂,底下人多,恬儿才没有对朕发作,但脸色已经很难看了。若是朕去了碧桐书院,私底下与恬儿相处,胤禛不禁有些头疼。 苏培盛又忙道:“今日逢五,睦亲王会带着福晋一并去碧桐书院用晚膳。”——皇后娘娘在晚辈面前总是要端庄一些的,不至于把您怎么着了。 听了这话,胤禛眼前一亮,“那还等什么,立刻给朕准备肩舆!” “嗻!” 暮色时分,弘旭又带着老婆孩子来蹭饭了,啊不,一家子共进晚膳。通常四爷陛下也会来。 但是今天……姚佳欣脸色黑了黑,道:“你汗阿玛今儿不过来了,咱们不用等了,直接摆饭吧!” 弘旭一脸不解:“最近朝政并不忙碌啊。” 姚佳欣暗暗磨牙,声音透着阴恻恻的意味:“你汗阿玛有别的事情要忙!” 弘旭更加狐疑了,皇额娘怎么瞧着好像很不高兴的样子?可今日上午皇额娘和汗阿玛还一同去坦坦荡荡观鱼呢!怎么这会子一幅夫妻吵架了的样子? “皇玛嬷~”粉团团一只清鸾扑倒姚佳欣怀里。 姚佳欣郁闷的眉头才总算略略舒展,她一把将清鸾抱在腿上,“哟,鸾儿又重了!” 还是小孩子最乖了,姚佳欣刮了刮清鸾的小鼻子,“饿了吗?” 清鸾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偷偷瞧了她额娘富察氏一眼。 富察氏笑了笑:“皇额娘,这会子时辰还早呢。”——只要汗阿玛没来,时辰就是还早得很。 姚佳欣淡淡瞥一眼外头的暮色,“不早了。” 说着,便看向浓云:“传膳吧!” 浓云一脸焦急,“主子娘娘,您最爱吃的那道白玉蹄花汤还欠缺几分火候……”——皇上若真有急事不能来,早就叫人提前通知了!娘娘若是不管不顾直接传膳,万一晚膳用到一半,万岁爷来了……那场面,浓云简直不敢想象。 正说着话,王以诚欢快地扑棱了进来,“主子娘娘,万岁爷驾到!” 姚佳欣满脸漆黑:尼玛居然还有脸来? 浓云悄然松了一口气,万岁爷可算是来了! 富察氏二话不说,连忙从姚佳欣怀里抱走了小萝莉清鸾,给飞快搁在地上,然后连忙与弘旭一并跪倒一侧迎接圣驾。 一脸不情愿的姚佳欣也已经被浓云半拖半拽给搀了起来,然后便瞧见一抹藏青团龙的衣襟,浓云二话不说,与其他宫女太监一并匍匐在地迎接圣驾。 而姚佳欣就那么直挺挺站在那儿。 胤禛快步上前,一把扶住姚佳欣:“皇后不必拘礼!” 姚佳欣黑线:老娘我并木有打算给你行礼。 胤禛这才扫了一眼旁边的儿子儿媳以及孙女孙儿,小小的永瑚被乳母抱在怀里,黑漆漆的眼珠炯炯有神。 胤禛大手一挥:“都免礼吧!” 众人这才纷纷起身,弘旭瞅瞅自己亲爹那出奇和蔼的样子,再瞅瞅自己皇额娘那出奇不爽的脸。嗯……这果然是吵架了吧? 弘旭眼观鼻鼻观心,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懵懂样子。 姚佳欣就那么冷冷看着四爷,作为小辈的弘旭和富察氏不太清楚状况,也不敢贸然插嘴。 所以,这一时间就有点冷场。 浓云见状,一咬牙,鼓起勇气道:“主子娘娘,您要的白玉蹄花汤这会子已经炖好了,要传膳吗?” 姚佳欣:传你妹的膳!浓云这个死丫头! 正文 第六六零章、谦妃? 今晚碧桐书院家宴气氛有点微妙,所以晚膳一结束,弘旭立马站出来表示要告辞,然后就带着老婆孩子一溜烟跑掉了。汗阿玛皇额娘夫妻吵架,他还是离得远点比较安全。 胤禛有点不高兴,他还原指望儿子暖暖场呢,没想到这个小兔崽子跑得倒是够快。 这下子,只剩下老夫老妻二人了。 姚佳欣阴恻恻看着胤禛,大手一挥,屏退左右,“说罢,那刘婉芝到底是何方神圣?值得皇上这般遮掩欺瞒?!” 胤禛心道,恬儿是真的生气了,居然都不叫朕“四爷”了,胤禛语气有些虚:“朕、朕不是故意要瞒着你,就是怕说出来,你会更生气。” 姚佳欣气得鼻子都歪了,“只要你实话实说,我怎么会生气?!” 话说刘婉芝……她到底是谁呀? 等等…… 今日四爷陛下看到刘婉芝,似乎也是有些惊讶的样子。 那模样,应该是认识的。 但是,这刘婉芝去了御前未久,资历浅薄,应该是第一次在四爷陛下面前露脸吧? 姚佳欣冷静一思索,顿时明白,这个刘婉芝肯定是四爷陛下前世的“熟人”! 而皇帝跟宫女熟,那肯定是熟到床上的那种!! 姚佳欣想明白这点,立刻磨牙霍霍,“她是你前世的宠妃?!” 胤禛老脸讪讪,“不算宠。”——也就是前世晚年的时候,一个消遣罢了。前世他没有恬儿这等知心人,也不喜欢选秀,反正内务府年年小选,宫里总不缺漂亮、温顺的宫女。这刘氏是十五岁便伺候他了,起初与别的几个包衣小嫔妃也没什么差别,位份也只提到贵人而已。但后来,刘氏竟有喜了,这叫已经垂垂老矣的他倍感骄傲,在刘氏产子之后,便晋她为嫔。 “刘氏?”姚佳欣脑子飞速运转,因四爷陛下嫔妃不多,姚佳欣极力思索了一会儿,便想到了一个人,“谦妃刘氏?!” 胤禛不悦:“是谦嫔!朕没封她妃位!”——朕又不是弘历,随随便便就封包衣高位。 姚佳欣皱眉:“可是我记得真真的,史书记载这个谦妃刘氏还给你生了个儿子!” 胤禛老脸尴尬,“是有这么回事,但朕只封了嫔位,至于封妃……那是弘历那孽障尊封的,跟朕无关。” 姚佳欣冷笑:“弘历封的?弘历若不是看在刘氏给你生了儿子,还是你晚年宠妃的份儿上,也不会尊封为谦妃吧?” 胤禛讷讷道:“都说了,朕没怎么宠她……只是看在幼子的份儿上罢了。就跟朕当初封海氏为粹嫔一样,只是想让儿子面子上稍微好看些罢了。” 姚佳欣哼了一声,“若真只是如此,你为何要隐瞒我!” 胤禛小声道:“当初为着年氏的事儿,恬儿那般吃味,朕……” 姚佳欣险些美翻白眼,“那能一样吗?年氏那是被你给睡了的!这个刘氏……你还没睡吧?”说着,姚佳欣一脸警惕,眼神锋利无比。 胤禛内心大汗,什么睡不睡的,太粗俗了!但胤禛还是忙不迭正色道:“今日在素心堂朕也是第一次瞧见她,然后就立刻发配去畅春园了!朕连她一根汗毛都没碰过!” 姚佳欣脸色稍霁,心道:这还差不多。 但心下还是有些不爽,“你要是好好跟我说清楚,我至于跟你生这份气吗?”——只要四爷陛下别跟收小年糕一样收了这个谦妃刘氏,她也不是那不讲理的人! 听了这话,胤禛终于松了一口气,“是朕想岔了,朕的恬儿是最心胸宽旷的女子了。” 姚佳欣哼了一声:少拍老娘马屁! “那这个谦妃,你打算如何安置?”姚佳欣凉凉问,这个才是最关键的问题。 胤禛苦笑:能不能别一口一个谦妃啊! 但此刻胤禛心虚理亏,也不敢强行纠正,便道:“朕让刘氏去伺候襄太嫔了。” 姚佳欣挑眉:“然后呢?” 胤禛一愣:“然后什么?” 姚佳欣哼道:“别跟我装糊涂,谦妃总不可能永远伺候襄太嫔吧?” 胤禛:朕听着“谦妃”二字,好生别扭啊! 胤禛低声问:“那恬儿的意思是……” 姚佳欣淡淡道:“我也没别的意思,四爷你看谦妃都十七岁了,她又好歹是内务府管领之女,总不好叫她大好青春浪费了吧?不如给她指一门婚事吧。” 胤禛脸色有些微妙,朕觉得朕的脑袋有点绿!想当初弘历意欲阻挠富察氏嫁给弘旭,朕突然可以理解了。 见四爷不说话,姚佳欣脸色一沉:“怎么,四爷难道不舍得谦妃?” 胤禛老脸更苦了:“能不能别叫她谦妃?” 姚佳欣挑眉一笑:“等她嫁了人,我自然不会继续叫她谦妃了!” 胤禛沉默三秒钟,咬牙下了决心:“恬儿是中宫,宫女的婚嫁之事,恬儿做主即可。” “哦?”姚佳欣玩味地笑了,“真的由着我做主?” “对!”胤禛一脸慷慨赴义般的神色。 姚佳欣突然起了坏心眼儿,“我瞧着这刘氏姿色不俗,若是随便配了人倒是委屈他了。不如把她赐给怡亲王或者果郡王?当个庶福晋侧福晋什么的。” 胤禛龙脸黑得都能滴水了:“恬儿!!” “咳咳!”姚佳欣尴尬笑了,貌似玩笑开得有点过分了。 “好了,我开玩笑呢。回头我叫浓云从御前侍卫里挑个年貌相当的婚配了便是。”——御前侍卫那可都不是等闲,要么是武进士出身,要么就是世家大族子弟,甚至还有宗室子弟!若能嫁给御前侍卫做正妻,对宫女而言绝对是高攀了。 胤禛叹了口气,御前侍卫就御前侍卫吧。 看着四爷陛下仍旧有些复杂的脸色,姚佳欣心道:看样子古代男人对于这种事情果然很纠结啊。不管大老婆还是小老婆,若是这辈子许给自己亲兄弟,那的确有点那啥啥。 姚佳欣突然有点同情泓丽了,泓丽前世原配富察氏嫁给弘旭为嫡福晋,继后乌拉那拉氏嫁给弘昴为嫡福晋。 啧啧,这真不是一般的绿啊! “四爷,您也别太苛待泓丽了,以后对她好点儿。”姚佳欣满是怜悯地说。 提到泓丽,胤禛突然沉默了三秒钟,然后草草敷衍一句:“知道了。” 因为胤禛忽然响起三日前粘杆处暗探的密折:元寿公主于庭院赏花,突发眩晕,昏迷半个时辰,旋醒,恍若无恙,寻郎中诊脉,疑似气血不足所致。 正文 第六六一章、体弱多病的元寿公主(三更完) 元寿公主数日前曾莫名其妙晕倒,过了没多久又莫名其妙醒来。这件事,元寿公主本人没有太上心,只当是自己早先服用避子寒凉药之故,导致气血不足。因此也未曾声张,只抓了几幅补气血的药吃着便是。 这小小病症,连做额附的傅恒也只是耳闻而已,也不曾太过上心。因为西南又起了乱子,傅恒特意上了折子请战,一门心思都在说服额娘和姐姐身上了。 富察氏如今儿女双全,原本已经十分满足,可没想到自己那好弟弟居然想要从军! 他们富察家的确是军功起家,但自父亲与伯父们一代便慢慢转文职,毕竟沙场无眼,还是做文官稳妥。只是一直不曾浑忘了骑射,富察家子弟自幼读书之余,也不忘摔跤骑射。许多世家大族亦是如此,就算不从军,学些骑射拳脚,入宫做御前侍卫也是极好的出路。 阿玛去世后,傅恒便一心扑在骑射之道上,富察氏也欣慰弟弟勤勉。可没想到弟弟如此勤勉,竟然是意在从军! “阿恒!你都是额附了,好好呆在京中,做御前侍卫不好吗?”——阿恒年纪轻轻就已经是三等侍卫了,官居五品,再攒几年资历,应该就可以升二等了。介时便是四品,到时候无论外放参领、佐领,还是去六部三院,前途都是一片光明。 傅恒沉默片刻,“姐姐,京中富贵安稳,但我想要的不是这些。”——前生一世戎马,他已经习惯了疆场。而且军功也素来是最快的升迁之路,即使冒风险也是值得的。 “阿恒!”富察氏只觉得头疼无比,他这个弟弟真是愈发执拗了,就如当初执意要求娶元寿公主,“可是你至今无子!额娘不会同意的,皇上也不会同意。”——沙场无眼,一个不小心,岂非是要让公主守寡? 傅恒道:“皇上……已经准了。”——参战西南,他原本也没有十分把握,只是尽力而为罢了。没想到,皇上竟这么快就准允了。 富察氏愕然。 胤禛是个物尽其用的君王,他既然知晓傅恒之能,自然不会让他呆在京中温柔富贵乡。至于元寿公主这个女儿会不会有守寡的风险……反正她现在过得日子也跟守寡差不离了。若是傅恒真战死沙场,保不齐元寿还会觉得松了一口气呢。 只不过胤禛也并不觉得傅恒这么年轻体健就会战死,前世的时候,傅恒虽也是死在云南,却并非战死,而是在缅甸战场上获胜之后,染病而死,彼时也是因为傅恒已经有些年老,若换了年轻的时候,不至于扛不住。 西南溽热,蚊虫繁多,八旗兵将都很是不适应。因此一旦西南出了战事,前去平叛的兵将有很多未必是死于刀剑无眼。 因傅恒以先锋的身份随军出征西南平叛,导致富察氏的心情一脸数月都十分低落。 但很快,这场小规模的土司之乱很快就得到镇压,捷报频频,照此趋势,傅恒很快就能凯旋。富察氏的心情也随之好转。 九月的赏菊大会,姚佳欣照例便邀宗室近支女眷,两位出嫁的公主自然也在受邀之列。 可没想到元寿公主竟然没来。 怀恪大公主一脸歉然,“四妹让儿臣向皇额娘赔罪,说是今早突然不舒服,因此不能前来赴宴了。” 姚佳欣倒是没有介怀,只是也不免纳罕:“元寿从前是顶好的身子骨,怎么如今是愈发体弱了?”——傅恒不是已经放过元寿了吗?那寒凉药也数年不用了,身子应该已经调理好了吧? 站在一旁的富察氏却露出惊喜的神色:“月初元寿公主入宫请安,还是气色极佳的样子,怎会突然不适?难不成是有喜了?”——元寿公主嫁给阿恒也已经四五年了,虽说期间阿恒守孝三年。但也差不多该有喜了吧? 姚佳欣顿时面色古怪,介个……是绝对不可能滴。公主府的大嬷嬷虽然不及前些汇报频繁仔细,但有有一点儿是不会错的,傅恒每次去公主府请安,即使留宿,也都是宿在偏殿。只是这种事情,傅恒连他亲妈佟佳氏不曾告诉,当然也不会告诉富察氏。 怀恪沉吟片刻,“今日一大早是元寿府上的管家媳妇红绡急匆匆去我府上报信,瞧她那神色焦急不安,倒不像是喜。”——她倒是有问过是什么病症,那红绡吞吞吐吐,也未言说清楚,她又急着入宫赴宴,也不曾细细追问。 听了这话,富察氏低低叹了口气,自打除了服,阿恒往公主府便不似新婚那几年频繁,的确没那么容易有孕。额娘更是先后给阿恒纳了两房妾侍,都安置在阿恒的额附府上,难为元寿公主竟一点都不计较。 富察氏想着当初自己无比反对这门婚事,如今看来这元寿公主倒是个贤惠的。 只可惜,那两个妾侍也不曾为阿恒生育一儿半女。富察氏只要一想到别的哥哥都儿女成群,甚至大哥傅清都有孙子了,便无比心急。 偏偏阿恒不懂事,连个儿子都没有,便跑去战场上了! 富察氏唉声叹气,“也是阿恒不好,趁着年轻,该跟元寿公主好生恩爱才是。” 怀恪也赞同地点了点头,四妹妹新婚的时候,她原本还羡慕他们小夫妻恩爱呢,没想到一转才几年光景,夫妻情分就这么淡下去了? 只是当着富察氏的面儿,怀恪也不好说人家弟弟的坏话,便道:“等春和战胜归来,你多劝劝他便是了。” 富察氏点了点头,她是多羡慕这位怀恪的大公主的好生养,光嫡子就生了三个。想到此,富察氏偷偷摸了摸自己的小腹,她好好调理一下,或许还能再生个一儿半女。她虽有了清鸾和永瑚,但孩子总归是越多越好的。 富察氏笑着说:“听说大公主已经在给清平选媳妇了,不知可有中意的了?” 怀恪笑容满面:“的确是是有几个不错的小格格呢!” 一群女人的茶话会,很容易就叽里呱啦扯到儿女身上。大公主的长女清宁格格两年前便下嫁两江总督之子瓜尔佳博敦,下嫁前,四爷陛下还特意加封了这个唯一外孙女为郡君品级多罗格格,又赐下丰厚添妆,可谓是十里红妆、风光无限。 如今大公主要挑选长媳,自是不知有多少世家大族盼着与之联姻。 正文 第六六二章、谦妃嫁人 宫中赏菊宴如火如荼,公主府上,元寿公主本人才幽幽醒来。 “本宫又昏迷了?”元寿口中喃喃,旋即才忽然想起今日她还要入宫赴宴呢! 媳妇子红绡急忙道:“主子放心,奴才已经去求大公主给您告假了。” 元寿眉头颦蹙:“你没跟大姐姐说我是昏倒了吧?” 红绡急忙道:“没有,奴才只跟大公主说您突然身子不适。” 元寿这才没有舒展,“那就好。”——她这个病是今年才有的,这已经第三次突发晕厥了。她也不是没有找郎中诊治,甚至也传过太医,结果都诊治说脉象无碍,甚至当初气血不足的症状也大有缓解,身子理应十分康健才对。 红绡一脸不安,“主子,您这病实在古怪。要不还是禀明了帝后,请院判或者院令来好生诊治一下吧。” 元寿苦笑:“月前来请脉的沈太医,论医术并不逊色院判乃至院令,连他都丝毫诊不出毛病。只怕……” 旋即,元寿摆手道:“算了,这病也就是冷不丁晕一会儿,不痛不痒,大概是因为我气血仍旧有些不足的缘故吧。” 听元寿公主如此说,红绡也不敢坚持下去,连忙捧了补气血的一品红枣雪蛤给元寿公主。 吃着雪蛤,元寿神色有些飘忽,“也不知春和如今怎样了?”这几年春和一直对她敬重如宾,这样的日子,她很满意。只是一想到春和还未有子嗣,便投身疆场,心下总归还是担忧的。 红绡心下着实纳罕,公主心里明明是挂怀额附爷,却怎么都不肯与额附同房! “主子放心,额附爷年轻体健、精通骑射,一定很快就能凯旋。” 元寿公主微微一笑,“那是自然。” 若说谁最了解元寿公主府上的一举一动,自然当属元寿她亲爹、四爷陛下是也。 又是一封密折递到御案上。 胤禛飞快翻看了密折,旋即神色深沉,“这已经是第三次眩晕了……”——与朕当年的失眠之症虽不是不同的症状,但都是脑子上的病症。 只不过,恬儿脑子没有病。胤禛又想到恬儿的芥子空间,还有那神奇的安抚他脑子失眠的能力,朕的恬儿,莫不是仙人转世?? 胤禛心下微微骄傲,转念又想:还有傅恒也未曾…… 等等! 胤禛忽然想到,泓丽先前也都是健健康康,脑子没问题,这个晕厥症状是泓丽二十岁生日以后才有的。而傅恒还不不足二十。 胤禛眸子幽深,看样子知晓再等两年,就能得出结果来了。 只可惜,朕也只剩下两年多的寿数了。 胤禛再度联想到恬儿的能力,忽然脸色一变,“这件事务必严防死守,绝对不能让皇后知道!还有傅恒也是,日后,哪怕朕百年之后,他不管有任何病症,都要极力瞒着皇后!” 恬儿是朕的恬儿,哪怕她有那种能治人脑子病症的能力,朕也决不允许她给别人治病!! 若泓丽里里外外都是女儿,或许朕会发发善心。但泓丽既然是男儿之魂,就让她这样慢慢病重死去吧,左右晕厥之病,也不算太折磨人的脑子病。或许有朝一日,泓丽会在昏迷中一睡不醒。 至于傅恒,不知介时他会有有何种的脑子病?失眠?眩晕?还是别的什么? 希望是与朕不同的脑子病,这样一来,恬儿即使知道了,以恬儿的粗枝大叶,也未必会联想太多。 “倒是可惜了。”可惜了这么个能臣干将。 终究是朕有福气,遇见了恬儿。 想到此,胤禛忽然觉得心下无比满足。 胤禛又唤了苏培盛近前,问道:“那个刘氏在畅春园可还安分?” 苏培盛道:“婉芝姑娘伺候襄太嫔很是尽心。” 胤禛点了点头,还算她识趣。 苏培盛又道:“皇后娘娘还在挑选侍卫呢,浓云姑娘都快御前侍卫给看个遍了!”——其热情程度,让苏培盛都忍不住怀疑这位浓云姑姑是在谋私!是想自己选看年轻俊俏侍卫! 能够入选御前侍卫的,那外表形象都会太差,毕竟这可是时常在皇帝陛下眼前晃悠的,自然不能有碍观瞻。 胤禛皱了皱眉:“还没选好?!” 苏培盛低声道:“应该差不多了。”御前侍卫里头年轻俊俏都已经赏看完了,想必浓云姑姑很快就会向皇后娘娘回奏了。 胤禛揉了揉眉心,恬儿上了年纪,怎么倒是热衷起给人做媒了?这阵子园子里也掀起了一些流言……啊不,应该说是赞誉美言,说是宫女婉芝泡得一手好茶,得了皇后青眼,皇后又瞧着这个宫女漂亮懂事,不忍她在宫中虚耗青春,所以要给她做媒。又因这婉芝是御前宫女,皇后不好越俎代庖,所以才求了朕,把刘婉芝赐往畅春园待嫁。 胤禛也是一早就知道这种风声,只当是恬儿不想然旁人非议她不贤惠,所以要趁这次机会给自己营造美名。胤禛便也听之任之了。 其实这真是个美妙的误会,姚佳欣既然晓得四爷陛下对刘氏无意,便把给刘氏选婿的任务全权交给了浓云。 浓云这个当年执意不肯嫁人的教习嬷嬷,没想到也会趁机给自己找福利!一边也不忘给自己主子搞好名声。 赏菊大会结束后,浓云才恋恋不舍将最终选出来几个优秀御前侍卫名单呈递给姚佳欣。 姚佳欣:老娘都险些忘了这茬子事儿。 “你觉得哪个不错?”姚佳欣饶有兴味,这可是要把四爷陛下的谦妃给嫁人了哟~姚佳欣突然觉得有点小兴奋。 浓云酸溜溜道:“这个郭络罗佳辉最英俊,刚满二十岁,而且是没爹没妈的那种。”也就是没婆婆,多棒啊!她要不是这把年纪了,都想留给自己了!这个刘氏小蹄子,艳福不浅啊! 姚佳欣笑着颔首,“不错不错,那就他了!”没爹没妈的小可怜,还能混到三等侍卫,可见有几分本事! 不过这刘婉芝也不差,除了包衣出身这点,其余都可圈可点,年轻漂亮、据说还读过书,精通烹茶、针线女红一流,有个五品内管领的老爹,家里颇为殷实——要不然也拿不出那么多银子打点到御前伺候。 “对了,这个刘婉芝在襄太嫔什么没闹腾吧?”姚佳欣笑眯眯问。 浓云哼了一声,“是万岁爷把她发落去畅春园的,她岂敢闹腾?” 姚佳欣颔首,看样子这个刘婉芝也愿意嫁给御前侍卫,那就好。 正文 第六六三章、糟老头子胤禛 自打被皇上赶出御前,去了襄太嫔身边伺候,刘婉芝便着实战战兢兢了好一阵子! 皇上没瞧上她!皇后娘娘又那么悍妒,她肯定活不成了! 这些年,皇上一个内宠都没添置过,只一心与皇后恩爱,可见皇后手腕何等厉害! 刘婉芝正战战兢兢等死,没想到园子里却传来风声,说是皇后娘娘青眼她,所以她给她选个御前侍卫嫁了,不必在宫里耽误青春! 畅春园的宫女们听闻这个消息,一个个都无比羡慕她,甚至连襄太嫔都赐了她一份嫁妆。 这让刘婉芝有些不敢相信,皇后居然不打算要她的小命,还把她许配给御前侍卫? 刘婉芝心想,皇后娘娘这是怕被人说不贤惠,所以才忍痛放过她? 刘婉芝松了一口气,心想,哪怕皇后娘娘给她找个像皇上那个一把年纪的御前侍卫做填房,她也认了! 至于刘婉芝是怎么鼓起勇气勾搭一把年纪的皇帝陛下,这着实一言难尽。 宫女要年满二十五岁才能出宫,介时也只能嫁个年纪不小的鳏夫做填房,那还不如爬上龙床做个答应常在呢!况且她阿玛刘满一直督促她“上进”,她若是不听话,只怕阿玛就会停了对她的接济!宫里的宫女过头苦哈哈,想吃饱穿暖,也得看有没有福气摊上个好主子。 刘婉芝想过好日子,所以便忍痛去勾引年纪比他爹还年老的皇上。 结果——还、失、败、了!! 愿以为是死定了,没想到还能峰回路转。 于是刘婉芝就静静等着皇后娘娘给他选好夫婿,然后回家嫁人。 可没想到,这一等就是半年! 刘婉芝纳罕了,不就是给她一个小小宫女选个夫婿吗?又不是给皇上选嫔妃,还要选这么久?不,皇上选秀也就几个月光景,也用不了半年啊! 好在九月中旬,中宫懿旨终于降临了。 “宫女刘氏,温婉谦恭,着赐婚三等侍卫郭络罗佳辉为妻,即日起赐还母家,择期成婚!” 还是个三等侍卫,不是最末的蓝翎侍卫!刘婉芝连忙磕头接旨。 大姑姑浓云将懿旨递给刘婉芝,酸溜溜道:“你真是好福气!这郭络罗佳辉年方二十,英俊儒雅。” 听了这话,刘婉芝一脸不敢相信,才二十岁?而且还很俊俏?这怎么可能? 但浓云姑姑走后,刘婉芝偷偷一打听,居然还真是个年轻小伙子!就是没爹没妈且家境不怎么宽裕,不过这问题不大,他阿玛刘满若是知道自己被指婚给世家大族公子哥儿,肯定会给她很多嫁妆的! 这下子可把刘婉芝给高兴坏了!作为一个年轻漂亮的姑娘,谁愿意嫁给一个糟老头子? 碧桐书院。 “阿嚏!!”已经是糟老头子的胤禛陛下今日已经打了七八个喷嚏了。 姚佳欣一脸担忧地道,“天气转凉,四爷该不会染了风寒吧?” 胤禛摆了摆手,“朕好得很,就是突然鼻子痒痒。” 姚佳欣笑着打趣:“难不成是有谁背后说你坏话?” 胤禛哼道:“保不齐的事儿!”朕登基以来,摊丁入亩、改土归流、官绅一体纳粮,不知动了多少人利益,不知多少人恨不得朕早点驾崩呢! 姚佳欣一把将奏折从四爷陛下手里抽了出来,“都来我这儿了,就别看折子了。”——能不能不要把碧桐书院也当成办公场所? 胤禛笑了笑:“这两年弘旭愈发勤勉懂事,已经能为朕分忧不少。” 弘旭的确愈发忙碌了,以至于永瑚降生后,后院妻妾众人便再无人有喜。不过也没关系,他才二十出头就已经有三个闺女两个儿子了,不少了! 夕阳洒在支摘窗上,落下一片金红。青花瓷赏瓶中是一大束郁郁盛开的木芙蓉,秋日里还能盛开的花朵不多,菊花虽好,但气味不佳,这木芙蓉开得艳丽,倒是更合她的口味。 已经是秋天了啊…… 一转眼,秋日渐渐深了,姚佳欣与四爷陛下一同赏看了园子里那胜似二月花的枫树,便打道回紫禁城猫冬了。 而那个刘婉芝也火速嫁给了郭络罗佳辉,毕竟刘婉芝都十七岁了,郭络罗佳辉更是已经二十了,在这个时代人眼中已经是剩男剩女了。 二人婚后,四爷陛下火速将郭络罗佳辉外放为盛京驻防八旗佐领。这佐领是正四品官,又是实权的官,算是高升了。 一时间,不知多少御前侍卫羡慕郭络罗佳辉,娶到这么一个嫁妆丰厚的如花美眷,纵然是包衣出身,也不亏了。而且这如花美眷还如此旺夫,才成婚,便外放高升,前途无限啊。 只有姚佳欣明白,四爷陛下对“谦妃嫁人”一事,心里还是有疙瘩的,所以才要赶紧把人给撵走。只是这郭络罗佳辉办事谨慎、行无差错,不能贬黜,那就只能高升了。 入冬后,四爷陛下又病了一场,虽不是什么大病,但还是断断续续缠绵了一整个冬天。姚佳欣也跟着侍疾了一整个冬天,宁可自己事事亲力亲为,也断然不肯让别的嫔妃侍疾,顶多叫上三崽子轮流帮衬。 四爷陛下病愈后,便已经是雍正二十五年的正月了,一场病让四爷陛下消瘦了许多,之前姚佳欣好不容易给熬各种补汤补上的膘又没了!甚至她自己也瘦了好几斤,夫妻俩照照镜子,都分明能看出自己苍老了些许。 胤禛握着姚佳欣的手,感喟良多,“老喽,不能再逞强了。” 姚佳欣见这个工作狂竟然也晓得不能逞强,便趁机道:“那就别再累着自己了。”到了冬天,也往往是政务繁多的时候,起初四爷陛下病得不重,但他非要坚持批阅奏折、处理政务,这才导致病情恶化。 胤禛点了点头,“等暖和些,朕就正式册封弘旭为太子。” “啊?”姚佳欣一脸圈蒙,“不是秘密立储吗??”——为毛如今要公开了? 胤禛喃喃道:“朕病着的这些日子,想了很多。与其等朕病得不行了再公开诏书,倒不如现在公开,这太子之位,本就该是弘旭的。朕想给他一个正式的册封,日后……也再无半分争议了。” 争议个毛线球啊!弘旭是四爷的嫡长子,又是唯一的亲王,谁不晓得正大光明殿后写的是他的名字? 不过姚佳欣也没反对,随四爷高兴去吧。 正文 第六六四章、监国太子弘旭(三更) 雍正二十五年春天,胤禛正式下旨:古帝王统御天下,必以敬天法祖为首务。朕蒙皇考圣祖仁皇帝为宗社臣民计,慎选于诸子之中,命朕缵承大统,绍登大宝,夙夜忧勤,深恐不克负荷……二十余年以来,竭虑殚心,朝乾夕惕,励精政治…… 这个立太子的诏书极其冗长,四爷陛下开篇就先把自己猛夸了一通,话说四爷陛下自己都不会觉得不好意思吗? 一通夸耀文治武功之后,四爷陛下才开始夸弘旭。 “……皇六子睦亲王弘旭,系皇后姚佳氏所出,实为嫡长,秉性聪颖,德行贵重,深肖朕躬。朕早年于乾清宫召诸王、满汉大臣入见,面谕以建储一事,亲书谕旨,加以密封,收藏于乾清宫最高之处,即立弘旭为皇太子之旨也。其后仍封亲王,盖令备位藩封,谙习政事,以增广识见,今朕老迈,自知春秋无多,故公布立储,立弘旭为皇太子,钦此!” 然后便是一通极其繁琐的册封太子大礼,好在本朝出过一位太子爷,也算是有例可循,饶是如此,还是折腾了好几个月。 值此之际,西南的土司之乱终于告结束,傅恒凯旋归来,他姐夫便已经是太子爷了。 而且紧接着,四爷陛下命弘旭以太子身份监国,并命怡亲王允祥、果郡王允礼、和郡王弘昼协理监国太子。 这样一来,弘旭就更忙了,忙到时常睡在军机处,连他嫡福晋都时常多日不见其颜。 哦,对了,还得忙活着准备册封六福晋富察氏为太子妃的呢。 弘旭从亲王升职成太子,富察氏这个亲王福晋也得荣升太子妃才是。 这也是有旧例可循的,当年太子允礽的福晋石佳氏也是先嫁进毓庆宫为二福晋,然后才正式册封为太子妃,当初据说还为这册封礼节吵扰了好一阵子呢。 不过对于富察氏加封太子妃的大礼,倒是没有什么争议。夺嫡这种事情,在四爷陛下掌控之下,儿子们一个个乖得跟兔子似的,自然就没人捣乱。 俗话说,人逢喜事精神爽,富察氏眼瞧着亲弟弟平安归来,自己也即将被册封为太子妃,自是万分欢喜。 自打授了弘旭监国之后,四爷陛下也总算稍得清闲。嗯,只是稍微清闲了点儿而已。 弘旭毕竟年轻,初封太子,凡事稍微大的点儿的事儿都不敢擅专,每日三四五六趟地拿着折子或者条陈去请示四爷陛下。 四爷陛下也每每谆谆教导,喋喋不休,父子俩每日光讨论朝政就至少俩时辰。 但比起从前的终日案牍劳形,两个时辰实在不算操劳。 四爷陛下也只需要动动嘴皮子而已。 夏日溽热,碧桐书院却清凉宜人,殿中只摆了一小盆冰,再配上消暑的饮子,倒也清爽。 姚佳欣素来少用冷饮,哪怕夏日里,也顶多把茶水或者奶茶放置到常温再饮用,西瓜之类的水果也从不吃冰镇的,顶多冷水灞一下。 见爷俩在书房叽里呱啦半天,姚佳欣有些不耐烦,便叫人端了饮子和西瓜进去,道:“仔细喉咙冒烟!” 一听这话,弘旭还真觉得喉咙有点干燥,看到雪白大盘中是红郁郁的西瓜肉,每一块瓜肉上都扎着小竹签,顿时颇有胃口。 爷俩便暂且搁下朝政,开始享用西瓜。 一口下去,胤禛蹙眉:居然不是冰镇的! 弘旭连吃了三块西瓜瓤——其实不多,因为西瓜瓤切地很小,也就一口一块儿。弘旭端了凉茶抿了一口——果然也不是冰的。 弘旭叹了口气,皇额娘这里的入口之物,样样色色都极好,唯独一点不好,饮食里从不用冰。 姚佳欣谆谆道:“冰这东西,最伤肠胃了!”说着,她嗔了四爷陛下一眼,前些日子刚刚入伏,四爷陛下偷偷吃了冰镇水果,结果闹了三日肚子! 姚佳欣很是胃疼,怎么四爷陛下年纪越大,越跟小孩子般任性了?不喜欢吃的东西,就算有营养也不吃,喜欢吃的东西,会闹肚子也要偷吃!! 吃了几块西瓜,胤禛神色恹恹,一脸没精打采,“朕待会儿要午睡,你且去交代了底下差事,也歇歇晌再继续处理政务。” 弘旭忙起身道:“儿子多谢汗阿玛关心,儿子告退了。”捧着一沓奏疏,弘旭又朝着姚佳欣躬身一礼,便退下了。至于歇晌什么的,是不可能的,他还有一堆政务需要处理呢。 姚佳欣急忙叮嘱道:“外头日头毒,带上一把遮阳伞!” 弘旭黑线,他又不是女人,还要遮阳伞作甚?皇额娘年纪越大越是啰嗦啊! 见弘旭跑得更快,姚佳欣气得跺脚,“这孩子,年纪越大越不知道爱惜身子!”——然后她回头瞪了四爷一眼,就跟某人一样! 胤禛老脸无辜,朕又做错了什么?! 姚佳欣叹了口气,“算了,先午睡一会儿吧。”——自打让弘旭监国以后,四爷陛下便长久流连碧桐书院,也跟被她传染了似的,每日晌午都会小憩一会儿。 伺候四爷陛下这位大爷换上清爽透气的寝衣,老夫老妻一并去内室睡了个会儿午觉。午睡醒来,在去外头的梧桐林散散步、吹吹风,整个人便清醒了。 然后弘旭这兔崽子又跑来请示朝政要务了。 姚佳欣:…… 无语的皇后凉凉选择召见了郎世宁,绘制那副尚未完工的皇后画像,前头几幅画都是穿着吉服,这一回,姚佳欣咬牙穿上朝服。好歹也得有一幅够气势的画像吧,前头那些画得虽然年轻漂亮,但都太木有气场了! 要想有气场,还得穿正式、最华丽同样也最沉重的中宫朝服啊! 在姚佳欣的坚持下,这幅皇后画像已经差不多完工了。 约莫半个时辰,弘旭才从书房里出来,便看到自己皇额娘一身巍然华贵的朝服,西洋画师郎世宁正在作画。 弘旭瞄了一眼那画作,露出惊奇之色:“这幅画得最像。”——居然连皱纹也都如是画上去了。 姚佳欣端坐威严——没办法,穿着朝服必须端坐,要不然脑袋上的朝冠可是会掉下来的! 姚佳欣瞪了弘旭一眼,她如何不知道他兔崽子话里是几个意思?不就是嘲笑她先前几幅画像刻意装嫩吗?! 考虑到自己册封皇后事后就已经不年轻了,姚佳欣想着这最后一幅还是稍微写实一点儿吧。她都五十多岁了,对于皱纹,也该想开了。 弘旭看出自己皇额娘不太高兴,连忙拱手道:“儿子告退了。” 正文 第六六五章、恶公爹胤禛 因为朝冠太过沉重,姚佳欣连半个时辰都没坚持下来,便结束了今日的描绘,又去内殿换了一身轻松舒适的常服,去书房里头瞅瞅四爷陛下。 胤禛正淡定地坐在太师椅上喝着碧螺春,见姚佳欣揉着脖子走进来,不禁发笑,“别太累着自己。” 姚佳欣笑了笑:“没事儿,再有个两三回就差不多画完了。” 胤禛忽的道:“自打永瑚降生后,弘旭便在未有子嗣了。朕想着,该赐他几个新人才是。” 姚佳欣满头黑线,四爷,弘旭的小妾数量已经不少了!当初她赐的黄氏、弘旭自己挑的陈氏,四爷陛下赐婚的博尔济吉特氏,还有富察氏主动给纳大小柏氏,后院就已经有六个之多了! 姚佳欣道:“福园门阿哥所地方小,装不了太多人!” 胤禛“嗯”了一声,表示赞同,但接下来的话,令姚佳欣更加无语。 “所以朕打算,把弘昼之前住的那三进阿哥所也划给弘旭,两边打通,这样就宽敞了。毕竟弘旭如今是太子,只住三进殿宇的确有点委屈了。” 姚佳欣额头黑云滚滚,给他那么多地方做什么,好安置更多小妾啊?! 其实姚佳欣倒是不反对把弘旭的住处扩大,毕竟弘旭如今有仨闺女俩儿子了,虽说孩子们都还小,暂时跟着生母便是,但日后总有长大的时候,老住在生母院子里,也不是长久之计。 姚佳欣道:“弘旭许久未添子嗣,可不是因为侍妾少,而是因为他太忙了。” 胤禛淡淡哼了一声,“忙?在忙有朕之前日理万机忙碌吗?朕这般忙碌,还足足有有十个儿子呢!” 姚佳欣无语,其实以弘旭二十出头的年纪来看,他将来子女的数量只怕不会比四爷陛下少! 胤禛食指轻轻敲打着书案,“还有弘星和弘昴,弘星好歹也有一个嫡女,弘昴竟是至今连一儿半女都没有!朕想着索性叫内务府甄选一批质素好的宫女,分别都赐几个人过去。” 姚佳欣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果然人不能闲下来,四爷陛下这才稍微清闲一点,就要做给儿媳妇添堵的恶公公了! 姚佳欣道:“弘星和佟佳氏恩爱,很快就会有嫡子的,至于弘昴……他府上妻妾都没身孕,问题在他自己身上呢!”——姚佳欣并没有刻意监视自己儿子,但知晓瞧瞧乌拉那拉氏那愁苦的样子、那副看见别家孩子就恨不得一把抢过来的样子,再想想弘昴的性子……只怕素日里对于周公之礼也不是很热衷啊。 但姚佳欣也不好意思说弘昴是懒得连夫妻之礼都不想行,便只得支吾道:“弘昴对女色不是很热衷。” 胤禛皱了皱眉:“朕也觉得弘昴这方面像朕。”——和朕一样是正人君子、不好女色。 姚佳欣一脸恶汗,像你?四爷陛下你莫不是忘了你十六岁就就有了怀恪公主?!在怀恪之前还有一个闺女呢!!弘昴才不像你呢!! 姚佳欣险些没吼出来,四爷陛下真真是愈发脸皮厚了。 胤禛又道:“所以,赐给弘昴的侍妾应当姿色卓越些。” 姚佳欣:……她觉得给四爷陛下当儿媳妇真不容易。 四爷陛下大约是闲得蛋疼,即使姚佳欣反对,但四爷陛下还是下旨叫内务府甄选正当妙龄、容貌端方的女子,赐予诸子。 四爷陛下也没忘了其他儿子,和郡王弘昼、七贝勒弘旬也分别得了个娇俏小美人。弘旭更是一下子添了三个美妾,弘星和弘昴也都分别得了两个水嫩青葱的格格。 好在四爷陛下没有丧心病狂给病弱的寿郡王赐人。 反正这下子,四爷陛下在儿媳妇们心目中的好感度至少要降低十个点儿。 只不过这位恶公爹身份太过尊贵,这几位儿媳妇也只得捏着鼻子收下这份赏赐。 像吴扎库氏、富察氏这样已经有儿子的还好点儿,七福晋常佳氏和八福晋佟佳氏都只诞育一女,九福晋乌拉那拉氏更是连个女儿都没有,如今竟劳动皇父陛下钦赐侍妾、延绵后嗣,她们就不免多想,是不是汗阿玛怨怪她们至今都没能生下嫡子? 这些个皇子福晋里头,最令人艳羡的,固然是富察氏,但旁人最羡慕的也只是她即将被册封为太子妃的这份荣耀。倒是和郡王福晋吴扎库氏更令后头一干年轻福晋艳羡不已,和郡王爵位在诸子中仅次于太子弘旭,且至今不曾纳侧,后院也只有几个包衣出身的侍妾,吴扎库氏于今年六月十三又诞下了第二个儿子,膝下两个嫡子,可真真是羡煞七八九三位年轻小福晋。 因此此番胤禛御赐诸子侍妾,最安之若素的,莫过这位五福晋。反正五爷如今忙着襄理太子监国,也根本抽不出身宠爱新人。 又添了个大胖孙子,最开心的自然当属裕妃了。裕妃当初选了吴扎库氏这个出身不算太高的儿媳妇,起初也只是不像引起皇后与六阿哥的防备,如今看来,她这个儿媳妇不仅孝顺贤惠,更难得是个宜子宜孙的! 一转眼,和郡王次子满月,这好歹是弘昼的嫡子,因此四爷陛下便亲自赐名,唤做永璧, 璧,瑞玉环也。虽不及永瑚贵重,但也是极好的字眼儿了。 对此,太子弘旭表示十分羡慕,明明五哥与他年纪相若,却已经有了两个嫡子了。 而弘昼却羡慕弘旭膝下还有三个粉雕玉琢的小格格,十分盼着福晋能给他再生个女儿。 真是越没有什么越惦记什么。 一转眼,秋意清凉,富察氏受了太子妃的册封礼,一时风光无限。内外命妇、世家大族纷纷送上贺礼,连裕妃都不动声色主动让出更多宫权、让太子妃肩上的担子更重了些。 从前富察氏以皇子福晋的身份襄理宫务,终究不够名正言顺,因此一直以来都是裕妃的副手。但自此之后,谁是副手就不好说了。 太子妃富察氏的弟弟傅恒也因西南之战功,而迁任从四品城门尉。这城门尉隶属九门提督麾下,掌京城内城九门、外城七门晨昏启闭,稽查出入。端的是一门荣耀。 正文 第六六六章、雍正二十六年 秋去冬来,四爷陛下又一次病倒了。 这几年,没到寒冬时节,四爷陛下总病上一场,而且一年比一年严重。今冬的病情之严峻,已经不只是咳嗽几声那么简单,甚至引发了高热。 姚佳欣只得咬牙给四爷陛下用了西药,这才退了烧热。 甚至姚佳欣都忍不住怀疑,四爷陛下是否真的会死在雍正二十六年,是否真的注定享年只有五十八岁。 哦,是了,如今便已经是雍正二十六年的正月了。 看着退烧后的四爷陛下依然精神萎靡,姚佳欣一颗心不由自主地悬了起来。 她抬手,想要去抚平四爷眼角眉梢的沟壑,但一切都只是无济于事。 胤禛感受到脸上的微痒,幽幽转醒,他缓缓抬起苍老的手,握住那只柔软纤细的手,用低哑的声音道:“恬儿,别怕。” 姚佳欣突然鼻子有些发酸,“我不怕,我还有很多药。不就是风寒吗?小病罢了。” 胤禛脸上挤出个笑容,他没叫太医们说实话,他的病灶已经不只是风寒那么简单,而是肺腑出了问题,此番只怕是…… 他只盼着恬儿介时能够承受住…… 胤禛摸索着那只过于纤瘦的手,“恬儿瘦了。” 姚佳欣哼哼道:“我从来就没胖过!倒是四爷你,瘦得都快脱形了!” 胤禛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手背,干瘦得宛若枯枝,青筋隐隐凸显,当真是难看极了。 “朕现在的模样,一定是又老又丑。”胤禛苦中作乐打趣道。 姚佳欣忙把四爷陛下的爪子塞回被子里,又塞进去一个汤婆子,“我如今也是个老婆子了,咱们谁都别嫌弃谁难看。” 胤禛笑着望着那张脸颊,“朕这辈子都没稀罕够呢,怎么会嫌弃恬儿?” 听到这样的甜言蜜语,姚佳欣却是鼻子酸涩,险些掉下泪来。 她不愿意去想,四爷陛下可能真的寿数无多,她强行挤出个笑容,道:“吴扎库氏又有喜了,都已经四个月的身孕了呢。”——这也实在是作孽,吴扎库氏剩下次子永璧不过三四个月光景,便又中招了!先前的亏损还未补回来,便又要孕育,这一胎只怕会格外辛苦。 只不过这对四爷陛下而言,应该是个好消息吧。 胤禛“唔”了一声,吴扎库氏这一胎应该生得应该是和婉。记得弘历登基后,以“施恩”为由,将这个襁褓中的孩子收为养女,养在宫中,后来封为和硕和婉公主,嫁去了巴林部。 从帝王的角度来看,胤禛倒是不觉得弘历做错了,只是若换了是弘旭,肯定不会这么做。 胤禛疲惫地垂下眸子,“弘旭很好,朕很放心……” 姚佳欣眼圈一红,急忙道:“四爷,喝了药再睡吧。”——此番,她虽然用西药给四爷陛下退了烧,但四爷陛下一脸多日都精神萎靡,像是失了精气神一般,宛若行将就木的老人。 好在,四爷陛下的病情随着天气转暖,总算有所好转。虽然依然体弱,不可操劳,但起码可以下床走都了。 今年的春天暖得格外早些,二月里的春光明媚,姚佳欣着人采摘了盛开的玉兰插在瓶中,点缀四爷陛下的殿宇。玉兰的清香,少许驱散了苦涩的药味,四爷陛下的精神头也终于好转了些。 这一日,弘旭眉头紧蹙快步走进乾清宫寝殿,打千儿道:“汗阿玛,贵州传来六百里快急,苗民反叛,黎平县人包利自封苗王,聚苗民两万余众,声势浩大,需速速平叛。” 胤禛的神色一瞬间冷厉,“朕早年剿抚兼施,收复黔省苗族四万余户,辟地二三千里,又派兵驻扎,修城、建署,多年来一直安定,怎会突然起了暴乱?” 弘旭犹豫了一下,还是如实道:“官兵驻扎黔省之后,这些年为了修城、建署、筑碉、开驿,大量征辟苗民服役,而且还摊派各种苛捐杂税,以至于苗民不堪负重,所以……” 弘旭没有继续说下去。 胤禛老脸依然铁青,抓起旁边姚佳欣还没来得及收走的空药碗便重重摔在了地上,“嘭”的一声巨响,姚佳欣都跟着心肝一颤。弘旭更是赶忙跪了下来,“汗阿玛息怒,如今问罪驻扎官员已经是无济于事,眼下最要紧的还是赶紧平叛!” 胤禛深深看了儿子一眼,“那你来说说,这苗疆之乱该如何平定?” 弘旭深吸一口,抬头正色道:“汗阿玛,苗地告急,眼下应该立刻抽调云贵兵马,贵州提督哈元生都是精通战事之人,可令哈元生前往弹压。另外,为处理苗疆叛乱,应当抽调军机大臣组建苗疆事务大臣会议,筹划用兵事宜,并急调云南、四川、湖南、湖北、广东、广西六省兵马会剿,授哈元生统调诸省兵马,率兵平叛。” 胤禛眼底是一抹满意之色,“准了!立刻拟旨,授哈元生为扬威将军,务必平定苗疆叛乱!” 自己的一番建议如数得到汗阿玛允准,弘旭顿时斗士昂扬,“儿子这就去办!” 弘旭退下之后,胤禛这才毫不掩饰露出欣慰的神色,“弘旭这些筹备安排,虽不算多高明,但处理泰然有序、毫不慌乱,此子肖朕啊!” 姚佳欣松了一口气,她还真担心四爷陛下非要强撑着爬起来去处理军机政务呢!但四爷陛下明显是要全权交给弘旭应对,她上前给掖了掖被角,“好了,喝了药就躺下睡一会儿吧。” 胤禛砸了咂嘴,“朕嘴里苦得很。” 姚佳欣露出无奈之色,只得连忙去取了蜜饯,又顺道吩咐宫人清扫干净地上的碎瓷。方才四爷陛下那气场,还真是把她吓了一跳呢。难为弘旭还能沉稳应对、对答如流。 这孩子从小就老成持重,如今已经可堪独当一面了。如此也好,四爷陛下也能好好养病了。 胤禛吃了几块蜜饯,这才心满意足地入睡了。 姚佳欣就那样静静守在床前,也不晓得,她还能这样守着四爷多久…… 一丝哀伤渐渐浮现眉头。 正文 第六六七章、四爷晕倒 雍正二十六年三月,天气大暖。 四爷陛下之前病况再度大有好转,甚至已经着手批阅奏章,还在着手叫底下筹备着去圆明园夏宫避喧听政,这让姚佳欣心头的阴霾与不安终于一扫而空。 什么天定寿数,都去见鬼吧! 陪四爷陛下一起用过了朝食,瞧着外头阳光晴暖,便一并出去散步消食。 风荷湖又是满湖莲叶,虽不到花开时节,单看满湖荷叶轻漾,亦是叫人心旷神怡。 姚佳欣抚了抚鬓角,目光望向南面的山水殿宇,那一座座毗邻而建的,赫然是福园门阿哥所,只是如今这里只住着太子弘旭,而且一个人就霸占了两处所殿,用于安置妻妾儿女。 四爷陛下的所有子女都已经成年……嗯,已经出继的弘暮不算数。 福园门阿哥所的西侧便是上书房,只是无论弘旭还是其他皇子都已经不再入读,如今在尚书房读书的,有怡亲王嫡长孙、果郡王的嫡幼子,及其他几个得四爷陛下看重的子侄晚辈。反倒是四爷陛下自己的亲孙子……嗯,都还在吃奶呢。 姚佳欣笑着说:“永瑛还不满三岁,裕妃便把偏殿拾掇了出来,说等永瑛入宫读书了,也好亲自照顾。”——裕妃话里话外的意思是,等永瑛满六岁,她就不再协理六宫,让太子妃富察氏一人协理宫务即可。 裕妃一生进退有度、豁达明透,是其他三妃皆不能比拟的,且不说犯了半辈子蠢的懋妃和齐妃,即使是昭妃……也不及裕妃会做人。 胤禛沉默片刻,心下黯然,只可惜朕等不到那一天了。 见四爷陛下突然不说话,姚佳欣忙问:“怎么了?是不是累了,要不回去歇息吧?” 胤禛摇了摇头,趁着如今还能动弹,他可不想回去躺着,胤禛顺势一把握住姚佳欣的手,“无事,只是觉得岁月匆匆,分外无情。” 姚佳欣忙扬起笑容,“你别总是胡思乱想,如今都已经大好了,日后只要好生将养,别再累着自己,今年……很快就会过去的。”——什么天定寿数,姚佳欣倒是觉得,都是心理暗示,只要四爷能自己敞开胸怀,迈这个坎儿,以后好好颐养天年就是了。 四爷陛下才五十来岁,就算已经不年轻,但跟行将就木也是不沾边儿的吧? 姚佳欣心中虽这样安慰着自己,但终究是的忐忑的,只盼着雍正二十六年赶紧过去。 同样心情忐忑不安的,还有太子妃富察氏,因为她弟弟傅恒又要随军出征了。 富察氏叹息:好在阿恒的侍妾总算是有喜了,虽然不晓得是儿是女。 富察氏看着弟弟高大健壮的身量,柔声道:“我也知道,我劝不了你,便不说那些逆耳之言了。但是,你的那个妾侍……若是生的是个男孩,你当先去问问元寿公主,若她愿意抚养,便抱去公主府,若她不愿抚养,便让额娘多费心些吧。” 傅恒道:“公主她……怕是没有兴趣抚养小孩子。” 富察氏沉默片刻,“这种事情,终归是不情愿的。可你与公主一直没有孩子……”所以才额娘才硬塞了人过去,此番若非阿恒的侍妾有喜,只怕额娘是万万不可能让阿恒上战场。 富察氏没有继续说下去,“罢了,儿女天注定,也是强求不得的。” 说着,富察氏话锋一转,笑着看着傅恒:“皇上自去岁以来便龙体违和,太子爷监国,有心栽培你,所以才许你出战平乱。此去,你切不可辜负太子爷信重,同样,也要小心保重,战场之上,刀剑无眼啊!”——她这个弟弟才刚刚及冠,也不晓得能否看到自己第一个孩子降生。 说着,富察氏眼圈一红,泪水还是落了下来。 傅恒连忙道:“姐姐请放心,我定当平安凯旋。” 富察氏含泪颔首,目送这唯一同胞兄弟背影远去。 这一别,便是数千里之遥,更是生死之遥。 随着夏日溽热,黔省战局也陷入焦灼,苗众先后攻占凯里、重安堡清平、余庆等州县。 为此弘旭忙得脚不沾地,新组建的苗疆事务大臣会议的成员怡亲王、果郡王、和郡王等人都是一脸数日宿在军机处,处理着六百里乃至八百里快急送来的军务。 随后,扬威将军哈元生与董芳发生内讧,结果大兵云集数月,旷久无功。弘旭之前的一系列集结安排悉数成了无用功! 四爷陛下震怒,下令将张昭、元展成、董芳等,以玩忽职守、贻误军机罪革职拿问。同时,任命湖广总督张广泗为七省经略,重新部署进剿。 对此,姚佳欣又气又无奈,只得将心思放在熬药、熬制补汤上,每日盯着他服用,并且不许他熬夜。 好在这个张广泗不似哈元生那般莽撞,采取剿抚兼施之策,加之京中的精兵驰援而来,让战局一下子得到了扭转。 彼时已经是清凉的八月了,姚佳欣听闻战事好转,着实松了一口气,便想着好好举办中秋家宴,也顺便劝劝四爷陛下好好休息。剩下的事情,弘旭自己应该能搞定。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苏培盛一张老脸煞白如土跑进碧桐书院,踉跄着扑倒在地,“主子娘娘不好了!万岁爷晕倒了!” 正在筹备中秋家宴事宜的姚佳欣突然眼前一黑,险些也晕厥过去。 她身子一个踉跄,若非浓云、薄雪急忙搀扶,只怕便要摔倒在地。 姚佳欣从眩晕中渐渐回过神来,便急吼吼问:“皇上怎么会晕倒了?这些日子,虽然军务繁多,但皇上都是早睡早起!”怎么就至于累晕了? 苏培盛脸色更苍白,他匍匐在地,讷讷道:“其实……主子娘娘每晚睡下后,皇上都会悄悄起身……” 这一刻,姚佳欣又气又悲,都这么一把年纪了,居然还这样逞强!! 明明都已经册封了弘旭为太子,让弘旭监国,没想到一旦战事波折,四爷陛下还是犯了工作狂的老毛病!而她……她居然没发现四爷陛下的异动!! 或许是对自己的安眠药精属性太过自信了,姚佳欣苦涩一笑,不再多话,速速赶往九州清晏。 正文 第六六八章、肺癌?! 姚佳欣赶去九州清晏的时候,便看到太医院的院令、左右院判和几位医术最精湛的老太医都是眉头紧锁,低语商讨着如何开药,众太医见中宫驾临,忙不迭齐齐跪下请安。 弘旭、弘昼亦快步迎了上来,打千儿行礼。 姚佳欣看了一眼里头龙榻上已经不省人事的四爷陛下,急切的目光看向弘旭:“到底如何了?” 弘旭脸色焦灼:“皇额娘,儿子和五哥方才还在向汗阿玛禀报苗疆军务,没想到汗阿玛突然剧烈咳血,然后便晕了过去。” “咳血?!”苏培盛可没说四爷陛下咳血了!姚佳欣脸色刷地白了,如此一来,只怕可不只是积劳成疾那么简单了!姚佳欣快步走到床头,果然看到四爷陛下露出来的半边藏青马蹄袖上分明有一片不易察觉的暗红。 姚佳欣身子一颤,咬牙瞪向跪在地上的那群太医:“皇上的风寒不是已经好转了吗?怎么会突然咳血?!”——四爷先前不过只是风寒症,且这段日子也没有复发,怎么就会咳血了? 太医院院令连忙磕了个头:“皇后娘娘恕罪,微臣等人已经竭尽全力了!” 姚佳欣气得鼻子都歪了:“就一个风寒,太医上下竭尽全力,居然还治不好?!你们这群庸医!” 看到姚佳欣气得脸色都铁青了,弘旭忍不住急忙道:“皇额娘,汗阿玛的病其实并不是……” 弘旭的话还未说完,龙榻上便传来两声低低的咳嗽了声。 姚佳欣一怔,连忙快步回到床前,见到四爷陛下果然睁开了眼睛,她连忙一把抓住他的手,鼻子一酸,眼眶便通红了。 胤禛目光透着浓浓的疲倦,他又看了侍立床头的弘旭,“朕……其实得的不是风寒,这几年每到冬日便会发作的,也都不是风寒病。” 姚佳欣脸色巨变,她正式一直以为四爷陛下只是年纪大了、身子弱,所以才会没到冬天都要病上一场。可若那都不是风寒……如今回想起来,四爷陛下四五年前的时候,身子骨还很硬朗,也就这两三年光景身子便突然急转直下! 姚佳欣声音有些发颤:“那……到底是什么病?” 胤禛神情异常平淡:“是肺腑恶急,这几年,太医院上下都一直竭力转圜,但终究还是回天乏术。” 肺腑恶疾? 到底是哪种肺腑恶疾? 难不成……姚佳欣脸色唰地惨白,该不会是肺癌吧?古代没有肺癌的说法,但这种肺腑恶疾,一旦患上,尤其是到了中后期,连后世的医疗手段,只怕也只是稍微延长一下寿命而已,更何况是这个时代! 胤禛看着握着自己右手的那双颤抖的纤细的手,叹道:“朕不是故意隐瞒你,只是这种事情,你若是知道,也只会徒增烦忧。”——恬儿虽然有有些神奇的药,但他一早就摸清了,也不过就是些治头疼脑热的药,对她的肺腑恶疾并无太大用处,也就是缓解一下表症而已,根本无法治本。 所以,他才要吩咐太医院,将他的病情做成一明一暗两份,对外宣称只是风寒。实际病情,他也只在册封弘旭为太子之后,告诉了弘旭和十三弟允祥,连弘昼都是今日才知道的。 姚佳欣只觉得自己浑身都发凉了,“肺腑恶疾……怎么会这样?!” 以院令为首的太医们连忙叩首:“请皇后娘娘恕罪!微臣等人自会竭尽全力缓解皇上病痛!” 既然知道四爷陛下十有八九是肺癌,姚佳欣便也实在无意迁怒这些老太医们,她吸了吸鼻子,声音哽咽道:“知道了,你们下去商讨药方吧。” 众太医松了一口气,连忙磕了头退去偏殿。 殿中一瞬间沉寂了下来,沉寂数息之后,胤禛缓缓开口:“军机处那边,光十三弟一人怕是照应不过来。” 弘旭连忙上前一步,躬身垂首,声音有些沙哑:“汗阿玛,这次安排部署绝对不会再出岔子!张广泗为人谨慎、稳扎稳打,绝不会犯哈元生那样的过错!”——哈元生冒失,何尝不是他没有知人善任的过错? 弘旭不禁攥紧了袖子底下的拳头,让哈元生主持平叛,是他的决断,结果却…… 太医说了,汗阿玛的病情虽重,但若是自此好好将养,应该还是能延寿一年左右。如今还不到半年就…… 弘旭深深埋着头,身躯隐隐颤抖。 胤禛叹了口气,“再完美的安排,也难保底下不出错漏。出了错漏不打紧,稳住自己,尽力去弥补便是。没有人能够做到尽善尽美。” 弘旭鼻子酸涩,“可是、可是儿子受封太子之后,就答允过您,一定做好这个监国太子,绝对不会让您再操劳……”说着,弘旭的声音已经哽咽不成调。 看到这一幕,姚佳欣总算明白,弘旭为什么当了太子之后,就忙得那样脚不沾地,仿佛是工作狂四爷陛下的翻版,因为那时候弘旭就已经知道了四爷陛下的病情了。 姚佳欣苦笑:“只有我不知道……”——弘旭才二十出头就承担起这样的重压,而她这个做母亲、做妻子的,却还恍然不知。 等她知道的时候,四爷陛下已然大限将至了。 旁边一直低着头默不作声弘昼小声道:“儿子也一直以为汗阿玛只是风寒……” 胤禛目光幽幽看着像个孩子一样呜咽落泪的弘旭,“你是太子,这个时候你要比任何人都要沉稳。苗疆的战事不容再有失,去把这最后一件事做好。” 弘旭咬了咬嘴唇,重重道:“是!汗阿玛!” 弘旭磕个头,便退下了,留下弘昼孤零零站在那儿,也不晓得该跟着弘旭一块儿去军机处,还是该留下来侍疾。 姚佳欣看出这孩子茫然无措,便道:“弘昼,你且去偏殿盯着熬药吧。” 弘昼松了一口气,连忙道:“是,皇额娘!” 打发走了孩子们,姚佳欣长长叹了口气,他忽然想到院令方才说,会竭尽全力缓解四爷陛下的病痛。 病痛…… 姚佳欣眉头一紧,连忙问:“四爷,可觉得疼痛难耐?” 胤禛笑了笑:“不打紧。”——这幅笑容,丝毫看不出在隐忍着病痛。 姚佳欣眼圈再度濡湿,“我这里止痛药还有不少。”——虽然她那些药治不了肺癌,但缓解一下疼痛还是可以的。 都到了这个时候了,她能做的,竟然也只是缓解一下四爷的疼痛而已。 正文 第六六九章、弥留之际 姚佳欣叫人端了温水,服侍四爷陛下服了止痛药,半个时辰后,又服下弘昼送来的药。 弘昼低声道“皇额娘,太医说这药有安睡的功效,汗阿玛睡着了,会稍微舒服一点。” 姚佳欣擦了擦眼角的泪,接过药碗,给四爷喂药。 这时候,其余分府在外的诸子也都闻讯入宫侍疾,甚至包括瘦弱得一把骨头的寿郡王弘昀,以及怀恪、元寿两位公主,至于后宫嫔妃,姚佳欣便吩咐她们都去抄经祈福了。在这个时候,她还是那样小心眼,不肯让别的女人陪在四爷陛下身边。 四爷陛下服了药,便昏昏睡去,其实也用不着那么多子女侍疾。只是这个时候了,若是儿女在身边,四爷陛下心中也多少是个安慰吧? 此时此刻,诸子诸女都垂首肃立,显然是在等候着姚佳欣的吩咐。 身为嫡母,这个时候,的确该由姚佳欣来分派侍疾任务。 但姚佳欣只想好好陪着四爷,陪他走完最后的这段为数不多的日子,她目光落在已经是中年妇人的怀恪身上,“弘旭奉旨去了军机处,此刻诸子便是以你居长,你且看着安排吧。” 怀恪连忙屈膝道“儿臣不敢越俎代庖。” 姚佳欣一脸悲戚与疲惫,“你向来妥帖,又是皇长女,你就当是替本宫分忧了。” 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怀恪也不敢继续推辞,忙屈膝应了一声是,目光扫过众多弟弟妹妹,略一思忖,便开始安排侍疾事宜。 自然了,怀恪是万万不敢安排姚佳欣和弘旭的差事,只给在场的寿郡王、和郡王、七贝勒八贝勒九贝勒以及元寿公主笼统地安排了一下,其中寿郡王的差事最轻松,而最苦最熬人的差事怀恪留给自己,这样一来,自然众人都没有二话。 日暮十分,弘旭处理了军机要务,便披星戴月赶来侍疾,正好四爷陛下幽幽醒来,姚佳欣正服侍他用着晚膳。 都这个时候了,姚佳欣也不再勉强四爷陛下吃那些他不喜欢的药膳,晚膳都是四爷陛下最爱吃的清淡菜色。大约是止痛药起了效用,四爷陛下胃口尚可,吃了一碗小米粥、两只素馅烧麦,那道一品豆腐用了三勺,四爷陛下向来食不过三,能吃上三勺可见是很喜欢这道了,其余的也都是挑着清淡的零星用了些。 用过晚膳,怀恪忙端了一大碗苦药汁上来,还亲自品尝了,这才奉了上来。 看着那黑漆漆的药汁,胤禛眉头微蹙。哪怕知道这个时候,药石已无太大用处,胤禛还是将药饮了下去。 目光这才落在弘旭身上,“苗疆的事儿的如何了?” 弘旭连忙上前正要回禀,姚佳欣眉头一皱道“若没有十万火急的事情,便明天再回禀吧!” 弘旭已经到了喉咙的话只得强行咽了回去,“汗阿玛,苗疆一切妥当,您请安心。” 胤禛缓缓吐出一口气,“那就好。” 姚佳欣忙将海棠蜜饯塞了两枚到四爷陛下口中,又低声让怀恪去取温水和牙粉,对四爷道“漱了口,便早点睡吧。” 胤禛看了一眼奉上温水与牙粉的怀恪,问“什么时候进宫的?” 怀恪眼圈微微泛红,她屈膝道“午后入宫,弟弟们也都来侍疾了。” 胤禛眉头一簇“弘昀也入宫了?” 怀恪点头,又忙道“汗阿玛请放心,三弟白日侍疾,晚上回府歇息。方才便已经出宫了。” 怀恪一番安排,姚佳欣倒是不曾注意,听了这话,便道“来来去去也是折腾,还是叫人把福园门阿哥所拾掇一下吧。” 怀恪微微迟疑“皇额娘,这……有些不合规矩。” 姚佳欣叹了口气“都这个时候了,就别计较规矩了。至于你和元寿,便去各自生母处安歇……嗯,元寿还是去菱香阁吧。”——熹常在住在昭妃的偏殿,实在不方便塞人。 此时此刻,也就只有弘昀出宫回府休息了,四爷陛下其余子女,要么就在殿中候着侍疾,要么去了偏殿抄经祈福,都是做好了长久熬着的准备了。 怀恪忙应了一声“是”,“多谢皇额娘体恤。” 姚佳欣扫了一眼众人,便道“好了,天色不早了,今晚怀恪留在外室,你们且先去歇着吧,若是有心,可以抄写些经文再歇息。” 弘旭忙问“皇额娘,那您呢?” 姚佳欣看了一眼苍老而倦怠的四爷陛下,“我叫人搬张榻进来,就在这儿歇着了。” 皇后在皇帝寝宫留宿,本就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胤禛声音虚弱而幽微“搬个屏风进来,挡一挡病气。” 姚佳欣苦笑,肺癌不会传染啊四爷,不过她也没有反对,都这个时候了,还是尽量顺着四爷的意思来吧。 弘旭点了点头“有皇额娘亲自陪着汗阿玛,儿子也能放心些。那儿子便带着五哥和弟弟们去阿哥所歇着了,五哥便暂且宿在儿子处吧。” 也对,弘昼的原先的所殿已经被并入弘旭所殿了,所以弘昼没地儿住,只好找地方塞一塞。 听了这话,弘昼忙摇头不迭,飞快看向七贝勒弘旬,“我还是去七弟那儿吧。六弟所殿还有妻妾,实在不方便。” 姚佳欣心道不方便是其次,主要是弘旭的所殿如今可是太子的规格——弘昼还真是随了裕妃,处处谨慎,从不逾越。 弘旭方才随口一说,倒是不曾想这么多,听弘昼这般推辞,才晓得其意,便没有坚持。 于是四爷陛下这一干子女齐齐跪了安,便鱼贯退出了九州清晏,各自去歇息了,只留下怀恪与姚佳欣。 怀恪见状,也忽觉自己碍眼,在服侍了皇父漱口擦脸之后,便道“那儿臣便去外间候着,皇额娘若有吩咐,请随时唤儿臣。” 姚佳欣点头,见怀恪退下,便也顺手打发了内殿的几个太监也去外头候着。这才取出止痛药,给四爷服下。 服了胶囊,胤禛道“恬儿,你别靠朕太近,会染了病气的。” 姚佳欣苦笑了笑,只得去屏风外头,坐在那架刚刚抬进来的贵妃榻上。屏风是苏绣的,薄薄的纳纱上绣了九只锦鲤,锦鲤花色各异,掺了金线绣成,在烛光下熠熠生辉,仿佛在轻轻晃动。 九鲤图,代指九如,即是如山、如阜、如陵、如岗、如川之方至、如月之恒、如日之升,如松柏之荫、如南山之寿。 姚佳欣的指尖轻轻拂过那只丹顶锦鲤,“这条锦鲤绣得活灵活现,倒是叫我想起了坦坦荡荡的那些锦鲤。” 但四爷陛下却并没有回应她,大约是那碗药的安枕药性发作,四爷已经昏昏睡去了。 姚佳欣合上眸子,两滴清泪自眼缝溢出。 。 正文 第六七零章、惟愿爱妻安好 姚佳欣怕自己睡得太熟,所以才特意要了一架的贵妃榻,这贵妃榻比单人床还要窄一些,素日里都是晌午小憩,或者是当坐榻用。可想而知,晚上睡在这么窄小的榻上,势必无法睡得安稳。 睡得浅,四爷陛下一有动静,她便能立刻醒来。想想之前那段日子,四爷陛下不知多少次趁她熟睡,便爬起来去处理苗疆军务,她竟一次都没发觉。 她还真是个不合格的妻子。 幽幽叹了口气,寝殿中一派静谧,唯有怀恪时不时瞧瞧探头进来瞧瞧状况。 姚佳欣在贵妃榻上躺了小半时辰,这才缓缓入睡。 接下来的日子,四爷陛下的子女轮流侍疾,而姚佳欣日夜都守在九州清晏,后宫事物都如数交给了裕妃和太子妃富察氏。弘旭更是军机处、九州清晏两头奔波,弘昼也是跟着两头来回,其余专职侍疾的皇子公主也没轻松到哪儿去,除了轮流侍疾之外,众人每天都要挤出时间来抄写经书祈福,每每抄录到深夜,每日只休息三个时辰。 相比之下,姚佳欣虽然睡在贵妃榻上睡得不够香甜,但起码每天睡四个时辰。 不过好在这些皇子公主们大多年轻,一时半会如此熬着,倒也不打紧。 在众人的尽心祈福和用心侍疾之下,四爷陛下的病情并没有丝毫好转,反而愈发恶化。姚佳欣每天都能看到四爷陛下咳血,暗红的鲜血染红了他的衣襟,斑斑驳驳,只叫人心痛愈碎。 这一日深夜,姚佳欣躺在贵妃榻上浅浅眠着,便被一阵剧烈的咳嗽声吵醒。 她惊醒,慌忙中翻身,噗通一声便摔在了地上。 好在贵妃榻不高,好在地上铺着地毯,并不碍事。 但却惊慌了胤禛,他强撑着已经虚弱到极点的病体,硬生生爬了起来,“恬儿!咳咳!你还好吗?!” 今晚在外室守夜的是弘旭和弘星兄弟俩,哥俩是躺在外间的罗汉榻上,也都睡得浅,闻声也都醒来,连鞋子都没穿,便冲将进来,弘星急忙上前把摔下贵妃榻的姚佳欣给搀扶了起来。 而弘旭已经绕过屏风,将挣扎要爬起来的胤禛给扶回榻上,“额娘没事,只是不小心从贵妃榻上掉下来了。” 弘旭看到皇父衣襟上暗红血渍,骤然眼圈湿润,他连忙取出帕子为皇父擦拭嘴角的鲜血。 姚佳欣也飞快从屏风后出来,对胤禛道:“我没事。” 胤禛深吸了几口气,无力地躺回宽敞舒适的龙榻上,眉头却是紧锁的,他定定看着姚佳欣,见没有摔上,这才稍稍舒缓,“你这几个晚上都是睡在小榻上?” 姚佳欣一怔,原本有屏风隔着,夜里光线又暗,四爷陛下应该不会注意到她是睡在贵妃小榻上的。况且白天她都是叫人把小榻挪出去。可惜弘旭方才一时着急,竟是说漏了嘴。 姚佳欣支吾道:“我就是一时着急才掉下来的,前几日睡得都挺稳当。”——前几夜,四爷陛下虽然也会起夜,要喝水或者解手什么的,但不曾咳得这样厉害。她一时惊慌才摔落地上。 胤禛无力地叹了口气,对儿子吩咐道:“叫人换一张大床。” 姚佳欣急忙想要找借口回绝,弘旭却道:“皇额娘,儿子们都会轮流守在外头,一有动静便立刻进来叫醒您。” 姚佳欣听明白了弘旭的意思,她叹了口气,这个时候了,她也不愿跟四爷违拗,便点了点头。飞快去取了丸药和温水,服侍四爷陛下用了止咳补气血的药,而外头的贵妃榻也被撤下,换了一张相对宽敞的围子床。 胤禛不放心,还叫人挪开屏风,亲自瞧了一眼,这才安心躺下。围子床虽不及拔步床之宽大,但起码能好好睡觉了。恬儿往日里那么贪睡的一个人,这么多日竟是躺在那种随便翻个身便会掉下来的贵妃榻上!胤禛眼圈微微泛红。 此时此刻,胤禛浑然忘了在外间的守夜子女,也是睡在窄小的罗汉榻上,同样不见得比贵妃榻舒适,而且往往是两人睡一张罗汉榻。 外间的罗汉榻上,弘旭弘星哥俩并排躺下,盖同一条薄被。 弘星吸了吸鼻子,“六哥,汗阿玛咳血越来越严重了……” 弘旭长长叹了口气,八弟九弟都是在汗阿玛那次晕倒之后,才晓得汗阿玛的病情,这一时半会儿自然比他更加难以接受。 弘星眼睛红得跟个兔子似的,“玉稚之前有喜,我还想着等她坐稳了胎,便跟汗阿玛报喜的。如今看来……” 弘旭露出惊喜之色,“佟佳氏有喜了,你怎么不早说?” 弘星一愣,“那我……明天告诉汗阿玛?汗阿玛会高兴吗?” 弘旭道:“那是自然!汗阿玛一直都惦记着你没有子嗣的事儿呢!”要不然之前也不会特特选了一批质素上佳的宫女,分别赐予他们兄弟众人了。 弘旭拍了拍弟弟的肩膀,“好了,睡吧。明天跟汗阿玛报了喜,你跟我去军机处,给我打个下手。” 弘星自然不想进军机处,却也晓得眼下非比寻常,便颓丧地点了点头。 内寝殿中,姚佳欣躺在围子床上,终于能神展开腿脚的感觉实在是太舒坦了。明明都这个时候了,四爷陛下竟还惦念着她是否能睡好。 屏风对面传来四爷陛下沙哑的声音:“朕还记得,恬儿从前睡梦中曾说过,要活八十二岁呢。” 姚佳欣一愣,“这应该是很久之前的事儿了吧?”大概是她刚穿越过来才二十八岁的时候,便心心念念要养好身体,活到八十二岁。 胤禛“嗯”了一声,“恬儿可要说话算话。” 姚佳欣顿时鼻子酸得要死,泪珠一瞬间涌出,“我、我……” 胤禛听出屏风对面的哽咽,他叹了口气,“咱们的孩子都还太年轻了,弘星和弘昴至今都没有子嗣,朕去了也不放心。恬儿要替朕好好看顾着他们。” 姚佳欣哭得稀里哗啦,枕巾都濡湿了一大片。 胤禛无奈叹息:“别哭了,你也不想让朕走得都不安心吧?” 姚佳欣咬了咬,强行止住泪水,“我知道了。” 胤禛幽幽合上通红的眸子,朕时日无多,惟愿爱妻安好。 正文 第六七一章、胤禛驾崩(正文完) 四爷陛下是在一个寂静深夜里去世的。 自打换了围子床,姚佳欣一直都睡得很安稳,一个屏风之隔,她与四爷各自安睡。大约是安眠药精的作用,抑或是太医所开之药的安枕之效,四爷最后的日子总算是没有太多痛苦,夜间睡得也还算不错。 雍正二十六年八月二十三日,深夜子时。 姚佳欣忽然感觉到那个与她灵魂相依绑定的芥子空间似乎是产生了某种波动,她一下子便醒了过来。 醒来后,她迷茫的坐在围子床上,有些不太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她连忙阖上眸子,用意识感受了一下那个充斥着大量现代古代乱七八糟东西的芥子空间,明明与往常无异。 姚佳欣皱了皱眉,大约是因为四爷陛下日渐病重,她也有点神经质了。 但还是下了床,穿上平底绣鞋,蹑手蹑脚绕过九如图屏风,来到四爷陛下龙榻前,她小心地掀开帷帐一点缝隙,偷偷瞄了一眼四爷。 似乎还是与往日那般沉睡着,只是今晚四爷没有咳血、也没有起夜。 想到这点,姚佳欣脸色一变,连忙去摸了摸自己四爷陛下的脸,还是温热的。 但她再一摸鼻息。 已然是没有丝毫呼吸了。 姚佳欣一瞬间眼珠滚圆,她立刻怀疑自己的触觉出了问题,她颤抖着道:“四爷!要起夜吗?” 胤禛没有丝毫回应。 她哆哆嗦嗦将手放在四爷陛下的脖颈上,去感受他的心跳。 但是没有,没有丝毫心跳。 姚佳欣只觉得浑身都没有力气,噗通一声,瘫软在地。 这个动静吵醒了在外间守夜的怀恪,今夜原本该是怀恪与元寿守夜,但元寿大约是累着了,今天白天突然晕倒,所以姚佳欣便让她暂且歇息。 怀恪旗髻半歪匆匆进来,便看到倒坐在地上的姚佳欣,她连忙将姚佳欣搀扶起来,“皇额娘,汗阿玛怎么了?” 姚佳欣泪落两行,浑身都在颤抖:“我可能是梦游,搞错了,怀恪,你去摸一摸你汗阿玛的鼻息。” 怀恪心里咯噔一下,立刻便明白是怎么回事。汗阿玛的病情日渐加重,她已经有了心里准备了。但看此刻汗阿玛仿佛无声无息的样子,怀恪亦是红了眼圈,她虽是公主,但自幼便深得汗阿玛稀罕,明明是嫔妃之女,却被汗阿玛破格加恩为固伦公主,连女儿清宁都加封郡君。 想着汗阿玛对她的好,怀恪登时泪落滚滚,她也颤抖着将手神了过去,良久后,怀恪默然,再良久,才哽咽着道:“汗阿玛殡天了,皇额娘请节哀。” 姚佳欣眼前一黑,险些晕厥过去,旋即,她踉跄着便扑了过去,扑在胤禛身上,嚎啕大哭。 明明前几日,弘星含泪带笑说佟佳氏有喜,四爷还是那样高兴,连朝食都多用了半碗粳米。甚至,四爷都给弘星的嫡长子取好了名字! 她原以为,四爷陛下不至于这么快就…… 自四爷陛下突发咳血晕倒,到今天,才不过二十日!! 怀恪强忍着悲痛主持大局,连忙叫苏培盛去通知太子和诸子,以及在菱香阁将养的四妹元寿,以及……母妃母嫔们。 皇额娘不许嫔妃们为汗阿玛侍疾,但汗阿玛既已驾鹤,嫔妃们依照规矩,也当立刻前来举哀。至于在宫外的皇子家眷们,就只得等明日,等宫门开了,才能将山陵崩之丧讯告知,才能入宫举哀。 不知何时,九州清晏白幡飘荡,不知何时,哭声此起彼伏。 不知何时,披麻戴孝的弘旭上前将她从胤禛的遗体上搀扶起来,“皇额娘,儿子该给汗阿玛换上衣裳了。还有您,也要换上丧服,天都亮了。” 姚佳欣哭得眼睛钟若樱桃,神情已经有些飘忽,她身子踉踉跄跄,她的声音幽微而飘忽“弘旭……胤禛离我而去了。” 弘旭大惊,也顾不得失礼,他连忙一把捂住姚佳欣的嘴,又飞快看了一眼左右,好在皇额娘声音很小,好在左右都是他的兄弟姊妹,当不会胡言乱语。 下一秒,弘旭只觉得怀中一沉,他皇额娘已经晕厥了过去。 “皇额娘!!” 一时间,又是一片慌乱。 胤禛病重期间,姚佳欣已经是心力交瘁了,又逢此悲怆,这才一下子招架不住,直接晕了过去。 再醒来的时候,她发现自己身在一个略有些陌生的地方,身上也换上了一身雪白的丧服。是了,胤禛死了,她现在是个未亡人了。 腰身见粗的佟佳氏上前,将她搀扶了起来,佟佳氏连忙禀报道:“皇额娘悲恸过度,突然晕倒,太子爷只得将您暂且送到最近的镂月开云殿歇养,还命妾身与黄格格服侍您。” 正在此时,弘旭的侍妾黄氏端着一碗参汤走了进来。 让佟佳氏服侍姚佳欣,是因为佟佳氏有了身孕,若是跪着举哀,只怕会动了胎气。而黄氏……姚佳欣扫了黄格格一眼。 黄氏低下头,屈了屈膝盖道:“婢妾有了两个月的身孕了,一直不敢声张。今日才禀了太子妃娘娘。”——然后太子妃禀了太子爷,所以她便太子爷安排跟着八福晋一起服侍皇后娘娘……啊不,该称呼太后娘娘了。 黄氏也没想到皇上会这么快就驾崩,原想着等身孕满三个月再上报的。她胎像尚浅,实在是经不起跪哭举哀。 但黄氏还算聪明,没有直接禀报太子弘旭,而是先告诉太子妃富察氏。 佟佳氏忙接过参汤,服侍姚佳欣饮用了,这才道:“皇额娘,九州清晏那边,再过一个时辰,便要奉先帝棺椁回紫禁城,入乾清宫停灵。”——历代帝王,无论何处驾崩,都要回到乾清宫,接受诸子、宗室、文武百官举哀,才能入帝陵安葬。 姚佳欣宛若被抽去灵魂般,木木点了点头。 佟佳氏屈膝道:“还请皇额娘节哀。” 姚佳欣看着佟佳氏的腰腹间,良久才道:“若是男孩,便叫永瑜,这是皇上给弘星嫡子的赐名。”——瑜,乃美玉之意。再则,瑜,音同“愉”,与前头嫡长女清乐十分相称。可见四爷盼着儿孙一生喜乐。 听了这话,佟佳氏一怔,连忙回身,朝着九州清晏方向跪下磕头,“佟佳氏谢汗阿玛恩典!” 姚佳欣默然阖上眸子,滚烫的泪水自眼角滑落。 正文 番外1、太后生涯(一) 姚佳欣真的没想过,自己会当上太后。 她的体质自打穿越过来就那么弱渣,她曾经还一度担心自己会死在四爷陛下前头,害得四爷陛下晚年会没有安眠药可吃。 对于四爷陛下的驾崩,或许旁人早有心理准备。 但对姚佳欣而言,实在是太突然了。 就像后世的晚期癌症,那么不期然就来了,然后没过多久便撒手人寰。 四爷陛下和后世那些癌症患者的区别是,他不必经受各种化疗的痛苦,死得相对比较安详。 可在再详,姚佳欣还是十分接受不能。 在一片哀乐与哭声中,送走了大清世宗宪皇帝陛下的灵柩,姚佳欣以遗孀的身份,一身缟素,泪目送走了这个相伴自己二十多年的丈夫。 弘旭也在素服二十七日后,正式即皇帝位,以明年为睦昌元年。而如今尚且还是雍正二十六年的秋天。 雍正二十六年的冬天是那样冷,睦昌新帝甫一登基,便尊奉姚佳欣为皇太后,她既是圣母皇太后,更是母后皇太后。然后,于浑浑噩噩中,她被尊请挪宫,搬去慈宁宫颐养天年。 慈宁宫——自打孝恭仁太后去世后,便一直空置的殿宇,这里自古以来便住着大清最尊贵的女人。 修缮一新的慈宁宫,其奢侈华美,远胜坤宁宫。 但这一切都姚佳欣而言,已经无所谓了。 自四爷陛下离世后,她就陷入了难言的悲怆中,入冬后,更是直接病倒了。 病得迷迷糊糊,不知今夕何夕。 尚未行册封礼的皇后富察氏携一干新帝嫔妃前来侍疾,裕贵太妃和昭太妃也赶来侍奉。 作为先帝的嫔妃,皇考裕妃晋了一级,被尊为贵太妃。姚佳欣月前迷迷糊糊还记得少许,弘旭为这事儿似乎来请示过她,她是点了头的。 裕贵太妃与昭太妃现在住在慈宁宫西侧的寿康宫,因此第一时间就赶了过来。 富察氏叹着气道:“皇上还在军机处,我已经着人送消息过去了。” 裕贵太妃也是唉声叹气,看着病榻上眼神已无眷恋之色的太后娘娘,从先帝驾崩后,太后的精神头就越发不对劲,从起初的悲恸哀嚎,但渐渐空洞麻木。 太后得到先帝一生钟爱,先帝后半生更是再无宠幸旁人,也难怪太后如今会这样哀痛欲绝。 裕贵太妃道:“太后娘娘是心病啊。” 富察氏默了片刻,叹了口气,皇额娘得皇考百般爱重,亦是羡煞世人。 富察氏目光扫过身后一干嫔妃,太子登基后,没有册封位份太高的嫔妃,哪怕是诞育了大阿哥永琅的侧福晋博尔济吉特氏,亦只是封妃,生育了公主的黄氏与陈氏也只赐了嫔位,哪怕黄氏如今还身怀龙裔。至于其余连生养都没有的侍妾,皇上则直接叫她给看着赐予位份便是,甚至连一妃二嫔的封号也是让她看着定一个便是。 苗疆未平,先帝驾崩,还有那许许多多繁杂的政务,皇上根本抽不出时间理会后宫。 富察氏斟酌了许久,给博尔济吉特氏定了慧妃的封号,黄氏为婧嫔、陈氏为婉嫔,小柏氏为贵人,大柏氏为答应,其余几个先帝所赐的新人格格亦只封了答应。 对于这样的安排,皇上也是毫不犹豫的允了。 富察氏目光扫过已经显怀的婧嫔黄氏的腰腹间,心想,黄氏这一胎若诞下的是个阿哥,便可以封妃,与慧妃平起平坐,后宫平衡。 正在这时候,新帝弘旭满头急躁来到慈宁宫,看到病卧凤榻的姚佳欣,顿时就爆发了,“你们这些狗奴才!到底是怎么服侍太后的?!” 一声呵斥之下,莫说是慈宁宫的一干嬷嬷宫女太监跪了一地,皇后富察氏与嫔妃们也连忙跪下来请罪。裕贵太妃和昭太妃见状也默默后退几步,唯恐被新帝迁怒。 富察氏急忙道:“都是臣妾没能服侍好皇额娘,请皇上恕罪。” 弘旭自然也明白皇额娘因何而病倒,自然也知道错不在富察氏,这些日子,富察氏每日来慈宁宫晨昏定省,未曾半分有失孝顺。反倒是他,因为苗疆军务和朝堂政务,已经有三日不曾来慈宁宫请安了。 弘旭扶了扶沉头的额头,他才刚登基,诸事烦扰,本就心情不佳,突闻皇额娘病倒,便不可抑制地内心暴躁了起来。 弘旭长长叹了口气,“皇额娘最疼爱晚辈,以后多带清鸾和永瑚来请安。”——另外再叫八弟九弟过来陪伴,儿孙环绕,皇额娘的心病大约会好些。 富察氏忙道:“是,臣妾明白了。” 姚佳欣于浑浑噩噩半梦半醒间,嘴里被塞进了一勺苦药。 苦得她直皱眉头,她抬眼一看,赫然是一张苦大仇深的脸,可不正是弘旭吗? “噗!”她把嘴里的苦药吐了出来。 弘旭先是一愣,然后眼中满是焦急和悲伤,他红着眼睛劝慰道:“皇额娘,您要想开些,再怎么伤心悲恸,也不能不吃药啊!” 姚佳欣有气无力道:“太苦了。” 弘旭:……他以为皇额娘不吃药是要殉情呢。 皇后富察氏忙捧过来一碟蜜饯,亲手送了一枚到姚佳欣口中。 甜腻的口感一下子冲淡了口中残余的苦涩,让姚佳欣眉头稍稍舒缓。 弘旭见状,急忙再送了一勺苦药汁到姚佳欣口中, 姚佳欣再皱眉,想再吐出来。 弘旭急忙道:“皇额娘,良药苦口!” 姚佳欣只得皱着眉头,强忍着苦涩咽了下去。 然后,新帝新后夫妻俩,一个塞苦药一个塞甜品,好不容易才叫这位太后娘娘吃完了这碗苦口良药。 弘旭倍感心累,便吩咐太监小钱子:“立刻下旨,把八贝勒从军机处叫过来,专职服侍太后!九贝勒也立刻召进宫!” 雍正二十六年的冬天,姚佳欣是直接躺着度过的。 好似就是一晃眼的功夫,便已经是睦昌元年了。 姚佳欣养病的日子实在不得清闲,床边每日必有一个叽叽喳喳想要逗她开心的沙雕儿子,还有一个成天憋不出三句话的锯嘴葫芦儿子,就只会每天往她嘴里塞苦药汁,不喝还不行! 姚佳欣真心觉得,在侍疾这事儿上,还是皇后富察氏靠谱点,起码人家知道给她塞蜜饯缓解苦涩。 正文 番外2、太后生涯(二) 睦昌元年二月里的某个早晨。 太后娘娘姚佳欣被一阵啁啾的鸟鸣声给吵醒了,似是黄鹂、又是似是百灵,然后这一串清脆鸟叫声却是从人嘴里发出来的。 弘星噘着嘴,又是一串唧唧喳喳麻雀音。 姚佳欣脸色黑了,这个兔崽子什么时候学会了口技?! 弘星一见她醒来,一个嘻嘻哈哈上前,“皇额娘,您醒了?我这口技,可是特意去天桥底下找了艺人,特意学的!玉稚都说我有悟性,学得又快又好!” 姚佳欣真的很想揍这个兔崽子一顿,堂堂皇子居然……姚佳欣突然叹了口气,弘星如今不是皇子,是皇弟了。 姚佳欣看着弘星那张灿烂小脸,立刻皱眉:“你汗阿玛去世才多久,你便这幅嬉笑样子!” 弘星孩子般的笑容顿时散尽,他红着眼圈低下头,“汗阿玛去世已经半年了,儿子起初也很伤心的。自然了,儿子不如皇额娘伤心,可是……” 弘星眼圈湿润,声音哽咽,委屈地像个孩子,“儿子已经没爹了,可不想再没了亲娘。” 听到这带着哭腔的话,姚佳欣一瞬间泪涌。 明明四爷陛下去世前,交代她,让她好好照顾孩子们,他们的孩子都还太年轻了,才失去父亲,她怎么能让他们再失去母亲?! 等等!姚佳欣仿佛一瞬间醒悟过来似的,我……我没打算给四爷陛下殉情啊!也就是一时想不开,伤心一阵子罢了。 只不过……这一阵子稍微久了点。 姚佳欣看着吧嗒吧嗒掉泪的弘星,再看看一旁也红了眼圈的弘昴。 不由心痛不已,她连忙一把将这两个已经高大成年的儿子一齐抱入怀中,“都是额娘不好!额娘没想过要撇下你们兄弟仨,只是一时伤心。” 弘星吸了吸鼻子,“那额娘您会好起来的是吗?” 姚佳欣点头,弘星虽然不着调了些,但着实是个孝顺的好孩子。 弘星立刻拍手,“太好了!六哥说了,只要我们俩把额娘给的病给伺候好了,就封儿子和九弟为郡王!” 姚佳欣内心咆哮:把老娘的感动换回来!!! 虽然被弘星气歪了嘴,但姚佳欣也明白,弘星这般顽皮笑闹,也是想化解她的心结。弘星和弘昴封王,那是早晚的事儿。 想到这些,姚佳欣便也气不起来。 这时候,弘昴转身去外间,片刻后,他抱了一只半大小奶猫进来,这只小奶猫身体雪白,尾巴是纯黑、额头上则有一块橘黑二色斑纹。 看到这只猫,姚佳欣不由愣住了。她养的鸳鸯,早在雍正二十四年就老死了,紧接着没几个月,瑞雪也死了,这两只都活过了二十岁,在猫狗里头也绝对算得上是耄耋老人了。话虽如此,但失去爱宠,当时仍然给了她极大的打击。自那之后,姚佳欣便再没有养过猫狗。 弘星笑着说:“像鸳鸯那样花色的猫,九弟留心了小半年都没找到,倒是找到这么一只,虽然不是整个脸阴阳色,但额头上也是橘黑分明,再加上尾巴是黑色的,这花色叫做鞭打樱桃,也是十分难得了。” 姚佳欣看了一眼一声不吭抱着“鞭打樱桃”小奶猫的弘昴,她本来不想再养猫狗了,但这又是弘昴废了那么大力气才找到的稀罕花色…… 姚佳欣幽幽叹了口气,“罢了,反正以我的年岁,我不大可能活到这只猫老死。” 弘星皱眉:“皇额娘您能不能不要说这种丧气话?!” 姚佳欣淡淡道:“我是认真的,我已经五十二岁了,难不成能再活二十年?” 弘昴眼神突然有些迷惑,他扭头看了哥哥弘星一眼。 弘星无奈道:“皇额娘,您糊涂了,如今已经是睦昌元年了,您五十三了。” 姚佳欣咬牙切齿:“我说的是周岁!!”——你们一个个能不能不要算虚岁啊!!! 弘星、弘昴:……-_-|| 大约是浑浑噩噩太久,此刻的姚佳欣只觉得自己好似大梦一场,但知道如今已经是二月中旬,便有心出去走走。 浓云忙领了一干手脚麻利的宫女进来服侍太后娘娘更衣洗漱。 来到镜前,姚佳欣时隔半年,看到镜中自己,险些没给吓晕过去! 镜子里倒映着一个枯槁的老脸,皱纹密布眼角眉梢,宛若沟壑纵横,而且连头发都白了一半的老妪!这特么到底是谁啊!!! 姚佳欣惊悚了! 镜子的糟老太太也惊悚了! 这是她?! 她怎么变成这幅死鬼模样?! 姚佳欣实在接受不能! 先前她虽然也一年年见老,但总还留着几分风韵的,但如今这幅模样,简直是七老八十的老太太啊! 怪不得弘旭、弘星、弘昴都万分担心她会殉情而去。 她这幅样子,还真是一幅要死的模样啊! 先前一直病卧在床,她竟没发现,自己半年光景竟苍老如斯! 姚佳欣唏嘘,“本宫不想出去了。”——先集中精力捯饬一下自己的老脸吧!戒子空间里的各种补水、美白、抗衰老的,水乳精华面膜通通走起!! 她这张脸,根本没法见人好吧?! 浓云一愣,还以为太后娘娘这又消沉了,连忙劝慰道:“慈宁宫花园的玉兰开得极好呢。” 姚佳欣叹气道:“那就去折些回来插瓶。” 说着,她又忙道:“你去吩咐太医院,给本宫调制个驻颜却老面膏。”——古代的化妆品其实也很有效用的,尤其是集合了太医院顶尖医术,而且还是根据她的年龄、体质、皮肤状况,量身定制,效果不逊后世大品牌。 听了这话,浓云松了口气,太后娘娘有心捯饬自己,可见是心结已解,她轻快地应了一声“是”。 弘星笑着道:“皇额娘能想开就好,您早点好起来,儿子也能早点回家陪玉稚和永瑜。” 永瑜四爷陛下钦赐弘星嫡子的名讳,半月前,佟佳氏足月临盆,果真诞下了一个男孩。 听到这个名字,姚佳欣怔了一瞬,“你汗阿玛若是九泉有知,定会欣慰的。” 说着,姚佳欣回过神来,吩咐玉露:“去库房取些燕窝、阿胶和缎料,赐给佟佳氏和永瑜。”——话说之前洗三,她这个做祖母的都没给孙儿赐下礼物呢,如今算是补上了。 弘星灿烂一笑,“但儿子就替玉稚和永瑜多谢皇额娘了!” 姚佳欣也难得露出笑容。 她本不是那种为了男人要死要活的女人,只是这些年潜移默化,四爷陛下在她心里的重要性已然超乎了她的想象,若非有这些孩子陪在身边,她真不说准一时想不开,就慢慢病死了。 但现在既然想开了,走出了阴霾,她还是想好好多活几年,好好颐养天年。 记得她穿越过来的时候,作为一个老贵人,便已经琢磨着如何养老了。 因为四爷陛下,她的养老生涯迟来了二十多年。 如今,总算是正式进入养老生涯了。 正文 番外3、太后生涯(三) 走出丧夫悲痛的姚佳欣,病情以极快的速度痊愈。 姚佳欣白天使用太医院定身打造的驻颜却老面膏,晚上则偷偷使用各种大牌抗衰老、祛斑美白的精华晚霜和面膜,在中西顶尖化妆品合力保养之下,姚佳欣的老脸总算能见人了。 值此春暖花开之际,苗疆之战也终于落下帷幕,持续了一年有余的西南战乱终于告捷,这可说是是一个极大的喜讯,然而,这个喜讯中却蒙了一层阴影。 副将傅恒战死。 这个消息令皇后富察氏悲痛难以自抑,也令姚佳欣感到万分惊讶。 弘旭只含混地道:“最后一战,交锋激烈,春和又身先士卒,孤身深入,一时不慎,才身负重伤,大战告捷之后,军中医师虽然极力救治,但一则西南溽热,伤口感染,二则也着实医药不足。所以……” 弘旭露出了遗憾的神色,也有一抹释然的神色。 其实傅恒的战死,远没有他没有说得那么简单。春和身手了得,若无十足把握,怎会深入叛军、刀兵相接?实在是因为……酣战中,春和突发头痛,在激烈对战中,哪怕一时的分神就足够要命了,何况是剧痛难忍的头疾。 姚佳欣叹了口气,“好好安慰皇后吧。”——虽然历史发生了偏差,但是比这更大的偏差也不是没有。所以姚佳欣也没有多心,只当是傅恒运气不好。 见皇额娘果然没有多心,弘旭暗暗松了一口气。早在他被汗阿玛册封太子之时,汗阿玛便与他促膝长谈,什么都告诉他了。甚至包括皇额娘来历,汗阿玛的两世帝王际遇,以及与汗阿玛有着相似际遇的春和,还有四姐姐元寿,哦不,或许该叫他四哥弘历。 弘旭眼底划过一丝难言的异色,若非那些话是他最仰赖、最信赖的汗阿玛亲口所言,他实在难以相信这些匪夷所思之事。同时他也总算明白,元寿从小到大对他的敌意从何而来,元寿当初又为何不惜得罪他,也要破坏他与富察氏的婚事。 明白了这一切之后,弘旭倒是有些怜悯元寿了。 重生一世,是莫大的机遇,同样也是需要付出极大代价的。 汗阿玛自打重生之后,便饱受失眠之扰,几乎痛不欲生。 元寿满二十岁后,便患有时不时晕厥之症,且晕厥愈发频繁、每次昏迷的时间也越来越久。 而春和,是在去年奔赴苗疆战场的时候,便第一次突发头风般的症状,彼时粘杆处便第一时间将消息秘奏给汗阿玛知晓。 很不幸的是,春和第二次头疼发作的时候,正当短兵交接。这……足够致命了。 弘旭叹了口气,“天妒英才啊。”——无论春和也罢,元寿也好,哪怕他也晓得如何能救这二人,他也只能选择袖手旁观,而且决计不能让皇额娘知道。这也是汗阿玛的遗命。其实即使没有这样的遗命,弘旭也不可能让皇考的帽子发绿。 因为……这样的头疾,只有与皇额娘同床共枕般亲近,才能治愈。 若是元寿也就罢了,春和此番战死沙场,弘旭当真觉得有些遗憾。他原以为,春和才刚发病,应该还能活好几年呢,原本打算此战告捷之后,便不再不让春和上战场,没想到…… 弘旭又道:“好在春和还有个儿子。”——虽只是侍妾所出,但也是春和唯一的血脉了。 事后,弘旭下旨追封富察傅恒为二等勇毅伯,爵位由其子富察福安承袭。 值此大战凯旋之际,弘旭正式下旨加封诸兄弟,封寿郡王、和郡王俱是和硕亲王,加封七贝勒弘旬为质郡王、八贝勒弘星为纯郡王、九贝勒弘昴为温郡王。 此次加封,也有为弘昀冲喜的意思。 其实自打四爷陛下驾崩,弘昀明明身子弱,还是坚持举哀哭丧,旋即也跟她一样病倒了,病逝缠绵了将近一年,如今已然病入膏肓了。 弘旭的加封,并没有给这位寿亲王增加寿数,就在四爷陛下去世满一周年之际,弘昀也跟着他皇父的脚步,同赴九幽。 弘昀的死,也着实打击到了齐太妃李氏,不过数月光景,齐太妃也薨了。和齐太妃怄气斗了一辈子的懋太妃据说也不行了。 昔年四妃,便只剩下裕贵太妃与昭太妃了。 倒是姚佳欣,先前半死不活,如今倒是渐渐恢复了往日气色,着实叫睦昌帝弘旭安心不少。 这一年里,宫中唯一的喜事,大约就是婧嫔黄氏诞下三阿哥永琳。 皇后富察氏因为丧弟之痛,齐太妃与懋太妃一连串丧礼,都是裕贵太妃主持的,毕竟裕贵太妃那是那两位昔日的老姐妹,由她办理丧礼,倒也说得过去。 一晃眼,弘旭已经适应了做皇帝的日子,总算渐渐能抽出空暇时常来慈宁宫请安,陪伴姚佳欣这个老母亲说说闲话。 弘旭着一身淡青色团龙服,周身气派早已不似做皇子之时,哪怕满脸温文,眉眼间难掩气势。 这倒是叫她想起了四爷陛下年轻的时候……啊不,即使是她刚刚遇到四爷陛下的时候,四爷也已经三十好几了,而弘旭才二十五岁。 这样年轻,这样朝气蓬勃,这样气势轩昂。 让姚佳欣倍感骄傲,忽的她想起了一件事,“我听说,前日元寿入宫请安,去探望皇后,却不知怎么,竟在皇后处晕倒了。”——她不由想起,当初四爷陛下病重之事,元寿也曾经突然晕倒过一次。只是那时候,她一门心思都在四爷陛下身上,倒是没太上心。 弘旭眼皮一垂,淡淡道:“许是因为春和英年早逝,元寿姐姐应该很伤心吧。跟皇后一起说到伤心处,难以自抑便晕倒了。” 姚佳欣:……这肿么可能?傅恒死了,这对元寿而言应该算好消息吧? 弘旭看出自己皇额娘根本不信,便话锋一转道:“皇后的意思是,让元寿抚养春和之子,元寿姐姐似乎是不愿意。” 姚佳欣:也就是说,元寿被气晕了?这应该也不至于吧?富察氏想让元寿公主抚养傅恒的庶子福安,虽然也有给这个孩子镀金的意思,但元寿平白得个儿子,也不算坏事。 弘旭含混地道:“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皇额娘您不必理会!” 想着弘旭从小就讨厌元寿,这样的漠视的态度,姚佳欣也并没有怀疑什么,只淡淡道:“改日叫佟佳氏带清乐和永瑜进宫,我有些日子没见那两个孩子了。” 弘旭欣然点头。 :。: 正文 番外4、太后生涯(四) 这一日,春光正好。 睦昌帝弘旭瞥了一眼卧在皇额娘脚边的那只名叫“樱桃”的猫,如今已经是胖了一圈,着实憨态可人,“九弟寻来的这只猫倒也乖巧。” 姚佳欣眼角满是笑纹,“樱桃跟鸳鸯一样能吃,才养了几个月,就胖成球了。”——果然是橘猫,哪怕只在额头上有一小块橘色,依然不可小觑啊。 弘旭眼瞧着皇额娘已经走出悲怆,也欣慰不少,“过些日子,儿子打算起驾去园子避暑。澹泊宁静殿那边,儿子已经叫人拾掇着了。” 姚佳欣一怔,澹泊宁静殿是昔年孝恭仁太后住过的地方,是个清静养老的好地方,殿宇之巍峨华美,亦是不逊色碧桐书院的。 只是她在碧桐书院住了那么多年,已经习惯了桐花的清香,乍然要换新地方,还真有点别扭。 其实园子里,不似紫禁城规矩大,也未必要挪宫。 但是……九洲清宴殿附近几处宫苑,势必要住满弘旭的后妃,她若是继续霸占碧桐书院,固然无人敢置喙什么。只不过,到底有些不方便了。 每到晚上,某某嫔妃被传召去九州清晏侍寝,很有可能便要经过碧桐书院,或者是弘旭哪天晚上去嫔妃宫里,路过碧桐书院,是进去还是不进去?进去了尴尬,不进去请个安又有些失礼。 罢了罢了,还是眼不见为净地好,她老人家也不想长针眼。 姚佳欣道:“裕贵太妃就不必挪动了,还住映水兰香吧。”映水兰香本来就远离九州清晏,离着澹泊宁静殿也很近。 弘旭点头,“弘昼倒是一直盼着接贵太妃去王府荣养。” 姚佳欣沉吟,“好歹也得等你汗阿玛丧满三年。”——姚佳欣知道,裕贵太妃也盼着出宫颐养天年呢,她也不想做恶人。 弘旭点头:“这是自然。” 翌日,纯郡王福晋佟佳氏携一双儿女入宫请安。话说,弘旭为什么给弘星拟了个“纯”字做封号? 这小兔崽子看着一脸纯洁,可实际上并不是个纯洁的娃。 不过,弘星倒的确是个纯粹的人,天天纯粹只想玩乐,不想上班~ 姚佳欣汗了一把,倒是弘昴的封号蛮不错的,温郡王,温文尔雅、温和如水,也有……温吞的意思。跟弘昴的性子很是相符。而弘旬的封号,则直接承袭其生母质嫔,封做质郡王——弘旭这纯属偷懒。 清乐肖似佟佳氏,是个甜美可人的小萝莉,永瑜则酷似弘星——不只是外貌酷似,性格也是像极了,哪怕这会子还不会说话,也啊呀呀咿呀呀叫个不停,一直叫得累了,才肯消停。 吵得姚佳欣脑仁都疼了,好在小婴儿觉多,永瑜吃了乳母的奶水,很快就呼呼大睡。 姚佳欣总算耳根子清静些,“还是清乐最乖了。” 佟佳氏一脸大写的尴尬。 正在这时候,浓云上前禀报:“太后娘娘,皇后娘娘带着婧嫔来请安了。” 婧嫔生了三阿哥永琳之后,弘旭也没有立刻晋她的位份,一则是因为黄氏出身包衣,二则是因为封嫔未久,三则,弘旭也不想独独给一个嫔妃行册封礼,打算等过几年,攒够了够格封妃的,一块儿批发性册封。 但很明显,富察氏有意抬举婧嫔,时不时便带着婧嫔和三阿哥来慈宁宫磕头请安。 佟佳氏忙携着女儿清乐的小手,一并上前请了中宫安好,言笑晏晏道:“本想着待会儿去坤宁宫请安的,没想到皇后娘娘这么快就来给皇额娘请安了。” 富察氏笑着亲手扶了佟佳氏一把,又打量了清乐一眼,“清乐又长高了些,愈发可人了。”然后又问:“永瑜呢?” 佟佳氏赧笑:“方才玩累了,在皇额娘的碧纱橱里睡着了。” 婧嫔黄氏怀里还抱着粉团团的三阿哥永琳,这孩子也只比佟佳氏的永瑜略小几个月,也是个白胖可人的孩子,而且这孩子不像永瑜那么闹腾,只睁着乌溜溜的大眼睛,眨呀眨的,不哭也不闹,端的是乖巧。 婧嫔抱着孩子上前,屈膝道:“三阿哥永琳给太后娘娘请安了。” 姚佳欣端详着婧嫔怀里的奶包子,奶包子也抬头打量他,然后咧嘴“无齿”地笑了,姚佳欣满意点头,“这孩子真是乖巧。” 佟佳玉稚满脸尴尬,明明今天来之前,千哄万哄,求那小祖宗千万老实点,结果还是那样不老实! 皇后富察氏笑着称许:“婧嫔妹妹细心周到,把三阿哥养得极好。” 佟佳玉稚摸了摸鼻子,她也很用心教养过永瑜的,但架不住八爷成天带着孩子胡闹啊! 正在这时候,碧纱橱里传出孩子“哇哇”的啼哭声。 佟佳玉稚额头暴青筋,才两刻钟,又醒了!!这个小祖宗!! 佟佳玉稚尴尬笑了笑,连忙屈膝一礼,便飞快去里头哄孩子了。 哄好了永瑜,佟佳玉稚也不敢在慈宁宫多呆了,连忙道:“永瑜今日似乎不大舒服的样子,妾身还是先告辞了。” 姚佳欣点了点头,养娃真的是一件很不容易的事情啊,想想她当初养弘小星,真是分分钟想塞回肚子里重生。佟佳玉稚如今的心情,估摸着跟她当年是差不离的。 佟佳玉稚走后,皇后富察氏笑着说:“永瑜真是个健康活泼的孩子。” 姚佳欣:等他那个不成器的小爹一样,活泼过头了。 姚佳欣揉了揉眉心,“哀家还是更喜欢清乐。”——小男孩本来就比小女孩顽皮些,更何况这个小男孩还是弘星的儿砸。 富察氏听懂了太后娘娘的意思,尴尬一笑,立刻转移话题,“皇上登基未久,暂时无意晋封嫔妃。但臣妾想着,也不能委屈了婧嫔妹妹和三阿哥,便想着不如便给她妃位用度,不知皇额娘意下如何?” 姚佳欣:这点小事也要请示我??? 姚佳欣有点无语,但嘴上还是道:“这点小事,皇后做主即可。” 富察皇后温文一笑,“臣妾也是想着,婧嫔妹妹是太后赐给皇上的旧人,自然与旁人不同些。” 姚佳欣:她怎么觉得富察氏这个皇后做得那么累呢?虽然身处此位置,少不得些平衡手段,她当年不也特营造了四妃并立的平衡局面吗?只是慧妃性情明慧,进退有度,而且又不怎么得宠,犯得着如此警惕吗? 婧嫔黄氏,虽然是她赐给弘旭的试婚格格,但赐给弘旭之后,黄氏便很少来给她请安,知道如今封了嫔位,才有资格来磕头。毕竟黄氏原本只是个小小侍妾格格,哪里敢越过嫡福晋,跑到她面前表孝心? 所以黄氏明智地选择了依附皇后富察氏。 弘旭后宫才大猫小猫两三只,就已经形成派系了。 果然,任何一个皇帝的后宫里,都少不了宫斗啊。 :。: 正文 番外5、太后生涯(五) 睦昌二年夏天,姚佳欣住进了圆明园澹泊宁静殿。 修缮一新的养老宫苑,家具摆设都是按照她的喜好来的,还有一些用惯的东西,书房更是直接从碧桐书院直接搬了过来。因此如今的碧桐书院,暂时没法住人,因此皇后富察氏选择了离九州清晏最近的镂月开云,并且贤惠地把一干嫔妃也都安置在九洲清宴殿附近宫苑,方便皇帝召幸。 富察氏这个皇后当得,的确很贤惠。 贤惠得让姚佳欣觉得她这个皇后当得有点累。 不过她已经是太后了,不应该也没必要去插手弘旭的后宫事物。 每天闲来无事就出去溜溜猫,或者约上裕贵太妃、昭太妃吃茶赏花,倒也惬意。胤禛的其余嫔妃,都已经挪去的畅春园的居住,姚佳欣只留下看着顺眼的裕贵太妃耿氏和昭太妃纳喇氏。 昭太妃在姚佳欣的安排下,已经搬去澹泊宁静殿北面的水木明瑟居住。这水木明瑟虽不及武陵春馆宽敞华美,但也是个清雅别致的宫苑,很适合养老。 昭太妃没有儿子,原以为此番要去畅春园那边孤苦终老,没想到太后娘娘还给她在圆明园留了地方,昭太妃很高兴,便时常约上裕贵太妃一并去给太后请安。昭太妃本就是个热络之人,随着年纪渐长,也是愈发会说话了,满嘴甜言蜜语,时常哄得姚佳欣心花怒放。 初夏时节,尚且不算炎热,澹泊宁静殿中清风徐徐,甚是宜人。 薄雪剪了一大捧新开的姚黄牡丹插在素青的天球瓶中,明黄一片,煞是惹眼。 昭太妃笑着说:“听说皇后过几日就要举办牡丹宴,倒是叫臣妾想起太后娘娘当年举办牡丹春宴的场景。” 姚佳欣笑了,打量着昭太妃那徐娘半老、风韵犹存的脸:“你若是喜欢,可以去凑个热闹。本宫却是懒动弹了。” 裕贵太妃抿嘴一笑,“臣妾如今也只想着好好颐养天年,倒是昭妹妹还年轻,还是这样喜欢热闹。”——在得知自己明年就可以去儿子府上荣养,裕贵太妃心情极好。 昭太妃笑得有些不好意思,“皇上如今的后宫,也算不得热闹。赶明儿选个秀,进些新人,那才热闹有趣呢。” 选秀啊,感觉已经是很遥远的事情了。 四爷陛下在位二十六年,也只选过一次秀。哪怕儿子们到了该娶福晋的年纪,也都是让她召见八旗贵女选阅而已。 裕贵太妃也附和:“如今皇帝的后宫里,也就一后一妃两个嫔和几个贵人答应,的确是有些单薄了。” 姚佳欣笑了笑,光这些加起来,也有八九个了,不过对于皇帝这个身份的人而言,的确算是少的了。 姚佳欣神情淡淡,“先帝去世还不满三年,这事儿以后再说吧。” 裕贵太妃和昭太妃立刻识趣不再继续这个话题,裕贵太妃笑道:“说来,这寿亲王福晋也是可怜人,听说今春还大病了一场呢。” 姚佳欣幽幽叹了口气,先是女儿夭折、又是丈夫亡故,索绰罗氏的确很不容易。 裕贵太妃眼睛一转,小声道:“寿亲王一直得先帝爷怜爱,如今没个香火,也着实可怜。不知太后娘娘可有怜惜之意?” 姚佳欣一愣,顿时明白了裕贵太妃的意思,这是希望她给寿亲王过继香火的意思。而且……弘昼有两个嫡子。 弘昼如今虽然贵为和亲王,但世子注定只有一个,嫡长子永瑛固然能承袭王爵,富贵荣华,但是嫡次子永璧将来的爵位只怕就很有限了。与其将来混个末流爵位,还不如过继寿亲王府,那将来哪怕是降封袭爵,那也是个多罗郡王! 裕贵太妃会心动,也不稀奇。 姚佳欣笑了笑,“回头本宫会跟皇帝提这事儿的。” 第二天一大早,弘旭下了早朝,便直奔澹泊宁静殿请安。 左右没有外人,姚佳欣也不兜圈子,直接跟弘旭提了这事儿。 弘旭听了之后,面色有些迟疑,“不瞒皇额娘,朕打算让永琅出继。” 姚佳欣顿时讶异,“永琅可是你的长子。” 弘旭叹气:“正因为是长子,所以出继是最好的选择。” 姚佳欣沉默片刻,明白了弘旭的意思,庶长皇子这个身份着实尴尬,与其将来长大之后,卷入夺嫡中,伤了父子情分,倒不如一开始就出继,虽说是绝了大位之望,但也是远离了争斗,后半生荣华安稳可期。 富察氏虽然很贤惠,但对慧妃母子一直很防备。 “这事儿你跟慧妃说了吗?”姚佳欣突然问。 弘旭点了点头,“朕跟慧妃隐晦地提了一下,慧妃只央求朕抚养永琅成年。” 这慧妃果然十分明慧。 姚佳欣点了点头,只要孩子养在膝下,即使出继又如何?也不过就是名分上改换了一下,多认了个嗣母而已。日后寿亲王的爵位、和一切都要归永琅所有,这可是实打实的好处。 “既如此,便是永璧无福了。”裕贵太妃那里,只能说可惜了。永琅若非庶长子,这寿亲王府的传承十有八九是要落在永璧身上的。 弘旭笑着说:“永璧若是忠孝贤能,朕将来赏他贝子或者贝勒爵位又何妨?”——自己俩亲弟弟实在一言难尽,倒是弘昼、弘旬一直尽心尽力办事,他自然不会亏待了兄弟子侄。 弘旭又道:“等永瑛和永璧大些,朕会赐他们兄弟入宫读书,加以栽培。” 姚佳欣点了点头,如此安排,想必裕贵太妃也不至于太遗憾了。 过了几日,弘旭便正式下旨,言称怜悯寿亲王绝嗣,故而将大阿哥永琅出继寿亲王府,但大阿哥尚且年幼,故而继续养在慧妃膝下,待到成年后,再正式搬去寿亲王府,奉养索绰罗氏。 旨意一出,最高兴的自然当属皇后富察氏,她原以为要一辈子小心盯看慧妃与大阿哥,没想到皇上如此重视嫡子,竟将大阿哥出继。而慧妃竟也同意了此事,可见是真的没有野心。 富察氏终于彻底安心了,后宫里原本那股若有若无的紧张的气氛也顿时消弭了。 六宫和谐,后妃和睦,弘旭愈发春风满面。——姚佳欣看在眼里,每每恨不得啐一口。四爷陛下去世后,弘旭因为苗疆军务,足足半年未曾召幸嫔妃,但苗疆平定后便开始召幸后妃,显然是并无守孝三年之意。 倒也是,作为皇帝,完全有资格以二十七日代替二十七个月,弘旭坚持半年,已经算久的了。 所以,婉嫔陈氏有喜了。 正文 番外6、太后生涯(六) 婧嫔黄氏与婉嫔陈氏,是潜邸旧人,因是包衣出身,故而性情温婉柔顺,容貌也不俗,一直以来便薄有几分恩宠。婉嫔早在潜邸便诞育了二公主清鸢,如今再度有喜,自是盼着是个阿哥。 富察皇后得闻此讯,表现得也十分贤惠大度,不但免了婉嫔请安之礼,还赏赐了许多珍宝绸缎,并叮嘱太医为婉嫔好生保胎,还特赐她享受妃位用度。 富察氏是个贤惠的皇后——只要不威胁她的地位、不威胁永瑚的地位,她便能善待嫔妃、皇子、公主。 这无疑是一个合格的皇后,一个传统意义上的贤后。 这一日,弘旭来澹泊宁静殿请安,说起婉嫔的身孕,也十分高兴的样子。 姚佳欣幽幽道:“我前儿听说,皇后还亲去探望婉嫔。”——这般贤惠,若换了她是万万做不到的。想当初,四爷陛下其他嫔妃有喜,姚佳欣都是躲得远远的,甚至可说是不闻不问,自然也不会去加害。 弘旭笑着道:“皇额娘给儿子选的皇后很贤惠。” 姚佳欣叹道:“其实她没必要做得这样尽善尽美。”——这样会很累啊。 弘旭笑了笑,“这不是很好吗?” 姚佳欣:……大约是这就是现代人和古人的代沟吧?弘旭也是古人,自然巴不得皇后贤惠得跟圣母似的。 弘旭道:“朕爱重皇后,看重永瑚,甚至连永琅都出继旁支。皇后也敬重朕,爱护嫔妃皇嗣,皇额娘该觉得欣慰才是。” 姚佳欣默了默,心道,不是每一任帝后都像四爷跟她那样,能像弘旭富察氏这般相互敬重的,已经算是好的了。 弘旭笑着说:“儿子明白皇额娘的意思,皇额娘与汗阿玛恩爱异常,汗阿玛为了皇额娘,眼中再无旁人。儿子虽然羡慕汗阿玛与皇额娘的恩爱,但儿子不是汗阿玛,富察氏也不是皇额娘。”——皇额娘可不是寻常凡俗之人,额……虽然有些地方比凡俗之人还要俗不可耐。 弘旭默默收起心中的不敬,笑着说:“皇额娘跟别人是不一样的。” 姚佳欣笑了:“我有什么不一样的?” 弘旭扫一眼左右,见宫人都在外间候着,便低声道:“汗阿玛说过,您是他福祉和救赎。若无您,他此生都要饱受痛楚。” 姚佳欣一惊,这话里的意思……难不成四爷陛下把她的安眠药精属性告诉弘旭了?! 姚佳欣脸色有些古怪和尴尬,“他……把这种事情告诉你了?”——她倒不是故意要瞒着孩子们,就是觉得自己的属性有点那啥啥…… 弘旭声音更加幽微,“儿子被封为太子之后,汗阿玛就把一切都告诉儿子了。” “一切?!”姚佳欣更惊讶了。 弘旭点头,“包括您的来历。” 姚佳欣黑线了,心里忍不住咒骂四爷这个死鬼男人,生前扒下她的马甲还不够,居然还告诉儿子了!! 关于未来的历史,姚佳欣没有跟四爷陛下说得太详尽——主要是因为她历史学得不咋滴,知道得其实并不多。 她可是一个连肥皂都做不出来的文科渣,什么掀起工业革命、改变晚清命数什么的,那种不切实际的YY,她是连想都没想过。做人呢,最要紧的,就是要清楚自己有几斤几两。 只不过,若是四爷陛下随口问起,她自然也不会隐瞒。 所以,她应该是对四爷陛下的朝政举措有一些些的影响的。 只不过,她永远不会干政,哪怕和四爷陛下感情再好,她也一直坚守着这个底线。 反正,封建王朝终将覆灭,这是任谁都无法更改的。 哪怕是换上一位两位有能耐的掌舵人,也顶多让这个封建王朝多存在些年岁罢了。 所以,四爷陛下生前曾增开通常口岸、着重枪械研制、暗暗提高商贾地位,这些举措,姚佳欣甚至都不知道。 甚至四爷陛下还给弘旭留了很多关于未来朝政方针的安排,作为四爷一手教导出来的继承人,弘旭无疑将会很好地延续四爷陛下的遗志。 很显然,历史已经发生很大的改变。——虽然封建王朝注定覆灭的最终命运无法改变,但过程势必会大不相同。 不过姚佳欣本人依然没有注意到这点,她已经进入养老生涯,对后宫事物都懒得管,跟更何况是朝堂社稷。 姚佳欣骨子里是冷漠的,她穿越过来,那么多年后,才被四爷陛下所感动,为之动心也是在四爷陛下一心待她之后。 但四爷陛下死后,也就半年光景,她就走出悲痛,重拾心情,为自己而活。——作为皇太后,她享受着无与伦比的荣华富贵,吃得是山珍海味、穿的是绫罗绸缎。 这样顶级米虫的待遇,她很是受用。 捏起一块八珍糕,姚佳欣一口塞进嘴里,“可千万别告诉弘星弘昴。” 弘旭嘴角突然抽了抽,若是告诉八弟,那就等于告诉了全世界,他自然不会犯这种低级错误。 “诶?这个盘子不错!”吃完了八珍糕,姚佳欣又瞧中了装糕点的这只明黄底色的珐琅龙纹折沿盘。 然后拿起来欣赏了一下,在弘旭面前上演了一出“妙手空空”,明黄珐琅龙纹折沿盘凭空消失了。 弘旭:…… 母子俩正说着话,御前总管太监钱串快步跑了进来,一边悲切地道:“皇上、太后娘娘,元寿公主殁了!” 姚佳欣当场怔住了,“她年纪轻轻,怎么会突然没了?”——话刚说出口,她忽然想起,元寿似乎有过突然晕厥的症状。 但是这些年,公主府大嬷嬷回禀也直说是小恙,不碍事。 尼玛不碍事会死人?? 姚佳欣突然觉得不对劲,目光瞥向弘旭:“元寿这到底是得了什么病?怎么会这么冷不丁就没了?” 弘旭沉默片刻,无论是汗阿玛,还是他,这些年都一直隐瞒得很好。而元寿本人,也不喜欢对外嚷嚷自己的病情,故而才能成功隐瞒皇额娘。 如今元寿死了,弘旭也着实松了一口气。 他挥了挥手,屏退了左右,迟疑片刻道:“是元寿无福,皇额娘切勿伤怀。” 姚佳欣皱眉:“你不是瞒着我什么?” 弘旭想着,既然人都死了,那也没必要继续隐瞒了,便道:“其实,元寿是脑子有病。” 姚佳欣黑线:“人都没了,你能不能别背后骂人?!”——这小子,忒不地道! 弘旭:“额……儿子不是那个意思。儿子是说,元寿的脑中有疾病。” 姚佳欣无语,这话跟刚才的话有什么区别吗? 等等,弘旭的意思是,元寿是脑疾?这病的确不好治啊,譬如那曹操就是死在脑疾上,据说要开刀才能治好。 这种病,在古代的确是不治之症。 姚佳欣叹了口气,“红颜薄命啊。” 弘旭:……看样子皇额娘果然粗枝大叶,到现在都没猜到是怎么回事。是啊,汗阿玛是失眠、春和是头痛、元寿是昏厥,虽然都是脑袋的病症,却都不尽相同。况且皇额娘并不晓得春和的病症。 想了想,弘旭也懒得继续解释,要是解释清楚了,搞不好皇额娘还会怪罪他呢。 弘旭走后,姚佳欣脑袋突然有点混沌,好像……似乎哪里还是不太对劲? 啊,算了,作为一位皇太后,她好好养老便是,想那么多作甚? 不聋不雅,不做家翁啊。 正文 番外7、太后生涯(七) 睦昌三年,久违了二十余年的选秀终于重开。姚佳欣作为皇太后,本该主持选秀、并为自己的皇帝儿砸选上一批美人。 但姚佳欣很懒惰,她不想动弹。让弘旭自己看着办,反正她老家人是不会挪动贵臀的。 也正好如今政务不算太忙碌,弘旭便自己抽出时间,选阅秀女,皇后富察氏陪同。 因是登基以来第一次选秀,所以一下子就留了八个新人,且个个鲜艳娇嫩,那样惹人怜爱,而且其中不乏满洲上三旗的格格, 若只是姿色卓越也就罢了,要紧的是出身。 一个安分守己、毫无野心的慧妃博尔济吉特氏便令富察氏忧心多年,直至大阿哥永琅出继,方才得以安心。 这下子,富察氏怕是又要不安了。 本届秀女中,还有一个姜佳氏,是姚佳欣的姻亲、还是素雨的亲侄女,因姿色姣姣而荣获宠爱,后来更是因为产下皇五子永玮而荣封嫔位。虽然姚佳欣对姜佳氏未曾优待半分,还是令富察氏不安了。 不过弘旭并非宠妾灭妻之人,他虽因新人之故,冷落了婧嫔、婉嫔,却不会冷落中宫。 大约是因为只有一个儿子,让富察氏觉得不够安稳,故而在年近三十之际,富察氏又诞下了六阿哥永琏,与二阿哥永瑚的名字组成了一对瑚琏之器。 又得了一个嫡子,这让弘旭十分高兴,因为是嫡次子,弘旭对永琏要比永瑚宽纵许多,襁褓中便大加恩赏。一如当年,汗阿玛严厉要求他,却对八弟九弟宠溺多些。 弘旭也同样认为,嫡长子是继承人,其余嫡子不必继承大统,因此稍微顽皮些也没什么。 也因为弘旭对永琏的爱宠,让富察氏无比欢欣,愈发觉得自己身为皇后,子嗣越多,便越能得到君王爱重,她和孩子们的地位也会愈发稳固。 宫里的嫔妃和孩子越来越多,而姚佳欣也愈发两鬓苍苍。 这一日,温郡王福晋乌拉那拉氏带着粉团团一小只的嫡长子永瑞来请安,永瑞这孩子像极了弘昴,十句话都未必能问出一句话来,简直比小公主们还要娴静。 不过好歹弘昴还是有了子嗣,虽然这子嗣来得晚了些——乌拉那拉氏是二十五岁的时候才生了永瑞。这个孩子的降生,让乌拉那拉氏几乎喜极而泣。 在此之前,乌拉那拉氏曾一度忧心忡忡,担心自己可能会一辈子没有孩子。 怀着这种忧恐,乌拉那拉氏只得咬牙豁出脸去,再也不顾什么端庄得体,选择主动出击。这才如愿以偿怀上了孩子。 而同年同月同日出生的弘星都已经有了三子一女,皆系佟佳氏所出。 乌拉那拉氏带着永瑞磕头请了安,笑着说:“妾身听闻皇后娘娘又了身孕,特来恭喜皇额娘。” 姚佳欣叹了口气,她是真不理解富察氏,都三十多了,居然还要生娃。 好吧,她说这话,貌似有点站着说话不腰疼。她不也生了三只兔崽子吗?只不过,她当年有了弘旭之后,真没打算再生了,怀上弘星弘昴纯属意外。 乌拉那拉氏看出了姚佳欣的担忧,忙笑着安慰:“皇后娘娘如今年纪,与皇额娘当初生八爷九爷是差不离的,应是无碍。” 姚佳欣:富察氏的身子骨起码比她当年强些。但是她当初怀上孩子之后,就跟个米虫似的,别说打理宫务了,半点费心的事儿都木有,里里外外都被四爷陛下安排得妥妥当当。 饶是如此,还是没了半条命。 但富察氏当初怀上永琏的时候,就不曾卸下宫务,甚至都没让嫔妃协理。如今也是一样。 对此,弘旭也有些无奈,私底下曾对她说:“朕一直以为嘉懿性子温柔,没想到骨子里这样要强。可偏生这种事情,她若是不主动提,朕若是开口,又怕她多心。” 每个人的活法都是不一样的。 姚佳欣骨子里是享乐主义的米虫,当皇后的后期就怎么管宫务了。而富察氏,想要分走她的宫权,简直比要了她的命还难。 但是,七阿哥永琮降生后,富察氏还是不得不暂且交出六宫大权。 因为这次生产有些难产,以至于产后大出血,险些要了她的命。 富察氏只得让婉妃陈氏和婧妃黄氏暂理宫务——去年弘旭刚刚大封了六宫,婧嫔、婉嫔以及妍嫔姜佳氏这三个生育了皇子的嫔俱封为妃,与慧妃并居四妃之位。 经历两次选秀,让后宫十分充盈,有出身世家大族的福嫔与祥贵人这对索绰罗氏姊妹,还有舒嫔纳喇氏、颐嫔西林觉罗氏,还有来自巴林部的颖嫔,都是颇得宠爱。尤其是舒嫔给颖嫔,前者出身著姓大族、书香门第,后者更是巴林部郡王嫡出的格格,比慧妃更加贵重几分。 如此一来,倒也难怪富察氏想要多生几个孩子了。 富察氏要做贤后,又要做得皇帝喜爱且地位稳固的贤后,这自然就格外辛苦了。 为了做到这一切,富察氏殚精竭虑,极力平衡着后宫派系,又要照顾好嫔妃极其所出子女。 如此费心费力,富察氏终究未得长寿。 才四十出头,便一病不起,她薨了的时候,永琮才十岁。 这样的命数,虽说比做弘历的皇后好多了,但着实令人唏嘘。 弘旭爱惜子嗣,又看重嫡子,即使富察氏撒手人寰,弘旭不容旁人伤害这三个嫡亲的儿子,为此,弘旭没有再立继后,而是让四妃分离宫务,继续维持着后宫的平衡。 但是……永瑚自小受到的便是太子的教育,而偏偏……他一母同胞的亲弟弟永琏也是那样优秀,那样得到弘旭与富察氏的疼爱。 这让姚佳欣想起了唐太宗李世民的三个嫡子,李承乾与李泰为太子之位争得你死我活,最终斗得只剩下了一个李治。 姚佳欣已经可以遇见到未来的骨肉相残,但她已经病老无力,她什么都做不了,什么都改变不了。 她最近时常梦到四爷。 她到底没能活到八十二岁,但只活到了七十二岁。 人到七十古来稀,其实她也很长寿了。 尤其是她的身子骨本来就很弱渣。 弘旭都已经有了皇长孙了。 姚佳欣的死法……其实蛮不错的。 彼时,她才过了七十二岁寿辰,虽非大寿,但弘旭还是执意为她隆重举办寿礼。这一隆重,连她老人家都觉得怪辛苦的。 自打做了太后,每逢大寿,弘旭都会为她上尊号,寿宴之隆重更是不消多说。在四爷陛下去世,弘旭便尊她为荣寿太后,她五十五岁第一次累加尊号,六十岁再上尊号,而后六十五岁、七十岁大寿亦是如此,尊号累加到最后,她自己都已经记不住自己的名号了。 其实这些都是虚的,姚佳欣并不感兴趣,但弘旭很坚持。姚佳欣便听之任之了。 已经年过七十二岁的她,牙齿已经不多了,自然只能吃那些松软的食物。最近她愈发喜欢吃驴打滚。驴打滚是用黄米面做出的一道点心,内有豆沙馅儿、外裹豆面儿,入口软绵,最适合她这样的老人家了。 吃驴打滚太急,被噎死,是个不错的死法。 哀家很满意。 去了地府,也不知道四爷有没有在等她。 正文 番外8、幽冥界之胤禛 雍正帝胤禛死于八月的一个深夜里。 缠绵病榻的是极痛苦的一件事情,更痛苦的是,恬儿为了照顾他,竟那样不顾身子,连夜睡在窄小的贵妃榻上,甚至还从榻上摔了下来,而他,竟是连下床的力气都没有,只能等守在外间的侍疾的儿子进来。 那一刻,胤禛心中是何等悲苦。 好在他没有连累恬儿太久,于睡梦中安安静静离世。 他的魂魄渐渐飘离那具颓败苍老的身躯,他可以轻飘飘下床,这种感觉倒也不坏。 只是一想到,就此要离开恬儿,胤禛心中还是极为不舍。 忽的,已经是魂魄的胤禛突然感受到一股巨大拉扯,一个黝黑的隧道,将轻飘飘的吸入其中。 想必那就是通往地府的路吧。 在被拉扯进入那个漆黑通道的一瞬间,他看到恬儿于梦中惊醒,然后,恬儿仿佛是知道了他的死讯一般,直扑向他的遗体。 然后,是撕心裂肺的恸哭。 胤禛只觉得心碎。 他极力想要抗拒那股巨大的拉扯力,但也只是无济于事,他最后只看着恬儿晕厥在弘旭的怀中,便被彻底卷入了那个通道中,再也看不到自己的妻儿。 然后,他在哪个漆黑无光的隧道中不知度过了多久,仿佛是一瞬,又仿佛是很久很久。 直到他看到了一抹光明,那漆黑通道的终点,是一个白亮的世界。 白茫茫一旁,也空旷一片。 胤禛的魂魄飘荡在这个白茫茫的空间中,难道这里就是地府?? 下一瞬,一小段仿佛尘封已久的记忆破开了闸门。 “想起来了吗?”一个低沉的声音响起在胤禛身后。 胤禛一惊,回头一看,只看到一个浑身被白袍包裹、脸上也带着白色面具的人……不,或许并不是人。白色的面具遮盖了容颜,只露出一双透着淡金色暗芒的眼睛。 胤禛点头,“朕想起来了。” 这里并不是地府,而是幽冥界。 据说是处于时间与空间夹缝中的一个小世界,而眼前这个白衣人,曾自称是幽冥界守门人。 前世,他驾崩后,看到弘历种种作为,愤怒至极他如何都不肯转世头胎,哪怕阎王给他再荣华富贵的来世,他都不肯。然后,他就被送到了幽冥界。 幽冥界的守门人告诉他,他可以选择重来一世,从幽冥界可以回溯时间,回到过去。 只不过……需要付出极大的代价。 凡人的魂魄是极其脆弱的,时间的隧道会磨损灵魂。 所以幽冥界守门人建议他直接回到母亲的腹中,借助先天之气,可以少许修复一下灵魂,这样可以活得久一些。 但胤禛拒绝了,他要求直接去弘晖夭折之后。 他曾因为弘晖夭折而无比心痛,但弘晖……是个过于仁懦的孩子,做王世子固然绰绰有余,但论才能,他甚至还不如弘历那个孽障!! 但是,他若是回到弘晖去世前,以他的性子,一定会试图挽救弘晖的性命。 “重生一世,灰飞烟灭。”胤禛喃喃重复着上一次幽冥界守门人对他说的话,他笑了,“看样子,朕不会灰飞烟灭了。” 胤禛忍不住想,傅恒是为了他的姐姐、为了富察氏家族,才不惜付出魂飞魄散的代价。 那么弘历……又是为了什么? 弘历一世帝王、奢侈荣华,应无遗憾才是,但他宁可付出灰飞烟灭代价也要重生……他莫非是心有悔意,所以想要弥补他曾经愧对的人? 想到此处,胤禛心中对这个儿子的厌恶便烟消云散了。 守门人幽幽道:“那是因为我把那位送到了你身边。” 胤禛一怔,瞬间明白守门人口中的“那位”是谁,“恬儿……她到底是什么人?” 守门人沉默片刻道:“她不是人。” 胤禛不由心中怒意滔天,但他立刻就明白了白衣守门的意思,急忙问:“她是神仙?” 守门人摇头:“不算是。” 胤禛蹙眉。 守门人道:“姚珈大人是幽冥界的主人,为了维持主位面和其他平行位面的稳定,因此她的躯体沉睡在幽冥界的深处。” 听了这话,胤禛急忙道:“那么朕可以去看看她的躯体的吗?”——哪怕不能见到活生生的恬儿,看一下她的躯体,睹物思人也是好的。 守门人睨了某魂魄一眼:“这里是我特意劈开的结界,位于幽冥界的边缘。越往深处,幽冥界的罡风便愈是强烈,你如今的魂魄虽然被姚珈大人修复好了,但若是离开这个结界,不消十个呼吸,便会灰飞烟灭。” 胤禛先是一愣,然后沉默了。 守门人笑了笑:“不过,你到底还是成功了,第九平行位面已经形成,时空也可以稳定下来了。你也算是功德无量了,我可以送你去地府投胎转世。” 胤禛摇头:“朕……要等她。” 守门人沉吟片刻,歪着脑袋道:“我虽然设下了这个保护结界,但是凡人的魂魄在这里停留太久,还是会有损伤。你若是想等姚珈大人,可以去地府等着。姚珈大人这一世结束后,我会通知你的。” 听了这话,胤禛大喜,忙拱手:“那就多谢了。” 然后,胤禛迟疑了片刻,还是问道:“那傅恒和弘历……” 守门人摊手:“除非姚珈大人为他们修复魂魄,否则他们俩肯定会魂飞魄散。” 胤禛冷哼:“朕都安排好了,他们不会有这样的机会!!” 守门人耸肩:呵~男人~ 胤禛又问:“你还没告诉朕,朕的妻子……她到底是什么?” 守门人托腮道:“嗯……她姓敖。” 胤禛一怔,眉心一沉,“龙?!” 守门人点头。 胤禛陷入了良久的沉默,他甚至想过恬儿可能是神仙转世,唯独没想到恬儿居然是一条龙?? 想想恬儿那娇小的身躯、娇弱的身板,怎么都不像是龙啊!! 等等,贪吃贪睡、惫懒怠惰,而且还有点好色——好朕的美色,这些还真是龙的缺点。 守门人带笑问:“好了,你还有什么要问的吗?要是没问题了,我就送你去地府。” 胤禛深深看了这个神秘的守门人一眼,“朕可以问一下,你又是什么?难道也是龙?” 守门人外头:“我身上只有一半龙的血统。” 胤禛忙问:“你与朕的妻子,是血亲吗?” 守门人摇头:“不是。” 胤禛顿时神色有些不善,“那你为何要为她守着幽冥界,做这个守门人?” 守门人无奈地叹了口气,旋即又欢快地说:“第九个平行位面已经形成,空间趋于稳定,等姚珈大人回来,我就不用再做这个守门人了。” 胤禛仔细打量着这个看似高大的守门人,朕怎么觉得……这个守门人虽然声音低沉,看似年纪不小,但性子……怎么像是个小孩子。 守门人打了哈欠,“好了,我要睡上二十年,你去地府吧!” 说着,守门人一挥手,一个漆黑的通道打开,熟悉的强烈拉扯力再度将胤禛的魂魄吸了进去。 “等等!你还没回答朕的问题呢!” 但这位守门人已经拍拍屁股,哼道:“真啰嗦~!”然后伸了个懒腰,直接直挺挺倒在地上,开始呼呼大睡。 为毛要做守门人?反正在哪里睡觉都一样啦。 当年姚珈大人也是这么认为的。 正文 番外9、幽冥界之敖姚珈 姚佳欣是被驴打滚给噎死的。 希望弘旭能隐瞒一下她的死法,毕竟一朝皇太后被点心噎死,也怪丢人的。 她再次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处身于一个白茫茫的时节中。 而她已经是个阿飘了。 做阿飘的感觉倒是不坏,起码比那具老太婆的身板强多了,想飘哪儿就飘哪儿。 她可以轻而易举飘得很高、很高。 然后,嘭~! 嗷!哀家撞到头了! 麻蛋,这个白茫茫空间居然这么小!才飘一会儿就撞到顶端了?? 她抬眼一看,妈耶!裂了!! 这个白茫茫的世界就像是一个倒扣的巨大的碗,但现在这个碗裂了一小条缝隙。 透过那裂缝,刮进来阵阵狂风,而裂缝外面是一个昏暗的世界,没有太阳、没有月亮,一片灰蒙蒙,一看就知道不是什么好地方。 这难道就是地府? 不……这里是幽冥界,她心底里突然如是想。 姚佳欣一怔,我为什么会知道这里是幽冥界? 这时候,下方传来“啊”的一声尖叫,“敖姚珈大人,您肿么可以这样!您居然把人家的结界给弄破了!!!坏银!!” 然后,姚佳欣就看到一个一身雪白,跟白无常似的家伙咻地飞了上来,此人叽叽喳喳,手脚挥舞,显然无比愤怒,“我结界啊!你赔我结界!!” 姚佳欣只觉得眼前之人莫名熟悉,就是叽叽喳喳实在烦人,她挥挥手:“不就是破了个缝隙嘛,透透气也蛮不错的。” 守门人气呼呼道:“这点缝隙透进来的罡风,对你我而言的确也就是透透气!但凡人的魂魄可是会被撕碎的!!” 姚佳欣:“罡风???”那是什么东东? 守门人看着姚佳欣那副懵逼傻样,气呼呼道:“敖姚珈大人,您还没恢复记忆呀啊!赶紧恢复一下呀!” 姚佳欣无语,什么恢复记忆?难道我想恢复就能恢复吗? 而且,敖姚珈是个什么鬼啊!哦哟你妹的!名字忒难听了! 刚这么想,立时一小段记忆涌现脑海。 姚佳欣眼神迷离了一瞬间,然后她瞬间暴怒,一脚朝着眼前这个像白无常一样的家伙踹了过去。 她现在是阿飘,原也没指望能能造成实质性的伤害。 但是,她竟然真的实打实的踢到了这个白衣家伙,脚感居然还软乎乎的,像踢在皮球上一样。 然后这个白衣家伙就如皮球一般倒飞了出去,身躯重重摔落在地,发出“嘭”的一声巨响,还砸出一个人形大坑。 姚佳欣惊了,她俯瞰着地上那个深深的大坑,又惊又喜:老娘我变成阿飘之后,居然这么厉害?! 我死后……超凶哒? 然后,更令她惊讶的事情发生了,那个白衣人……居然撒气了! 没错,白衣人就像是充气人似的,噗地漏光了气儿,转瞬瘪了下去。 然后,瘪瘪的白色的袍子里头钻出了一个只有三块豆腐高的小胖娃,胖胖的脸、短短的四肢,乌溜溜透着暗金色的大眼睛,还有一头银白色羊毛卷小短发,而且额头正中还有一只小小的角。 卧槽,这是什么物种的幼崽? 看上去……还挺萌? 姚佳欣眨眨眼,她突然很想摸摸那银色小卷毛,还小卷毛幼崽额头上的小角角~ 小幼崽气得腮帮子鼓得跟蛤蟆似的,眼泪一泡、鼻涕一把,“哇”的一声嚎啕大哭,“敖姚珈大人又欺负伦家!伦家不要给你看门了!” 姚佳欣缓缓落了下来,他恢复了一小段记忆,就是她前世死于空难事故之后……她当时也是以阿飘的模样出现在这个结界中。 被白色衣袍包裹全身的家伙跟她说:“我可以送你去转世,那里有最顶尖的美食,还一个身材相当好、而且相当有型的帅大叔,你可以尽情睡他。” 然后,姚佳欣就被忽悠去了大清朝,成了四爷后宫里一个病弱老贵人。 所以,姚佳欣才愤怒,揣了这人一脚。 没想到,丫的居然是个小幼崽?? 姚佳欣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小幼崽头上的卷毛,别说,这手感还真是相当不错哦,“谁叫你上次忽悠我。” 小幼崽气鼓鼓道:“人家说的都是实情!御厨的烹调的美食难道不好吃?雍正皇帝年轻的时候难道不是身材很棒很有型?” 姚佳欣:“额……” 姚佳欣揉了揉眉心,“算了,这些我就不跟你计较了。胤禛呢?他去哪儿了?他该不会已经转世了吧?”——毕竟都过去二十年了。 豆丁大的小幼崽哼道:“他在地府等你呢!” 姚佳欣一喜:“那你赶紧送我过去呀!” 小幼崽心下纷纷,暗金色的眸子一转,笑着道:“敖姚珈大人,我先把你送回原本的世界吧。至于雍正,我随后会送他过去跟你重续前缘的。” 听了这话,姚佳欣欣然点头,旋即到了:“对了,我前世是空难而死的,还能再回去吗?” 小幼崽笑着说:“这个简单,我把你送回空难之前就是了。” 姚佳欣黑线:“然后,我再死一次?” 小幼崽也黑线:“你要是立马又死一次,肯定会回来揍死我的!放心吧,那飞机不会出故障了。” 姚佳欣点头,她发现死后的自己真的很强,绝对完虐眼前这只小幼崽。 小幼崽肉呼呼的小手一挥,一个黑漆漆的通道打开,“这就是去往第二平行位面的通道。” 姚佳欣一愣,“我原先的世界,不是主位面?”——上次来到幽冥界的时候,小幼崽已经差不多什么都告诉她,譬如她是一条龙,龙躯镇守在幽冥界深处,但她本人又不喜欢呆在这个无趣的地方,所以魂魄经常出去投胎转世,吃吃喝喝享受人间富贵。 至于她的龙躯,必须等到形成九个位面,然后时空才能安稳下来,她才不必继续镇守。 而平行位面的形成并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时空有自我修复的能力,若只是微小的改变,法则就会像修复bug一样,抹去这小小的改变,只有历史发生巨大转变,法则无法抹平,才会分裂出新的平行位面。 所以小幼崽努力了数千年,才终于完成了任务。自此之后,时空更加稳定,也便不会再形成新的平行位面了。 小幼崽白了她一眼:“敖姚珈大人为什么会认为你所在的位面是主位面??” 姚佳欣:先入为主了啊。 “对了,上次你说,要形成九个位面,才能时空平衡稳定。那时候我就不必镇守幽冥界了。”历史发生了那么大的转变,这么大bug显然已经无法修复,那第九平行位面应该已经形成了吧? 小幼崽歪头,“那您要回到混沌龙躯中吗?你几千年投胎转世的记忆,可都放在了那里,若是回到混沌龙躯中,您最少需要百年时间来消化这些记忆。” 百年?太久了。 姚佳欣叹了口气,“那我还是先去第二平行位面吧。” 小幼崽甜甜一笑:“(? ̄? ̄?)好哒!敖姚珈大人再见~!” 小幼崽挥舞着小胖手,乖巧得不要不要的。 等到姚佳欣身影消息,小幼崽一拍小胖脸,笑嘻嘻自语:“反正哪怕是敖姚珈大人,离开幽冥界之后,也会被屏蔽掉这段记忆。” 小幼崽摸了摸自己的双层下巴,“敖姚珈大人好像也很喜欢小鲜肉呀~” 小幼崽抬眼看了一眼破了一条大缝的结界,叹了口气,扭着小屁屁飞了上去,然后张嘴,“呸呸呸!”一连串口水吐出,那缝隙,便被口水给弥合了。 小幼崽拍了拍手,胖乎乎粗短的手指头一挥,地上那巨大的白袍和白色面具便飞了过来,小幼崽罩住,然后,下一秒,充气般涨大,又呈现出高大魁梧的白衣人形象。 低哑的声音兀自响起:“然后去挑选个小鲜肉,和雍正一块送去敖姚珈大人身边~嘻嘻~” 修罗场,想必会很有趣~ 正文 番外9、幽冥界之敖姚珈 姚佳欣是被驴打滚给噎死的。 希望弘旭能隐瞒一下她的死法,毕竟一朝皇太后被点心噎死,也怪丢人的。 她再次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处身于一个白茫茫的时节中。 而她已经是个阿飘了。 做阿飘的感觉倒是不坏,起码比那具老太婆的身板强多了,想飘哪儿就飘哪儿。 她可以轻而易举飘得很高、很高。 然后,嘭~! 嗷!哀家撞到头了! 麻蛋,这个白茫茫空间居然这么小!才飘一会儿就撞到顶端了?? 她抬眼一看,妈耶!裂了!! 这个白茫茫的世界就像是一个倒扣的巨大的碗,但现在这个碗裂了一小条缝隙。 透过那裂缝,刮进来阵阵狂风,而裂缝外面是一个昏暗的世界,没有太阳、没有月亮,一片灰蒙蒙,一看就知道不是什么好地方。 这难道就是地府? 不……这里是幽冥界,她心底里突然如是想。 姚佳欣一怔,我为什么会知道这里是幽冥界? 这时候,下方传来“啊”的一声尖叫,“敖姚珈大人,您肿么可以这样!您居然把人家的结界给弄破了!!!坏银!!” 然后,姚佳欣就看到一个一身雪白,跟白无常似的家伙咻地飞了上来,此人叽叽喳喳,手脚挥舞,显然无比愤怒,“我结界啊!你赔我结界!!” 姚佳欣只觉得眼前之人莫名熟悉,就是叽叽喳喳实在烦人,她挥挥手“不就是破了个缝隙嘛,透透气也蛮不错的。” 守门人气呼呼道“这点缝隙透进来的罡风,对你我而言的确也就是透透气!但凡人的魂魄可是会被撕碎的!!” 姚佳欣“罡风???”那是什么东东? 守门人看着姚佳欣那副懵逼傻样,气呼呼道“敖姚珈大人,您还没恢复记忆呀啊!赶紧恢复一下呀!” 姚佳欣无语,什么恢复记忆?难道我想恢复就能恢复吗? 而且,敖姚珈是个什么鬼啊!哦哟你妹的!名字忒难听了! 刚这么想,立时一小段记忆涌现脑海。 姚佳欣眼神迷离了一瞬间,然后她瞬间暴怒,一脚朝着眼前这个像白无常一样的家伙踹了过去。 她现在是阿飘,原也没指望能能造成实质性的伤害。 但是,她竟然真的实打实的踢到了这个白衣家伙,脚感居然还软乎乎的,像踢在皮球上一样。 然后这个白衣家伙就如皮球一般倒飞了出去,身躯重重摔落在地,发出“嘭”的一声巨响,还砸出一个人形大坑。 姚佳欣惊了,她俯瞰着地上那个深深的大坑,又惊又喜老娘我变成阿飘之后,居然这么厉害?! 我死后……超凶哒? 然后,更令她惊讶的事情发生了,那个白衣人……居然撒气了! 没错,白衣人就像是充气人似的,噗地漏光了气儿,转瞬瘪了下去。 然后,瘪瘪的白色的袍子里头钻出了一个只有三块豆腐高的小胖娃,胖胖的脸、短短的四肢,乌溜溜透着暗金色的大眼睛,还有一头银白色羊毛卷小短发,而且额头正中还有一只小小的角。 卧槽,这是什么物种的幼崽? 看上去……还挺萌? 姚佳欣眨眨眼,她突然很想摸摸那银色小卷毛,还小卷毛幼崽额头上的小角角~ 小幼崽气得腮帮子鼓得跟蛤蟆似的,眼泪一泡、鼻涕一把,“哇”的一声嚎啕大哭,“敖姚珈大人又欺负伦家!伦家不要给你看门了!” 姚佳欣缓缓落了下来,他恢复了一小段记忆,就是她前世死于空难事故之后……她当时也是以阿飘的模样出现在这个结界中。 被白色衣袍包裹全身的家伙跟她说“我可以送你去转世,那里有最顶尖的美食,还一个身材相当好、而且相当有型的帅大叔,你可以尽情睡他。” 然后,姚佳欣就被忽悠去了大清朝,成了四爷后宫里一个病弱老贵人。 所以,姚佳欣才愤怒,揣了这人一脚。 没想到,丫的居然是个小幼崽?? 姚佳欣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小幼崽头上的卷毛,别说,这手感还真是相当不错哦,“谁叫你上次忽悠我。” 小幼崽气鼓鼓道“人家说的都是实情!御厨的烹调的美食难道不好吃?雍正皇帝年轻的时候难道不是身材很棒很有型?” 姚佳欣“额……” 姚佳欣揉了揉眉心,“算了,这些我就不跟你计较了。胤禛呢?他去哪儿了?他该不会已经转世了吧?”——毕竟都过去二十年了。 豆丁大的小幼崽哼道“他在地府等你呢!” 姚佳欣一喜“那你赶紧送我过去呀!” 小幼崽心下纷纷,暗金色的眸子一转,笑着道“敖姚珈大人,我先把你送回原本的世界吧。至于雍正,我随后会送他过去跟你重续前缘的。” 听了这话,姚佳欣欣然点头,旋即到了“对了,我前世是空难而死的,还能再回去吗?” 小幼崽笑着说“这个简单,我把你送回空难之前就是了。” 姚佳欣黑线“然后,我再死一次?” 小幼崽也黑线“你要是立马又死一次,肯定会回来揍死我的!放心吧,那飞机不会出故障了。” 姚佳欣点头,她发现死后的自己真的很强,绝对完虐眼前这只小幼崽。 小幼崽肉呼呼的小手一挥,一个黑漆漆的通道打开,“这就是去往第二平行位面的通道。” 姚佳欣一愣,“我原先的世界,不是主位面?”——上次来到幽冥界的时候,小幼崽已经差不多什么都告诉她,譬如她是一条龙,龙躯镇守在幽冥界深处,但她本人又不喜欢呆在这个无趣的地方,所以魂魄经常出去投胎转世,吃吃喝喝享受人间富贵。 至于她的龙躯,必须等到形成九个位面,然后时空才能安稳下来,她才不必继续镇守。 而平行位面的形成并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时空有自我修复的能力,若只是微小的改变,法则就会像修复bug一样,抹去这小小的改变,只有历史发生巨大转变,法则无法抹平,才会分裂出新的平行位面。 所以小幼崽努力了数千年,才终于完成了任务。自此之后,时空更加稳定,也便不会再形成新的平行位面了。 小幼崽白了她一眼“敖姚珈大人为什么会认为你所在的位面是主位面??” 姚佳欣先入为主了啊。 “对了,上次你说,要形成九个位面,才能时空平衡稳定。那时候我就不必镇守幽冥界了。”历史发生了那么大的转变,这么ug显然已经无法修复,那第九平行位面应该已经形成了吧? 小幼崽歪头,“那您要回到混沌龙躯中吗?你几千年投胎转世的记忆,可都放在了那里,若是回到混沌龙躯中,您最少需要百年时间来消化这些记忆。” 百年?太久了。 姚佳欣叹了口气,“那我还是先去第二平行位面吧。” 小幼崽甜甜一笑“(? ̄? ̄?)好哒!敖姚珈大人再见~!” 小幼崽挥舞着小胖手,乖巧得不要不要的。 等到姚佳欣身影消息,小幼崽一拍小胖脸,笑嘻嘻自语“反正哪怕是敖姚珈大人,离开幽冥界之后,也会被屏蔽掉这段记忆。” 小幼崽摸了摸自己的双层下巴,“敖姚珈大人好像也很喜欢小鲜肉呀~” 小幼崽抬眼看了一眼破了一条大缝的结界,叹了口气,扭着小屁屁飞了上去,然后张嘴,“呸呸呸!”一连串口水吐出,那缝隙,便被口水给弥合了。 小幼崽拍了拍手,胖乎乎粗短的手指头一挥,地上那巨大的白袍和白色面具便飞了过来,小幼崽罩住,然后,下一秒,充气般涨大,又呈现出高大魁梧的白衣人形象。 低哑的声音兀自响起“然后去挑选个小鲜肉,和雍正一块送去敖姚珈大人身边~嘻嘻~” 修罗场,想必会很有趣~ 。 正文 番外10、现代之失之交臂 姚佳欣幽幽醒来,口中喃喃“混沌?馄饨??” 她想吃馄饨了?? 嗯……我特么在想什么? 怎么觉得脑子里有点怪怪的? 对了,哀家好像是被驴打滚给噎死的? 然后,现在——她看着自己那双白嫩的手,摸了摸自己光滑肉感的脸蛋。 没跑了,这应该是她前世的身体。 又感应了一下芥子空间,嗯,还在。 里头躺着打量清朝瓷器,还有一些古玩字画、珠宝首饰,闭着眼睛摸出一件来,那都是能上拍卖行的东西。有这些东西在,原本只是小富婆的她绝壁能升级成大土豪! 坐拥芥子空间内这么多珍宝,她简直是拥有了一个巨龙的宝藏! 姚佳欣财迷地笑了。 这时候,一个纤细高挑的空姐面带微笑出现在她身旁“这位小姐,很抱歉,我们没有馄饨,只有中式和西式两种飞机餐。” 飞机餐?? 姚佳欣一愣,这才注意到,自己是身在商务舱中! 姚佳欣迷迷糊糊道“那就给我一份中餐吧!” 她现在是在飞机上? 是了,她可是靠代购成了小富婆的,自然经常国内国外飞来飞去。 “好的,您请稍等。”高挑美丽的空姐笑容甜美,飞快去给她取了一份温热的中餐。 飞机餐的口感……真的是无法下咽了。 做了二十年皇太后的她,嘴巴已经挑剔到没边儿。 但她实在是饿了,又着实没有浪费食物的习惯,还是咬牙干掉了这份中餐。 等等……我好想忘记了什么? 忽的,姚佳欣眼珠滚圆,这架飞机,貌似是会发生空难事故的啊!!! 姚佳欣“蹭”地站了起来,她可不想再死一次啊! 虽然空难事故死得很快,基本没什么痛苦,但她这辈子还想好好享受现代富贵呢! “这位小姐,麻烦您快坐下、系好安全带,飞机马上就要降落了。”空姐温柔地提醒姚佳欣。 姚佳欣一愣,“到国内了?”——不对啊,她明明记得这班飞机是起飞后没多久就出事儿了。 傻不愣登坐回宽敞舒适的商务座椅上,姚佳欣有些无法回神儿。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飞机不会空难了? 还是说清朝发生的一切,都是她在飞机上坐的一场梦? 怎么可能! 她戒子空间里那一大堆清朝代购品可都明晃晃摆在那儿呢! 同一时刻、同一架飞机上,最豪华的特等舱中,一个一身西装革履、年约三十、面貌冷峻的男子捂着自己剧痛的额头,咬牙切齿,强忍着才没有发出痛楚的呻吟。 此生三十年记忆灌入他的脑海,令他的产生的极大的不适。 “飞机……飞机原来这么大……”已经是尹嗣臻的他,暗暗切齿,那个自称叫做“白泽”的人来到地府,说可以送他转世,并且与恬儿在同一架飞机上。 那人只说飞机是交通工具,他还以为是马车之类的东西,只要他一睁开眼,恬儿便会出现在他身边。 当头痛渐渐缓和,尹嗣臻便迫不及待起身,推开了特等舱的舱门。 比商务舱中更漂亮、身材也更好的空姐飞快上前,空姐看着这位英俊多金的富豪,脸上的笑容更加甜美“尹总,您有什么需要吗?您看上去脸色不太好,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空姐连忙上去扶着尹嗣臻,满脸关切之色。 尹嗣臻忍着丝丝痛楚,咬牙道“我要找一个人!”——他的恬儿就在这架飞机上! 空姐急忙道“可是,飞机马上就要降落了!” 飞机降落? 若是一旦降落,他更就更找不到恬儿了! 但有了尹嗣臻的记忆,他也明白,飞机快降落的时候,绝对不能这样乱走动。尹嗣臻咬了咬牙,反正这架飞机乘坐了不下千人,哪怕他跑出特等舱去寻找,只怕也是来不及的。 尹嗣臻深吸了一口气,看样子也只能等飞机降落后,查一查这个班次的乘客名单了。 “尹总,您不是有些晕机?我去给您拿晕车药吧。”空姐满脸甜美,声音娇软。 心情平复下来的尹嗣臻这才看出,这个空姐这是在勾搭他! 尹嗣臻的脸上浮现冷漠疏离的神色,“不必了!”说罢,他转身回到特等舱,重重关上舱门。 空姐一脸失落,今天又是没有钓到高富帅的一天…… 飞机就这样平安降落了。 脚踩在祖国机场的地面上,姚佳欣捏了捏自己的胖脸。 欧耶,飞机没出事儿,她活着回国了!! 姚佳欣险些内流满面。 姚佳欣不似别的乘客,动辄大包小包,她之背着一个小巧玲珑的奶黄色马鞍包,里头只装着手机钱包钥匙,其余的东西都搁在了戒子空间里。 正感慨竟然活下来的姚佳欣,浑然没有注意有一个衣装不俗、长相也相当令人腿软的冷峻帅哥正死死盯着他们这些刚刚下了飞机的商务舱乘客,似乎是在找谁。 只可惜,那人的容貌与爱新觉罗胤禛毫无相似之处,而她也与姚佳·欣是截然不同的类型。 姚佳·欣瘦得像林妹妹,而姚佳欣胖得像薛姐姐。 姚佳欣背着个小包包,欢快地蹦跶出飞机场,老娘现在贼有钱,这辈子一定要泡个帅掉渣的小鲜肉! 她如此轻快的背影,吸引了尹嗣臻的目光。 尹嗣臻心下一愣,忽然想起了什么,别人都不会浪费难得的免费托运额度,少说也会拉上一个硕大的行李箱,可居然有人只背着一个什么都装不了小包?这哪里是出国?女人出门散步只怕都不止带这点东西! 除非—— 尹嗣臻脸色一变,难道那个有点富态的矮小女人,就是他的恬儿? 尹嗣臻二话不说,飞奔着追了过去。 但他终究是晚了一步,那个矮小微胖的女人上了一辆出租车,绝尘而去。 尹嗣臻恨恨跺脚,看样子只能回头叫人调查一下乘客信息了,那个叫白泽的人,倒是没有诓骗他,给他选了一个还算凑合的身份,虽不及他前世虽不及他富有天下,也还算殷实,虽不及他曾经君临天下的地位,但也还算有点儿权势。 姚佳欣直接回到了她在这座大城市的所购置的那个单身小公寓。这套房子只有六十多平,那时候房价还没有高的离谱,饶是如此,仍旧掏空了她当时几乎所有积蓄。 一头倒在软乎乎的懒人沙发上,姚佳欣幸福地打了个滚。 就在这时候,祖母大人的电话来了。 “欣欣呀~”手机里传出祖母大人苍老而浑厚有力嗓门,“说好了今年过年要带男盆友回来,这回可不许骗奶奶哟!” 姚佳欣擦,这点忘了被祖母大人催婚这茬子事儿了! 。 正文 番外11、现代之颖学姐 现代的姚佳欣已经是个二十八岁了,即使在这个普遍晚婚的时候,她也已经是剩女了。 对了,貌似她还预定了试管婴儿,打算挑选个高学历的华裔来着。 但现在姚佳欣改变主意了,她戒子里空间那么多珍宝,她完全可以卖掉几件,化身真正土豪女,然后包养个小鲜肉。 这时候,手机又响了,显示是“颖学姐”。 姚佳欣愣神了片刻,才恍然想起,这是她大学里一个高她两级的学姐,这位颖学姐可是妥妥的有钱人家大小姐,姚佳欣会从事代购这个行当,也是因为这个学姐。 有钱人家大小姐也是很忙的,大四时候就忙着进入家族企业,忙得不可开交,忙得都没空出国购买大品牌最新款的衣服、包包、化妆品。 姚佳欣就是靠着给这位大小姐代购奢侈品,赚到了第一桶金,然后慢慢做大,成了个小富婆,便打算金盆洗手。 说实在的,代购这个行当,都少不了偷税漏税,姚佳欣也是如此。 所以她觉得这不是长久之计,所以小富即安,打算改行。 可惜老天爷不给她“改过自新”的机会,让她死于空难。 现在既然能重来一场,她自然要琢磨后半生如何享受了! 转行个毛线球!老娘有钱了! 这辈子都可以挥金如土了!! 只不过空间里那些“古董”,可得找个出路出手才成。 颖学姐,似乎就是个不错的出路。 姚佳欣笑眯眯接通了电话。 “小欣呀,怎么现在才接电话?” 姚佳欣脸部红心不跳地找了个借口:“我刚回来,刚才去厕所了。” 颖学姐笑声爽朗,“你回来的正是时候,我们公司明天年会,要不要来参加?” 姚佳欣迟疑了片刻,她隐约记得,这位颖学姐的家族公司……貌似是娱乐公司啊! 颖学姐嘿嘿笑着说:“有好多小鲜肉哟!我可以介绍哟~” 姚佳欣也嘿嘿笑了,真是想啥来啥,不过她还没忘了正经事了,“对了,学姐,我在国外弄到几样清朝的瓷器,你有没有销路啊?” 电话里颖学姐的声音很是惊讶:“清朝瓷器?你是怎么弄回国的?” 姚佳欣神秘笑了笑:“这个你就别管了,你若是有出路,我可以给你佣金,嗯……百分之五怎么样?”清朝宫里的瓷器,那可动辄几十几百万,百分之五也相当不少了。 颖学姐笑了,“现在古董造假可是很猖獗的。” 这显然是担心她买了赝品。 姚佳欣笑着说:“没花几个钱,如果是假的,也亏不了多少,如果是真的,那可就赚大发了。” 颖学姐道:“那好吧,回头我找人帮你先检验一下,只要真品,不愁出路。” 跟颖学姐聊了一通,才挂了电话。 姚佳欣摸了摸咕咕叫肚子,结果摸到一坨肥肉。 她心塞了,走到镜子前,看着自己那张惨不忍睹的大饼脸,忧伤地叹了口气。 减肥,必须的!! 前世她瘦不拉几,当然有权利胡吃海塞! 胖到一百二十斤的女人,只配吃素!! 咬牙切齿,跑去厨房,翻腾出生菜,洗了洗,加上点沙拉酱,这就是她的晚餐了。 吃了一盆草的姚佳欣流下两行宽面条,她好想吃樱桃肉、锅包肉、酱肘子、三仙丸子、葱烧海参、糖醋鲤鱼、白玉蹄花、红烧狮子头…… 老娘又不是兔子,凭啥吃草?! 不行不行! 如果一直胖,从没瘦过,她也就认了。 可曾经有过那么多年小妖精身材的她,实在无法容忍自己胖成这德性! 减肥、必须滴!! 吃了一盆草的姚佳欣,满怀怨念躺在两米大床上,原想美美睡一觉,结果后半夜饿醒了,她强忍着才没有爬出来觅食,只灌了一肚子水,这才又睡到天亮。 早餐吃了一苹果,然后从衣柜里翻腾找出一件最显瘦的黑色连衣裙,头发烫了个包脸的内扣卷,让自己脸显得不那么巨大,然后画了个淡妆,随手从芥子空间李摸出一个明黄地儿珐琅彩云龙纹大盘,装在一个紫檀木锦盒中,便打车去颖学姐的公司了。 年会是在晚上,姚佳欣这么早来,自然是想让颖学姐先看看这个盘子值多少钱。姚佳欣估摸着,其价值应该不逊色她那套小房子吧。 话说,颖学姐全名叫啥来者? 抱歉,几十年没见了,她能认出颖学姐已经很不容易了。 这位颖学姐,是个妥妥的白富美,身高一米七二,才踩着六公分的高跟鞋,矮小的姚佳欣在她面前,简直就是个小孩子。 颖学姐笑着上来捏了捏她的胖脸,“小欣欣,你又胖了哟~!” 姚佳欣内流满面,能不能别这么戳心头痛处? 可偏偏在这个时候,她肚子咕噜叫嚣了起来。 姚佳欣含泪道:“我昨晚吃了一盆生菜沙拉,今天早晨只吃了一个苹果。” 颖学姐露出惊讶的神色:“你居然会减肥?!真是稀奇事儿!” 旋即,颖学姐笑容妩媚:“你要是能减下二十斤,保准是个甜美妹砸。” 其实姚佳欣的长相不差,就是太贪吃,尤其有钱之后,体重蹭蹭上涨,已经突破一百二十大关了。比身高一米七的颖学姐还要重五斤! “要不要我给你介绍个健身房?光控制饮食还不够,配和有效的运动,才能健康地减下来。”颖学姐对于这方面似乎很有心得。 姚佳欣点了点头,接受了颖学姐介绍的某家健身房,暗暗记住位置,去了之后报上颖学姐大名,能给打不小的折扣呢。 同时,姚佳欣偷偷瞄了一眼颖学姐胸前胸牌,正是副总经理尹诗颖。 尹诗颖妩媚嗔了她一眼:“看哪儿呢!小色女!” 姚佳欣汗了:她真不是瞄颖学姐的三十六D! 尹诗颖居高临下也狠狠瞄了一下她的杯罩,然后色女般吹了个口哨:“哟,又大了!” 姚佳欣脸红如猪肝,“那啥,我先给你看看我那个盘子吧!”然后,她飞快打开背着的那个双肩包,从里头取出一个雕刻富贵花开纹的紫檀木盒子。 看到盒子的一瞬间,尹诗颖那调笑般的模样瞬间收敛,她连忙双手接过那个紫檀木盒子,一把将办公桌上那些乱七八糟的文件一股脑扫在地上,然后将这个紫檀木盒子宝贵地放在办公桌正中央,她几乎趴在上头,仔仔细细观摩,神色惊喜:“小叶紫檀?而且有些年份了!应该的确是清朝的!” 姚佳欣终于松了一口气,她的芥子内是一个类似时间停滞般的空间,她原本还担心那些清朝“古董”无法通过检验呢,如今看来应该问题不大。 “不过……不是瓷器吗?”尹诗颖露出疑惑的神色。 姚佳欣道:“在盒子里装着呢。” 尹诗颖惊讶:“你居然拿紫檀木盒子装?!” 尹诗颖惊讶之余,忙从抽屉里取出一只白手套,这才打开了盒子,看到里头那只纹饰精湛的龙纹大盘,眼睛里露出了痴醉的神色。 尹诗颖像个色狼一样爱抚着那只盘子,良久才道:“我在这方面只略懂皮毛,还不能十分肯定。你若是信得过我,我找人做个专业鉴定。” 姚佳欣自然放心尹诗颖,人家是什么身家,还会贪图她一只盘子? 妙书屋 正文 番外12、现代之小鲜肉沈儒 思音娱乐公司的年会,姚佳欣也是参加过几次的。 尹诗颖学姐现在虽然只是个副总,但已经是思音娱乐内定的接班人了。尹家据说有大大小小十几个公司,思音娱乐只是其中一家不大不小的,因此尹诗颖还没毕业,她老爹就让她进入思音,算是给她的毕业礼物。 因此尹诗颖在思音的地位,显然是在老总之上。少不得被各色小花小生环绕,敬酒加甜言蜜语,啧啧,真是羡煞世人啊。 姚佳欣能够参加思音娱乐的年会,可不只是因为和尹诗颖的关系,她手里其实也有一点思音的股票,当然了,比起那些大股东,她也就是个零头,也就只有分红的权利罢了。 啧啧,不得不说,娱乐公司的年会,那是在是太养眼了!思音娱乐公司虽不算最顶级的娱乐公司,但在业内也是数得上号的,公司有好几位流量小花小生,当然了,更多的是那些名气不大的新人、甚至尚未出道的练习生——共同的特点就是颜值相当过硬!瞧那一张张俊脸,充满了胶原蛋白,嫩得简直都能掐出水来,还有那一条条大长腿,步履优雅,笑语风声。 姚佳欣美滋滋喝了一口……黑咖啡。 然后,她被苦得眉头都要打结儿了,眼巴巴看着盘中精美可口的香蕉班戟、草莓大福、芒果布丁、黑森林蛋糕、布朗尼蛋糕、抹茶千层蛋糕、巧克力慕斯蛋糕——她可耻地吸了一口口水。 她摸了摸自己的腰腹,小裙裙里头有一件强力束腰。 所以……丫的根本没法吃饭! 姚佳欣身上现在穿着一件非常非常粉嫩的桃粉色蛋糕裙——想穿这种裙子,就必须有小蛮腰,若是没有,那就勒出一个小蛮腰来! 这身衣服,正是尹诗颖学姐给她整的。 她来的时候,穿得是一件丝绒小黑裙,很显瘦。当了二十年太后的姚佳欣脑子一时间也没转过弯来,没觉得自己穿黑色有什么不对的。 但被颖学姐嘲笑是偷穿大人衣服的小孩子,然后强行给她换装。娱乐公司正好有不少从大品牌借来的顶级礼服,难得以她如今的体型,居然能找出件能穿的。 哦,还有她那条加绒光腿袜也被换成了真正的丝袜,得亏中央空调给力,要不然大腊月里,分分钟冻死她。 捯饬了一通之后,年会就开始了。 先是某位台柱小花上去唱了一首歌,然后一个小火的男团上台又唱又跳,啧啧,腿都好长啊! 姚佳欣在角落里,默默欣赏小鲜肉们的大长腿,然后……就看到一个大长腿小鲜肉走了过来。 眼前这个小鲜肉瞧着也就二十出头的样子,一身纯色白西服,打着一条粉色领带——这种有点骚包的颜色配眼前这位却显得格外可爱俏皮,小鲜肉露齿一笑,把那盘抹茶千层蛋糕推到她跟前,“你盯着这个看了很久了。” 姚佳欣老脸尴尬,她低声道“我就看看,我不吃。” 小鲜肉“噗嗤”笑了,这一笑,端的是倾倒众生。 姚佳欣看在眼里,险些被勾了魂而去,妈耶,这是思音娱乐刚出道的新人吧?这颜值,简直是让人合不拢腿啊! 小鲜肉打量着姚佳欣圆润的脸蛋,看了一会儿,幽幽道“我刚才跟人打听了,你是颖姐的朋友,叫姚佳欣。”——尹诗颖是思音的副总,但她不喜欢被人叫“尹总”,思音的艺人都是称呼她“颖姐”。 对此,姚佳欣表示很能羡慕,被一群小鲜肉成天姐姐姐姐围着转,的确是很幸福的事情。 小鲜肉又一次上下打量着她,仿佛想从她身上找出什么来的似的,良久之后,他低声说“我叫沈儒。” 听到这个久违的名字,姚佳欣愣神三秒钟,沈儒?琅贵人贾茹? 是重名吗? 小鲜肉忽然低下头,凑到她耳边,热气一吐,低声问“你还记得我吗?娘娘?” 姚佳欣“嘎嘣”呆滞,居然真的是琅贵人?! “琅——”姚佳欣飞快把“贵人”二字咽了回去,眼珠子已经瞪得滚圆。 小鲜肉沈儒灿烂地笑了,笑得像是春日里一朵盛开的娇花,他低声道“白泽大人没骗我。” “白泽?”姚佳欣一愣,谁呀? 沈儒笑了笑,“一个好人。”——他盘桓地府,一直不肯转世,便是想着等她,好歹……也要跟她道谢一声。可这一等就是二百多年,直到王朝覆灭,新的时代来临。那位自称白泽的大人出现在他面前,说可以给他一个机会,一个去往姚佳欣身边报恩的机会。 他前一世开设养生堂、抚养孤儿、修桥铺路,本就积攒了些许功德,后来又在地府效力,故而此生头胎到殷实之家,享受父母疼爱。他能拥有这一切,全都是因为姚佳氏皇后。 沈儒旋即坐在了她身边,“我也没想到,还能再见到你。”——他转世以来,一直在偷偷寻找姚佳氏皇后。但他毕竟只是寻常中产阶级之家的儿子,没什么权势。故而如今才终于找到。 白泽没有让沈儒直接穿越时间,也是不想害死沈儒这个小有功德的好人。毕竟穿越时间是会磨损灵魂,若不能得到敖姚珈大人修复灵魂,可是会灰飞烟灭的。因此白泽只是偷偷跑去第九位面地府,将人带到第二位面而已。 姚佳欣更没想到,这辈子会遇见琅贵人! 话说,这颜值……啧啧,真是比上辈子更加撩人了! 能在现代遇到故人,姚佳欣倒是蛮开心的,“琅……嗯,你现在过得怎么样?” 沈儒笑容明朗,“还不错,起码不必残损身躯,做那被人一辈子瞧不起的人。” 前世因家贫,不得不阉了去当太监,的确是可怜的娃。 沈儒又笑着介绍“我如今家境虽不算富裕,但也衣食富足。现在在思音娱乐做平面模特。” 姚佳欣一愣“平面模特?凭你的相貌,为什么不做明星或者歌星?” 沈儒苦笑“我不会演戏,也不会唱歌跳舞,古琴倒是会弹,偶尔给公司里的男团女团伴奏。演戏,也只接过几个龙套角色。” 可不是么,别以为明星歌星那么好当,光有一张脸也是不够的。 “诶?你会弹古琴?”姚佳欣露出好奇之色,她上辈子没听说沈儒还会这个呀? 沈儒低声道“后来学的,我给养子女们请了先生,所以自己也跟着学了琴棋书画,我还学了骑马射箭,君子六艺都有所涉猎。” 旋即,沈儒又红了红,觉得自己方才这些话有炫耀的嫌疑,又忙自谦道“只是我开蒙太晚,所以只是略懂皮毛。” 哪怕是二十来岁才开始学,用上后半生的时间,也决计不可能只是略懂皮毛。 姚佳欣知道沈儒是谦虚,便笑着说“那挺好的,思音虽然不是顶级的大公司,但里头的环境还不错。”——虽然也有潜规则,但都是你情我愿的。尹诗颖学姐也很注重培养新人。 沈儒羞涩地低下头,“你不会嫌弃我是个戏子吧?” 姚佳欣忍不住扑哧笑了,“都什么年代了!”——现在的戏子跟古代的戏子那是一个地位的吗?不知多少人削尖了脑门子想往这个圈子里钻! 沈儒终于松了一口气,他腼腆一笑,脸颊突然绯红,他讷讷道“其实,我一直想着,这辈子我总算是个男人了,我、我……” 沈儒的话还没说完,姚佳欣小包包里的手机响了起来。 “我先接个电话!”然后飞快掏出手机一看,又是祖母大人。 姚佳欣叹了口气,不用说,又是催婚! 。 正文 番外13、现代之尹嗣臻堂哥 姚佳欣滴溜溜跑去卫生间接了祖母大人催婚电话,连番保证过两天就带男盆友回去拜见祖母大人,这才结束了电话轰炸。 洗了洗手,姚佳欣垂头丧气从卫生间走出来,她虽然的确打算找个小鲜肉。但这一时半会儿,她上哪儿去找个男朋友啊。 噢哟~卫生间外,尹诗颖倚墙而立,傲人的身材婀娜挺立,脸上带着戏谑,被你奶奶催婚了? 姚佳欣把手机塞回小包包里,耸肩,同是天涯沦落人啊。这位尹诗颖学姐现年可是已经三十岁了,却依然处于单身状态,被那位身居福润富豪排行榜前十的老爸催得更惨。 学姐,你这里的艺人有没有出租服务啊?姚佳欣笑着问。 尹诗颖白了她一眼艺人是不允许谈恋爱的,这是行业惯例了。 姚佳欣叹了口气,也是哦,当艺人也是很苦逼的。 尹诗颖理了理她那酒红色的大波浪头发,风情妩媚一笑,你不是刚刚钓到一只小鲜肉吗?放心,我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姚佳欣汗了一把,这个你误会了,只是碰巧遇见个以前认识的人,随便聊了两句。 尹诗颖红唇一抿,笑道哟,还是老相嗯,老相识啊!那感情好,直接忽悠回你老家,应付你奶奶得了。 姚佳欣巨汗,这个不行! 尹诗颖挑眉这个沈儒虽然不会唱歌不会跳舞也不会演戏,但论颜值,在公司里也数得上号了。这都不行?小欣欣,眼光别太高了! 姚佳欣急忙摆手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意思是沈儒长得太好看了,我奶奶不会相信我能钓到这种帅哥的!肯定会以为是我花钱雇的! 尹诗颖一愣,旋即噗嗤笑了,她审视地上下打量了姚佳欣一眼,也是哦,瞧你现在,就像一颗多肉植物。 ——又矮小又圆润。 姚佳欣扎心了老铁! 其实以她曾经对沈儒的恩情,要求沈儒帮这点小忙,沈儒是肯定不会拒绝的。 但是这种事情找熟人,实在不大合适。 她曾经和沈儒的关系是极好的,因为曾经的琅贵人不算男人,姚佳欣也便没什么拘束,把他当成晚辈当成闺蜜,关系太熟了,所以反而不好意思下手。 而且她也隐隐感觉到,沈儒对她 不管是不是她多心自恋,反正她得注意一下距离,免得让人家误会。 虽然姚佳欣也打算找个小鲜肉,但沈儒太纯情,估摸着这辈子也还是处男呢,自己这个老太婆还是不要祸害人家纯情小鲜肉了。 尹诗颖拍了拍姚佳欣的肩膀,不管你是不是要泡沈儒,我都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尹诗颖笑得别有深意。 好好玩吧,我先走了。尹诗颖冲她摆了摆手。 姚佳欣一愣,年会还没结束呢,你要去哪儿? 尹诗颖耸了耸肩膀,我四堂哥昨天回国了,我老爸今晚要好好招待他,催我回家呢。 姚佳欣虽尹诗颖的家庭状况并不是很清楚,只知道貌似叔伯很多,堂兄弟自然也不少。但对于这些豪门公子哥儿,姚佳欣并没有兴趣认识。尹诗颖特特跑到卫生间外,明显是为了跟她道一声别。 那你路上小心点儿。姚佳欣叮嘱道。 尹诗颖红唇一勾,给了她一个飞吻,拜拜,我的小多肉~——从小到大,哪怕是自己圈子里的那些所谓的闺蜜,跟她接近,也无非是为了接近她那些堂哥堂弟们。只有这个吃货,完全没有那种念头,甚至有些唯恐避之不及。 她那些堂哥堂弟们,乃至她亲弟弟,都是风流场的常客,可依然有无数女人飞蛾扑火,甚至她公司里的几朵小花也无不存了嫁进她家里的念头。只不过,真正的世家豪门,又有几个会娶戏子当老婆,玩玩罢了。可即使是玩玩,还是有无数女明星主动爬床。 只不过,她这个四堂哥却是个另类,三叔三婶都是搞学术研究的,常年住在国外,跟她父亲叔伯是完全不一样人,大约也是三叔三婶恩爱的缘故,所以四堂哥也很十分自爱自律。洁身自好到他老爹都怀疑四堂哥是不是同性恋。 三叔三婶早在七年前去世,四堂哥在国外一边攻读硕士学位,一边创业,前不久刚刚卖掉蒸蒸日上公司,打算回国发展。 从小到大,品学兼优的四堂哥就是老爹伯父叔父们口中的别人家的孩子,唠叨得她耳朵都要起茧子了。不过尹诗颖也的确很佩服这位堂哥,不只是佩服他洁身自好,更佩服他的本事,区区几十万美元起家,不到十年光景,市值便涨到几十亿美金。跟他们这些只会按部就班接管家族企业的二世祖完全不可同日而语。 尹诗颖神思有些飘忽,加长林肯开出一半才想起自己这身装扮过于成熟,便二话不说,直接在车里换装,换上一身乖乖女打扮,擦掉正红色的口红,换上甜美的橘粉色,烟熏妆也卸掉,换一个温柔又喜庆的锦鲤妆。 尹诗颖看着自己小镜子里的模样,满意地点了点头,便二话不说,踢掉脚上的八公分高跟鞋,换上一双粉色平底雪地靴,那雪地靴上还有一对大大的绒球,分外可爱。 她收敛起那副御姐模样,甜美一笑,乖巧下车,走进自家别墅中。 爸爸,我回来了!身高一米七二的尹诗颖一幅小鸟依人的模样,她看向旁边那位已经与她记忆中少年模样有了很大变化的堂兄,又甜美一笑,四哥,好久不见了。 与妻子失之交臂的尹嗣臻先生心情一直不大好,此刻也只是勉强挤出个若有若无的笑容,颔首示意。 尹嗣臻看着坐在沙发上品茶的尹二伯,二伯父,那件事情就麻烦您了。 尹二伯已经年近六十,不过保养得宜,看上去也就四五十岁的模样,他神色十分和蔼,笑呵呵道小臻啊,几年没见,你怎么这么见外了? 被叫做小臻的尹嗣臻先生脸色有一瞬间的不自然。 尹二伯笑哈哈道来,尝尝这茶,这可是你大堂哥送来的特供茶。 尹嗣臻点头多谢二伯。 这茶香,应该是顶级的狮峰龙井,虽不及当年,但也的确是上品。尹嗣臻端正地坐在舒服无比的真皮沙发上,目不斜视,腰身笔直,简直就像是坐在龙椅上,那气势,叫尹诗颖都有点头皮发麻。 尹诗颖忍不住想,这个四堂哥以前只是不爱说话,现在严肃得简直媲美从政多年的大伯父了! 尹诗颖乖巧地坐在一旁的单人沙发上,双腿并拢,仪态娴雅,宛若大家闺秀,她缓缓端起紫砂茶盅,乖巧笑着说这狮峰龙井爸爸平日里都不舍得喝呢,我今天是沾了四哥的光了。 尹诗颖其实也不怎么喜欢喝茶,她这一辈年轻的人都喝咖啡好伐?但这茶,的确很香,尹诗颖小小抿了一口,立刻笑着道好香啊! 尹嗣臻抿了一口之后,眉头本能地一皱。 尹二伯是机敏的,他立刻问怎么了? 尹嗣臻先生犹豫了一下,还是道茶叶很好,但泡茶的水有点问题。 尹二伯不满地道这可是从北面山上运来的山泉水! 尹嗣臻看了尹二伯一眼,低声道这不是山泉水,只是稍微好点的井水。二伯你被人骗了。 尹二伯 看见自家老爹脸色难看,尹诗颖连忙笑着转移话题刚才四哥好像拜托了爸爸什么事情。 提到这事儿,尹二伯立刻转怒为笑,小臻让我帮他找个人,还说那是他未婚妻! 尹诗颖一脸震惊,他四堂哥单了三十年,居然要脱单了?还未婚妻? 四哥,你未婚妻?你们这是吵架了?要不然怎么会要劳动老爹动用关系寻找? 尹嗣臻先生脸色一黑没有!我跟她关系很好! 尹诗颖更加不解,关系很好,还要让老爸帮忙找人?! 但尹诗颖觉得,如果自己就这个问题继续问下去,只怕这位四堂哥的脸色会更加难看,便笑着道那我这个未来四嫂叫什么名字,多大年纪了? 一听四嫂二字,尹嗣臻先生脸色和缓,些微露出笑容,她的年龄,我不是很清楚,但应该叫姚佳欣。 噗——尹诗颖一口茶水倒喷了出来,不过幸好,她急忙转移了喷水方向,才没有喷自己四堂哥一脸,而是喷了自己老爸一脸。 满脸茶水的尹二伯,恨恨瞪了自己闺女一眼。 。 正文 番外14、现代之尹嗣臻的未婚妻 hat?!! 那个肉呼呼的吃货小欣是她四堂哥的未婚妻?! 不可能啊! 小欣欣怎么可能这么有本事? 她四堂哥放着国外那么多金发碧眼大美人不泡,居然看上小欣欣这颗矮小多肉植物了了?? 眼瞎了吧? 尹诗颖心中仿佛有一万只羊驼飞奔而过。 她突然想起,她四堂哥回国貌似和小欣欣是同一天,连时间点也差不多,难不成是乘坐了同一架飞机,在飞机上偶遇,然后一见钟情了? 额尹诗颖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这也太狗血了吧? 尹诗颖默默递了小手帕给自己老爸,露出一脸歉意的表情,然后飞快问尹嗣臻先生四哥,你说的这位姚佳欣小姐,她是不是有点胖? 尹嗣臻还记得那个身影,的确不似前世那样枯瘦,尹嗣臻又立刻瞪了尹诗颖一眼,她不胖,只是正常体型。 尹诗颖一脸幻灭难道是她经营娱乐公司久了,对于正常体型的判断有误了?的确娱乐圈的男男女女瘦得都有点过头,但即使如此,小欣欣也起码是微胖人士。 尹诗颖又问她是不是特别喜欢甜食?今天年会,看着那些糕点,小欣欣都快流哈喇子了。 尹嗣臻微笑颔首,旋即眼睛一眯,急切追问你认识她? 尹诗颖虽然很不想承认,但还是点了点头,我的确认识一个叫姚佳欣的,她是我学妹,就是不晓得是不是你口中的这位姚佳欣。 哦,对了,我认识这个姚佳欣还托我把一件清朝的瓷器鉴定出手。说着,尹诗颖忙叫助理将那个紫檀木盒子取了进来,然后小心翼翼打开盒子,里头赫然是那件明黄地儿珐琅瓷器。 尹嗣臻看着这个盘子,顿时脸色又是惊喜,又是难过,喜的是这果然是他的恬儿,难过的是恬儿过得竟是如此艰难,竟要卖掉昔日喜欢的点心盘子!!尹嗣臻心疼不已。 尹二伯对古董颇有了解,他抚了抚眼睛,仔细观摩着这只珐琅大盘,这个龙纹盘相当不错嘛!我瞧着不离十了。 尹嗣臻深吸一口气,问尹诗颖她现在在哪里? 尹诗颖道我邀请她去参见思音娱乐的年会了,她现在还在年会现场呢。说着,尹诗颖看了一下手表,年会会持续到午夜十二点才会结束。 尹二伯笑眯眯道小颖啊,那你就赶紧给你这个朋友打个电话,让司机去把她接来吧。——他也好瞧瞧这个未来侄媳妇。 不用了,还是我过去吧。尹嗣臻已经站了起来,抱歉,二伯父,今晚怕是不能陪您一起共进晚餐了。过几日,我会带未婚妻来拜访您。 尹二伯看了腕表上时间,笑了笑这个时间的确不大合适。你现在都回国了,以后咱们的有的是时间叙旧。 尹嗣臻点头那我先告辞了。说着,他睨了尹诗颖一眼,麻烦小颖给我带路。 尹诗颖瞅了瞅自己这一身甜美淑女打扮,面色很是纠结。 尹二伯立刻踹了女儿一脚,愣着干什么,快去快回! 尹诗颖叹了口气,我好命苦啊。 只得滴溜溜陪同四堂哥去往思音娱乐公司。 和四堂哥坐在一辆车里,她想换装都不成! 尹诗颖看着身旁坐得巍然挺立的四堂哥,顿时觉得亚历山大。 思音娱乐公司的年会正热闹,姚佳欣已经饿得头昏眼花。 小鲜肉沈儒一脸不忍心,将一只芒果布丁推给她,你不是在减肥啊?稍微吃一点没关系的。 姚佳欣暗暗吸溜了一下,幽怨地瞪了沈儒一眼,能不能不要诱惑我啊! 沈儒灿烂一笑,拿起小银勺,舀了一块布丁,布丁柔软,在勺子里微微颤抖,分明再说吃我吃我吃我!!我最好吃了! 沈儒笑着说那就吃一口! 姚佳欣咕咚咽下一口口水,眼睛直勾勾盯着那一小块布丁,嫩嫩的香香的,口感也一定会好极了!只吃一口,应该不会长胖吧? 姚佳欣深吸一口气,她终于没有禁受住芒果布丁的诱惑,她张开了嘴巴,朝着布丁吞了过去。 但是——就在她咬到的一瞬间,一只大手横空出现,重重甩在了沈儒那握着勺子正预备着投喂姚佳欣的手背上! 小银勺哐啷落地,那一小块布丁也摔碎在地板上,摔得稀里哗啦。 姚佳欣那叫一个心痛啊!! 我只是想吃一口,都不行吗?! 姚佳欣出离愤怒了,她一天一夜都都没好好吃饭了,昨晚吃了一盆草今早吃了一个苹果,中午跟尹诗颖学姐出去又吃了一顿中式的草,晚饭则只喝了一杯黑咖啡!! 她只是想吃一口布丁而已啊!! 你谁啊!找茬啊!这布丁又不是你家的!你凭什么不让我吃!!姚佳欣拍案而起,怒吼之。 怒吼完了,她才注意到,眼前是个帅得掉渣的型男,一身纯黑色的西装,连里头的衬衫都是黑色的,脸色更是漆黑无比。 这幅表情,怎么莫名地无比熟悉涅? 然后这个黑脸型男身后窜出来一个身穿藕粉色毛衣裙的甜美小姐姐,小姐姐揪了揪她蛋糕裙,小声道小欣!你小声点儿。敢这么吼她四堂哥,不死也得脱层皮啊!小欣欣啊,你真是无知者无畏啊! 尹诗颖欲哭无泪,她都险些忘了,小欣欣泡到她公司里一只小鲜肉了!她居然把四堂哥给带了过来,小欣欣啊,真不是学姐坑你,我真的只是一时忘了。 姚佳欣愣愣瞅了一眼这个甜美小姐姐,这谁呀? 尹诗颖?!姚佳欣愕然,妈耶,御姐变淑女!这简直是变脸术一般的变装!佩服! 被直接叫名字的尹诗颖掐腰,戳了戳姚佳欣肉感软软的脸颊,叫学姐! 尹嗣臻转脸怒瞪尹诗颖没大没小!叫四嫂! 姚佳欣这他妈的是什么节奏?!眼前这个看上去相当不好惹的黑脸型男到底是谁呀?! 尹诗颖在这个只比她大两个月的堂哥面前,毫无御姐女强人派头,俨然就是一个受欺负的小软妹,她弱弱道小欣,这是我四堂哥尹嗣臻。 此时此刻,已经有不少人凑了过来。原本姚佳欣并不惹人注意,但这位叫尹嗣臻的先生气场太过强大,但也因为气场太强大,所以凑过来的也不敢凑得太近。 尹嗣臻先生似乎很不喜欢这种被围观的氛围,他上前一步,一把抓住了姚佳欣的手腕,冷冷道我们借一步谈话! 。 正文 番外15、现代之修罗场 “我们借一步谈话!” 尹嗣臻先生拉着姚佳欣便往外拽,而姚佳欣饿了一天了,头昏眼花,根本木有力气反抗。 但是,她没有力气,沈儒有啊! 小鲜肉沈儒上前直接拦住了尹嗣臻先生的去路,沈儒俊秀的脸上满是不快之色,“尹先生,姚小姐并不是思音的员工,你无权这么做!”——光听名字,沈儒自然能猜到这个尹嗣臻必然是尹诗颖的兄弟。 尹嗣臻先生一想到自己方才看到的场景,脸色便黑得滴水,他迫不及待赶来找她的恬儿,结果却看到一个小白脸居然那么亲昵地要喂恬儿吃点心!! 简直是可忍孰不可忍!! 尹诗颖看到自己公司的小鲜肉居然作死地上去跟他堂哥抢小欣欣,顿时吓得心跳满了半拍,她飞快上去一把揪开小鲜肉沈儒,低沉道“小欣的确不是思音的员工,但你是!你还想不想混了?!” 沈儒面色紫涨,他咬牙道“大不了我不干了!” 尹诗颖“呵呵”笑了两声,皮笑肉不笑,“你难道忘了,思音的违约金有多高了?”——想解约,当思音的律师是吃干饭的吗? 姚佳欣心里卧了个槽,她一直以为尹诗颖学姐的公司在娱乐公司里头是挺人道的,没想到……该腹黑的时候一点不含糊啊! 姚佳欣有点可怜小鲜肉沈儒,立刻道“没关系,我有钱,你要实在不想干了,违约金我帮你垫付!” 这话一出,尹诗颖恨不得捂脸,小欣欣你是有多作死?她刚才只是吓唬一下沈儒而已!只是不想看着沈儒被她堂哥弄死!现在——他堂哥脸色黑得几乎要吃人。 尹嗣臻先生出离愤怒了,他握着那只柔软的手腕,几乎要捏碎! 姚佳欣疼得呲牙咧嘴,麻蛋,这人到底是谁啊! 尹嗣臻先生咬牙切齿怒吼“你有钱?你穷得连以前餐盘都要卖了!!你都穷成这样了,居然……还要养小白脸?!” 尹嗣臻先生脸色绿得好似科尔沁大草原!!难道恬儿已经忘了朕?居然这么快就见异思迁了!! 毛线球??姚佳欣懵逼了,她哪里穷了?她本来就是小富婆好伐?! 等等——以前的餐盘?说得是她交给尹诗颖的那只明黄珐琅龙纹大盘??可是尹嗣臻是怎么知道那是她从前的餐盘的?? 尹诗颖也惊讶了“餐盘??” 妈耶,小欣欣拿清朝古董当餐盘使唤??这是人干的事儿吗? 姚佳欣瞪圆了眼珠子,“尹嗣臻??”去掉中间那个“嗣”,可就是胤禛了! 卧了个槽!难道是四爷? “四四四四四……”姚佳欣哆哆嗦嗦说出一连串“四”,后头那个“爷”字却是半晌都没“四”出来。 尹嗣臻先生笑容冷狞,“原来你还记得我!!” 姚佳欣恨不得挖了个坑把自己给埋了,她刚才说了些啥?她当着四爷的面说要给小鲜肉沈儒出钱赎身!!啊不,是付违约金!! 姚佳欣欲哭无泪,貌似……这些举动,已经算是给四爷陛下戴绿帽子了! 啊呸呸!绿帽子个毛线球! 她跟四爷那都是上辈子了,四爷挂了,她也挂了,这把自己她跟四爷暂时木有任何关系!!她是单身!她就算泡小鲜肉,那也不算出轨! 但是——看到尹嗣臻先生那张黑漆漆骇人的脸,姚佳欣还是心虚地直缩脖子。 修罗场啊有木有!! 姚佳欣急忙道“误会,这都是误会!” 尹嗣臻先生冷笑狰狞“那你跟我好好解释一下这个‘误会’!!” 说着,尹嗣臻先生拉着姚佳欣的手腕,大步而去。 小鲜肉沈儒想要追上去,只可惜被尹诗颖一把拉住,“我就没见过你这么找死的人!” 沈儒气得红了眼圈,“姚小姐可是你朋友,你怎么能这般不管不顾!” 尹诗颖拍了拍小鲜肉那气得快哭了的脸蛋,“放心,小欣欣跟我堂哥解释清楚就没事了,反正你跟小欣欣又还没做啥,是清白的。” 也幸亏还没展开,否则……那后果,尹诗颖简直不敢想象。 姚佳欣被尹嗣臻先生一路强压硬拽出了年会现场,因为走得太快,她不由头昏眼花,忍不住哀嚎“慢点啊!” 尹嗣臻黑着脸回头瞪了她一眼,却听到传来“咕噜”的一串叫嚣。 尹嗣臻一愣。 姚佳欣捂着自己被勒细的腰肢,饿得已经头昏眼花,身子一软,噗通直接坐到在了地上。 尹嗣臻急了,“恬儿,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姚佳欣有气无力地道“饿得。” 尹嗣臻“……” 姚佳欣都快哭了“我从昨天晚上就光吃草、吃水果。” 尹嗣臻顿时也顾不得生气了,他心疼得不要不要的,“你都穷得吃不起饭了?!”——居然还要变卖昔日喜欢的餐具,就为了那个小白脸戏子赎身!! 姚佳欣黑线了,“我不穷!我这是在减肥!!” 尹嗣臻沉默了三秒钟,一脸理解不能“减肥?为什么要减肥?长胖不是一件很好的事情吗?”——前世晚年,恬儿明明那么致力于把朕喂胖。 姚佳欣无语三秒钟,然后肚子里又传来一阵更强烈的抗议之声,她肠胃里酸水直涌,饿得她肠胃都抽搐了。妈呀,减肥太痛苦了!! 尹嗣臻二话不说,弯下身子,将饿得已经站不起来的姚佳欣一个打横,来了个公主抱,“我先带你去用晚餐!你也太胡闹了!”——居然为了瘦一点,就不吃饭了?! 姚佳欣心想,要不今晚就稍微吃一点吧…… 她吸溜了一口口水,就吃一点点!! 然后,姚佳欣就被抱进了尹嗣臻先生的座驾,一辆纯黑色房车,房车内十分宽敞、低调奢华,姚佳欣估摸着,价格应该不逊色她那套小房子。 尹嗣臻先生把姚佳欣放在了房车里头的床上,然后掏出手机,拨通了某顶级中餐酒店的电话,飞快报出了一串菜名“……樱桃肉、四喜饺、荷叶鸡、蒸羊羔、八宝野鸭、清蒸鳜鱼、龙井虾仁、凤尾烧麦,再加一盅杏汁燕窝,尽快送到xx苑6号楼二十八层。” 姚佳欣可耻地吸溜了一口口水,妈耶,都是她最爱吃的菜诶! 不过等等,报的这个地址怎么只有楼层,没说哪号房??而且这个小区貌似有点耳熟啊。 。 正文 番外16、现代之阿臻 当房车抵达了目的地,姚佳欣才终于明白为什么耳熟了! 我勒个擦,这是本市最贵的小区,而且还是海景房!之所以不需要报上房号,是因为一层只有一套房!也就是俗称的大平层!三百六十度光照的哟~! 客厅有多长,落地窗就有多长!! 白天可以欣赏海上日出、晚上可以看星星看月亮,简直不要太美妙! 这套大平层的装修也是那种简约低调奢华有内涵的类型,地板是顶级的柚木,这种木板虽然不能跟紫檀木花梨木相提并论,但不惧阳光暴晒、海水浸湿,是最好的地板木材。一般都用在豪华别墅、私人游轮上,价格嘛……稍微好点的柚木就要大几千一平米。 连地板都这么昂贵,更不消说那些顶级大品牌的家具了。 尹嗣臻先生一进房门,就脱了西装外套,随意丢在沙发,然后快步打开那个巨大的六开门冰箱,从里头取出水果来,道“晚饭还得过一会儿才能送来,恬儿先吃点樱桃垫垫饥吧。” 姚佳欣一看那水果,啧啧,红得发紫的车厘子诶! 她顿时眼睛放光,没心思欣赏大平层的低调奢华,接过那盘水灵灵圆滚滚的车厘子,一屁股坐在柔软奢华的沙发上,大口开吃。 一口一个车厘子,满口汁水,那叫一个甜美鲜嫩! 只不过,姚佳欣吃了没几个,肚子又难受了。 丫的,她裙子里头还绑着束腰呢! “怎么了?肚子不舒服?是不是水果太凉了?”尹嗣臻不禁懊恼,他竟然差点忘了,恬儿上辈子就不吃冰镇冷食的。 姚佳欣摆了摆手,“没事,就是勒得有点不舒服。”——偏偏她出来得太急,之前那身衣裳搁在尹诗颖的办公室了,这身蛋糕裙——若是脱下里头的束腰,只怕是根本就穿不上了。 尹嗣臻先生蹙了蹙眉,她伸手过来一摸,脸色一变“你里头穿了什么?” 姚佳欣苦笑“我太胖了,如果不穿个束腰勒一下,根本就穿不下这条裙子。” 尹嗣臻立刻道“那还不快脱下来!” 姚佳欣黑线“我总不能裸奔吧?你这里怎么也不可能有女人衣服吧?”——若真的有,她一定二话不说直接拜拜。 尹嗣臻囧了,“要不我的睡袍给你凑合一下?” 然后尹嗣臻先生就真的找出了一条白色珊瑚绒睡袍,姚佳欣实在被勒得要死,也顾不得什么,接过睡袍,就找了间卧室,小心翼翼脱下那件大品牌礼服裙,解下快要勒她腰肢的束腰,顿时,吐出一口气,终于解脱了。 然后,穿上尹嗣臻先生的睡袍——额,貌似睡袍有点长,她穿上后就直接拖地了! 没法子,姚佳欣只得揪起来,露出一截白白嫩嫩、肉感乎乎的小腿,滴溜溜走了出来。 看着她的白嫩小腿,尹嗣臻先生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泛红了。 姚佳欣笑了,哟呵,居然还纯情起来了! 姚佳欣小腿快速摆动,跑到沙发跟前,坐在尹嗣臻先生身旁,端起那盘车子里,开心地大快朵颐,一边吃一边说“我说,阿臻啊~” 尹嗣臻先生俊脸一僵,“你叫我什么?” 姚佳欣白了尹嗣臻先生一眼,“我总不能还叫你四爷吧?这都什么年代了!” 尹嗣臻先生沉默了三秒钟,“罢了,随意高兴吧。”他宠溺一笑,连忙揪了餐巾纸,擦了擦姚佳欣那满是红色汁水的嘴角,“恬儿慢点吃,又没有人跟你抢。” 姚佳欣嘿嘿一笑,“你也别叫我恬儿了,要是被别人知道我还有个名字叫‘恬心’,肯定要笑破肚皮!”——在清朝的时候,苏一下也就罢了,反正也没人知道深层含义。 尹嗣臻先生“噗嗤”笑了,“我听小颖叫你小欣,倒也亲昵,我便也这样唤你吧。” 在姚佳欣一人干掉一大盘车子里之后,丰盛的晚餐终于送来了。 看着这些熟悉的菜色,姚佳欣感动地内牛满面。 然后——她就一不小心吃多了。o(╥﹏╥)o 尹嗣臻先生擦了擦嘴,却很是嫌弃,“还说是最好的中餐,不过尔尔!” 姚佳欣拍了拍尹嗣臻先生宽阔结实的肩膀,“别太挑剔了,你现在不是皇帝了,我也不是皇后了。” 尹嗣臻先生叹了口气,“我倒不是贪图口腹之欲的人,只是委屈你了。” 姚佳欣看着这奢华的大平层,还有个专职的保姆正在那边餐厅清理残羹冷炙,姚佳欣无语三秒钟,着还叫委屈? 吃饱喝足的姚佳欣瘫在豪华沙发上,舒服得就差没哼哼两声。 糟糕!忘了她还在减肥中了! 尹嗣臻先生慢悠悠喝了一盏茶消食,这才冷冷一笑,阴恻恻道“好了,小欣现在该跟我解释一下,那个小白脸你是什么关系了!” 姚佳欣一个激灵!差点忘了这茬子事儿了! 姚佳欣忙爬了起来,端正坐好,“这事儿你真的误会了!” “误会?”尹嗣臻先生冷哼一声,“我可是亲眼瞧见,他喂你吃布丁!” 姚佳欣苦兮兮道“我当时都快饿晕了,别说布丁,给我一把狗粮我都能一口闷下去!” 尹嗣臻先生冷脸顿时融化,倒也是,恬儿方才的确饿得很惨很可怜,那个小白脸根本就是趁机占恬儿便宜呢! 姚佳欣实在没那个胆子欺骗四爷,但也总不能把沈儒的老底儿告诉四爷。反正过去这么多年了,四爷只怕早忘了沈儒这号人了。 她道“那个年轻人是颖学姐公司里的新人,许多年前,我曾经有恩与他,时隔多年,突然在年会上碰见了,所以就坐下来说了两句话。”——这倒也是实话。 姚佳欣又道“阿臻啊,现在不是古代了!男女大防没有那么重,他也就是跟我开个玩笑。” 尹嗣臻仍旧有些不满“就算这个时代很开放,但众目睽睽之下喂饭,这难道不是男女朋友之间才会做的事情吗?!那个小白脸肯定在觊觎你!” 姚佳欣立刻正色道“我对他绝对没那个意思!我不喜欢那种年纪比我还小的奶油小生,阿臻,你是知道的,我喜欢成熟的男人。”说着,她妩媚地看了眼前这个成熟却极其小心眼的男人一眼。 尹嗣臻的嘴角果然抑制不住地微微一翘,“我也觉得,小欣不会看上那种戏子小白脸。” 姚佳欣内心无语,能不能别一口一个戏子啊!现在当明星可是很吃香、很有地位的。 不过这会子,姚佳欣也终于松了一口气,反正这一关她是过了。 。 正文 番外17、现代之土豪臻 “阿臻,跟我说说这辈子的你吧。据我所知,尹家可是红色家庭出身的顶级豪门。”说到此处,姚佳欣有点虚,觉得自己跟阿臻……会不会被棒打鸳鸯啊。 她虽然自诩富婆,可实际上,哪怕把芥子空间里的东西都卖了,只怕人家尹家也未必瞧得上她。 尹嗣臻笑着说“其实我是昨天才刚刚转世,当时我还在飞机上,就跟你坐了同一架飞机。” 姚佳欣惊讶“这么巧?!” 尹嗣臻笑容中带着满意之色“如此巧,那就自然不是巧合那么简单。我好歹也是做过两世帝王,有些功德,故而能够与你再续前缘。” 姚佳欣弱弱问“这个尹家,是豪门吧?” 尹嗣臻撇撇嘴,“也就是出了个封疆大吏的而已,不算什么。” 姚佳欣卧了个槽,封疆大吏还不算啥?!哦对了,人家阿臻上辈子可是皇帝! 姚佳欣小声问“那你这辈子的父母是做什么的?” 尹嗣臻笑了笑“都是读书人,不过七年前就去世了。”——因为这毕竟不是他的父母,故而尹嗣臻先生的脸上并无悲伤。 姚佳欣松了一口气,没爹没妈好啊!至于那些伯父叔父的什么的,毕竟不是直接顶头亲属。 姚佳欣道“我也亲生父母也很早就去世了,不过我还有一个奶奶。”——说到这位祖母大人,姚佳欣牙疼了。 “怎么了?”尹嗣臻先生看出姚佳欣的异样,连忙问。 姚佳欣苦笑道“我奶奶让我今年带男朋友回家。” 尹嗣臻先生微微一笑“应该的,既然是小欣的亲生祖母,我理应前去拜访太岳母。” 姚佳欣“额……”好吧,这事儿的确算是迎刃而解了。 姚佳欣扫了一眼这低调奢华的大平层“阿臻……你这辈子貌似挺富贵。” 尹嗣臻先生淡淡道“自然远远比不得前世,只能算是小有家财吧。” 姚佳欣不想问这个“小有家财”是多少身价,反正光这套房子就值上亿,啊不,貌似本市房价又涨了。 “这个房子有多大呀?”姚佳欣小声问。 尹嗣臻低头思考了一会儿,“我不记得了。我这个身份其实是按照我的要求,凭空捏造出来的,因此一些过往履历也不甚详尽。”——也因如此,他只花了几个小时就消化了记忆,否则若真的是一个人真真正正三十年的详尽记忆,他怎么也得昏睡几天。 卧槽,凭空捏造一个高富帅出来?谁这个牛叉?!有了功德,居然能享受这种特权?! 尹嗣臻又道“这套小房子,只是在这个城市的落脚点罢了。” 姚佳欣扫了一眼这个被叫做“小房子”的大平层,目测不小于三百平。 不过以皇帝的眼光来看,四爷陛下那可是连紫禁城都嫌小的!跟紫禁城一比,这三百平当然是逼仄无比了。 尹嗣臻又笑着说“不过你放心,我在京中有一套四合院,虽然有点小。我打算在昌平购置地皮,盖个小庄园,以后咱们在昌平定居,时常泡泡温泉,你觉得可好?” 姚佳欣点了点头,一脸向往。 尹嗣臻摸了摸姚佳欣蓬松的脑袋,柔声道“时间不早了,我叫人给你放水,你去洗个澡就睡下吧。” 阿臻家的洗澡间那也是相当大的,偌大的恒温浴缸,水波荡漾,姚佳欣泡在里头,心情也是很是荡漾。 洗白白出来之后,保姆告诉她,尹先生在健身房。 姚佳欣提着浴袍,滴溜溜跑去围观。 中央空调的温度大约是二十度,因此尹嗣臻先生很快就汗流浃背,那件运动背心很快就湿透,黏糊糊贴在身上,勾勒出胸肌、腹肌的轮廓。 啊,要流鼻血了! 尹嗣臻先生是警觉的,很快就感受到门外的异样,正在做引体向上的他目光瞥了过来。 姚佳欣顿时心虚,立刻要遁逃,却忘了他穿着拖地的尹嗣臻先生的睡袍,她一脚丫子踩着睡袍上,噗通,摔了个五体投地。 尹嗣臻先生立刻从单杠上落下来,飞快跑了出来,“怎么这么不小心?” 姚佳欣摸了摸自己撞在地板上,撞得红彤彤的鼻子尖,“没事没事。” 尹嗣臻看了一眼那迤逦曳地的睡袍,姚佳欣正歪歪扭扭坐在一旁的暗红地毯上,那双粉白玉嫩、肉感十足的小脚丫分外饱满,还那白润丰腻的小腿和赫然泛红的膝盖。显然是刚才摔的那一下,连膝盖也磕碰着了。 尹嗣臻先生二话不说,一把将姚佳欣打横抱了起来,将她抱进卧室,搁在柔软大床上,然后叫保姆拿了医药箱过来,给她膝盖和鼻尖上分别擦了药。这才凝视着那过长的睡袍。 尹嗣臻皱眉道“这袍子太长了,让保姆给你剪掉一截吧。免得你迷迷糊糊起夜,又摔个大跟头。” 姚佳欣黑线,她没那么迷糊吧?刚才那是太痴迷看男色……咳咳! 姚佳欣急忙摆手“别别别,你这件睡袍还是崭新的呢。”——而且——刚才泡在的时候,她偷偷看了牌子、查了价格,这可是某大品牌的应季新款,足足五位数呢!怎么能说剪就剪了? “而且我就穿一晚上!”姚佳欣又道。 尹嗣臻蹙了蹙眉,倒也没有强求,“那好吧,我明天叫小颖给你取些衣服来。” 话说,她明天不应该回自己小窝吗?让人家尹副总给她跑腿儿,介个,不太好吧? 这时候,保姆又端着小点心和奶茶走了进来,“先生,这是您要的宵夜。” 姚佳欣看着西式鎏金餐盘中的慕斯蛋糕和芒果布丁,偷偷咽了一口口水。 尹嗣臻先生面色依旧严肃冷淡,他扫了一眼旁边的大理石桌,道“放那儿就成了。” 姚佳欣讪讪道“阿臻,你还点了宵夜?” 尹嗣臻先生微微一笑,眼底划过一丝宠溺之色,“是啊,你不是一直都有吃宵夜的习惯吗?我这里的厨子,西餐倒是还不错。你吃了点心,记得刷了牙再睡觉。” 姚佳欣摸了摸腰间的肥肉,她觉得早晚有一天会被阿臻给饲养成大肥婆!! 姚佳欣忙道“那我们一块吃吧。” 尹嗣臻瞥了一眼那些西式甜腻糕点,淡淡道“你是知道的,我不喜欢这些过于甜腻的食物。” 姚佳欣果然是给她一个人点的宵夜!! 卡路里啊,你又要超标了。 诶,对了阿臻这里有健身房诶! 不过很可惜,她没带运动服,总不能只穿着小罩罩和小内内去跑步吧? 诶,只能等明天了。 姚佳欣默默做好明天开始运动减肥的决心,干掉了慕斯蛋糕和芒果布丁,以及那杯珍珠奶茶。 打了个饱隔,姚佳欣发现,阿臻还杵在她房间里。 嗯……介个,毛意思? 。 正文 番外18、吃狗粮的尹诗颖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 偌大的卧室,分子灯散发着柔和而明亮的光,姚佳欣也没怎么注意形象,就那么歪坐在大床上,享用了糕点和奶茶,那条很高级的浅灰色被子上掉了零零星星的点心渣。 而阿臻就坐在床头的黑色丝绒椅子上,只穿着近身背心和吸汗裤,勾勒出修长而遒劲的身材。 姚佳欣吞了口口水,虽然相貌上已经截然不同,但这身材……还真是一如既往地完美啊。 但是…… 姚佳欣连忙用那过长的睡袍盖住自己小腿和脚丫子,弱弱道:“我说,阿臻,这个……时间也不早了。”特么滴都十点了,所以说,你不是该回自己的卧室了? 尹嗣臻先生方才一直盯着某人看,虽然眼前之人身形容貌都与从前大不相同,但吃东西的样子还是一模一样,不知不觉,竟是看得有些失神了。 尹嗣臻先生忙扫了一眼手腕上的机械表,“的确不早了。”——哪怕这个时代的人没有早睡的习惯,这个点儿也的确该睡了。 见尹嗣臻先生站起身来,姚佳欣忙露出笑容目送之。 但是……某人也只是走开了几步,走到这件大卧室里头,摁了墙上的某个按钮,然后那整面的实木墙壁无声打开,里头赫然是一间衣帽间。 尹嗣臻道:“我换身睡衣。” 姚佳欣一愣,额……莫非……这件卧室是主卧室?!也就是阿臻的房间?! 扫一眼室内陈设,都是灰色、灰蓝色和黑色这种冷色调,怎么看都是男人的房间啊!摔!你刚才把我抱进你的卧室是神马意思? 姚佳欣二话不说,光着脚丫子下了床,“那啥,你早点睡,我去客卧!”——合着她刚才是坐在阿臻的床上吃点心啊!! 刚刚取出一件靛蓝色丝绸睡衣的尹嗣臻先生露出不悦之色,“恬儿!你是我的妻子,也就是这里的女主人!为何要去客人房?!”——尹嗣臻先生这一不高兴,也忘记该称呼“小欣”了,直接叫了上辈子的称呼。 姚佳欣红着胖乎乎的老脸瞪某人,“那是上辈子的事儿了!我这辈子还是单身呢!怎么能不明不白跟你睡在一个卧室?!” 尹嗣臻先生一愣,他沉默了片刻,才道:“我明白,我还欠了你一个明媒正娶。你放心,还未大婚之前,我不会对你做什么的。” 姚佳欣:虽然某人一直是个言出必行的人,但他也是个男人啊! “不,还是分开睡吧!”——她主要是担心自己会禁不住男色诱惑!! 尹嗣臻有些不悦:“小欣这样信不过我?” 姚佳欣捂着心口:“你身材太好了,我是信不过我自己。” 听了这话,尹嗣臻先是一怔,然后忍不住笑了,他檀色唇角微微一翘,是了,他竟忘了,哪怕是前世的恬儿、还是今生的小欣,都无比爱慕着他,若是同床共枕,保不齐就会以身相许了呢。 尹嗣臻先生将睡衣搭在手臂上,走出衣帽间,捏了捏姚佳欣那张发烫的脸蛋,“你穿着这件睡袍容易摔跤,还是别走动了。你睡在这里,我去旁边的次卧。” 姚佳欣点头,只要分房睡就成。 目送阿臻离开,姚佳欣刷了牙,便一头倒在阿臻的大床上。 也不知道这床是什么牌子的,躺在上面太舒服了! 姚佳欣欢快地打了个滚,很快就与周公相会了。 而一直偷窥者这个位面,期待着看好戏的某只肥胖小幼崽一脸失望之色。 在白茫茫的幽冥界的小结界中,一头银白小卷发的小幼崽看着镜子中倒影的画面,忍不住哼哼道:“不是说男人都是最小心眼儿的吗?居然这么快就被敖姚珈大人哄得找不到北了!” 小幼崽叹了口气,“好无聊啊!” 忽的,小幼崽暗金色的眸子突然一亮,“对了,反正幽冥界也没什么事儿了,要不然我去投个胎?享受一下人间美食?”小幼崽嬷嬷瞥了在大床上打滚的某人一眼,嘿嘿笑了。 浑然不知自己已经被盯上的姚佳欣在阿臻的大床上美滋滋入睡了。 一夜无梦。 姚佳欣一口气睡到上午九点钟,要不是饿得肚子咕咕叫,她都都想睡到中午了。 “小欣,醒了吗?”床头的屏幕突然亮了,呈现出一张帅得叫人合不拢腿的脸。 姚佳欣头若鸡窝,睡眼惺忪,嘿嘿笑了:“醒了。” 尹嗣臻先生笑着说:“早餐已经准备好了,小颖也给你送衣服来了。” 那还真是辛苦颖学姐了。 然后,主卧室大门就被打开了,尹诗颖学姐穿着一件正红色的水波纹羊绒大衣,脚踩银白色小短靴,气场一米八地走了进来。 但奇怪的是……她手上根本木有拿着衣服! 姚佳欣懵逼了三秒钟。 然后就看见一个漂亮小姐姐推着一个鎏金色的移动衣架走了进来,衣架上挂满了冬季服装,有呢子大衣、羊绒衫、打底裙、阔腿裤,还有配套的围巾、皮靴和包包。 姚佳欣又懵逼了三秒钟。 尹诗颖学姐挥手示意那个漂亮小姐姐可以出去了,然后她咬牙切齿道:“真是风水轮流转,我现在要给你代购了!” “啊?!”姚佳欣眼珠瞪得迷茫,她挠了挠自己鸡窝般的脑袋,然后才终于明白,这些衣服是尹诗颖刚刚扫荡回来的! 尹诗颖哼了一声,扫了一眼那移动衣架上的各大品牌新款服装,不爽地道:“都是本季新款,我自己都没舍得买这么多呢。”——今天天蒙蒙亮,她就被四堂哥催命电话给吵醒了,四堂哥直接打了一笔钱,让她去给小欣欣买几套衣服。 尹诗颖本来是不爱干这事儿的,但是,四堂哥财大气粗,给的“代购费”让她可耻地心动了。 “我都是按照你的身形挑选的,都是显瘦的款式,都是L码的!你自己试试看吧,喜欢的留下,不喜欢的就叫四哥的秘书退掉。”尹诗颖一脸羡慕嫉妒恨,她现在每年的可支配收入就只有思音的分红的而已,喜欢的几个品牌的应季服装,都只能挑着心头好买。这个小欣欣,看样子是真的把四堂哥给拿下了。 等等! 尹诗颖突然注意到一个重点,她扫了一眼这个卧室,这应该是主卧吧?还有小欣欣身上那件睡袍,分明是男款的!还有—— 尹诗颖目光死死盯着那某人那微微泛红的膝盖,嗯……信息量略大。 怪不得小欣欣这个点儿才刚醒,看样子昨晚很辛苦啊。 “你把我四哥睡了?” 尹诗颖语不惊人死不休。 姚佳欣差点没被自己口水给呛死,“没有!!他昨晚睡在次卧!” 尹诗颖挑眉:“那你怎么穿着我四哥的睡袍?” 姚佳欣无语:“大姐,我没带睡衣,总不能穿着那件蛋糕裙睡觉吧?还不得把我腰给勒断了?” 尹诗颖满脸都是不信之色,他食指指了指某人膝盖,“那这又是怎么回事?!” 姚佳欣白了内心污污的某人一眼,“睡袍太长了,一不小心摔了一跤!不要是不信,可以检查一下被窝!” 见姚佳欣这么说,尹诗颖总算是信了,她露出一脸失望之色,“小欣欣,你怎么这么没用!昨晚多好的机会啊,怎么不趁机睡了我四哥?!” 姚佳欣:…… 她黑线三秒钟,“我说,尹总,你不是大忙人吗?您赶紧去忙吧!”——姚佳欣觉得,自己好男色的缺点,完全就是被尹诗颖给耳濡目染出来的。 尹诗颖妩媚嗔了她一眼:“嫌我电灯泡啊?!说好了一起单身到老,你居然背着我泡了我四哥!我还没找你算账呢!” 姚佳欣:“额……介个……完全是意料之外的事情。” 尹诗颖摸了摸自己脸蛋,“诶,昨晚被老爸唠叨催婚半宿,今早又得跑来吃你们俩狗粮,我到底是造了什么孽啊!” 尹诗颖一脸惆怅。 姚佳欣:你自己公司里明明有多那么小鲜肉,自己去潜规则……咳咳!好吧,以尹诗颖的条件,哪里需要潜规则?勾勾手,就有一堆扑上来了。说到底,还是尹诗颖自己根本不想结婚。 姚佳欣赶忙讪笑着说:“学姐,一块儿用个早餐吧?” 尹诗颖瞪了她一眼:“我都瞧见了,全都是些高热量的玩意儿!我才不吃呢!”——而且她今早已经吃了够多狗粮了,她才不想继续留下来被狗粮撑死。 姚佳欣:……差点忘了某人是个极其爱美的人,每天入口的东西,都要严格计算卡路里,并且极其自律,跟她是完全不同的类型。 这时候,姚佳欣肚子“咕噜”响了。 尹诗颖二话不说,从移动衣架上取下一件中长款的烟粉色水波纹大衣,配一件米白色羊绒衫,外加一条黑色阔腿裤,一股脑丢给姚佳欣,“赶紧穿衣服吧!” 姚佳欣抖了抖那长度不可小觑的大衣,“我个子这么矮,不适合穿这么长大衣吧?” 尹诗颖无语白她一眼:“矮个子穿短款,的确会显得腿长,但前提得是你的腿又细又直!” 粗短腿的某人羞愧低下头。 尹诗颖拍了拍某人的脸蛋,啧啧,小欣欣皮肤还真是好,不化妆居然还能这么白嫩,尹诗颖忍不住多捏了两把揩油,“矮个子也是可穿大衣的,不过要把握好长度,大约到小腿肚子的位置是最合适的,这样不但不会显矮,还会显得身材修长,再加上这条黑色阔腿裤,会让体型流畅,阔腿裤是高腰款的,还会拉长下半身长度,再配上一双六公分的小短靴,就更显得腿长了。” 论穿搭,尹诗颖是专家级别的!! 姚佳欣立刻兴致勃勃按照尹诗颖搭配给自己整上了,然后欢快跑到试衣镜前,的确,还真是显得高了也瘦了不少呢! 尹诗颖又点拨道:“这件大衣直接这么敞开穿就行,如果要系带,记得系高腰!因为你腿太短了!” 姚佳欣:…… 这时候,床头的屏幕又亮了,尹嗣臻先生脸色微微不爽:“不就是穿个衣服么,怎么到现在还没好?早餐都要凉了!” 姚佳欣急忙跑到屏幕跟前道:“我这就过去!” 正文 番外19、现代之见面见祖母 吃过早餐之后,尹嗣臻先生叫人采买了些贵重年礼,当天下午便陪同姚佳欣回老家看望祖母了。 姚佳欣的老家是临省一个山环水绕、风景优美的小镇子,虽然她年幼的时候,父母亲就带着她离开小镇去了百里外的一个小城市定居。在父母去世后,祖母就搬去那个小城市照顾她,知道她考入了大城市的大学,祖母才回到乡下小镇养老。 姚佳欣以往回家,都是做动车,然后改乘坐长途大巴,最后还要换县内公交,才能到小镇村头。 但这回是坐着阿臻的那辆巨宽敞的房车,一路躺着回家,别提多舒坦了。 姚佳欣曾经偷偷查过这辆车的价格,当时就肝疼了,不知道要卖掉多少个盘子才能换来这么一辆车啊。 哦,对了,她那只原本打算出手的盘子,也被阿臻给要了回来,不许她卖掉昔日喜欢的餐盘。 姚佳欣:…… 她虽然很喜欢这些精美瓷器,但是她更喜欢几百万的毛爷爷啊!! 尹诗颖学姐给她出了鉴定报告,建议上拍卖行,起拍价便是一百万,最终能拍出多少,倒是不好估计,但是翻几个翻是不成问题的。 毕竟这种颜色纹饰的盘子,只有皇帝皇后和太后才能享用,因此数量及其稀少,价格也就不可同日而语了。 “倒是个山清水秀的地方。”下了房车,尹嗣臻先生打量着这座依山傍水的小镇子,微微颔首。 因为村村通工程,所以小镇的风貌倒是干净整洁,再加上一些保存得比较完善的古代四合院建筑,因此每年都会吸引不少来自大城市游客,那些古旧四合院也都被改造成了古色古香的民宿。 因此到了年尾,小镇反而很热闹。铺设青石地板的停车场上,也着实停了不少小轿车,其中还有宝马奔驰之流的豪车呢。 只是再豪,也豪不过尹嗣臻先生这辆堪比大城市一套寻常房子价格的房车。 助理、秘书、保镖、司机这一刻都成了拎包的,拎着尹嗣臻先生采购的送给未来太岳母的见面礼。 屈指一算,她因为穿越之故,已经四十多年都没见自家祖母大人了。还真有点想念呢。 姚佳欣的祖母姚老态是个身板笔挺的老人家,一见自家孙女这回居然没忽悠自己、居然真的带了男盆友回来,乐得姚祖母都要蹦起来了! 再姚佳欣简单介绍之后,姚祖母便拉着尹嗣臻先生的手,无比热切地道:“小臻还是海归啊!真了不起!” 尹嗣臻先生很不习惯与人如此亲昵,但碍于礼仪,还是勉强笑了笑,“您过奖了。” 姚祖母便开始一连串花式询问:“小臻今年多大了?现在做什么工作呀?” 尹嗣臻端坐在中式沙发上,正色回答:“已经三十而立,刚刚回国,暂时没有工作。” 听了这话,姚祖母不但没有丝毫不满,反而是松了一口气的样子,老太太心想:我就说嘛,人家小臻又高又帅,还是海龟,怎么就瞧上她孙女?看样子经济条件一般。 姚祖母老脸笑成一朵菊花,满意得不得了,“没关系,你可是高学历人才,等过了年慢慢找,不急!” 尹嗣臻正色点头,海外那边还要做一些交接工作,因此他的班底还大多留在那边。的确要得明年才能重新开始。 姚祖母笑眯眯道:“小臻和小欣认识多久了?” 尹嗣臻道:“有些年了,这次来拜访您,是希望您能同意我跟小欣的婚事。” 竟然是来提亲的!这个年轻人真是有爽快又直接!姚祖母更加精神抖擞:“同意!当然同意!你们年纪都不小,该结婚了,等生了孩子,我还能帮你们带孩子呢!” 姚祖母那叫一个高兴,她这个孙女,终于嫁出去喽!! 这几乎要敲锣打鼓的模样,让姚佳欣一阵郁闷。我的祖母大人,你好歹也稍微盘问一下尹嗣臻的家境好伐?能不能不要这么大甩卖似的盼着她结婚啊! 想当年,她父母去世,祖母大人便总在她耳边唠叨,让她要好好读书、找个好工作、多赚点钱,这样才能找个上门女婿,好给老姚家延续后代。 然后,姚佳欣大学毕业,依然单身。 姚祖母连忙放低条件,不用上门也行,只要生了孩子,其中一个随老姚家姓就成了。 再然后,姚祖母眼瞧着孙女都奔三了,竟然还是单身一人,便咬牙做出决断:什么延续后代,见鬼去吧!只要你能嫁出去就成!彩礼房车也通通可以不要! 姚佳欣感觉,自己在一年年贬值,被祖母大人花式降价促销。 每到年底,她都要饱受祖母大人的各式催婚轰炸,简直是不堪其扰。 现在,貌似是解脱了。因为祖母大人忙着纠缠未来孙女婿尹嗣臻先生了。 活了三辈子的尹嗣臻先生真的很不适应老人家这种“热情”,所以才过了大年初一,就表示要带着未婚妻小欣去尹家面见长辈。并承诺,一切筹备好就举办婚礼。 姚祖母立刻打包了一堆家乡特产,外加她亲手腌制腊肉、辣酱、火腿、咸鱼,以及亲手编制的收纳筐、收纳篮,把尹嗣臻先生偌大的房车给塞得满满的,简直比来得时候还满。 虽然价值不可同日而语,但那也是老人家的一番心意啊。 姚祖母在抚养孙女上大学之后,就回了小镇子上,把自家四合院改造成了客栈式的民俗,除此之外,闲暇的时候,老人家还会编些小筐子、小篮子,里头缝上漂亮的衬布,平时放在客栈里售卖。那些来自大城市的男男女女,也很喜欢这样精致的手工艺收纳品。 尹嗣臻先生对那些腊肉咸鱼相当之不感兴趣,对这些小篮子小筐子倒是颇为欣赏,“倒也别致。” 姚佳欣笑了,她这位祖母大人的手艺那自是不消多说的,“我奶奶做的辣酱和咸鱼更好吃。” 尹嗣臻先生默默不接话。 哦,对了差点忘了某人不吃辣,更厌恶鱼腥。 唉,某人没口福喽。 姚佳欣耸耸肩。 正文 番外20、现代之婚后生活 上 回去的路上,姚佳欣没法躺着玩手机了,因为里头那张床已经被大大小小的藤编手工艺收纳品给占据了。 只好跟尹嗣臻先生闲聊侃大山,“阿臻,你不会嫌弃我胖吧?” 尹嗣臻先生才刚打开电脑,正要做点理财,突然被问到这种话,他微笑道:“小欣不胖呀,也只是比上辈子胖了四十斤而已。” 姚佳欣心口如遭重击,胖了四十斤,还“而已”?! 她当场差点吼出,她哪有胖四十斤,顶多三十五斤!!! 但是……貌似这次过年回家,被祖母大人花式投喂,好像又肥了!! 跟八十来斤的姚佳氏欣相比,现在的她简直胖若两人!! 不行!一定要减肥!! 但是若是控制饮食,她瞄了瞄祖母大人给那些腊肉、火腿、咸鱼,再瞅瞅更精通投喂手段的尹嗣臻先生,她觉得管住嘴实在是不可能的事情。 “我要健身!”她咬牙切齿道。 听了这话,尹嗣臻先生微微颔首,“虽然你比上辈子富态健康不少,但多锻炼一下也是好的。” 姚佳欣摸了摸自己的肉脸,富态啊~oo 尹嗣臻先生打量着面如银盘的姚佳欣,微笑道:“虽然这个时代生产没有那么多风险,但身子健壮一些,也更稳妥一些。” 姚佳欣一愣。 尹嗣臻先生神情地握着姚佳欣柔软的手,“小欣,咱们这辈子多生几个孩子可好?” 姚佳欣黑着脸道:“不好!!”麻蛋,果然是古人,繁殖癌啊你!! 姚佳欣恨恨道:“我这辈子就生一个!!你要是不乐意就别跟我结婚!!” 尹嗣臻先生仿佛受到了极大的打击,他急忙道:“咱们上辈子没有小公主,难道小欣不想生个女儿?” 姚佳欣露出向往之色,她点头:“想。” 尹嗣臻先生一喜,方才找到突破口。 但姚佳欣立刻毫不留情地道:“所以,希望第一胎就是女儿,否则我就只能寄希望于下辈子再生女儿了。” 尹嗣臻先生被噎住了。尹嗣臻先生当然也知道这个时候有那劳什子的计划生育政策,但现在已经放宽了,完全可以多生几个孩子,搞不好过几年就要鼓励生育了呢。 但无奈小欣不配合,他能有什么法子? 大正月里,姚佳欣跟着尹嗣臻先生去拜访了尹家大伯二伯、四叔五叔六姑七姑,以及若干堂兄堂姐、堂弟堂妹其中少不得还有尹诗颖学姐。 一连串拜访后,她跟尹嗣臻先生的婚期也敲定了下来。尹家是那种传统大家族,所以婚礼分中式和西式两部分其实尹嗣臻先生是无比鄙夷西式婚礼的,认为那穿得简直跟丧礼似的,但架不住姚佳欣强烈要求啊! 结个婚,连婚纱都不穿,那还叫结婚? 为此还特意飞去法国定制婚纱,定制之前,姚佳欣咬牙锻炼了俩月,成功减肥十八斤,虽然远不及前世身材,但起码也是前凸后翘了,大饼脸也瘦了一圈……成了小饼脸,虽然依然圆乎乎,但起码木有双层下巴了。 女人,为了漂漂亮亮穿上婚纱,那也是很能下决心的。 婚礼前夕,姚佳欣正在尹嗣臻先生那刚刚建成的中式温泉别墅泡温泉,便接到了尹诗颖学姐的电话。 接起电话第一句话,就险些把她惊得淹死自己。 电话里,尹诗颖惆怅而郁闷地叹了口气:“小欣,我一不小心……把沈儒给睡了。” 姚佳欣:Σ(⊙⊙”a “你肿么可以潜规则人家?!”姚佳欣愤怒了,她一直以为尹诗颖学姐是个有节操的人! 电话里传来一阵急促的咳嗽声:“谁潜规则了!他听说你跟我堂哥要结婚了,他把自己灌醉了,我是好心去陪他喝了两杯,然后……我的酒量你也是知道的,咳咳!” 酒后乱那啥? 姚佳欣无语凝噎,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算了,反正凭你的长相身材,沈儒也不亏啊。”唯独亏的一点就是沈儒还是处男呢,就这么稀里糊涂被尹诗颖给吃了。 听了这话,尹诗颖立刻道:“是啊是啊,姑奶奶我这么好颜和身材,想让我睡的男人都能排到太平洋去!” 说着,尹诗颖突然声音弱了下去:“但是……我也没想到,他都二十五了,居然是第一次。” 姚佳欣:“人家那叫洁身自好!”其实尹诗颖也不是私生活混乱的人,甩了劈腿前任后,尹诗颖都空窗一年了,守着公司里那么多翘首期盼被潜规则的小鲜肉,都没下手过! 尹诗颖叹着气道:“放心吧,我会补偿他的。” 补偿? 这一补偿,可就真成了潜规则了。 尹诗颖又道:“虽然他没什么演技,但他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我特意物色一个古代书生的角色,虽然只是男四号,但我觉得他应该能发挥好。” 古代书生?那可是简直都是本色出演了。 算了,潜规则就潜规则吧!作为一个男性艺人,能够被美丽火辣的女老板潜规则,那也恰恰说明他有魅力啊! 这一年秋天,二十九岁的剩女姚佳欣终于成功把自己嫁出去,祖母姚老太太激动地落下老泪来。 姚祖母也是在孙女即将结婚的时候,才终于搞明白,合着自己未来孙女婿居然是豪门子弟!身家百亿! 姚祖母忍不住担心自己孙女嫁进豪门,会被豪门婆婆各种花式欺凌。想象了一下孙女小可怜的模样,姚祖母拍了拍自己的脑袋,差点忘了,她孙女婿父母双亡。 老喽~我老人家还是回家编筐子吧!哦不,大城市里的人都管这个叫手工艺品、叫收纳篮。 结婚后,姚佳欣就跟阿臻一起去澳洲度蜜月了。哦不,准确点说,他们是打算再澳洲猫冬了。南北半球冬夏截然相反,国内的是深秋,这里确实日渐温暖春日。 阿臻在这里有一个农场,一望无际的草场,正适合用来跑马。 这里可说是雍正陛下在现代的木兰围场了。 澳洲牧场正值炎炎夏日至极,国内冰天雪地,姚佳欣正在空调房里研究翻看网页,研究哪种奶粉比较好。时不时端起保温杯里的牛奶抿上一口澳洲的牛奶质量是真的好,奶香浓郁,入口醇香柔滑。 这时候,尹诗颖学姐的越洋电话打来。 “小欣,我中招了。”里头的声音有点郁闷,又有点兴奋。 正文 番外21、现代之婚后生活 中 “小欣,我中招了。” “嗯?”姚佳欣愣了半晌,才傻乎乎问:“你中什么招了?” 尹诗颖叹了口气:“我怀孕了!” 姚佳欣:Σ(⊙▽⊙”a What?! 她还正打算找个好日子告诉尹诗颖自己怀孕好消息呢!结果,居然被抢先了! “等等!你不是单身么!”姚佳欣忽然想起这个重要问题。 尹诗颖笑着说:“沈儒。” 姚佳欣黑线:“我记得你们不是半年只有过一次酒后那啥吗?难道那之后又……” 尹诗颖汗然道:“上个月,他被投资方给灌醉了,我嘛……就……” 姚佳欣无语凝噎,所以你就趁人之危了? 姚佳欣叹了口气:“打算什么时候结婚啊?”——她都三个月了,阿臻的定制的私人飞机也都交货了,可以舒舒坦坦回国了。 尹诗颖声音里满是讶异之色:“我为什么要结婚?” 姚佳欣:“……” 尹诗颖噗嗤笑了:“小欣啊,真没想到,你思想这么封建!” 姚佳欣:“我……”——我封建你妹的! 尹诗颖笑嘻嘻道:“我跟沈儒也就是不小心,我还是好朋友。” 姚佳欣:难道我真的思想已经老了??现在年轻啊!都滚过床单,揣上包子了,居然还是好朋友?好朋友你妹的!你家好朋友是用来睡的?! 尹诗颖笑得满是轻松:“沈儒是个好人,他同意孩子跟我姓,我老爸那里就可以应付过去了,我再也不用被催婚了!” 姚佳欣:…… “小欣,你怎么不说话呀?” 她还能说什么? “诶,对了,沈儒现在火了!都已经是思音的流量小生了!”尹诗颖声音里满是欢快。 这个姚佳欣当然知道。 以尹嗣臻先生的小心眼,姚佳欣完全不敢去挑战,所以跟沈儒便没有任何联系。但沈儒是艺人啊,之前那部出演男四号古代书生的古代言情剧,她也有追看过,沈儒的戏份不多,但每一场戏份都是展示他才艺,比如说挥毫泼墨、弹奏古琴,全都是本人本色出演,绝无替身,再加上沈儒那古代文人的儒雅气度,一时收获无数好评,被称赞为“沈才子”。 紧接着,尹诗颖也没有吝啬资源,又给沈儒安排了宫斗剧的男二号角色,这是个苦情男配角,一心追求活泼可爱的女主,结果女主喜欢拽狂霸的皇帝男主,入宫为妃了,于是男二号沈儒各种苦逼、各种求而不得,最终还为女主而死,简直是为催泪而生的。 看这部剧的时候,姚佳欣不得不小心翼翼避开尹嗣臻先生。 好在尹嗣臻先生对这种狗血恋爱剧没有任何兴趣,所以并没有发现剧中那个故作拽狂霸的皇帝男主就是以他为原型。 这部剧,沈儒又是本色演出,各种苦情催泪,一时间赚取无数少女眼泪,一举大火。 “我正在筹拍一部新剧,小欣,这沈儒太有古典气质了!穿上古装,那简直是秒杀各个年龄段的女性!再努努力,男性都能给掰歪了!”电话里的尹诗颖学姐似乎很兴奋,“这部剧我提前跟你剧透一下,沈儒会出演男主角哦!他为了躲避仇家追杀,会躲进女主家里,而且还男扮女装!嘿嘿嘿!” 尹诗颖笑得那叫一个邪气。 姚佳欣:她突然想起琅贵人了。 又是本色出演啊! “他肯定能演好的。”——想想前世,琅贵人是何等千娇百媚,啧啧,这下子估计真的要把男性观众给掰歪了。 结束了贵得要死的越洋电话,姚佳欣悄咪咪开始所搜沈儒的新剧。 哦豁,居然已经出了剧照了! 瞧这张,一身艳粉色高腰襦裙,勒得小蛮腰盈盈一握!雪白无暇的小脸,粉黛薄施,眼梢微微一跳,便是妩媚无边、艳冠群芳!! 啧啧,太养眼了! 姚佳欣都要流哈喇子了。 这时候,尹嗣臻先生回来了。 姚佳欣一惊,却已经来不及关闭网页了。 尹嗣臻先生扫了一眼电脑上的女人,“这是谁呀?”——怎么有点眼熟? 姚佳欣一手托着自己孕期发福的胖脸,笑着问:“是不是特漂亮啊?” 听到这样的问题,尹嗣臻先生立刻收回目光,正色凝视着自己的妻子,“一身风尘气,哪里比得上小欣万一?” 呵,其实尹嗣臻先生也不是特别直男。 姚佳欣笑了笑,关闭网页,“小颖怀孕的事儿你知道吗?” 尹嗣臻蹙了蹙眉,旋即叹道:“罢了,这个时代风气开放,随她任性去吧。” 哟呵,思想居然还蛮开放的。 尹嗣臻先生低头扫了一眼姚佳欣已经粗了些许的腰肢,柔声问:“怎么也?今天孩子可有闹腾你?” 姚佳欣伸了个懒腰,“挺安生的。”自打怀孕后,她就没有任何不适的症状,也就是胃口变大了些。 所以婚前减下来的肥肉又蹭蹭涨回来了。——这真是一件悲伤的事情。 尹嗣臻先生笑着理了理姚佳欣蓬松散乱的乌发,柔声道:“回国的班次已经安排好了,明天下午出发。” 姚佳欣眯眼笑了:“奶粉我已经选好了。”——她选了一整天,也没琢磨出到底哪个比较好,所以选了最贵的一款。 尹嗣臻笑了:“完全可以请乳母嘛。” 古代那时候的乳母,往往是家贫无以为计,也就罢了。但是这个时代肯抛下自己孩子不喂养来喂养她孩子的女人,她实在信不过。 “等生下孩子,白天我来喂,晚上就喝奶粉。”姚佳欣道。 尹嗣臻叹了口气,“辛苦小欣了。” 姚佳欣笑了,她这样还算辛苦,那那些一边带孩子还要做家务、上班赚钱的年轻妈妈们,岂不是苦瓜地里种黄连? 尹嗣臻坐在她身旁,揽着她粗粗的腰肢,“咱们的孩子这样乖,小欣难道不打算给他生几个弟弟妹妹作伴?” 姚佳欣翻白眼,合着还没放弃让她生二胎啊! 不,尹嗣臻先生是想让她生三四五六七八胎呢! “没门!”姚佳欣嘭一声扣上笔记本电脑。 尹嗣臻先生愁苦叹气,上辈子小欣明明那么喜欢孩子,怎么这辈子不肯多生几个了? 尹嗣臻先生倒也不是非生儿子不可,但是他上辈子有十几个孩子,一家子儿孙满堂,多热闹啊,这辈子就只生一个? 人生寂寞啊。 :。: 正文 番外22、现代婚后生活 下 回国的飞机上,姚佳欣正在玩一款很风靡的抽卡类游戏,但怎么都抽不到她想要的卡!! 姚佳欣愤怒了,于是怒而氪金! 麻蛋,怕你个毛线,老娘有钱!额……虽然花的是尹嗣臻先生的钱。 姚佳欣对尹嗣臻先生的具体家财虽然不是十分清楚,但也知道,他的身家越来越高,反正她是挥霍不完的。 尹嗣臻先生在飞机旅途中也不休息,正开着电脑,跟公司高层开了俩小时的视频会议。 而姚佳欣在氪了两波648之后,终于金光一闪,得到了她想要的卡! “我抽中了!!”姚佳欣蹦了起来。 刚刚开完视频会议的尹嗣臻先生瞪了某孕妇一眼,“小心点!别动了胎气。” 姚佳欣嘿嘿笑得像个傻子,怀里抱着那台数万元的笔记本电脑这台电脑明明足以驾驭各种大型网游,某人却用完来低级抽卡游戏,还玩得不亦乐乎,简直是浪费。 尹嗣臻先生无奈摇了摇头,小欣就是这样,一怀孕就智商倒退。 尹嗣臻先生道:“你安静些,我要跟大伯通个电话。” 姚佳欣连忙点头不迭,阿臻处理正事儿,就跟上辈子四爷处理朝政一样,各种让她头昏眼花,完全无法理解其意。 尹嗣臻先生跟尹家大伯很快开始了一波儿官场探讨:“嗯……必须站队,想要两边讨好,看似最占便宜,但实际上没人能容人你左右逢源!嗯,你选择那边?也行,记得立场一定要坚定,不过另一边也别得罪狠了,那件事情啊……大伯你处理得还是不错的,但完全可以更好一点,比如说,你可以这样……” 这些话,姚佳欣还勉强能听懂,但接下来就完全是专业的细节,姚佳欣听得迷迷糊糊,然后就倒在沙发上迷糊过去了。 姚佳欣再次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在昌平的小庄园里了。 接下来,她会在这里养胎,各种孕期检查也不需要去医院排队,阿臻都给他安排好了,介时医生护士会约定时间上门。 还有专业的营养师和孕期护理师,从头到脚保证了姚佳欣能够顺利生产。另外催奶师、婴儿护理师、婴儿保姆也已经约好了,只等孩子降生,便可以上岗就业。 另外,孕友尹诗颖也会时常来串门,蹭一蹭他家的露天温泉泡个澡。要不是孕妇不宜泡太多温泉,尹诗颖怕是恨不得住在这里。 姚佳欣日子过得跟米虫一般,吃吃喝喝,肚子一天天大了。 她和尹诗颖一起追剧,追的就是沈儒担任男主角的那部戏……男主角出场,惊艳四座,不少网友纷纷热议说,都没看出这是男人!这简直就是女主啊! “他现在好吗?”姚佳欣幽幽问旁边的孕友。 尹诗颖抚了抚肚子,“挺好的呀,光芒万丈,星途无限。” 姚佳欣瞄了一眼孕友的肚子,“你和他,就打算一直做朋友?” 尹诗颖挑了挑眉,挺了挺光滑圆润没有一丝妊娠纹的肚子,一幅理所当然的样子,“要不然呢?” 姚佳欣:…… 算了,她问了句废话。 “我产期快到了,明天就要住进产房了。”阿臻已经让人给她提前预定好了高级病房,希望能顺产,她可不想肚子上来一刀。 但是吧,有时候越不希望什么,就偏偏越来什么。 姚佳欣肚子里的孩子不是很大,再加上孕期保养得好,原本应该能够顺利顺产的。但没想到,肚子里的孩子突然转了方向。 没法子,只能顺转刨。 刨出来一个五斤半的小公主。 哦,对了,阿臻不是皇帝了、她也不是皇后了,她们俩的闺女也就不是公主了。 但以阿臻的身家,她们俩的闺女完全可以享受小公举的待遇。 但这个小公举……怎么天生小卷毛啊? 姚佳欣狐疑,明明她头发又长又直,阿臻也不卷发,怎么就生出个小卷卷来? 嗯……看着这个皮肤欺霜赛雪的小可爱,腹部刀口刚刚结痂的姚佳欣莫名觉得自己女儿有点眼熟,像是在哪里见过似的。而且莫名觉得这娃有点欠揍,她很想踹一脚。 姚佳欣急忙压下这种想法,虽然生女儿的时候害得她挨了一刀,但也不能迁怒自家小可爱呀! 其实姚佳欣挺感谢这一刀的,记得坐月子期间,有一回伤口换药,阿臻瞧见了她的刀口,然后就彻底放弃让她生二胎了。 她这个闺女,真的是可爱得不要不要!生下来没多久,便褪去胎红色,展露出如雪的肌肤,还有一双那眸子,明亮得熠熠生辉。 所以阿臻给她们的女儿取名叫雪熠尹家这一辈的女孩子从雪字辈儿,男孩子是学字辈。 所以尹诗颖的儿子被尹二伯取名尹学章,前两天听到这个名字,姚佳欣当时就无语了,尹学长?尹诗颖是她学姐,儿子是她学长?? 不过小学章着实是个粉嫩可爱的小正太,承袭了父母的美貌,一看就是个美人坯子。 看到小学章,姚佳欣就想起这孩子的父亲沈儒。 在电话里,尹诗颖说过,沈儒也很喜欢这个孩子,经常乔装改扮去看望小学章。 至于为什么要乔装改扮,还不是因为那部男扮女装的大型古装剧已经大火,沈儒现在可是当红小鲜肉,要是让那些女粉丝知道沈儒哥哥已经有孩子,估计得跳楼。 这辈子,沈儒有了属于自己的血脉,想必是极高兴的。上辈子的沈儒虽然也有许多子女承欢膝下,但那毕竟不是亲生的。 虽然这个亲生孩子也不随沈儒姓,但仍然无法割舍这份血脉之情。 姚佳欣其实一直希望,尹诗颖和沈儒能处出感情,然后奉子成婚啥的。 但是很可惜,她一直都没看出这种苗头来,尹诗颖不消多说,连沈儒……她虽然一直没见过沈儒,但是看过他的个人专访。 屏幕中的沈儒一身白色西装,帅得简直掉渣,他一脸温文尔雅的微笑:“颖姐是我的恩人,如果没有她,就没有我的今天,我很感激思音、更感激颖姐。在我心里,他就像我的亲姐姐。” 亲姐姐!! 你被你亲姐姐睡了啊!儿子都会打酱油了了! 那个当年演技全无,只有一张脸的沈儒现在也磨炼出演技,如今已经火遍半边天。不知多少女粉丝哭着喊着要给他生猴子,可惜人家已经有一只小猴子了。 而姚佳欣的女儿尹雪熠顶着一头小卷卷短发扑在她腿上,一通撒娇,她突然觉得脚有点痒,很想揣闺女一脚是肿么回事? “麻麻~”小雪熠声音奶甜奶甜的,“小章鱼又尿裤子啦~” 尹诗颖经常带她儿子小学章来昌平庄园玩,小雪熠很喜欢这个堂弟(表弟?),还给他起了个外号,叫“小章鱼”。 小雪熠又那么乖、那么萌,为毛我总想揣她一脚? 姚佳欣这辈子都百思不得其解。 地府里,一直等着头胎转世的阿飘三兄弟也很是百思不得其解,为毛皇额娘这辈子更健康,却不继续生了?更不可思议的是,汗阿玛居然也不打算要儿子了? 阿飘弟弟郁闷之下,喋喋不休:“看样子这辈子是没戏了,唉,在地府混了二百年公务员,六哥都能竞选十殿阎罗了!” 阿飘哥哥也叹了口气,其实在地府也挺好的,他们三兄弟死后便被那个叫白泽的白衣人送到到这个所谓的第二位面的地府。没有了肉身,虽说无法享受口腹之欲,但也不必饱受病痛折磨,更不会有不孝子争得你死我活,把他气得半死不活。他晚年的时候,只得忍痛废了永瑚、圈了永琏,最后立了永琮。 唉,永琮其实并不是他最优秀的儿子,可是没办法,若是立了旁人,前头那俩不孝子一准活不成。 二百年了,孤零零的阿飘三兄弟如今是光棍三根。 俩弟弟还好点,起码老婆都在地府等着他们,跟他们告了别,叙了旧情,才去转世。 阿飘哥哥就比较悲催了,他的皇后比他早死二十年,等他驾崩之后,富察氏已经是下辈子,而且已经嫁人了。至于其余嫔妃,更没人等着阿飘哥哥,投胎的投胎,转世的转世,身有罪孽的,也去了十八层地狱赎罪。毕竟宫斗嘛,一不小心就手染血腥。 阿飘哥哥如今已经是仅次于十殿阎罗的判官,因此有权利观察人间,每每看到人间的父母是那么宠爱尹雪熠小萝莉,围观的三兄弟就无比羡慕嫉妒恨。 当初,皇额娘有了身孕,那个叫白泽的家伙就来问他们要不要去投胎,乃们老妈肚子里怀的是吕孩纸哟~ 然后阿飘三兄弟齐齐表示,他们还是再等等吧。 然后,白泽拍拍屁股就去头胎了。 阿飘弟弟挠了挠后脑勺:“那个白泽不是男的吗?怎么跑去给额娘当女儿了?” 阿飘三兄弟并不晓得,白泽其实不是血统纯正的白泽,身上有四分之一混沌白龙的血统,当年也是被敖姚珈给孵化的,所以心里早就认了敖姚珈大人为母亲。 作为混沌龙族,连性别的都是混沌的,成年后可以自选性别哟~ 阿飘哥哥叹了口气,“我准备竞选十殿阎罗。” “加油鸭,六哥!我和九弟都指望你了!” 另一只存在感极低的阿飘弟弟附和地点了点头,地府混了二百年还只是底层公务员两位咸鱼弟弟对于傍哥哥大腿这种事情毫无压力。 阿飘哥哥觉得心很累,摊上两个咸鱼弟弟,不管人生还是鬼生都相当不易啊! 正文 番外23、无责任番外 完结 尹嗣臻先生是个妥妥的狗狗控。 前世他养过京巴、藏獒和细犬,京巴是爱宠、藏獒是威武猛兽,而细犬则是他的猎犬,各司其职。 这辈子,尹嗣臻先生养了一只比京巴还袖珍的小可爱做爱宠——没错,正是白绒绒一小团的博美犬,别看这小东西比姚佳欣养的猫还要小两圈,小脾气可不小,经常围追堵截阿臻先生的雪橇犬,把人家雪橇犬欺负得缩进狗窝里都不敢出来了。 阿臻先生考虑到小女儿太过软萌,所以就没有养藏獒这种太过威猛的犬,怕吓着女儿,故而选择了雪橇犬。阿臻先生对这种国外犬类心仪已久,他最先看中便是哈士奇。 这狗学名叫做西伯利亚雪橇犬,状似草原之狼,外貌甚是威武,更难得的是据说性情也很温和,从不咬人。虽然有人说这狗喜欢撕咬家具,但阿臻先生觉得,那是那些人没教好自己的狗。 所以阿臻先生义无反顾地养了一只二哈。 一年后……阿臻先生的恬园重修,所耗费的人民币,大约可以买一百只纯种二哈了。 但阿臻先生依然没有抛弃这只唤做“奇狼”的二哈,而是给他盖了一座小木屋狗窝,不许“奇狼”进别墅,天天都拴在庭院里,每天只给一个小时的遛狗放风时间。 “奇狼”起初很不开心,嗷嗷叫了好几天,然后只得悲切切认命了。 姚佳欣很失望,她还以为可以吃狗肉大餐了呢。 “奇狼”嗷嗷叫的那几天,阿臻先生又养了第二只雪橇犬——这只狗跟小博美“白糖”颇有相似之处,瞧着都像是棉花糖,只是这坨棉花糖特别、特别大。 这坨大棉花糖非常爱笑,笑起来就像个大天使。 因为这笑容,所以才把阿臻先生给俘获,所以接受了他二堂哥尹嗣贤先生的赠送。 尹嗣贤先生说,他调去偏远地区主持扶贫工作,不忍心爱犬跟着去吃苦受罪,所以要为爱犬另觅良主。而尹嗣臻四弟着实是个爱狗之人,故忍痛割爱。 姚佳欣:这个尹二哥挺腹黑啊,明明是他受不了这只天使外表的小魔鬼,所以才要甩锅。 单纯的阿臻先生就这么入坑了。 然后……有一天,她闺女小雪熠穿着一条白色的公主裙带着“大白糖”萨摩耶出去遛弯,然后成功地被“大白糖”被带进泥塘里玩耍,保镖们都来不及阻拦,因此回来的时候,两只白白小可爱变成两坨黑漆漆的不明物。 阿臻先生气坏了,大白糖自己顽皮就罢了,居然把他的小公主也整成了泥人! 阿臻先生强忍着把大白糖空运给尹嗣贤的冲动,他叫人在“奇狼”狗窝旁边盖了第二个狗窝,以后再不许“大白糖”溜他的小公主! 姚佳欣女士表示很心累,她家阿臻都养了些啥,就没一条省心狗。还是她养得那只中华田园猫乖巧,天天吃吃喝喝长膘。 更令她心累的是,阿臻先生撞倒了南墙还是不回头。 阿臻先生又养了第三只雪橇犬——正是加大号的哈士奇——阿拉斯加。 阿臻先生觉得阿拉斯加比哈士奇更加威武,某次路过郊区一家犬舍,便被这硕大威武、同时又忠诚温驯的大狗给吸引住了。而且阿臻先生瞧上的还是人家的种犬,犬舍本来不愿意卖的,可无奈阿臻先生太壕了,翻着翻地往上加价,犬舍老板经不住金钱诱惑,跟自家种犬挥泪告别。 姚佳欣看着这只领回来的吐着舌头硕大撕家犬,嘴角抽搐,“得嘞,雪橇三傻,齐活了!” 她觉得用不了多久,阿臻先生就得盖上第三座狗窝,把这只撕家犬发落去庭院,跟那两只傻货做邻居。 这座矗立的昌平的小庄园,正是热闹啊。 “小庄园”那是阿臻先生说法,其实小庄园面积绝对不可小觑,搁旁人眼里,那是妥妥的大庄园。 但在阿臻先生眼里,估摸得是圆明园和紫禁城那种规格才叫“大”。 这座庄园位于昌平郊区山清水秀的半山腰,依山傍水,远离闹市,因此阿臻先生给这座小庄园取名叫“恬园”。 一则是取她前世的小字,二则也是取恬静安居之意。 但是,养了雪橇三傻,还想恬静安居? 不可能滴! 亏得庄园比较大,要不然连安睡都别想了。 这一日清晨,姚佳欣正在给小雪熠扎小辫子,外头便传来一连串嗷呜嗷呜的惨烈叫声。 透过落地窗,赫然见撕家犬正骑在“奇狼”身上,白白一大坨的“大白糖”在旁边歪着脑袋,笑得跟个天使似的。 “麻麻,撕家又欺负小狼了!”小雪熠奶声奶气道。 姚佳欣淡淡道:“没有关系,反正都是公狗。” 小雪熠歪着脑袋,白皙如雪的小脸上满是稚嫩纯洁,黑白分明的澄澈大眼睛里满是理解不能。 姚佳欣叹了口气,得让阿臻先生把狗窝挪一挪,要不然大早晨让闺女看这种场面,万一教坏她家小公举肿么办? 春天,就是这点不好。 姚佳欣心想,要不要建议阿臻先生把三傻送去宠物医院,做个永绝后患的小手术? 额……她觉得,阿臻先生应该不会同意的。阿臻先生表面上发配了三傻,但一直都给他们天天吃牛肉、配上最高级的狗粮,还有专业的宠物护理师。简直跟养儿子似的。 诶,对了,话说她家三花哪儿去了? 貌似最近总是整天跑出去,天黑才回来。 估摸着也是谈了个对象啊。 “春天啊……”姚佳欣给小雪熠脑袋上夹上一只镶满珍珠的蝴蝶型发卡,笑着说:“好了,麻麻送你去幼儿园。” 这一日,已经荣升思音一把手的尹诗颖总裁又跑来恬园泡温泉了。 姚佳欣其实挺乐意跟尹诗颖一块享受温泉SPA的,不说旁的,光尹诗颖那顶级的身材,啧啧!身为女人,她也依然觉得无比养眼啊。 上辈子,她虽然也经常去昌平行宫泡温泉,但都是孤零一个人,太没意思了。 一边泡温泉,一边喝着红酒、吃着水果,一边跟尹诗颖吐槽自家阿臻,“瞧见前头庭院的雪橇三傻了吗?” 尹诗颖舒展着修长的脖颈,手中拿着一杯顶级葡萄酒,浑身都散发着成熟女人的韵味,她嘴角一翘,笑着说:“瞧见了,阿拉斯加和哈士奇互相撕咬,那只萨摩耶旁边围观。” 姚佳欣叹了口气:“前两天,哈士奇还挣脱了狗链子,把一楼主客厅个餐厅都给祸祸了。我还以为终于能狗肉火锅了呢。”——结果阿臻也只是踹了“奇狼”两脚而已。 尹诗颖噗嗤笑了:“四堂哥还真是狗狗控,而且选狗狗的眼光还不咋滴。你瞧瞧,我养得小泰和小迪,多乖巧啊!” 尹诗颖养了两只泰迪,一只白色的、一只巧克力色,天天给梳毛打理、穿上各种精美的小衣服,的确是可爱得不要不要的。 姚佳欣吐槽:“阿臻说,泰迪狗——太不端庄。” 尹诗颖:……-_-|| (全文完) 正文 完结撒花,明年再见~ 尹嗣臻先生是个妥妥的狗狗控。 前世他养过京巴、藏獒和细犬,京巴是爱宠、藏獒是威武猛兽,而细犬则是他的猎犬,各司其职。 这辈子,尹嗣臻先生养了一只比京巴还袖珍的小可爱**宠——没错,正是白绒绒一小团的博美犬,别看这小东西比姚佳欣养的猫还要小两圈,小脾气可不小,经常围追堵截阿臻先生的雪橇犬,把人家雪橇犬欺负得缩进狗窝里都不敢出来了。 阿臻先生考虑到小女儿太过软萌,所以就没有养藏獒这种太过威猛的犬,怕吓着女儿,故而选择了雪橇犬。阿臻先生对这种国外犬类心仪已久,他最先看中便是哈士奇。 这狗学名叫做西伯利亚雪橇犬,状似草原之狼,外貌甚是威武,更难得的是据说性情也很温和,从不咬人。虽然有人说这狗喜欢撕咬家具,但阿臻先生觉得,那是那些人没教好自己的狗。 所以阿臻先生义无反顾地养了一只二哈。 一年后……阿臻先生的恬园重修,所耗费的人民币,大约可以买一百只纯种二哈了。 但阿臻先生依然没有抛弃这只唤做“奇狼”的二哈,而是给他盖了一座小木屋狗窝,不许“奇狼”进别墅,天天都拴在庭院里,每天只给一个小时的遛狗放风时间。 “奇狼”起初很不开心,嗷嗷叫了好几天,然后只得悲切切认命了。 姚佳欣很失望,她还以为可以吃狗肉大餐了呢。 “奇狼”嗷嗷叫的那几天,阿臻先生又养了第二只雪橇犬——这只狗跟小博美“白糖”颇有相似之处,瞧着都像是棉花糖,只是这坨棉花糖特别、特别大。 这坨大棉花糖非常爱笑,笑起来就像个大天使。 因为这笑容,所以才把阿臻先生给俘获,所以接受了他二堂哥尹嗣贤先生的赠送。 尹嗣贤先生说,他调去偏远地区主持扶贫工作,不忍心爱犬跟着去吃苦受罪,所以要为爱犬另觅良主。而尹嗣臻四弟着实是个爱狗之人,故忍痛割爱。 姚佳欣:这个尹二哥挺腹黑啊,明明是他受不了这只天使外表的小魔鬼,所以才要甩锅。 单纯的阿臻先生就这么入坑了。 然后……有一天,她闺女小雪熠穿着一条白色的公主裙带着“大白糖”萨摩耶出去遛弯,然后成功地被“大白糖”被带进泥塘里玩耍,保镖们都来不及阻拦,因此回来的时候,两只白白小可爱变成两坨黑漆漆的不明物。 阿臻先生气坏了,大白糖自己顽皮就罢了,居然把他的小公主也整成了泥人! 阿臻先生强忍着把大白糖空运给尹嗣贤的冲动,他叫人在“奇狼”狗窝旁边盖了第二个狗窝,以后再不许“大白糖”溜他的小公主! 姚佳欣女士表示很心累,她家阿臻都养了些啥,就没一条省心狗。还是她养得那只中华田园猫乖巧,天天吃吃喝喝长膘。 更令她心累的是,阿臻先生撞倒了南墙还是不回头。 阿臻先生又养了第三只雪橇犬——正是加大号的哈士奇——阿拉斯加。 阿臻先生觉得阿拉斯加比哈士奇更加威武,某次路过郊区一家犬舍,便被这硕大威武、同时又忠诚温驯的大狗给吸引住了。而且阿臻先生瞧上的还是人家的种犬,犬舍本来不愿意卖的,可无奈阿臻先生太壕了,翻着翻地往上加价,犬舍老板经不住金钱诱惑,跟自家种犬挥泪告别。 姚佳欣看着这只领回来的吐着舌头硕大撕家犬,嘴角抽搐,“得嘞,雪橇三傻,齐活了!” 她觉得用不了多久,阿臻先生就得盖上第三座狗窝,把这只撕家犬发落去庭院,跟那两只傻货做邻居。 这座矗立的昌平的小庄园,正是热闹啊。 “小庄园”那是阿臻先生说法,其实小庄园面积绝对不可小觑,搁旁人眼里,那是妥妥的大庄园。 但在阿臻先生眼里,估摸得是圆明园和紫禁城那种规格才叫“大”。 这座庄园位于昌平郊区山清水秀的半山腰,依山傍水,远离闹市,因此阿臻先生给这座小庄园取名叫“恬园”。 一则是取她前世的小字,二则也是取恬静安居之意。 但是,养了雪橇三傻,还想恬静安居? 不可能滴! 亏得庄园比较大,要不然连安睡都别想了。 这一日清晨,姚佳欣正在给小雪熠扎小辫子,外头便传来一连串嗷呜嗷呜的惨烈叫声。 透过落地窗,赫然见撕家犬正骑在“奇狼”身上,白白一大坨的“大白糖”在旁边歪着脑袋,笑得跟个天使似的。 “麻麻,撕家又欺负小狼了!”小雪熠奶声奶气道。 姚佳欣淡淡道:“没有关系,反正都是公狗。” 小雪熠歪着脑袋,白皙如雪的小脸上满是稚嫩纯洁,黑白分明的澄澈大眼睛里满是理解不能。 姚佳欣叹了口气,得让阿臻先生把狗窝挪一挪,要不然大早晨让闺女看这种场面,万一教坏她家小公举肿么办? 春天,就是这点不好。 姚佳欣心想,要不要建议阿臻先生把三傻送去宠物医院,做个永绝后患的小手术? 额……她觉得,阿臻先生应该不会同意的。阿臻先生表面上发配了三傻,但一直都给他们天天吃牛肉、配上最高级的狗粮,还有专业的宠物护理师。简直跟养儿子似的。 诶,对了,话说她家三花哪儿去了? 貌似最近总是整天跑出去,天黑才回来。 估摸着也是谈了个对象啊。 “春天啊……”姚佳欣给小雪熠脑袋上夹上一只镶满珍珠的蝴蝶型发卡,笑着说:“好了,麻麻送你去幼儿园。” 这一日,已经荣升思音一把手的尹诗颖总裁又跑来恬园泡温泉了。 姚佳欣其实挺乐意跟尹诗颖一块享受温泉SPA的,不说旁的,光尹诗颖那顶级的身材,啧啧!身为女人,她也依然觉得无比养眼啊。 上辈子,她虽然也经常去昌平行宫泡温泉,但都是孤零一个人,太没意思了。 一边泡温泉,一边喝着红酒、吃着水果,一边跟尹诗颖吐槽自家阿臻,“瞧见前头庭院的雪橇三傻了吗?” 尹诗颖舒展着修长的脖颈,手中拿着一杯顶级葡萄酒,浑身都散发着成熟女人的韵味,她嘴角一翘,笑着说:“瞧见了,阿拉斯加和哈士奇互相撕咬,那只萨摩耶旁边围观。” 姚佳欣叹了口气:“前两天,哈士奇还挣脱了狗链子,把一楼主客厅个餐厅都给祸祸了。我还以为终于能狗肉火锅了呢。”——结果阿臻也只是踹了“奇狼”两脚而已。 尹诗颖噗嗤笑了:“四堂哥还真是狗狗控,而且选狗狗的眼光还不咋滴。你瞧瞧,我养得小泰和小迪,多乖巧啊!” 尹诗颖养了两只泰迪,一只白色的、一只巧克力色,天天给梳毛打理、穿上各种精美的小衣服,的确是可爱得不要不要的。 姚佳欣吐槽:“阿臻说,泰迪狗——太不端庄。” 尹诗颖:……-_-||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