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花一红尘》 正文 第1章:没有牵引绳的狗 隔壁老王吃饱了饭,又蹲到墙根吹牛去了,闲着也是闲着,赵钱孙李也蹲过来,凑个热闹。 冬月,午时无风,太阳晒的人暖洋洋的。 赵四伸了个懒腰,一脸的满足,说道:“吃饱饭了,晒个太阳,伸个懒腰,唉呀,快活!快活像个神仙。” “神仙?”李三问:“神仙也晒太阳吗?” 对于赵钱孙李,还有隔壁老王,这是一个无法验证的问题,正因为无法验证,所以扯起来总是没完没了,不过也并非漫无边际,焦点还是有的。几人一致认为这个问题的核心在于:到底是太阳高,还是天庭高? 对于这个问题,这几个半老不老的老男人,同样无法验证,最后还是隔壁老王作总结陈词:不管是天庭高,还是太阳高,神仙也还是会晒太阳的!无非就是晒的方式不同而已,太阳高的话,那就和凡人一样,没什么区别;如果是天庭高,那么晒的是屁股,或者是脚底板,一样的也是晒太阳,同样也是很舒坦的。 最终,赵钱孙李还是认同了隔壁老王的观点,孙老五说:“没错,神仙应该很会享受的,如果连晒太阳都没办法做到,那还当什么神仙!” 神仙的幸福感是不容置疑的,不过隔壁老王也提出,“凡人羡慕神仙的同时,或许也有神仙在羡慕凡间呢,不然怎么会有织女、七仙女与凡人通婚呢!” 隔壁老王的意思是:神仙也是有烦恼的!只不过凡人没办法理解而已。 …… 凡人的议论想来还是很有逻辑性的,就拿至高无上的玉皇大帝来说,是不是没有烦恼呢?孙猴子偷蟠桃、大闹天宫;天蓬元帅酒后无德,调戏霓裳仙子;织女、七仙女、三圣母与凡人通婚等等,这一桩桩、一件件,无不令玉皇大帝很没有面子,而且是伤透了脑筋…… 这一天,也不知为了什么,玉皇大帝心情颇为不悦,二两仙酒下肚,腿脚是轻飘了,但心头还是烦闷,于是去了御花园,圣花仙草之中,散散心倒也不错。一缕幽香,沁入心脾,循香而去,一株仙昙很是别致,花儿只一朵,皎白的千层长瓣,温润如玉。 玉帝正看的入神,忽然传来一阵阵犬吠声,声音大致是从南天门方向传来的,玉帝对此已经不陌生了,又是那条哮天犬。 “报……”侍卫前来禀报。 玉帝猜也猜的到,二郎神也跑出去了,你家的宠物得看好了呀!这哮天犬又到处乱跑,南天门进不来,它就叫个没完没了。不过这一次玉帝猜到了开头,却没猜到结尾,哮天犬的确是被拦在南天门外,但哮天犬已然有了经验,叫了几声之后,也不知它用什么办法,混进了南天门,似乎是要寻二郎神,也或是要跟玉帝开个玩笑。 侍卫汇报还没结束,那哮天犬就窜到了御花园来,或许是见玉帝与侍卫正在说话,它也想听一听有没有什么秘闻,哮天犬猛地窜到了玉帝的脚下,玉帝没有防备,下意识踢了一脚,这一脚,没有踢到哮天犬,反倒把仙昙踢翻在地…… 哮天犬见闯了祸,撒腿就跑。 玉皇大帝嚷道:“你去,跟杨戬说,这狗他再不管,就把这狗扔火锅里!” 正文 第2章:误入人间 狗跑了,神仙去追狗,玉帝跳着脚的骂二郎神,事后,神仙收拾了被踢翻的那株仙昙,看得出温润如玉的花朵受了惊吓,却也完好无损,收拾之后,似乎是少了两处断枝,除此之外,并不觉得有什么异常。 断枝没有找到,神仙也没多想。 断枝不翼而飞,忽忽悠悠的飘落到了人间,运气不是太好,落到了山间的一个石缝中,一个月也没下雨,断枝上的绿叶逐渐枯萎,山风袭来,最后一片叶子也没剩下,就被风带走了。 断枝很顽强,光秃秃的就嵌在石缝中,虽有灵气,没有雨水,想要生根,也是枉然,仅凭夜间些许露水,尚不至于化为尘土。 煎熬到了第三十三天,这片山林来了一个小男孩,手里拿着一根竹竿,赶着五只羊。小男孩发现了这半人来高的大山石,光秃秃的大山石上,那是什么? 小男孩身体很轻盈,轻轻一跃便爬上了大山石,他发现石缝中嵌着那根断枝,只觉得有些奇怪,花非花,树非树,谁把这奇怪的枝子插在石缝里?什么用意? 小男孩察看半天,只觉得好奇,便随手一拔,却拔不动,五只羊停下吃草,齐齐地看着小男孩,小男孩有些不信邪,便用力去拔,断枝跟着小男孩的手臂左右摇摆,却仍不见松动,再奋力之时,这下小男孩用力过猛,手一打滑,那断枝仍在山石之上,整个人却从大山石上滚落下来。 一旁观看的五只羊也吓了一跳,之后“咩咩咩”地一起叫嚷开来,那叫声不紧不慢,甚是轻松,小男孩也听出来了,就连这五只羊也在嘲笑自己。小男孩爬起身,拍了拍屁股,捡起地上的竹竿吓唬了一下五只羊,之后便赶着羊走开了。 那断枝,有些无奈,或也有些生气,这半大的小孩手也真欠,该给你一点教训! 断枝居然还有意识,这说明她还活着,也仅仅只是活着,灵气与法力已不得施展,小男孩手欠之时,断枝本欲变幻出一根短刺,扎一下小男孩嫩嫩的手掌心,显然此时断枝有心无力了。 断枝认为小男孩的手欠,但她的想法是否正确呢?显然她没有再多想,大约半个时辰后,令断枝惊诧的一幕出现了,小男孩又回来了,而且是一路小跑,那五只羊确也非常听话,也一路小跑跟随而至。 这一回小男孩跟之前不一样了,身上的小褂子没再穿着,而是捧在手上,显然这一路都是这样捧着的,褂子是湿的,顺着小手还在往下滴水,一路上都留下了水滴的印记,小男孩还是很在意在褂子上的水分,所以他的脚步匆匆。 小男孩跃上了大山石,断枝则静静地看着他。 小男孩将褂子捧到断枝上方,然后用力拧着褂子,水便这样淋在了断枝上,顺着断枝泼泼洒洒地又流到了山石的缝隙之中。小男孩很努力的样子,手里的小褂子拧了又拧,直至再也拧不出一滴水,小男孩这才将褂子松开,又抖了抖。断枝看到小男孩满头的汗水,还看到他小脸上似乎还带着些许满意的微笑。 小男孩什么也没说,欢快地跳下了大山石,那五只羊似乎也很欢快,咩咩叫了几声,便跟随小男孩走远了。 天庭之上,坠落凡间,因为没有水,这三十三天,断枝可谓度日如年,她没能盼到上天降雨,却意外得到了这个小男孩的照顾。虽然仅仅只是这几捧水,却也称得上是甘霖。 许久,平静下来的断枝在思考一个问题:小男孩一颗菩萨心肠,那为什么之前他试图要从大山石上拔除我呢? 终于,断枝想明白了,想必小男孩是想把我从这干涸的大山石上迁移至小溪旁,一里山路之隔,便有一条清澈的小溪,那小男孩见无法让断枝搬家,便来到了小溪边,没有盛水的器具,他就脱下身上的小褂子…… 断枝想了很多,综其一点:小小年纪却是这般的慈悲之心。 这一回断枝的判断没错,第二天便得到了再次验证。还是这个小男孩,还是赶着五只羊,又来到了大山石旁,小男孩看来一眼,却没有爬上大山石。断枝也只能默默看着他和五只羊离开,不过断枝看到了小男孩身后背着一个大葫芦,想来是盛水的器具。 这一回等待的时间稍长一些,一个时辰后,小男孩不紧不慢的,很悠闲地赶着五只羊又回来了。小男孩爬上了大山石,果然如断枝所想,小男孩从身上取下大葫芦,大葫芦里盛满了水,想来也是从一里山路外的小溪里,取来的清澈溪水。 满满一葫芦的清澈溪水,显然只为断枝而来,水一滴没有保留,全部留给了断枝,小男孩春风笑脸,跳下大山石,赶着五只羊便又离开了。 断枝从未有过的舒心、畅快,天庭之上也未曾有过。她想过,最艰难困苦的时刻必定是在凡间,此刻她才体会到,没有这些艰难困苦,又如何感受到什么是暖心,什么是感激。 小男孩并非一时兴起的心血来潮,隔三差五,这个小男孩赶着五只羊,便又会来这里给断枝带来清水,只有连绵阴雨天,小男孩才不会再来这里。也就是在这最好的天降甘霖之时,断枝反却希望上天不要再降雨了,就是这么的奇怪,因为断枝很留恋小男孩那红扑扑像小苹果一样的面容…… 断枝已然生根,不久便抽出新叶,也慢慢长出新的枝干,她很舒展地生长着,只期待着早日绽放如在天庭时的那般花朵,只为小男孩能够露出更甜美的笑容。 小男孩见证了这株奇怪植物的新生、成长,他不曾想过什么花朵,他的想法很简单,他只是见不得这株植物死去,想法简单,想来就容易获得满足,小男孩的面容已然表达出他的心情,光秃秃的这株植物得到了新生,他便留给了这片山林最清澈的笑容…… 正文 第3章:三生三世 小男孩一直认为这株植物是奇怪的,他不认识,更叫不出名字。 此时的断枝,再也不是断枝了,她也不知道自己是仙昙呢?或者只是一株再平凡不过的昙花?她有些失落,经历了夏秋两季,经历了天地恩泽,经历了小男孩的慈悲之怀,可是自己就连一个花蕾也未曾生长出来,她不明白这是为什么。眼见着山岗上那些莫名的野花相继绽放,她甚至有些沮丧…… 深秋,寒风渐起,转眼便迎来了一个格外冷的寒冬,她不觉得有什么艰难,她非常确定,自己已经生存了下来,再大的困苦,也不可能夺走自己的生命。 就是这么一个异常的寒冬,小男孩的想法显然与昙花不一样。凛冽的西北风很张狂,吹着口哨便奔袭而来,天也被吹得灰蒙蒙的。昙花抬眼望去,怕是今夜少不了一场大雪,就在这个时候,小男孩出现在自己的眼前。 小男孩穿的像个大棉球,这一次他没再赶着五只羊,腰间还插着一把镰刀,小男孩来到大山石旁,取下镰刀,很麻利地收割了一大堆的枯草,之后爬山大山石,将这些枯草有序的架到了昙花身上,又取了些结实的枯枝作以加固。 昙花明白了:小男孩是怕我抵御不了这个凄冷的冬夜…… 再凄冷的寒冬,也阻止不了春天的到来,又经历了一个春夏秋冬,昙花依然没能绽放花朵,失落的昙花又迎来了下一个春天,小男孩还是那样轻快的来,轻快的去。 …… 又是一个春天,小男孩已经长成了一个半大的小伙子,这次他赶来的是十只羊,还是在这片山林,小伙子倚靠在大山石旁,取出腰间的一支竹笛,灵动悠扬的乐曲仿佛是在对昙花诉说着什么。 …… 此后,昙花再没见过他,昙花觉得很遗憾,花儿未能为你绽放,你何时再回来? 斗转星移,从落入凡间,已有五十个春秋,这一天,大山石旁又来了一个小男孩,身后牵着一头牛,牛吃青草,小男孩爬上了大山石,他很活跃,爬上来擦了一把鼻涕,就自语道:“这是什么?” 观察了半响,又摸着昙花的叶子,“这是花儿吗?” 小男孩顿了一下,又说道:“怎么不大像呢?这是树?也没有这样的树吧……” 小男孩的话很多,说了一大通,后面的话更是前言不搭后语。 昙花听的觉得索然无趣。 这小男孩常来,每次都差不多,牵着一头牛,牛低头吃草,小男孩就爬上大山石,似乎他有这么一个习惯,不管有没有鼻涕,一爬上来,就先是用袖子抹一把鼻子,之后就顺手提一下裤子,再之后就蹲在昙花边上,他的话很多,喋喋不休的。 昙花想起五十年前的那个小男孩,那红扑扑的小脸上始终很平静,也从未跟自己说过一句话。 …… 又经历了十个春秋,昙花依旧没能绽放出花朵,她已经释然了,因为她知道最初的那个小男孩不会再回来了。 又是一个春天,昙花听见了悠扬的竹笛声,那乐曲并不陌生,正是当年那青年的乐曲,循声望去,又是一个半大青年,此人昙花也认得,他就是长大了的那个喋喋不休的小男孩,这一次他骑在牛背上,吹着竹笛。老牛也很悠闲,啃两口青草,便往前走两步,不多一会儿就来到了大山石旁。 昙花很纳闷,这曲子他如何也会? 半大青年似乎也正是为这大山石而来,他跃下牛背,如当初那个青年一样,他也倚靠在大山石旁,悠闲地吹着竹笛。 此时的昙花已修炼了她的灵气,虽尚不能幻化身形,也不能开口说话,但却也修得了她的法术——移魂迷香大法。 昙花甚是疑惑,于是施展了她的移魂迷香,昙花的功法尚有不足,此移魂大法尚不能即刻见效,但那半大青年却也逐渐进入迷离状态,半炷香的工夫,他便睡去了。于是昙花问他,“你吹的曲子是跟谁学的?” 梦境中的半大青年,抹了一把鼻子,说道:“哎,我啊,有时候连我都仰慕我自己,我可不简单呢。” 昙花一头雾水,“你?有什么值得你自己仰慕的?” 半大青年恍恍忽忽的,话语倒也易于辨识,“我啊……”半大青年顿了一下,便得意地笑了起来,接着说道:“我是一个天生的才俊,就说笛子吧,我无师自通,厉害吧,我在集市上看到有人吹笛子,我摸都没摸过,回村里我就能自己做一个……” 昙花早见识过这半大青年的喋喋不休,让他如此说下去,不知又能扯到什么上面去。于是,昙花封了他的口,之后再问,“我是问你,你吹的曲子是跟谁学的?” 半大青年的话依然很多,回答这个问题之前,似乎他还需要做些铺垫,他甚至说到了自己的志向,什么上九天揽月,下五洋捉鳖云云,最终他倒也做了问题的解答,他说,他有一夜梦中,听到的这首竹笛曲,很清晰的一段乐曲,醒来后就这样无师自通的学会了这首竹笛曲。他还说,当他完全熟练的掌握这首曲子后,他又做了一个梦,梦中,有一个穿的像大棉球一样的小男孩,小男孩告诉他,这首竹笛曲是有名字的。 昙花问道:“这曲子叫什么?” 半大青年说:“一花一红尘。” …… 不远处的老牛啃了几口青草,抬头观瞧,它的目光留在了半大青年的身上,老牛若有所思,它怕是不能理解半大青年躺在大山石上是在跟谁说话。 老牛一脸蒙圈,稍作迟疑后,似乎是鼓足勇气,这才缓缓走到大山石旁,伸长了牛脖子仔细的打量,它发现半大青年闭着眼睛,“睡着了,怎么还说上话呢?又发癔症了?” 老牛似乎很担心,这人迹罕至的山林之中,真出个意外,如何是好?情急之下,老牛便伸出舌头轻轻舔了一下半大青年的脸,没什么反应,于是又加大力度和频次。 梦境中,半大青年只觉得一个妙龄女子在亲吻自己,好梦刚刚开始,又觉得这亲吻似乎过于怪异,仿佛满头满脸都是湿答答的,又不像是下雨…… 半大青年终于睁开了眼睛,好梦的尽头竟然是那铜铃般的牛眼在温柔的看着自己。 老牛见半大青年醒了过来,如释重负,或是高兴,或是下意识,它又舔了一下半大青年,之后还“哞”地长出一口气,整个表情充满了关怀。 “呦,你要死了,我的脸上又没长草!”半大青年吓了一跳,一跃而起,抡起袖子就胡乱地擦拭着自己的脸。 …… 昙花很确定大半青年没有说谎,他那梦境里本就是说不出谎话来的,他提到的《一花一红尘》,想来是一个传承。 此后昙花再没见过这个半大青年,三十年后,山岗下传来了鼓乐唢呐声,昙花见到了一群出殡的人,后来昙花知道,逝者正是当年那个爱擦鼻涕、爱吹牛的小男孩。 当年,昙花只觉得这孩子成不了大器,不承想,誓言上九天揽月、下五洋捉鳖的他,却也做出一番了不起的功绩。 当年,那半大青年离开大山石后,再没回来,原来他投军了,喋喋不休的毛病渐渐也消失了,他格外勤奋,经多年逐级升迁,后来竟做了大将军,保家卫国的沙场上,横刀立马,冲入敌阵左右厮杀,敌阵瞬时崩乱,大胜而归时,他却突然大口呕血,后不治身亡,军士们悲恸不已,反复察看他的遗体,却未见一处伤口…… 又是一个春天,自落入凡间,这已经是第一百二十个春天了,昙花的移魂迷香大法已修炼的炉火纯青,除此之外,她亦能幻化身形,飞天也不在话下,这个偏僻的山林,这块大山石再也束缚不了她,不过昙花并未想过要立刻寻一处更自在的去处。 显然,她眷恋这里的一个故事,只是故事只有一个开头,她觉得或许这个故事的确已经终结了,之所以还留在这片山林间,她只是想了却自己的一个心结,因为这一百二十年间,她始终未能绽放出花朵,一次都没有。 离开这里之前,昙花想把最自然、最纯粹的花姿留给这片山林、留给那个故事、留给一百二十年前的那个小男孩。此后,昙花也许就会离开了,也许永远不再回来。 幻化身形亦可做到,为何偏要执着于一朵真实的花儿,昙花自然有她的理由,不过她也问过自己,这有意义吗。 这就是一个心结,不在乎是否有意义,而在于是否解得开,对她来说,花开了,便是一个交待,为此她在坚守。 今年花儿能够绽放吗?昙花仍不确定,但她依然决定坚守…… 昙花当然不会忘记那竹笛声,《一花一红尘》的传承绝非巧合,这竹笛声是否还会再次出现在这片山林间,虽觉得希望渺茫,昙花却仍期待着。 她在想:《一花一红尘》一世本该了结,那为何传承了来世,想来三生三世亦有可能…… 正文 第4章:花开自有时 因为一曲竹笛,因为它还有一个名字,就因为这《一花一红尘》,昙花便与未知有了一个约定,命运捉摸不定,但昙花仍坚守着…… 这一年的一个夏夜,昙花惊异地发现,在她的枝干一侧已不同寻常,天庭之上曾有过的认知,一百二十年后,这种感觉又回来了,不会错的,花蕾已然形成,稍待时日,她便可以达成心愿。 惊喜之时,昙花也颇为感慨,迟到了一百二十年…… 含苞待放的日子里,昙花难免憧憬冥冥中的那个约定。 一日午后,一男子走进了山林中,他衣着朴素,看起来是一个农家子弟,年纪大约二十出头。 这青年身后背着一个竹篓,似乎对这里他很陌生,又像是在寻找着什么,犹犹豫豫中,他终于来到了大山石旁,好像这大山石是一个坐标一样,绕着这大山石,他走了一圈,似乎是在仔细地辨别,之后又是很仔细地打量着昙花。 青年像是确定了这里,之后才长长出了一口气,休息片刻,他便从竹篓里取出一个铁铲,之后低着头,目光紧紧盯着地面,似乎是以大山石为圆点,绕着大山石慢慢走着,并逐步将这个圆圈越走越大,手里的铁铲时不时在拨弄着地面的上草木,似乎是在找什么东西。 这人看上去面生,本觉得没什么不寻常,昙花见他围着大山石,又盯着自己看了半天,之后似乎是在找寻什么,昙花便多看了他一眼,这不经意的一瞥,却意外发现这青年腰间居然还插着一支竹笛。 难道他就是约定中的那个人?昙花不禁疑惑,带着这个疑问,昙花幻化身形,幻化出一个乡村姑娘,为了更符合这个身份,她的身后也背着一个竹篓。 那青年很专注,一边慢走,一边找寻,根本没注意周边的变化。 昙花从不远处走来。 “哎,你在找什么呢?”昙花已来到了青年人的身后。 冷不丁地听到一姑娘的问话,这青年吓了一跳,许是心里想:这偏僻的山林中,怎么突然冒出一个人来! 青年人回过头来,见昙花的衣着打扮,便也放下了戒备心。“姑娘,你也是采药的吗?”青年人问道。 应该是昙花身后背着竹篓的缘故,昙花心想,他既这样问,想来他到这里就是在寻什么草药,于是昙花答道:“对,我常来这里采药,你也是采药的?我怎么从来没见过你?” 青年人一脸的惊喜,像是遇到了救星一样,片刻又面露急迫,他道出原因。 青年人的父亲病重,于是四处求医,却久医不得好,再拖下去,怕是不久于人世。青年人说,他昨夜做了一个梦,梦中一个穿的像大棉球的小孩告诉自己,可以去寻找一片山林,小孩说的很详细,如何的路径,如何的方位,有多远,到了这片山林后,可以看到一大山石,大山石上有一株植物,说是叫不上名来,却是难得一见的。在这大山石附近便有一棵五百年的紫乌藤,取其根茎,回来入药,便能医得好家中父亲。 青年又指着大山石,说道:“没错吧,你看这大山石,还有这石头上的这植物,我从来没见过的,应该就是这块大山石了。” “嗯……你说的这大山石,应该就是这里了,”昙花面露同情的神色,说道:“不过,梦里的东西怎么能当真呢?” 昙花嘴上虽这么说,但心里却着实当了真,因为青年人梦中居然也出现了那个穿的像大棉球一样的小孩。昙花之所以这样对青年说,为的是想听一听他依梦而行的理由。 这青年果然做出了解释,他说,那小孩并非第一次出现在自己的梦里…… 青年说了两件琐碎的家事,梦中的小男孩都提前说过的,后来都应验了。引起昙花特别留意的是:青年说,自己在梦中居然还跟着小男孩学会了吹笛子。 “果真有这么离奇的事吗?”昙花问道。 “是啊,起初我也不敢相信,但后来不得不信了,我只感觉梦中的小孩很不寻常,这根本就不是一般的梦,那梦里面特别的清晰,昨夜也是这样的。” 青年颇有些为难,又说道:“可我只听人家说紫乌藤长什么样,但我从没见过,找了半天,我也没找到,姑娘,你可认得紫乌藤?” “认得,那我帮你一起找吧。”昙花已然相信那不寻常的梦境,她答应帮着一起找,为的是验证那不寻常的梦境,如若果真找到了五百年的紫乌藤,便可以让这青年吹一曲竹笛,以便再次做一个验证。 本是自己身边的这片土地,昙花还真的没有太留意这里的每一草、每一木,大约两炷香的工夫,果然找到了一株紫乌藤,就在大山石二十米开外的一处坡底,小心翼翼挖出紫乌藤的根茎,宛如人形的这根茎,其重起码有五六斤,再加上成色上的估算,这样的紫乌藤生长了五百年,应该也是有的。 见昙花说这紫乌藤确有五百年了,青年人大喜,立刻跪地道谢,他谢天谢地,说是父亲有救了。将紫乌藤轻轻放入竹篓中后,这才想起来昙花,又赶忙向昙花道谢,“我,看我稀里糊涂的,我最要谢谢的人是你,我都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 见青年人激动不已,昙花摆手说道:“没什么的,不用谢我,这是你梦中注定的,你应该谢谢你梦中的那个小男孩。” 青年人过意不去,意思是请昙花到家里做客,一定要好好的答谢一下。 昙花说:“你真的要谢我的话,那你吹一首曲子给我听吧。” “好好。”青年人说着取下腰间的竹笛,两人半倚半坐在大山石上,竹笛声一响起,昙花便得到了最终的验证,正是那曲《一花一红尘》,当年的那曲《一花一红尘》…… 曲终,两人同时闻到了一股清新而奇特的幽香,转身望去,竟是大山石上的那株昙花绽放出一朵雪白瓣状的花朵,温润如玉的花朵,底端泛着淡淡的幽蓝…… 正文 第5章:没有不透风的墙 一个冥冥中的约定,两个甲子的时光流逝,三生三世的转换轮回,一百二十年的苦苦守候,她在于迎来了这一天,也就是花开的这一天,她便成为了昙花仙子。 昙花仙子清秀的面庞禁不住落下泪来,她默默说了一句,“今天什么日子?” “六月初三,哎,正好我生日,”青年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大山石上的昙花,“啊,这么神奇!这花,我刚刚来的时候,还特别留意了,这花刚才不是这样的,想不到,这转眼的工夫,花就开了。” “你生日?”昙花仙子悄悄擦去脸上的泪花,问道。 “是啊,六月初三,我生日,看样子这是上天眷顾,送我最好的礼物,你看,这花……太漂亮了,我一辈子也没见过这么好看的花。” 昙花仙子应了一句,“你一辈子的确是见不到的。” 青年没理解这话中的意思,转而看向昙花仙子。 昙花仙子微微点点头,“这花儿的确就是为你而开的,不过你已经经历了三生三世。” 见青年人一脸茫然,昙花仙子说:“你吹的这个曲子,很久以前我就听过,就是你梦中的男孩吹过的,他是最真实的一个人,我始终相信他,既然他对你说这紫乌藤可以医得好你父亲,那就一定能医得好。” 青年人大感意外,想要问个究竟,昙花仙子只说,那曲子有个名字,叫《一花一红尘》。 青年更显得惊异了,这也太神奇了,他开始相信,面前的这位姑娘一定也是见过的自己梦中的小男孩,不然的话,她怎么会知道这曲子的名字。 昙花仙子就此与青年人约定,让青年先回家医治其父亲,半月后再来此处相见,到时她会讲述那个小男孩的过往故事。 青年人仍有些疑惑。 昙花仙子说:“如果你相信你梦中的小男孩,半个月自然可以医好你父亲,我自然也会在这里等你。” “好,我一定来,果真医好我父亲,我一定是要好好谢谢你的。”青年抱拳行礼。 …… 青年人回家后,将紫乌藤的根茎入药,果然医好了父亲,半月后,父亲已然可以下床行走了。 青年人又是一番谢天谢地,到了约定的时间,这便又去了那片山林,还是在那块大山石前,那朵仙昙依旧绽放着美丽的身姿。 青年人有些将信将疑,他不确定昙花仙子一定会出现,但他相信梦境中那个神奇的小男孩。片刻的等待,幻化身形后的昙花仙子从不远处走来,还是原先采药人的装束。 两个人坐上了大山石,昙花仙子便从当年天庭上飘落的那断枝说起,之后说到了赶着五只羊,穿的像大棉球的那个小男孩,又说到了此后那个喋喋不休的小男孩。 以竹笛曲《一花一红尘》的传承为证,这一百二十年间的故事,说明一点,今日的青年人与之前的两个小男孩是三生三世的同一个人。 昙花仙子说:“如果没有你前世取来的清澈溪水,或许就没有我的今生。” 面对真挚的昙花仙子,面对她的爱意表达,青年人不敢接受,“你已经修得了仙道正果,我一个凡人,如何能与你在一起?” “与你相伴今生,我亦可不要来世,相守此生,便是我的心愿,”昙花仙子说:“从今日起,我便与你一样,做一个凡人,这是我一百二十年来的心愿。” …… 昙花仙子与青年相爱携手,正如昙花仙子所言,她甘愿做一个凡人,连她的真身,那株大山石上的仙昙,她也不在乎了。 昙花仙子与青年人离开了这片山林,他们成为了真正的人间伴侣。昙花仙子毕竟单纯,她忽略了一点,大山石上的真身每日绽放花朵,这非人间之物,日子一久,难免不被神仙发现。 首先发现这一状况的就是这里的土地神,这位土地老爷大为震惊,之后才开始搜集琐碎的信息,经过缜密的拼接,这才了解到这一百二十年来的曲折故事。 土地老爷从心底里也很想成全这对非凡的情侣,但天庭法度,土地老爷怎敢违背,土地老爷想到这里,顿感后脊背发凉,这可不是一件小事,天神与凡人通婚,这要是让天庭知道,那是什么后果?自己为一方土地,失察之责自然是跑不了的。就此隐瞒不报?天上、地下都是一理,哪有不透风的墙!或早或晚,这事都会被抖出来。 土地老爷想的头都要炸了,也没想出个好对策,正准备偷偷哭一场,忽然灵光一现,愣了一下,又似有怀疑,于是取出地图,经仔细察看,便确定了刚才的想法。这块大山石的确是在自己的辖区,但却正好是在辖区的边缘,这边缘之外,则是山神的辖区。 土地老爷完善了说词,之后便立刻跑去找隔壁的山神。 听了土地老爷的讲述,山神反倒嘲笑土地爷的视听闭塞,“这仙昙不寻常,你本该早发现的,就是再愚钝,这绽放出来的圣花至少也有一个月了吧,你到现在才发现,哎……怎么说你好呢,我劝你还是赶紧向上呈报吧,兴许你还能落得一个从轻发落。” 土地老爷早料到山神会这么说,他便拉着山神来到大山石旁,“山神老弟,你莫急于看我笑话,你且来看看这块大山石。” 山神不以为然,“不用看,没错的,这是你的管辖之地,你是老眼昏花了?还是想硬赖说是我的属地?” “是,辖区上看,这确是我属地,不过你没注意到吧,这大山石的根基在哪?” 土地爷说的似乎有一定道理,这块大山石的根基果然连接着一旁的山体,换句话说,这块大山石本就是山体的向外延伸,土地老爷还说,“你山神若是不认,倒也没关系,我不怕麻烦,我可以掘开这些泥土,让众天神都来分辨一下,这块大山石的根基是不是你山神老弟的。” 山神不服,毕竟辖区上讲,这不归我山神管。 “大山石是你的,仙昙长在你的大山石上,失察之责,你能跑得掉?” 土地老爷这么一问,山神有些慌张了。 土地老爷拍了拍山神的肩,“年轻人莫慌,不经一事,不长一智,这事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更大的难处,我也是见过的,你我守望相助,总好过一个人硬扛不是,俗话说的没错,法不责众嘛,况且你我不过失察之责,最多也就是责罚一些香火进贡,亡羊补牢,为时未晚,再说了,天庭我也有熟人,打个招呼,没大事的。” 山神很委屈,当然也很无奈,思来想去,确实也非了不起的大罪,便也同意与土地爷一同担责,于是两人立刻联名上书天庭,陈述此地仙昙一事。 逐级上报,天庭立刻着手调查,很快查明事情原委,这事的源头上看,怕是玉皇大帝也是有责任的,没他的慌乱一脚,怎会有后来这些故事。当然这源头一脚,没人敢提半个字。很显然,那哮天犬则被凸显了出来,谁会为一只狗来说话呢,这罪责很自然的就推到了哮天犬的身上,不等二郎神辩解,玉皇大帝又把他臭骂一顿。 此事如何处置,从各个角度上看,二郎神也只得接手了,他自然也是轻车熟路。首先,土地、山神通报批评,记过一次,如有下再犯,一并论罪。 正文 第6章:强拆鸳鸯 正如土地爷向前所言,亡羊补牢,为时未晚。通报批评,记过一次,算是很轻的处罚了。而对于事主昙花仙子而言,与凡人私定终身,这是什么罪过,早不用讨论了,先前的事例也不是一两起了,如何处置,自然是依旧例而行。 二郎神踹了一脚哮天犬,“你要再给我闯祸,我就把你卖给火锅店!” 哮天犬叫都不敢叫一声,用无辜的眼神看着二郎神,似乎很快就能落下泪来。哮天犬博同情的招数再次取得了成效,高大威猛的二郎神立刻心软了,他无奈的感叹道:“二郎神啊,二郎神,你养了一条很二的神经犬呀。” 带着哮天犬,下界执法,二郎神感觉缺了点庄严感,也许他怕被人误会成一个遛狗的闲散人,故此特意点了些天兵天将,其实昙花仙子与二郎神的法力不在一个层级上,制服昙花仙子,二郎神可谓是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之所以率一众人马,无非就是弄了点排场,许是要彰显一下大神风范。 戴罪之身的哮天犬自然是想好好表现一下,二郎神也没给弄个牵引绳,这神犬便一狗当先,冲在执法队伍的最前面。 执法行动之前,情报当然是很重要的,千里眼、顺风耳早已提前做足了功课,根据他俩提供的情报,哮天犬率先找到了昙花仙子与青年人的居所。 听见一犬狂吠,青年人走出屋子,他一个凡人自然不认得哮天犬,他很诧异,“哪来的狗,这是要疯啊!”随后昙花仙子跟了出来。 青年人为防止“疯狗”惊了昙花仙子,于是操起院子里的一根棍子,想着把这狗赶跑就可以。 自己与对手的实力比较,哮天犬早就估量过,昙花仙子的法力如何,哮天犬不得而知,总归她是仙子,自然是有法力的。而对付一个凡人,哮天犬当然没有任何问题,哮天犬首先想到的就是格斗的成功率,换句话说,叫柿子拣软的捏,于是见到那青年,便立刻锁定目标,径直飞扑过来。 这飞扑而来的哮天犬,虽间隔了百十年来没再见过,但昙花仙子对这条狗一点也不陌生,“好你个神狗,旧账未清,今日又来,敢动我的人……” 昙花仙子话音未落,那哮天犬已然飞扑到青年人的跟前,可以预见下一秒,青年人的大腿将会被哮天犬狠狠咬住…… 这条很二的神犬,下嘴是否有轻重,真的很难说清楚,昙花仙子哪能让自己的恋人吃这种亏,神犬飞扑而来,尖利的犬牙忽然泛出一道金光,那狗脸已然透着得意和满足,或许哮天犬认为昙花仙子尚在数十尺开外,想来她即便要护着那凡人,怕也是鞭长莫及了。 犬牙与青年人的大腿只在毫厘之间,与此同时,昙花仙子已然出了一脚。 显然哮天犬低估的昙花仙子的法力,“我的天!哪来的一飞脚,居然伸那么老长,还是迅雷不及掩耳!”这神犬想到此处时,昙花仙子的这一脚快如闪电一般,似乎是无限延长的一脚,身体依然在数十尺开外,那脚却已经踹到了哮天犬的眼前。 哮天犬当然想来个急刹车,不过自身疾速的惯性使然,想躲是躲不了啦。赶紧闭起眼睛,看不到那凌空一飞脚,兴许就不会太疼。 狗眼一闭,看是看不到了,但感觉依然是清晰的,昙花仙子狠狠一脚,正踹在狗脸上。瞬时,哮天犬只觉得脑袋一下变得无限大,这种感觉很神奇,闭着的眼睛居然也能看到满世界的金光灿烂,那点点闪光宛如夜色的仙境一般,可这狗脸感觉到的滋味着实不好受。 伴着“嗷”的一声嚎叫,哮天犬被踹飞了出去,空中滑出一个完美的弧线,遗憾的是,落地稳不住平衡了。 可谓掷地有声,“嘭”一声落地。 到底是神犬,如此狼狈之状,许是哮天犬自己也不能接受,于是就地打了十多个滚,“哎,我滚的远远的,让你们都看不见我,这总可以了吧!” 果然,哮天犬滚的很有想法,很不凡的姿态,而且确实也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之外。神犬挨了这一脚,着实疼痛,滚到了一个土沟里,敝开了众人视线,便用舌头轻轻舔舐自己的狗脸。 土沟里不远处正巧有一只母狗,它被这突然滚来的哮天犬吓了一跳,定睛观瞧,见哮天犬挺高大威猛的,怎么还受了伤?母狗一时爱心泛滥,便试探着缓缓走来。 哮天犬见那母狗并无恶意,便也没去管它。 二郎神率众随后感到,正好目睹了昙花仙子的飞天一脚,二郎神感觉心头也像挨了一脚一样,这个心疼啊。 二郎神心中起急,便顾不上宣讲天庭法度,直接就抛出了捆仙绳,昙花仙子只觉不妙,却也无力回天了。 昙花仙子被捆仙绳束缚住,于是幻化身形,变成了一棵参天大树,欲撑断身上的捆仙绳,但捆仙绳随之也在变幻。见没能挣脱捆仙绳,昙花仙子转而疾速缩小身形,幻化成了一棵无名的小草,同样,捆仙绳随之缩小…… 昙花仙子被擒住之前,那青年早已被二郎神的随从施了迷魂术,此时已经被收在天神的布囊之中。 收服了昙花仙子,二郎神便立刻去寻哮天犬,这不看不要紧,一看,很尴尬了。二郎神再次觉得丢了颜面,因为眼前一幕,不仅自己看见了,身后的天兵天将可也都看见了。 土沟里,哮天犬与母狗正迎面而卧,母狗舔一口哮天犬那肿胀的狗脸,哮天犬便又回礼似的,也去舔一口母狗的脸。 二郎神憋红了脸,三尖两刃刀点指哮天犬,“死狗子!你没死,跑这里来浪了!是不是你也要下界偷情呀!” 哮天犬仿佛从梦中惊醒一样,见二郎神发怒,顿时魂飞魄散,这便再也顾不上温柔善良的母狗,一骨碌爬起来就跑,兜了一个很大的弧线,便跑到了二郎神的身后,以示亘古不变的主仆关系。 土沟里的母狗不敢相信眼前一幕,那只大公狗居然会飞!那一众人马竟然悬在天空中,脚下还踩着祥云,这是什么情况!是天神、天狗?果真是自己遇到了神仙,还是自己神经了。 瞬时,这些会飞的人和狗便又消失了,只留下母狗一脸的懵圈。 正文 第7章:慈悲修行 依照天庭法度,结合已有先例,不容任何辩解,昙花仙子便被禁足、封口,永世困死在先前的那块大山石上。 而青年人几世的慈悲之心,且不曾做过一件恶事,天庭便也宽待于他,自可留他一条性命。其善心,想来可有一番修为,于是便收了这青年人前世今生所有的记忆,将他放逐至十万里之外的灵鹫山,于西天研修佛法,并赐名——韦陀。 灵鹫山下的一条小溪边,青年人半梦半醒,大口饮了清甜的溪水,再洗去一身的风尘,青年人方才清醒过来。恍若隔世,心中却如一片白纸一样,苦苦搜寻那白纸,最终只找到两个字,那是自己的一个名字,此时此刻,他也仅仅只知道自己名叫:韦陀。 溪边的菩提树下,韦陀静坐沉思,三日后,心中便听到了佛祖召唤。 …… 佛祖问:“你是谁?从哪里来?到哪里去?” “我是韦陀,我从堪忍世界来,去往‘往生净土’,欲修得无边佛法,再回堪忍世界。” …… 至此,韦陀便成为佛祖座下弟子。 进入佛门后,韦陀每日刻苦研读佛法经籍,每每佛祖讲经论道,韦陀必是用心聆听体会。研习佛法外,韦陀每日必强健身体,一年之中还历练一次远足苦行,这样的苦行,韦陀不知不觉已有了三十六次。 …… 一日,佛祖召来韦陀,问:“至今日,你入我佛门有几载,韦陀,你可知否?” “入我佛门修行,不论几载春秋,只论一日。” 听到韦陀这样的的回答,佛祖甚是欣慰,“四季轮回,你如一日潜心修行佛法,三十六载,转瞬之间,至今日,你已学又大成,你可回东方故土,设‘菩提曼拏罗(道场)’,传经授道,度大千世界之芸芸众生,这便是你此后的修业。” 听佛祖之言,韦陀诚惶诚恐,答道:“韦陀虽每日苦心修行,但却学法不精,我佛家经籍,至今日韦陀尚有困惑之处,这如何设得道场?又如何与芸芸众生传经解惑?” 佛祖微笑点头,说道:“佛法无边,学无止境,遇之困惑,可践行解惑,教化芸芸众生,脱离苦海,乃我佛门宗旨,持大慈大悲之心智,每遇困惑,自会悟得解法,拨开乌云,便是朗朗乾坤,至于佛法,我佛门弟子必是学之、修之、悟之、传之;再学之、修之、悟之、传之,此轮回永不终灭,多一轮回,必是多一分功德。” 佛祖一席教诲,韦陀顿悟。 佛祖又说:“至今日你已学有大成,将成金身正果,此番令你去东土传经授法,正也是解脱你此生凡体之躯壳,此行东土,你需择一道场,传经授道一年余,你之凡体便可圆寂涅槃,之后将你金身常驻此道场,一是护持我佛门之地,而是护持我佛信众,肉体金身留下,便是你获正果之时,你将化作一道七色彩虹,便又回到我西方净土。” 韦陀叩拜,接受佛祖旨意,次日便踏上了东土之行。 入佛门之前的韦陀,前世今生的所有记忆都被天庭抹去,今日佛祖所言的东方故土,韦陀自然是一片空白,择道场之事,韦陀也只能是随缘而定。 …… 韦陀前世今生的记忆尽皆被抹去,他自然做到了全无烦忧,心中一片白净,入静修行自然也是水到渠成的事情,时至今日,已轮回了三十六的春夏秋冬。 三十六年了,回头再看看昙花仙子的心境。显然她做不到韦陀的那种全然入静的状态,与韦陀三生三世的爱恋,一朝被斩断,昙花仙子无处话凄凉。 被禁足,昙花仙子被困在这块大山石上,她不甘,百般施法变幻身形,但自身根基却牢牢嵌在这山石中,无论怎样变幻,根基不得动弹,便也无法幻化出任何身形,这些年来,也只能默默在这片山林中,苦苦思念着远方的韦陀,“小棉球,你在哪里?你还好吗?” 有一日,昙花仙子看见不远处有一只野兔,这片幽静的山林中,一只野兔,再正常不过的事情。野兔起初还是保持一贯的警觉,见到山坡一片肥美的青草,野兔欢快地跑来,也许是山林间太过宁静,野兔享受翠绿嫩草时,便忘乎所以了。 就在这只野兔身后十余米的一个灌木丛中,昙花仙子看见了一双贼亮的眼睛,随后便看见那灌木丛中探出一个鬼魅的脑袋,定睛观去,那是一只狐狸。 昙花仙子心里顿感不安,下面将会发生什么,显然,不难预料。 狐狸将身体紧紧贴在地面上,借助杂草的掩护,狐狸正一点一点地逼近野兔,不得不说,狐狸干的是悄无声息。野兔吃的正欢,浑然不知危险的来临。 看到这种状态,昙花仙子立刻想要搭救那只贪吃的野兔,下意识的便要变幻身形,可法术却不得施展,这时她才想起自己根本不可能挣脱这块大山石。情急之下,昙花仙子想要喊一声,以提醒野兔,灭顶之灾即将来临。可是,此时昙花仙子非常无奈,被禁足、封口的她,喊不出一个字。 一时间,昙花仙子无计可施,再另想办法,已然没有时间了。 那狐狸已进入到了攻击范围,只见它一跃而起,那野兔这时方才发现了异常,下意识的也跟着一跃,狐狸却已经扑到身前,跟着就是一爪,将野兔扑翻在地,瞬时一口咬住了野兔的脖子,只见狐狸口中的野兔拼了命四腿乱瞪,此刻挣扎已是枉然,这也将是这只野兔此生最后一难,此后便再也没有灾难了。 野兔很快停止了挣扎,狐狸则叼着战利品,很快消失在昙花仙子的视线中。 亲眼目睹了这一切,昙花仙子一时难以平复心中的感慨,已经过去了一天,她仍在反思,倘若时光可以重来,我能够救得了那只野兔吗? 提出了问题,便就有了修为的方向,昙花仙子苦心修炼,天地之间的恶行一日不除,这便不会辜负她的慈悲之心,经过整整一年的时间,昙花仙子重整了先前的法术,被困之身的她,亦有了新的幻化术…… 正文 第8章:模拟声效 某日,又来了一只野猫,也许是吃饱了饭没事做,那你去晒太阳啊,它不,非得跳上这大山石。 昙花仙子不明白这只野猫要做什么,也就静静地看着它。 野猫似乎很好奇昙花仙子的真身,它绕着这株仙昙遛了一圈,左闻闻、右看看,肉乎乎、毛茸茸的爪子又挠了挠仙昙的枝干。 这猫哪里知道这株植物的不寻常,见此处没什么可玩的,野猫打了一个哈欠,然后非常舒展的伸了一个懒腰,这还不算完,之后又好像觉得身上痒痒,它便用昙花仙子的枝干当起了蹭痒的工具。 这野猫蹭的很过瘾,昙花仙子似乎也被传染了一样,也觉得身上痒痒,痒的忍不住想笑。 “你这该死的猫,给我滚一边去!”昙花仙子有想法,却没办法开口说出来,此前修炼的幻术,一直也还没实战过,昙花仙子便决定就此小试一下,这倒不是要为难这只野猫,不过是跟它开个玩笑,顺带着把它吓跑。 昙花仙子集聚了意念,唤起一股清风,风儿狭长细小,力量上也能控制到恰到好处,风吹到了仙昙的叶片上,这些叶片看上去没什么不同,但早就被昙花仙子刻意修饰过,细长的风吹到了特定的叶片上,便能发出不同的声效。 再看那野猫,微闭着眼睛,正享受着蹭痒的快感,突然,一声犬吠,那声音大的要命,而且就是从野猫头顶上传来的。生性机敏的野猫,“嗷”的一嗓子,整个身体随之弹射了出去。 这动作极为迅猛,幅度也太大了,昙花仙子都没想到野猫会有这么大的反应,反倒也被惊了一下。 再去看那猫,它已经弹到了大山石下,之后狂奔了十来米,也许是觉得暂时脱离了危险区域,同时那狗叫声没再响起,那野猫停住了脚步,扭头看去,确实没见到异常,定了定神,这才转过身体,仔细探寻之后,野猫一脸疑惑,连根狗毛也没寻见,大山石上更是安静如初,那么狗叫声哪里来的? 野猫悻悻离去,也许它会误认为自己只是做了一个可怕的白日梦。 看到了猫的动作,更看到了它的表情变化,昙花仙子便忍不住想笑,却仍笑不出声,刚才的实战演习,显然昙花仙子是满意的。 刚才模拟的那狗叫声着实逼真,山林之中也不知道哪里又冒出来一条狗,它听到了同类的声音,就在不远处,于是循声而来。同样,那野狗寻了半天,也没找到另一条狗。 也许是上天都觉得昙花仙子太过寂寞,便想与她再开一个玩笑,刚跑开了一只猫,现在又来了一条狗,同样是一条不省事的狗。那狗不再寻狗叫声,转而就发现了大山石上的仙昙,它跟那只猫一个德性,都是那么的好奇心过剩。 想来这条狗此生没见过像仙昙这样的植物,它一跃而上,跳上大山石,同样的绕着仙昙兜兜转转,左闻闻、右闻闻。也可能是闻到了先前那只野猫遗留下的气味,这狗似乎很不满意,于是决定圈定此地,将这块大山石,当然也包括这株仙昙,都划归成自己所有。 狗欲划定自己的领地,它能用什么办法呢?昙花仙子刚开始还没意识到,只看到那条狗对着自己,抬起一条后腿,这是打算狗撒尿呀! 这?昙花仙子可受不了,要不是被禁足,束缚住了法术,此刻昙花仙子必定会飞踹一脚,将这条野狗踹一个正宗的狗吃屎、狗啃泥。 幻化身形做不到,那办法还是一样的,一阵细风瞬间袭来,吹在叶片上,立刻一声虎啸,声音之大,震的整个山林都颤了一颤。 同样的,模拟的虎啸声就是狗的脑袋上。那狗丝毫没有防备,不管有没有辨别出到底是什么东西在叫唤,仅这声响就要把这狗吓个半死,这一惊吓不要紧,本来狗撒尿还来的没那么快,突如其来的这一惊吓,那野狗可受不了,正所谓吓的尿裤子了,野狗自己都不觉得,狗尿就出来了,除了尿在狗自己身上一部分,另一部分显得很合理的尿到了仙昙的身上。 昙花仙子只觉得一股暖流浇在了自己的腿上,我靠! 昙花仙子哪里受得了这种恶心,她便再次模拟出更响的一声虎啸。 野狗实际早就招架不住了,正脑袋发懵呢,又来一声,这吓的抱头狗窜。这速度!怕是它一生奔跑最快的一次,只见它一个飞跃,虽是慌张不已,落地倒也显得从容、专业,落地之后,眨眼工夫,便奔的无影无踪了。 再低头看看呢,那半泡狗尿打湿了昙花仙子的枝干,连带脚下也是一汪狗尿。很无奈啊,身体被束缚住,想擦拭一下都不行,也只得忍着这味道,等着自然风干了。 这等待风干的过程中,昙花仙子也只能是一直捏着鼻子。 山林中传出巨大的虎啸声,而且接连两声,这动静着实不小。山神与土地老爷颇为震惊,此地早就没老虎了,至少五百年来也不曾见过一根虎毛,这?哪来的虎啸声? 山神、土地老爷立刻循声而来,他俩不仅发现了那条落荒而逃的野狗,也看到了昙花仙子的窘境。 昙花仙子最落寂、最凄凉之时,也都不改她那貌美如花、一尘不染的姿态,现在呢?更尴尬的是,昙花仙子还一直捏着鼻子。 眼前一幕,土地老爷、山神都忍不住了,这两个神仙不是太厚道,这种情况下,还笑!而且还笑的那么一点修饰都没有。 对于昙花仙子的这一劫难,之前这两位是有过意见碰撞的,最后基本也是达成了一致认识。昙花仙子与凡人私定终身,这显然违背天庭理法,这没有疑问,这是不对的。不过,这对情侣确实也是难得的真挚相待,那青年人,确实也是不错的,三世的慈悲心。昙花仙子也没错,当年的滴水之恩,始终铭记于心。如此,感情基础牢靠,之后又是真心相待,除了身份不对等,没什么不好,但天庭的法度摆在哪儿呢,没办法,这两位小神便当一回情报探子,也算是害得昙花仙子遭此一劫。 对于昙花仙子的境遇,土地老爷和山神显然是很同情的,多多少少心里也是有一点愧疚的,可现在这景象,确实太难一见了,于是,这两位便笑的一点礼数也不讲了。 正文 第9章:大度的土地爷 虽被封了口,但是,与道家神仙之间的交流并不存在障碍。 见土地爷和山神笑的那么夸张,昙花仙子驱动意念,怒斥道:“有那么好笑吗?” 山神笑的直不起腰,土地老爷擦了一把笑出来的眼泪,强忍笑容,硬生生的平复了脸上的五官,却又似乎绷不住,干咳了两声,之后才说道:“说实话,我们不应该笑,不过,这……”见昙花仙子仍捏着鼻子,土地老爷说:“这……这确实太让人意外了。” 胖矮的土地老爷说完,扭过脸去,看得出,他没忍住,扭头又偷笑了。 “我呸!”昙花仙子骂道:“小人!两人小人,背后算计我,害我落得如此境地,你们是不是很满意了,还敢笑!摸摸你们的良心,不晓得痛吗!” “哎,你话可不能这么说,谁小人啦?你这事可怪不到我们头上,我们那也是守土有责,哎……”山神叹了一口气,接着说道:“你这事,我们有什么办法,再说了,算计你,我们有什么好处,我们可不想管你这事,你这事出在我们地头上,跟着你,我们也都受罚了,你知道吗?你还怪我们,还骂人!” 土地老爷也跟着说,“花仙子,咱现在都是邻居了,不团结的话,就不要说了,你这事吧,我们也都没办法,我与山神老弟,人微言轻,职位又小的可怜,说心里话,你这事从头到尾,我是站你这一边的,但有什么办法呢,也不怕你怪罪,你这事确实是我和山神老弟给呈报上去的,你可能还不知道,我们这可是在帮你。” 昙花仙子一脸不屑,“在帮我?你个矮冬瓜,怎么这么不要脸……” 土地老爷咂了一下嘴,“你怎么这么说话呢,你也得为我们想一想,我们知情不报的话,一旦天庭查下来,我和山神老弟怕是要比你还惨,十有八九,是要被贬到地府当小鬼去了,那阴冷的地方,可怜我两条老寒腿呀……” 矮胖的土地爷喋喋不休,说的没完没了,昙花仙子再次打断他的话,“呸呸呸,做了小人,还说的全是道理,你们呈报天庭,那也可以啊,你们也跟我打声招呼呀,我要有准备了,会落得现在这种境地?可你们呢,偷偷摸摸的告刁状,还敢说自己不是小人!” 昙花仙子的话确实过于激烈了,想来多少也能理解,这么久了,心里积压的愤恨,以及对韦陀的担心和无尽的思念,此刻寻到了一个宣泄口,所有的怨气,她自然是一股脑的都倾泻了出来。 山神到底还是年轻,他接受不了昙花仙子的漫骂,这便要去理论,一旁的土地爷则立刻拉住山神。土地爷很好的把控局面,他可不想激化矛盾,从现有的结果上来看,这事确实也是有愧于昙花仙子,被她骂个两句,让她出出气,也没什么损失,又不会掉二两肉。男神嘛,而且自己还是一个老男神,遇到貌美如花的女神,自然也是要礼让三分的,这叫风范。 土地爷一把拉住山神,抢过话来,“花仙子啊,咱都凭良心说话,也都智慧一点去看问题,你这事也就现在这样,是很好的结果了,当然了,你在这里受苦,肯定一时难以接受,但你自己静下来好好想想,你的事情是瞒不住的,或早或晚,天庭都会知道的,这事幸亏发现的早,不然的话,你与你的小情郎再弄出个娃娃来,那岂不是又多害了一个小孩子!事情要真闹到那个地步,你的命运且不说,就说你的小情郎,天庭饶得过他吗?他还能活得了吗?你那小娃娃,能活得了吗?你想想吧,现在这个结果,很不错了,你确实是困在这里受苦,但你知道吗,你保全了你的小情郎,你知道他现在什么情况吗?” 说到了三生三世的恋人,昙花仙子抑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一下子便落下了泪,她连忙问道:“他还活着?他现在怎么样了?他还好吗?” “就是啊,你现在就问的很好了,”土地爷点了点头,“你现在知道了吧,从结果上说,现在就很不错了……” “我的天!你怎么这么啰嗦,我问的是他现在到底在什么地方?天庭会放过他吗?我怎么不信呢?” “花仙子,你莫急,你那小情郎,现在很不错,天庭虽容不下他与你结下的这般情缘,倒也没有太为难于他,这也亏得他三生三世修来的好福气,不过天庭法度还是要讲的,所以,罚,还是要罚的……” 土地爷的话着实啰嗦,昙花仙子没这个耐心,她忙问道:“怎么罚的?” 一旁的山神半天没说话了,也许是想刷一下存在感,便开玩笑道:“也没什么,罚他到地府当小鬼了,牛头马面手下充一勾魂小吏,大小也是个官,这不挺好的。” 此言一出,昙花仙子长叹一声,心头一阵酸楚,她痛苦的摇摇头,泪水夺眶而出。 山神也没想到,昙花仙子这么的不经逗,自己的一句玩笑话,她居然当真了。 土地老爷似乎有一侠义心肠,由于身高的问题,肥胖的他跳了起来,一巴掌拍在山神的脑袋上,“你别瞎说呀,看你,把花仙子都惹哭了。” 山神也觉得这玩笑没把握住分寸,他有一点愧疚,挠了挠头皮,耸了耸肩,又撇了一下嘴,做了一个无奈的表情。 土地老爷接着说,“花仙子,你别哭呀,山神老弟跟你开玩笑的。” 山神连忙点点头,“对对对,我是开玩笑的,我只是想活跃一下气氛……” 土地老爷仰着头,狠狠瞪了一眼山神,转而又对昙花仙子说,“你那小情郎被送去西天灵鹫山,现在应该是佛祖座下弟子,以他三生三世的慈悲修为,日后习得佛法,看样子,修成金身正果,没什么问题,到那时,他便也能成为一尊大神,倘若到那一天,我和山神老弟怕是也都得仰望于他了。” 正文 第10章:河里有妖怪 “哦!”昙花仙子由悲转喜,转念又表示置疑,“你是说,天庭把他送去西天,让他出家当了和尚?” 当和尚意味着什么,不用说,都清楚,面对昙花仙子的问题,土地老爷和山神都没说话,两人也都点了点头。 昙花仙子又叹了一声,她不知道自己究竟是该为恋人感到高兴,还是为自己感到悲凉?昙花仙子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她问道:“他心中必定有我,他不可能忘了我,这,这他如何修得佛法?” 土地老爷说:“哦,忘了说了,送他去西天时,天庭已将他前世今生的记忆尽皆抹去,别说你了,就是他先前叫什么名字,家住哪,家里有什么人,他都不可能记得,天庭洗去他的记忆,便赐了他一个新的名字,叫……叫什么的?” 土地老爷有点健忘,山神补充道:“韦陀,叫韦陀。” 无论你是否接受,更谈不上是愿意,还是不愿意,对于昙花仙子而言,那也只能接受。韦陀?好吧,你虽有一个新的名字,但不可辩驳,你依然是三生三世的你,一个新的名字,不过是一个延伸。昙花仙子暗自发誓:你三生三世的过往一切,我一定要再次将你唤起,只待你的出现。 昙花仙子问土地老爷,韦陀什么时候能够回到这里。 土地老爷和山神都摇了摇头,也许是为了抚慰昙花仙子,土地老爷想了一下,说道:“我和山神老弟,跟你也差不多,千百年来就困在这么大一点地方,西天佛国的事情,我们上哪儿知道呢?不过,我总觉得,韦陀习得佛法,若得正果,自然是要往度众生的,既然他从这里出去的,自然也是要回到这里来的,这是他的根基,学成归来,润泽故土,顺理成章的事情。” 昙花仙子没再说话,她像是若有所思,更像是黯然神伤。 山神似乎也有所触动,于是安慰道:“花仙子,你不用想那么多,你不就是想知道韦陀什么时候回来吗,你放心,我会帮你听着的,他若回来,我跟土地老哥会立刻告诉你的,不过,这事吧,就我们三个人知道,你可千万别对外人讲,可别让天庭知道了……” “我明白的,你们放心,你们的好意,我会记在心里,韦陀的消息,那我就拜托你们了,”昙花仙子抱拳行礼,之后又说道,“刚才我言语冒犯,多有得罪了,这里给你们赔礼了……” 土地老爷摆摆手,说道:“没事,没事,误解总是难免,话说开了,也就好了。” …… 拜别佛祖之后,韦陀便踏上了东土之行。 途中,韦陀借宿在一座大寺。 寺庙住持见韦陀气宇轩昂,便问韦陀的来处。韦陀只说自己仅仅是苦行僧而已,住持慧眼,认定韦陀必定不凡,便道出佛经,以试韦陀。 既然是佛法探讨,韦陀自然也是道出自己的所悟所感。听到韦陀的解读精妙,住持又问韦陀是在哪研读的佛家经籍。 韦陀说:“阿弥陀佛,刚才已经说了,弟子只是堪忍世界一苦行僧,修行便在这天地之间。” 住持见韦陀不愿说,便又问韦陀将何处去。 韦陀说:“云游,修行,护持。” 住持有意留下韦陀,并许下承诺,将为韦陀开设讲坛。 实际这正是韦陀东土之行的目的,不过韦陀并没有答应。次日,韦陀便拜别住持与一众僧人。事后,韦陀自问,为什么没答应那住持,思量很久,他无法回答自己,这正是与佛祖面前时,自己所说的尚有困惑,此困惑不止是关于部分佛法的尚未领悟,还有世间的很多事情,自己也有道不明的地方。 东土之行,首要目的就是道场的选择,韦陀一直认为不必刻意,随缘就好。普度众生,讲经论道,为信众答疑解惑、指点迷津,哪里都可以,同时芸芸众生,为何要去选择呢,倘若厚此薄彼,岂是大慈悲所为?既是如此,那为何没有接受住持的盛情相邀? 也许这就是冥冥中的安排,韦陀自己也不清楚,他只是觉得自己仍需向东行,至于最终何处落脚,他也不清楚,他想,或许在东方的尽头,或许面朝大海,便是最东方。 …… 经过一年的云游辗转,这一日,韦陀来到黄河渡口。 本欲渡河,却未见船家,码头上确有渡船,却没有渡船人,渡河的客家也没有,码头一片冷落。这太奇怪了,韦陀便去询问集市上的商户,这商户显得非常的警觉,见问的是渡河的事情,连忙摆手,“不知道,不知道,你快走吧,这河,你渡不得。” 不等韦陀多问,那商户便拱手作揖,之后便示意韦陀快点离开。 韦陀大为不解,我一个和尚,又不是瘟神,怎么连句话都不敢跟我多讲,这河渡不得,如何渡不得? 韦陀便又去了一家商户,同样的警觉,不过这家尚好。这商户将韦陀拉到一边,似乎生怕被街上的人听见一样。商户低声告诉韦陀,河里有妖怪,渡不得河。韦陀更是不解,即便真的有什么妖怪,不渡河就是了,这又是在岸上,说话何必如此的谨慎? 商户告诉韦陀,说是河中妖怪神通广大,耳朵也灵光的很,不敢说这妖怪,万一被妖怪知道了,怕是要有性命之灾。 韦陀只觉得这说的越来越离谱了,便问:“这河妖你们见过吗?” 商户摇摇头说:“我没见过,不过有人见过,大概见过的,大多都死了,都被那妖怪给吃了,所以这河渡不得,那渡船只要一离开码头,那妖怪就会把渡船给拱翻,这船上的人,一落水,便被那妖怪给吃了。” 韦陀还是不解,便说:“这河里的妖怪会吃人,姑且不论,但他的耳朵有这么厉害吗?可听得见岸上人说话?你们是怎么知道的?” “这是那道长说的。” …… 按这商户的指点,韦陀便去找那道士,黄河岸边的这个集镇确实不小,集市上人们似乎也并没有受到所谓妖怪的影响,买卖依旧。 正文 第11章:老王八精 根据那商户的指点,穿过集镇闹市,不多一会儿的工夫,便找到了一座族人祠堂,那商户说,今日祠堂议事,那道长必定在那儿。 只见这祠堂门前有照壁,似为护垣,大门为仿牌楼式门楼,门两侧有一对抱鼓石,雕刻精致。祠堂大门敞开,在外面亦能听到里面有人在说话,规模不小的一座祠堂,想来这是一个大族。 登五级台阶,跨过高高的门槛,韦陀进入到祠堂内,门厅内已聚满了族人,估算约有百余人。抬眼望去,祠堂进深尽头便是高大的供桌,供桌之上供奉数十座先人牌位,牌位之下的议事大厅则高于门厅,有三级台阶的落差,故此,在门口,又有众人挡在前面,韦陀还是可以看见议事大厅里的布局,只见大厅分左右各有五把座椅,十位年长者分坐两边,一个年纪约四十岁出头的道士正站在大厅中央说话。 韦陀刚刚迈进祠堂,未等听清道士说的是什么,一众族人在道士和长者的引领下,便要离开祠堂,韦陀还看见两个汉子抬起地上的一个破旧门板,门板上躺着一个小孩子,小孩子很安静,像是睡着了一般。 道士与一众人等看见一个和尚,也只是打了一个照面,并没有理会韦陀。 韦陀忙问道:“各位施主,这是要哪里去?” 见韦陀立在祠堂门口,道士上前,“和尚,化缘别处去,我等有要事要办,你且莫挡路。” 道士说完,便侧身绕过韦陀,率先离开了祠堂,几位年长者也都跟着鱼贯而来,韦陀便想与那些长者问个清楚,长者却都没有理会韦陀,后面的众族人皆是如此。韦陀只得避开如潮的族人。 韦陀特别留意了抬在破旧门板上的那小孩子,这是一个男孩,昏睡的样子,那脸色暗淡无光,全然没有小孩子的那种天真灿烂。 在道士与长者的引领下,众人离开了祠堂,街市上也有不少人陆续随之跟从,队伍自发的越聚越多。韦陀便也跟随其中,他挑了一个面善的中年人,边走边问,这才得到了些许回答。将这前前后后的信息汇集起来,韦陀大体了解了事情的前后始末。 …… 两个月前,此处渡口一条渡船正在渡河,突然,河水变得异常湍急,那船老大都感到异常惊讶,湍急的水流中很快便又形成一个巨大的旋窝,那渡船便在这急浪中打转。那船老大无论如何使力,那渡船都无法摆脱这急流旋窝,接着,那渡船似乎撞到了什么东西,连接的又撞了许多次,船体发出沉闷的“咚咚”声。 船老大惊失色,道:“怕是遇了水鬼了!” 船上的人更是惊恐不已,连忙向急浪中看去,果不其然,很快就有人发现那巨浪下面有一个黑乎乎的东西,像是一个巨大的锅盖时而起伏,正是这东西在撞击着渡船。 渡船摇摆的幅度越来越大,随时都有倾覆的可能,船体已然进了不少的河水,眼见着这船就要翻覆,惊恐之中,有一船客一不小心便跌落到了急流中。 船上的人只看见那像巨大锅盖一样的水怪,突然从水中冒了大半个身子,只一口,便将那落水的船客咬住,随后那水怪,连同落水船客尽皆消失了,虽看不见那水下的场景,但船上的人不难想象,看那水怪的体形,只需再一口,那落水人,便会被它吞进腹中。 巨大水怪消失后,那兴风作浪的湍流旋窝很快便也消失了,河面的水流逐渐恢复如初,船老大连忙奋力划桨,渡船这才驶离了这片水域,并安全将这快散了架的渡船返回到了渡口码头。 船老大和所有船客也都清楚的很,是那落水人救了这一船人的性命。有人说,那如锅盖一样的东西是一个大王八,隐隐约约看上去,那巨大的体型至少也和这大渡船一般大小,所以一口吞掉一个成人,便也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闹水怪的事情随之传扬开来,消息不胫而走,也有船老大认为这只是偶发的巨大湍流,黄河之上,这种事情也非鲜见,并且认为这也只是船上的人恐惧心使然,惊恐之余,看花了眼,也属正常,这水怪之说,完全是庸人自扰。持这种想法的船老大逐渐更多起来,其实这也是可以理解的,他们以渡船养家糊口,没有渡船营生,那一家老小如何度日呢? 相隔两日后,便有胆大的船老大又开始渡船营生,总有不知情的过往船客,虽生意清淡,但船老大也要维持下去,就这样,七八天下来,竟然平安无事,于是,绝大多数人便不再提心吊胆,此处的渡船营生也大多恢复了。 半月之后,黄河上的异常湍流和旋窝再次出现,同上一回一样,渡船被困在了旋窝之中,船上的人有恶斗看到了水中有巨大的怪物。也就在渡船即将倾覆之时,有一人不幸落水,同样的,这一落水者丢了性命,却救得了一船人。 一月之内,接连发生两次这样的事情,现在没有再怀疑是看花了眼,巨大的水怪无疑是真实存在的。船家自然不敢再去渡船,就连捕鱼的行当也都避开了这一片水域。没了渡船,两岸的往来便也断了,急需过河的人也只得向上游或下游行百十里路,方敢坐渡船过河。 此处无渡船,着实不方便,两岸的人不约而同,各自去请法师,意欲降住那水中怪物,眼前那位道士,便是半月前请来的法师。 听闻众人讲述,此道士便于海岸上观察水情,后设坛作法,所谓上天入地讨问来龙去脉,收了“神通”后,道士睁眼,起身说道,“此物乃老鳖成精。” 俗称的老王八精,如何除之呢? 面对族长的提问,道士自然有办法,他说他可以请来天兵天将,下水降妖。 请天兵天将,自然是要有花费的,收了族人乡亲筹集来的银两,那道士便开始做法。 正文 第12章:妖怪来了 一连三天,焚香作符。 三日后,那道士说,天兵天将已擒得那老王八精,再去渡船,自会安然无恙了。 道士收了大笔银两,事主,也就是族长,自然是要为这笔降妖银两负责的,所以,道士嘴一张,说是擒得王八精,却见不到实证,那老王八精的半根毛也没见着,如何让人放心呢。 见道士和小徒弟收拾随身之物,带着族人捐的银两,便要离开这里,族长自然不肯放道士离去。 道士又说,老王八精已然被天兵天将捉了去,此刻已在老君的炼丹炉里被灭化了。 天上的事情,看不见,摸不着,无法验明正身。族长连忙召集族人商议,群策群力之下,这便想到了一个验证办法。 道士心里早有盘算,他知道自己说的那一套,众人怕是不会全然相信,不过,想来也无人敢拿自己的性命,去验证水中是否仍有老王八精。 族长已有验证办法,便要求道士一同去黄河岸边。 不管是刻意掩饰,还是真的心里有底,那道士倒显得气定神闲,于是便和一众族人前去河岸。 道士万万没想到,这些人聪明的很,居然想到了安全的验证办法。不过,那老王八精也未见得一定就会出现,道士心中暗自叩拜,祈求各路神仙可怜,能够赏自己一口饭吃,也祈求那老王八精肚子不饿,或是它不喜肥肉,见到猪就倒胃口。 也许生怕道士带着小徒弟跑了,在族长的示意下,族人们像是对待老神仙一样,簇拥着道士一同去往黄河渡口。那道士还不敢抱怨,至少表面上人家这也算是对你的一种很高的礼遇,总之不能让你跑了。 一众人等来到渡口,稍等片刻,便看到两个壮汉用扁担抬着一头猪,那头猪的体型一般,不是很大,或是族人出于经济考虑,不舍得肉厚、膘肥的猪,便捆来了这说大不算大、说小不算小的猪。 猪是活的,四踢捆着,倒挂在扁担上。那猪怕是也知道自己大限将至,便用尽一生的力气在嚎叫。 道士听到了猪的嚎叫,放眼望去,便心头一沉,他很聪明,立刻就猜到了这头猪的用处,心中不免有些担心,顺带着也可怜起那头猪。道士一抖拂尘,强作镇定,问族长,“这是何意啊?” 族长答道:“我族人不是太放心,便捆头猪来,道长莫怪,这些人啊,愚钝不堪,我也实在说服不了他们,毕竟那些个银两是大家一起筹来的,不亲眼验证一下,他们还是不敢渡船,那些银两事小,日后渡河人的性命,可不敢马虎,道长慈悲,千万莫怪。” 道士身后的小徒弟显然比不了他师傅,族长一番话下来,那小徒弟便露出些许的慌张。族长留意到师徒二人的反应,心中不免也是一沉,因为他很确定,那小徒弟很是没有信心…… 族长说话的同时,那头猪已经被抬到了渡口码头。 族人们想的很周到,他们放弃使用渡船,取而代之的是一只羊皮筏子,他们的想法很有道理,渡船的验证效果显然不及这羊皮筏子,羊皮筏子没遮没挡,活猪放在上面,相对更容易引来水下的大王八精。当然,前提是那王八精还在水里。如果那猪安然无恙,那自然是皆大欢喜,倘若那猪不幸被大王八精卷了去,那就得请道士作出解释,起码要讨回此前已孝敬所谓天兵天将的那些银两,还有那头猪,也得让这道士让下这笔帐。 族人们用一根很长、很粗的绳子拴在羊皮筏子上,又将那猪牢牢捆扎在羊皮筏子上。一切就绪,族长手一挥,几个壮汉便把羊皮筏子,连同捆扎牢靠的猪,推入黄河中。猪不停的嚎叫,显然这种嚎叫改变不了它的命运。下了水的羊皮筏子,被一根长竿缓缓向河水中间推去。 羊皮筏子载着无法动弹的猪,顺流而下,长绳随之一点一点被放了出去,那羊皮筏子飘至深水区域后,那根长绳基本也到头了,于是壮汉便将那绳子很牢地捆在码头上的一根粗木桩上。 猪的嚎叫时断时续,也许猪累了,便稍作歇息,稍有精神后,畏惧死亡的本性使然,猪又开始嚎叫,那声音似乎比往日里听到的更凄惨,岸上的人不免又感到一阵阵的不安。族人们当然也希望它千万别出什么意外。 暂定两个时辰,只要那猪在黄河之上挺过两个时辰,族人们便会将羊皮筏子拉回到岸上。包括道士在内,这是所有人的期待,只是道士觉得两个时辰太过漫长,但却不敢过多辩驳,因为他很清楚,一旦话多了,这便是露怯的表现,他也只能暗自祷告,“大王八啊,大王八,千万别出来啊!你挺住了,事后我会给你焚香上供的。” 预定的两个时辰,如此等待,确实很漫长,但是,众人都悬着一颗心,族长和那些上了岁数的人,皆在风中守候,没人离去。 道长和小徒弟仍被族人簇拥着,除非你能飞天遁地,否则你是走不脱的。几个族人被特别授意,时刻紧随那道士和小徒弟,即便你能生出翅膀来,那也会及时揪住你,不给你展翅的机会。 道士席地打坐,颇有仙风道骨的风范。那小徒弟也跟着打坐,这是师徒二人的做派,起码让你们看不到我的腿在发抖。道士已然开始盘算这种可能,最坏的可能摆在了最前面,他在苦苦思索着能够蒙混过关的对策。 商定的是两个时辰,可不到半个时辰,人们便看到了最不愿看到的景象。话又说回来,现在看到,已然是很幸运了,总比以后再看到,要好的很多很多了。 黄河之水突然间像是发怒了一般,滚滚急流片刻间,就杀到了羊皮筏子的面前,羊皮筏子就像是一叶孤零的树叶,随浪沉沉浮浮。就在这片水域,立刻就变成了惊涛骇浪,巨大的旋窝急流随即产生,岸上的人惊呼道:“妖怪!妖怪!妖怪来了!” 正文 第13章:大王八吃猪 妖怪来了? 道士一骨碌爬了起来,众人都睁大眼睛,只见大如渡船的一个圆形怪物,正如先前那些人说的一样,像是一个巨大的黑色锅盖,这怪物显然是朝着羊皮筏子而来,那头猪必然就是它的目标。 猪更是感觉到了水中的变化,混杂着水浪拍打声,它的嚎叫更是撕心裂肺,这或许给水中怪物提供更好的目标参照,这怪物没有撞击羊皮筏子,只见它从波涛汹涌中冒出脑袋,脑袋之大,竟然和那头猪一般大小。怪物从水中探出头来,一口咬住羊皮筏子上的猪,之后便立刻下潜,连带着羊皮筏子也沉入巨浪之中,猪的嚎叫声便随之消失了。 岸上的人,这回都看得非常清楚,没错了,就是一只大王八,难以想象的巨大。 族长连忙喊道:“快快,快,拉绳子,把它拉上来!” 从突如其来的惊涛骇浪,到怪物一口咬住那猪,总共也就在片刻之间,大惊失色中,族长能够及时作出指令来,已算难得。 在族长的提醒下,码头木桩旁的那名壮汉,这才反应过来,赶忙拼了命的拉拽连接羊皮筏子上的那根绳子,他显得异常吃力,又跑来三个壮汉,四人一起较劲,拉扯那绳子。另有几人手拿鱼叉、长矛、铁锹,在码头边蓄势待发,只要把那大王八拖到岸边,不管它是大王八,还是大王八精,这些人都会奋力去搏杀,干掉这个吃人、吃猪的怪物。 但是,四人合力拉扯绳子却没有任何收效,只见那根绳子被拉得笔直,羊皮筏子和上面的那头猪已经沉入水中,众人只看见绳子一端急浪中左右徘徊。 码头上又奔来几个人,一同加入其中,去拉拽绳子,也亏得绳子一端是绑在木桩上,否则这几个人怕是也会被怪物拖入黄河之中。七八个男子,拉扯那绳子,依然拽不动,僵持片刻,七八个都一并向后跌掉,摔了一个人仰马翻,几人连忙爬起,再去拉拽那根绳子,却变得轻而易举,绳子一端已然没有任何力量了。 很快,绳子尽皆被拉回,而羊皮筏子却不见了,看也没用,绳子断了。 再去看黄河之上,惊涛骇浪逐渐平息,与此同时,那羊皮筏子歪斜的飘到了水面上,应该是其中某个羊皮囊破裂进水了,而猪却不见了。 猪没了,还看什么呢?众人一起看向那道士。族长皱着眉头,问道:“道长,这是怎么回事?你不是说这妖怪被天兵天将收了去吗?” 道士一手提拂尘,一手单掌施礼,“无上天尊,贫道也看见了,”道士叹息一声,说道:“这,看来贫道还得去请天兵天将,至少也得替你们去问个究竟。” “趁早去问,不给个说法,把你扔进黄河里,喂那大王八!”一个粗犷的声音喊道。 刚才那个拖拽绳子的壮汉一头汗水,已经走上了河堤,他怒不可遏的喊了这么一嗓子。显然,他的态度代表了绝大多数人的想法。 “各位莫急,我这就去准备作法,定会给你们一个交待。” 族长显得非常的失望,他点了点头,“好,我容你一点时间,你若不能说出个子丑寅卯来,怕是大家会闹将起来,到时候场面就不好看了。” 回到集镇上,道士提出此次请神问道,必须要更加的虔诚,所以请神作法之前,需要沐浴更衣。 族长实际已经开始怀疑这道士装神弄鬼,所以已经命人跟随道士左右。现在道士提的这个要求,听起来好像也有点道理,于是族长也就点头答应了,为的就是看看他究竟还能弄出个什么结果来。 族长已经拿定主意,决定给这道士最后一次机会,倘若他给不出说法,那就没什么好客气的,先前被他拿去的那些银两,分文不少的要让他吐出来。有族人提醒,“还有那头猪,那羊皮筏子,还有这些天这道士的吃喝用度,这都得让他认下这些账,可不能便宜了这个大骗子。” 想想确实可恶,骗点钱不要紧,要不是今天弄了这个验证,或者那大王八不出来,那么日后必定又要害得人丢了性命。 族长点点头,说道:“骗子不骗子的,现在先不要说,且看他给个什么说法,也不在乎这一时半刻,到时候,把银子都要回来,再去请一个高明的法师,这回得仔细了,不怕多花银子,只要能捉得那怪物,什么都好说。” 族长立刻叫人统计一下账目,以便最后让那骗人的道士一起认下这笔账。 …… 道士和小徒弟被人盯得死死的,想跑没那个可能,族长吩咐了,要形影不离。 道士提前盘算过,目前的境遇不出意料,他也曾想过,想过舍财,把之前骗来的银两都还回去,哪怕是跪在地上,给这些傻子们磕个头,只要能顺顺利利离开这个地方,他也是可以接受的。可是再想想,怕是又没那么容易就了事的,那猪、那羊皮筏子会不会也让自己赔呢?这样的话,自己没骗到一文钱,还得倒贴!这数额也不算小了,想到这里,道士便不能接受了,于是他决定不能给这身行头丢脸,一定要带着已经揣在口袋里的那些银子,风风光光的离开这里,至于日后,是否被人咒骂,哪怕是被人骂了十八代祖宗,他也不在乎,也不计较。 道士已然有了对策,故此提出所谓请神之前,必须要沐浴更衣,为的就是创造一个难得的独立空间,以便为他后面的障眼法,做好准备工作。 道士和小徒弟被人推进了一个柴房,接着就搬来了一个大澡盆,又拎来了几桶温水,倒进了大澡盆里,道士仍是气定神闲的模样。 温水备好后,族人说道:“你快点洗吧,大家都等着你呢。” 道士又是一抖拂尘,说道:“你在这里,我如何洗得?” 族人瞥了一眼道士,哼了一声,转身离开,边走边说,“谁愿意看你一样。” 见族人离开柴房,小徒弟便上前替师傅拿去拂尘,接着又帮着脱去道袍。与此同时,道士低声对小徒弟说,“一会儿你站在门外,给我守着,明白吗?” 小徒弟怯生生的点点头,道士生怕小徒弟在外人面前露怯,于是又低声补充道:“你放心,为师有的是法术,这点小麻烦根本就不是个事,好了,你出去吧,记住了,守着门口,千万别人偷看。” 小徒弟又点了点头,这就走出了柴房,随手将房门关上,之后就站在门口守着。门外守着的还有三个族人,不仅如此,这院子外面还有两个人也在守着。 正文 第14章:装神弄鬼 小徒弟走出柴房,随手将房门关上,那道士却并不十分放心,他踮着脚,轻声快步来到大门前,隔着门缝向外张望,见小徒弟背对着房门,就站在那儿守着,他这才放心,于是便又踮着脚快步回去。 道士的所有“法宝”就在小徒弟一直背着的那个藤条箱子里,藤条箱子小徒弟一直背着,时刻不离,也就是进入这柴房里,在道士的眼神示意下,小徒弟临出柴房前,才把这个藤条箱子放在柴禾堆旁。 道士轻手轻脚打开藤条箱,在这个箱子里取出一块三尺见方的白布,白布叠的整整齐齐,白布被完全打开,这一看,却也不完全是白布,它的一面,画有八卦图,另一面什么也没有,就是白布。 这柴房连一张桌子也没有,道士又四下看看,实在没办法,于是蹲下身体,撅着个屁股,使劲地吹了吹地上的尘土,又用手掸了掸,之后将那块白布平放在地面上。 道士又从藤条箱子里取出一个布囊,布囊里又取出一个不大的瓷瓶,打开瓶盖,瓶子里装着一种特制的粉末。道士从瓶中倒出一些粉末于左手的手掌中,之后用右手食指沾了沾口水,又去沾了沾左手中的粉末。 道士用手指作笔,那粉末作墨,在那块白布上开始快速写写画画,道士似乎是胸有成竹,他写画的很快。沾了沾口水,又沾了沾粉末,循环往复,直至写画完。 显然那些粉末是无毒的,不然的话,他也不会用口水,身旁就有一澡盆的温水,他也没想起来用,想来这是他的一种习惯,或是因为自带口水,更方便一些。 写画完毕,道士将左手剩余的一点粉末又倒回到瓷瓶里,他很细心,生怕有一点粉末遗漏在外面,把瓷瓶收好,之后提起那块白布,抖了抖,又仔细察看了一下,看上去,依然还是一块白布,道士小心翼翼,将白布叠好,放入藤条箱子里。这一切做好之后,他这才快速脱去身上的衣物,坐进了大澡盆里。 道士根本不为洗澡,却要做出洗澡的效果来,同时也为抢回刚才逝去的时间,他对自己下手还是比较狠的,他快速、狠命的搓着自己的皮肤,只是想快一点让这清澈的温水变得浑浊一些。 见清水之上漂浮起些许污垢,道士这才满意。 时间上的耗费,完全符合道士的预期,道士这就算洗完了澡,擦干身体,穿上道袍,这便唤了一声。小徒弟听见师傅叫自己,便赶紧推门进屋。 道士这回倒挺自觉,他与小徒弟合力抬起大澡盆,来到了柴房外,随口问了在外守候的族人,“这水,何处去倒?” 族人已然没有之前那么的客气,心想:你这回怎么这么懂事了。 “院子外面,到处都是空地,你随便倒掉就行了。”族人答道。 道士和小徒弟在院子外将洗澡水倒掉,之后由小徒弟拿着澡盆,放回到了柴房里。族人便问道士,现在可以去作法了吗。 道士点点头答道,可以。 在几个族人的左右陪同下,道士和小徒弟来到了祠堂门口,就在那大照壁前,和之前一样,已经为道士准备好了所需的桌子、香炉、蜡烛等物品。 小徒弟将肩上的藤条箱子放下,从里面取出各种法器,一一放在桌子上,当然,道士称这张桌子为“法坛”。一切准备就绪后,小徒弟回身看了看道士,道士点点头,小徒弟便点燃蜡烛,之后焚香,插入香炉中。 小徒弟退至一边,道士便上场了。先是双手合十,作祷告状,片刻,从桌子上取来了“三清铃”,摇了三摇后,口中念念有词,念了一阵子,又取来画符,又在念念有词中,将画符置于火烛上点燃,燃了大半,便随手抛向空中。 如此一套程序,道士做了三次,第三次抛了即将燃尽的画符后,道士盘腿坐在了蒲团之上,双目合上,保持着“五心朝天”的打坐姿态。 祠堂外聚满了人,都要看一看这道士究竟能给出什么样的解释。族长和族中长者本来是在祠堂议事大厅里坐着等待,族人通报说,道长来了。族长便也坐不住了,连同几位年事已高的长者也都一并来到了祠堂外,只为亲眼见证这道士又能作得什么法。 不远处几个顽童追逐打闹,见照壁前人头攒动,便也跑来看热闹。见道士闭着眼睛坐在蒲团上,也许孩童觉得新奇,“怎么这人坐着就睡着了?” 几个孩子走近道士,大概是想看一看,或是戳一戳那道士,看他是真睡着了,还是装神弄鬼。 大人们见小孩子跑来捣乱,便大声呵斥,大人们神情严肃,几个顽童便也不敢太放肆,于是退后,也学着道士模样,坐在了祠堂墙边的青石条上,也是那种“五心朝天”的打坐模样,只是那眼睛却是半睁半闭,因为他们也是要观察的,生怕错过了瞬息万变的新奇场景。 小孩子显然不及道士的耐心,这打坐,并不好玩,不多一会儿,几个顽童便都不再坚持了,不过他们并没有离开,和大人们一样,为的也是要看看这结局如何,看一看这道士究竟如何收场呢? 如何收场?闭着眼睛的道士仍在思考,此刻他已然是在作最后一次的情景推演,他在思索其中是否还有漏洞,或者是瑕疵。反反复复捋了又捋,只觉得很完善了,便又推算一下所谓上天请神的时间。 小徒弟已经从他身边经过了两次,道士虽闭着眼睛,但心里非常清楚,他知道小徒弟已经续了两炷香,这第三炷香怕是也差不多快燃尽了,道士便打了一个激灵,“呜……”的一声,拖了一个很长很长的尾音,之后又打了一个激灵,口中念道:“无上天尊,弟子叨扰了。”之后便又回到了打坐的入静状态。 道士神神叨叨的,他所要营造的场景实际还是很有逻辑性的,他的意思是:我上天了,跑了大半天,问了祖师爷,得到了答复,叩拜了祖师爷,我又回来了,这返回人间还是要走上一程的,故此,他道了一句“无上天尊,弟子叨扰”之后,又憋了一会儿,那意思就是正在返回的路上。 当然,这就是他的表演,至于从天上返回到人间需要多久,那就得看心情了,心里又数了一遍口袋骗了多少银两,数清楚后,这道士便又“呜……”的一声,还是拖了一个很长很长的尾音,之后便睁开眼睛,他没着急站起身,而是做了三次吐纳,然后又用袍袖轻轻擦拭了几下额头,似乎是在擦汗的样子,有没有汗,他心里当然最清楚,如果有的话,那也只可能是冷汗。 正文 第15章:编造故事 “呜……”的一个长声,几个顽童颇感惊讶,更觉好奇、可笑,在这几个顽童肆无忌惮的嘲笑声中,这个道士终于“缓醒”过来,他终于“返回了人间”。 喘了气,擦了汗,晃了晃脑袋,似乎是缓解一下疲乏的身体,小徒弟心领神会,立刻上前搀扶道士,道士这才不慌不忙地从蒲团上站了起来,小徒弟又赶忙递上小茶壶,这道士连饮数口,将茶壶交还给小徒弟,然后环顾四周。很显然,他看见了站在祠堂门口的族长,但却装作没看见,他咳嗽了两声,似乎中气不太足,或是想营造身体虚弱的假象来,他的声音有些微颤,喊道:“族长老爷可在?” “我在这儿。”族长一改前日的热情,只是站在原地,答了一句,以示他的稳重和族中地位。 道士见族长不上自己跟前来,心里已然有数了,这是人家很不信任自己了,原本高高在上的一个“高明法师”,现在没办法,已然矮人三分了。道士循声看去,便就走到了族长面前,他又环顾了四周,然后低声对族长说,“族长老爷,能不能借一步说话?” 对于这个要求,族长有些反感,他说:“有什么话,还是当着父老乡亲说的好。” 族人们也都纷纷应和,“就是啊,什么事不能正大光明的说,还得背着人?” “无上天尊!”道士显得有些无奈,又对族长说,“贫道已经上天问了个清楚,只是此为天机,暂不可与众人面前道个明白,贫道且与族长先行议论,之后族长自可以讲予众人听。” 族长迟疑片刻,说道:“那这样吧,我与族中长辈一同听你讲,一人为私,你也不好让我过不去。” 道士点头表示可以。 于是,族长与几位长者转身走进祠堂,道士和小徒弟则显得灰溜溜的,跟着走进了祠堂。 族长的管家站在祠堂门口,对紧随而来的众人高声说道:“你们就别跟着了,都别进来,回头会与你们讲清楚的。” 众人站在门外,不敢进入祠堂,管家说完便也走进祠堂,顺手把祠堂大门关了起来。门外的人并不死心,隔着门缝还在向里看。 来到议事厅,几个年高的长者便都在椅子上坐了下来,只有族长和管家站着,很显然,这是等待着道士的说法。 道士说,刚才如何去了天上,如何问了各路神仙,最后还是祖师爷悄悄说出了其中的缘由。道士说了一大通,族长耐着性子听着。 道士终于说到了正题,他说黄河里的大王八偷偷修炼了千年,确实是个妖怪,也确实被天兵天将捉了去,而且已经被投进了老君的炼丹炉里,可是这王八精的道行不浅,那“六丁神火”需一个时辰,方可完全将它灭化,所以,老君就派小书童于炼丹炉前值守,可这小书童在值守中打了瞌睡,也恰巧大王八精狡猾的很,被投入炼丹炉时,王八精将自己的尾巴变幻成了一条细铁线,就卡在炉盖与炉体之间。“六丁神火”燃起之时,那王八精便又躲在了“巽宫”位下,“巽”乃风也,有风则无火,所以一时半刻,它并没有受到什么损伤,借着之前它那尾巴卡出来的细缝,这王八精变幻身形,便溜了出去,转而立刻下界,逃回到了黄河里了。 道士如此说,族长等人根本就不信,族长摇摇头,“这怎么能行!我们是花了银子的,既然拿了银子,岂有不办事的道理?” 道士点点头,说道:“没说不办事啊,且听我说完。” 看来故事还没完,没错,故事才刚刚开始。道士说:一个时辰后,老君来炼丹炉前查看,这才发现小书童偷懒睡着了,于是训斥一番,之后便一同查看炼丹炉,炉火熄灭,却未见任何灭化之物,老君甚感奇怪,便使用回转青铜宝镜查看事情原委,这一看才知道,王八精溜之大吉了。小书童受到严厉责罚,但出了这等事情,颜面上很不好看,更不便让外人知晓,这事也就此瞒了下来。 道士说自己几经打听,也没问出个所以然来,大费周章,这才去找了祖师爷,天可怜见,最后才知道了这个内情。 族中一位长者搭话道:“你说了这半天,还不是一样,我们花了银子,事没办,你说小书童打瞌睡,你且叫来那小书童,我们问问看,倘若真有此事,我们便也不说什么,倘若没有这等事,那我们倒要与你理论理论,那些个银子到底是去请天兵天将了,还是被你给私吞了?” “哦,如此说,你等是不信贫道喽,若是这样,倒也不要紧,贫道且把那些银子赔于你们,你们的事情贫道再也不管便是。”道士愤愤然的样子。 管家接话道:“道长误会了,不是不信你,实在是……实在是你的这个说法,我们没办法向族人交待,花出去的那些银子倒也不打紧,问题是,这事没办成,总要给族人一个说得过去的缘由,道长,你说是不是呢?” “贫道向来一诺千金,贫道说过不管你们的事吗?话还没说完,你等就不信贫道了,我且问你们,你们还想不想除灭这河中妖怪了?” 见道士这么说,似乎他仍有办法,于是管家笑脸说道:“哦,这么说,道长可有什么好办法?” “办法,当然有,贫道于天上走这一遭,还是很有收获的,”道士晃了晃脑袋,说道,“看看你等,刚才那番话说的!贫道当然也能体会你等的心情,自然不会与你们计较,但这话万一让祖师爷,让天上的各路神仙听见了,这些老人家怕是要怪罪你们的,更出什么大事,也难预料,贫道就是再有慈悲心,也是无力相助于你们了。” 道士的这番感概,实际上吓唬不了人,族长不动声色,依旧沉着脸,说道:“无关紧要的事,就不必说了,我看道长你还是说说,这如何捉得那妖怪?” 道士又回到了主题,他说自己请祖师爷去问了老君,并且请求老君去降妖,因为那妖怪是从老君的炼丹炉里逃遁而出,所以这个请求还是很合理的,但老君说,既然王八精能从那八卦炉里逃脱,这也恰恰说明这是天数,如此,降妖便不再是天上的事情了。 正文 第16章:不惜毒誓 道士的话绕来绕去,又绕到了原点,不跟没说一样吗。说来说去,还是不管,族长终于压抑不住自己的耐心,“好了,你如此说,我看你还是自己跟我族人去交待吧!”族长说着招呼管家,让管家把祠堂大门打开,放众人进来。 道士一听,有些慌了,他知道那些庄稼汉有使不完的力气,又缺乏耐心,惹恼了他们,这场景怕是难以预料,于是对族长说,“莫开,莫开门,且听贫道说完,马上就说到了办法,降妖办法。” 族长的耐心一次次的频临极限,又一次次被这道士拉了回来,“那好,你且快说。”族长说着,摆手示意管家暂缓开大门。 道士编造的故事很完整,很系统,似乎又不舍得删去任何一处细节,但族长的耐心也需要顾及,所以道士加快了节奏。 道士说:老君的意思是,这天数不可违,故此黄河里的这妖怪,天上已然不便再管。祖师爷怜悯芸芸众生,便苦求老君,最后老君就传授了一个降妖之法,但是,这必须由人力去解决。 听闻有降妖之法,而且是人力去解决,这个人力去解决,听上去更可靠一些,起码能让人看得见、摸得着,也好让人放心。 “哦,什么降妖之法?道长,你且快说。”族中一位长者催促道。 “无上天尊!”道士点点头,又摇摇头,“办法倒是有,可是这……这法子说来简单亦简单,说不简单,它真就是不简单,贫道心生怜悯,甚是矛盾呀,一时间心头如乱麻……” 族中一位长者搭话道:“道长有什么难处,你说出来,我等能办的,定当竭尽所能,你且说说看。” “嗯,是这样的,这办法呢……是要找一小孩子,最好是生了病的,无法医得好的,那便是最好……” 族长一听此言,便猜到了七八分,“道长你不会是想让我们找个小孩子,去喂那王八精?” “无上天尊!”道士一副很为难的样子,“族长老爷所言也不尽然,贫道也甚是矛盾呀,不过思来想去,这、这舍得一个医治不好的小孩子,保一方百姓永世平安,这便是大慈悲呀,这办法呢,当然不是简单去拿小孩子去喂那妖怪,现在要找的是个病孩子,贫道还需给这孩子下三道降妖符,如若那妖怪吃了这孩子,不需一月,自是肠穿肚烂,即便它再高的道行,也敌不过老君所赐的三道降妖符,再加上那小孩子的病体,灭除这妖怪,便易如反掌。” 族长本就怀疑这道士是个骗子,这回又要用小孩子的性命下赌注,道士虽说的头头是道,但族长还是表示反对,“不行,这怎么能行!谁家会舍得自己的孩子去喂妖怪?” 族中一长者跟着说:“我看是否可以找个牲畜来替代一下呢?如病猪、病羊啊,这岂不是更容易些!” 又有一位长者附和道,“对呀,这猪、羊,哪怕是头驴呢,咱都可以出得起呀。” 众人反对,这在道士预料当中,其实他也不愿意用人的性命去骗人,所以在他的故事里就着重提出要一个病孩子,他不想让自己太缺德,他说服自己,一个垂死的病孩子,反正会死的,临死前为他的家人赚一笔钱,这也是不错的。其实道士起初在设计中也想过用牲畜,但他还是否定了这个方案,道理很简单,用牲畜很容易操作,而找个小孩子,则需要一些时间,这样一来,自己或有更充分的时间,或找机会带着那些银两逃跑。即便没机会逃跑,一旦用了一个孩子的性命作代价,那些傻子们也就没有退路了,他们的良心使然,他们便会更愿意相信,这是一个最正确降妖办法,如此一来,全身而退,自然没什么问题。 道士摇着头,摆手说:“贫道当然也想用牲畜替代了,可这牲畜比不了人,这灵性不足呀,三道降妖符的法力便大打折扣,倘若对付一般的妖怪,倒也无妨,可那王八精颇有道行,连老君的八卦炼丹炉它都可逃遁而出,故此,万万不可小觑了这妖怪,贫道刚才也说了,找一个医不好的小孩子,将死的亦可,既然是医不好的,何不用其凡胎病体,造福一方百姓呢,大家可为这孩子的父母出一笔善款,好生安慰一番便是,再者,贫道自会作一场法事,超度这孩子,也会为这孩子的家人祈福消灾。” 道士的这番话颇有一些煽动性,一位长者叹息一声,说道:“我看也行,找一个养不起孩子的穷人家,最好是生了病的,我们可以出笔银子,买下这孩子,这卖孩子的,有的是……” 不等这位长者说完,族长便呵住他,“四叔!你是不是老糊涂了!这等事情,我陈氏家族怎可做得,祖宗的训诫碑就在你身后,你要不要去诵读一下啊!” 另一位长者也说道:“是啊,祖宗所言,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我等做不得这样的事。” 之前那位“四叔”被呛了回去,再不敢吭声了。 族长转而对道士说:“道长,我且问你,就按你说的办法,你又如何保证一定让那妖怪肠穿肚烂?如若办不到,你又当如何呢?是不是又要再去上天请神?” 这话说的再清楚不过了,就是不信任。这自然也在道士的情景推演中出现过,对策自然也是有的,尽管很不情愿,不过现在的情况看,不用也是不行的。 道士走近供桌,单掌指着供桌上的诸多牌位,“看来你等还是不全然相信贫道,当着你陈氏先人的灵位,贫道可以起誓,”道士说着举起右手,食指和中指并排指着天,继续说道:“倘若刚才贫道有半句谎话,贫道将不得好死,死后无葬身之地,成一孤魂野鬼,永世不得轮回。” 道士起了这般毒誓,看来是有一定效果的,几位长者面面相觑,心里的天平似乎又开始向这道士一边倾斜。 族长也有些怀疑了,这道士难道真的可以上得天去,请神问道?否则说的这般毒誓,他就不怕报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