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斋三国》 正文 第一章:尸变 痛,很痛。 陈留堂醒来后,只感觉头昏欲裂,脑袋瓜子像是被劈成了几瓣,一大堆东西使劲的想要钻进他的脑子,如同小虫子在脑袋里慢慢的蠕动。 “难道自己的酒喝多了?也不对啊........阳平县,蔡店村,商人之子,熟读诗书,卢中郎弟子,回家继承家业......” 他难道和很多人一样,穿越了。 只不过为什么他死了。 而且这个身体好虚,稍微动了动就感觉累得要死。 借宿...... 陈家的三名车夫,还有他一个公子。 “记得半夜起床放水,然后在房间里灵床上的女尸突然诈尸了,然后......吸了我的阳气?” 簌簌。 猛然间陈留堂感觉有股冷若寒冰的气息喷在他的脸上,冷得生疼,夹杂一股幽香的女子味道,额头上感觉发丝微微轻扫,有点痒意。 女尸,尸变。 这是僵尸。 残存的记忆告诉他,这家客栈店家的儿媳刚刚死掉,儿子到隔壁的青牛镇义庄去买棺材,自己和三个陈家的车夫在这荒山野岭的也没个去处,只能住在停尸的客房。 想清楚这点,陈留堂连忙屏住呼吸。 遇见僵尸,屏住呼吸已经是华夏众人熟知的事情。 陈留堂自然也不例外。 这个女尸应该是疑惑自己为什么死而复生。 稳住,不要慌。 但女尸迟迟不走,她用手轻轻抚摸陈留堂的脸庞。指尖滑过,陈留堂惊起一身鸡皮疙瘩,那感觉就像是放在冰箱一个月的陈年猪肉,既腥臭又冷得刺骨。 在陈留堂的想象中,这个女尸一定是如同画皮里面的狐狸精,全身沾着冰渣子。 实在提不出什么美感。 砰!砰!砰! 陈留堂心悸不安,屏住呼吸已经近一分钟,但女尸还没有离去。 就在他忍不住的时候,那股寒霜气息已经消失不见,在他的左胸处感觉到一股凉意,那是指尖划过的感觉。 她似乎是在比量大小。 心的大小? 陈留堂想起画皮里的小唯也是这么做的,然后右手成爪,一下子掏出心脏。 死? 背后渗出寒意, 陈留堂再也忍不住,猛然睁开眼睛,一脚踹向正俯下身体的女尸。 女尸被踹倒近三米远,直挺挺的倒在地上,又直挺挺的站了起来。 短短的几秒钟,陈留堂迅速查看了现在的处境。 他现在是在客栈的前院,客房就在二楼,女尸刚好堵住了门口。 想要逃出去,难如登天,而且外面也是荒山野岭,谁知道还会有什么鬼魅妖精。 毕竟都有尸变。 他连忙向客房里面跑去,准备叫醒那三个车夫。 踏踏,一眨眼的功夫他就跑到了二楼。 客房里面灯火熹微,桌案上只有盏油灯,桌案后放了张灵床,灵床上面是顶白色的小帐子,床上的被褥都是纸做的,但是都已经撕烂破碎。灵床旁边是四个大通铺,三个车夫齐齐躺在床铺上,一动也不动。 陈留堂连忙在他们的鼻尖探寻,发现已经毫无生机,全身冷硬,显然已经是死去多时。 咚咚~ 楼梯是木制的,这是女尸上楼的声音。 “大哥,为了保命,在下先冒犯了。”陈留堂说完也不客气,直接将死尸搬走,然后躺在死尸原来的地方,而死尸则被他盖在了他的身上。 两个男人重叠,一生一死。 在桌案上的油灯忽然拔高了一尺,整个客房明亮了些许。 女尸很寻常女子并无两样,脸上抹了金粉,额头带着绸布,相貌平平,只是身子僵硬了些,走的时候膝盖并不弯曲,走路不灵活,忽高忽低。 窗外的微风轻拂,陈留堂看到女尸的裙摆在他面前一晃,又走到了左边第一个通铺。俯身到车夫的死尸上,嗅了一下,皱了皱眉,对着车夫吹了口气。 如同第一个一般,女尸到了第二个也一样。 陈留堂待在第三个车夫的死尸下面。 第三个车夫的死尸,女尸感觉和其他两人一样,并不异常,在房间搜寻了一会,然后自顾自的下楼。 听到女尸下楼的脚步声,陈留堂松了口气,总算是躲避了女尸的追捕。 “不容易啊,多谢了大哥,你的恩情我会记得报答的,等天明之后就安葬了你。”陈留堂边推车夫尸体边说道。 “咦?没推动,应该是刚才被压的脚麻了。”他自顾自的说了一句。 “不是脚麻了,而是公子你的脚被我按着。” “幻觉,绝对是幻觉。”陈留堂话还没说完,就感觉压在他身上的车夫死尸不知道什么翻转了过来,双手扣住了他的手,而两只脚也被其他的车夫按住。 “你们也......尸变了?貌似还比那个女尸高级,会讲话。” “呸!就那个修行才三日的女尸还能吸取我们兄弟三人的阳气,公子交出老爷的遗书,我等会给你一个利索。”压着陈留堂的车夫面目狰狞道。 陈留堂记着这车夫叫马二,是陈家的家生子,平日里向来忠心耿耿不过,陈母这才派遣他带着两名车夫接自己回家继承家业。 怎么现在他也叛变了? 就在此时,陈留堂背后有渗出一股寒意,他发现屋顶上有一个美人头颅正在呆呆的望着他,眉眼如画。刚才的女尸并没有走,而是爬到了屋顶,发出的声音也是踩踏屋顶瓦片的声音。 而马二还有其他车夫还没有察觉到异样。 借鬼杀人,人比鬼更凶恶。 “马二,遗书向来不是你保管吗?怎么现在说在本公子身上。”陈留堂不满道,四肢开始用力挣扎。 但三人力气大的不同寻常,死死禁锢住了陈留堂的手脚,挣扎的很勉强。 “我身上哪里有遗书?遗书是老爷生前托了邮人送到洛阳的,公子你少装蒜,只是你乖乖说话,我马二还是很好说话的。”马二冷冽的眼神盯了一眼陈留堂,示意另一个车夫搜身。 可是那个车夫刚弯下腰,就扑通一声倒在了地上。血水溅了陈留堂一脸! “你!”马二瞪大了眼睛看着跳下来的女尸,他们没有想到这女尸还会再回来,从怀里掏出白土书,上面写着“甲子”二字。 白土书散发出耀眼的金光,但女尸从嘴里吐出一口晦气,那白土书寸寸崩裂,化为齑粉。 正文 第二章:异状 马二心里惊慌失措,也不顾着他身下的陈留堂,将刚才死去的车夫尸体往女尸身上一扔,就忙手忙脚的准备跑出去。 但还没有跑出客房门外,刚到摆放桌案的地方,就立刻被追上来的女尸一把抓住咽喉,提在半空。 “救我,救我,公子,我不想死。”马二拼命的在空中挣扎,但这女尸力气大的惊人,任凭马二上蹿下跳,就是纹丝不动。 忽一会,马二停止了挣扎,脸色发青,像是昏迷了过去。从他的鼻子处渐渐跑出来一道乳白色烟丝状的气息,约有三寸长短。 那道气息被女尸吸进了鼻腔,共有三次,吸完后就将马二扔在了地上,只消片刻功夫,那马二身体就染上了寒霜,丝丝寒气在空气飘散。 而在这边的陈留堂正在极力的挣扎,但是死去的车夫紧紧拽着他的两只脚,他身体虚弱,仅是跑两步,就要喘一会,硬是掰不开车夫的双手。 稍一会,额头上便生出了虚汗。 人身上有三盏灯,分别在头顶,左右肩膀,实际上这就是三道阳气。阳气虚弱,灯火熹微,鬼怪潜行;阳气旺盛,灯火熊熊,鬼怪避退。 女尸吸走马二的就是这三道阳气,他三盏灯尽皆灭掉,身体阳气消散,阴气盛行,因此呈现全身若冰塑一般,冒着寒气。 女尸这次没有给陈留堂跑走的机会,如同掐着马二的样子掐着陈留堂,他的双足渐渐离地,车夫尸体也随着脚腕上升了一小段。 窒息的感觉充斥着陈留堂的脑海,他急中生智,假装昏迷,等女尸做出要吸他阳气的样子,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两根手指插在了女尸的鼻孔中。 女尸动作一滞,掐着陈留堂脖子的手越发用起了力,将他从地面上足足拔高三尺。 陈留堂也顾不得脏,像是溺水之人在临死前都会攥紧一件东西,他狠狠的扣挖女尸的鼻孔,但没想到女尸从鼻腔深处喷出一道晦气,直接将陈留堂冻得手指发硬,使不上劲。 扑通! 他被摔在地上,四肢抽搐,在地上打滚蜷缩。 女尸趴在陈留堂的身上,寻找鼻孔,每当女尸过来,他就将他偏到另一边,如此两次,女尸彻底暴怒,砰咚一声,将陈留堂的脑袋按住,头颅就凑了过来。 她像是抽大烟的样子,微眯眼睛,努力吸取陈留堂的阳气。 吸~ 如此过了半刻钟,女尸发现了不对。 再吸~ 又做出吸大烟的享受模样。 微眯的眼睛睁大,诧异了一会。 从陈留堂的身体上没有吸到丝毫阳气。 随后露出嫌弃的目光看了陈留堂一眼,自顾自的离开了,不知所踪。 愣了许久的陈留堂坐在地上,看着凌乱的衣裳,和摸着完好的头颅,疑惑道:“莫非这女尸只是过来劫个色,劫完色就回去了?” 摇了摇头,撇去脑海里不正常的思想。 他忘不了刚才那个嫌弃的目光,活生生的鄙视,虽然自己很虚,但也不至于连个女尸也满足不了。 “此地不宜久留,但那女尸刚刚离开,要是出门再碰上女尸难保不会再造毒手。”陈留堂冷静下来,打好了主意,先在马二等三个车夫身上摸索了一阵,取出了五六两碎银子,还有一把制作粗陋的短剑,只有成人手臂长短。 他废了些许气力,将马二等人的尸首放在灵床左右,然后自己钻进了灵床的下面。 凭借尸体的血腥味足够冲淡他的人气。 警惕了一小会,见到女尸没有回来的意思。 陈留堂也是艺小人胆大,直接酣睡了起来,不一会,客房就想起了轻微的酣睡声。 入梦, 在梦里,陈留堂感觉自己变成了一个高冠博带的书生,与老师侃侃而谈,周围学生弟子尽皆羡艳非凡,让他感觉十分熟悉,好像就是他本人一样。 又是一日,正与老师辩解经义,家中传信,老父病危,速让其回家照看。 天下儒家尊崇孝道,老师自当同意。 邮人递给自己一个盒子,盒子里有一方玉璧,手掌大小,玉质洁净温润,雪白无瑕,在玉臂中间刻有小纂“地”字。 他顾不得欣赏美玉,看见家父危书,便骑上骏马,从城门出发一路东行。 回首看了眼城池,富丽堂皇,固若金汤,上书:洛阳。 途中路遇车夫三人,与他们同行。 天色已晚,便在客栈歇息...... “公子,可睡得好吗?你枕着我的胳膊很痛很痛。” 陈留堂惊诧立起,手里紧攥短剑,目光凝视,在灵床床头马二探下身体正在看着他,他回头一看,刚才枕着的就是马二尸体的胳膊。 “你我现在已经是阴阳相隔,你前世对我虽有不忠,但功过相抵,待天明后,我会遣人打好棺材送你们回家。”陈留堂盯着马二的眼睛,左手举起,像是在发誓,看到马二神情似是犹豫,右手的短剑立刻如同灵蛇般向马二刺去。 他怎么会相信背叛过的家生子? 能背叛第一次就有下一次,养不熟的狗比狼还可怕。 但令他万万没有想到的事情发生了,短剑剑刃刺穿马二胸膛,但如同从空气中穿插过去,没有一丝阻力,马二脸上也未觉痛意。 见情况不妙,陈留堂忍下痛意,下了狠心咬破舌尖,对着马二喷了一口鲜血。 舌尖血乃是人血之精华,最是血气旺盛不过。 马二不过刚死的小小孤魂野鬼。 被这舌尖血一喷,定然魂飞魄散。 可...... 马二抬起手臂准备抵挡,但意想不到的是舌尖血并没有灼烧马二鬼魂,反倒让他的魂魄更为凝实了些。 “公子你的血可是大补之物,吃了你,迟早有一天我会重新生肉造骨,再次做人。”马二顾不得缘由,狰狞的像陈留堂扑了过来。 “你!我陈家待你马二不薄,凡是不要做绝。”陈留堂向后缩了几步。 可刚接近陈留堂约半尺的距离,他的鬼魂迅速扭曲,化为一抹青烟进入了陈留堂的心脏处。 陈留堂的左胸发出莹莹微光,从白衫中露了出来。 正文 第三章:妖道作祟 “这是那方玉璧的功效?”他眉宇微微一凝,将放在左胸的玉璧拿了出来,可是玉璧刚刚离身,他浑身就冷若寒冰,打着寒颤,浑身气血兀自在血管凝结,似乎血浆里生出了冰渣,血管鼓胀,肌肉也僵硬如铁,动弹不得。 他连忙将玉璧放回了胸腔,这才身体重新暖和,血气通畅。 陈留堂目光灼灼,从口出吐出一股郁结的寒气,他算是明白了为什么女尸从他身上吸不出阳气,原来前身已经被女尸吸干了阳气,他鸠占鹊巢,但身体已经是一具死尸,所以喷出的舌尖血非但没对马二造成伤害,反倒成了大补之物, 阴极生阳,阳极生阴。舌尖血在人生前自然是血气旺盛、阳气十足,可是人死后,舌尖血便化为阴中瑰宝。 而现在他之所以与活人无二,全靠胸前的这方玉璧。 玉璧神异,可以取代心脏供暖造血。 他摸了摸左胸,那块玉璧带动心脏咕咚咕咚的在震动。 没过多久,随着一声鸡鸣,天色骤然变亮。 而女尸还未回来。 整个客栈除了后院散养的几只鸡鸭,和一头老牛外,就只有他一个活物了。 陈留堂到客栈的一楼,打了盆水,洗掉了脸上的血渍,然后换上了一盆清水,对着清水,露出胸膛,观察胸前玉璧的异样。 玉璧玉质清澈透亮,白璧无瑕,而与原来不同的是,在玉璧中竟有一拇指大小的鬼物上下乱窜,陈留堂认得那是马二的鬼魂。 马二的鬼魂越跳越萎靡不振,稍过一小会,双腿消融,玉璧竟在外壁生出蝇头大小的金色篆书,整整齐齐。 “这玉璧乃是一方异宝,我要想继续活下去只能依靠于它,而这方世界有此鬼怪,定有修行法门,或许这刻下的应当是修行秘术。”陈留堂心里暗道。 他取来纸笔,对着水盆照猫画虎,篆书字迹繁多,再加上是颠倒反过来,所以续写有点难度,但不知为何,或许前身是大儒弟子,经义熟习,笔墨也端正规矩,纵然是反字,也写的井井有序。 等他写的差不多之时,马二的魂魄已经全部消融完成。 陈留堂感觉自己精神了一点,纵然还是很虚。 他将白纸反了过来,重新抄写,完毕后用火折子将白纸烧毁殆尽,盯着另一张字迹端正的篆体轻声念了起来:“阴司之道,窈窈冥冥,一点玄阴,化为山魅,黄芽发玉,遗其玄珠......” 稍过一会,就觉腹下丹田,有股冰冰凉凉的气息流过,脸色逐渐发青发紫,嘴唇染上一层薄霜,如同进了冰窖,哆哆嗦嗦。 玉璧再次轻颤,心脏心跳的速率加快了些,陈留堂的脸色也恢复了原样。 但额生虚汗,身体还是隐隐有掏空之感。 他明白,这是三道阳气被抽空,虽有玉璧异宝,但他身体依旧还是死尸,只不过在这种状态下,永远是一具温热刚刚死去的尸体。 “可惜这道无名口诀到这里就戛然而止。”陈留堂微微摇了摇头,开始翻看下一个秘书,龟息术。 按照陈留堂估计,这方玉璧有吸收他人魂魄的功效,并且能够窃取魂魄记忆,吸取的魂魄越多,玉璧上的无名口诀显现的也会随之增加。 而这道龟息术毋庸置疑应当是马二和另外两人躲避女尸吸收阳气的秘诀。 至于为什么只有马二化成厉鬼,此事也不难解释,应该是马二死亡最过痛苦,阳气也被吸收一干二净,阴阳失衡,厉鬼出世,其他人就没有那好命,直接被女尸残忍杀死。 陈留堂盘坐在客栈一楼,只见稍过片刻,他的气息微弱游丝,辗转不见,而身体也似乎慢慢僵硬,心脏的跳动也随着猛然一收,不见响动。 “身若玄龟,不动如山,倒是躲避女尸的好法子。”陈留堂轻笑一声,这时的他见到女尸倒也没那么害怕了,大家同为死尸,互相嫌弃。 僵尸本就天憎人厌,就连同族相互之间也看不上眼。 但陈留堂却是介于僵尸和活人之间,生死极为玄妙。 “客官,昨夜可否有何异样?”店家走了进来,畏畏缩缩的看着陈留堂,似乎对他还活着感到十分好奇。 店家是个老头子,白发苍苍,短褐布衣。 “无事,只是我的三个伙计死在了客房。”陈留堂眼角隐晦露出一丝杀意,嘴角轻笑,似乎在说一个稀松平常的小事。 “那为何......公子没事?”店家向二楼张望了一眼,客房门房敞开,被风刮得咔咔响。 陈留堂微微摇头,走到店家身边,衣袖间藏着短剑,说道:“在下并非没死,而是已经死了,女尸既然店家已经知晓,好没道理让我忠心耿耿的三个伙计受死。 在下虽然见识浅薄,也知晓一命换一命。” 言罢,右手狠狠的刺进店家的后背,可是没有意想到的鲜血和痛呼。 店家仿若气球一般迅速萎缩,只留下一具皮囊,而里面的血肉早就不见分毫,在皮囊里面只有一道皱巴巴的黄纸符,上面的朱砂鲜明异常,和鲜血差不多,像是刚刚做成的, “哪个邪魔外道暗害于我?”陈流淌顿时诧异道。 周围无人作答。 他顿时明白,这客栈是故意开在这荒山野岭,而那个女尸则已经修行不少年头,明显是有人攥养在这里,吞食投宿的行人,店家也是那妖道用了不知名的法子做成的假人,或许那女尸跑回了妖道缩在的地方,但因为女尸吞下的阳气太少,妖道怀疑,然后派店家前来试探。 想清楚这点,陈留堂也不敢在此地多加停留,谁知道待会会遇到什么大恐怖。 从后院将牛牵了出来,绑在马车上,然后用鞭子驱打,迅速逃离了此地。 向东南五里处,就是青牛镇。 那店家这点倒是没有骗陈留堂,至于他儿子到底在不在义庄买棺材就不知道了。 陈留堂走后大约一刻钟功夫,店家倒下的原地凭空生出了一个尖嘴猴腮,佝偻着背部的矮小道士,忌惮的看着远方。 “贫道的妖尸已经快生出白毛,能力堪比八品武者,他一个文弱书生,竟然能毫发无伤,难道是已经催生文气的儒生? 不过文气乃是阴魂的大补之物,待贫道到青牛镇擒住他.......” 正文 第四章:茶铺 陈留堂驱赶着牛车,也顾不得老牛声嘶力竭的哀鸣,用鞭子使劲抽打,到了快看见青牛镇城池轮廓的时候,老牛一声哀鸣倒地不起。 疾驰的速度很快,他被惯性一甩,就倒在了路上。 “呼哧,呼哧......”老牛侧躺在地上,伸着粘稠的舌头,喘着粗气。 陈留堂终究是个心善的主,看了一眼前方,青牛镇的城池很是低矮,仅有一人多高,是用土夯的城墙,破损严重,在城池洞子旁边立着一石牛,是用青石雕刻而成,肌肉虬结,棱骨分明,低伏的水牛角如两把镰刀,而在离青牛十米左右,路边开着一家茶铺。 茶铺是低平的瓦房,前门是倒三角的破布做成的遮阴棚,在门前竖着一根枣木杆子,挂着破布幡,风吹雨淋,字迹模糊,隐约可以看到一个“茶”字。 他朝着茶铺走去,与此同时也有一行人从城池走了出来,对方与他面对面,恰巧让他瞧了个仔细。 一行人七个,皆是农家打扮,粗布短衣,其中四个是壮年,费力的抬着一具棺材,棺材是柳木的薄皮棺材,周遭钉了一圈铁钉,恰好将棺材封得严实,尾随的还有两个老人一个妇女,一叟一妪,妇人样貌清秀,眉宇间有些妩媚,脖子围着帛巾,不露一点肌肤。 说来也怪,此时正值盛夏,人人都图个清爽,可是妇人反行其道,茶客约莫估计应该是性情保守,或者相公是个醋坛子。 陈留堂打量了一眼也不理他,问店家讨了一碗清水,然后回到老牛那里,蹲在地上将水细心的倒在牛嘴里面,老牛舔了个囫囵,或是歇息有了脚力,重新站了起来。 “你我两人也算缘分,你虽是马二等人照顾大的,但我陈家才是你的东主,你就和我一起走,当个脚力。”陈留堂解了老牛绑着的马车。 老牛哞哞叫了几声,很是兴奋,用硕大的牛头亲昵的蹭着陈留堂的脸颊。 可能是那碗清水让老牛对他有了好感。 他牵着老牛走到了茶铺,从怀里掏出五个铁钱递给了店家,微笑道:“这老牛还劳烦店家细心照顾,洗个身子,喂点精料,再给本公子倒完茶汤。” “公子有什么吩咐尽管提。”店家得了五枚铁钱,立刻眉开眼笑,让浑家牵着老牛到了车铺的另一边照料。 茶铺仅有一间瓦房,并没有马厩。 “青牛镇距离涿县还有多远?”陈留堂问了一句,然后叹道:“实不相瞒,家父病危,为人子女怎能不立刻赶在爹娘病榻旁侍奉,可这路途实在遥远.....” 店家等陈留堂说完,拉了拉他的衣袖,示意他坐下来,然后神神秘秘说道:”客官,青牛镇距离涿县也不过三十里地,骑马三个时辰就能到,可是最近听说这条路上不安宁。“ “有劫匪?”陈留堂说是劫匪,但心里却想着那个女尸,是不是这个女尸在这青牛镇方圆作怪。 “就是劫匪,看来客官你也听说了,老张头说了,有个河东口音的红脸大汉,身高九尺,虎背熊腰,长得跟鬼一般的模样。”店家回道。 “可否消财免灾?”陈留堂松了口气,心神一紧,问道。 虽然前身已经作古,但还是留下了一缕执念,不完成见他病危的父亲,恐怕心里的执念永远不能消除。而且陈留堂曾经听说过,念头不通达,则修行事倍功半。 他有那无名口诀,定然能在这鬼魅横行的年代,生存下去。 “我可怜的女儿啊,你咋就这样走了?” 茶铺的另一边,老妪抱着棺材痛哭流涕。 “娘子被奸人所害,我恨不得与娘子共赴黄泉,可是.......娘子,放心,为夫定会还你一个公道。”那个农家汉子含着热泪,无语凝噎。 “大哥,人死不能复生,嫂子走了,还有襁褓中的伢子。”另一个农家汉子劝道。 听他们的口吻,似乎是兄弟。 那个妇人也走到农家汉子的身边,“大哥,嫂子如果泉下有知,定会欣慰有这样的好丈夫。” “那个叫大哥的是青牛镇的铁匠王方,小的是王建,王方有两把手艺,念过两年私塾,听说和他弟妹暧昧不清,然后妻子不甘如此屈辱,上吊自杀,官府上下也没人愿意理睬。”店家悄声在陈留堂耳边说道。 “客官你的牛洗好了。”店家的妻子走了过来,笑道。 “多谢。”陈留堂点了点头,摸出一个铁钱递给了店家妻子,走到老牛身边,就准备先进青牛镇,然后打探消息,伺机回到涿县。 但没想到,他刚牵牛到茶铺门口,老妪就拉着了他的衣摆,乞求道:“这位公子,可否用牛车稍我们一程,老妇女儿的墓地就在城西的一里地,很快的。” 陈留堂凝眉不语,嫌恶的看了一眼老妪,那么大的青牛镇难道就找不到一辆牛车?偏偏这晦气活来找自己。 他可不是好好先生,正打算出言拒绝,可就在这是他突然发觉竖放着的棺材似乎有一丝丝黑气从细缝中渗出,但被阳光一照,又化为虚无。 “难道是尸变?尸体怎么可能会轻易尸变,再说这女人被铁钉钉死在了棺材里面。 不对,我记得棺材入葬前都是钉四留一,可是这棺材却至少钉了八颗钉子。”陈留堂心里暗道。 给死者钉棺材钉是有讲究的,一般都钉子孙钉,也就是钉棺材的四颗钉子只能钉三颗,留下一角。这是因为死者灵魂要一个月后才能消散,如果钉上了第四颗钉子,就会将灵魂永远的锁在棺材里面,也有“留后”的意思。 可是这家钉棺材足足钉了八颗钉子,将棺材里的魂锁得死死的。 “既然黑气不是尸气,那就有可能是怨气,这么一个怨气冲天的女鬼,要是让玉璧吸收了.......” 陈留堂心思百转,将老妪扶了起来,态度很好,“老人家,我答应你,只不过......在下初来青牛镇,可否等埋完棺材后,到你家先借宿一宿?” “这.....”老妪神色有些犹豫。 “这是三枚铁钱。”陈留堂内心鄙夷,但脸上挂着微笑,寄给老妪。 正文 第五章:下葬 按照这个世界的定价,一枚铁钱能换半斗粮食,三枚铁钱,着实不少了。 而且这还是洛阳的定价。 在这荒僻的青牛镇,铁钱无疑更值钱。 老妇近似抢一般将钱揣在胸口,眉开眼笑道:“公子高义,本来老妇受了恩惠,不应该索要住宿的钱财,但......” 她嘿嘿的笑了几句,满是乡下愚妇的蠢笨模样。 见陈留堂这位公子哥答应,王方憨厚的过来答谢,而王建则自作主张拿着车架的绳索就往老牛身上套,一点也不见外。 他内心有点不喜,但想到柳木棺材的异样,心里暗含期待,也不多说。 四五个汉子搭了把手,将棺材绑在马车上。 “王大哥,这嫂子是怎么回事,怎么年纪轻轻的就去世了?小弟不才,在洛阳有些交好的好友,父辈皆是官吏,若有伸冤,小弟可相助一二。” 简陋的牛车在泥泞的路上咯吱咯吱的响动,留下两道痕深的辙道。陈留堂坐在柳木棺材旁边,也不忌讳,手里把玩着半尺长短的短剑,看似貌不经心。 他倒是想下来走一会,可是无奈身子太虚,走两步骨头就要散了。 这具身体可是一点阳气也没有。 王方憨厚的脸色有些慌张,但还是极力的隐藏下去,“陈公子说笑了,家妻贤惠,年前生育恶露未除干净,落下了沉疾,是过劳死的。” “哦?是吗?”陈留堂把玩着短剑,低下头脸色似笑非笑,这番话辞可与刚才在茶铺的哭诉有所不同。 事情越发变得蹊跷,疑点重重,王方绝对隐瞒了什么。 “方哥,嫂子明明是被人奸人所害,尸首都分家了,陈公子既然有门路,何不求官老爷管管?”那几名汉子有点不满道。 “糊涂!这事怎么能告诉外人?我那铁匠铺分文未少,秀英又是裸尸,我都打探过了,那天晚上,刘少爷来过......”王方压低了声音,言语有些愤恨,对着那几名汉子说道。 “刘瘤子,那个泼皮货!仗着自己老子是捕头,前些天摸了王掌柜小妾的屁股。” “咱们哥几个找时间做了刘瘤子......” 王方和那几人话音虽小,但陈留堂却听的真切,丝毫不差,早晨念诵了一遍无名口诀,虽身体没有轻如鸿毛,但也耳聪目明好多。 不过他前世就性格孤僻,心机也深沉的多,刘瘤子关他毛事?假装无聊用短剑在磨牛车的木屑,木屑堆积在剑刃上,他轻轻一抖洒落在泥泞的地面上。 “刚才我那兄弟心直口快,秀英过劳死,罪魁祸首正是我这个奸人。”王方脸颊坨红,有点不好意思,但听这番话就能感觉出两人的伉俪情深。 “既然嫂子是过劳死,小弟也就无需动用人情来请那几名官吏,待会就给嫂子多上几炷香,就当是在下的小小心意。”陈留堂道。 王方注意到了陈留堂短剑上的木屑,心里一惊,待看到柳木棺材安然无恙后松了口气,磨自家的牛车与他何干,只要不出岔子就行。 王家给柳木棺材准备的坟地离青牛镇稍有点远,绝不是一里地。 老妪坑了陈留堂一把。 不过个半时辰,还是到了坟地。 坟地早就打好了坑,夯了墓室,就连石碑也雕刻好了,就等着下葬。 “爱妻李秀英之墓。”陈留堂念道。 五个中年汉子体力充沛,再加上未说话的老叟帮忙,很快就用绳索将柳木棺材沉到了墓室里面,墓室里面陪葬也极为简陋,一把红木梳子,两个陶罐。 丧葬的过程枯燥而又乏味,王方和那些汉子是不敢让陈留堂这个细皮嫩肉的公子帮忙,让他歇息在一旁。 老妪和老叟哭诉了一会,他才明白,那老叟是李秀英的亲爹,看来也是怕老婆的主,没个主见。 “公子喝茶。”那个脖颈包裹着帛巾的妇人倒了杯粗茶,递给了陈留堂。 陈留堂拢了拢衣袖,准备接茶,不料那妇人妩媚的看了他一眼,小拇指头挠了挠他的掌心,暗送秋波很是明显。 他也不客气,反握住妇人的皓腕,接过茶一饮而尽,轻笑道:“多谢夫人的好意。” 妇人朱唇勾笑,扭着腰肢到了王建的身边。 她是王建的妻子,也是茶铺店家说和王方暧昧不清的弟媳。 王建颇为恼怒的瞪了妇人一眼,转眼忌惮的看了陈留堂一眼。 一行人各怀鬼胎,回到青牛镇,已近黄昏,晚霞遮天。 ...... 王氏铁匠铺,前屋是铁匠铺,后院类似四合院的构造,正南是正屋,属于主人家的居处,而左右各有两间厢房。 老妪昧了三枚铁钱,将陈留堂安排在了右厢房。 院子里拴着老牛。 右厢房里陈留堂点了盏煤油灯,灯光昏黄,大体可以看见屋内的情况。 他将窗门关紧,独自盘坐在床榻上,默默念起了无名口诀。 “阴司之道,窈窈冥冥,一点玄阴,化为山魅,黄芽发玉,遗其玄珠......” 无名口诀虽然短小,但效果奇妙,瞬息之间,陈留堂就感觉腹下丹田有了一股清凉之感,嘴唇慢慢染上薄霜,丝丝寒气从头顶和鼻孔冒出,薄霜越增越多,很快厢房里面温度都下降了一截。 片刻功散,暖意又重新回到身体。 “比起早晨坚持的三息时间,这次坚持了十息,坚持时间越长,身体也就越冷,难以维持,幸好我是死人,才能修炼这功法,若是活人,还不得活活冻死。 清凉气体在丹田旋绕数次,不得其入,如果按照前世小说记载,应该要打开丹田,也就是泥丸宫,可这无名口诀是缺漏的,若是能找到接下来的,说不定就可以将气涌入泥丸宫,也就是突破。”陈留堂心里暗道。 他完全就是摸着石头过河,黑灯瞎火的害怕走火入魔。 这个世界很是奇异,有鬼和僵尸,也有求道的术法。 说起求道,他想起了在蔡店村的客栈,那个店家全靠一张黄纸符就能跟活人一样,端是神异。 符篆术法! 簌簌~ 风吹落叶,细碎的声音弥漫。 “谁?”陈留堂低喝了一声,那细碎的声音里有脚步声。 一道人影从他面前闪过,可那头影有些奇怪,有点偏倒三角。 他沉思了一会,应该是那妇人的发髻,是一场误会,于是他关掉煤油灯,在纸窗戳了一个小洞,看向外面。 正屋的灯火通明,婴儿的哭声有些尖利,但因为距离较远,声音有些小,只能隐约看见正屋的女子人影正在给孩子喂奶。 可...... 那个妇人并未生育,哪来的奶水? 隐隐猜测到什么, 陈留堂背后渗出冷汗。 正文 第六章:美人头 他白天趁着王氏兄弟不注意的时候,在柳木棺材下开了个暗口子,弄下来的木屑混着牛车上的木屑一起撒在沿途的路上。 就是为了让这只女鬼顺着痕迹回来。 陈留堂压了压情绪,小心翼翼的打开房门,走了出去,老牛正想哞叫,他立刻捂住了嘴,小声道:“我现在有大事,别喊。” 老牛脑袋摇的跟个拨浪鼓似的,貌似很不同意。 陈留堂瞪了老牛一眼,手指用劲沿着老牛的鼻子到天灵盖一直按着,这招叫老牛上坡,最是狠辣无比,中招者皮肉疼痛。 老牛痛苦的滴下两滴眼泪,不慎落到陈留堂腰间挂着的短剑上, 悲哀的点了点头。 看到老牛这么“识相”,陈留堂满意的点了点头,脚步轻微,矮着身子挪到了亮灯的正屋,那女鬼还正在为婴儿吃奶。 他倒不是很怕女鬼,反正自己已经是个死人,而且胸膛挂着玉璧这个克鬼利器,凭那个刚死的女鬼,怨气再大,也难逃他的手掌心。 修行就是一步步的争先机,用玉璧融了女鬼,就能得到无名口诀接下来的部分,也能顺利的将气感涌入泥丸宫。 靠着墙壁,陈留堂刚想用口水照着武侠剧那样,戳个窟窿,观察里面动静。 这时,屋子里传来了男人的声音。 “小庆喂饱了没有,你这都喂了一刻钟了,快上床早点歇息。” “快了,今天小庆寄放在五婶家一天,一直哭闹不停,小米粥喂他他都不肯吃,现在应该饿的紧,多吃了一些,再说你个死相,上床也少不了你的,何必跟孩子争口吃食?” “孩子是孩子,相公是相公,不一样的。”男人碎碎念道。 陈留堂凝眉沉思,那男人的声音他听着耳熟,应该就是王建,可这女鬼生前不是王方的妻子李秀英吗? 那墓碑上写着:爱妻李秀英。 难道这个王建与妻兄有染? 他刚想再听,就看在墙角露出了一只黄红色毛茸茸的尾巴在摇啊摇。 这是一只狐狸尾巴。 难道有狐妖作怪? 他定睛一看,狐狸尾巴扭动,像是墙后面狐狸转身,果然稍一会从墙角露出一个人首狐身的狐妖,像人类一样竖立。 人首是个相貌平凡的妇人,发髻插着花钿、银钗。 狐妖在看到陈留堂的那一刻,惊吓过度,连忙趴下来敞开四蹄往墙后跑,躲避陈留堂的视线,但是她的动作实在笨拙,跑一会就跌倒,跌倒再跑,如此几回,等陈留堂摸过去的时候,她才跑到院墙,向院墙一跃,就不见了踪影。 院墙不高,土夯的墙,只有半人高,刚好达到陈留堂的肩膀高,能露出半个脑袋,他垫着脚尖恰好能看到狐妖的逃跑路线。 于是双手撑墙,纵力一跃,就到了墙外面的街道。 跟着狐妖的路线,追踪而去。 过了几个街道,兴许是狐妖跑累了,还是什么缘故,转过头眼里怀着怨恨盯着陈留堂。 “呵呵!男人没一个好东西,既然你追到了这里,那就死吧!” 人首狐妖转眼里闪过一道阴厉的目光,怨气十足,直接扑向陈留堂。 陈留堂一个不慎,趔趄倒地,摔得七荤八素,人首狐妖趴在他身上,直接人首人口开始向他的喉咙咬去。 陈留堂心里大急,慌忙调动身体里产生的“寒气”,果然那些寒气汇聚到他喉咙上,喉咙表面就产生了一层冰霜。 不知是冰霜太强还是狐妖太弱,这一口没能咬动陈留堂的脖颈,反倒让狐妖苍白无血色的人首染上了一层冰霜。 冰霜如同一幅美丽晶莹的雕塑定固在人首狐妖的脸上。 趁人病,要人命! 自古就是千年不变的真理。 陈留堂也不例外,抽出短剑,对着人首狐妖就戳了数十个窟窿,但是效果惨淡,只是让人首狐妖的模样黯淡很多。 “这狐妖原来还是一个鬼魂,这可有两个鬼魂了。”他心里暗含兴奋,直接露出胸前的玉璧,玉璧射出莹莹光芒,笼罩住了狐妖,只是一个瞬间,玉璧壁内又多出一个人首狐妖,她拍着壁垒歇斯底里的怒吼,但无济于事,很快她的尾巴尖就化为虚无,剩下的无名口诀也正在慢慢的显现,以前显现过的直接露出,而其他未出现的随着狐妖的融化,字数渐渐增多。 陈留堂人有点傻眼了,赶紧撒欢的往王家跑,如果不趁早,一刻钟后那些篆体就会消失的一干二净。 悄悄溜进厢房,在院子打了盆水放在木架子上,拿过煤油灯,正准备观看时,他背后吹过来一道阴风。 厢房们吱呀一声关闭。 陈留堂背脊一亮,生出寒意,正准备回头看的时候一个温软的身子贴近了他的背部,有点湿漉漉的样子,抱住了他的虎腰,轻声呢喃道:“公子可是好生不老实,今日妾身送茶水的时候,摸了人家的手,妾身今晚罚你好好伺候我。” 他心里一个激灵, 那个王建的夫人?长得漂亮又妩媚。 他暗吞了一口口水。 ***女可是恶行,他可不好这口,正准备言辞拒绝她,谁料妇人竟然攻起了他的下三路。 着实可恶! 但是突然陈留堂感觉脑袋有些晕乎乎的,有点阖眼睡觉的想法,可刚闭上眼睛,就是一片片如同连环画的场景闪现。 主角是和人首狐身长得一摸一样的普通妇女,性格温顺,每日任劳任怨做家务,相公辛勤工作,家境小富,生活平淡而又幸福。 可是忽然有一天小叔子王建领了一个孤苦伶仃的女人回了家。 这个女人长相漂亮,左邻右舍都有闲话说她是青楼出来的娼妓。 李秀英也是女人,自然也嫉妒上了她的容貌,在生活中暗地使绊子,直到有一天李秀英改变了对她的看法。 她不是娼妓,而是一只......狐妖。 长相丑恶的狐妖,满目疮痍,脸上生脓,下颚处还有一个拳头大小的瘤子。 满怀期待的李秀英急匆匆对相公王方和小叔子王建揭发这个狐妖,但是没想到王方反倒打了她一巴掌,骂她多舌不守妇道。 心里暗恨的李秀英就拿了把剪刀准备晚上将狐妖刺死,为此她特意准备了黑狗血等秽物就是要破狐妖的术法。 到了晚上,王建的房间灯火通明,美丽妩媚的狐妖将王方耍得团团转,王建并没有在场,眼看着就要行苟合之事,气急的李秀英就拎着一桶黑狗血和一把剪刀直接踹门。 可没想到,妩媚的狐妖咯咯笑着,对着王方说:“大哥,你看弟妹怎么样,是漂亮还是丑陋?” 被狐妖迷了心智的王方满口答应,“漂亮,漂亮的和天仙一样。” “那么弟妹还有法子更漂亮。”狐妖笑道。 “什么法子?” “换头!” “换头?” “对,换了弟妹这颗美人头,姐姐也能有和弟妹一样美丽的容貌,到时候你我堂堂正正在一起,还用怕我相公吗?”狐妖蛊惑道。 王方心动了,他看着自己妻子李秀英那颗头,是那么的平凡,毫无亮点,可是弟妹这么漂亮,若是真的能行...... 他制服了李秀英,用斧子砍下了李秀英的头,将弟妹的美人头接了上去。 弟妹剩下的躯体化形成了狐狸,而那颗狐狸头心安理得的安在李秀英的身体上,只是有一点不满意,那就是换头结合处有一圈红线,所以她用帛巾包裹的严严实实。 李秀英的怨魂看得清清楚楚,为了防止报复,他们用八根棺材钉锁死了李秀英的鬼魂,让其永世不得超脱。 记忆到此,结束。 昏暗煤油灯的映照下,一个满脸生着烂疮、流着浓水,下颚还有一个拳头大小瘤子的狐狸头正在舔舐着陈留堂的脸颊。 正文 第七章:我美吗? 待陈留堂仔细看去,那狐狸脑袋恍惚间又变成了妩媚的美人,慵懒惑人。 他吓得寒毛乍起,脸色一变,就往腰际摸那把短剑,可裤子已经褪到膝盖,上衣也有些凌乱,行动不便。 短剑在桌案上放着,离他约有两步远。 “公子这么着急干嘛,待会到床上奴家自然好好伺候你。”狐妖将陈留堂的手顺势按在她圆润的臀部,暗含诱惑。 “夫人说的话有道理,可是面对如此美人,本公子又怎么能按耐住?”陈留堂到了这危机关头,脑海却冷静异常,他也不点破狐妖的意图,顺着她的话接下去。 看狐妖还未发现她已经暴露。 他反势一搂,将狐妖抱在怀里,轻拢慢撚抹复挑,言语暧昧,尽是挑逗话语。 狐妖在陈留堂怀里扭捏作态,温软的身体上下磨蹭,娇憨道:“公子好生无赖,奴家可是不依,就想在这腌臢地要了奴家的身子……” 说完之后,她吐气呵兰,柔媚的看着陈留堂,“公子,你说奴家美吗?是个美人吗?” 陈留堂向后退了一步,指着左胸,认真道:“夫人当然美,你听我这心正砰砰跳。” “我问…我是个美人吗?”狐妖有点失态,语气激烈道。 “是,当然是。”陈留堂压着狐妖的头往他的左胸靠,淡淡说道:“当然美,只不过不是个美人罢了。” 那个破烂样子,脸上生者脓疮,还有个瘤子。 怎么都看都与传说中的狐仙子挂不上边。 “你说什么?”狐妖听这话立刻惊跳,但是头稍扬起就被陈留堂用力按在左胸处。 滋滋滋~ 狐妖的头刚按上去,就像冷水浇在烧得通红的铁块,滋滋作响。幻化的美人头也立刻变成了恶心丑陋的狐狸脑袋,而且散发着腥臭。 一眨眼的功夫,狐妖脑袋接连到脖颈的部分就染上了一层冰霜。 可到了脖颈下的人身,冰霜就停滞不前。 咕噜噜,狐狸脑袋掉地,滚了两圈,冰霜迅速化解,又一下子悬浮在空中,怨毒的看着陈留堂,“公子,说好的喜欢奴家,可不能改变!” “你长得这一副鬼样子,在下又怎能喜欢起来?”陈留堂向后退了几步,手在背后摸索到了短剑,暗藏在袖间。 这狐妖半妖半鬼,换了身体之后竟然沾了几分人气,着实难对付。 而玉璧也似乎只对鬼怪有用,只是损伤了狐妖的几分功力,逼她现出了原形。 麻烦,实在是麻烦! 不过既然是血肉之物,那么刀剑也能伤她。 “男人果然没一个好货色,刚刚才山盟海誓,现在看到奴家这个模样,就立马嫌弃了。”狐妖自怨自哀,凄凄苦苦的哭泣了起来。 眼泪从狐脸儿跌落在地上,啪嗒响个不停。 若是平常的普通人看到这幅场景,恐怕吓得要死。 但陈留堂脸色愈发沉重,眼睛的场景交叠变换。 大婚, 洞房。 红绸满目。 “相公,已经三更了。”盖着红盖头的新娘娇羞的举着合匏酒,红漆葫芦里倒着清澈的美酒,似乎能闻见酒香。 陈留堂仿佛一个看客,遵循着婚礼的仪式,酒液入喉,喉咙越发干燥,看着娇媚的新娘,这一刻是多么的动人。 “相公,你说妾身美吗?”娘子言笑晏晏。 “美!”他口干舌燥。 “有多美?是个美人吧。”新娘娇艳如花,含羞带骚,脸蛋抹上两道坨红,妖媚动人,香腻袭人。 陈留堂正下意识回答,那个娘子一下子就变成了悬浮在空中的狐妖脑袋,满脸脓疮,大的几个脓疮流着暗黄色的脓液,一滴滴的滴在地面,三角眼里是幽冷的绿芒。 狐妖再次追问,“妾身美吗?像个美人吗?” 她越来越声嘶底里,像地狱恶鬼的干嚎。 “美!”陈留堂迟迟不说出下一句话,他嘴角一勾,凑到新娘身边,像是想要亲吻娇媚的娘子。 新娘娇羞微笑。 但下一刻,一把短剑从新娘背后戳穿,殷红的鲜血挂在朱唇,越发艳丽。 “美,可惜不是人啊!”陈留堂目光如电,冷哼道。 幻境破灭,短剑插在狐妖的脑袋,狐妖脑袋从空中跌落,想要再次升起,但跌跌撞撞,如同皮球一般上下蹦跃。 狐脸上破裂的脓疮越发多了,腥臭的味道弥漫到了整个厢房。 “牛眼泪!”狐妖凄厉的大叫一声,怨恨的看了陈留堂一眼,滚到厢房门口。 厢房木门呼的一下打开。 陈留堂刚想阻止,但是忽然感觉腹部一阵恶心,有股想要呕吐的感觉,额头也泌出了细汗。 “那碗合匏酒有毒……”陈留堂喘了几口气,靠在墙上。 他愣了一下。 毒? 他貌似已经死了? 哪来的毒? 能毒死他吗? 他单手叉着腰,脸色有点铁青,扶着墙走出厢房,暗恨自己太过大意。 可就在这时,一条湿漉漉的舌头舔着他的脸颊,很是温软,还带着些青草的味道。 陈留堂寒毛再次炸起,连忙向后一退,却发现刚才舔他的是老牛。 老牛哞哞叫了几声,欢快的摇着牛尾巴,似乎是在邀功。 而在老牛的前蹄下,赫然就是那个狐狸脑袋,不过此时的狐狸脑袋好像没有了生机,脖颈处往下渗着鲜血,面容依旧丑陋。 老牛像是玩皮球一样,蹄子向前向后推来推去。 陈留堂松了口气,微笑的看着老牛,这次要不是老牛襄助,他对付狐妖还真的会棘手不少。 牛眼泪传说擦在眼睛上可以看见鬼怪。 最初在在厢房透着纸窗看到的妇人就是狐妖,她早就对陈留堂垂涎不已。 但是老牛却发现了端疑,想要阻止陈留堂去惹狐妖,劝阻无效后在短剑上滴了两滴牛眼泪。 万物皆有灵性,尤其是家养的牲畜。 “但没想到,牛眼泪的功效不止是看到鬼。”陈留堂喃喃自语。 就在此时,死寂的狐狸脑袋偷摸钻出一抹黑烟,化为狐首人身的鬼魂。 “想跑?”陈留堂讽笑一声,之前玉璧难以克制半妖半鬼的狐妖,可是现在的狐妖全化成了鬼。 他一个跨步,将左胸露出,玉璧散出莹莹光芒,和收取马二、李秀英之时一模一样,将狐妖关在了玉璧中。 就在这时,老牛眼睛中闪出一道诡异的光芒, 但一闪而逝,不可察觉。 正文 第八章:你看妾身像人吗? “小小狐妖作恶多端,还想跑出本公子的手掌心。”陈留堂嗤笑一声,重新穿好襕衫,系好腰带,瞬间就变得文质彬彬。 记忆中陈留堂还是卢中郎的得意门生,而卢中郎貌似是洛阳大儒,他一个大儒的弟子,气质当然差不到哪里去。 当然这都是其次,最重要是腹有诗书气自华。 他将狐狸脑袋上的短剑重新拔了出来,藏在袖中。而狐狸脑袋被他用衣服一包,丢到床底下,关好厢房们之后,小心翼翼的踱步走到正屋。 正屋依旧灯火通明,王方躺在床榻上歇息,鼾声隆隆。 “这狐妖出来作恶,又怎会让王方看到,所以用妖术让他昏睡。”陈留堂心里暗自猜测道。 “陈公子大晚上不睡觉,怎么在此地逗留?”王建走了过来,心里有点诧异,但还是打开房门邀请陈留堂一同进去。 “王二哥怎么回来这么晚,小弟刚才见嫂子精心打扮了一番,妆容秀丽,还以为和王二哥你出去...... 啊!失言,失言。”陈留堂拍了一下脑门,连忙摇头否定自己刚才说的话。 在白日那狐妖能当着王建的面挑逗自己,定然私底下也是行为放荡,不然王建看到他大哥在他房中呼呼大睡也不会没半点反应,恐怕早就引为常事。 前世兄弟共用一妻的消息,他也时有听闻,但大抵都发生在偏远山村。 可与王方共享还情有可原,但妻子行为放荡,出去勾搭男人,想必王建也不会忍下去。 “果然,果然,我就知道她与那姓宋的有一腿......”王建喃喃自语。 他低头良久不语,时而双手握拳,时而叹气,最后咬了咬唇,似乎有点气结,像是想到了什么,讪笑道:“内室与邻家宋二婶向来关系亲密,或许是宋二婶有事找内室,既然内室已经出去,公子何尝不进来坐坐,让我兄弟二人聊表心意。” 陈留堂内心十二个警惕,他可忘不了王方用斧头残忍杀死结发妻子的丑陋嘴脸,或许是有狐妖诱惑,但那份凶狠,也证明王方也不是良善之辈。 “今夜月色清明,小弟想起病榻老父,心里实在难忍苦楚,所以出来走走,既然王二哥回来了,小弟也回房先去睡觉。”陈留堂笑了笑,礼貌的拒绝了王建的好意,回到了厢房。 他回到厢房,在门窗做了点小手段,然后迫不及待的用水盆倒映出玉璧上的篆字。 金色篆书铁画银钩,字迹微小,排成整整十五竖行,每一行有二十多字,总共约三百字。 但与之前的两次不同,这次玉璧上的金篆从玉璧脱落下来,漂浮在半空,在陈留堂身边围城一圈。 很快陈留堂的耳边响起梵音阵阵,震耳发奎,那些金篆纷纷朝着他脑海中的泥丸宫钻去,但只钻进去一个,就让他的脑海感觉有胀痛之感,异常的疼痛,眼珠子里毛细血管鼓起,狰狞可怕,与翩翩君子的气度截然不同。 “阴!钻进去的是阴字。”陈留堂咬着牙齿,他虽然看不到是哪个金篆钻了进去,但是奇异的是心里下意识的就想到是阴字。 但这还没完,第二个字“司”也如同蠕虫一般慢慢磨进他的脑子里面。 牙齿打颤,指甲入肉。 每钻进去一个金篆,他的脑海就清明几分,思考问题也更加快速,像是拭去心灵上的灰尘,变得伶俐剔透,很多曾经想不起来的小事,也逐渐清晰,上课老师讲诵的每一个字,每一句话都历历在目,仿佛就和昨天刚发生一样。 玉璧似乎是感觉陈留堂已经到了极限,将剩下的三百字重新收回了玉璧内部,刻在内里。 “阴司之道?这就是钻进我脑子里的四个金篆吗?”陈留堂低下头,借助水盆看着玉璧的倒影,刻着的三百余字无名口诀,最前面的四个字悄然无踪,消失不见。 可没想到就在刹那间,陈留堂就感觉身体上下各个经脉不断涌进阴冷的寒气,他浑身都结了一层寒霜,仿佛时间突然停滞,如同一尊人体雕塑,一动也不动。 泥丸宫, 陈留堂幽幽醒来,他迷茫的看着四周,一切都是黑漆漆的,暗无天日,方向也不知道何处寻找,脚踩的地面是虚幻的,感觉踩在空气上,但并未掉下去。 他混沌无知的向前走,走啊走,一个散发着耀眼白光的光团出现在了眼前。 那个光团像是一个蜷缩的狐狸,三角眼散着幽冷的绿芒,像是感觉到了陈留堂对他的威胁,龇牙咧嘴。 陈留堂微笑和善的摸了摸狐狸的头, 场景一变。 山林间,芳草萋萋,一只火红色的狐狸懒洋洋的躺在草地上,眼睛微眯,说不出的可爱。 它突然忽的一下跳起,追着彩色的蝴蝶...... 童真、有趣。 将尖锐的利爪收在肉垫里,双爪捧着蝴蝶,眼睛如同月牙般弯起,伸出一个爪子,逗弄了一下蝴蝶。 嘻嘻的笑了出来。 有一天,一个樵夫摔断了腿,狐狸在山林里找到了草药,衔在嘴里递给了樵夫,樵夫从笸箩里拿出了蜂蜜送给了小狐狸。 小狐狸得到了甜头,每当有人类在山林里遇到困难的时候,它都会或多或少的帮助,指明方向。 渐渐地,山林里流传有一只狐仙,几个村子修建了寺庙供奉。 百年匆匆,小狐狸受了淫祀香火,有了粗浅的修为。 一道士怜它心善,指明道路曰:“汝受百年香火,可得人类口封,化而为人,成就地仙之身,褪畜生之体。” 小狐狸懵懵懂懂,为了保证讨口封成功,它相中了一户人家,这户人家素来家贫,乔迁之时它暗自用法术移了一处铁矿在贫户底下三尺。 它知晓人类是将铁当作钱用的。 三年后,在它的屡次相助之下,贫户将土屋翻新,盖了砖瓦房,利用家里的铁矿做了铁匠生意,家里日渐富裕。 小狐狸感觉它做的够多了。 它拦住了贫户家里的老妪,沐猴而冠,站着问道:“大娘您说,我像人吗?” 老妪吓了一跳,想起乡间传说,心里贪婪成性,“做人当知以物易物,总要拿些黄货。” 小狐狸愣了半会,想起黄货是金子,立刻从山林里找了块金子,递给了老妪,再问道:“大娘,您说我像人吗?” 老妪得了金子,笑得很灿烂,“一点也不像人,还没我闺女长得好看,你再拿两锭金子我就答应你。” 话一出口,小狐妖猛地吐出一口鲜血,全身溃烂,脸上布满脓疮,跑到山林里,回头怨恨的看了一眼老妪。 “大哥,你看弟妹怎么样,是漂亮还是丑陋?” “漂亮,漂亮得和天线一样。” “那么弟妹还有法子更漂亮。” “什么法子?” “换头!” “换头?” 狐妖妩媚一笑,摸着李秀英的脑袋按在了溃烂的狐躯上,可怜巴巴的看着陈留堂,“公子,你说妾身美吗?像人吗? 陈留堂沉默些许,看着狐妖的光斑,微微一笑,“像,像人,像一个美人。” 正文 第八章:赤袍道士 话一出口,狐形白色光芒轰然消散,化为点点白芒,似是漆黑夜里的星辰。 恍惚间,陈留堂看到一貌美女子,清纯美丽,对他款款一拜,消散不见。 白芒在泥丸宫飘散了一会,又忽然不知受到了什么引力,汇聚在了一点,这一点极其微小,但是释放的光芒却有如炽日。 “性光!”他呢喃道。 他现在虽有意识,但身体完全不受自己掌控,只能醍醐灌顶接受玉璧给他的信息。 性光乃是魂魄的显行。 陈留堂遇见此光,眉头微凝,从他的眉心处也钻出了一道白芒,与狐妖的类似,两光相融,缩小了能有一半,但却能加明亮了起来。 “阴司之道,窈窈冥冥,一点玄阴,化为山魅,黄芽发玉,遗其玄珠......” 经文的诵念声在他耳边响起,四个脸盆大小煌煌若烈日的金篆在泥丸宫正中央,在虚空中凭自生出一石阶。 四个金字篆文翻转下来拓印在石阶上,石阶又衍生了第二层台阶,但只有半截就后继无力。 白芒飞到石阶上端约三丈处停留了下来。 陈留堂见此微喜,这石阶便是一层灵台,一共有九层灵台,象征极数。 第一层石阶古朴斑驳,有一道火红色的狐影缠绕在上面,阴刻着密密麻麻的篆文。 “续头术。”陈留堂轻声念道,狐妖凭借此术将自己的头嫁接在了李秀英的头上,连她的半个魂魄也一同换取,端的神异无比。 续头术分为三层,第一层欺人,如同江湖术士一样玩魔术的把戏,将头砍下来能够续借上,但只能维持三刻钟,三刻钟后法术消散,人死寂灭;第二层惑地,可以欺骗地府,将魂魄交换,也是狐妖的境界,李秀英死后接了狐狸身子,魂魄也是狐狸;第三层瞒天,类似西游记中孙悟空在车迟国中割下数个头颅不死,可以用法术自己造出头颅,瞒过天机。 “这法术可比马二的龟息术高明多了,也是,他一个车夫能懂什么高明的法术,有武者用的粗浅武功已经算不错了。”陈留堂暗道。 正在他欣喜的时候,突然间耳边嗡嗡作响,脑袋昏厥,有股刺痛直击灵魂,他抱头痛呼。 厢房外,黎明初晓,金霞遍布。 在半空中出现了一个虚幻人影,高约三丈,带着紫金冠,额头缠着帛巾,穿着赤色道袍,颔下长须飘飘。 样子尊贵异常,仙气盎然,微眯着眼睛,目光透过窗棂直接看到里面的疼痛翻滚的陈留堂。 “老师留给贫道三部无字天书,我只学会天书和人书,而地书却迟迟不得入门,马元义偷走地书之后就被官府杀死,这书......又怎么会在这少年身上?” 说罢眸中射出一道雷光,天雷作响,化作斩首大刀,直接将陈留堂头颅斩下。 刹那间,陈留堂不再翻滚,脖颈喷出大量鲜血,手指动了几下后就瞬间僵硬。 赤袍道士向前跨出一步,瞬息间就到了陈留堂身边,他一挥手陈留堂襕衫解开,露出了玉璧。 玉璧白璧无瑕,清澈透亮,似是天底下最尊贵的瑰宝。 赤袍道士看到玉璧大喜,立刻上前准备拿起,但没想到他手指刚触碰玉璧,便滋滋作响,一瞬间半截手指消散不见,指节末端有冰霜乍现。 眼看着冰霜继续蔓延,赤袍道士腰间挂着的两册书籍,一册展开,射出一道飓风,将陈留堂尸体吹远。 他连忙向后退后几步,手指长出一截,但身影更加虚幻了。 “怪哉!怪哉!难道地书有主了?”赤袍道士打量着地书,脸色阴晴不定。 他手指掐算了几下,眉宇紧皱,“地书之主已经死了,怎么地书贫道却触碰不得...... 不好!有尸气,是哪个道士来了?现在与皇甫嵩、朱隽两人对峙,才神游于此,若是战败...... 罢了,罢了,贫道先设法掩埋此地,等战后再拿地书。” 话音一落,赤袍道士一挥衣袖,刹那间山河逆转,厢房变成了一处山洞,窗外山峰耸翠。 他在原地念了口咒语,就消失不见。 等赤袍道士走后约一刻钟左右,斩下的陈留堂脑袋眼睛眨了眨,蹦蹦跳跳的挪到了自己的尸体。 一道白光闪过,脖颈与尸体相合,只残留一圈红线。 “那是何人?竟然有如此厉害的实力,要不是本公子刚刚学了续头术,恐怕现在已经死翘翘了。”陈留堂脸色发白,犹自惊恐道。 他摸了摸挂在左胸的玉璧,喃喃自语道:“按照那赤袍道士所说,此玉璧是地书,而他有天书和人书,这玉璧是我那便宜老爹让邮人从洛阳递给我的,看来只能回家才能解开这谜题。 此地不宜久留,还是先走为妙。” 陈留堂收拾了一番,换了身干净的衣衫,从床榻下拿出狐狸脑袋的尸首,用旧衣裳一包,准备走出去。 但刚走出房门,就发现不对。 厢房不知为何竟然到了悬崖峭壁之上,只需两步便就跌到悬崖之下,外面远处有山峰,能看到野兽觅食,山猿嬉戏,不时有鸟儿飞过。 “环境耶?还是真实?”陈留堂不敢冒险。 这时玉璧荧光一耀,眼前的山峰、悬崖、鸟兽尽皆化作虚无,还是在院子中,老牛摇着尾巴亲昵的小声哞叫。 他心里惊魂未定,将老牛唤来,直接骑在老牛的背上,说道:“快跑,快跑,不跑你东家就死定了。” 老牛很通人性,昂了昂头,示意陈留堂握紧他的牛角,等陈留堂坐好之后,一溜烟的就从王家铁匠铺冲了出去。 王家铁匠铺现在正是开业的时候,人们纷纷咂舌,王方和王建上来阻拦。 但无奈老牛力气太大,生生将两人侧撞,冲到行街。 “向东南跑。”陈留堂脸色发白,喘息道。 骑牛这他还是第一次,身子本就虚,再加上失了那么多血,力气早就有些不济,双腿一直在打颤,但为了活命,还是抓紧牛角。 他躲避的不仅是赤袍道士,还有那个在蔡店村客栈养尸的人。 说到有尸气的道士他哪能不知道是谁,这一亩三分地还能再蹦出个僵尸不成? 正文 第九章:妖道追来 青牛镇地方狭小,不过几百户人口,陈留堂骑着老牛没过一刻钟便到了野外。 但他犹感觉不够,向东南方向跑了大概半个时辰,才停了下来。 老牛跪在地上,舌头挂在牛嘴上,全身冒着白气,显然它累的不行。 陈留堂也不好受,两股被牛脊骨磨得发痛,裤子都粘在大腿内侧,冷却后硬邦邦的。 “狐妖,你原来生性善良,但人心诡诈,枉送了你的百年道行,你勾引王建进入王家报仇,按照情理说我不应该阻你,可你错就错在想要杀本公子,一报还一报,你死后的魂魄也助了我一臂之力......你先入土,等我有机会给你个全尸。”他将包袱打开,露出狐妖的脑袋。 狐妖脑袋已经有如腐骨,恶臭难闻,皮毛破损严重。 陈留堂前世也听说过讨口封一事,有些道行深的妖怪修行到一定年头,就要脱去喉中横骨,化成人形。 而有些妖物道行尚浅,凭借己身难以化形,需要向人类“讨口封。” 口封一到,就可得到冥冥之中的人族气运庇佑,再受香火祭拜,立地化人,道行精进。 可若是问的那人说不像,那就会遭到人族气运反噬,香火成毒,道行尽毁,再无精进可能。 口封就是化形的一道门槛,由人类掌管,人说你是人,你才能是人,非人那就是天地异类,天诛地灭! 老妪受狐妖钱财,却坐地起价,让狐妖遭到反噬,最终她女儿代她受了这份业报。 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你说不如你女儿美,那就将你女儿的头颅换下,换取这颗美人头。 陈留堂微微一叹,感慨妖物修行之难,在山林帮了人类百年,却没有好报。 “好人难做,好妖更难做,你用计杀死李秀英,却仍然哺育她的孩子。” 说罢他用短剑匆匆刨了一个土坑,将狐狸脑袋埋了下去,记住了周围的景致。 埋完之后,老牛正在官路右侧的草地吃着野草,尾巴不时的摇来摇去。 他等了片刻钟头,然后牵着老牛慢悠悠的向前走去。 忽然,一阵妖风从后袭来,在其中有一尖嘴猴腮、佝偻着背部的矮小道士。 矮小道士桀桀的笑了几声,“在蔡店村客栈让你逃走,贫道追了你一天一夜,没想到胆子不小,布了迷阵,见了贫道血尸的人从来没有人活着。 今日你休想再逃走!” 陈留堂面色微变,老牛见状也吓了一跳,等陈留堂骑到它背部的时候,疯狂甩蹄。 两人一追一赶,矮小道士虽神通奇异,但施法术飞行的速度与老牛奔跑的速度差不了多少。 可是老牛本就从青牛镇一路跑来,跑了能有大半个时辰,已经身心疲惫,又经过高强度的刺激,速度渐渐慢了下来。 老牛正跑着,在面前突遇一峡谷,高耸如云,树林阴郁,两侧岩壁湿滑陡峭,路面大概只有两丈宽,途中还有些许碎石,碎石大小参差不一。 约跑进去能有二十步左右,一红脸蒙面大汉从石块后跳出,虎背熊腰,身高八尺,提着一环首镔铁大刀,堵住了陈留堂和老牛,喝道:“此山是我栽,此路是我开,要想从此过,留下买路财。” 老牛扑哧扑哧的直刹车。 陈留堂见状吓了一跳,前有饿狼,后有追兵,凭自己的小身板和这副虚弱身体肯定是打不过眼前的强盗。 他心思一转,立刻说道,“这位好汉,小人只是个陪侍道童,身无分文,我师傅在后面乘云驾雾,乃是十足的神仙中人,想要多少钱粮只需问我师傅张口。” 这时,恰好矮小道士乘着妖风赶来。 “那好,你这小道童先走,我......先会会眼前这妖道!”红脸大汉眼睛微眯,紧捏住环首大刀,神情严肃道。 他似乎看出了点什么。 下一刻,红脸大汉肌肉虬结,脚步微挪,地面颤裂缝隙,峡谷岩壁碎石滚落,在他的头上凭空生出滚滚蒸汽,炽热无比,接触到的树木无一不被灼烧致死。 黯淡的环首大刀瞬间绽放出凌厉的白色刀芒,飓风乍起,无数刀气横生,碎石、泥土、岩壁皆有刀痕出现。 “妖道休想害人,当今天下大乱,但也不是尔等宵小之徒可以放肆的。” “他也不想想自己也是个强盗。”陈留堂暗自咋舌,看了眼自己被刀气割裂的衣服,也不敢多言,急匆匆的抱拳谢道:“多谢壮士救命之恩,陈某不胜感激。” 一拍牛头,骑着老牛从红脸大汉身侧走过。 矮小道士目光阴厉,一拍腰间的黄色布袋,就从里面钻出一长着稀疏白毛的女尸,额头缠着绸带,粉脸像是抹了层金粉,熠熠生辉。 他掐指念了声咒语,女尸从岩壁攀附,形如灵猿,稍一会就越过红脸大汉,朝着陈留堂的方向赶来。 红脸大汉不慌不忙,右膝微微一弯,双手持刀向前一劈,一道月牙形的耀眼刀芒迅速朝着女尸疾驰而去。 砰! 刀芒与女尸相碰,但出乎意外的,女尸深嵌入岩壁中,身体却毫发无损,依旧向着陈留堂跑过去。 “刀枪不入,该死,这等邪物你们也练出来了,至少要残杀数百人性命,才能练就这毛尸。”红脸大汉脸色愤恨,嫉恶如仇,看着矮小道士似乎有着不共戴天之仇。 他向前一跃,环首大刀直斩矮小道士。 可是矮小道士脸色不见慌张,从袖间掏出两章黄纸符,扔到地上立刻变成了两个行尸。 如果陈留堂注意观战的话,定然会认得,这两个行尸是马二和另一个车夫,但此刻他们失去了神智,破烂的胸膛袒露着腐烂的内脏,蛆虫在里面翻滚蠕动。 行尸牙齿尖利,指甲也变成灰蒙蒙的,长约三寸。 但红脸大汉武艺精湛,环首大刀舞得威风凛凛,不到片刻两个行尸就断碎成数截。 而在另一旁,陈留堂神色慌张的看着追来的女尸,心里暗骂红脸大汉有这等本事也不阻挡一下。 但实际他心里也明白,能够挡住那妖道已经非同小可。 正文 第十章:造畜 眼看着女尸就要追来,陈留堂心里着急,催促着老牛再跑快些,再跑快些。 但老牛本就到了垂暮之年,连续载着他奔跑数个时辰已经体力到了极限。 只听扑通一声,老牛倒地不起,全身呼呼的冒着白气,牛舌头四处耷拉着。 哞哞~ 老牛有气无力的叫唤了几声,体力虚弱,眼皮微阖,从鼻孔冒出的热气逐渐稀少。 进气多,出气少。 陈留堂摸了摸老牛的脑袋,额头处如火炉般炽热,口舌也如干涸的土地裂开数道褐红色的口子。 “老牛带我跑了那么长时间,不仅是体力跟不上,最主要还是太渴了,身体缺乏水。” 他抿了抿嘴唇,从附近摘了些绿草,放进老牛口中,却发现老牛嚼了几口,就再也没嚼动。 “老牛?老牛你不要死啊!”陈留堂心情莫名悲哀,虽然老牛只与他待了不过短短两天,但屡次救了他的性命,他待它已经形如亲人。 想了想,他咬紧牙齿,从腰间拿出短剑割开手腕,将鲜血缓缓的滴入老牛口中。 老牛用舌头搅动了数下,眼睛最后紧闭,倒地不醒,眸子淌处两行清泪。 忽然间,老牛魂魄从躯体中脱离而出,口吐人言道:“多谢主人大恩大德,在青牛镇以清水待我,今日又割腕滴血救我性命,下仆感激不尽。” “你我相结本就是缘分,那马二曾经还是你的主人。”陈留堂暗自警惕道。 若是老牛只是一般牲畜,他倒还会挂念老牛。但如果说他以一碗清水就收买了老牛,那未免太过荒诞了些。 马二作为陈家的家生子,从小在马厩日夜照顾老牛,要说他的情分还不如自己,真当他是傻瓜吗? 老牛轻轻摇了摇头,“马二虽曾经是下仆主人,但对我非打即骂,每日劳心劳力,吃的草料也被他暗自克扣,如何能做得我主人? 主人不然,虽下仆身份低微,但亲自接清水用碗呈给下仆,下仆自然感激不尽。 老牛现在已经身死,但遗留下来的躯体还可供主人一用,待主人剥下牛皮,披上牛皮便可化为下仆,躲避追杀。 但切记,两个时辰后法术自然解除,但在这两个时辰内若是受了伤,那么就会永远困在牛皮之中,变成一头牛。” 陈留堂将信将疑,蹲下身子用短剑开始从牛首处剥皮,但不知是怎的,这牛皮剥的很是滑利,几乎一揭就整张牛皮滑落。 牛皮整体呈黄色,只有在牛首部位有一些缺口。 他回头一望,百步之外,女尸蹦蹦跳跳向他追赶过来。 “若是女尸本公子还不怕,但就害怕那红脸大汉要是大不过妖道,他要是追来......”陈留堂吞了吞口水,看着老牛的魂魄咬牙道:“此次若脱离险境,回家之后立下庙宇,助你香火成神。” 说罢,他匆忙套上牛皮。 套上牛皮之后,他只感觉牛皮越来越紧,像是长在他身上的一样。 裹着他忍不住双手落地。 他竟然感觉自己真的变成了一只黄牛,甚至感觉自己屁股后面还有一截小尾巴,尾巴一甩,拍打在牛背上,顿时舒畅的发出“哞哞”的叫声。 头顶犄角,四蹄踩地,有着几分不适,他撒着欢跑了几下,动作娴熟。 正当此时,女尸降临,她用着鼻子嗅了嗅,却没发现一点人味,呆呆的看着地上的老牛,似乎似曾相识,但摇了摇头,继续向前追去。 “哞哞!”陈留堂畅快的叫了几声,总算是躲过了杀机,他抬头疑惑的看着老牛魂魄,疑惑它怎么还不走,大白天的,鬼难道能出来了? 不可能,鬼乃是阴物,在阳光下暴晒会直接死亡。 可是...... 老牛魂魄在空中悬浮了一会,嘿嘿一笑,竟然化为一个中年文士,穿着青色儒服,颔下长须飘飘,“陈留堂,你父设下奸计陷害于我,夺得至宝玉璧,要不是吾聪明,阴魂修成从身体里遁走躲在牛的身体里面,恐怕这个时候已经化为灰灰。 马二是我本家侄子,你竟然杀害了他,断了我马家最后一条血脉!” 中年文士提及马二的时候眸中闪过一丝阴厉,他已经褪去了凡体,现在与鬼物没有什么区别,又怎么能够传宗接代? 而且要不是有宝贝护着他的阴魂,此刻早就被烈日灼烧,化为灰灰。 “现在你已经化为牛身,玉璧藏在你的血肉里面,我也就无须担心那玉璧的神异功效了。”中年文士大笑数声,昨夜陈留堂铲除狐妖的时候他看的一清二楚,那玉璧竟然对鬼魂天克,所以他一直躲在老牛的躯体里,不肯现行。 如今陈留堂钻进了这个局,造畜之术可不是那么容易解的。 陈留堂听到中年文士呓语,如何肯留在原地,准备四蹄撒欢跑走,却不料中年文士只挥了挥手,他全身就被活活的禁锢住了,动弹不得。 中年文士一甩长袖,手里出现一块利石,利石扁薄,形如石刀,“只要让你受伤,你今生都是一头牛,再也变不回人。” 他猛地用利石砸向陈留堂。 但没想到中年文士的头颅稍一变化,就化为了牛头,在人头和牛头之间变换交替。 “你这个畜生,坏我大事,不得好死。” “哞哞~” 最终中年文士化身成为一头黄牛,黄牛亲昵的蹭了蹭老牛的皮,似乎是怀念自己一身好皮囊,还是怀念自己的主人,都不得而知。 黄牛在脖颈下用嘴叼出一折叠的三角符,扔在了地面上。 “你这个畜生要想死,不要拉着我一起,我才刚刚出来,外面大好江山啊,回去后要什么有什么.......” 三角符刚一离开黄牛,黄牛的魂魄立刻冒出淡蓝色的火光,魂魄也越来越虚幻,最后化为空气。 “老牛”的眸中淌落两行清泪。 老牛就是黄牛,黄牛就是老牛,老牛从来也没有死,它一直都在...... “老牛,回家后我就给你立庙,怎么说也让你......”陈留堂撒开四蹄,向着涿县跑去。 正文 第十一章:涿县 夜黑如墨,冷风肆虐。 涿县,挂在城墙墙垛上稀稀落落的火把像一个个红灯笼,黄色的夯土夹杂着草木的灰屑,三三两两的士兵在城墙头上进行巡逻。 一头年迈体虚的黄牛蜷缩在城墙根下,屁股后面一小截尾巴无意识的摇摆,若有人仔细看去,黄牛颇为拟人化的打了个懒盹,斜躺在草垛上。 “涿县离青牛镇不远,我跑过来用了半个时辰,但可惜已经到了戌时,城内宵禁,关了城门。 那妖道看来被红脸大汉挡住了,希望那个红脸大汉本事不假,能挡住妖道,最好将妖道杀死,不然回到了家……还可能连累家人…… 不,不,那妖道一直在荒山野岭练尸,肯定本事大不了多少,回家贿赂点钱财让官府通缉那妖道。 根据前身的记忆,涿县陈家貌似家财万贯,是幽州数一数二的豪强。”陈留堂眼睛微阖,脑袋里思绪万千。 或是因为白天逃命太累,陈留堂头靠着草垛舒服的位置,慢慢酣睡了起来。 入梦, 他忽然成了中年文士,穿着寒酸的葛衣,葛衣粗糙,穿在身上磨得皮肤生疼。 睁眼一看,从木板床起来。 圜首不过五步的草庐,集做饭、睡觉、读书于一体。 厚厚的褥子已经脏旧,黑黝黝的污垢黏在被褥里面。 水瓮由陶瓷烧制而成,外边围着草苫子,顶圈和下面是一溜烟的白釉,其他是黑釉,瓮边如牙槽一般的缺口,又破又旧。 中年文士习惯性的揭开瓮盖,里面水已经到底,瓮底边缘还有一层青苔。 做饭桌案上放着稻米的陶罐也是空空如也。 他对着地唾骂了一口,喊了声贼老天,然后背起洗得发白的蓝布书笈,里面装着新编的竹简。 走出狭小的草庐,中年文士朝着街市热闹的地方过去,随地寻了个摊位,将十数个新削的竹简拿了出来。 “卖竹简了,卖竹简了,五文钱一个,童叟无欺,绝对是晒好的,不生虫。” 街摊处慢慢聚拢几个人,有下土的老农,也有寒酸的书生,也有富家子弟。 形形色色,不一而是。 “马孝廉又在卖竹简了?他不是孝廉吗?听说刘明堂已经举荐他到郡中任职了,是个主簿,也算是有官身了,食禄百石。” “呵!咱们这位陛下出了名的敛财,县令开价一千金,郡守开价五千金,甚至连刺史也拿来贩卖。 马孝廉自幼孤苦,哪有余财收买长官,所以这缺漏早就被别人顶了。 郡里的官吏已经够多了,哪有他的出头之日。” “咱们刘县令已经年老,过半月就乞骸骨回乡了,陈英豪砸了两千金给了洛阳的宦官,要买了咱涿县的县令。” 马孝廉听得心情烦躁,冷声打断道:“朝廷早有惯例,本地人是不能在本地当官的,更何况陈家乃事涿县豪族。” “若换了其他皇帝这事情绝对告吹,可是咱们这位皇帝,就差将皇帝位子拿来贩卖。”其他书生红着脸反驳道。 “马某虽然不才,但相信这世间绝对有公道!”马孝廉梗着脖子道。 众人讽笑几句,摇了摇头走开,不知是嘲讽马孝廉不知天高地厚,还是笑他太幼稚,或是对荒诞朝廷的愤慨。 摆摊了一天,马孝廉也只卖掉了一个竹简,只得了五文钱,在米铺换了半袋米,回家熬了稀粥喝了躺在床榻上。 他回想起许多事,满满在被窝里淌着泪,恨自己不争气,也开始埋怨这个朝廷,对着涿县豪族陈家也羡慕嫉妒恨了起来。 马孝廉越想越睡不着,拿起平日里所做的诗赋浑浑噩噩的游荡到了陈家。 他徘徊了几次,终于咬着牙敲开了陈家的大门。 “吾所求者,乃一官尔,还望主公相助!” 陈英豪答应了他的请求,买通了郡守,在县衙给他补了个口缺,成了不入流的刀笔小吏。 陈留堂看的有些古怪,这个陈英豪正是他这世的亲生父亲。 没想到有这般手腕。 日子一天天过去,马孝廉的心里又凭生了许多不满,他才富满肚,陈英豪不过是个商贾…… 终于,旬月后,他在草庐门匾钉上了白土书,上写:甲子! 中平元年,岁在甲子。 苍天已死,黄天当立。 这两句话成了许多人心照不宣的秘密。 马孝廉孝名传及郡里,成为了太平教重视的骨干,而且隐藏在涿郡里面。 传闻太平教教主得授南华老仙三部天书,从一落第秀才成为吸风饮露的仙人,突起的太平教也以一己之力与南方的正一道及诸教派相争,并且不落下风。 那三部天书自然让天下所有人心痒痒,马孝廉自然也不例外。 他故意与太平教教主密谈,言曰自己能结交宫里中常侍封谞,斩取皇宫龙脉,断汉家社稷! 地书到手之后,任凭马孝廉揣摩,也不得其法,只看其是一块白玉无瑕的玉璧,价值连城,堪比和氏璧。 而后马孝廉便来到陈家请辞,但陈英豪却暗怀疑心,故意派遣护卫将马孝廉打死,夺得玉璧。 看完之后,陈留堂满肚子疑惑,玉璧难道就是太平教教主的地书,那天砍下他头的赤袍道士是太平教教主? 而且…… 记忆明显有漏洞,马孝廉一个普通人,又怎么会造畜之术? 并且“苍天已死,黄天当立”这句话他貌似前世在哪里听过。 但随机他打消了脑海里的念头,太荒诞了,那明明是个历史朝代,怎么可能有神神鬼鬼。 不过陈留堂倒是明白了玉璧的另一个功效,吸收死去之人生前的执念。 片刻后,他恍恍惚惚的醒来。 但下一刻牛眸瞪得老大。 不知何时他到了一家荒庙,在他身边围着三四个乞丐,面黄肌瘦,盯着他嘴里流着口水。 “咱们的运气真好,城墙角里跑进来了一头黄牛,哥几个今天晚上有牛肉吃了。”乞丐头子道。 “不行,杀牛是要蹲大狱的。”有一两个人有些犹豫。 ……… “角遣其党马元义,暗赍金帛,结交中涓封谞,以为内应。”——《三国演义》 正文 第十二章:杀牛 “呸,现在天下大乱,官府哪里顾得上咱们。”乞丐头子打了一下多嘴的乞丐,拿着锈迹斑斑的剔骨尖刀,对着陈留堂比划了几下,砸吧砸吧嘴,“这可是活生生的牛肉,我已经近一个月嘴巴没沾上荤腥了。” “不错,只是处理的干净些,谁知道我们偷宰了牛,不过一会大哥你可要分我一块好肉。”一个伶俐的乞丐帮腔道。 陈留堂怒目而视,在地上翻滚了起来,这些乞丐将他的四肢用麻绳绑在了一起,动弹不得。 “造畜之术只能持续两个时辰,我穿上牛皮的时候大概是下午五点左右,估摸着现在也快到了时间。 但绝不能让这些人刺伤我,不然一直都是牛身。” 他不骄不躁,开始暗自感知自己泥丸宫里的第一道灵台。 火红色的狐影在石阶上显现,须发皆张,似乎是在怒吼,密密麻麻的篆文也开始在古朴斑驳的石阶上抖放金光。 脑海里再次响起无名口诀的诵经声,第二道灵台也慢慢的开始显现,一头老牛渐渐露出了踪影,卧躺在石阶上。 但仔细看去,这只老牛并不是真的黄牛,胸腹间裂了一道口子,里面空空如也,黑呼呼的,两只眼眸也只是深邃的黑洞。 陈留堂继续铆足了劲,想要一鼓作气造出第二道灵台,但不管他怎么努力,聚集玄阴之气,台阶上篆刻的字迹就是不显露出来。 灵台归九,可达到下一境界。 这一切虽然看似繁琐,但是在他的泥丸宫里,在外界也只是一呼吸间的事情。 仙法之道,玄而又玄。 他深深吸了口气,眸生精光,放弃了继续造灵台的想法,而是将玄阴之气凝聚在口中,等哪个乞丐头子来的时候,一口喷出。 刹那间,乞丐头子被击出数米,剔骨尖刀和右手瞬间带上了一层冰霜,跌倒在地上,或是受了力道,右手从手腕处断裂,一丝鲜血也没有喷涌出来,只像是打碎了一个冰雕。 “妖怪……妖怪……这头牛成精了。”乞丐头子看着断裂的右手,嘴巴张开极大,眼里尽是不可置信。 他畏畏缩缩的向后退了几步,跳起脚大声喊道:“兄弟们,砍死他,这头牛妖已经成精,放过他我们今后都没好日子过!” 其他乞丐也是一脸受惊胆颤的样子,没有人敢上前。 乞丐头子又鼓噪了几句,终于有一个胆大的拿着利石小心翼翼的挪了过去。 正当此时,造畜之术两个时辰的限定解开,黄牛化为了一个身披牛皮脸色苍白毫无血丝的年轻人,年轻人眼神冷酷无情,手里拿着短剑。 这些乞丐将黄牛捆得再紧,也料想不到黄牛即是人,那些禁锢牛绳索到了人的身上就变得无比松懈,抖了抖脚就掉在了地上。 “你等四人,意图宰牛,其罪当诛!”陈留堂冷哼道。 几个乞丐经历这一幕,吓得半死,那个胆大的乞丐也趴在地上,一动也不敢动,屎尿横流。 臭味弥漫整个破庙。 而乞丐头子见状不妙,立刻朝着庙门口跑去。 陈留堂虽然没学过世俗武艺,但胜在这副身子是豪门大族的公子哥,比乞丐头子要健壮的多,当然还是很虚,一丝阳气也没有,动一会就要喘口气。 可乞丐们也是长时间营养不良,面黄肌瘦,身体也没多大气力。 他快步向乞丐头子冲去,右手执剑,只需寸时就追上了乞丐头子,朝着背部就是狠狠一刺。 鲜血溅了陈留堂一脸,他脸上带着一丝不正常的潮红,像是入殓师化的妆容,在黑夜下的破庙显得格外阴森恐怖。 “朝廷有规定,杀牛者刑两年,流放三千里…… 吴老三罪不致死!”乞丐头子跌倒在地,嘴里喷出血沫,左手往前攀爬。 “哦?杀人者人恒杀之!”陈留堂毫不留情,上前再补了几刀,将乞丐头子杀得彻底咽气才罢休。 这件事情看似是一场误会,可是冥冥之中自有定论。 乞丐头子是罪不致死! 但谁说审判他的是官府? 他是陈留堂! “现在轮到你们了,一报还一报,有能耐杀本公子吃肉,没本事就要死在这破庙。”陈留堂靠着墙壁喘了几口气,他浑身都是鲜血,如同地狱里走出的恶魔。 “大仙饶命,大仙饶命,我等是听了吴老三的蛊惑,才冒犯了大仙你……”剩下三名乞丐跪在地上,磕起了头。 “没事,本公子只惩治首恶,你们几个走吧,记者出去后关门。”陈留堂从怀里拿出绣帕,擦了擦脸颊和手掌上的鲜血。 “多谢大仙,多谢大仙。”三个乞丐告了谢,诚惶诚恐的看着陈留堂,在看到他不耐烦的摆手后就慌忙的准备逃出去。 可就在其中一个乞丐走到陈留堂身边的时候,那把短剑还是出手了,直接戳穿了乞丐的心肺。 “为什么?说好不追究的……”乞丐死不瞑目。 “不为什么,三个人不好杀而已,现在只剩两个人了。”陈留堂慢吞吞的看着两个惊愕呆滞的乞丐,微微一笑。 这一笑,让剩下的两人彻底胆寒,连滚带爬的逃出了破庙。 两个乞丐朝着涿县县城跑去,远远城墙墙垛挂着的火把像是指路的航灯,异常明亮。 “跑,就算让捕快抓了也比让牛妖杀了强。” 而在后面的陈留堂不紧不慢的追着,他身子虚,跑几步就腰酸背痛,但在胸口处的玉璧不时引来一丝玄阴之气,让他的疲惫感顿时消耗一空。 两个乞丐许久没吃饭,跑了半里就跑不下去,看着涿县城墙根扒拉着土砖,嘴里呜咽喊着城头的士兵。 此刻,陈留堂走了过来,冷冷一笑,结束了他们的性命。 身体的疲倦,让两个乞丐连挣扎的机会都没有。 城墙上的火把照了下来,一个带头的伍长骂骂咧咧:“发生了什么事?喊什么?” 然后他看到下面的尸首,脸色微变,“好大的胆子,竟敢当面行凶!左右开城门缉捕他归案,压到大牢,等明日审侯。” 陈留堂将短剑重新别在腰上,染血的绣帕丢在地上,淡淡说道:“本公子是陈英豪的儿子!” 伍长面色变了几变,谦卑笑道:“原来是陈明堂家里的公子,这两人意图抢劫公子,杀得好,果真堂堂少年郎!” 明堂是对县令的尊称。 “呵呵!”陈留堂不置可否,单手叉着腰,喘了几口气。 太累了! 身子太虚了。 正文 第十三章:回到陈府 涿县城门打开,伍长带着长官和一些士兵走了出来,大概有着近百人,右手举着火把,如同一条长龙。 “陈明堂家里的公子非同小可,最近陈明堂卧病在床,已经半月没有出来见人。”穿着鳞甲的军中长官边走边说道。 “陈明堂的大公子是卢中郎的得意弟子,在洛阳也有些许才名,按照现在这个局势,只要陈家不怕花钱,再买一个县令也是可以的。”伍长回道。 “父死子替,说不定还有这半分可能。”军中长官嗤笑一声。 陈留堂自然也听到了这些话,他们怎么想又与他何干,只不过陈英豪到底死没死? 在蔡店村女尸的时候,马二找他讨要老爷的遗书。 毫无疑问,他是公子,陈英豪就是老爷。 遗书? “这不是吴老三手底下的小喽啰吗?”伍长明显认识这几个乞丐,暗自咂舌。 这几个乞丐也是附近好勇斗狠的人物,就这样被这一个文弱公子杀了。 “将军明见,这些乞丐看本公子出外一人,又碰到宵禁城门锁闭,所以起了歹意,本公子出于无奈,自保之下误杀。”陈留堂嘴角带着一丝笑意。 像这些没个落出的乞丐,指不定哪天天寒地冻就死了。 没人会纠结他们的性命,贱如蝼蚁。 但官场需要虚与委蛇,说出一个说辞,大家都好下台不是? “这两个乞丐都是身后中剑,哪里像是抢夺财物被杀的样子,分明是跑到这里想要报官,不过他们好笑的是,报官找人家老子。”伍长暗自咂舌,突然想到了一件事,问道:“陈公子,这是吴老三手下的乞丐,那个吴老三人呢? 听说吴老三最近偷盗了张家庄庄主的钱财,张屠户最近正要找他,悬赏五金,不如......” 伍长抽出腰间佩戴的利剑,暗示为首军官。 涿县陈家乃是当地豪族,家大业大,更是在朝中结交宦官,买了涿县县令,而大公子又是卢中郎的得意弟子...... 更别说他们的顶头上司就是陈县令。 很显然这是一个结交陈家的机会! 就算吴老三是清白的,也要扣一个屎盆子。 “不用劳烦将军费力,那吴老三极其帮凶共四人一并被本公子伏诛。”陈留堂道。 他当然知道这一群人打什么心思,无非就是劣绅与官府勾结。 不过他自己老爹就是县令....... 话音一落,众人皆诧异的看着陈家大公子,看起来一个文弱书生,就这样杀死了四名乞丐? 哪怕这四名乞丐多日未食,身体虚弱,但四人合力也不是一个书生就能轻松干掉的。 “陈公子颇有侠士之风,在下佩服。”军官摆了摆头,颇为豪爽的大笑几声,“请陈公子进城,估计陈明堂还在家中苦苦等待麒麟子。” “将军说笑了,在下可不敢自誉为麒麟子,麒麟乃是圣兽,在下一介书生,岂敢自称?”陈留堂道。 “说笑而已,陈公子不必挂怀。”军官语气一滞,有些不悦,但还是忍了下来。 给脸不要脸, 世家子的秉性就是这样。 “不,本公子不敢自称麒麟子,不过老师倒是这么夸奖过在下。”陈留堂不置可否,微微一笑。 “你......”军官有些气急,正想要呵骂,但想了想这货的老爹是县令,也不敢做得太过火。 而且那老师,分明就是卢中郎。 卢中郎可是当朝大臣,朝廷命官,大儒马融、郑玄等人都是其同门师兄弟,更别说现在卢中郎正和皇埔嵩一同平定黄巾之乱,实权派人物。 他的一句评语,足以让此子鲤鱼化龙。 和前途无量的陈留堂相比,军官只不过是一个小小的百夫长,掌管百人。 孰重孰轻,一眼分明。 “在下有一事想请将军帮忙,在前方破庙里我手刃吴老三,遗留了一张牛皮,还请将军能派人送到府上,在下自当感激不尽。”陈留堂一揖首道。 在涿县接下来的日子里,定然有无数琐事。比如他现在还不清楚陈英豪他这个便宜父亲的情况,再说现在兵荒马乱,天下大乱,纵然他陈家再有钱,也不能以寡敌众,适当结交一些人物对他有好处。 扯上卢中郎的虎皮,对自己也有一些好处,谁肯会冒着得罪朝廷命官的风险对付自己? 记忆中他的前身虽然也有得到卢中郎的赏识,但在弟子里并算不了多么出众。 因为这位卢中郎最喜欢收弟子...... 军官深深看了陈留堂一眼,然后说道:“陈公子请放心,牛皮一事包在吴豪身上。” “吴豪?好名字!”陈留堂与吴豪相视一笑。 “哪里,哪里,这名字是爹娘胡乱取的。” 军官很是慷慨,直接将自己的战马先借给陈留堂,让他早点回家与父母团聚。 陈留堂自然也不会客气,骑上战马,身后跟了几名士兵就往陈府径直而去。 涿县素来有东贵西贫,南富北商的说法,意思是东城大多是达官贵人的居所,而西城是贫民的聚集地,南城主要是富商,商人饱受鄙视,没有地位,北城则是商业贸易区。 涿县陈氏是当地豪族,可翻上几代,不过是有钱的商户,到了陈英豪这一代,大量置办田产,卖官鬻爵,当上了县令。 算不得世家这一行列。 因此陈家的旧邸在南城,东城也新买了一套宅子,但是在陈留堂记忆中,那套宅子才刚刚翻修,还没有人去住,只有几个仆役婢女在那里打扫看家。 半刻钟后,穿过数条街道,就到了陈府。 估摸着到了子时,夜深人静,银白色的月光下四周景色看的清晰,宽屋大宅在街道上鳞次栉比。 陈府是最为富丽堂皇的一个,高约两丈的朱红色大门看上去气势磅礴,门庭耸立着两只张牙舞爪的石狮子,大门上布满了密实的铜钉,两个大红色的灯笼随风摇曳。 灯笼用上等绸缎包裹,透过性很好,将门庭照得很是亮眼。 “陈公子勿急,我们几个帮您叫门。”几名士兵谄媚道。 气喘吁吁的跑到门前开始喊门。 正文 第十四章:陈英豪 两名士兵扣动门环敲起了门,砰砰作响。朱红色大门摇摇晃晃,终于在里面传来脚步声。 脚步声慢吞吞的,像是老人。 一阵寒风吹过,两名士兵不禁搓了搓手,温暖了些,摇曳的红灯笼和猩红的眼珠子一般,滴着鲜血。 滴答…… 一名士兵脖子一凉,摸了摸原来是融化的蜡水,心里七上八下的心也落了下来。 大门吱呀一声打开,露出了里面人的半个身子,佝偻着背部,白发苍苍的陈管家,拄着拐杖,只是那双手瘦骨嶙峋,像是鸟兽的爪子,熏黄的指甲半弯,污垢点点。 “老奴见过大公子,老爷今早还念叨着大公子就该回来了。”陈管家咳嗽了几声,将门再打开了一点。 “从洛阳到涿县,车马劳顿,能在父亲病危之前赶回已经是万幸。”陈留堂将战马牵到前庭,交给一名士兵,然后指着他们几人说道:“这次多亏了守城墙的吴百夫长帮忙,我才能赶夜回家,陈管家待会从库房取出些银两,再让厨房做些吃食和酒菜交给这几名兄弟。” “大公子长大了,老奴这就让下人们准备。”陈管家呵呵一笑,声音尖锐刺骨,如同两片金属上下摩擦。 “岂敢劳烦贵府多事。”几名士兵嘻嘻哈哈,也不多辞,他们赶着前来不仅是牵回战马,还有一份讨赏钱的心思,能在陈府留下好印象,今后升官也不是不可能。 陈留堂颔首点头,将琐事交给陈管家去办,然后整了整衣衫径直前往了后院。 后院灯火稀松的亮了起来,陈府上下都知道大公子回府了。 陈英豪共娶了一位正房,三位妾室,拢共有五个孩子,其中嫡子两名,庶子三名。 他属于嫡长子。 在陈英豪病重的情况下,基本家里就是他最大,若是陈英豪死了,他就要接任家主的位置。 陈府后院修葺得富丽堂皇,不亚于洛阳高门大宅,雕廊画栋,当中挖了一洼池水,种有水莲,青翠欲滴,百花层峦,池水旁则是数座假山,假山嶙峋,底部穿有一洞,卧有家养的黑犬,而在黑犬正对面则是陈留堂的卧室。 “汪汪汪~”黑犬见到陈留堂很是激动,锁着的铁链嗦嗦拉得直响,做伏卧状,又做舔舌状。 “大公子。”画屏在门口迎了上来,见陈留堂看着黑狗,无奈苦笑道:“自从大公子三年前去洛阳游学,黑狗就有些魂不守舍,整天在家里胡逛,因为是大公子你养的狗,没人敢惹,它就越发跋扈,有此竟然差点咬了白云上人。” 画屏是陈留堂的贴身侍女,自幼照顾他的起居。 “大公子先回房沐浴更衣,除除晦气。”画屏道。 “就听你的。”陈留堂一笑,将目光从黑犬移到了画屏身上。 画屏身材玲珑,样貌秀丽,中人之姿,性格温顺,若是常人见得,只会误以为是哪家养尊处优的小姐。 只不过画屏从小干惯了粗活,手指粗大,有些老茧。 黑犬见到自家主子不看自己,有些沮丧的摇着尾巴,泱泱的叫唤了几声,充满了委屈。 陈留堂也不多想,离家已久,对黑犬的记忆也有些生疏。径直入了卧室先躺着歇息了一会,过了盏茶时刻,画屏和另外几名婢女就在暖房备好了热水。 他脱掉衣衫,躺进宽大的浴桶,在清澈的水面上看着自己脖颈的一圈红线,心有余悸,“那个赤袍道士是太平教的教主,法力高强,直接御使雷电将我的头砍了下来,要不是有续头术,现在已经尸首分离...... 按照马孝廉的记忆,那赤袍道士是历史的那人,得了神仙的三部无字天书,而自己的玉璧就是其中的一部地书。 每部天书各有功效,地书让我续生,至今未死,但体内阳气被女尸吸干,肾精枯竭,身体空虚,走几步路就有些气喘,而且也发生了不知道的异常变化,舌尖血本是炙热血液,阳气最盛,鬼魂沾染,就会魂飞魄散,可我的舌尖血反倒对鬼魂有滋补的功效。” 陈留堂忘不了他咬破舌尖时,吐出舌尖血,马二的魂魄反而凝实了些。 他摇了摇头,先不做它想,擦洗着身子的污血和泥垢,洗得神清气爽,然后默念无名口诀,练了一会功法。 第二道灵台石阶上的篆文出现了三四个字,果不其然是造畜之术,但接下来的内容却也再显现不出。 “从遇见女尸到现在,也不过三天时间,进步的速度太快,反倒不好,根基才是最重要。”他暗自想道,不再运功。 待他重新睁眼的时候,浴桶里面的热水已经冷凝成片片薄冰,悬浮在水面上,底下水液温度也是异常冰寒。 “大公子,老爷要见你,让你快些梳洗。”画屏在屏风后面轻声道。 “知道了,我已经洗好了。”陈留堂披着浴巾,接过画屏递来的新衣。 画屏掩着眼睛,粉脸坨红,三年前少爷到洛阳游学还是少年,现在已经到了弱冠之年,身子骨和那物什也与以往大相径庭,面容也更加俊朗些。 陈留堂重新穿好衣衫,白衣白衫,宽衣长袖,头上束着柘木长冠。 “公子请和奴婢一起来。”画屏脸色布满红晕,羞得能滴出鲜血。 “老爷一年前生了一场重病,久病不好,请了好几个大夫也没治好,甚至花重金请了医扁鹊,可还是没见好。 然后请了白云上人,说是主屋的风水问题,换了房间,这病情才渐渐好转。“画屏解释道。 稍一会,陈留堂便到了他父亲的屋子。 屋子里面只点了一根白蜡,黑漆漆的一片,只知道坐了十几个人,有他的姨娘和兄弟。 陈留堂的母亲早在生下来他弟弟的时候就难产死了。 陈英豪脸色蜡黄,形容枯槁,咳嗽了一声,说道:“留堂,你回来了,为父等你了半月。 不知道最近在洛阳跟随卢中郎学习的怎么样? 可否受人欺辱?如果有,就和为父说说?“ 正文 第十六章:诡异的见面 听到这番关心话,陈留堂心里一暖,想起自己前世的父母,在外地上大学回到家里都是这么关怀,前身虽然已经死去,但这一世的父母他还需要帮助照顾。 只不过莫非这陈英豪和严监生一样,临终之前连两根灯草也舍不得,他心里腹诽,“父亲不用挂怀,孩儿在洛阳一切安好,家里也时常送来钱财。” 屋子里氛围有些阴森,涂脂抹粉的姨娘坐在陈英豪两侧,昏黄的蜡光映在人脸,有些像是死人的殓妆,几个小点的孩子围在姨娘身边,叽叽喳喳 黄豆大小的灯苗晃动了几下。 借着光芒,陈留堂看清了陈英豪现在的模样,外凸的眼珠毫无神采,脸色蜡黄像是染上了毒瘾,骷髅上挂了层人皮,里面的血肉剔得干干净净。 死鱼眼珠子转动了一下,低沉的嗓音说道“那就好,爹现在身体已经不复以往,浑身上下的斤两估摸着都没以前的一半,这家产迟早是要交在你手上的。 现在天下大乱,皇帝喜欢卖官鬻爵,这是个机会,我已经遣人到洛阳找人走动,花了五百斤金子将县令的位子让给你,现在批文朝廷还没有下来,你先在县里做个典史,熟悉涿县的县衙的人员,到时候也好接替县令,咱们陈家也就算得上官宦人家。” 说罢陈英豪沉沉的咳嗽了几声,椅子也咯吱咯吱的响动。 “大公子,老爷现在身体不好,见不得强光,我先扶他回房休息。”一旁的赵姨娘脸上挂着愁容,解释道。 在陈英豪的三个妾室中,赵姨娘进来最早,也最有威望,平时后院就是她操持的。 正当此时,门外忽的来了一阵强风,将陈英豪的下裳吹起,露出了森白的骨殖,褐红色的血肉附在上面,很是稀少。 陈留堂揉了揉眼睛,准备细看,这时赵姨娘已经将陈英豪的下裳压了下来。 屋子里一切如故,姨娘们在讨论着家长里短,哪种的菜肴糕点好吃,或者涿县里面的趣事。 而几个孩子都是五六岁的幼童,在这般黑寂的环境下有些吵闹,但不多时他们的母亲就轻声训斥,让他们安分点。 “应该是错觉,这段时间经历的诡事太多,爹现在已经病入膏肓,这个时候还是不要打扰他老人家。”他心里暗道。 赵姨娘将陈英豪扶进里面的卧室休息,没过半会走了出来,苦笑道“一年前白云上人治好了老爷,可是没过半年,老爷的病情又再次复发,这次白云上人也有点束手无措,只能开点止痛的方子,让老爷的病情不至于继续恶化” 里面病榻传来陈英豪断断续续的咳嗽声。 “少渊呢?怎么没见他人影?”陈留堂看了一眼身侧的几个孩子,都是三个姨娘生的庶子,没找到他同父同母的兄弟陈少渊。 陈少渊在同辈排行第三,比陈留堂小了两岁,和他最是亲近。其他的几个弟兄则与他较为疏远,毕竟他是嫡长子,几个弟兄也不敢多冒犯。 “三公子自幼学武,而今天下黄巾叛贼四起,托了老爷的关系,拜在都亭侯朱儁的旗下,成为亲卫。”赵姨娘道。 “那也算是有出息了。”陈留堂颔首微笑。 “都亭侯朱儁出身寒门,不骄不持,先是举孝廉成为兰陵令,然后升为谏议大夫,交州刺史,在交州更是凭借五千家兵平定南蛮叛军,前途无量。”赵姨娘嘴角出现一丝笑容,陈少渊虽不是她亲生儿子,可自幼丧母,几乎由她一手带大。 他和几个姨娘攀谈了几句,顺便询问了几句弟弟们的学业,就这样说了近半个时辰。 几个庶子年龄尚幼,看不出来什么。 而赵姨娘的亲生儿子也就是老二,也是在府里游手好闲,混吃等死。 因为和这几个姨娘、弟弟没什么亲情,陈留堂说话比较费力,感觉时间差不多了之后,起身一揖,“孩儿就先告退,姨娘们早点歇息。” 他走出正屋,感觉脑袋有些昏昏沉沉,打了个哈欠,和画屏一起径直向自己卧室走去。 清冷的月光洒在后庭,水池银波漾漾,假山的倒影恰好蔓延在卧室的窗棂。 画屏告退之后,陈留堂盘膝在床榻上,修炼了一个时辰的无名口诀,泥丸宫里玄阴之气堆积甚厚,连带着他感觉自己的灵魂也洗去了铅华,灵台更加明亮了一些。 当然这都是一些错觉,他现在对第二道灵台的构造还是没有寸进,黄牛跪伏在石阶之上,空洞无神,刻着的篆文还是那四个字,造畜之道。 他摇了摇头,感觉卧室空气有点沉闷,打开窗户,让月华溜了进来。 清冷的月光照在卧室里,突兀亮了几分。 一缕缕月光如同银丝般曲折弯绕,缠在陈留堂身上,犹如蚕丝形茧。 他刚刚停转的功法也开始了运转,一丝丝清凉之感顺着经脉贯彻整个身体,如同在热灼的夏日饮了一杯冰镇甘凉的葡萄美酒。 冰霜模样的玄阴之气与月华交缠包裹,相互融合,不一会两者混为一体,带着一抹银光。 泥丸宫里的第二道灵台上篆文也开始了显现,一个字,两个字,足足生出了近百字。 陈留堂不敢浪费这次机会,盘膝在窗棂下面,将全身露在月光下面,整个发梢渐渐带着了一层冰霜,犹如白鬓。 三炷香之后,他口中呼出一道三寸白气,形如利箭,射在墙壁之上,青砖顿时化为冰砖,底下也生出蛛丝网般的裂缝。 他眸中生出一道亮光,“造畜之术分为两层,第一层物化,借助特定的媒介将人变成牲畜,比如马孝廉让我穿上的牛皮,化成了黄牛;第二层神化,一念之间生出牲畜皮毛,将人束缚在皮毛里面…… 只不过这第一层物化看似简单,却也需要修炼畜符。” 陈留堂从怀里掏出一个折叠的三角符,细细摩挲,符纸用粗糙的黄纸做成,上面用朱砂画着形如恶鬼般的图形。 “这便是那马孝廉的畜符了,以此为媒介,暗施咒语,老牛的牛皮便可将人化为牲畜,果真恶毒。 只不过这一招只能出去不意,有些鸡肋,谁能自甘情愿的穿上牛皮?逃命的时候自用还是可以。 但那第二层……” 。 正文 第十七章:见疑 想到造畜术第二层,陈留堂心里直挠痒痒,相比较第一层物化的鸡肋,只能在特定的条件施法,第二层就简直升华,质变了一大截。 在泥丸宫里绘制一道畜符,然后借助特定法器就可在瞬息之间将对手变化为畜生。 特定法器就是牲畜被炼制过的皮毛。 这让他心动不已,不管你是多厉害的大能,只需要被这皮毛一裹,瞬息之间成了人畜无害的畜生…… 那不就任凭别人捏扁搓圆。 “只可惜这道畜符已经报废了。”陈留堂叹了一口气,看着朱砂绘制的恶鬼图案,里面有一处比划已经断开,神韵尽无。 画符咒乃是精气神的一次灌入,将制符者的精气神通过纹路封进黄纸符。 人体的精气好补,只需要食入精脍数日,不退反进,而身体里的氤氲灵气则需要打坐修炼,陈留堂体内的玄阴之气也属于灵气的一种。 可神就难得多,一般指修行者体内的灵识。 灵识除非特定的天材地宝,一般来说难以补充。 制一次符就要损失不少灵识。 他摇了摇头,将三角符重新放在怀里,正准备关掉窗户,上床睡觉。 可是突兀发现在后庭西侧,也就是他父亲陈英豪的卧室,在地平线上凸起,高出其他地基能有三尺左右,宽愈的建筑在凸起的地基上像……一座棺椁。 那豆苗大小的烛光早已熄灭,从正屋进的大门开在“棺椁”的正中,里面的卧室恰好就是装载尸体的棺材。 两颗百年老槐在“棺椁”两侧,在黑夜里如同张牙舞爪的恶鬼。 “槐树木字旁有一个鬼字,是最容易招惹邪物,以前这两个槐树种在前庭,意味着养“棺”出才,可那个白云上人却让陈英豪将卧室搬到了那里,也将槐树移了位置……”陈留堂学识广博,在洛阳求学眼界开阔,残存记忆很容易想起这一切。 “聪明人肯定不止我一个,是利是害,等明天会会那个白石上人。”他心道。 自己前身虽然对这方面有所涉猎,但大多是狐妖秀才故事的浅见,再深的东西就很少了,可能另有意思也说不定。 “再说……陈英豪也是当地枭雄一般的人物,哪里那么容易受人蒙骗。” 思路畅达之后,他关了窗户,躺在床塌上就没事了歇息。 …… 日过三杆,窗棂露出点点碎金光芒。 “大公子,早膳奴婢已经准备好了,您该起床了。”画屏笑盈盈的端着金盆和毛巾。 陈留堂揉了揉眼睛,将水抹在脸上,随便洗了两下,然后用毛巾擦干,坐在圆凳上,分开竹箸吃饭。 桌上一碗白粥,一道煮菘菜,很是简陋。 “奴婢记得大公子喜欢吃素,所以就没有准备荤食。”画屏站在他旁边说道。 陈留堂吃了几口菜,囫囵咽下白粥,想起昨天的诡异,问道“那个白石上人的住处在哪里,待会本公子前去拜访一下。” “白石上人住在慈云观,离涿县有十里地呢!老爷吩咐过了,大公子你今天要到县衙当典史,不能乱跑。”画屏促狭一笑。 陈留堂一愣,随后将粥碗放下,有些哑然失笑。 有个好家世,根本不用努力,轻松就当上了官僚。 等到他出府的时候,已经到了午时,家里给他备了鞍马,赵姨娘也将自家的远房侄子送给了他当一个随行的仆役。 随行的仆役叫赵生,大概二十几岁,庄家汉子,肤色皲黑,看着就颇为实诚。 陈留堂倒想去看望一下他的便宜父亲,但是赵姨娘说陈英豪病情太重,他前去会打扰他爹休息。 “大公子走喽。”赵生牵着马,走在前面带着路。 “赵生,你来府上多久了,我爹每天难道就躺在房间里面不出来?”陈留堂扭过头看着屋子门窗盖着厚厚的黑色布幔,心生疑惑。 “俺来府上有两年了,这是第一次大公子,以前一直服饰的是三公子。”赵生咧着嘴笑道。 赵姨娘并未孕有子嗣,所以视陈少渊如同亲子,和他的关系也是很亲近。 这也是赵姨娘能主持后院的一个原因。 “老爷已经有近半年都没出来了,县里的公文也是小的从县衙取来送到老爷屋子里的。”赵生拉着马,在街道转了个弯,朝着窄道走去。 “原来如此,我昨夜见吴百夫长和那群士兵交谈就听见县令已经半年没有出来,看来这病的真不轻。”陈留堂心里暗道。 对这个便宜父亲的病,如果有机会能治,他自然不会推辞。可要他费心尽力去治病,他也不会做。 大家原本就是路人,只是意外到了灵魂到了他儿子身上。 等等…… 陈留堂顿时脑海划过一道闪光,前身在洛阳的时候,陈英豪托邮人递给了他一封信和一块玉璧,也就是他胸口的这块。 信是催促他尽快回家,因为陈英豪已经病危。 可玉璧呢? 昨夜丝毫未见提及! 而在马孝廉的执念里,是陈英豪强取豪夺了这块他偷来的玉璧。 可时间上…… 似乎有所不对,陈英豪是半年前生病,而马孝廉死去的时间又是哪里? 病和玉璧有关,还是另有他故? 陈留堂心里疑虑甚多,就连那躺在床塌上的陈英豪他甚至都认为不是亲爹,不然赵姨娘怎么会百般推辞不让他见自己的爹,是害怕暴露了身份,还是…… “大公子,到县衙了。”赵生提醒道。 “那你先回去,等到酉时在这里等我。”陈留堂翻身下马,吩咐道。 酉时大概是下午五点到七点,基本是官员下班时间。 赵生弯腰点了点头,将马迁到了县衙的马厩。 涿县县衙占地甚阔,门前是一片校场,校场当中立着额生一角,形似麒麟如小羊的獬豸雕像,栩栩如生,象征着公正、勇猛,能辨善恶是非,人心曲直。 县衙大门两侧放着两个磨盘大小的登闻鼓,大门敞开,诉堂明镜,门前站着两名腰间挎剑的捕快。 两名捕快看到陈留堂走了过来,谄媚道“见过陈公子,哦,不不,陈典史。” 。 正文 第十八章:典史 两人不由分说将陈留堂带到了县衙前庭。县衙前庭一排排黑瓦白窗的房间,分工有序,整齐划一,是不同小吏办公的地方。 他们走到排数第二的房间,打开了门锁,房间虽然狭小,却有门有窗,靠里摆放着案牍,上面堆积着厚厚的竹简,案牍后面则是屏风,里面是一张小床。 “前任李典史在上个月前病故,这个房子就锁了起来,陈典史要是不嫌弃就在这里办公, 若是不成,县衙的后宅本就空缺,以往是供外来的县令居住,可是陈明堂是咱们本地人,倒也不需要这个。 而陈典史是县令的公子,住在后宅应有之宜,不需要避讳什么。”捕快刘明讨好笑道。 典史是县令的佐杂官,不入品级,秩百石,掌管牢房和缉捕盗贼,算是派出所的所长。 而这两名捕快一个叫刘明,另一个叫王岩,是他的下属,如同派出所里的干警,需要听所长的命令。 陈留堂微微凝眉,房子里透着一股霉味,而且那个李典史又是病故,总感觉有点晦气,但他初来乍到,总不好给人一副盛气凌人的样子。 “这些被褥已经旧了,拿出去烧了,重新放副新的,银钱就到陈府去领。”他对两人说道。 这关系自然是一来一往才会亲密,保持高冷可不是个什么好苗头,入乡随俗才是最重要。 和普通下属打得最铁的不是什么公正严明的干部,而是满脸红光有点小贪的污吏。 两人连连称是,王岩包揽这个活计下手去办。 到绸缎铺去买被褥,再到陈家报帐,来回间自然会有些许“薄利。” 这是个好差事,王岩也乐得去办。 而陈留堂跪坐在草席上,翻开了一下放在案牍上的竹简,上面染了一层灰,他擦干净后才摊开了看。 “光兴三年,河东解良发生抢妻命案,死伤一十三人,朝廷通发各郡县,通缉江洋大盗关长生,悬赏五十金。” 竹简中夹附着一块粗布,用炭笔大致画出了行凶者的相貌。 薄唇白面,颔下无须,脸颊瘦削,相貌堂堂,一副儒生模样。 粗布旁边注释着此人的特征身高九尺,双肩宽愈。 “这份通缉令挂在外面了吗?”陈留堂暗自摇头,就这份画像,想要在涿县找出数十个恐怕不是问题,唯一的特征反倒是这个身高九尺。 在这方世界,一尺大约零点二米,身高九尺就是一米八左右,在人群中就很是显眼。 刘明接回来看了一眼,又还了回去,笑道“这些江洋大盗朝廷下命捕捉的没有八十,也有一百,就没见能抓到的,一会小的就贴在菜市。” 这种江洋大盗虽说当地官府抓到也有赏金,但也只是毛毛雨,再说刘明也不认为能抓到关长生。 但必要的行为还是要做的,毕竟也算公务的一种。 在案牍的正中间则放着一个精致的木盒,陈留堂有点意识到这是什么。 打开木盒的暗锁,果不其然是典史的金印。 金印雕刻着一只小型的獬豸,只不过缺了一角,质地古朴,下面刻着四个大字“典史之印。” 而另他微微惊喜的是,握紧金印的时候他灵台上的篆文又飞快生出数十个,之后速度略慢,但也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生成。 若是无人,他少不了打坐修行一会,但此刻正在交接职位。 接下来陈留堂翻了半天,竹简里面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没什么特别值得留意的。 “陈典史,接下来该到监狱去看看了,今天是您要从郑县尉那里接管监狱。”刘明说道。 然后他眼睛扫了一下四周,发现没人后才说“在县衙里面,看管监狱可是个香饽饽的伙计,不管是保释还是砍头,家属都会送点调解银,就算这两头没掐到油水,里面监狱囚犯吃的伙食也可以克扣…… 之前陈明堂一直卧病在家中,郑县尉就直接接管了监狱,听说郑县尉和上头也有点关系,最近正在搜刮钱财贿赂宦官,换取晋身之资,监狱也被郑县尉刮了三层皮。 想当初,李典史在的时候,兄弟们还能喝口汤,现在汤都被端走了……”刘明自怨自哀的叹了口气。 他前半句话是控告和提醒,后半部分也就解释了原因。 无他! 郑县尉吃相太难看,惹得所有下属天怒人怨,而涿县陈氏不同,家大业大,也不缺这么点钱财,不至于败坏人品。 陈留堂挑了挑眉, 这是准备将他当枪使了吗? 难怪进到县衙两个捕快一直这么谄媚,感情不仅是因为他是上司,还有这层因素。 他本来想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混混日子就过去了。 可现在不同了,这个郑县尉搜刮钱财,贿赂宦官是准备抄他们陈家的底! 乱世之中,唯有实力才是王道,有官身的陈家和没有官身的陈家绝对是天壤地别。 他要想要在这个家好好活下去,就不得不会会这个郑县尉了。 “那好,你便带路,本公子既然当了这个典史,也不能袖手旁观,让郑县尉一个人操持所有的事情。”陈明堂呵呵一笑。 涿县监狱位于县衙的西侧,已经略微荒僻了些。 在其旁边则是训练县兵的校场,有着近五百人的军队驻扎。 监狱的设计很是巧妙,为了防止犯人穿凿墙壁逃走,因此整个监狱半嵌入地底,只能在外面临近地表看到一排排窗户。 大门门前站着两名狱卒,见到两名捕快,面色隐约有些不快。 “刘明,郑县尉已经让你和王岩二人去守县衙大门了,怎么还想赖在这里不走?”一名狱卒开口嘲笑道。 看县衙大门绝对是个苦活,捞不到油水,而监狱的大门则是肥差,有人要探望亲属,少不了些许钱财孝敬。 而刘明和王岩之前就是李典史手下的狱卒,到了郑县尉这里,将他们调到了县衙大门,最清水的地方。 “这两位兄弟,说错话可是要负责的……在下是新来的典史。”陈留堂玩味的看着两人,丝毫不掩饰伸手拿出金印。 虽然这两个狗腿子绝对不是什么好人,但打狗也要看人,在别人面前,头子总要出来维护一下,以免小组织散了心。 。 正文 第十九章:壁画 新来的典史? 两人互相对视一眼,心中存疑,但眼前的金印确是真的,想来虽然现在天下乱象迭生,但也无人敢忤逆朝廷的旨意,更别说伪造官印。 可郑县尉在涿县积威甚重,若是冒然放了他进监狱,难免不会受到苛责。 陈明堂见状微微一笑,朗声道“在下从师卢中郎门下,亦曾得郑师赞赏嘉学” 他说到这里,闭口不言。 据那个吴百夫长说他老师卢中郎现在被朝廷任命为北中郎将,奉命平叛黄巾之乱。 现在是朝廷的实权人物。 而幽州涿郡也遭受来自青州黄巾贼的威胁,眼下太守刘焉正在发布榜文招兵买马前去支援,校场上训练的五百县兵就属于此类。 至于郑师指的是郑玄,现在儒门的扛鼎人物,学术大师,门生故吏无数。 有这两人扯虎皮,行走天下都不用怕。 这次和昨夜杀死乞丐时又有所不同,提不得他父亲的大名,显然在涿县县衙也分派系,郑县尉与他爹相互争权,搜刮监狱钱财也是为了贿赂宦官。 两名狱吏再无知,孤陋寡闻,对现在近在眼前的黄巾之乱还是知道的,那卢中郎就是朝廷的大官。 现在新任的典史就是卢中郎门下的学生,郑县尉再厉害,巴结宦官,也比不上朝廷大员师徒关系来得真切。 “典史请进。”狱吏谄媚的打开牢门,将陈留堂请了进去。 监狱里面很是昏暗,潮湿发霉的味道很重,还有些阴冷,昏暗的煤油灯提供一些亮光,隐约可以看到地面上黑油油的污垢还有反着亮光的积水。 每个牢房都是一个小隔间,和电视上演得不一样,牢门的空隙伸出一只手都有些勉强。 在监狱外面贴着地表开的窗户,到了里面就显然都成了天窗。 看到监狱大门敞开,久违的阳光冲散了些许阴霾,囚犯也贴着牢门看着走来的新官吏。 “走了一圈都没有人喊冤啊。”陈留堂暗自发笑,这些囚犯被打得很是皮实,哪里有那份闲工夫说些没用的话,都是安安静静的待在黑暗,审视的目光传来,局促的缩了缩身子。 他踩着积水,靴子有些湿了,等走到了行道末尾处的时候,在污臭的环境里闻到了一股香腻的脂粉味道,有点像兰花的香味,很是好闻。 可他再仔细闻去的时候,却发现这股脂粉味悄然消散,在行道右侧倒数第二的牢狱墙壁上面,绘画着两三个粉面罗裳的仙女,左手挑着笸箩,笸萝里盛满鲜花,踩在草坪上,很是欢快,薄衫处有一抹留白,惹人遐想,似乎当真巧笑嫣然,顾盼生情。 最为惹眼的还是涂着口脂的朱唇,鲜艳欲滴,闪着荧光。 “过来啊,公子,来玩啊。”壁画的一个美人从墙上走了下来,牵着他的手,异香阵阵。 眼前的牢狱突然化成了粉色的闺房,香气盈盈,素扇屏风,玉枕朱榻,床边插着两瓶新采摘的兰花,他被美人一拉,跌倒在了床榻之上,床榻软绵绵的,如二八处子的娇躯。 美人薄衫轻解,露出一抹白腻,在大红肚兜的包裹下颤巍巍,如跳脱的白兔一般惹人注意。 湿润香滑的灵舌凑了过来,陈留堂口干舌燥正要亲吻的时候,脑子突然一激灵,回醒了过来。 怀里的美人已经变成了冰冷的木柱,手中老鼠咯吱的一声跳了下去。 “好险,差点就亲了老鼠。”陈留堂眼神冷冽,紧锁眉宇看着壁画下面侧卧着的囚犯。 油腻板结在一起的斑白头发,囚服黑黝黝得反着光芒,估计放在地上都可以不倒,一只老腿斜靠在墙壁上,印出了一个泛黄的大腿印子。 他伸了伸懒腰,转过身露出一口烂牙,“现在的小辈连美色都抵挡不住,可怜啊,可怜啊, 看你印堂发黑,定然是最近遭了女鬼,而且气色明显苍白,肯定被吸了不少阳气” “典史,这人是个怪老头,十年前就被关在这里了,据说以前是个摆摊算卦的道士,但没什么真功夫,被前任县令招到县衙罚钱,可他就就赖在监狱里不走了,还说监狱里个个都是人才,说话又好听”刘明吐槽了一句,他曾经也是狱吏,自然和这老道相处时间不短,自然明白眼前是个什么人物。 入了监狱,倒是吃穿不愁了。 陈留堂一愣,这话他怎么似曾相识,心里微微一动,问道“这壁画是这老道画的吗?” “不,这壁画很早之前就有了,话说也怪,十年前监狱里暴毙的囚犯不少,每月都要发生一两起,可这老头来了之后,还是那球样,但少了些”刘明道。 “老道早就说了,我是有真本事的,小辈别不信。”老道不知何时凑到了牢门,整个老脸贴在门上,捏着陈留堂的手腕,微阖着眼睛。 陈留堂想要收回手臂,却没有料到这老道力大无比,浑身如铁铸钢浇似的,他一点也动弹不了。 过了半响,老道惊奇的凑着脸围着他转了好几圈,似乎是要好好打量他。 但打量完后,又再次靠在了壁画上,酣睡了起来。 陈留堂摇了摇头,不欲多管闲事,带着两个狱吏就准备走,可刚走颁布,在他的耳畔忽然传来一道声音,“小辈,你身体里面一点阳气也没有,还存有一丝尸气,灵台也铸成了两道,但构造手法简直如同狗屁一样,丝毫不通。” 他脚步一滞,审视两名下属,见他们脸色并未生异,心里暗自惊讶起来了,轻声道“难道这就是传音入密?” “屁的传音入密,就是普通的凝音成线,老道这就教你。”老道吧唧吧唧说了一大堆话。 陈留堂微阖眼睛,待在原地足足一刻钟,而两名下属也不敢出声打扰上司,静声在旁边等待。 凝音成线如老道所说很是简单,简而言之就如同摩尔斯密码,然后通过人耳能接受的声波传播到鼓膜上,再通过鼓膜解码。 难点就在于将声音压缩成线,具备一定的信息,然后不被普通人接收到。 但对于修行者来说依靠强大的灵识就可以做到。 “前辈刚才说晚辈体内存有尸气可是真的?”陈留堂照着方法,也凝音成线对着老道说去。 他现在处于将死未死的状态,全凭胸口的玉璧维持生机,这才能活,不然体内没有阳气的活人真的没见几个。可依靠玉璧的强大,体内也不可能存有尸气。 而尸气 也只有那个女尸才有,那个女尸毕竟吸了自己三口阳气,将前身吸死,也让他这么肾虚。 。 正文 第二十章:冲突(新书,求推荐票) “老道还会哄骗你一个小娃娃吗?“老道士没有直接回答,翻了翻白眼,有些生气。 “不过”老道像是想到了什么,瞬间神色就有些猥琐了起来,一口烂黄牙掺流着口水,侧躺在稻草堆上,脏脚大拇指翘着将破鞋履顶了起来,晃荡了一会,“这尸气平常人也不可能有,而且偏这么微弱,该不会你小子喜欢那个那个趁热? 看你印堂发黑,肾虚生亏 啧啧!” “前辈!”陈留堂立刻喝止,本以为这个老道是不出世的得道高人,没想到是个混不吝。 不过 他还是保了三分敬意,有的前辈高人就喜欢游戏红尘也说不定,也不能得罪,并且他心里还有一丝想要和这老道请教的意愿。 他无奈解释道“晚辈前几日赶路回家时,在客栈碰见一女尸,有一个贼道驱使,吸了晚辈的阳气,不知道前辈可有办法补回来晚辈这缺失的阳气?” 自打缺了那三口阳气后,陈留堂的身体耐力就大不如往,修行之后身体机能提高了些,但也是杯水车薪。 就相当于给汽车换了新的发动机,给了法拉利的外壳,但加的油就那么一点点,跑一公里就得歇气。 杀四个乞丐的时候,也是靠了玉璧缓解疲惫,才能制胜。 “阳气?”老道嘿嘿一笑,“阳气这东西丧失很容易,酒色就能掏空身体,可想要弥补就难上加难,一般来说有两个途径,练习武艺,达到练脏境界,重新淬炼腰肾,以肾蕴精,阳气自生,第二个途径,就是寻找天材地宝进补,比如人参鹿茸,可照你这亏空的法子,人参至少要三千年的,鹿茸需要千年大妖的才有功效” 陈留堂心头一动,一般来说两种方法,那么就意味着还有特殊的方法,他连忙问道“前辈还有什么法子?” 老道神神秘秘的轻声咳嗽了一句,“战国之时,有赵王喜好龙阳之好,你要是不妨碍,可以自己试一试,保证有效。” “”陈留堂。 他面含愠怒,这老道是把他当猴子耍了,正常人会有那种想法吗? 让他搞基,还不如让他身体继续亏空。 而且照老道的意思,缺阳气的话 攻还是受? 不能想。 “前辈,可否有靠谱一点的法子?”他压着怒火,继续谦卑恭敬问道。 别看自己是典史,掌管牢狱,可在这老道面前可能不够看,刚才那幻境险些让自己吃了大亏,而很明显就是老道在捣鬼。 这家伙是有真正道行的,可不是在外面招摇撞骗的江湖骗子。 “要想知道,今夜子时三刻在这里找我。”老道微微一笑,阖眼休息了起来,不一会震天动地的呼噜声响起。 “前辈?前辈?”陈留堂又叫了几声,但老道丝毫没有理他的意思。 他微微向着老道拱了拱手,然后带着两名下属出去。 几名下属眼神交流,也不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自家典史停下脚步跟傻了一样,嘴唇微动,像是跟鬼说话。 但他们也知道本分,不该问的事情绝不多问。 铁铸的监狱大门再次被狱吏上了锁。 “将监狱钥匙给我。”陈留堂伸手向狱吏讨要,今夜还有事情要办,再说他身为典史理应有监狱钥匙,之前在前任典史的屋子里没有找到钥匙,估计就是被拿走了。 “这钥匙”狱吏有些为难,开门将新任典史放了进去已经有些得罪郑县尉,要是再将钥匙给典史,那真的是自己活得不耐烦了。 正当狱吏“苦苦挣扎”的时候,他眉目突然露出一丝喜意,小碎步跑到陈留堂后面,点头哈腰道“见过郑县尉,这位是新来的典史” 他故意将钥匙在手上重重甩了一下,眼神撇了一下陈留堂,其中之意自然一露无疑。 “陈典史是吗?不过是那个病秧子的儿子。”郑县尉走了过去,单手将陈留堂提起,像是拿一件挂饰一样轻松,轻轻一甩将陈留堂逼得退后了两三米。 “你郑县尉,别得寸进尺,陈典史是县令的亲子,也是典史,与你同为佐官!”捕快刘明跳脚了,见到陈明堂被侮辱,立马“同仇敌忾。” 当然他也抱着私心,陈县令久病在床,凭借涿县陈氏的家世,在掏钱贿赂,这个县令怎么也能稳下来。 并且最重要的是,陈家和他一样是涿县人,而郑县尉是从外地调来的,从先天上就比较疏远 “怎么?不行吗!一家都是没本事的烂柴火,老子在并州打过匈奴,斩下数十人的脑袋,才换回这个官位。”郑县尉将上衣撩起,上身都是满满的刀疤,刀枪剑伤不一而是。 陈留堂微眯眼睛,伸手让刘明退下,眼前的郑县尉是个扎手的人物,满脸的横肉,隆起的腱子肉,双手指节处密实的老茧,再加上身上的刀疤,更显威猛高大,头顶上冒着白色的蒸汽,显然刚刚练武完成, 在郑县尉身后是数十名县卒,各个龙精虎猛,虎背熊腰,腰张如弓。 在监狱旁边就是训练县卒的校场。 如今黄巾之乱闹得朝廷心痛,让各地郡县自行训练郡兵、县卒,然后再派大将指挥平叛。倒不是朝廷缺钱,而是当今皇帝性子极其爱钱,舍不得。 涿县是涿郡的郡治,存了太守府和县衙。 昨夜陈留堂遇到的吴百夫长就是太守下面的郡兵。 他不由暗中将便宜老爹陈英豪与郑县尉对比了起来,陈英豪明显有愧于这个名字,县令也是钻营而来的,和郑县尉这种实打实战功换回的官位相比,逊色的不仅一筹 难怪身为县令佐官的县尉能与县令分庭抗礼,还稳稳压了一头,这其中固然有陈英豪卧病榻上,但就算来县衙上任,也是让人难堪。 “就连郑县尉这样战场上的勇将开始钻营,这朝廷真的烂到了骨子里”陈留堂想到了郑县尉为了筹资贿赂宦官,将监狱刮了三层。 虽然对这个朝廷没什么感觉,但莫名的也有些感慨。好好的帝国被玩脱成什么样子了。 。 正文 第二十一章:扯虎皮(求推荐票) 不过皇帝玩脱与他无关,他可没有什么匡扶社稷的志向,只想好好守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 现在郑县尉挑衅在前,陈留堂自然也不会怕了他,涿县最大的不是陈英豪,也不是郑县尉,而是幽州太守刘焉。 他皮笑肉不笑的拱了拱手,“郑县尉说话当小心点,我父卧病在床,不能处理公务,可涿县半年以来并未出乱,这就是本事!” 俗话说得好,不求无功但求无过。 现在正值天下大乱,四处黄巾起义,搞得民不聊生,而涿县此地还未有黄巾叛贼,这就是功劳。 郑县尉有些气急,恼怒道“涿县没有动乱,是老子到处维护治安,关你爹毛事?” 他向前踏了一步,青石板陷地三寸,从中断裂,印出一个脚背印子,微微再往下一按,青石板再也承受不住,寸寸断裂,清脆的声音从脚下传来,监狱前的所有人都被郑县尉这一手吓得不轻。 文人养气,武人练武,道士求道。文人养胸口一道浩然正气,金口一开,魑魅避行,但非儒门大儒难以入登堂入室。而后者道士求道,也需要慧根,修行者渺渺。 在凡世间,存在最多的当属武道。 这个世界是存在武者的,虽没有移山倒海的能力,但碎金裂石,生撕虎豹的气力还是有的。 武者分为后天和先天。 三流武者练皮,刀枪不入,皮肤坚韧,如同穿着软甲,在百步以内一石半弓弩强射,毫发无损,有十人敌之称。 二流武者练血,气血喷薄,百战不殆,被誉为百人敌。 这里的十人、百人可是精兵百人,而不是普通人。 一流武者练脏 而郑县尉脚力可断石板,足足有上百斤的气力,看其袒露的上身,皮肤都有寸许左右的角质层,应当是练皮后期,可当十人敌,在军中是上等敢死队先锋。 “那郑县尉可否是家父下属?”陈留堂并不生气,微微一笑。 “是又如何?”郑县尉犹豫了一下,对着陈留堂暗自警惕了起来,这陈家的小子看似平平无奇,中气不足,像是掏空了身子的纨绔子弟,可这份不动如山的本事也足以让人高看一眼。 在涿县里,很少有人让他产生足够重视的感觉。张家庄的张庄主算一个,他曾经远远看了一眼,磅礴的血气将他的腰险些压弯,还有在街市贩鞋织履的刘大耳朵,虽身处低位,但气度不凡,听说是什么汉室宗亲 而现在这陈家小子让他微微重视了一点,县令的宝座他是一定要抢的,县令是七品官,而县尉是八品官,借助汉室气运修行的质和量都不同。 不入品级的典史,顶多能借助三寸气运修行,而八品县尉可以借助五寸,县令被尊誉为百里侯,可以借助一尺气运修行。 穷学文富学武。 涿县陈氏虽然家资丰厚,然而底蕴相较那些世家简直就是渣,说是穷人都不为过。 如那汝南袁氏,四世三公,家有祥鹤附在汉室气运之上,以为瑞兆;太原王氏,从周代传下来的古老家族,先祖是周灵王太子晋,虽周朝已亡,龙脉已死,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还有那光武帝流传下来的邓、耿、梁、阴、窦、马六大家族世卿世禄,在先汉的曹、萧、张等等 “既然是家父下属,当明白功在其主的道理,莫非郑县尉当县尉当久了,不知县令为何物? 想来以在下卢中郎门下弟子的身份,还是能前往太守府和太守说说道理的。” 陈留堂前一句还好,后一句就是裸的压迫了,你再厉害,能与卢中郎相比? 就连幽州太守刘焉也要对卢中郎敬畏的,不仅是卢植被皇帝任命为北中郎将,平除叛逆,而且卢植和郑玄、华歆、管宁等人都是天下名儒,门生故吏无数,更是师从名士马融,乃是天下儒门宗师级别的人物。 郑县尉虽在涿县一亩三分地蹦跶的很欢快,可跟太守刘焉相比就是云泥之别,而刘焉和卢植相比,其中又差了多少? 天下有一百零八郡,郡国二十八,郡守八十人。 郑县尉额头生出冷汗,他现在想起了陈留堂曾到洛阳求过学,可没想到学业这么厉害,能在嘴头上挂着的,想必也不是什么普通弟子 “陈典史学过四书五经,嘴皮子耍得伶俐,我也不与你一般见识。”郑县尉姿态放低了些,但口头上仍然不想堕了气势,回去之后定要人前往洛阳调查调查这陈留堂是否是卢中郎的入室弟子。 卢中郎在洛阳好为讲经布道,几乎所有的学子都在卢中郎门下听过课,所以尊称一句老师并不为过,可真正能让卢中郎记住的弟子也就那亲近的百二十人。 若这陈家小子是卢中郎能记住名字的弟子,他的计划就要往后拖拖,贿赂宦官的银两还要更多些, 若不是 他郑县尉涿县半阎王的名气也不是白说的。 “郑县尉远走,在下就不送了。”陈留堂乐呵呵的和郑县尉告别,他也不怕郑县尉查,记忆中前身在洛阳还真是小有名气,在太学生里面十有认识他。 不过和卢植关系如何就不太知道,他对卢植的记忆也只有在洛阳告别的那一刻。 他扯卢植的虎皮,只要不做有悖道德的事情,卢植也不会嘴碎到将虎皮扯下来。 他出了监狱,走到县衙的马厩,这时赵生已经坐在马槽上等待多时。 “大公子。”赵生拍了拍屁股,憨厚一笑,等陈留堂坐上了马鞍后,就拉着马朝着陈府的方向径直走去。 在涿县除了紧急情况外,是不允许当街纵马的。但当官的需要身份衬托,总不能和那些泥腿子一样走路,做官就需要竖立威严。 走了大约一刻半钟头,就到了陈府。 黄昏,晚霞密布。 陈留堂在前庭下了马,在卧室的暖阁里画屏已经放好了洗澡水,他刚准备脱衣洗浴,就传来吴百夫长前来拜谒他的消息。 他在正厅微微颔首,看着略微拘谨的吴豪,笑道“昨日多谢吴百夫长借马开城门之义,在下感激不尽。” 在旁侧服侍的丫鬟仆人也在吴豪面前的桌案上,放满了时令果蔬,还有一壶好酒,以及一盘刚刚闷热的羊炙。 吴豪与陈留堂交谈了数句,提及那张在破庙的牛皮已经今早交给了陈管家,而他此次前来另有事情。 “吴百夫长是说太守准备见我?”他心思微沉,面无表情,看不清喜怒哀乐。 “昨夜擅自开城门被校尉呵斥了几句,气愤之下提到了陈公子你,正巧太守路过,听到陈公子你是卢中郎的学生,而他对卢中郎神往已久,希望陈公子这几天抽空前去太守府”吴豪讪讪笑道。 他对此还有点不好意思。 为了逃避处罚,他甚至将陈留堂弟子身份“拔高”了几句,说陈留堂是卢植和郑玄共同认为的“麒麟子。” 陈留堂和他说或许有几分吹嘘,可他这是实打实将陈留堂放在砧板上当了鱼肉。 。 正文 第二十二章:两颗古槐(上) “吴百夫长不要自责,只不过见见太守而已,再说太守在涿郡向来德高望重,陈某也倾慕已久,现今家父卧病在床,涿县陈氏暂由陈某当家做主,于情于理都应该拜访。”陈留堂微微一笑,表示并不在意。 可实际上他心里上了一道紧弦,表面看来在涿县陈家很是风光,陈英豪是县令,而他子承父业,担任了典史,一门两官,但事实上已经危如累卵,郑县尉在外咄咄逼人,但凡他有半点退缩,压迫已久的猛虎是不介意将陈家上下一口吞下。 郑县尉本身就有沙场上的功绩,再加上贿赂宦官的钱财,等陈英豪嗝屁后,搞不好真的能接任县令。 乱世之中,无权无势那是自寻死路,并且陈家私底下并不干净,豪族大家手底下怎么可能没有几条腌臜事情。 借助卢中郎学生身份,与涿郡太守刘焉相较,最不济有个一面之缘,到时候就算郑县尉想要赶尽杀绝,也不得不顾忌刘焉的看法。 略一计较,陈留堂对眼下的局面有了清醒的认识。 “那就好,那就好。”吴豪见陈留堂并不怪罪于他,心里的石头落地,对陈留堂的感官瞬间也好了不好。 他局促的笑了笑,突然想到了一件事,说道“贵府的三公子可否跟随都亭侯?” “不错,陈某的亲弟弟陈少渊在都亭侯身边担当亲卫。”陈留堂想起昨日赵姨娘的话,不假思索道。 陈少渊是他同父同母的亲弟弟,从小就是个武痴,只不过三年都没有相见,记忆都有些模糊了。 “那就是了。”吴豪兴奋的拍了拍大腿,大笑道“前些日子有一批从战场下撤回的老兵和我提及到了三公子,都亭侯对三公子很是看重,已经提拔为伍长了,真是少年出英雄,一门双杰。” 亲卫营的伍长看似虽小,可是足以相当于普通军队里的百夫长,而且更为前途。 更何况陈少渊的年岁堪堪达到了参军年龄,十五岁的少年。 陈留堂听到这里心思一动,“三弟出门在外,家里也是十分挂念,不知吴百夫长可否有门路送些衣裳吃食到军中交给我三弟。” 他对陈少渊兴致乏乏,可对吴豪却格外看重,不外乎吴豪掌管涿县的城门。 若是太平年间,守城门绝对算是清闲寡水差事,但在乱世中,守城门就成了另外一种香饽饽了。 “这”吴豪有些犹豫,他有门路能送到,但无疑要消耗人情,但还没来及细想,陈府的仆役就搬来了一小箱金子,打开箱门,金光灿灿,足足有几十锭。 “陈公子说什么客气话,不就是送些衣物吗?”吴豪眉开眼笑,将箱子拢在怀里,不敢置信的摸着小小的金锭,刚想用牙咬,但送在嘴边半路中就戛然而止,陈府家大业大,还不至于送假钱。 “吴大哥莫非还当小弟是外人?”陈留堂拍了拍吴豪的肩头,笑道。 “哦额陈兄弟。”吴豪很上道,直接认上了这个仓促的金兰兄弟,和陈留堂结交,他是高攀的,岂有不认的理由。 攀谈了几句后,丫鬟上了茶水。吴豪也很识相的,用衣服遮着箱子小心的从后门开溜。 而在正厅后堂赵姨娘款款走了出来。 她面带喜意,显然陈少渊升官她心里也是很高兴,不过话语略微有所不满,“大公子,最近府里的开销已经够多了,这些丘八何必送礼,更别说与其结交,白堕了门面。” 涿县陈氏以商起家,一直注重提高门第。 陈留堂喝了口浅茶,“吴豪此人不足为重,百夫长而已,可守城门可是要职啊。” 赵姨娘若有所思,看着陈留堂的面容越加柔和,“老爷果然没有看错大公子,这是库房的钥匙,自打老爷生病后就交给了我保管,现在给你。” 说着她将粉红绣鞋脱下,在履底里面藏有一把细小的铜钥匙,然后递给陈留堂。 刚才的金子都是她从库房里取出来的。 陈留堂没有推辞,接了过来,他是府中长子,就担任着家主的责任。 “谢过姨娘。”他谢道,准备将钥匙装好。 可不料赵姨娘摇头轻笑,“先跟我来,看看家里有多少家底。” 未消片刻,两人便带到了后庭当中的假山。 黑犬吠叫了几声,又呜咽的萎靡在地上。 赵姨娘四处瞅了瞅,见无人后推了推假山,假山下面露出一道幽暗的阶梯。 她拿出火折子,将蜡台的灯火点亮。 里面的景象尽皆呈现了开来。 大约是修在假山旁的莲池底下。 阔约五步大小的窄小溶洞,仅能容纳两三人,有些逼仄,洞顶则修有一层铁板,防止渗水。 直入眼前的却是一道铁门,陈留堂试着推了一下,纹丝不动,然后摸出钥匙开了锁。 铁门打开后,堆积满满的尸骨。 尸骨有旧有新,旧的已经半埋在泥土中,估计因为流了太多鲜血,泥土都是褐红色的,还有一具新的尸体,脖颈血肉裂开,白森森的胫骨露出,眼睛暴出,似乎死不瞑目。 是个丫鬟的尸体,他昨夜在陈英豪房间里见过。 浅笑晏晏,青春美丽。 他眼睛一缩,在尸骨角落瞅见了一个大木箱子,箱子打开,里面有着堆砌满满的金银,还有些珠宝陶瓷,有两把含鞘宝剑悬挂在剑架上。 “姨娘怎么回事?”陈留堂离着赵姨娘,向后退了一步。 赵姨娘咯咯一笑,舌头舔了舔嘴唇,目露凶光,那张白皙的人皮猛地皱缩,又崩碎,化为齑粉,像是皮屑一样落在地上,“你说呢?大公子!” 她歪了歪脖子,脸上的人皮彻底开裂,眼珠子滚在地上,露出了本来样貌。 如百年老树一样干枯裂开的树皮,裂纹里面竟是鲜红的血肉,肉肌上褐色的经脉颤巍巍的,如冻豆腐一样,朱唇还是樱桃小嘴,但已经化成如鲸鲨细碎的牙齿,格外细密。 “你是那两颗槐树中的哪一个?”陈留堂突然想起突然移位的槐树。 昨天晚上他就有所怀疑,陈英豪本就病重,何故又放招阴气的槐树在身边。 嫌死的不够快吗? 现在疑虑尽解。 “大公子很是聪明啊,让你猜到了。”赵姨娘微微讶然,然后从袖口冒出两股树藤,藤条迅猛生长,很快充斥了整个溶洞。 陈留堂避无可避,被赵姨娘的藤条捆绑在半空。 赵姨娘并不着急吃他,幽幽一叹,“五十年前你们陈家还是佃农,你爷爷在树下对我承诺,若是有一朝富贵,锦衣而归,定然对我明媒正娶, 可是我在村头盼望了三十年,等到终老,也没等到他回来,我不甘心,就算魂飞魄散也要等他回来。 魂魄附在了那颗我们共同种下的槐树, 三年后, 他回来了, 砍了树, 人挪活,树挪死,他狠心到连最后一丝生机也不肯给我!” “然后呢?”陈留堂不想听这些老掉牙的故事,他动了动手脚,发现藤蔓顽强,如钢链一般,纹丝不动。 “然后我吃了他啊!没看到那里有两颗古槐吗?”赵姨娘似笑非笑的看着他,摆了摆手,“别想动了,再动也没用,与其浪费气力,不如听你奶奶我讲讲故事。” “奶奶?”陈留堂愕然。 。 正文 第二十三章:两道古槐(下) “没错,我是你的奶奶,当年我和你爷爷两情相悦,然后就有了你爹”赵姨娘慢慢说出了过往。 她和陈留堂的爷爷野合,被搞大了肚子,在怀胎十月的时候,陈留堂的爷爷说要干一番功名,不能这么厮混下去,于是赵姨娘偷来家里的钱财交给了他。 赵姨娘的父母发现了她肚子大了,将她赶到了村子外面的窑洞。 但三十年过去,他还是没有出现,赵姨娘哀默之心大于心思,没过一个星期,就渐渐身体大不如前,数天后,撒手人寰。 魂魄寄生在槐树中。 再三年,陈留堂的爷爷回来了,他干出了一番事业,成了涿县有名的商贾,这次回来是准备找自己的妻儿。 然而,赵姨娘却吃了他。 生不能相伴,死定要同穴。 两棵古槐就在那棺椁前面栽种着,阴风吹过,沙沙作响,两人隔碑相望。 一世情怨,尽在生死间。 “故事很长,也很吸引人,只不过”陈留堂低吟一声,经脉中的玄阴之气涌动,刹那间缠绕他的藤蔓都结了一层冰霜,稍微用了用力,藤蔓破碎成几段冰渣子。 他侧身掠过赵姨娘,在堆积财宝角落那侧取出了剑架上的宝剑。 三尺长剑,铮铮作响。 肌肉里曾经熟悉的感觉再次涌入心头,君子六艺,礼乐射御书数。 汉儒可是能统兵上战场的。 而他的老师卢植虽为大儒,但亦为北中郎将,与朱儁、皇埔嵩一同率军平叛黄巾逆贼。 剑若矫龙,一缕缕月华凝成寒霜,又有浩然正气附在其上,淡淡白芒似水波荡漾,火树银花般耀眼, 而穿着一袭白袍的陈留堂恰如翩翩君子,进退之间大开大合,任其有无数坚韧粗大的藤蔓,但稍一碰这浩然正气,便化为黑灰焦炭,臭腥难闻。 “好孙儿,我是你奶奶,你大逆不道!”赵姨娘脸上闪过慌乱,想向后急退,地底瞬间造出一张藤蔓大网,将溶洞封得严严实实。 陈留堂稍微一愣,浩然正气便如急星坠落,他正色道“妖魔鬼怪,人人得而诛之,休怪我大义灭亲。” 刹那间,浩然正气拔高三尺,白茫茫一片。 剑气纵横,照耀整个溶洞,但又让感觉十分柔和,可这份柔和白芒却对赵姨娘杀伤极大。 恍若一道长虹,利剑刺穿赵姨娘胸膛,将其钉在了地上,片刻后便化为一段黑漆漆的槐木,槐木里有一个袖珍女人魂魄,仅有三寸大小,穿着红色嫁衣,满眼怨毒。 利剑脱手,陈留堂扶墙喘了几口气,力气被透支的可怕,走两步都感觉筋骨断裂般痛感。 “我是你奶奶,你怎能如此大逆不道?”赵姨娘被利剑镇压在槐木里面,质问道。 “奶奶?”陈留堂嗤笑一声,“我父现在不过四十五岁,怎么可能是你的儿子,你谎话连篇,恐怕这溶洞里面的尸体都是被你诓骗而来杀死的。” 幸好陈留堂前身颇为孝顺,对他父亲的生辰记得很清楚,若换了他这个“不孝子”,父母的生辰早就忘得一干二净,其中几年的差异谁又能知道。 赵姨娘话里有个明显的漏洞,五十年前他爷爷出走,如果那时赵姨娘怀有子嗣,剩下来也就是五十多了,可是他爹陈英豪现在不过四十五岁,差了五年,如果真是她儿子,也不知道是和哪个野汉子偷的。 “大逆不道,不孝的孙儿,像你不孝敬长辈的人,不配有浩然正气。”赵姨娘嘶喊道,但利剑上附带的浩然正气越发浓厚,将那一段槐木烧灼产生丝丝白烟,而她也似乎遭遇了痛苦的折磨,面容扭曲到极点。 眼看着浩然正气即将要将槐木消融,陈留堂心中一急,忍着伤痛走到槐木旁边,在胸口露出玉璧。 玉璧表面生出莹莹光芒,照在赵姨娘身上,袖珍的鬼魂便吸收到了玉璧里面,里面如同一个小囚笼,赵姨娘刚进去还能嘶吼,破口大骂,但稍过了一会,感到自己魂体消融,眼里露出丝丝惊惧。 “这浩然正气到底是如何产生,似乎颇具灵性。”陈留堂将利剑拔下,眼里充满疑惑,他刚才故作“大义灭亲”的姿态,浩然正气就徒长了近三尺。 而且这浩然正气他内视全身,并没发觉有丝毫存在的迹象,很是怪异。 儒家修一口浩然正气,鬼神不近。 赵姨娘为鬼邪,最为害怕。 可天下儒生百万,修出浩然正气的人物,百中无一,比修武相比难如登天,非心存正道之人无法修出,非读书破万卷之人无法修出,非心怀救国救民之志之人无法修出。 陈留堂摇了摇头,不再多想,他现在修炼的是道法,和儒生修炼的浩然正气有很大差别。 人一辈子皓首穷经也不过百载光力有限。 大儒忧国忧民,百二光阴逝去。 道术,可通长生大道。 还是找个机会炼制出造畜之术用的畜符,才是最紧要的事情,这浩然正气全凭机缘出来,算不得对敌本领。 看了眼天色,已近子时,他已经答应老道在监狱去见他,不解决身体内阳气问题,心里不安。 玉璧里赵姨娘正在被融练,和马二一刻钟炼化不同,赵姨娘的道行高得多,需用一个时辰炼化。 上次的狐妖,百年道行,用了一天炼化。 他匆匆将那段槐木一收,走出溶洞,将假山移好,黑犬碰见他照例叫了几声,见他不理,又恹恹的躺在地上。 就在陈留堂骑马离开的盏茶时刻,两棵槐树中的一颗迅速枯萎,枝叶破败,相对的另一颗古槐,形如厉鬼,摆了一下身子,摇曳下片片翠叶。 “棺椁”大门打开,陈英豪颤颤巍巍拄着拐杖走了出来,捂着雪白手帕咳嗽了几声,干裂的嘴唇渗出丝丝鲜血,眼里露出异样的神采,慢悠悠说道“我儿留堂当有宰辅之才,我儿少渊当可为四方将,是矣!” 恍惚间,膝下儿孙环绕,妻妾坐堂调笑 三个幼童围着他转来转去。 他将拐杖一扔,落到那颗枯萎的槐树面前,顿时槐树枯木逢春,与原先一般无二。 棺椁再次闭合,陈府门前两颗指路的红灯笼,微微摇曳,匾额剥落旧漆,隐隐约约露出半个赵字一角,但稍纵即逝,又重新恢复了原样,只在大红灯笼下面滴落鲜红如血的蜡水。 。 正文 第二十四章:求道(新书跪求推荐票) 监狱, 阴风凄凄,冷若寒冰。 陈留堂裹紧了衣裳,腰间挂着那三尺长剑,剑名信游,锋利异常,乃是上好锻钢打造而成。 行道两旁点着蜡烛,囚犯都无精打采的躺在稻草上,丝毫不在意他这个典史。 很快便走到了监狱的尽头,倒数第二的牢狱中,老道士合膝盘坐,脸色异常红润,如鲜血般透红,头顶上有蒸汽飘出。 见到陈留堂来了,他低沉道“算是如约,带官印来了没有?” “带了,不过请问前辈要官印做何事?”陈留堂心里警钟作响,官印是官员的凭证,若是丢失官印,少说都是掉脑袋的事情。 老道咬了咬牙,“里面的妖孽已经快镇压不住了,是我算计失策,算了,算了,你来了就行,合我二人之力,再借助大汉皇道气运,应该能勉强封印此妖孽。” “什么妖孽?”陈留堂正问的时候,老道不知何时走出牢狱,将他手一抓就进了牢狱里面。 他并拢双指,吐了一口血沫在其指尖,然后点在陈留堂的眉心处。 忽然,压抑阴暗的监狱转变为了香腻的粉色闺房。 和陈留堂白天看到的一模一样。 素扇屏风,玉枕朱榻,床边插着两瓶新采摘的兰花。 而此时床上并未躺着美人。 而在半透明的屏风后面,隐约可看到一个硕大的浴桶,有几个美人正在沐浴,娇吟吟的身影很是勾魂,恍然间他似乎看到了香肌玉骨,螓首青丝, 有一个美人似乎注意到了他,和白天挎着笸箩的女子长得一样,笑盈盈的就要伸出手去挽陈留堂。 老道眼神凌厉,从道袍中取出一道黄纸符,扔在那皓腕玉臂上,瞬间玉臂损伤,像是碰到克星一样猛然缩回。 他再从怀里掏出一个羊脂白玉的小瓶,倒出两滴晶莹的水滴,流进了陈留堂的眼睛中。 陈留堂眼前幻境消失,他又回到了监狱之中,他再睁眼细看去,墙壁上的壁画在动,美人回首转身,薄纱轻滑,半露酥胸,妩媚的眼睛看着他,似乎是在哀怨 他暗掐掌心,眼睛猛然一缩,注意到了画中的一个美人手臂有了一块黑炭,黑兮兮的。 “这是什么”陈留堂从剑鞘中抽出了利剑,暗怀戒备。 老道嘴角渗出一道鲜血,“这是画妖,十年前老道就借望气之术,察觉到此地有大机缘,没想到是一处快要成精了的壁画,壁画里的总共有五个美人,每日在夜晚与监狱里的男子交合,吸取他们的阳魄,所以这里面的囚犯时常有暴毙的人, 老道自以为自己的道法还算精通,想要镇压,但没想到” 他摇了摇头,叹息一声,“还是高看了自己,张天师的道术岂是我能比的。” “张天师?可是龙虎山的?”陈留堂挑了挑眉。 “龙虎山?”老道诧异的看了陈留堂一眼,没好气的说道“也不知道你是怎么修道的,当今天下,北方以世家为重,修习儒术,世代簪缨,而南方则着重于道术,以汉中地的五斗米教为首,号称一教十二正道八百旁门。 五斗米教的掌教号为天师,一直世代嫡传。 可在五年前,巨鹿郡不第秀才张角怨恨朝廷卖官鬻爵,虽有实才,却不得官爵,怒称使我有县城一胥吏,安能坐地而升仙! 于是口吐三万丈浩然正气,一夜入陆地神仙之境,号曰大贤良师,自立太平教,广布道术,信众百万,头裹黄巾,反叛朝廷。” 陈留堂啧啧称奇,果然是那个时期,只不过现在这个时期不仅有武将,更有道法儒术。 他拱了拱手“晚辈岁及弱冠,侥幸得到一前辈衣钵,所以对这些事情并不知晓,还请前辈多多讲解。” 老道看了眼天色,叹道“也罢,现在画妖禁锢在墙壁中,没有两三个时辰还出不来,我就和你讲讲。” “晚辈垂首听之。”陈留堂恭敬的坐在老道对面,执弟子礼。 老道眸中闪过一丝欣赏之色,开口说道“自上古三皇治世,五帝定鼎之后,进入中古夏商,有名曰大弈射穿九日,又有夸父化作桃谷,刑天舞干戚,挑战上帝(人皇,夏商帝王称为上帝),被上帝尽皆葬之,然夏人图腾烛龙自此受伤。 百年后商邑有君名汤,觉后契玄鸟之嗣,有诗曰天命玄鸟,降而生商。玄鸟与烛龙争夺气运,战败烛龙,建立商朝,夏人遁走漠北,化为蛮夷匈奴。 近古凤鸣岐山,姜尚垂钓文王,拉车八百步,周朝遂有八百年社稷,然三百年后犬戎毁丰镐,天下堕亡,虽迁九鼎于洛阳,但周失其鹿,天下共逐之。 列国百二,以西垂之地秦国崛起,奋六世之余烈,黑龙降而立雍城,始皇一统社稷,四海之内天下皆平。 在其中有诸子百家创立道统,老子在首阳山坐地成圣,创立道家;孔子重教化,有贤人七十二,弟子三千,创立儒家;墨子足迹踏遍列国,苦众生而立教义,兼爱非攻,创立墨家;有孙子尚兵,得姜太公《阴符》、《六韬》,又兼习《司马法》,创立兵家;有苏秦、张仪舌战六国,唇齿之间得地六百里,创立纵横家 诸子百家学术众多,学一者皆可通大道,先汉武帝欲求长生,董仲舒开创天人感应,为汉武延寿三十二,自此儒家独大,道家遁走于南方,与楚地巫术结合,创立道教,而武术自古流传,所以天下术派自此归三,儒术、道术、武术。 儒生修文庙,求贤可入境;武者修己身,以力证道;道士修仙宫,铸灵台,登仙宫,化仙藤,摘仙果,入陆地神仙境” 陈留堂听了个大概,对这个世界有了初步了解,诸子百家创立了道统,学一都可通大道,但只有儒术和道术才是真正可达彼岸的方法,而武术是从上古流传而来,也可证道,但其太艰,太难。 “武术强身即可,万不可多修炼,不然阴神禁锢在肉身里面,想要求长生的难度就会大大增加。”老道见陈留堂听到武术从上古流传时心动的眼神,不由警示道。 “前辈此话何解?”陈留堂疑惑道,但凡听过神话的,对以力证道无不心存期望,那是最强,盘古一斧子就辟出了世界。 而且修习武道比修习道术在前期自保能力强得多,简而言之,陈留堂恐怕一个照面就会被郑县尉杀死。 “我辈道士无不期望陆地神仙境,褪掉,白日飞升,而修习武道,后期会逐渐将三魂七魄与融合,得不偿失。 不过你现在阳气缺失,只需要修炼到武道的后天练脏境界即可。”老道在怀里摸索一阵,扔出一本线装书。 “牛魔大力拳。”陈留堂喃喃道。 这书略微古朴,封面蓝色,像极了地摊上十元一本的武林秘籍,后面撕开了几页。 不过在汉代,大部分的书籍还都是竹简,用纸裁成的书本还算是比较珍贵的。 “这算老道给你的报酬,牛魔大力拳也算是上等武学,不过”老道嘿嘿的笑了几声,“你能在弱冠年岁就能铸就两道灵台,也算是天赋一般般了,可不能将你推给那些匹夫,修习武道的人,大多不得寿终正寝,暗伤无数。” 他略微一沉吟,想了想在陈留堂眉心一点。 一道白芒便射入到了陈留堂的眉心。 在泥丸宫里面,那道白芒迎风而长,像一个水珠,倒映出阵阵画面,琼玉楼阁,珍禽异兽等等 “道不可轻传,这是贫道历代先辈以灵识修筑的仙宫,给你的只是一个倒影,虽不及其中十一,但登入仙宫境界也算足够了。”老道难得正色道。 陈留堂顿时明白,垂首而拜道“多谢老师传授大道。” “休要学儒家那一套。”老道紧皱眉宇。 “多谢师尊。”陈留堂再拜道。 老道顿时眉开眼笑,笑嘻嘻的打量着自己的徒儿,说道“我寿已快绝,在三年后将会以道法进行延寿,需要你进行护法,若是你在三年内没有修炼到仙宫境界” 他嘴角勾出一丝弧度,脏手握住陈留堂手臂,顿时留下一个脏手印。 “师尊这是什么?”陈留堂目露警惕,忽然之间他感觉以右臂脏手印为原点,疼痛难忍,像是有虫蚁噬咬,筋骨寸断,又像有厉鬼持锯,割裂脊椎。 “这是老道留下的一道咒印,若是你三年后没有达到仙宫境界的话,此咒印就会生效,到时全身爆裂而亡。”老道道。 “果然世上没有便宜事。”陈留堂嘴角露出一丝讽意,笑自己有些太傻,还对这家伙执弟子礼。 “不过你为什么选我?”他身子在地上翻滚,形如烫水的大虾。 “选你?你太看得起自己了。”老道摇了摇头,他看着监狱的天窗,估摸着时间,悠然道“我总共选了十二人,只要有一人能达到仙宫境,那我也是赚了。 现在时间快差不多了,还有什么问题尽管问!” 陈留堂大汗淋漓,脏手印不再发作,但怎么擦也擦不掉,他抿唇皱眉,问他最关心的一件事,“自古帝王修什么?为什么从来没有长生的帝王?” “帝王嘛修的是太庙,修的是开国皇帝,虽然初始修为精进迅猛,可瓶颈太多,谁又能修到高皇帝那般境界呢?”老道默然许久,又道“不过有一个帝王,没有修帝王相,而是” 他抬头望天。 那个帝王欲与天公试比高,然而终究还是失败了。 天子终究是天子, 再也不复人皇之威,再也不复上帝之尊。 ps新书跪求推荐票 。 正文 第二十五章:画妖(上) 陈留堂挣扎的站了起来,将长剑合鞘,放在膝上,“那个帝王是秦皇还是汉武?” “都不是,他是一个道家的禁忌,本为天子,又何必要和天公争雄,你不需要知道。”老道微微摇了摇头,有些感慨。 陈留堂感觉胸口玉璧有些发热,心头一动道“据坊间传言,大贤良师得仙人之助,得三部天书,师尊可否知道这三部天书究竟有何能耐?” 他眼睛中露出裸的贪婪之色,低声道“都传张角不过一落地秀才,得此仙缘,大道可寻,长生可期。我可比他秀才尊贵多了,是典史,要是我” 老道看到陈留堂眼中神色,暗中嗤笑一声,也放下心了,不过是个庸碌小辈,同时心里隐隐有些舍不得将那咒印附在他身上了,那咒印凭他现在的身体条件,也只能施展几次。 他越想越心烦,有些不耐道“传言海外有三仙岛,蓬莱、方丈、瀛洲,那南华老仙估计就是从三仙岛里出来的,而那三部天书当今天下,中原除了张天师能与大贤良师一拼高低外,还能有谁敢从他手底下抢走三部天书。” 正在说话间,画壁中的五个美人化成一青年男子,长得气势不凡,貌似潘安,眼似桃花,一身紫衣,尊贵异常,眉心有一点朱砂,但仔细看去,却发现青年男子微微勾起的嘴唇,看似不屑,却凭增了几分妖艳,两种不同的性格在脸上不断显现,时而像是王孙贵胄,时而又是青楼卖唱的伶人。 青年男子左手中指弯曲一指,画壁以此为原点阵阵龟裂,从中露出几抹粉色的香风。 香风袭人,恍惚间,在其中有倾国佳人弹琴相邀,又有祸国妖妃在城墙上娇吟谈笑,两霞染红的大家闺秀 千姿百态,不一而是。 “妖孽,胆大异常,这张脸岂是你能用的!”老道呵斥一声,袖袍一甩,从中扔出数十张符纸,符纸在空中漂浮化为一个八卦样式,散着微薄白光,向着青年男子镇压而去。 青年男子露出粉舌,轻轻舔了一下上唇,竟有几分妖媚勾魂,他屈指在空中划线,显现出了一个半透明的符纸,与老道扔出去的一般无二。 两者相触,八卦式样的符纸顿时破碎,纸屑飘飞,但老道喷出一口鲜血,血水接触符纸,白光大增,但细看下老道脚步微挪,已经不得以向后退了半步左右。 “快将官印扔出来。”老道嘴角流血,对着陈留堂呵斥道。 陈留堂稍有些迟疑,“这老道道行高深,看其品行也不是什么道德君子,不可能是担心画妖危害百姓才待在监狱十年的,定然是这画妖身上有什么他想要的。” 不过陈留堂心里虽计较得失,却也不敢太过拖延,显然老道独自一人逃脱还是很轻松的。 他直接从怀里掏出官印,扔给了老道。 老道接过官印,怒喝一声,“正阳派玄青子今日在监狱除妖,还请高皇帝助我一臂之力,除此妖孽,护佑大汉百姓平安。” 说罢,嘴里念叨着一声声咒语。 而官印在老道手掌中渐渐升空,化为半人大小,那獬豸雕像似乎活过来了一样,独角生雷光,形似麒麟的身体半屈前腿,用力向前一拱。 青年男子的桃花眼闪过一丝凝重,反身在墙壁上画了一把长剑,剑格上有三个微小篆文。 “天师剑。”陈留堂眼睛微眯,惊骇不已,刚才老道骂这画妖不能用这张脸,他心中有所猜测,但一直没敢向那方面想,原来这画妖用的真是张天师的脸。 “镇!”青年男子嘴唇微动,他形似妖媚,但喊出的声音却声如洪钟,正气盎然。 天师剑上也同样生出了一抹雷光,但与獬豸独角的紫色雷光不同,天师剑上的雷光是天蓝色的,更偏于大自然的雷光。 青年男子右手握剑,微微向前一指。 刹那间,两道雷光相碰,在狭小的牢狱间卷起飓风,无数稻草散乱被刮到半空之中,囚笼的铁木也被卷破,在监狱的其他罪犯面色惊恐,但稍纵即逝,全身血肉被厉风剔得只剩一个个骷髅架子。 “就凭你一个小小道士,敢挡天师之威!”青年男子不屑道,他再向前跨去,墙壁像是突生一层透明薄膜,将他全身包裹得严严实实,他一挥手,薄膜破裂,真正走了出来。 而后面墙壁上的壁画也消失不见,光秃秃一片,只留下老道士曾留下泛黄的大腿印子。 獬豸怒目而视,独角上的紫色雷光再次大放光芒,隐约能看到横空之上有一道赤黄巨龙腾云驾雾,口生烈火,一道形似鹰爪的嶙峋巨爪向下一探,触及獬豸身体。 “这就是道法的威力吗?”陈留堂躲在一个淡金色光罩下面,震惊不断。 他左右也算老道半拉子徒弟,随手一抛符纸,将他在刚才肆虐的雷电、飓风中救了下来,没有遭监狱囚犯后尘。 半人大小的獬豸开始与青年男子不断交锋,那青年男子的天师剑虽然威力非同小可,但似乎是个冒牌货,与獬豸比起来略有不如,但青年男子凭借娴熟的剑术,在纵横交错间隐隐占据了上风。 老道士退到陈留堂身边喘了几口粗气,“徒儿,这画妖是当年张天师在墙上留下的一滴朱砂,吸取了这监狱里的怨气,自行作画,经历百年演化,画出五个美人,这五个美人虽然合为一人,但其致命缺点却是那眉心一点朱砂!” “眉心一点朱砂?”陈留堂仔细瞧那画妖,虽然剑术惊人,翩若矫龙,但整个身子都有些虚化,只有那眉心的朱砂是实体的,如果不是老道提醒,当真有点难以发现。 他心里也暗自惊奇了起来,只是张天师留下的一滴朱砂,就能在百年后化为妖孽。 那张天师的道行又有多么高深? 仅是老道的修为就让他感觉似乎在仰望一座高山,不可触摸。 老道咳出几口血后,在掌心用灵气包裹,化为鹌鹑蛋大小的血滴递给了陈留堂,“将血抹在剑上,才可伤他,待会我与他交战时,你一定要把握时机,刺中他的眉心。 而且休要起什么其他心思,今日不解决这画妖,老道我自可以逃脱,可是徒儿你呢?” “师尊旨意,徒儿自当遵从。”陈留堂暗骂了一句老道不得好死,然后恭恭敬敬的拱了拱手,将血滴抹在了信游剑上,说来也怪,这血滴碰到剑身,丝毫不像液体四处滚落,而像是染了一层红色漆料。 。 正文 第二十六章:画妖(下) 他手握长剑,中指抵住剑脊,背着老道向后挪移了几步,到了牢狱行道末尾,靠着墙壁,静心观察战场变化。 幸而刚才的飓风雷击将狱门毁了个七零八落,到处都是残垣断壁。 不然是否能从老道的牢狱中走出来,都是一件难事。 而此时的老道须发皆张,一点也不像监狱里混吃等死的邋遢道人,手持一把符剑,与画妖在逼仄的囚笼里来回激战,他看似垂垂老矣,但在半空中腾转挪移一点也不显得拖沓。 “画妖,你其罪有三,第一罪,当年张天师在此处留下朱迹,是以镇杀邪祟,而你私自将邪祟释放;第二罪,上天有好生之德,让你生了灵智,然而你不图向善,反倒在此地为恶,百年间,吞杀狱中男子不计其数;第三罪,老道在此地镇你十年,劝你向善,你却不知悔改” “呵呵,玄青子你真不知廉耻二字为何物,天下万物自有其灵性,我是吞食囚犯得到功力,道行大进,但也不过杀了三十二人,可你呢? 为了炼化我,将我在此地封印,又害怕我灵性缺失,每隔五日便投一人精魄给我,这十年你一共杀了近千人!其中不乏老弱妇孺,可比牢狱囚犯可怜多了。 我之杀人为了生存,而玄青子你是为了私心,孰善孰恶?”青年男子冷笑数声,在胸前横档一剑解了老道的偷袭,然后拼力向前一刺,剑锋寒粹,在空中荡漾些许波纹。 陈留堂虽未处在天师剑正中,但横扫而来的波纹中蕴含的庞大剑气还是让他心头一悚。 同时他心里微惊“有的人看似道貌岸然,其实一心的坏肚肠,我还以为白天是画妖主动勾引我,却是忘了,这老道实打实将画妖封印着呢,而且听画妖说这老道杀了近千人,纵然有所偏差,但大抵是不差的,也未曾听老道反驳 有了这等术法,不期造福万民,报效朝廷也就罢了,这事不能强求,谁不想图个逍遥自在。 但没想到侠以武犯禁,这道法可比任侠还要让人恐惧,难怪朝廷一直明里暗里打压诸学派,独尊儒家,恐怕可不仅是董仲舒以天人感应给汉武延寿三十二” 仙之一路,攀高山,俯瞰凡民,故为仙。 可却忘了, 高处不胜寒, 仙只有那在高处的一人而已。 老道从袖口再次抖出许多符纸,在身前堆砌一层又一层的淡黄色光膜,加起来能有手掌宽厚,彻彻底底的武装到牙齿。 可谁曾料想青年男子那向前刺出的一剑,并未刺中老道身前的光膜,而是穿过他的身子,如同瞬移一般刺进了半人高大小的獬豸雕塑。 獬豸雕塑猛然缩小,神威不再,化成一婴儿拳头大小的典史青铜官印,但官印上龟裂出几道较大的裂纹,似乎稍微触碰一下,就会立刻碎开。 横空之上,触及獬豸的赤黄巨龙也渐渐消失,在其后隐约出现一头戴平天冠,穿着黑红衮服的帝王向这里瞥了一眼。 正在激斗的两人似乎没有察觉到异样变化。 没了獬豸的帮助,老道渐渐有些不支,但依靠数量庞大的符纸勉强维持不败。 忽然老道张开大嘴,槽烂黄牙里蹦出一个黄豆大小的金块,细看去原来是老道的一颗门牙,形似板砖,周遭有着一圈金芒,很快便迎风而长化作磨盘大小,对着画妖一压。 金芒耀眼夺目,隐约间有篆文环绕。 青年男子似乎遭遇万钧巨力,初遭还能勉强应付,可随着金砖在向下微微一顿,瞬间就如耄耋老者一般,佝偻成虾,但没到片刻老道在其上吐出一口鲜血,金芒再次徒增几分,这次青年男子彻底压爬在地上,像是一只行动缓慢的乌龟。 “乖徒儿,快点用剑刺他!”老道疾呼道,他现在全身灵力和灌注在金砖之内,无暇顾及其他,这也是他挑选陈留堂的原因之一。 金砖法宝在他体内蕴养数十年,平日对敌手段都是用符纸取胜,甚少用其他,而金砖法宝就讲究个出其不意,攻其不备。 “是,师尊。”陈留堂不敢迟疑,小跑上前几步,就要往画妖眉心朱砂刺去。 “小辈,休要听玄青子多话。他这人最是阴险狡诈,我与他相伴十年,知根知底,从未见他用过这金砖法宝,今日你见了这金砖法宝,想要脱身恐怕难上加难。”青年男子面色苍白,脸颊升起一丝不正常的红晕。 陈留堂顿时迟疑了几秒,可未等老道出声,他面露狠色,一下子扎进画妖眉心朱砂。 “师尊待我恩重如山,岂是你区区妖孽就能挑拨的?” 信游剑刺中青年男子的眉心朱砂,他立刻哀嚎一声,身体很快就虚化成了缕缕青烟,没过半会,化成一鹅蛋大小的赤色丹丸。 赤色丹丸普普通通,晦暗不明,像极了行脚医生卖的特效大力丸,随意用泥垢搓成的东西。 “好徒儿。”老道欣慰一笑,那金砖法宝在半空旋转片刻,再次缩小进入了他的口中。 他眼里暗含警惕,看了眼陈留堂,然后左手在袖袍里暗捏符纸,弯下身子捡起了赤色丹丸。 陈留堂转过身去,瓜下不纳履,李下不正冠。 这点常识他还是懂得的。 信游剑合在剑鞘中,双手递给了老道,“师尊与那妖孽斗法,身体大不如前,这信游剑算是我陈家流传下来的宝剑,师尊配在身上,也可防备一些宵小之徒。” 老道眼里闪过欣慰之色,这小辈是个伶俐人物,知道进退,左手松开符纸,若不是他急需延寿,当真可以做一个衣钵弟子,他接过信游剑一看,微笑道“只不过是一把凡剑而已,没有什么大用,你的孝心师尊领了,这剑还是收回去吧。” 他将剑再交给陈留堂,可这一刻陈留堂眸中露出些许狠意,在袖间绑着的短剑瞬间而出,直刺老道胸膛。 噗! 老道猛地吐出一口鲜血,然后低头看了一眼刺进他胸膛的短剑,凶相毕露,对着陈留堂用力一拍。 这一掌力气极大,将陈留堂直接轰到墙上,像一张挂画一样慢慢倒地。 “你这小辈,胆子可真不小。”老道一拍右边胸膛,将短剑震了出来,但他神色也虚弱了不少,右掌手指弯曲成爪,径直朝着陈留堂走了过来,“修道之人虽然羸弱,但应付一些宵小伎俩还是可以的,本来你可以活五天的,可你非要今天找死,为师也留不得你了。” 他神情阴厉,满脸血水,形如厉鬼出狱。 陈留堂捏紧宝剑,缓缓站了起来,嘴角一咧道“师尊,活不活是我的事,可死不死却是你的事!” 他刚被那一掌拍的感觉五脏六腑都要碎了,但从玉璧中渗出些许微弱的灵力,运行了一个小周天之后,顿时感觉精力充沛。 “孽障!”老道听那一句话,险些气炸,从未见过如此胆大妄为之徒。 “萤虫之光,岂敢于皓月争辉!” 他身体微微倾斜,腰转三十度左右,看似莽撞冲了过来,实则另有章法,这一转,将全身致命要点纷纷掩在肩膀和肘臂后侧。 修道之人,身体孱弱也是相对于武者而言,对于普通人来说,修道人的又要强上不少。 所以老道认定自己即使受伤,也不是陈留堂这个初出茅庐的小子能比得上的。 但陈留堂嘴角一勾,露出一丝讽意,低声喝道“圣人弟子陈留堂,修学十三载,今日以浩然之气斩此妖孽,还望圣人助力。” 他用力将剑鞘一扔,露出信游剑剑身。 听到这句话,老道身子一僵,做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表情,“你竟然有浩然正气?” 于是急忙向后掠走数步,远离陈留堂。 可过了盏茶时刻,信游剑剑身上并未附着之前斩杀赵姨娘时那白茫茫的浩然之气。 “”陈留堂。 老道见此情景,似笑非笑,转折了回来,“差点被你这小崽子骗了,多少儒生白首穷经,一辈子也修不出半点浩然正气,这可比修道还难上许多。” 他右掌手指附着淡黄色光芒,准备一掌毙了陈留堂。 “师尊,可否放过徒儿一马,徒儿刚才是开玩笑的。”陈留堂讪笑几声,跪地向老道恳求道。 “呵呵?你觉得为师会信你这个小崽子吗?”老道摇了摇头,讽刺的看着陈留堂,右掌抬起,正准备扣下。 可是忽然间信游剑上突起三尺白茫茫的浩然正气,照亮整个监狱,而跪下的陈留堂也同时手持剑柄,将老道拦腰砍断,变成了半截。 形势转变之快,令人目不暇接。 “徒儿乖徒儿,为师为师只是开玩笑。”老道半截身字倒在地上,腰际冒着鲜血,神情骇然,拼命求饶道。 可陈留堂又怎会给老道留下机会,面露狠厉,直接用浩然正气将老道头颅砍下。 “好师尊,你还是涉世未深,和我比套路。”他摇头低声道。 老道头颅砍下寸许时间,就从中冒出一个三寸大小的小人,全身被淡黄色光芒包围着,怀里抱着一个玉米粒大小的金砖,见陈留堂不备,正准备逃走的时候。 陈留堂嘿嘿笑了几声,敞开怀里的玉璧,将老道的阴魂吸了进去,任凭老道打闹叫骂,全然不顾。 一个时辰已过,赵姨娘也早已经化为灰灰。 将那玉米粒大小的金块捡起,然后在老道胸口摸索了一阵,找到了那鹅蛋大小的赤红色丹丸,还有十几张符纸,以及一本《符篆真解》。 《符篆真解》只有薄薄几页,陈留堂翻了一下,只记载了五种符篆的制作方法。 此时已近天明,他将其和《牛魔大力拳》一起放在了胸口,暗忖了一阵,纵步走到监狱远处校场,找到一隐秘处,扣开青石地板,将东西全部放在了下面,只留下了玉璧,毕竟这关系到他的性命安危,然后将地方重新恢复原貌。 之后再走到监狱门口,给了自己一掌,嘴角冒出鲜血,假装昏迷了过去。 。 正文 第二十七章:飞起的牛(4k,求推荐票) “昨夜那小妞还真是有点野,二狗子平常也不见你有这本事,硬生生干了个半时辰,吵得我连觉都没有睡好。” 两个狱卒穿着黑褐色曲裾深衣,上身穿着一层红色软甲,打着哈欠左拐右拐,行走颠三倒四,一脸的醉相。 “我”被叫做二狗子的狱卒不好意思笑了几声,莫名的挺起了胸膛,心里暗道“昨夜没白花那两文钱,那娘们叫得够浪,李四子这回还不心服口服。” 实际上昨夜他只弄了半刻钟左右,就有些支撑不住,一泻千里。 但他心机深沉,从褡裢排出两文钱,让那娼妓一直叫唤不停,满足了自个的面子。 他摆了摆手,不欲多提,“还是郑县尉对咱们好,虽说他拿了大头,但能给咱们分些寡水也不错了。” “呸,前年李典史在的时候,那刘明和吴岩两人不知道多么吃香,还不是嫌弃郑县尉给的太少,要不然怎么会被赶到县衙看大门”李四子不满的嘴里低声骂道,骂了一会探头探脑,环顾四周道“听说郑县尉这次搜刮了整整三百金,昨夜彻夜星辰赶个不停,派人送给黄门侍郎,这黄门侍郎背后可有张侯爷撑腰,是他的干儿子。” “狗屁张侯爷,还不是个没鸟的太监。”二狗子不甘示弱,呵骂道,显得正义凛然,当然若是张侯爷收他当干儿子,他自然是一百个愿意。 当今皇帝昏聩无能,宠信中长侍张让,甚至将张让认作自己其父。 当张让的儿子,那不就是和皇帝成了同胞兄弟? 两人边拌嘴边朝着监狱走去,如果再有二两小酒,他们甚至能谈到封侯拜将。 忽然,李四子脚步一顿,看着半开的监狱大门,以及倒在地上的的陈留堂,脸色微变,径直跑了过去,掐着陈留堂的人中,“陈典史,怎么回事?” 这时二狗子也跑进了监狱,没过半会退着步子吓得面色苍白,酒意也醒了大概,舌头打结道“都死了,都死了,所有的囚犯都死了。” 黎明破晓,监狱里敞亮了几分。 里面到处都是死尸,靠里的全身血肉剔得干干净净,靠外的有好些个囚犯半拉子血肉消失不见,半边骷髅,半边死尸,里面如同屠宰场一般,血肉纷飞,到处都是破碎的内脏,好不血腥、恐怖。 陈留堂慢悠悠的醒来,嘴角渗出一律鲜血,脸色苍白异常,“是那老道,那是妖道,他杀了所有的人,本典史恰好碰见,不幸被他打伤,幸好有我大汉龙运庇护” 他身旁是典史的金印,青铜金印已经龟裂,几近破碎,黯淡无光,不复原先栩栩如生,灵气盎然。 说罢他猛地吐出一口鲜血,然后再次倒地昏迷不醒。 “陈典史?陈典史?”李四子摇了几下,发现并未摇动,脸色阴晴不定。 监狱里囚犯尽皆死亡,少说是看管不利,顶多罚几年俸禄,多则渎职,剥去官职,充配边疆。 而现在若是陈典史醒着还好,可他昏迷了 那群官老爷可不会管下面人这破档子事情,多是大事化小,小事化无,让他顶罪。 刑不上大夫,并非说说而已。 次日正午,碎金阳光透过窗棂撒在床榻上。 在画屏的服侍下,陈留堂先梳洗片刻,然后照着往常吃了早饭。 昨日的事情堪称艰险! 监狱里五十八名囚犯尽皆死亡,这放在太平年间可是能上达天听的惊天大案。 但现在朝廷正在头疼黄巾逆贼,无暇他顾。 郑县尉跃跃欲试,想要彻底将陈家打垮。可太守刘焉并未出面,只是派校尉邹靖将郑县尉警告了一番,然后叮嘱陈留堂回家养好伤势后,就过来拜谒他。 “虽然我伪装的足够精妙,但其中漏洞仍是不小,那一掌给的还是不够狠,幸好邹校尉没有搜身。”陈留堂心里余惊未停,暗忖道。 昨夜简直险象环生,如同画妖所说,老道暴露了自己的金砖法宝,肯定不会让他活着,可若当时不杀死画妖,转而杀死老道,画妖肯定不会放过他。 两害相权,取其轻。 接下来假意将自己的佩剑送给老道,打消戒心,然后偷袭老道,那一刻没有将老道刺死。 陈留堂的心里很慌,但越慌越冷静,老道能给他《牛魔大力拳》,那么定然也是学过拳脚功夫的,自己肯定不如他,而所能仰仗的也只有浩然正气,但浩然正气只能出其不意,不然老道有了防备,那就是无用功。 所以他自导自演了一出好戏。 老道中计,身死。 而他活了下来。 “浩然正气!”陈留堂低声喝道,只见他只见突然升起了半寸左右的白芒,与昨日的三尺简直是天壤之别。 白芒在手指停留数会,然后滋溜溜在掌心转了一圈顺着经脉回到了丹田。 但丹田里面一片混沌,不如泥丸宫里明亮。 白芒在丹田里面横冲直撞,躁动不安,传达给陈留堂的想法就是想进泥丸宫。 可陈留堂却不敢让这小家伙再进泥丸宫里面了,昨夜那三尺浩然正气半天就被泥丸宫里的玄阴之气吞噬,只剩下了这短短的半寸。 当然现在陈留堂的修为也精进到了灵台二阶圆满境界,灵台上所有阴刻的篆文清楚的显现了出来。 “还多谢我那便宜师尊,要不是他我还不知道浩然正气如何召唤。”陈留堂嘴角勾起一丝弧度,老道用典史官印召唤出大汉气运,所用的咒语他记了个明白。 既然浩然之气和气运都是为气,为何儒家的浩然之气不能召唤而出? 他退走两人的战场,试了十几遍,终于将冥冥之中的浩然之气召唤了出来,放置在了泥丸宫里面,当然这也是浩然之气比较悲剧的一面。 “现在该炼制这道法器了。”陈留堂目光炯炯,从床榻下面取出一个木箱,将里面的牛皮取了出来。 牛皮是老牛剥下的皮毛,过了几天依旧坚韧如故,皮毛并未干燥。 他从怀里取出那块鹅蛋大小的赤色丹丸,这是画妖的本体,实际上也就是百年前张天师遗留下的一点朱砂所化。 朱砂一般都是伴生矿,开采极难,成年男子勉强抱起的原矿,才能取出大约一勺的朱砂。而朱砂也分等级,下等朱砂是暗红的,磨碎后细粒大小不一,此等为最劣;中等朱砂呈现亮红色,磨碎后其粉细如灰尘,兑水之后,鲜红若血,朝廷贡品大抵也不过如此;而最上等的朱砂呈晶体,半透明状,形如琥珀,菱面体形如鱼鳍,光芒四射,五彩缤纷,瑰丽异常。 而张天师所用朱砂本就是上等朱砂,再经过百年修行之后,这块朱砂品质顶尖。 陈留堂用汤勺略微刮了一点朱砂放在砚台上,然后倒进山泉水,慢慢碾磨,没过半会砚台里朱砂水已经似烈血一般,鲜红瑰丽。 他右手紧捏住朱笔,脑海里再次沉浸灵台第二阶的畜符,虽已经在脑海里刻画数十遍,但徒自开写,心里还是有些担忧。 这符篆不同画画,最费精神,一天仅能刻画几次,而牛皮占地甚广,想要刻完符篆,所需时辰更是甚巨。 心里默念一句无量寿福,然后一撇一捺的开始画着畜符,时间一刻刻流逝,他刻画的极为细心,不敢出错。 白驹过隙,一个钟头过去。 陈留堂额头渐生密汗,只剩最后的一勾,他不由得攥紧了朱笔,心里念道“一定要成功。” 但令人可惜的是,那一勾向外一偏。 符篆刻画失败, 整个牛皮黯淡无光。 忽然,一滴汗水滴到那一勾上面,整个牛皮上的符篆彻底贯通,先是光芒大炽,但随即暗敛,毫不出彩。 “可惜,若是那一勾画好了,这法器就列为八品了,但现在只能勉强步入九品。”陈留堂暗自摇头道。 修道之人羸弱,难敌武者。 但却有护身之宝。 如玄青子一般,用金砖作为本命法宝。 法器一共分为九品,一品最高,九品最低。 不过很快陈留堂心里也就渐渐释然了,这些法器只要蕴养得当,就能再次进级,不急这一时半会。 仙之一道,以稳为重。 他向牛皮一招手,牛皮渐渐缩小到米粒大小,被陈留堂一吞入肚,蕴养在了泥丸宫的灵台之上。 而第二道灵台之上的虚幻牛影看到牛皮也很是亲近,哞哞叫了几声,形影相合。 “我这手段可比马元义那用黄纸做的畜符高明多了。”陈留堂心里有些自满。 马元义的畜符需要用黄纸符和特定咒语施展,而他将畜符的符篆画在牛皮里侧,没有次数限定,只是使用后需要用体内灵力再次蕴养而已。 他走出卧室,将黑犬牵到房间里面。 黑犬见到陈留堂终于理他,很是亲昵的蹭着陈留堂的大腿,做伏抱状,抱住一颗大腿就开始舔了起来。 但舔着舔着,黑犬忽然感觉自己的舌头有些厚了,头上也多了对什么沉甸甸的东西,它惊恐的低头向后看了一眼,看到自己的宝贝还在,而且大了几分,不由得更加欢快了,可稍一会它就愣住了,它明明是黑肤的啊? 不管了,反正大了就好。 它又开始欣快的舔着陈留堂。 “我还以为这牛皮能有什么须臾芥子的能力,只能缩小放到泥丸宫里面,就算将黑犬造畜变成黄牛,也只是黄牛原来的大小。” 陈留堂正想着,忽然想到一件事,若是将牛皮披在跳蚤身上会发现什么? 他将黑犬身上的牛皮一收,扒拉着黑犬身上的皮毛,很快就在颈下找到了一只跳蚤。 将跳蚤扔到缩小的牛皮里面,然后定眼看到跳蚤越长越大,逐渐变成真牛大小。 猛地一跃,轰然之间卧室屋顶破碎。 而那头“牛”早已消失不见。 街市上。 人流熙攘,一男子正弯腰挑选鞋履的时候,突然看到一只飞天的牛在屋檐上跳来跳去。 “会飞的牛”他嘴巴长成o型,满脸的不可思议。 卖鞋履的长耳男子盯着飞牛,满脸忧愁,“天下分崩离析,汉室将倾,乱象迭生,子不语怪力乱神,然世上异事渐多,备本汉室宗亲,可现今不过织席卖履之辈。” 他深深叹了一口气。 在街市上一酒楼二层靠窗处,有一燕颔虎须、暴目环眼的壮汉坦胸露乳,嘴巴裂开,灌着酒水,大笑道“俺谁也不怕,不过是陈县令家里的小子而已,郑县尉尽管放心,俺最敬佩的就是你这种在战场滚过身的汉子,那陈府尽是蝇营狗苟之辈,俺早就看他们一家不顺眼了。” “牛上天了。”郑县尉瞠目结舌,呆呆的看着张飞的身后。 “呔!你这厮好不识相,俺既然答应了你,就定会做到,何来牛皮上天一事。”张飞一愣,顺而怒目暴睁,形如巨狮,将酒碗往地上一摔,就直接愤怒离去,任谁的话也不听。 “哎哎,我没说这个,张少庄主,张少庄主?”郑县尉回过神后,大感后悔,但想要追张飞时,却发现他早已经走了。 而在陈府的陈留堂也瞪大了眼睛,看着飞起的巨牛,急忙施展咒语将牛皮召唤回来,但距离太远,根本没有丝毫办法“闹大了,闹大了,连屋顶都拆了,待会该怎么解释。” “大公子,怎么了?”画屏和陈府众丫鬟家丁匆匆赶到。 陈留堂脸色略微尴尬道“我说咱们家屋顶年久失修坍塌了,你们信吗?” “”众人。 “汪汪。”黑犬蹭着陈留堂,表情沮丧,看着自己黑乎乎的东西又变小了,心里没有来的不爽。 “别闹。”陈留堂踢了黑犬一脚,让它走远点,摸着下巴,半响再认真道“好吧,本公子承认,是这只狗太胆大妄为了,竟然跳到了屋顶,弄踏了屋顶。” 说完这句话,他心里没来的一阵轻松。 黑犬顿时吓了一跳,缩在陈留堂身后,看着众人审视的目光,狗脸悲怆的盯着陈留堂,似乎再责怪他。 “好吧,本公子承认,是我刚将它扔到屋顶去的。”陈留堂想了一个适合的理由。 “大公子说什么就是什么。”赵姨娘从众丫鬟后面款款而出,掩嘴轻笑,妩媚动人。 。 正文 第二十八章:九层之台,起于累土 “赵赵姨娘。”陈留堂背后立刻冒起了一股寒气,在脸上勉强勾起一个笑容。 他急忙运用灵识,去窥测玉璧,前天的那个赵姨娘已经被玉璧融了,白玉上染上了一丝血痕,代表着赵姨娘的执念,而在玉璧里面正在消融老道的阴神。 老道道行高深,开了道宫,至少需要个半月才能将他完全消融。 他眼里生出一丝警惕,自然的向后退了半步,手也止不住抚向腰间的信游剑。 “大公子真是谨慎。”赵姨娘捂嘴轻笑几声,从衣袖间取出一个小瓷瓶,放在了桌上,“老爷听说大公子被妖道打伤,特意让我送来一些伤药,这是百年雪莲炼制的雪莲丹,对内伤有奇效,寻常武者打熬身子时将其用水化开,涂抹在身体上,也事半功倍。” 说到武者的时候,她星眸般的双眼打量了一眼陈留堂,满是好奇之色。 “父亲有心了。”陈留堂将小瓷瓶打开,里面有三颗雪莲丹,白霜如雪,倒在掌心,都有一股清凉之感。 但他生来谨慎,又怎么会轻易相信“赵姨娘。” “老爷那里还需要服侍,妾身就先走了。”赵姨娘对着陈留堂微微一福,挪着莲步离去。 赵姨娘虽在陈家掌管内务,但她身份是妾,相较陈留堂这个嫡长子,自然需要行礼。 陈留堂找了几句搪塞的话让画屏和一干丫鬟家丁退走,然后反锁卧室,收拾细软,就准备离去。 “这家是不能待了,赵姨娘肯定是死了,而我那便宜爹抱着什么打算也不清楚。 或者说,便宜爹早就死了,有人李代桃僵。”他越想越是悚然。 他挎着行囊,提着信游剑走出了卧室,心中一动,将雪莲丹切开半颗,喂给了黑犬。 等了半响时刻,他再用灵识勘测了一番黑犬身体里面的情况,并未发现异常。 “大公子你这是?”在前院马厩的赵生惊讶的看着陈留堂一副行色匆匆的样子。 陈留堂从马厩挑出一个不错的骏马,骑了上去,笑道“我那房间刚才不知为何屋顶塌了,所以我先到县衙去住会,前些时候吴捕快刚换了公廨的被褥,你替我通知老爷一声,顺便从府上拿些钱财交给我。” 说罢他不待赵生开口,直接夹紧马肚,拉着缰绳从陈府前门走了出去。 “大公子这是?”赵生满肚子疑惑,但大公子算是一家之主,他吩咐什么自己也得照做。 他拍了拍屁股上的灰尘,去账房找陈管家。 县衙前庭,典史公廨。 夜色漆黑。 陈留堂手搭在膝上,双腿盘坐,眉梢凝有一丝冰霜,只见从窗棂透进的月光化为一缕缕晶莹的月华融入他的经脉,忽的他口中吐出一口寒气,双目乍露精芒。 “玄青子留下的仙宫构建方法果然玄妙,他那日见我说我两阶灵台构建的如同狗屁,果然不虚。” 他微阖双目,意识再次潜入脑海。 忽然间,有一巍峨仙宫立在山峰之上,山峦耸翠,云障遮掩,在其下有一逶迤小路,小路由石阶构成,靠近仙宫时石阶化成玉阶,共有九十九层高,左右有祥兽浮雕,形成一高台,而仙宫正在其上,不过在玉阶之上的仙宫隐蔽在氤氲仙气之中。 玉阶白暇无痕,仿若世上最美的宝玉。 在他的泥丸宫里,玄阴之气在灵识的挤压下开始向两道灵台下面汇聚,玄阴之气越聚越多,在最中心生出一个拳头大小的漩涡,形如飓风,靠近风暴中心的玄阴之气逐渐化作液体,一点一滴的开始积累。 在外界,无人看到在典史公廨中,月光如抽丝剥茧一般分出层层银色月华,吸引到了陈留堂的身边。 过了一个多时辰,一汪玄阴之气便在灵台下面汇聚而成,如同银光洒在清泉里面,点点碎光,流动间的美态让人心醉。 然而过了半响,流动的“银光”便如同岩浆一般化为岩石,但和岩浆充满杂质不同,玄阴之气化成的液体很是纯粹。 但在陈留堂的控制下,一缕缕液体在灵识的交杂下,化为一粒粒漆黑的土壤,最终化作三尺方圆的地基。 合抱之木,生于毫末;九层之台,起于累土。 灵台境构建九层灵台,搭铸通往仙宫的阶梯。然而若是没有累土,就如同无根之基,大道自毁。 前期积累越是深厚,才能得攀高峰。 陈留堂微微一笑,并未收功,接下来反倒到了最为关键的时候。他收敛灵识,全部凝聚在第一道台阶,那虚幻的火红狐狸身上。 只听火红狐狸一声嚎叫,全身像是染上了一层火光,在四蹄下面的灵台猛地暴涨了两阶,它全身向新生的台阶一扑,很快灵台又生长了一阶,再也不动,而火红狐狸的虚影也印在了台阶上面,如同画像。 “第一道灵台总共三阶,看来这续头术第一层只能算小神通。”陈留堂暗叹了一声,但没过多久心里又有了些许期许,续头术共有三层,他现在修炼的只不过是第一层欺人,江湖把戏的玩意,但那日还是欺骗了赤袍道士,逃脱升天。 而续头术第二层惑地,可以欺骗地府,将灵魂交换,如那狐妖一般,狐首人身,第三层瞒天,自行造出头颅,瞒过天机。 灵台境分为九层,一层一灵台,九层灵台可触仙宫,化为登仙梯。每一灵台上刻印一道神通。以灵台为基,可至多衍生出九层灵阶,小神通至多衍生四层,中神通六层,大神通九层。 九九八十一层灵阶,乃是灵台境大圆满。 “像我那便宜师傅只有五十六层灵阶,但也在正阳派傲视同辈弟子,灵阶多少只能代表天赋,和突破无关。” 登仙梯越长,代表成仙机会越大。 仙,在天上! 陈留堂稍稍收转心思,继而专注第二层造畜之术,不出意外,造畜之术颇为玄妙,是中神通,灵台五阶,但并未臻至完美。 刚一收功,他脸色微变,一冷笑道“谁在外面?快点出来,本公子已经看见你了。” 他右手摸着信游剑,似有一言不合就动手的样子。 但过了良久,四周依旧静谧。 “小心使得万年船。”陈留堂心里稍安,打开窗棂四周瞧了瞧,自从那个诡异的“赵姨娘”出现后,他警惕心越来越重,刚才只不过是一种自保手段。 如果有人,可以第一时间防备。 他将剑放在桌子上,然后挑起煤油灯,从胸口掏出《牛魔大力拳》仔细翻看了起来。 “道法未成,续头之术是自保手段,昨日将牛皮炼制成法器,好不容易有点对敌手段,可”陈留堂苦笑一声,牛皮被跳蚤带走了,它弹跳高度可达到自身三百五十倍左右,都快升天了,剩下的也只有浩然正气了,可浩然正气被玄阴之气吞噬下只剩半寸,虽说能慢慢恢复,但眼下危机渐近。 《牛魔大力拳》虽然有些厚,但只有四式,牛魔顶角、牛魔践踏、牛魔鼓皮、牛魔甩鞭。每一式都有近百种变化,复杂多变,但修行都是由浅及深。 陈留堂本是修道之士,淬炼灵识,记忆强大,只需看了几遍,便将第一式牛魔顶角熟记于心。 他倒出半颗雪莲丹,用舌尖压在下颚,随着津液慢慢流转到四肢骨骼。 在公廨里面,烛光微摇。 陈留堂一前一后站着,弯下身体,双手扣住自己两条小腿腱子肉,骨骼发出脆响,他手肘顶住腹部,向前一顶,跨出一步。 这一动作,抓小腿,向前顶,果然形如一头大牛顶出去一样,充满炸裂力量,却不是简单的迈步。 这就是牛魔大力拳的牛魔顶角中一个起手式。 陈留堂一连做了数个动作,只觉胳膊和大腿腱子肉鼓起,有了明显的发热,于是聚精会神,精神集中在右臂拳头之上,向前猛地一击。 嗨! 他只觉自己全身的肌肉都随着这一拳颤抖了一下,拳头之上充满了酥麻的感觉。 可下一瞬间,陈留堂的腰际又传来刺痛感觉,额头泌出虚汗,但玉璧又渗出一股暖流将他全身疲惫一扫而空,雪莲丹药效也流到腰肾那里,补缺亏空。 但在蔡店村被女尸一吸,阳气已经丢了一干二净。 “除非达到武者中的练脏境界,但那已经是一流武将了。”陈留堂嘴角泛苦。 忽然,一阵鸡鸣,天色大亮。 县衙前庭里传来一个沉稳的脚步声。 他推开窗棂的糊纸一看。 来着是皂衣黑袍的郑县尉,他沉着脸,身后跟着几名挎刀捕快,“陈典史,开门。” 见陈留堂不理他,他面含愠怒,但忍了下来,笑道“陈典史,城西三里青云岗发现通缉大盗关长生,作为典史,理应捉拿要犯!” 典史职责看管监狱,缉捕盗贼。 “关长生?”陈留堂脑海又一丝印象,在案牍上的公文翻看了些许,终于看到了一块粗布上写的通缉令。 粗布上面用炭笔画着关长生的相貌。薄唇白面,颔下无须,脸颊瘦削,相貌堂堂,一幅儒生模样。 “属下知道。”陈留堂开门抱拳道。 县尉相当于公安局局长,而他是派出所所长,理论上要服从郑县尉的安排。 “刘明,吴岩,你们两人既然跟了陈典史,那么就随陈典史一同出城缉盗,不得有误!”郑县尉脸色严肃道。 刘明、吴岩苦着脸抱拳称是。 “陈典史还需要人手不?”郑县尉又和颜悦色的看着陈留堂。 “需”陈留堂想着人多力量大,可看了一眼郑县尉身后的几名捕快,皆是县卒出身,唯郑县尉命令是从,这等下属还不如不要。 “下属只需要他二人即可,不过郑县尉可曾与邹校尉打过招呼?”他微微一笑。 “邹校尉虽是五品校尉,然涿县之事他无权干涉,莫非陈典史还要违抗公务不成?”郑县尉话语一转,言辞锋锐。 “不敢,属下这就动身。”陈留堂道。 “那就好,可别想什么歪心思。”郑县尉冷哼一声,带着县卒和捕快走开。 陈留堂也不敢多耽误时间,换了行装,一身皂衣黑袍,和郑县尉有些相似,上身穿着一层软甲。 “吴岩,你先去和邹校尉打声招呼,让他注意郑县尉行踪。”他低声吩咐道。 眼下郑县尉有争夺涿县县令的意向,然而陈留堂子承父业,又是涿县第一豪族,是竞争县令的有力人选,再加上卢中郎弟子身份,便成了郑县尉的眼中钉!肉中刺! 他不得不防! 郑县尉想要除他之心可比除陈英豪更重。 “属下遵命。”吴岩知道事情轻重缓解,抱拳走开。 “你我二人走。”陈留堂和刘明分别骑着骏马朝着城西的青岗岭而去。 。 正文 第二十九章:葬槐 黄昏时刻,天色渐渐昏黑。 青岗岭的一处小山坳上,陈留堂和吴岩两人靠在大树上,地上点着火堆,架着一破旧陶罐,里面传来阵阵清香,淡黄色的粟米在里面翻滚。 忽然,传来一阵马蹄声。 刘明下马,擦了一把脸上热汗,抱拳道“典史,属下在林家村和小庙村查探过了,并没有关长生此人路过。” 古代交通不便,村里有甚少与外界沟通,若是关长生路经青岗岭的村寨,定然会从村子里得到零星半点的消息。 陈留堂眉宇轻皱,脸色有些不快,摆手道“先坐下再说,粟米粥一会就熟了,关长生此案不急。” 缉捕盗贼是典史的分内事,如果抓住了这种朝廷通缉的要犯,少说也要记大功一件。 对他的官途有很大的帮助。 但陈留堂知道现今天下即将大乱,区区缉捕盗贼如何能与讨伐黄巾贼逆的功劳相比? 他当剿灭叛逆,立功当世! 求得大气运。 刘明点了点头,一屁股做了下来,衣领粗拢弄开,散着热气,喝了一小碗粟米粥,骂咧咧道“直娘贼的郑县尉,要是真有能缉捕大盗的功劳,能轻易让给我们,肯定是滥用职权,杀鸡儆猴。” 他扫了一眼吴岩,吴岩也赔笑道“陈典史初次当差,不必着急,以往我们捕快办差的时候,在野外露宿是常有的事。” 一陶罐的粟米粥并没有多少,很快便被饥肠辘辘的三人吃了个油光净亮。 刘明和吴岩两名捕快骂一句郑县尉,然后轻轻捧一下陈留堂。陈留堂自然知道其中龌龊,也不会刻意打断他们,偶尔笑笑提点几句。 很快便到夜晚,三人已经注定要在野外宿营。 夜色漆黑,冷风战战。 他们不由得向火堆靠拢了几分。 青岗岭离涿县并不远,也没听过有大虫,但野外时常有饿狼和其他毒蛇猛兽,火光是防备它们最好的手段。 听到两人酣睡的呼噜声,陈留堂悄悄起身,攀爬到一颗大树之上,然后摸着玉璧上的血痕,微阖眼睛。 入梦中。 有了两次的经验,陈留堂对此轻车熟路。 女子闺房里。 “娘,我说了多少次,女儿不嫁,那刘公子要才华没才华,要武艺没武艺,不是个能出头的人,家里只是有几个钱而已,咱们赵家也算世代耕读,何必为了那几个钱贪心。”赵姨娘满脸红晕,推扭着一个中年妇人,她眉目如画,从梳妆台拿出一块红色蝴蝶样式花钿,贴在眉心,顿时增添三分艳色。 中年妇人无奈的摇了摇头,用手指轻指赵姨娘的脑门,笑道“你已经到了十五及笄的年龄,再耽误真成老姑娘了。也罢,娘也没看上这位刘公子,可是下次若是有合适的了,你可不能再推辞了。” “嗯。”赵姨娘轻声嗯了一声,摊开如瀑布一般的黑色秀发,顺手拿过木梳细心梳了起来。 中年妇人没好气的看着赵姨娘,一把夺走赵姨娘手上的木梳,没好气道“你个老姑娘打扮这么漂亮,想去勾引谁家公子?” 看着中年妇人关门离去的背影,赵姨娘撇了撇嘴,目含情丝,轻声道“陈郎,陈郎。” 一个和陈留堂模样有着几分相似的青年从床底钻了出来,伸手抱着赵姨娘,弯下腰,头靠在放在她的雪白脖颈上,轻轻嗅着幽香,吻了一下她,“芸娘,咱们不能再这样下去了,我只是一个佃农,家里无余财,也无人能做媒。” “那陈郎,你说该怎么办?”赵姨娘含情脉脉的看着他。 青年低沉了一会,松开了环在赵姨娘脖颈的手臂,踱了几步,面露坚定,“我要走出村子,做生意,我打听过了,贩私盐可以牟取暴利,可是芸娘我” 他变得吞吞吐吐了起来,半响才吭声道“你知道我只是个穷小子,也没钱” 赵姨娘轻咬朱唇,狠下了心将所有首饰交给青年,在离别的时候泪眼婆娑,“我等你三年,你要答应我,不能和其他女子好,否则我定要你付出代价,陈郎!” “待我锦衣归乡,腰缠万贯娶你进我陈家门!”青年真挚承诺道。 两人执手,种下一颗槐树。 槐树, 当怀归乡之念。 青年走后,赵姨娘刮了妆容,避不见客,但渐渐隆起的肚子还是让父母察觉。 她被赶到了村外,任凭其生死。 每到春日,她呆呆的看着那槐树飘下的淡白色小花,心里默默的数着日子。 一年过后,她身后跟了一个小尾巴。 垂髻的男童,样子像极了青年英俊的容貌,她睹儿思父,宁愿自己不吃不喝,也要养活儿子。 不沾阳春水的十指逐渐起了茧子,白皙的脸容也变泛起了黄色,像地里刨食的颜色。 第一年,她满含期待,向往未来。 第二年,她望穿秋水,满脸犹豫。 第三年,她在槐树下等他,但他没出现,咿呀学语的男童在地面爬来爬去,她又有了期待。 第六年,大旱,她忍着饥饿养着儿子,可就在春天到来的时候,她终于忍不住了,一把刀刺向熟睡的儿子。 与他人易子相食,活了下来。 尸骨埋在那颗槐树下面。 那年,槐花开得很满,处处芬芳。一条白绫挂在树枝上,赵姨娘吊死在了槐树下。 三年又三年,何时可见陈家郎? 槐通官,亦是个“棺”字! 树上飘下细碎浅白槐花,盖在她身上。 梦醒,玉璧上的血痕消失。 陈留堂顿时唏嘘不已,“《周礼》记载‘面三槐,三公位焉。’可这槐字偏偏右首是个鬼字,那不是官,是棺啊!” 他忽的想起一件事,赵姨娘口口声声说自己是她的孙儿,是谁给她的错觉,她儿子在灾荒之年已经死了。 其实对于易子相食,他心里并无多大抵触,只是同情,事情到了那地步,能活下来已经是不易,又何必过多的苛责可怜人? “只是可惜这次并未出现神通,不过没有出现神通也在我的意料之内,神通之术哪里有那么容易获得,玄青子刻印的神通也只是九种符篆。”陈留堂内视泥丸宫,摇了摇头,不过稍即就将之抛之脑后。 一跃跳到树下,练起了牛魔大力拳。 灵台境的道术威能有限,并没有武者实力来的直接。 。 正文 第三十章:进犯涿郡(上) “牛魔顶角!牛魔践踏!”陈留堂微弓着腰,全身仿若一张上弦的铁弓,又好像一只伏头冲刺的大牛,脚踩地面,踏出一个半掌左右的深坑。 他向前一冲,对着婴儿手臂大小的树木打了一拳。 轰! 树木破折,满地碎叶。 而他的拳头没有半点伤痕,在拳头上,有了一层薄薄的角质层,细柔坚韧,隐约有一道白痕。 “皮生三毫,步入了练皮前期,勉强算三流武者,当不了十人,但两三人还是可以的。”陈留堂脸上并未露出喜意,反倒有些凝重。 “郑县尉已经有了练皮后期修为,我的道法难伤他分毫,也只能靠玄青子留下的符纸对敌”他不由得摸了摸腰间,感觉到厚厚一叠符纸不由得心安了几分。 忽然,在他左侧的灌木丛中,传来沙沙的声音。 “是谁?”陈留堂警惕道,抽出剑小心的探了过去,发现在灌木丛后,三四个头裹黄巾的士兵坐在地上靠拢一起。 他们似乎没有察觉到陈留堂,依旧三两相谈,言语得意。 “咱们行军到这里,将军派我等为斥候,前来侦探敌情,准备攻打涿县,照我说咱们五万大军一压而下,定会一举攻破。” “呸!”一个黝黑汉子打了一下刚才出声之人的后脑勺,骂道“这就是你只是个斥候而不是将军的原因,如果打仗有那么容易,咱们黄巾军早就打到了洛阳,天公将军也早就当了皇帝。” “天公将军入主洛阳也是迟早的事情,眼下朝廷三路大军,卢植战败,已经被狗皇帝下了大狱,三路只剩皇埔嵩和朱儁两路。” “老师战败,下了大狱?”陈留堂眉宇一跳,他终于知道郑县尉为什么要对他下手。 原来是他隐形靠山已经倒了。 他眉目稍凝,从腰间掏出三张黄纸符贴在身上,顿时体表就包裹了一层黄色薄膜,和老道与画妖斗法时一模一样,但黯淡了些许,毕竟老道那是贴了几十张。 这是金光符,在《符篆真解》记载的五种符篆之中。老道遗留的十几张符纸全是这种金光符,剩余的四种符篆一种也没有。 趁着几人说话间,他悄悄从灌木丛摸索了过去。 “小心有人!”一名黄巾军士兵发现了陈留堂,面色凝重与几名士兵相互看了一眼,不动声色,暗自握紧了环首刀。 但陈留堂忽如猛虎般跃起,一剑刺向黄巾士兵中那个黝黑汉子。 那人能对其他人训斥,绝对是这群士兵的长官。 黝黑汉子脸色微变,急忙将环首刀在胸前一横,可陈留堂突袭之下,剑锋忽转,直刺他心脏,一剑致命,连反手的机会都没有。 练剑,就一个字,快!准!狠! 陈留堂虽然剑法不精,但他修炼道术,灵识凝练,就如同鹰隼般锐利的双眼。 黝黑汉子瞬间倒地死亡。 一刹那的转变让剩下三人面色慌张,微挪位置将陈留堂围在中间,然后双手握紧环首大刀,向着陈留堂劈砍而去。 但陈留堂不偏不离,直接迎上正对面的士兵,环首大刀砍在他身上,将黄色薄膜砍破一层,一张符纸破碎掉落,但还有两张符纸,还能支撑盏茶时刻。 而那正对面的士兵看到陈留堂身无寸伤,一愣神的功夫就被陈留堂再次刺进胸膛。 剩下两名黄巾士兵向后退了一步。 嘴巴骂了几句话,拿出一包狗血就对陈留堂泼了过去。 “只有我们黄巾军用符咒的机会,哪里轮到你们用!幸好程将军让我们清剿在涿县附近的黑狗、公鸡,这才带了一袋在身上。” 陈留堂被这黑狗血一泼,身上贴着的金光符瞬间沾了污秽,掉在地上没了神威,不过他一点也不慌张,将剑插在地上,身子一前一后站着,肌肉虬结,青筋暴起,握拳相对。 两名黄巾士兵喊了一声,直接向陈留堂冲杀了过来,但他们只是莽汉般的打法,没有半点军阵的章法。 “黄巾逆贼都是一些百姓,不足为虑。”陈留堂心中暗忖,眼睛盯紧两人,侧身闪过两把环首刀,然后双手抓住一名士兵臂膀,手肘向胸膛一撞。 牛魔顶角! 练皮大圆满是三流武将的标准,可敌十名精锐士兵。而练皮前期虽没有那么厉害,但也可敌三人。 更何况黄巾逆贼不过乌合之众。 黄巾士兵吐出一口鲜血,胸膛塌陷三寸,肋骨断裂了几根,睁大了眼睛,不可置信道“武者!你是武者!” 穷学文,富学武。 武者虽然较为大众,但也是相对儒术和道术而言,对于平常人家如何能满足每日打熬气血的需求。 寻常武者,午食啖三斤羊肉。 陈留堂冷冷一笑,反手夺走另一名黄巾士兵兵刃,将两人胳膊打折,质问道“你们口中所说卢植战败,五万大军到底怎么回事?” 两人战战兢兢,垂首问道“若回答了,能放过我们吗?” 陈留堂颔首点头。 “朝廷派三路大军讨伐天公将军、地公将军、人公将军,而卢植则负责镇压天公将军,五日前,卢植率十万大军与天公将军阵前交战,可不敌战败,十万大军尽皆折损。” “五万大军是程志远将军统兵五万攻打涿郡,我们是派过来的斥候。” 见问不出更多信息,陈留堂直接将两人斩首,总共提着四个人头回到昨夜休息的地方。 吴岩和刘明被这股血腥味一冲,立刻醒来,脸色微变。心里同时暗道“以往看陈典史是个文弱书生,没想到竟是这种煞星。” 他们一机灵连忙问向陈留堂事情起因。 陈留堂微微摇了摇头,翻身上马,“这是路上再谈,关长生的事情先放在一旁,现今有一个更重要的事情。黄巾军打过来了。” “什么?黄巾军。”两人吓了一跳,现今黄巾军虽然天下四起,可幽州偏僻,从未见过,没想到真要面对黄金大军了,心尖不由自主的打颤。 三人三马一字展开,向着涿县赶去。 青岗岭离涿县不过三里地,片刻便到。 到达县城时, 黎明破晓,天空出现一抹鱼肚白。 城门并未打开。 陈留堂一眼便看到是郑县尉站在城头,他低声喝道“郑县尉快开城门,卑职有重要军情禀告郡守。” “城门?”郑县尉嘴角露出一丝讽笑,指了指陈留堂的身后。 满路烟尘四起,人影重重,有一旗帜飘然,上书天公将军! “不数日,人报黄巾贼将程远志统兵五万来犯涿郡。”——《三国演义》 。 正文 第三十一章:进犯涿郡(下) ”该死,郑县尉早就得了消息黄巾军即将攻打涿郡,这才假借缉捕盗贼的名头将你我三人赶到城外。”陈留堂脑子一转,就立马想明白的前因后果。 吴岩面色焦急,“典史,我们还是快逃吧,黄巾军再过几刻钟就要攻城了。” “不急!”陈留堂面色冷酷,他挥斥马鞭,指着城头呵斥道“郑县尉,我乃卢中郎弟子,又是本县典史,朝廷命官,汝安能不让我入城门?” “屁的朝廷命官,不过区区典史,不入流的官品,此时正值打战,恕本官无法开城门,万一贼军入城,遭殃的是涿县数十万百姓,本官还是劝你们早点逃命。”郑县尉冷笑数声,一挥手,县卒射出一波箭雨,直坠三人马前。 县令七品,作为佐官的县尉八品,而典史虽然也是佐官,但并没有品级。 “我们走,去东城门。”陈留堂不以为怒,今日郑县尉陷害他的事情已经落了口实。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他学的儒家公羊学派,号称九世之仇,犹可报之!最是记恨仇人。 三人夹紧马肚,甩着马鞭,拼命的朝着涿县东城门赶去。值得庆幸的是,涿县城郭并不大,他们花了半柱香时间就到了涿县东城门。 此时,黄巾叛军已经渐渐逼近,大概只剩五百米左右。 吴豪在城头上窥测,“陈典史,待会我会放三个吊篮,拉你们上来。” 陈留堂弃马一跃,跳进半空中正在下降的吊篮。 “快拉我上去。”他急道,也顾不得暴露实力,本来习武在军中就很普遍,只需要隐瞒他是修道之士就好。 侠以武犯禁,道以术乱国。 朝廷对修道之士暗地里一直存在着打压,此次太平教黄巾起义,更让朝堂对道士忌惮无比。 拉着陈留堂吊篮的士兵稍一愣,三四人一起用力将陈留堂拉到城头。 而刘明、吴岩两人就没有这般好运气,他们未曾习武,所以只能等吊篮降到地面时,才能坐上去。 但此刻黄巾军已经派众攻城,冲车甲板上的黄巾士兵纷纷张弓射箭,一波箭雨下刘明中了五六箭被射成了刺猬,吴岩好运一点,并未射中要害,登上城墙时还有气。 “多谢吴百夫长救命之恩。”陈留堂一揖首道,他值得庆幸的是早已经用金帛收买了吴豪。 他瞥了一眼死去的刘明,心里闪过一丝兔死狐悲。 郑县尉! 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吴豪咧嘴一笑,“郑县尉并不是什么好鸟,想化十贯钱收买我,可我虽然是个粗人,也知道什么叫是非黑白,大家同僚一场,何必拼个你死我活。” “待黄巾军退散之后,吴百夫长定然功勋立的不少,军中千夫长的位子”陈留堂心里亮如明镜,有好处才值得别人出生入死不是。 他微微低头看了一眼县城中心恢弘大气的太守府。 吴豪心里得意,郑县尉再如何,也不过是个泥腿子,怎能和陈留堂相比? 在太守那里,陈留堂的分量可并不轻。 “陈典史还是先到太守府一趟,邹校尉现在和太守在府中议事,商量如何抵挡黄巾逆贼。”吴豪道。 陈留堂抱拳告别,引马朝郡守府赶去。 黄巾逆贼已经击溃卢值一路大军,现在情况危急,不可不报。 另一边吴豪微眯着眼,拉开三石铁胎弓,弓弦微颤,箭矢若流星急坠,连续贯穿数名黄巾士兵。 城墙下,五万名黄巾士兵将涿县围得水泄不通。 首当其冲的是数十辆冲车,高约三丈,与城墙一般高,并排前进,车头是一狰狞兽首雕像,三角两耳,目露火光,似是活物一般,喀嚓喀嚓的机械齿轮运作生,兽嘴下巴向下张开,露出血盆大口,脖颈突然化作长蛇一般,向着城头郡兵撕咬而去。 数十头兽首如同群蛇乱舞,狂蟒之灾,近十米长的脖颈似层层黑色鳞甲,似金非金,闪着金属光泽。 刹那间,近百名士兵被兽首撕咬成血肉碎片,凄惨无比。 郡兵有些慌乱,三五成群向后退去。 吴豪呵斥道“此乃黄巾妖法所致,左右准备猪羊狗血以及秽物应对,破除妖法!” 几十名郡兵手持金盆,内里盛着秽物,不一而是,纷纷向兽首泼洒而去。 兽首沾了秽物,顿时威力全消,行动迟缓了起来。 郡兵持弩机而射,兽首破碎化作碎片,竟然只不过是枯树烂叶。 郡守府,位于县城正中,修得恢弘大气,占地甚广,朗宇楼阁,雕廊画栋。 “哪里来的杀才,这是郡守府,赶紧速速离去。”几名身着鳞甲的郡兵伸出剑戈,拦住了陈留堂。 陈留堂低头看了一眼自己,不由得微微苦笑,和黄巾士兵交战时衣衫破碎,又被泼了黑狗血,狼狈不少。 他施了一礼道“在下陈留堂,暂添涿县典史一职,刚从战场归来,有重要军情汇报。” 几名士兵一愣,都是涿郡本地人,陈府大公子也是听闻的,半信半疑道“你先等一会,我去禀告邹校尉。” 稍过一会,邹校尉便将陈留堂迎了进去。 邹靖道“陈典史怎么这番狼狈模样?太守和诸位县令商议,招募义兵抵抗黄巾逆贼。” “眼下黄巾逆贼将领程远志统兵五万攻打涿郡,县城被逆贼围城,连苍蝇都飞不出一只,太守现在招募义兵,岂不是迟了些”陈留堂不解道。 “陈典史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卢中郎正与张角鏖战于广宗,程远志攻打涿郡,实为声东击西。”邹靖笑道。 陈留堂面色一肃,“邹校尉,老师前日在广宗战败,已经被皇帝下令幽闭,择日押回洛阳大狱,在下之所以匆匆赶来,就是禀告此事。” 邹靖大惊失色,急忙细问此事。 十万精锐,怎么能败? 陈留堂也不隐瞒,将昨日郑县尉让他出城缉捕盗贼,后来发现黄巾士兵的事情据实相告。当然他自然而然将金光符的事情隐瞒了,只说是用计侥幸杀了他们。 “狗日的郑冲,为了私人恩怨险些置涿郡于危境!”邹靖满脸杀气,骂了几句就拉着陈留堂径直向正厅走去,“先前为兄还想让陈典史先沐浴更衣,可现在情形危急,还是先面见太守。” 郡守府,正厅, 高朋满座。 在听闻卢植兵败一事,刘焉轻捋胡须,笑道“陈典史不必担忧,此前我已开榜招募义兵,有他们三人相助,五万黄巾弹指可破。” 忽然,在西面传来一道厮杀声。 半空中生出一十丈高威凛武夫虚相,手持冷艳锯,面如重枣,唇若涂脂,丹凤眼,卧蚕眉,相貌堂堂,颔下长须飘飘,好一个美髯公! 冷艳锯向下一斜,刀气纵横,人影重重的黄巾士兵顿时出现了一道口子,地面倾折数尺深,血肉成酱。 “先天虚相境,可挡万人敌!”刘焉道。 。 正文 第三十二章:读书破万卷(上) 可是刹那间半空中又生出几名黄巾力士虚相,数十丈高,遮天隐日,或拿斧钺,或拿剑戈,不一而是,将红脸汉子团团围住,与其相较,红脸汉子的虚相倒是如同矮子。 但红脸大汉丝毫不惧,手持冷艳锯就与其相互搏斗,越战越精神,他纵横几人之间,刀法精妙,将上下三路皆用心护住,两三招之内趁得余暇,一刀劈砍将一黄巾力士斩灭。 郡守府与西城门相距甚远,只能看得大概,不过陈留堂修得道法,一双眼睛锐利若鹰隼,在黄巾力士胸腹间各有一金灿灿的黄纸符,朱砂如血,破碎之时,符纸失去金光,化作飞灰。 “武者步入先天,虽能万人敌,然道士登入仙宫之后,只凭道法精妙,就可将其耍得团团转。”陈留堂心里暗自思索,越加坚定修炼道术。 那符纸不是别的,正是六丁六甲符。 可召唤道教护教神将! 天下武将何其之多,但人到花甲,一身气血消散,暗伤相叠,难以寿终正寝,更别提求道长生。 眼下那红脸大汉虽然占据上风,但那是因为对面道术并不精通。 想来也是,张角创立太平教不过半年,全教能有几个道士,都是全凭他一人勉力维持,那些六丁六甲符也是他派发放到黄巾军中的。 正当陈留堂走心时,城外传来震天动地的声音。 黄巾力士尽皆化为灰灰,只有红脸大汉的虚相傲立在半空中,威风凛凛,不可逼视。 “贼将程远志已死,尔等还不快快投降!” 轰!轰!轰! 战鼓作响,厮杀声一片。 稍过片刻,就有一精骑直入郡守府,禀告军情。 刘焉闻讯哈哈大笑,从座位起身道“此乃吾堂侄刘备之功,他是中山靖王之后,没曾想竟然有此左右手,步入武者先天虚相境。 数朝廷之中,先天之境也不过二三十人,但大多已垂垂老矣。 玄德前途不可限量啊。” “恭喜太守喜获嘉侄。”众位宾客称赞道。 刘焉与众人推辞几句,将目光投向陈留堂,他对这位卢中郎弟子还是很有好感的,“陈典史可在府中厢房沐浴更衣,我曾听玄德提及他也是卢中郎学生,你二人当可一叙。” 他这一提及,陈留堂记忆闪过刘备的音影,但并不清晰,显然两人接触并不多。 可他并未推辞,结识一下未来的人主还是很有必要的。 “多谢太守,在下这就前去更衣。”陈留堂一拜,跟着仆役走到郡守府后院。 穿过两道走廊,便到了一幽深住所。 在厢房前面,用篱笆围了一丛翠竹,在其左边则是几步台阶,修筑有一小亭,上有石桌石凳。 再往左边,则是一堵青砖高墙,显然是郡守府的内宅。 “公子请,稍后就有奴婢前来服侍。”仆役将陈留堂引到了厢房里面的浴室,浴桶有氤氲蒸汽。 “我不喜别人服侍,只需将新的衣衫放在屏风前就好。”陈留堂摇了摇头,左手伸进浴桶试了一下水温。 他身上秘密太多,不好让人服侍。 仆役笑了笑,没有作答,走时关了门,好高洁的儒生他见的多了。 片刻后。 “太守口中的三人定然是刘备三兄弟,那红脸大汉也是关羽,只是未曾想这万人敌的能力真不是吹出来的。”陈留堂用毛巾擦干了身子,穿上了郡守府给他准备的新衣衫。 白色的儒服,料子是上好的绸缎。 他用玉笄束住长发,结了一个垂髻,颇有些潇洒脱然的韵味。 打开厢房门,微醺的暖风将发丝吹拂。 竹林前的小亭坐着两名穿红戴绿的姑娘,一穿着粉色罗裙,另一则穿着淡白衣裙,样貌可人,在石桌上对立而坐,石桌上放着两个漆木棋盒。 两人并拢双指,夹起黑白棋子,下得酣畅。 淡白衣裙的女子凝眸轻呓,黑棋在指尖摩挲,但就是迟迟不肯下。 陈留堂悄声走了过去,看了半响,指着棋局的某一点,笑道“横九纵八,可夺其三子。” 他前世也较为喜欢围棋,这两个女子虽然下棋看似凌厉,可实际上却都是一个个臭棋篓子,只求快,而不求稳,看得见下一步,却看不见第二步。 白衣女子轻咦了一声,落下黑棋,很快步步紧逼,夺了先势,不过盏茶时刻,棋局已然结束。 “公子是何人?”粉色罗裙女子鼓着双腮,如同一只金鱼,脸色颇为不忿,质问道,“可曾听过观棋不语真君子这句话,我和林姐姐下棋时,何须你多舌。” 白衣女子名叫林诗韵,模样恬静,微微摇了摇头,说道“小涵,就算没有他,你也赢不了我。” “林姐姐你!”刘涵气结,越发像一只小金鱼。 陈留堂轻咳了一声,施了一礼,“在下陈留堂,为太守宾客。” “陈留堂?就是爹爹前些日子提起的卢中郎学生。”刘涵眼睛滴溜溜转了几下,兴奋的拉着陈留堂的胳膊,不由分说就拉着他朝着内宅走去。 林诗韵无奈的也跟着一起去。 内宅庭院幽静,假山叠嶂,鲜花点点,有一湖莲池,占地颇广,在其上有一弯明月桥。 渡过明月桥,便到了郡守府的书房。 两名丫鬟站在门前,伸手拦住了刘涵,“二小姐,老爷吩咐过了,不准你进书房。” 刘涵一插腰,一瞪眼,气鼓鼓得指着两人道“本小姐不进去就是了,不过他是我爹爹的贵客,可以进去吧。” “这”两名丫鬟审视了一番陈留堂,样貌颇为英俊,神色间有一番贵气,行止合乎礼仪。 “敢问公子是?” “陈留堂,添居涿县典史一职。”陈留堂回答道。 两名丫鬟听闻,也不敢阻拦,典史虽说是微末小官,但此人年龄尚浅就当了官,前途不可限量,连忙露出了房门。 刘涵眼睛一亮,但想到了什么,愤愤不平,将陈留堂拉到一旁,低语道“在我爹爹书房里第三列的书架最下面,塞了一本书,是一本游记,你只需取来,不准翻看。” “二小姐,刚才看那丫鬟阻你,如果我帮你势必得罪太守,你我素不相识,我为什么冒这么大的风险。”陈留堂翻了翻白眼,就准备离去。 他可不是滥心肠的好人。 “公子不必担心,那本书太守并不在意,只是小涵原先在书房捣乱,太守才下了禁步令。”林诗韵道。 “抱歉,在下要走了。”陈留堂紧皱眉头,若是些许小事帮了也就帮了,万一那本书对太守另有重用,他岂不是自毁城墙。 “你确定不帮?”刘涵瞪大了眼睛。 “不帮!”陈留堂斩钉截铁,不假思索。 刘涵踮起脚尖,涂着口脂的嘴唇在陈留堂脸颊轻轻一啄,啐道“你不帮,我就大喊你非礼我,到时是爹爹信我,还是信你,你自己斟酌。” “你!”陈留堂连忙捂住她嘴巴,面色难看道“仅有这一次,过后你我皆是路人。” “嗯!”刘涵轻声嘤咛了一句,细若蚊呐,显然刚才大胆之举她心里也七上八下,小鹿乱碰。 略微整理了一番心情, 陈留堂提步走进了郡守府的书房。 说是书房,其实郡守府里的藏书汗牛充栋,少说也有近千本之多,有用竹简,也有用锦帛,也有用纸张,更罕见的还有一些从商周遗留下来的用动物骨骼做的书籍。 他信手翻看了一个竹简,里面记载颇为有趣,“八荒之中有毛人焉,长七八尺,皆如人形。身及头上,皆有毛,如猕猴。毛长尺馀,见人则瞑目,开口吐舌,上唇覆面,下唇覆胸。喜食人。 西北荒中有小人,长一分。其君朱衣玄冠,乘辂车马,引为威仪。居人遇其乘车,抓而食之,其味辛,终年不为阙所。又杀腹中三虫,三虫死,便可食仙药也” “这是东方朔所著的《神异经》,经传此人荒诞不可,汉武帝也将他视作俳优,可”陈留堂目光闪烁,玄青子说董仲舒以天人感应为汉武延寿三十二,这才将道家赶到南方与巫术结合形成道教,然而在书籍中并未记载此事。 子不语怪力乱神! 玄青子没有必要欺骗他,儒家刻意隐瞒,恐怕另有目的,有可能是为了教派之争,毕竟在汉初是以黄老治国,儒家虽不绝迹,但也日益式微。 他摇了摇头,将不切实际的想法抛之脑后,可是突然之间他发现自己在丹田的浩然正气从半寸变成了五寸。 “原来读书可以增长浩然正气,我这些天将学问落下了,看的书也只是牛魔大力拳,但那多是画像,不是文字。”陈留堂微喜道,他稍一想就明白了浩然正气增长的原因。 读书破万卷,下笔如有神! 读书人的“神”可不就是浩然正气。 。 正文 第三十三章:读书破万卷(下) 东方朔的《神异经》共有七册,极尽四海八荒诡诞事件,有小人国,也有喜好吃人的怪物。 他先将其他书匆匆浏览一遍,发现浩然正气没有增长。 顿时了然于胸。 “古人常言不可尽做腐儒,历代以来凡事高中状元者笔下文章锦灿如画,纵使明清八股制式,也有灵气盈目的好文章,与其他死气沉沉文章不同。 读书也是亦然,读一本书当理解其内容,做到融会贯通,这样下笔的“神”才会扩大。”陈留堂将竹简放回原地,深深吸了一口气,丹田里的浩然之气已经猛涨到了八寸大小。 其中固然有浩然正气曾经达三尺的先例,但与皓首穷经也是分不开的。 他现在就如同求学的士子,见此宝库,如同海绵一样疯狂的开始汲取营养,不知疲倦。 而且和腐儒不同,他认真攥取书籍里的微言大义,读到酣畅处甚至会轻吟出声。 读了三四本书后,眼睛有些疲倦干涩,脑袋也昏昏沉沉的。 这是摄取知识过度的反应,而像那些一目十行的人断然不会有此类反应,纵然浏览书籍再多,但吸取的也不多百之一二,而他能够达到十之一二,已经很了不得了,许多书籍需要放在心里仔细揣摩,如同贾岛作诗一样需要为一个字眼琢磨半天。 可陈留堂舌顶上腭,脚趾外蹬,整个身体如同一张劲弓拉得满弦,浑身的腱子肉调集起来,额头生了一层薄汗,眼睛也忽然明亮了一些,身体的疲惫也一扫而空。 牛魔顶角开弦式! 调集全身气血,可快速提高精力。 武者修武,修到高深处双目如利箭般刺眼,虽不如道家灵识神异,但对调动体魄另有妙用。 只修性,不修命,此是修行第一病。只修魂,不修魄,不能度过苦海到彼岸。 人之神念为魂,人之形体为魄。一性一命,缺一不可。 道家修阴魂,度过苦海雷劫,白日飞升,可若肉身渡舟太过强大,反倒难以羽化。 武者修体魄,度过森罗地狱,破碎虚空,可若灵识守心太过弱小,容易泯灭心智。 修行之难,可见一斑! 泥丸宫里两道灵台息壤化作玄阴之气,滋润陈留堂的灵识,瞬间就如同之前满含朝气。 “我现在才到道家的灵台境,武道有所裨益,可若到仙宫镜,就需要舍弃武道了。 人之寿命有所穷极,而知识无穷极,破障壁垒时,不是木桶定律,而是能到达彼岸最长的长桥。 玄青子没理由骗我,武道高深处应该会将三魂七魄锁在中,难以超脱。”陈留堂自认为自己不是天才,必须以一为主,另一为辅。 仙道为主,武道为辅。 这就是他的修行方向,若没有武道辅佐难以在大争之世夺得生存之机,成为他人砧板鱼肉。 而现在最重要的是, 读书!读书!读书! 有落第秀才张角者,三万丈浩然正气,得三部天书,一日而入道,创立太平教,自号大贤良师,一人可敌一国。 “浩然正气充斥天地义理,而道家无为而治,体会万物之规则,两者相辅相成,就连圣人孔子也曾求师于老聃。 那日三尺浩然正气被玄阴之气吞噬,只剩半寸,浩然正气越是壮大,我修行也可更精进。”陈留堂暗忖道,手捧诗书读了起来。 ………… 郡守府明月桥下,有两双玉足濯在桥下溪流中,随莲池锦鲤轻轻摇摆。 “小涵,你刚才太放肆了,女儿家怎能做此放浪之举,幸好刚才只有我在身旁,不然你的名声就毁了。”林诗韵拧了一下刘涵的大腿,脸色有些恼意。 “可……那本书如果不取出来,万一被我爹发现了,我岂不是要遭殃。”刘涵吐了吐小舌头,转而嬉笑道“那不算亲,我嘴上涂了口脂,” 她指了指樱唇,涂了淡淡的口脂。 “你高兴就好,小心自己喜欢上那小子。”林诗韵扬了扬眉,“你自己是有婚约的,跟他绝无可能,趁早断了心思,” “那不算婚约,只是我爹青年游学时随口说的,估计人家早就忘了。”刘涵懊恼道。 “只不过他怎么在书房待了那么久,现在都已经快一个时辰了。” “读书人看到满屋子的书的喜悦你不知道。”林诗韵含笑摇头。 ……… 郡守书房。 看着已经再次涨到三尺的浩然正气,陈留堂嘴角带了一丝喜意,“浩然正气被玄阴之气吞噬可以让道术精进,而读书可以快速恢复浩然正气,如果……” 他发现了一条快速修炼的捷径。 可随后陈留堂就摇了摇头,“读过的书籍已经领略其精华,再读增进也不明显,而浩然正气妙用无双,斩除鬼魅另有妙用,提前融合浩然正气得不偿失。” 他将手中的竹简放下,重新将看过的书籍整理好,复归原位,心里暗叹,“陈家虽说有钱,可书籍不是有钱就能买来的,需要世代积累,陈府的书房虽然没进去过,但想来也就是街市贩卖的四书五经之类的经书。 我现在看了不过百本书籍,浩然正气都有此变化,若是将其看完……又不知是何变化。” 陈家在五十年前还是一佃农,如何能比得上世代簪缨的世家大族,更何况刘焉是大汉宗亲,又是一方封疆大吏。 看着窗外的天色已经接近暮色,他猛地拍了一下额头,想起了要帮那小丫头找书的事情。 “记得是第三列书架的最下方。” 陈留堂走到第三列书架下方,躬下身子细心的摸索了起来,终于在靠右的角落找到了刘涵口中的游记。 全名《西厢游记》。 书本略薄,上面堆有一层薄薄的灰尘,他随手翻看了几下,是古代较为原始小说一类,这种东西是深闺女子最喜欢的读物。 突然,他看到书本露出了一角锦帛,心生好奇下,他拉了出来,看了一会,面色古怪。 锦帛里面画的是很模糊的春宫图,只能隐约看到动作,再细点就没有了。 “难道二小姐急匆匆拉我取书,甚至用非礼来威胁我,叮嘱我不准看,原来是害怕这书被太守看见。 也是,如果太守看到自家女儿看这种书,还不打断狗腿。” 陈留堂再仔细读了一遍《西厢游记》,里面有书生小姐,情情爱爱,不免有露骨描写,是本艳俗小说。 看天色越来越黑,他急忙将书别在腰间,用衣衫盖住,堂而皇之的走出了书房。 两个丫鬟并未对陈留堂有所怀疑,书生大多高洁,是不会做出偷窃行为的。 不过…… 读书人的偷那能叫偷吗? 那是借鉴。 。 正文 第三十四章:三兄弟(求推荐票) 陈留堂刚走出书房,顾目四盼的时候,刘涵悄声出现在身后,略微懊恼的抱怨一声“你怎么在书房待那么长时间,万一让我爹发现就糟了。 书呢?那本游记拿出来了没有。” 说起书,她面含焦急之色,伸出玉手讨要。 陈留堂从腰间取出那本《西厢游记》交到刘涵手中,警告道“以后不准提及白天发生的事,要是让我发现你乱讲,我就……” 他想了想,似乎还真没有能威胁这位二小姐的事情。 “书你翻看了了?”刘涵看着书里面留下的脏兮兮手指印,顿时脸色羞红一片,懊恼无比,紧咬银牙瞪着他,像只小金鱼鼓泡泡一般。 “这……”陈留堂的面色有些尴尬了,女儿家的秘密岂能窥测?他讪笑几声,急忙告辞一声,便灰溜溜的逃走。 他修习武艺,脚步比常人本来就快,何况常养在深闺家里的小姐。 刘涵正暗恼如何解释这事,看到陈留堂逃走,暗啐一口,可又脸色一变,煞白几分。 “这小贼该不会和爹爹说我看这书,爹爹要是知道了……” 她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在原地如小马骝一般乱蹬转圈。 ………… 郡守府前院高歌结彩,摆满酒席,武夫觥筹交错,又有杂役往来其中,桌案上酒水、肥羊尽皆不少,热呼呼的珍馐美食不要钱似的往上摆。 宾客有近百之多,声音嘈杂,可隐隐如众星拱卫月一般将三名大汉围在中央,有的没的和其闲聊,当然为首的太守刘焉也有一番求贤问仕般的谦虚,丝毫不在意眼前三人是一介白身。 “备一介微寒,不过织履贩席之辈,得太守赏识,才有机会领三百义兵讨伐黄巾叛逆,在下敬太守一杯。”刘备起身对太守刘焉长长一拜,一口饮尽杯中美酒。 刘焉抚着长须,赞赏般看着刘备,“你既然已经在前日认我为堂叔,本官自然要提携于你,不过你有此等左右手,日后前途不可限量。” 他眼睛看向席中的红脸大汉,满脸欣赏,笑道“现今黄巾动乱神州,当有你平步青云,领兵统战之日。 本官已经上书朝廷为尔等请赏,很快可消白身了。 不过贼将程远志虽败,然贼众散于涿郡周边村县,尔等接下来要将其尽皆剿灭。” 关羽大喜,起身一拜道“多谢太守赏识之恩。” 张飞嗡嗡而醒,醉意朦胧,“二哥说的对。” 刘焉摇头含笑,执刘备手问道“玄德在洛阳可曾听过陈留堂之名?他可是涿县典史,与你同乡,亦是卢中郎学生。” “陈兄吗?”刘备一愣,立刻想起了那个温润若君子的少年,他年长于陈留堂,又无余财与那些富家子弟同行,因此虽然认得,但贫富之差两人也是形如路人。 正说间,陈留堂仓皇跑来,形色有些慌张,见到前庭高庭满座立刻稳下心神,看了一遭四周,他只识得几人,恨极他的郑县尉,还有邹靖、吴豪,而又有三人样貌与他人迥异不同。 一个黄脸大汉,双耳垂肩,双手过膝,虽穿着草鞋但目有贵气,不出意外便是刘备。 在桌案酣睡若打雷的黑脸糙汉,豹头环眼,燕颔虎须,应是张飞。 而那红脸大汉陈留堂印象深刻,前些日子躲避妖道时就是这个红脸大汉救过他。 “当日却没想到他是关二爷。”陈留堂暗叹一声,一揖首道“多谢云长兄救命之恩。” “陈兄,你和云长兄认识?”刘备心里闪过一丝警惕,拱手问道。 关羽也认得这“小道童”,正回礼间,忽看到陈留堂腰间插有一张粗布,似乎是着急卷错了,将正面露了出来,隐约有“关长生”三个大字。 “刚才听太守说此人是涿县典史,有通缉于我的通缉令再正常不过,得小心点,不能让他认出来,不然少说误了大哥的前途,多则我等三人性命就留在了这里。”关羽眼角抽搐了一下,也顾不得陈留堂是如何认识他的,连忙偏过头故做不识。 陈留堂愕然,尴尬的站在原地,行礼的手僵持着。 郑县尉噗嗤一下笑出了声,“陈典史,讨好先天武者也不用这般刻意。” 刘备心里微喜,往日在洛阳游学时这些豪富子弟对他颇为看不上眼,所以刚一听陈留堂认识关羽,还误以为他是来抢关羽,让关羽认他麾下。 实在怪不了刘备多想,先天武者虽厉害,号称万人敌,可并非朝廷就没了办法对付,只需百名精锐结成军阵便可与先天强者相斗,千名精锐便可轻易围剿。 今日战前有此战绩,全是因为黄巾军是乌合之众,道法不精,被关羽轻易以力破之,斩了阵前主将程远志。 简而言之,黄巾军凭借“妖法”可以压制汉军,但若有强者如同关羽这等万人敌,斩了施法主将,黄巾军就如同猛虎失了爪牙,成了一只体型较大的家猫。 “二弟,陈兄与你打招呼,怎能不理!”刘备轻声和吃道。 关羽偏头不看,低声道“大哥有理,只是我与陈典史并不相识……” 陈留堂自讨了个没趣,悻悻做罢,虽关羽对他有救命之恩,但今后补了就是,也无需冷脸贴他们的热屁股。 三国之争,他并不在意。 求道,唯长生尔。 纵使猖狂威赫一生,可百年后还不过是一捧黄土。 就连张角这等近仙之人反叛朝廷他也心里存疑,实在没必要。 眼看他高楼起,眼看他宴宾客,眼看他楼塌了,青骨尽成灰。 看郑县尉小人得志样子,陈留堂反唇讥笑道“郑县尉,可当小心点,我陈留堂今日侥幸没被你害死,明日我就不知道你有此好运没有!” “你!”郑县尉气急,他虽然暗自加害陈留堂,可从未把她这个娃娃当作对手。 被一个自己轻蔑的人鄙视,心里自然怒不可遏,但他正欲骂时,突然看到上首太守阴沉的脸,心里一寒,再也不敢多舌。 “郑县尉,今日你守城门没让陈典史进城,算是情有可原,本官也不罚你,可陈典史若是今后有什么闪失,那么本官少不了要禀告朝廷,撤你官职,打入监狱。”刘焉冷声道。 “多谢太守。”陈留堂一拜入席,面色如常。 郑县尉不过练肤后期,可当十人敌。而他有金光符,有练肤前期修为,又有续头术神通,为何要怕他? 郑县尉脸色布上一层阴霾,想起自己已经送左丰左黄门侍郎三千金,买下了涿县县令官职,只等左黄门回到皇宫就找张侯爷运作,就可坐稳县令宝座就心里一喜,而太守刘焉在涿郡任期已满,就等朝廷召回洛阳,重新分派官职。 “且再忍他些许时候,等他走后,陈留堂,呵呵。”他心里冷笑数声。 。 正文 第三十五章:郑县尉死! “玄德兄,我今日得到情报,老师在广宗战败已经被皇帝下令幽禁,玄德兄对此事如何看?”陈留堂道。 刘备面色一紧,脸色着急道“胜败本就兵家常事,陛下怎能以战败而论罪,凭空折辱老师。” 天地君亲师。 刘备早年游学时曾拜卢值、郑玄为师。 刘焉听到刘备在这里问,呵呵一笑,解说道“卢中郎本就是朝廷重臣,即使战败,也不会有性命之忧。” 刘备和陈留堂这才放下心。 和刘备尊师不同,陈留堂扯着卢值的虎皮在涿县一阵子,自感对卢值有了些愧疚,自然关心卢值安危。 既然卢值没事,他也就安心了。 想来也是,卢值虽然兵败,但这种社稷重臣岂能说杀就杀,顶多削去官职。 酒席子时而散。 陈留堂只浅饮了几杯浊酒,并未发醉,而他走出郡守府大门时看了眼郑县尉,已经由几名小吏搀扶,走路跌跌撞撞,他心中一动,便悄悄跟在郑县尉身后。 郑县尉家在城北,租赁了一套宅子。 他是并州人。 郑县尉打了个酒嗝,靠在门墙边,从怀里掏了半天,掏出一把钥匙。 往狭长的铜锁塞了几遍都没有解开。 顿时有些气急败坏。 他合了合眼,再睁开眼,眼前晃悠的铜锁交叠在一起,刚准备用钥匙打开,忽然眼底瞥见一抹寒光。 郑县尉下意识就往左边一挪,但长剑如毒蛇一般紧随其后。 噗! 刺进了他的胸膛,顿时胸口绽放了一层血花。但值得可幸的是,他向左挪的时候刚好刺进了他的右胸口,并非致命伤。 他怒喝一声,“哪里来的小贼敢行刺本县尉。” 陈留堂蒙上面容,虽有些欲盖弥彰,但总好过让郑县尉外的其他人认出,他冷冷一笑,拿出金光符在身上贴了数张,顿时身上就出现了一层层淡黄色的薄膜。 “郑县尉,今日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陈留堂?”郑县尉看着衣衫颜色,眼睛一缩,瞬间明了,怒极反笑,“我还没找你算账,你就先来刺杀我,果然陈英豪生了个好儿子。” 他腹部提气,猛然之间所有的腱子肉鼓起,泌出了一层细密的汗水,混合着酒香。身子一前一后站立,右手成掌,左手成拳,身子如猿猴般灵活,脚步一闪,便对着陈留堂的脑门打去。 这一招,不图招式好看,只求一击必杀,乃是在战场厮杀得来的经验。 练肤圆满,可开三石柘木良弓,力有三百斤,与虎豹相搏斗。 陈留堂也不躲闪,提起长剑直刺郑县尉的心脏,求得是两败俱伤。 “以伤换伤,凭我的练肤后期的功力,定然是他先死。”郑县尉丝毫不惧,后左脚抓地,右拳提弓,弯了一个弧度,猛地向陈留堂小腹打去。 轰! 金光符阵阵破散,化作飞灰,但凭了三道金光符也消磨了郑县尉的力道,脏腑虽有震动,但伤害不大,他鼓起气力,长剑一偏再次刺进郑县尉左胸。 剑尖刚入了半寸,便被郑县尉用手抓住,他怒声喊道“妖法!妖法!陈留堂想不到你竟然学了黄巾妖法,此事我定要禀告太守,灭你满门。” 陈留堂脸色微变,道术一直被庙堂不容,而最近太平教作乱,道教正受朝廷打压,“若是让郑县尉逃走,我道术又该如何解释?” 他心里惶急,和郑县尉打斗时心神散开,被郑县尉拍了一掌后,惊醒后仔细查找时却不见了踪影。 “糟了!定不能让他逃走。”陈留堂眉宇一皱,用手指沾了一点地面洒落的鲜血,然后用灵识感应,隐隐察觉到郑县尉正在向南跑去。 他追了片刻到了南城,顿时有些面色古怪,定眼看着高屋大宅。 须臾间,陈府里面传来一声惊恐的哀嚎。 在墙外,飘出一张人皮,上身充满刀疤,胸口处开了两道口子,沾染了些许鲜血。 “这是郑县尉的皮,练肤后期,皮肤坚韧若老牛。”陈留堂捡起人皮,和普通人和纸一般薄的皮肤不同,郑县尉的皮有如熟牛皮一样坚韧厚实,凭此百步可挡一石半强弩强射,如同皮甲一般。 “他以为我爹卧病榻上,最好得手,却不知我都不敢回陈家啊!”陈留堂头皮发麻,脚步一溜,回到县衙。 陈府, “棺椁”前的两颗槐树沙沙作响,在地面上有一团血肉,它们吸允鲜血,根植更加繁茂了些。 陈英豪形如枯槁,干瘦的面容露出一丝慈爱的笑容,“留堂,爹…爹是不会害你的,虽然我…死……” 他猛烈咳嗽数声。 赵姨娘款款而出,面带愁容,“英豪,你身子还能坚持几天,血食最近少了许多。” “娘,我的身子我知道。”陈英豪固执的摇了摇头,他拄着拐杖,抬头看天,黯淡无神的眼睛突如星光般璀璨,“白云子快来了吧,这笔账我会与他好好算的。” “我姐姐的魂魄已经消散,槐树下的婴鬼也快镇压不住了。”赵姨娘愁苦道。 “那个孽障!”陈英豪脸色阴狠,拐杖向一颗槐树下面一戳,骂道“我爹就是被他活活吞得,不认人父。” 槐树下传来婴儿的鬼泣声,声嘶力竭,似乎再控诉着什么。 一颗槐树,葬了母子。 那年春开之际,他回来了。 那年,槐花开得很满,处处芬芳。一条随风飘荡的白绫,一具被剔净血肉的婴儿尸骨。 那年,锦衣回乡,腰缠万贯, 洞房花烛夜。 那年…… “五十年前,他许诺若有一朝富贵,锦衣而归,定然对我明媒正娶。 我盼望了三十年,等到终老,也没等到他回来。我不甘心,就算魂飞魄散也要等他回来。 魂魄附在了那颗我们共同种下的槐树, 三年后, 他回来了, 砍了树, 人挪活,树挪死,他狠心到连最后一丝生机也不肯给我!”赵姨娘道。 可孩子呢? 槐树沙沙作响,将郑县尉的血肉吃得高兴,时不时传来一声让人头皮发麻的婴儿鬼泣声。 ps求推荐票 。 正文 第三十六章:下笔如有神(上) 县衙,典史公廨。 灯光幽幽。 陈留堂摊开一册新的竹简,脸色如常,右手提笔。 “古人常言立言、立功、立德为三不朽,既然读书理解其韵味可提升浩然正气,那么立言应该提升的更明显。” 很快,竹简上便写下了密密麻麻的小楷,可是和经传不同,他写的内容很是口语化,是市井通俗的白话文,如果刘涵在场的话,便会明白陈留堂写的和她看的《西厢游记》很是相似,都是女子深闺爱看的书生小姐的艳俗小说。 “我虽然学问不浅,可经传是大儒圣人之书,注疏更要有高屋建瓴之人才士子认可,如郑玄郑师,是现在仅存的大儒,郑师的《天文七政论》,一度让洛阳纸贵,左思《三都赋》也是时人乐道。 就算我写了对某一经传的注疏,也无人问津。” 俗话说四书五经,《周易》、《论语》、《孟子》、《尚书》、《春秋》这等书籍是上古圣贤所著,故称为经。 而圣人孔子可删减《春秋》,不如其着只能对《春秋》作传,,如谷梁传,左传,公羊传。 传是注释发挥经的书。 注疏是对前任典籍的注解。 他足足写了数千字,写满了三个竹简,就这样还意犹未尽,只是一短篇小故事, 陈留堂内视丹田的浩然正气,竟然凭空又涨了六寸,达到了三尺六寸。 这样他心里微喜。 在郡守府书房读了近半日书,浩然正气从半寸达到了三尺,可浩然正气本就有三尺之高,再读下去,增加缓慢,一本书仅能增加一寸左右。 将公廨仅存的三册空白竹简写完之后,陈留堂便脱了外衣,在公廨前的小院开始练习了武道。 县衙前庭本来就少有人居住,而陈留堂的敌人也只有郑县尉一人。 现在郑县尉已死,他也就无需担心有人窥测。 汉儒佩剑练武,实乃常事。 伏波将军马援东征西讨,西破陇羌,南征交趾,北击乌桓,官至伏波将军,封新息侯,世称“马伏波”,然其也是大儒。 大儒班超投笔从戎,北击匈奴、出使西域,收复西域五十多国,传为佳话。 就连自己的老师卢值也师从大儒马融,与郑玄为同门,也是提剑统帅十万大军,虽败,但亦让人敬佩。 他舌顶上腭,舌底下放着一颗雪莲丹,丹药被舌底津液融化,顺着咽喉流向脏腑,补缺亏空,强壮身体百脉。 穷学文,富学武。 武道一途若无钱财辅佐,购买好药、好药材,长久练武身体亏空,暗伤交集,到了五十岁后气血下降,每逢梅雨季节,就肉痛骨伤。 郑县尉在并州与匈奴人厮杀,立下功勋,当了涿县县尉,可他武道到了练肤后期大圆满,再无寸进。 嗨! 陈留堂脑门猛然青筋暴起,全身汗水迅速蒸发,腱子肉鼓起,全身伏立如同一头大牛,身体皮肤开始有节律的起伏,似乎是在锻打。 一点点黑色污渍从毛孔排除,皮肤角质层渐渐深厚。 他脚步微挪,向前一跃如同虎豹般迅捷,拿出墙壁上挂着的强弓,用力一拉,弓身弯如满月,而他的手指也仅仅露出一道白痕。 好弓弓弦是由五六条熟牛筋编织而成,力道迅猛,需用铁板指来拉弓弦,否则手指定会被割伤。 何况拉弓致满弦! 其力道可将成年人勒死。 “练肤中期,角质层生有五毫,足以抵挡两百步一石半弓弩强射。 不过军中制式弓弩大多是两石弓,练肤中期也顶多是精锐士兵。”陈留堂心里微喜,将弓弦一放,顿时传来清脆的破空声。 可随后额生冷汗,滴答滴答往下滴。 他的腰腹传来一阵阵痛感,随着时间推移,阳气缺少,肾脏衰竭的后遗症也渐渐显露了出来。 “需要尽快达到练脏期,不然久必生乱。”他心道。 突然,房顶瓦片响动。 “有人在上面!”陈留堂眼睛微眯,从院角箭筒取出三枝羽箭,刚准备弯弓搭箭,就听见一声痛呼,似乎是女子娇吟。 这声音如黄莺般清脆,他似曾相识。 陈留堂脸色一黑,快步走到房檐下,如提兔子般提起一个人影儿。 淡淡的幽香熏鼻。 “小贼,痛煞本小姐。”郡守府二小姐刘涵在半空中乱蹬,她衣裳被陈留堂提起,四肢没有借力点,如同小猫一样很是无助。 “二小姐,在下说了,我取出那本游记,你我再无瓜葛。”陈留堂冷声道,将刘涵扔在地上。 女人? 哪有求道长生好。 在美丽的女人,百年后还不是一具骷髅。 “小贼,你怎么一点也不懂得怜香惜玉。”刘涵揉着小屁股,用力指着陈留堂,刚一触及,玉指迅速弹开,脸色忽起一团红晕。 好结实的肌肉。 白天看着小贼的时候,还是一个小白脸,肾虚肾虚的。 刘涵不想让陈留堂发现自己失态,反驳道“还不是你在书里留下了你的爪子印记,我怎么会找来。 那本书你到底看了没看?” “没看!”陈留堂坚决摇头,要是让这小妞知道自己已经看到了里面夹杂的春宫图,还不闹得是死是活。 “真的没有?”刘涵狐疑的看着陈留堂,她在家辗转反侧,迟迟睡不着,这才深夜偷溜出家,到了县衙来找。 她沉吟了一会,郑重强调道“这事坚决不能对我爹说。” “好。”陈留堂点点头。 看着陈留堂拒人千里之外的神色,她心里暗伤不已,和书中的一点也不一样,难道自己没有魅力? 两人沉默了一会,刘涵也不好意思再待下去,刚走了几步,到了县衙的大堂,肚子里响起咕噜咕噜的声音。 她面色一红,转头过来,生如蚊呐,“陈典史,有吃的吗?” “……”陈留堂。 他冷冷回道“没有。” “……”刘涵。 想她为了今天这事茶饭不思,空空消瘦了好些身子,也算是牵挂这个小贼。 竟然连饭也不管。 她好歹也是郡守千金啊。 于是, 幽怨般的眼神注视着陈留堂,妥妥像个怨妇。 。 正文 第三十七章:下笔如有神(下) 陈留堂嘴角微微抽搐,这家伙是戏精吗?好像自己辜负了她。 没好气的说道“跟我进来。” 他带着刘涵进了典史公廨。 刘涵探手探脚走了进来,看到里面的床塌,脸色微红,心里想道“他该不会……” 于是立刻用手护住了胸部,像防贼一样的盯着陈留堂,眼睛里慢慢露出怀疑和鄙视。 看到刘涵的神色,陈留堂顿时明白了她心中想的事情,没好气道“你是郡守家的二小姐,我哪敢对你不敬。” 他打量了几眼刘涵,十四五的年龄,身子还如花骨朵一样未曾长开。 小姑娘,他怎么感兴趣。 再说刘焉可是涿县郡守,封疆大吏。汉朝在地方上鲜少设置州牧,一般只有西凉、并州、辽东等地设置州牧,方便整筹战备,应对夷狄。 加上刘焉的汉室宗亲身份,地位又上升了一个阶层, 他只不过一个无品级的典史,要想在朝廷里混,得罪郡守可不见得是明智之举。 而且刘涵这个小姑娘家的在外面乱走,也容易遭遇不测。 “你先呆在这里,我去县衙的厨房看看。”陈留堂道。 县衙虽然很少有人住,但每天都有几十吏员处理公务,中午管一顿饭食。 “嗯。”刘涵面色微红,很不好意思的跪坐在案牍后面的草席上。 县衙厨房。 陈留堂看着一堆食材,顿感无奈,他对汉代的烹饪一窍不通,如何做饭? 汉代的烹饪以蒸煮为主。 “罢了,随便做做就行了,早点送走瘟神。”他心道。 他也懒得洗锅,直接抓了一把洗好的粟米扔进了锅里面,添了一把水。 看到木案上有一块猪肉,心里一动,用刀将猪油切了下来,放在通红的炒锅里面,瞬间激发一股香味,让人毛孔舒展。 这股香味让陈留堂也有些饿了,他刚练完牛魔大力拳,身体消耗较大。 于是…… 他在厨房开始翻找饴糖,汉代没有霜糖,只有这种用粮食发酵的饴糖。 很快,一盘红烧肉便做好了。 他尝了一口,味道一般般。 只不过他看着锅里面翻腾的粟米粥,嘴角有些抽搐,里面夹杂着一些肉块和肉条,是前天吃肉剩下的肉汤锅没有清洗。 粟米粥就不尝了。 他端着粟米粥和红烧肉回到了房间。 刘涵并没有发现陈留堂,她轻轻捧着竹简,样子恬静,昏黄的灯光映在她娇艳的脸庞更显动人,满是红晕的脸蛋如同鹅蛋一样光滑泛着光泽。 贤淑静谧的神色让陈留堂一时间忘记了这是个缠人的小野猫。 红袖添香,美人在旁。 陈留堂心里不由得泛起一丝涟漪。 可随即看着刘涵越发娇羞的脸蛋,陈留堂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那是自己写的艳俗小说。 他脸色顿时一黑,静静地走到刘涵身旁,夺走她手中的竹简,悄无声息的塞在了衣袖里面。 “女孩家家的别看这些。” “呸!”刘涵轻啐一口,如银铃般笑了几声,“想不到陈典史也喜欢此物,还说今日没有偷看《西厢游记》。” 突遇道友,她心里的提防也放心了一些,只是与陈留堂说这些难免有些女孩子的羞涩。 陈留堂正欲否认,突然发现浩然正气又升了一点,虽然很微弱,但还是涨了些。 他心里暗忖道“圣人之所以为圣人,就是因为信奉经义的子弟遍布九州。 孟子亦说浩然之气存乎义理之间。 艳俗小说虽遭世人鄙夷,但胜在比那些经义能启蒙两性知识,也是另一种的讲道理。” 浩然正气……其为气也,配义与道;无是,馁也。是集义所生者,非义袭而取之也。行有不慊于心,则馁矣。——孟子 陈留堂心中一动,笑道“这篇小说是在下今夜闲暇所写,二小姐认为其与《西厢游记》比之如何?” “比《西厢游记》强些。”刘涵暗瞪了一眼陈留堂,这话你也好意思提出来,不知道女儿家的娇羞吗? “我这里还有两册,二小姐尽可拿去与闺中密友分享。”陈留堂不由分说掏出剩下的两册竹简,往刘涵怀里一塞。 “如果不够看的话,在下还可再写。”他微微一笑。 刘涵瞪大了眼睛,看着这个无耻之徒,想骂一声无耻之尤,或者登徒子,但是忽然响起刚才竹简的故事小说,心里泛着痒意,如猫抓一般,沉思好久点了点头。 她怀里抱着三册竹简,羞涩难忍,想要离开,可外边天色尚黑,于是想岔开话题,但看到案牍上那盘晶莹剔透泛着焦糖色的红烧肉,不由得咽了咽口水,分开竹箸夹了一筷子,放在口中,肥肉甜甜若丝絮般的绵软,带着丝丝甜意和香气,而褐色的瘦肉一点也不显柴色。 “这是何物?竟然如此香甜。”刘涵问道。 女孩子都是嗜甜的,吃到甜而不腻的红烧肉,给味蕾带来的冲击可想而知。 “红烧肉。”陈留堂含笑说道,发现了刘涵的另一用途,他的态度也缓和了不少。 艳俗小说这种东西在士子之间是打不开销路的,也只有在深闺女子之中才能普及。 事管他的修行,他格外的认真。 刘涵扒拉了几筷子,再也不复贵族的仪态,吞着红烧肉,压一口粟米粥。 而陈留堂也慢条斯理的吃着饭, “你怎么不喝粟米粥?”刘涵好奇问道,红烧肉有些腻,需要用粟米粥压一下,可陈留堂却只夹肉,让人好奇。 “没事,你吃。”陈留堂温生道,“我怕你吃不够。” 煮粟米粥的锅都没洗,他怎么吃。 刘涵心里流出一股暖意,绞着衣摆,“他是不是对我有意思,我该怎么拒绝? 我这该死的魅力!” 看着一锅子的粟米粥和一盆的红烧肉慢慢销声匿迹,然后某人拍了拍圆滚滚的小肚腩喊了一声“好吃”的时候。 陈留堂嘴角一抽搐,“弱小,可怜,无助,但特别能吃,这小身板怎么长的?” 他摇摇头,收拾了一番案牍,随手拿出一本书慢慢的啃读了起来。 小姑娘也不好意思在里面睡觉,便靠在案牍上,双手拄着脑袋,盯着陈留堂看来看去。 幽香暗袭,红袖添香。 陈留堂嘴角勾起了一丝微笑, 这样,挺好。 。 正文 第三十八章:出城剿匪 晨光熹微。 陈留堂伸了伸懒腰,他看了一夜的书,侧目看着小野猫,已经趴在案牍上酣睡了起来。 她样貌本就秀丽,只不过太过娇蛮的脾气容易让人忽视,这般安静睡觉的样子…… 别说还真好看。 陈留堂忍不住伸手摸去,可刚到她的额头,就停了下来,摇了摇头,戳了戳她的脑门。 刘涵脑袋昏沉,打着哈欠醒来,“叫醒本小姐干嘛,本小姐还能睡,睡它个天荒地老,山无棱天地崩。” “你看你在哪里?再不出去你的名声就毁了。”陈留堂指了指自己,然后指了指县衙外面,“现在天刚亮,县衙的吏员还没来,过一会可就有人当差了。” 刘涵顿时惊醒,靠着门口,贼头贼脑的张望了一会,拍了拍小胸脯,惊魂未定,急匆匆说了句“告辞,山水有相逢。” 可是刚踏出门不久,忽然想到了什么,回到房间抱着三册竹简再走,行色匆匆。 看着门口良久,陈留堂叹了口气。 修道之士最难过的便是情关。 情之一道, 堪不破,看不透。 “她是郡守府的二小姐,太守刘焉是皇亲国戚,而我只不过是涿县当地豪族的公子,身份差异之巨形如天堑,没有半点可能。”陈留堂摇了摇头,将心底升起的那道情丝毫不犹豫的掐断。 世家与豪族之间差异巨大。 太守刘焉虽然欣赏他,但若是他提亲,也会反目成仇,除非在乱世有一番自己的基业,称王称霸,可他却不想这么做。 数风流人物,不过百年沧桑。 长生! 唯道之恒远。 ……… 涿县城外,五里。 陈留堂骑着骏马,身后跟着一队大约五十人左右的骑兵,还有二百人左右的步兵。 这是涿县的县卒。 三日前郑县尉意外失踪,连尸骨都没有找到,只在城北租赁宅子的门前看到血迹。 现在兵荒马乱,朝廷又统治地方不力,再加妖道鬼魅横行霸道,所以此事大事化小,小事化无。 只是由太守修书报备朝廷,由陈留堂暂代涿县县尉一职。 “陈典史,据卑职调查,约有百名黄巾贼兵躲在兴甘岭,偶尔下山劫掠百姓。”一个身穿鳞甲的骑兵恭敬道。 县卒约有五百人,由五个百夫长统领。 眼前的就是其中一个百夫长。 “周百夫长,你率领三十精骑向兴甘岭南方突进,将黄巾贼兵赶到山下,刘百夫长,你率领百名步卒埋伏在下山口两侧,等黄巾贼兵出来之后,就扎紧口袋,将其一网打尽。”陈留堂扫了一眼他们,冷声道。 “卑职遵命。”两人抱拳领命,下去布置。 而陈留堂则带领其他县卒就近在高处扎营,俯瞰整个战场,以防不备。 将马绑在一颗树桩上, 他微阖双眼,闭目歇息,泥丸宫里玄阴之气隐隐有鼓胀之感,他到了快突破之际了。 可惜的是再无神通可用,刻在灵台上。 他迟迟不肯突破,就是等待一个时机,等黄巾贼兵的六丁六甲符。 “玄青子留下的符篆真解里面记载了五种符篆,可都是些较为浅显的符篆,和六丁六甲符篆比起来一无是处。 城外的黄巾贼兵约有三十多股,这已经是我剿灭的第五股,如果再没有,少不得要找刘备问问看。”陈留堂心里念叨道。 兴甘岭山林间。 黄巾士兵刚刚升起篝火,准备架起陶罐煮些东西吃食,他们自从称处志被斩后,便倒戈逃走,本就是乌合之众,没有约束,便到兴甘岭落草为寇。 陶罐里煮着的是从山村抢的粮食。 忽然,地面传来颤抖之音。 “有马蹄声,大约百骑左右,定然是官军过来剿杀我们来了。”黄巾贼兵统领脸色一变,拿起大刀起身就向山脚跑下。 兴甘岭只是一个较大的小山坡,毫无躲避处,若是在大山里,随意一钻,谁能找到。 眼下也只有跑到山脚下的村庄,侥幸逃得性命, 至于相互拼杀,除非到穷途末路,否则不做它想。 周百夫长率领的三十精骑一直在黄巾贼兵后面吊着,不紧不慢,如同一只技艺娴熟的猎人追逐猎物一般。 而黄巾贼兵不乏有见识者,但盲从之下,带着些许侥幸心理期望着能够有机会逃得小命, 可是到了山脚下的出口时,左右两面突然杀出县卒步兵,将黄巾贼兵团团包围。 “放箭!”刘百夫长一声令喝。 百余名县卒拉弓满弦,对着路中央的黄巾贼兵激射而去。 嗖!嗖!嗖! 箭矢如飞。 黄巾士兵尽皆慌张乱跑,可为首的黄巾统领爆喝一声,让他们脚步一滞,突然明白现今只有往外拼杀才有活命机会。 有的黄巾士兵往身上贴上一道纸符,瞬间力大如牛,而有的突然拔高几丈,形如巨人。 “妖法!”刘统领冷喝一声,将准备的秽物向前一泼,几十名黄巾士兵的纸符破解,被涌上来的县卒斩杀,而剩下的秽物太少、不足以对付其他的黄巾士兵。 一年前黄巾军起义,共立三十六方,大方近万,小方几千人,里面都有太平教的弟子担任核心统领位置,这些教众道行精深,与这些老百姓起义的黄巾军倒是不同,他们都是身怀道术的道士。 而朝廷虽然士兵修习武道,可对付太平道的妖法没有什么办法,只能依靠秽物破除道法,所以这一年以来鸡、黑狗等牲畜都遭了殃。 所以县卒虽配有秽物破除“妖法”,可秽物配发有限,只能靠血肉之躯与之相斗。 厮杀惨烈,血肉纷飞。 黄巾贼兵统领咬了咬牙,掏出一张金灿灿的纸符一扔,念叨了几句咒语。 忽然半空中生出一高若三丈的黄巾力士,手持斧钺,威力巨大,轻轻一扫就是十几名县卒横飞。 坐在高处的陈留堂听见这响动声,睁开了眼睛,弯弓搭箭,目若鹰隼。 嗖! 一支羽箭正中黄巾贼首腹部,他凄惨的倒地翻滚,哀嚎不断。 而受他控制的黄巾力士也顿时消失不见,金灿灿的纸符跌落地面,失了几分光彩。 陈留堂骑马下地,双指夹起纸符,轻轻摩挲,如看着珍宝一般,指挥两名县卒,“将他关在大牢,本官亲自审问。” 。 正文 第三十九章:儒道 回到县衙。 陈留堂照猫画虎般模拟六丁六甲符的符篆,但一连试了十几次,尽皆自燃化为灰烬。 他将朱笔放在案牍上,静心养神了一会,绘制符篆最不能心急,“六丁六甲符的符篆看似只有十笔,可十笔交汇相连,符篆也讲究顺序,能推演出三十六万两千八百八十八种。” 这是一个数学上的概率问题。 “现在只能期冀能从黄巾匪首那里得到绘制方法。”陈留堂暗忖道。 他将六丁六甲符收好,推开公廨门,叫了几名捕快随他一起前去监狱。 监狱里面的黄巾匪首被镣铐禁锢在木架上呈大字摆开,嘴里骂骂咧咧,但时不时的遭狱卒一顿毒打。 “你们先出去,我亲自审问他。”陈留堂沉声道。 几名狱卒点头哈腰走了出去,他们是郑县尉的旧人,现在陈典史没有清除“余孽”已经很不错了,哪敢要求更多。 甚至他们心里都隐隐有猜测郑县尉是被陈典史杀人毁尸的,据传郡守会宴时陈典史曾放言威胁郑县尉,但就算知道又怎么样? 陈典史有太守庇佑。 大汉虽然文武分的并不清楚,但儒将和猛将还是有区别的。 “狗官,你就算打死我,我也不会吐出一个字!”黄巾匪首吐出一口血沫唾在陈留堂衣衫上。 陈留堂很儒雅的擦干了污秽,然后拿出烙铁猛地往黄巾贼首的胸膛压去。 滋滋。 一阵肉香味。 “我这个人一直很随性,说出来也不会遭此痛苦。”他含笑撒了一把粗盐在黄巾贼首的伤口上。 “啊!你这狗官,心这么狠毒。”黄巾贼首痛喊道。 陈留堂摊手擦干了手里的盐粒,“告诉我你手中的六丁六甲符是谁绘制的,或者谁知道绘制的方法。本官非但不会杀你,反倒会将你偷偷放走,今后是归为良民,还是再投黄巾军,本官都不会管。” “你说真的!”黄巾匪首狐疑的看着陈留堂,满脸的不信。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陈留堂颔首点头道。 “好,虽然我不知道你要六丁六甲符的绘制方法干什么,但我可以告诉你,在黄巾军中有太平教的道士,他们都是天公将军,哦,不对,对于这些道士来说天公将军就是大贤良师。 他们都是大贤良师的弟子,大约有数万人之多,其中分级明确,分为灰衣道士、黄衣道士、紫衣道士,以最早跟随大贤良师的五百弟子为首,皆能书符念咒,六丁六甲符只要是黄衣道士,就都会炼制。”黄巾匪首道。 “还有什么需要补充的?”陈留堂问道。 “没了?”黄巾匪首看着陈留堂似笑非笑的脸色,心里突然生出几分不安,咆哮道“狗宫,你耍我?” “不,我不是耍你,而是打死你。”陈留堂淡淡说道,拿出刑鞭不断鞭笞。 刑鞭长约三尺,附有铁片,打在人身上,都会勾拉出一片血肉。 黄巾匪首最初骂骂咧咧,可越到后面声音越小,很快就气若游丝。 “本官很讨厌别人给我吐口水。”陈留堂将刑鞭一扔,将在门口看着的狱卒叫了出来,吩咐道“给他一个快活。” 最初陈留堂对黄巾军谈不上好感,也谈不上坏感,毕竟当今天子昏聩,也算是农民起义军。但是随着黄巾军泛滥后,老百姓被劫掠的不知多少次。 千里无鸡鸣! 农民起义军能摧毁一个朝代的根基。 “紫衣、黄衣、灰衣三种道士,张角也不像有勇无谋的莽夫,黄巾军势大却不知约束,反倒对自己教众森严的多,不知道打着什么想法。”陈留堂暗自思索。 他越来越对张角好奇了起来。 此人能从一介秀才成为太平教教主,又能揭起反竿,能力自然不用说。 “或许反叛朝廷只不过是一步棋,他有更大的谋划。” 他出了监狱,便骑着马径直前往郡守府。 涿县共有两个监狱。 一个是涿县,一个是涿郡。 如果有太平教的道士,定然是在郡府监狱。 ……… 郡守府。 刘焉正与家人吃饭,其乐融融。 “太守,陈典史求见,”家丁轻声提醒道。 刘焉微微皱眉,前些日子郑县尉身死陈留堂就惹他不快,他压下这案子也费了不少气力,若不是看在官场同僚的面子,他早就发作了。 八品县尉,也是有编制的官吏。 幸而现在兵荒马乱,若放在太平年间那还不朝廷震动,派下刺史严查。 “不见。”他摆手推辞道。 要晾晾这小子,别顶了个卢中郎学生的名头就不知轻重。 二小姐刘涵顿时有些不悦,摇着刘焉的胳膊,说道“爹爹前些日子一直提陈典史,怎么今日就不见了?” 刘焉哪里知道女儿心思,心里一软,郑县尉也不一定是陈留堂杀的,八字还没一撇,凭他一个书生哪有能力杀害郑县尉。 除非浩然正气已经养到了克己境界。 以文承载浩然之气, 口诛笔伐! 浩然正气分为克己、正身、仁道,求义、复礼五境界。 子曰克己复礼为仁,一日克己复礼,天下归焉,为仁由己,而由人乎哉! 克己为始,约束自己的行为,而复礼为最高之境,可达上古先王之贤。 克己境界对应修道的灵台境、武道的后天境。仙宫境道家修仙宫,正身境儒家修文庙,武道武者修己身。 “好了,好了,别摇了,爹见他还不行吗?”刘焉摇头道。 刘涵鼓嘴一笑,走到屏风后面静坐。 片刻后, “卑职见过太守。”陈留堂躬身道。 刘焉脸色平缓,不见喜悲,问道“陈典史有什么事吗?” 陈留堂在路上已经斟酌了说辞,“太守,卑职今日在兴甘岭剿灭黄巾叛逆的时候,得到了这张纸符。” 他将怀里的六丁六甲符拿了出来。 刘焉闪过讶然之色,细细摩挲这张金灿灿的纸符,“以往与黄巾贼打仗时,官府也常研究这些纸符,可没有道家灵气,难以应用。” “太守,既然浩然正气是气,可衍日星山岳,包含万千变化,那么何不能仿照道家符篆造出属于我儒家的符篆?”陈留堂问道。 刘焉哑然失笑,说道“儒家达正身境便可建造文庙,构建儒家先贤神像,并不弱于道家的神兵神将。” 他微微一笑,吐出一口浩然正气,浩然正气在空中盘旋一会,渐渐虚化为一驾车而行的武士,燕颔虎目,面色凶狠,手持青铜剑,在车上还隐隐有一人,却异常模糊。 “此乃子路之魂,是孔门十哲中最好勇力之人,担任孔子御手,周游列国。” 。 正文 第四十章:今古文之争 “子路之魂?”陈留堂顿时一惊,这与武者先天虚相境有所类似,急忙问道“太守,那日若无关云长,太守可破敌军否?” 刘焉颔首点头微笑,一副长辈模样,“儒家难矣!生出浩然之气就对普通儒生就是难题,更别说再进一步,儒家第一境界克己私欲,能过此境者百不存一, 可就算到了正身境界,与武道后天圆满境界相拼,也定然是本官落败。 那日黄巾贼攻打涿郡,不过乌合之众,关云长可破贼,本官亦可,可若要本官与关羽相斗, 远远不如啊!” 刘焉笑着对半空中的子路之魂一指,子路仰天长啸,手持青铜剑便朝庭院中的假山一刺,山石破碎,但亦虚幻了许多。 “孟子曰吾善养浩然之气。 浩然正气是义理之气,需要长时间蕴养,刚才那一刺,就损耗了我十分之一的浩然正气,需要花五日才可生回。 而武道凭持己身,就是大战三天三日,也不见疲惫。 你老师是文武兼修,才能和皇甫将军、都亭侯三人共战大贤良师张角。 所以说这符咒对读书人来说是鸡肋,对武者来说还不如自己身体来得强横。” 陈留堂面色肃然,镇定道“太守错了,或许符咒对于武道、儒道来说是鸡肋,可对于我汉军来说是兵家利器!” “此话何解?”刘焉也正色看着陈留堂。 陈留堂不动声色的从袖里拿出金光符,在身上一贴,体表生出一层黄色薄膜,“这是卑职从黄巾贼兵手里搜罗到的符纸,一张可承受练肤圆满强者一击之力。 可若百张、千张呢? 汉军普通士兵也可与百人敌二流武将撑上一时半会。” 练肤境圆满,皮肤坚韧若软甲,有十人敌之称,是三流武将。 练血境圆满,可抵百人,气血磅礴,百战不殆,有百人敌之称,为二流武将。 刘焉顿时骇然失色,坐在原地想了半天,喃喃道“我等朝廷诸公为眼前迷雾所罩,黄巾叛逆不过乌合之众,境然能屡次战胜官军,所依赖者就是符篆。” 但随即他就摇头自嘲了起来,“本官能想到这点,其他官员安能想不到这点。 符篆威力是强,可道教与朝廷分道扬镳,一直对朝廷由儒家占据耿耿于怀,也不会效命朝廷,虽有符篆,但朝廷仍不可用。” “正是因此,我儒家也许研究这符篆,看是否能化归己用。 孔子师郯子、长弘、师襄、老聃,圣人善人者为师,我等圣人门徒,何不师法道教?”陈留堂长拱一礼。 “善!此言当彩!”刘焉赞叹的看着陈留堂,捋着胡须,感慨道“卢中郎有个好徒弟啊。” 他摇了摇头,“既然贤侄有此心,吾也不能阻拦,若你需要什么帮助,尽管开口。” 听到刘焉改口从陈典史到贤侄,陈留堂心中一喜,趁机说道“小侄需要到郡守府监狱拷问这些太平教的道士,找到绘制符篆的方法。” “当可!此是应有之宜。”刘焉点头,从腰间取出令牌递给陈留堂,“这是本官的腰牌,可调动郡兵千人,亦可进入郡府监狱。” 腰牌是由象牙制成,镶有美玉,中间写着一个令字。 既然目的已经达成,陈留堂也不便久留,告退一声,径自离开。 在陈留堂刚走后。 二小姐刘涵便走了出来,惊奇问道“爹爹,刚才你还想据他于门外,可是现在怎么变了,反倒还送了他腰牌,这腰牌也只有邹校尉才有。” “不同,陈留堂此人不可小觑啊。能说出儒家海纳百川之意,和郑玄创立的郑学有异曲同工之妙,能不拘泥于师门拙见。”刘焉道。 原来自从秦始皇焚书坑儒,将天下经书汇聚秦宫咸阳,有楚国勋贵项羽一把火烧了阿房宫,也将典籍毁于一旦。 先秦典籍也只能从这些仅存的大儒口中得知,然记忆口述终会与书籍有所差异,后有人在挖掘遗迹之后整理失散竹简,又编纂成书。 所以就有经书今、古之分。 今文经指汉初由儒生口传,并用当时流行的隶书记录下来的经籍。古文经指汉代前期从民间征集或孔子故宅壁间所发现的用先秦古篆文字写成的经籍。 儒家也因此分为两派。 今文经学认为六经皆孔子所作,视孔子为托古改制的“素王”;注重阐发经文的“微言大义”,主张通经致用;以董仲舒、何休等为代表,最重《春秋公羊传》。 古文经学崇奉周公,视孔子为“述而不作,信而好古”的先师;偏重训诂,最重《周礼》。 而郑玄遍注儒家经典,以毕生精力整理先秦遗产,使经学进入了一个“小统一时代”。著有《天文七政论》、《中侯》等书,共百万余言,世称“郑学”,为汉代经学的集大成者,将今、古两派统为一派,号称“郑学”! 然而卢值师从马融,学的是古文经,对郑学颇有见地,两人道统不一。 陈留堂自然不知其中奥妙,无意中将自己师门传承背叛了干净,让刘焉还误以为他性情坚毅,能不畏人言。 若是让他知道,自当懊悔。 得罪师承,可为天下所不齿。也只有刘焉这等汉室宗亲能撇开成见看待两家之争。 刘涵轻啐一口,脸上染了一层红晕,“不过是个登徒子罢了,能写出那等书的能是好人? 可是那书真当好看,现在林姐姐那里还借着未曾还,改天定要他再续写几篇,看个尽兴。” “咦?小涵,你最近怎么对他颇为关注了?”刘焉皱眉,狐疑道。 他记得两人并未见过面。 “额…没有,爹你乱说什么,是对他颇有些好奇罢了。”刘涵立刻反驳道,向一只跳脚的鸭子。 不过这样也让刘焉更生疑窦,心里暗道“该好好管教她了,整天没个正形。” “爹你在想什么?”刘涵好奇道。 “该给你找个婆家了,女大不中留啊。”刘焉嘴角勾起一丝弧度,女儿已经十四及笄,再待就真成了老姑娘。 也不知道当年那家还记得婚约没有。 。 正文 第四十一章:黄巾力士 郡守府监狱与县衙相比更显阔绰,深入地底两层,关押的罪犯也大多怀有武艺,而且镣铐也大多由精钢打造,挣脱不得。 关押太平教道士的牢狱在监狱的第二层。 陈留堂刚一进去,就觉泥丸宫里灵气瞬间凝滞,有反胃恶心感觉。 他紧塞口鼻,仔细看去。 原来地底监狱二层里到处都是红褐色的鲜血,有的凝结成痂,而有些还随之流动, 里面关押了五个灰袍道士、三个黄衣道士,并没有紫衣道士,尽皆用染血镣铐锁紧,在四肢还钉了锁骨钉。 “若是让人发现我也修习道术,比这些太平教道士好不了多少。”陈留堂暗自心惊胆颤,越发坚定不能轻易吐露自己道术的修为。 朝廷吃一堑长一智,有了此次太平道反叛,自然对天下所有的道门都存了一份戒心。 更何况他还混入了朝廷的官僚体系。 “你们审问这些道士,定要他们吐出炼制六丁六甲符的方法,谁若完成了,赏一金。”陈留堂对着眼前的狱卒许诺道。 “多谢陈典史。”几名狱卒嘿嘿一笑,脸色狰狞了起来,看着几名道士,越发的恐怖。 有的用烙铁,有的用刑鞭,也有的用木?,但是几名道士只是有气无力的哀嚎。 足足一刻钟过去,并无进展。 “道士修炼高深处,痛感微乎其微,如我的续头术,只是一介行舟而已,可以拆补,更重要的是他们的阴魂。”陈留堂暗自思索道。 他手里生出一道近四尺长的浩然正气,浓缩幻化为针,向着一名灰衣道士的脑门直刺过去。 啊! 一道足够震天撼地的痛呼,从灰衣道士头顶钻出一个三寸大小的小人,眼含怨毒,盯着陈留堂正欲跑走,但地面上的气血成煞,不断消磨他的阴魂,烧过一会就有些萎靡不振。 陈留堂走了过去,用通体白色的浩然正气包裹住灰衣道士的阴魂,质问道“说出六丁六甲符篆的炼制方法,否则……” 那灰衣道士的阴魂仿若身处地狱,被烈火灼烧,最是痛苦不过,正欲开口的时候,竟然被烧成了一缕青烟,消失不见。 剩余的其他几名道士面色如灰。 一名黄衣道士虚弱道“这位官差,浩然正气存于义理,对我等阴魂如同烈火,撑不了三息。 你若想要六丁六甲符我等给你便是,只是你要答应放我等出去。” “胡说!本官怎么能如此做!”陈留堂面色一冷,转身从怀里掏出两锭金子扔给狱卒,说道“这些钱财给你们,给哥几个买酒去,最好再逛一趟窑子。” “多谢陈典史。”几名狱卒脸上露出一抹喜意,道了声谢便离开了。 “说吧。”陈留堂目如利剑,皂衣官服穿在他身上有几分威凛神色。 黄衣道士咳嗽了几声,念叨了一句咒语,头顶生出一五寸小人,比刚才灰衣道士大了几分。 其他道士也有模有样,将阴魂露了出来。 “我等道士到了仙宫境,有仙宫护体才可保阴魂不散,不过现在是非常时候,你只需将我们阴魂带出监狱,所需的六丁六甲符我自然会告诉你。”黄衣道士道。 “你等过来,躲在我的衣袖。”陈留堂面色如常。 几名道士纷纷钻进陈留堂的衣袖,可是忽然之间衣袖里面散出莹莹光芒,他们尽皆被吸到了玉璧之中。 凄厉嚎叫不断, 但陈留堂置之不理。 “将他们带出去后患无穷,而且出去之后也不定能对付他们,现在只能希望玉璧吸收执念时能找到六丁六甲符绘制的方法。” 三个黄衣道士,四个灰衣道士,修为大概都是灵台七八阶,只能绘制符篆对敌。 而太平道的紫衣道士则更为厉害一点,有的已经达到了仙宫境,不过在太平道中这样的道士也不多,只有几十人的样子。 玉璧炼化这些道士只需须臾时间,等陈留堂回到县衙的时候,已经炼化完成。 他闭阖双眼,体会几名道士的执念。 大多是对陈留堂的愤恨之情,没有多大用。 只有那个道行最高的黄衣道士残存了六丁六甲符的绘制方法。 “六丁六甲符共有十笔,而那个黄衣道士只记得了九笔,我只需试上几次便可成功。”陈留堂嘴角勾出了一丝弧度。 他提起朱笔,磨上朱砂,开始了绘制。 第一次,失败。 第二次,失败。 …… 直到第十五次,终于成功。 他将绘制方法记在了心中,然后微阖双眼,嘴唇微动念起无名口诀,一丝丝玄阴之气汇聚泥丸宫,在两道灵台上突起第三道灵台。 第三道灵台蔓延出六阶。 有一身穿黄衣黄甲,手持巨锤的黄巾力士立在灵台之上。 “喝!”陈留堂双眼睁开,露出一道精芒。 黄巾力士从他嘴巴飞出,巨锤砸地,地面颤抖,塌陷几寸,露出一个锤印。 然后渐渐消散。 “道术威力惊人,但容易被秽物所染,失去威力。”他眉头一凝,想起些什么,微微一笑,“浩然正气出。” 玄阴之气再次化作黄巾力士,而浩然正气被陈留堂用意识渐渐凝缩,化成一层淡淡的白色披风挂在黄巾力士身上。 可是刚刚触及,两者滋滋冒着青烟,开始消散,水火不容。 “浩然正气难道就不能与灵气并存吗?是教派之争?还是其他? 可孔子师老聃……”陈留堂思索了一会,从案牍的红木盒子取出县尉官印。 他的典史官印已经在老道与画妖的拼斗中,碎成几瓣,再无威力。 而这尊县尉官印自然是郑县尉的,他将其放在租赁的宅院,反倒便宜了陈留堂。 他指着县尉官印,从里面牵引出一道微弱的黄色气息。 这便是代表大汉的气运。 陈留堂再照法重施,在浩然正气里面附着了一层薄薄的气运,将气运作为两者的媒介。 这次黄巾力士再也没有消散。 手持巨锤,身披白色披风,在锁肩处则是两道金黄色的铜纽。 “浩然正气万法不侵,秽物自然一样,可浩然正气弱在威力太小,灵气威力巨大,但被秽物一侵,便不复威力,两者结合,正好! 只不过这灵台刻印的神通……” 灵台刻印神通多少,固然代表斗法的威力,可陈留堂却惊奇的发现不仅是老道,那几名道士也一样,灵台刻印的神通皆是一般无二。 这其中意味着什么,他不得而知。 不过暂且道术的修行要放一阶段。 可不能因小失大。 。 正文 第四十二章:三年! 在接下半月时间,陈留堂偶尔带领县卒出城剿匪,顺便与黄金贼兵作战,提高武学,在雪莲丹的药效和他的努力下,武道修为终于提高到了练肤后期大圆满,只差一线之差就能冲破壁垒到达练血境界。 而到了晚上他不敢再修习道术,而是改为写一篇名叫《银瓶梅》的艳俗小说,交给郡守府的二小姐,让她抄录卖给涿郡的深闺女子,大约有近百家的大户人家小姐迷上了这种新奇的读物。 同样,因为有人阅览《银瓶梅》,他的浩然正气也渐渐猛涨到了九尺九寸之高。 到达一丈之时就可以试图突破儒家的克己境界。 克己是儒家的最初修行,浩然正气只是基石。 儒家的修为突破全靠心境的突破,到了就是到了,没到的话,纵有大儒亲自讲解经义,也不得要领。 校场上, 陈留堂穿着一身黑色甲胄,神色肃穆。 “启禀典史,五百县卒,即可便可奔赴疆场。”周百夫长恭敬道。 他看着校场上整装待发的县卒微微点头,昨日青州太守龚景发文告急向涿郡求援,言青州城被黄金贼围城将险,太守刘焉即可命校尉邹靖率兵五千赶赴青州解围。 涿县的五百县卒自然也随之一起前去。 他颔首点头,示意可以出发。 五百县卒缓缓开拔,跟着前方郡兵的脚步,径直向着东面而去。 忽然他在巷口瞥见了一道粉红色的丽影。 有股熟悉之感。 他策马而过,一伸手就抓住后背,将她提了起来。 小姑娘扭头转了过来,嘴巴如金鱼鼓鼓的,眼睛狠剐陈留堂,满脸的不悦之色,怒道“谁对姑娘家这么粗鲁,登徒子!” 自从她知道陈留堂会写那等艳俗小说后,称呼也从小贼上升到了登徒子。 陈留堂有些不好意思,将她放了下来,沉声道“二小姐,在下正在执行公务,准备前往青州驰援,颇有不便,就此别过。” 说罢他就调转马头,准备离去。 小姑娘突然想到了什么,跑到前面急忙拦住了马匹。 眼看着马蹄就要踏上那如花俏脸,陈留堂忙得用力拉住缰绳将马头向左一扭。 砰! 他从马上跌了下来,狼狈不堪,怒不可遏,紧拽住刘涵的衣领,“这样是会死人的!你知道吗?” “我知道……”刘涵红着脸,被掐着脖子喘不过气。 陈留堂急忙松开手,想到这小姑娘帮他卖了不少书,不由得和颜悦色了起来,“算了,小心点。” “你上战场…小心点,遇见硬仗不要着急往上冲,跟着部队捡些功劳就是,万事性命是第一要紧事。”刘涵低头绞着衣摆,羞红了脸,想到了什么,万不能让那登徒子得意,是我关心他。 于是她又梗着脖子像一只看守家门的白鹅,强辩道“你若死了,就没人给我写书看了。 千万别以为我是在关心你,平常我家死了一只猫,一只狗,一只耗子,我都会心痛好几天。 你!我也只是心痛一个时辰。不!半个……一柱香……一眨眼。” 陈留堂面色古怪了起来,指着自己,指了指小野猫,“你是喜欢我了吗?” 他神色促狭了起来,“万没想到一向喜好看艳俗小说的二小姐喜欢在下。” “你!”刘涵偏过头,衣摆的丝线一缕缕被扯了下来,满脸委屈, 自己这么明显,他还看不出来吗? 是不是需要自己大声宣告,他才明白? 不是应该书生主动,而小姐只需在墙里面顾目自盼,等待情书。 这时陈留堂已经重新上马。 情,他承受不住。 他只当是一个小姑娘在朦胧情动时的错误爱恋。 可是一瞬间刘涵转过身,踏着马镫,飞身入了陈留堂怀中,轻啄了他一口,“既然等不到你这书生亲自给我写情书,我也只能自己争取了。” 看着陈留堂错愕的神采,她一笑若百花盛开,指着自己的樱唇,“放心,这回没有涂胭脂,我真真切切亲了你。 答应我,回来娶我!” “三年,我等你三年。若三年后你依旧喜欢我,陈留堂自然不辜负二小姐。”陈留堂闻着鼻尖清香,握着她的手认真道。 时间可以消磨一切。 她, 还是个小姑娘罢了。 刘涵红着脸从陈留堂怀里钻了出来,声如蚊呐道“你也要答应我,每五日都要写一篇书,递给我。” “此是当然。”陈留堂自然不会拒绝这事,写艳俗小说有助于他提高浩然正气,自当是愿意。 而这种艳俗小说也只有深闺女子愿意看,那些士子若是看到,无不会将其当作邪书焚烧。 他摇了摇头,策马跟随了行军队伍末尾。 刘涵痴痴的看着陈留堂的背影,“人都说情字一字最难琢磨,我的心确实是切切实实喜欢你。 或许是呆在县衙那一夜,你读书的样子。 人都说一见钟情,而我认为那不过是见色起意;人都说日久生情,而我认为那不过是权衡利弊;人都说相伴白首,而我认为……” 她嘴角勾起一丝弧度,“这才是真的。” ………… 涿县城下。 陈留堂策马而过。 对于郡守府二小姐的情意,他有点错愕,有点心动,也有点彷徨。 世人最恐惧的是什么? 死亡! 眼看着一条长生大道有可能达到,他又怎么会轻易舍弃,但他又不忍让一腔情义化作长恨东流水。 只能约定三年。 在前世,有多少异地恋夭折。 当年口口声声说厮守一生,可最后眼看着投入别人怀里,冷漠说出白首再不相见。 这种事,并不罕见。 “二小姐,你若情真,在下自不会辜负。你若只是一时冲动,在下也有自己追求,你我也不过是人生匆匆过客。”他回首看了一眼涿县城墙。 青砖依旧在, 王侯不复存。 。 正文 第四十三章:青州交战 两日后,青州城。 在地平线上突起一巍峨巨城,比涿郡高大不少,一望无际,估计站在城脚下,仰头看也看不到边际。 可是现在这座巨城正被密密麻麻如蝗潮一样的黄巾军包围攻打。 有高若十几丈,直入云端的巨人握刀,也有浩然正气长存化作子路之魂持青铜剑与之搏斗,也有汉军结成军阵引出一苍额猛虎…… 这般战斗让人目不暇接。 子车之魂仰天长啸,从天际灌入蔓延数百丈的氤氲紫气,青铜剑大方异芒,而在青铜车上站立的孔子塑像也渐渐清晰了起来,额头凸起若山丘,手捧竹简,轻声喝道“仁!” 一斗大的金篆“仁”字从竹简上飞了出来,迎风而涨,越涨越大,有如苍茫巨山,压向黄巾贼兵军中。 在城头的汉军精锐结成军阵,一苍额猛虎凭空而出,如巨象般大,甩着铁鞭一下就是数十名黄巾士兵身死,虎爪向地面一按,就是数米深的巨坑。 但黄巾军中里面突然有三名紫衣道士飞到半空,嘴唇微动,撒出数十张纸符。 刹那间就是数十名身材高大的黄巾力士,手持利刃,力憾青州城, 纵然有那如巨山大的“仁”字,或苍额巨虎,但对付这些黄巾力士也乏力了起来。 岌岌可危! 眼看青州城就要被攻下。 邹靖眉头深皱,看向身后五千名涿县士兵,“敌众我寡,必出奇兵方可制胜,玄德,陈典史你二人有何妙计?” “邹校尉,备以为当分兵前进,云长引一千兵埋伏山左,翼德引一千兵埋伏山左,玄德与陈典史引剩余兵马前进与贼兵交战,假装溃败,引贼兵来追,方过山岭时,云长和翼德再两军齐出,到时三路夹击,敌自当溃败。”刘备拱手道。 现在朝廷的任命还没有发行下来,他兄弟三人仍旧是一介白身。 听闻此话,陈留堂眉头一跳,刘备和张飞练脏大圆满,属于一流武将,他不过是三流武将,再说两者交情并不深,若是贼众势大,兵力又低,如何能与之相抗。 立功的机会多得是,没必要冒此危险。 不过,直接拒绝也不秒,平白让人误会自己惜命怕死,他微微一笑,说道“玄德兄所思甚妙,然亦有缺陷,我部兵马不过五千,而黄巾贼兵至少十余万,纵然埋伏突袭,然何以保证贼兵不与直接与我等搏斗。” 邹靖心头一动,连问道“陈典史以为该如何?” 陈留堂沉吟了一会,“本典史不过一介书生,武艺低微,与他人交战力有不逮,恐拖邹校尉后退。 依在下浅见,我引五十精骑在山林间用马尾绑住小树,等玄德引兵而来时,再命精骑在山林间鼓噪尘土,故作我方兵多将广。 黄巾贼兵心有所悸之下,如何肯与我等伏兵久站,定会慌乱逃走。” “善!”邹校尉点头应允,正如陈留堂所说,他不过一介书生,武艺低微,过去也是拖后腿。 而且用马匹在山林故造声势也需一个伶俐人,把握时机。 “就如陈典史所说,玄德你随本官一同引黄巾贼兵过来。”邹靖道。 四部人马布置完善后,便分别引兵在山林间安营扎寨。 从涿县匆匆赶来,五千兵马自然也是人困马乏,以己之倦功彼之逸,乃是兵法大忌。 陈留堂自然也引了五十涿县亲属县卒在山林后边光堆尘土,在马匹后面绑上小树。 在夜晚来临之前,匆匆吃了晚饭之后,便用黄土将火堆盖灭,防止黄巾贼兵知道在山林有埋伏的汉军兵马。 次日,天蒙蒙亮。 邹靖便和刘备引了三千兵马趁青州兵歇息之机,与他们酣战了起来。 那些紫衣道士虽然道术精湛,但纸符绘制本就不是易事,如何肯在这五千人马里面浪费。 两方交战,邹靖和刘备边打边撤,引黄巾贼兵到了山岭下方。 黄巾贼兵本就是乌合之众,若是胜时,侵疾如风,若是败时,兵败如山倒。 见汉军退走,也没脑子的杀了进去。或许有黄巾贼将知道这是请君入瓮计策,但黄巾贼兵手下难以控制,不得已一股脑钻进了山岭峡谷。 突然,峡谷两方突起兵马。 在半空中突出一红脸大汉虚相,三丈多高,头戴绿帽,颔下胡须飘扬,颇具儒雅,只不过那近十丈长的青龙偃月刀让人不禁心中一寒。 而在山左的张飞也不容小觑,虽然没有突破到先天虚相境,但一身武艺精湛,天生的武将骨子,一身腱子肉,气血磅礴若临高岳,丈八蛇矛舞得娴熟无比,长矛一戳,就是十几人胸膛被贯穿,通心凉透。 另一方的刘备也回首反杀,双股剑寒光粼粼,剑影重重,一眨眼便是数十人身死。 这些黄巾兵本就是普通老百姓,哪里见过如此阵仗,平时全凭符咒与汉军交战,这时被杀了一个马回枪,心惊胆颤之下都想向回跑。 正当他们犹豫的时候,在山林又飘起层层尘土,遮天蔽日,隐约中有无数厮杀声。 “逃,官兵恐怕有数万之多。”黄巾贼将脸色大恐,扭转马头就准备逃走。 可是这时已经来不及了,只见一道寒光闪过,黄金贼将脑袋掉在地上,咕噜咕噜滚了两圈,眼里满是惊愕。 两名紫衣道士见情况不妙,脚底生出一抹七色云彩,吓得溜走。 道士赢弱,和武将搏斗可不是明智之举。 青州城的龚景太守见此情景,也引义兵前来相助。 这次围剿足足进了两三个时辰,在山林后放的陈留堂估摸着时间已经差不多了。 于是带着五十名精骑而出。 弯弓搭箭,三箭齐发, 一箭一个。 邹靖看陈留堂气喘吁吁的样子,赞叹道“陈典史不愧文武全才,此番大战多亏陈典史计策唬住黄巾贼众。” 此次大战最该嘉奖的是刘备三人,但邹靖偏袒之意,已经很是明显。 陈留堂讪讪笑了声,他一直在山林后面吃尘土,刚才过来捡了些功劳,于是推辞道“此番作战多亏玄德兄和云长兄、翼德兄。” 关云长侧着脸不看陈留堂。 张飞本就对陈留堂这个涿县本地豪族不满,再加刚才区别对待,不由得冷哼一声“算你识相,此番作战全凭我大哥勇猛精进,布下疑兵。” “三弟!”刘备见状不妙,连忙呵斥。 邹靖面色顿时尴尬,通红一片,随意拱了拱手,和青州而来的龚景太守说起了话。 。 正文 第四十四章:涿郡陈留堂 陈留堂面色如常,不喜不悲,心里暗忖道“刘备得了两员猛将,具是万人敌,按理说匡扶汉室的赢面更大,可惜这张飞性情暴躁,言语没个把门的,而关羽性情孤傲,还看不上我陈留堂,今后之败实属正常!” 心里想及如此,他对这位刘皇叔也越来越无感了起来,本来他就对三国之争不在意,而三人对他的态度颇不友好,他又何必热脸贴冷屁股? 念头通达之下,他对今日张飞嘲讽的话也就不在意了起来。 回到青州城,太守龚景自然备宴款待几人。 陈留堂喝了几盏酒,问道“太守,不知现在我师处境如何?” “汝师是?”龚景疑惑道。 “在下老师是卢中郎,听闻前些日子在广宗战败被皇帝下命禁闭,择日便关押回洛阳。”陈留堂拱手道。 刘备不禁停杯侧耳相听。 卢值和他老师马融是一个性子,门下弟子众多,择一些高材生另行教导,可惜的是刘备并没有此资格,这也是他回到楼桑村后依旧贩履织席,生活窘困。 不然凭借卢值的名声,少说也能讨个好的活计。 “原来是卢中郎门下弟子。”太守龚景惊讶一声,随即叹道“胜败本就兵家常事,卢中郎折手于张角手下亦是常事,然战败后黄门侍郎左丰前向卢中郎索贿,卢中郎不愿曲意逢迎腌臢宦官,便严词拒绝。 不料这左丰实乃奸险小人,回奏朝庭,言曰卢中郎高垒不战,怠慢军心,故有此败。 朝廷震怒,遣中郎将董卓代替卢中郎,眼下卢中郎正关押在颍川监狱。” 刘备听闻,怒道“左丰小儿,安敢对待我师!吾刘备与其势不两立!” 关羽、张飞见此顿感钦佩万分,就差眼里冒着小星星了。 “阁下也是卢中郎弟子?”龚景更加惊异,料想不到卢值竟然如此厉害,门下子弟皆是人中龙凤。 “不错。”刘备眼角尽是得意,但能忍耐与龚景谦虚的交谈了起来。 而在席间的陈留堂思索了几分,“现在青州危机已经解除,不出意外就会让我等与朝廷另外两路大军汇集,共同围剿张角。 刘备他等自然无需担心,而我那日回涿县途中遇到的赤袍道士应该就是张角,玉璧也是三部天书之一,如果我前往……张角有所感应,必定将我杀害,夺得玉璧。 这朝廷大军去不得!” 他心中一动,猛地一拍桌案,“左丰小儿,安敢害我恩师,在下与你势不两立!” “……”刘备。 大兄弟,这话我刚才说过了啊! 这样抢台词好吗? 而众人也是一惊,不知道陈留堂葫芦里卖的是什么狗皮膏药。 下一秒, 陈留堂起席对邹靖深深一拜,“在洛阳时,恩师待我如亲父,如今恩师在牢狱受尽磨难,留堂也是心如刀焚,恨不得代替老师。 还请邹校尉相助,让我引百骑前往颍川,护送老师回洛阳,不受左丰奸邪小人所害!” 顿时席间所有人对陈留堂刮目相看,难掩赞叹之言。 大汉最重孝悌。 凡是大汉皇帝的谥号都会加一个孝字,比如汉孝文帝、汉孝景帝、汉孝武帝、汉孝光武帝。 纲伦亦是,尤其是师徒之间。 天地亲君师。 老师仅在双亲之后。 “卢中郎有此弟子,即便是身死在狱中,也是值得啊!”龚景感叹道。 他摇了摇头,“我青州愿出百骑助陈典史全此师徒之情。” “涿县自当不落人后。”邹靖起身,面有红光。 陈典史给涿郡长脸了啊,今日行为必定载入史册,他也将有机会名留青史。 “我涿郡出三百骑愿全陈典史孝悌之情。” 席间饮酒的刘备三人惊呆了眼睛,尤其刘备更是怨愤了起来,暗恨自己怎么没想到这茬,可是下一瞬间转念一想,陈留堂固然能得此清名,可也意味着与朝廷百官、十常侍,甚至陛下作对,得不偿失。 想及此,他心里的嫉妒消散一空,“此番黄巾作乱,凭借二弟、三弟勇力定可立一番功名,羡慕陈典史有什么好处。” 这时关羽也扭着脸,正脸看着陈留堂,心里只有佩服二字可言。 张飞也咂舌不已,不过想到陈家在涿县的豪强行为,也撇着嘴暗含不满。 “在下代老师谢过诸位恩情。”陈留堂眼含热泪,呜咽道。 此时他的心神忽的飘到另一边去了,在丹田里的浩然正气不知何时突然拔高到了一丈三尺! 克己境! 达到一丈高,即为克己境界。 他将性命之忧抛之脑后,一腔赤胆衷肠,难道不是克制了私欲? 可是事实上他只不过存有偷生之念! “难怪常人说读书人都是欺世盗名之辈,此言果然不虚。”他心里暗忖道。 人心叵测! 永远不要试图猜想一个人的内心,因为他远远比想的更加险恶。 诛行不诛心。 此为天地义理也! 陈留堂忽然明白了些什么,原来圣贤也不过如此,只不过相较常人更能约束自己的行为。 圣人之所以为圣,盖禁其言,束其行,策其心。 圣人不死,大盗不止! ………… 趁此星夜,陈留堂率领四百骑兵日夜兼程赶往颍川。 而消息传播十分快速。 很快沿途的一个个郡县知道了他的行径,皆赞赏不已,汉儒性格刚直,不假思索派遣兵马紧随其后,护卫陈留堂。 渐渐的,他麾下的兵马从四百骑兵,涨到了六百、一千、一千五百、两千…… 三天后, 等到了颍川,已经有八百骑兵,一千五百步兵,声势浩大,过往者皆忍不住侧目而视。 颍川兵营。 守门兵卒手持长矛问道,“尔等何人?” 陈留堂微微一笑,下马一揖首,“涿郡典史陈留堂,拜见左丰左黄门侍郎。” 。 正文 第四十五章:斩杀左丰 涿郡陈留堂! 守门士卒尽皆一惊,最近涿郡有个典史叫陈留堂,性情刚直,跑来护送老师上京的传闻已经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尤其是这里还关押着卢值。 他们不由得眼睛暗含佩服之色,一拱手道“还请陈典史暂且等待一会,我等这就通知上官。” 过了须臾时刻,一个长相白嫩,眼神有些阴厉的宦官走了出来,他用挫刀削着指甲,瞅了一眼陈留堂,嘲讽道“陈典史?为了救师?好大的狗胆! 关押卢值是陛下的圣旨! 你还要跑到洛阳质陛下不成? 左右给我拿下他,和那老东西一起关在大牢。” 左丰身边的侍卫尽皆抽剑相对,将陈留堂团团包围住。 可同时间,陈留堂身后的两千三百名步骑也尽皆抽出手中兵刃,横目相对。 天底下的士卒是有血性的。 区区宦官算什么! 陈留堂抬手制止了士卒的行为,轻轻一笑道“左黄门好大的狗蛋,什么时候陛下是你了,你说什么就是什么?莫非在下还要尊敬您为一声陛下?” “哼!”左丰阴阳怪气的冷笑一声,阴厉的眼睛剐着陈留堂,“本官乃是陛下亲派的天使,自然可代陛下行使圣旨,” 他心里也隐隐有所顾忌陈留堂身后的两千兵马,若是这些兵马突然叛乱,将他杀死,朝廷也会轻飘飘的一句法不责众,总不能为了一个宦官杀了这么多忠君爱国的“仁人志士!” “哦?”陈留堂嘴角勾起一丝弧度,看着左丰的样子颇为玩味,抽出腰间的信游剑,朗声道“君即为朝廷天使,在下不才,愿借君之一物,不知可否?” 他轻弹剑身,清脆作响。 “什么东西?”左丰大感不妙,急忙想向后退去。 可是陈留堂一踏马背,身若鸿雁,侧身飞扑而来,牛魔大力拳的拳法化作剑术秘籍,天地间剑影重重。 牛魔大力拳第三式! 牛魔践踏。 顿时一抹寒光闪过,左丰人头掉地。 就在这一瞬间,陈留堂身边也长矛如林,鳞甲密集,将他围得水泄不通。 士卒两边分出一处狭道,露出一身高七尺,细眼长髯的汉军统领,看到左丰头颅,顿时惊讶道“陈典史,你竟然杀了左黄门?他可是朝廷天使,你杀谁也不能杀他。” 陈留堂扫了汉军统领一眼,摇了摇头笑道“奸宦人人当可杀得,为何我陈留堂不能杀!” “人传涿郡有陈留堂者,为救师而来,操还以为是欺世盗名之徒,不料是真汉子。”汉军统领微微躬身,表示敬佩。 听见“操”字,陈留堂眉宇一扬,问道“敢问阁下姓甚名谁?” 汉军统领哈哈大笑,颇为豪爽,“在下姓曹名操,字孟德。 若不是顾忌家中父老,操今日定要与陈典史结为兄弟,如此才不遭在世上走一趟。” 他摇了摇头,暗自可惜。 如此汉之忠臣,可惜将要化为腐骨。 曹操对陈留堂一拜,轻声道“得罪了。” 挥了挥手让士卒解了陈留堂衣甲兵刃。 陈留堂也并未反抗,任凭士卒将他捆绑,头高高扬起,一副忠直模样,朗声道“天地有正气,杂然赋流形。下则为河岳,上则为日星。於人曰浩然,沛乎塞苍冥。皇路当清夷,含和吐明庭。时穷节乃见,一一垂丹青。在齐太史简,在晋董狐笔……” 秀口一吐,一丈六尺高的浩然正气临空,威凛不凡,正气盎然。 当真纯臣也! 浩然正气随着口吐诗词再凭空长高了几丈,到了三丈八尺,立在原地,久久不散。 “操今日即使得罪朝廷诸公,也定要保护陈典史安危,到了洛阳,操定会为陈典史游说,保下陈典史性命。”曹操走到陈留堂身边,握住他的手,言辞真切。 “多谢曹兄,今日行为陈留堂并不后悔,引刀成一块,不负少年头。”陈留堂样子洒脱,整理衣冠从容被士卒押到营寨监狱。 很快,他便在监狱中看到了一老者,头发斑白,模样清瘦,颧骨微高,显得眼睛异常深邃,此刻他蹲在地上画画。 “陈典史,得罪了。”士卒告罪一声,锁紧了监狱大门。 卢值扭头定定的看着陈留堂。 师徒二人隔着铁栏面面相觑。 陈留堂看了一眼地面的画,是九州舆图,他岔开话题,“老师还有雅兴推演此次战争。” “你怎么也进来了,留堂?”卢值呆呆的看着这个学生。 陈留堂也算他门下的高材生,谈不上多么出众,但也绝不庸碌,对此他稍感意外。 见推辞不过,陈留堂略微尴尬的和卢值解说了此次他的行为,当然他隐去了和张角的恩怨过节。 “留堂此次前来,是为了声援老师,胜败本就常事,朝廷对老师何其不公! 眼下朝廷奸宦齐出,留堂食汉禄、穿汉衣,安能就此坐视大汉四百年天下渐渐衰败,我当血荐轩辕,唤醒朝纲!唤醒陛下。”陈留堂正色道。 他丹田里的浩然正气又徒增了几分,简直快如火箭。 “血荐轩辕,秒啊!秒啊!老夫在朝为官数十年,竟然还不如你这少年。”卢值动容道。 “老师说笑了,留堂别无所持,只有这满腔热血。”陈留堂感慨道。 其实他心里对自己的大胆行径也担心不已。 凡事都要争一线生机! 机缘! 若是都如耄耋老者行事,慢慢吞吞,恐怕还没到他长生,就已经成了一具朽骨。 而他知道他不一定死,生还的可能性很大,现在恐怕满街都在议论他的仁人志士行为。 如同汪伪刺杀摄政王载沣一样,声名鹊起,天下闻名,就连清政府也不敢擅自处理。 他借的就是这滔滔大势! 假如汉灵帝是刘彻,他有多远躲多远,可汉灵帝终究不是汉武,只是一个昏聩之君。 偏听则暗! 而暗处才有蝇营狗苟的存活可能。 笑话!汉室存亡与他何干? 终究是他刘氏的天下。 “读书人都是欺世盗名之辈啊!”他微微颔首点头认同。 。 正文 第四十六章:对弈 两人沉默许久,陈留堂首先挑起了话题,“老师,咱俩不如博奕一局。” 围棋,称之为奕。 卢值抚着胡须一笑,“又没棋盘,如何下棋?” “没有棋盘,可以找他们要啊。”陈留堂不置可否,唤来狱卒,言道“这位差役,可否拿一盘围棋,我要与恩师对弈一局。” 狱卒一愣,陈典史是坐牢来了,还是享福来了,在监狱里提要求? 不过他还是敬佩其行为,犹豫一会道“我这就去请示上官。” 稍过一会,便有两名狱卒抬着围棋棋盘和漆木棋盒走了过来,拿钥匙开了门锁,将两人关在了一起。 “临于危难而色不惊,目不变,为师在洛阳看走了眼啊。”卢值心道,素手打开漆木棋盒,摸出一只黑子,细细摩挲。 “用檀木做的棋子,下品,不过在牢狱中有棋下,也是人生一件快事。” 卢值自认为他还没有陈留堂这么大胆,到了洛阳他甚至担心皇帝那个二百五真的不顾朝臣阻拦,听信谗言斩了自己。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此也是义理之一。 纵然他是大儒,口出千丈浩然正气,门生故吏无数,也无济于事。 君聩,臣当以死谏之。 他捻手将黑棋下在中心天元,重重险境,不知何处是彼岸桃花。 陈留堂认真了起来,眼前的是卢值,可是汉末大儒之一,他还没资格放肆,和刘涵那等臭棋篓子不同,他并拢双指,下得小心翼翼。 临于危难,刀悬脖颈, 当步步筹谋。 白子一跃下到边角。 “有趣。”卢值脸上也浮现一抹认真之色。 两师徒第一次博弈,而且是在牢狱之中,看似信步游庭,实际都暗自提起心,小心应对,起初下得极快,可越到后面,越来越慢了。 陈留堂下一步,需要思考盏茶时刻,而卢值也需要一呼吸的时间。 不知不觉,监狱外面都带上了一层暮色。 但两人依旧不觉疲惫。 没有烛光, 浩然正气充作灯火! 茫茫浩然正气包裹棋子,如黑暗中的萤火虫,两人手执棋子,儒雅风流。 监狱外面围满了狱卒和士卒,以及刚刚下战场的曹操,心里皆暗自惊讶其师徒不凡。 恍惚间,陈留堂身后生出一只火狐、一只老牛、一个黄巾力士。 但和以前由灵气构成的虚相不同,这虚相都是由浩然正气构成,只不过他并未到正身境,只是徒具其形,模糊不可细查。 而卢值身后没有其他,只有满满的书籍竹简,有一凝实白色人影,手翻竹简,篆字若流星一般显形。 “留堂,你输了!”卢值手捻黑棋,将陈留堂的大龙锁死,再无生机。 陈留堂叹息一声,他凭借后世经验和历代残局与卢值相奕,初始时将卢值杀得丢盔卸甲,可越到了后面,他就越力不从心,反而卢值下子更具计策,连贯一片。 他能看到后三步,而卢值已经窥见五步,此次对弈失败他心服口服。 他起身长揖,“学生斗胆在老师面前卖弄,但没想到老师却更技高一筹。” 没有浩然正气支撑,监狱茫然陷入昏暗。 一盏盏灯火亮起, 露出了曹操的长髯,他哈哈大笑道“今日得见两位对弈,此行不亏。” 卢值瞅见是曹操,眉头不可察觉的微微一皱,偏过头不再看他。 宦官之后,鄙视之! 曹操祖父乃是十常侍之一的曹嵩。 曹操自觉没趣,也不理卢值,走到陈留堂身边,叫人抬出一鼎羊肉送了进去,“陈典史高义,操实在佩服之,这一鼎羊肉还请陈典史不必客气,尽管享用。” “多谢曹都尉。”陈留堂瞅了一眼,半人高的金鼎,里面的羊肉还冒着热气,着实很香,他口里不禁咽了口唾沫,拱手谢了曹操,然后摇了摇头,“恩师食陋食,学生岂能吃羊羹?还请曹都尉换一些糙米,这样在下也可以吃得安心。” 浩然正气在丹田里再拔高两尺。 在黑暗里静坐的卢值眼圈微红,侧首挪过身体,不至于让人察觉他已经失态。 不能哭,哭了就没风度了。 忍住! 曹操一愣,心里更加佩服,连叫人换了糙米陋食递给陈留堂,然后缓缓告退。 “等回到洛阳,操一定要发动所有关系,不惜代价也要保住陈典史,大汉将倾,也唯有吾与陈典史这等正直之臣才可匡扶汉室。”他心里暗自发下誓言。 狱卒退散,等牢狱中只剩他和卢值两人时。 “老师不吃一点?”陈留堂看着手里的糙米饭,有的连稻壳还未脱干净,呈黑黄色,和后世的白米饭一点也不相同,更重要的是也没饭菜佐料,如何能下咽? 心里不由得有些反胃, 让给卢值最好,也算尊师敬道了。 “其实……”卢值慢慢的转过了头,目含悲切,深深吸了一口气,沉声道“留堂,你为了为师好,为师知道,不肯自己吃好的,让为师吃陋食,这为师也知道。 可是你完全可以将那鼎羊肉让给我,推辞一下也可以。 为师已经有半月未见荤腥了啊!” “……”陈留堂。 高大的形象轰然破碎,说好的刚直,鄙视呢,不与之同流合污呢? 卢值叹了口气,说道“为人不失大节就可,何必拘泥于其他小节呢? 为师身为北中郎将,官只在三公之下,定然要与曹操这个骑军都尉划清界限,不然如我等大儒也媚俗于权贵,天下该当何想? 然你等不同,曹操此人性格忠直,与其父不同,志在匡扶汉室江山,可他是宦官之后,为师自然不能假以颜色,这是基本。” 陈留堂沉默良久,嘴唇蠕动一会,静静地说道“多谢恩师教导。” 这一次他是发乎心的感谢。 若卢值不把他当可靠人看待,断然不会说出此等话语。 天下非黑即白? 只不过有人默默守在前端,扛起了所有。 媚俗权贵,可活! 他心里明白。 可若他是普通一儒生,而不是率领十万大军的卢中郎,他早早就送钱财给了左丰。 但正因为他是卢中郎,他才傲骨不屈,守住最后的忠良底线。 人心叵测! ……… “饥而欲食,寒而欲暖,劳而欲息,好利而恶害,是人之所生而有也,是无待而然者也,是禹、桀之所同也。”——荀子。 。 正文 第四十七章:入狱 “老师,你也吃吧。”陈留堂用手刨出三分之一的糙米饭,捏成饭团一口吞下,虽然有些难吃,但有此金玉良言作为佐料,也可下肚。 卢值盘膝而坐,瞪了陈留堂一言,接过粗糙陶碗,将其用心的放在膝上,然后小口儒雅的吃了起来。 吃完之后,他道“圣人何以教导吾等?” 陈留堂一愣,看着饭碗,“食不厌精,脍不厌细。” “又如何?”卢值再问道。 “食不言,寝不语。”陈留堂思索了一会,再说道。 “好了,睡觉。”卢值打了个哈欠,靠在稻草堆上,砸了砸嘴,似乎是在剃除牙缝的食物残渣,半会细声道“记着圣人教诲,睡觉不准打呼噜,不要吵到为师。” 陈留堂哑然失笑,靠着监狱门一侧,枕着臂膀看窗外的星夜,不由想道“这时候,或许一首铁窗泪更配。” 想着想着他也就渐渐酣睡了起来,这几天日夜兼程赶往颍川,今日有发生了这么多事,下棋对弈也是颇耗精神。 忽然他听见砰的一声。 定眼一看,卢值从稻草堆跌倒了地面上,但依旧没有察觉,鼻子努动,半眯半醒的用小拇指挖了一下鼻孔,弹出鼻屎蛋子。 陈留堂摇了摇头,轻声走到卢值身旁,从草垛扒拉出一些稻草,先是铺在卢值身上。 可是过了一会,他看到一丛斜、一丛横,七横八竖,杂乱无章,心里没来的不舒服,他有点轻微强迫症,忍着耐心讲稻草捋得整整齐齐,如身披草甲一般。 这才酣睡了起来。 不一会,卢值眼皮睁开,露出一抹小细缝,微微点了点头,“此子心性不错,作为衣钵传人不错,只不过性格太过刚直,容易触碰棱角,还需打磨打磨。” 次日,天朗朗清。 外面突然传来阵阵厮杀声,异常惨烈,时不时有人哀嚎,就连监狱窗户里面都飞进一团血水,将整个监狱弄得阴森了起来。 陈留堂睡衣朦胧,手指忽然摸到一股黏黏稠稠的东西,他凑鼻一闻,脑海立刻清醒,“血!是哪里的血?” 他急得翻身起来,眼睛扫来扫去,忽然感觉到了外界的厮杀声,心中一凛,“老师,外面怎么回事?” “是张宝、张梁两人的贼兵杀过来了。”卢值盘坐靠墙,不动如山,面色淡然。 颇有种泰山崩于前而色不改的精神。 陈留堂也见样学样,心里安稳了下来,“老师,这里不是驻扎着朝廷大军,怎么这两贼有胆子杀过来。” “张宝和张梁在颍川与皇甫嵩、朱隽对垒,不利退守长社,曹都尉引步马万余从洛阳而来助战,估计张宝他们有所察觉,今早派人袭营。”卢值道。 “只是袭营而已,倒是不担心。”陈留堂放下心,露出笑容。 “胡说!”卢值老眼一瞪陈留堂,呵斥道“百战之师,无赫赫威名,凡战应先思后路,于人也是一样。” 他屁股向左微微挪了一下,露出一个黑黝黝的地道。 “俗话说,瓜田不纳履,李下不正冠,不过…我乃志诚君子,所以无须在乎世俗偏见,”他正色道。 “老师,这样好吗?”陈留堂嘴角微微抽搐,他怎么感觉自己更像一个志诚君子,是专心等待到洛阳,没有挖地道。 卢值露齿一笑,指着他自己和陈留堂,问道“你我是否要押到洛阳听候审讯?稍微变通一下又又如何,只要在最后关头不跑就行。 泰山崩于前而色不改有两种可能,一是傻子,二就是有把握躲避山石崩塌。 为君子者当懂曲木圆滑,轮为方者百米而毁,为曲者行千里而不怠。” 突然过道传来一阵脚步声。 卢值面色如常,一挥衣袖,稻草飞起,将黑黝黝的地道遮盖住,看不出半点端疑。 “曹都尉。”陈留堂起身拱手道。 过来的正是曹操,此时他面带焦急之色,穿着黑色甲胄,让士卒将狱门打开,“黄巾贼攻势凶猛,还请两位先上囚车,随大军一起开拔,本都尉也好照顾。” “多谢曹都尉恩德,在下代恩师谢过。”陈留堂一揖首,转而伸手将卢值拉了起来,两人带着镣铐跟在曹操身后,由士卒看管。 在监狱外,放着两辆囚车,精铁打造,由两匹驮马拉着。 随着一声号角,万余汉军开拔。 囚车跟在大军中央。 辘辘的车轮碾出两道深陷的辙印,驮马不时打两个响鼻。 汉军步伐整齐而有律动,各个龙精虎猛,与涿县的郡兵显然不同。 陈留堂看的真切,暗自惊讶,“这些汉军每一个都好像都修习过武道,虽然武艺低微,只有练肤中期,但这万余军队也足以相当十万郡兵。 郑县尉与之相比,也不过强了一个阶段。” “别看了,这是洛阳天子亲军,曹操是太尉曹嵩的儿子,他儿子出来打仗,当爹的肯定调集最好的军队,”卢值眼里露出一丝不屑。 曹嵩的太尉是买官升迁得到的。 太尉位于三公之首! 掌管天下兵马调度。 他卢值努力半辈子,竟然比不过宦官养子曹嵩的官职,心里的怨愤可想而知。 陈留堂点了点头,他也知道这段过往,汉桓帝时十常侍之一的曹腾从夏侯家抱养了一个儿子,就是曹嵩,后来曹嵩死后,养子曹嵩承袭爵位。 后来汉桓帝驾崩,无子,从河间国将世子刘宏挑选出来登基为帝。也不知道这位汉灵帝发什么薏症,特别贪财,天下所有的官职明码标价。 曹嵩通过运作得到了太尉官职。 张让等十常侍也乐见其成,因为他们想这么一个宦官的养子,和他们是同一阵营,但没想到曹嵩生出曹操这个“逆子!” 一直想铲除宦官,匡扶汉室。 想及此,陈留堂脸色颇为尴尬,他爹的涿县县令和自己的涿县典史也都是通过卖官鬻爵得到的官职。 这种感觉有点像指桑骂槐。 卢值扫了陈留堂一眼,哪里知道他想什么,过会叹了口气,“汉室连出两位昏君,这是亡国之兆啊!” 他目光流连,回想起两汉历代贤君。 。 正文 第四十八章:未说完的话 约到了黄昏。 行军到长社临近山脚之下,忽见对面山头火光漫天,虽相离千米之远,还是感觉面有炙热,棉甲烘烫。 有几股残兵如黄蜂蔓延汹涌而来。 曹操面色一变,心里暗道“前方是长社阵地,皇甫将军与都亭侯与张宝、张梁对战,定然是以火攻破敌军,我定要将这些贼兵在此阻挡住。” 于是他急令汉军结成圆阵,守戈以待,战车放倒加叠,约有半人多高,盾兵手持圆盾顶在战车之上,阻挡飞进来的流矢,而长矛饼与刀兵在其后相互夹杂,等黄巾军过来,先是盾兵阻拦,然后长矛兵向前一刺,刀兵补刀。 后面约有千余铁骑待命。 黄巾军蜂拥如潮,人数众多,但都被后方的追兵和大火弄得心急如焚,想要逃脱升天,也不顾眼前剑戈如林,用血肉之躯硬生生冲开一条生路。 在曹军后面的陈留堂眼睛微眯,“现在黄巾贼兵败如山倒,我只需追击他们,便可获得军功,如此即使到了洛阳问罪的时候也有把握脱险。” 以功抵罪向来都是借口。 朝廷诸公如果不想让天下人寒心,定然会保他! 可怎么保? 杀了天使,罪孽深重。 那么只有功勋! 想及此,陈留堂长啸一声,双臂的腱子肉鼓起,用力将镣铐一抓,铁铐硬生生从中间扯断,他胳膊肘一推。 牛魔顶角! 囚车轰然破碎,陈留堂破笼而出。 他信手抓住狱卒的长剑,翻身上马,对着跟在曹军后面的两千三百步骑喊道“大丈夫者,当抛头颅,洒热血,报效朝廷! 尔等随我杀黄巾贼!” 那两千三百步骑本就佩服陈留堂行为,一直尾随在曹军后面保卫师徒二人,眼下陈留堂这一副激昂的演讲,顿时心中热血沸腾。 “吾等当随陈典史杀敌。” 在囚车上的卢值愣了几下,半会没发出声。 一条冗长红色长龙以陈留堂为首,浩浩荡荡的扑向正在逃跑的黄巾贼子。 陈留堂虽不善武道,但也是练肤大圆满的修为,皮肤坚韧若软甲,可当十人敌。 这十人敌指的是精锐士卒。 而黄巾军不过乌合之众,再加四处奔逃,力勇何能抵挡? 他坐在骏马上,右手持剑,身若矫龙般灵活,在马背上腾空转折,侧身杀敌,短短一瞬间就有十几人头落地,凶悍无比。 “杀!杀!杀!”他冷声道,口出三丈六尺浩然正气,结合血气凝成臂儿粗壮的箭矢,向着黄巾贼众激射而去。 血矢数十支,箭箭夺命。 突然有一大将手持巨锤,面色凶悍,身高九尺,胯下有一黑色神骏,急策而来,怒喝道“我波才来会你!” 巨锤重愈五百多斤,如流星锤般向陈留堂砸来。 劲风扑面,鬓发乱飞。 陈留堂吓了一跳,黄巾贼哪来的大将? 他想策马逃走,但麾下将士战斗正酣,现在若逃,则前功尽毁。 想及此,他面色一狠,横剑而挡,同时念叨咒语。 半空中生出一黄巾力士,可与黄巾军用六丁六甲符召唤出来的不一样,此黄巾力士通体雪白,仿佛由浩然正气形成。 道术不便在汉军使出,只能用浩然正气将其包裹。 黄巾力士垂下身子,如百年老树般粗壮的大手向下一捞,将巨锤拉扯住。 但只挡了一息时间,黄巾力士遍被这股力劲击碎,化作青烟消散。 巨锤微微一顿,余势未减半分向陈留堂再次砸来。 “完了,完了。”陈留堂闭上眼睛,引颈待戮。 可是忽然间有一微醺暖流将他全身包裹住,往后一拉。 他惊讶回头一看。 “这是老师的浩然正气!” 只见卢值冷哼一声,浩然正气突起千丈之高,直插云霄,仿若神邸,白色囚衣无风自飘,双指并拢捻起一粒黑子。 右膝微弯,一跃升空,盘膝如禅定棋手,“檀木棋子,下品、但聊胜于无。” 他轻轻一笑,左袖一挥,地面各生纵横十九道,将数万黄巾贼全部笼罩在棋盘之下。 黑子落下, 正是天元! 地面仿若地星暴起,无数黄巾士兵爆成血浆,化成肉酱。 波才暴怒,手持巨锤就要与卢值搏斗,可卢值一连下出数子。 有黑有白。 十数粒黑白棋子化作黑白巨龙,峥嵘巨爪将波才按在地上,怒吼一声。 波才及百步之内的黄巾士兵瞬间七窍出血,脏腑受伤。 “当斩!”卢值眼眸怒瞪。 浩然正气化作一柄三尺长剑,凝实若真物。 铮!铮!铮! 剑尖直刺波才胸口,剑柄摇摆。 “也罢!也罢!”卢值嘴角渗出一缕鲜血,苦笑一声,“今日卢值怕是造孽喽。” 漆木盒子倒出黑白两色棋子,共计三百余子,各个斗大如牛,洒在棋盘上空。 刹那间,棋子若星辰急坠。 哀嚎!求饶! 生生不绝。 这一刻,数万黄巾将士被黑白棋子砸成肉泥。 棋局中有龙吟阵阵,黑棋锁杀巨龙,绝其生机,一如昨日陈留堂与其对弈残局。 陈留堂在囚车附近暗自咂舌,没想到便宜老师这般厉害,那么与其相对的大贤良师张角又有何神异之处? 竟要汉末三大名将与其相搏。 “看什么看?没看到你老师已经撑不住了吗?”卢值在半空喝道,他的身体都有些摇摇摆摆,似乎下一刻就要从空中跌落。 陈留堂一踏车辕,飞身跃起将卢值抱在怀里,放在地上,关心道“老师,你没事吧?” 卢值摇了摇头,没好气道“没事。” 可是嘴角游渗出一缕鲜血,他用袖角擦了擦,叹道“老夫养了四十年的浩然正气,在这一夜间,化为乌有,能没事?” 卢值强打起精神,示意陈留堂扶他起来,他颤颤巍巍的靠在囚笼旁,吸了口气,目若星火,“今日有一句话为师给你还未说完。” “请老师教诲。”陈留堂心领神会,跪拜在地。 “呸!”卢值用手指敲了几下陈留堂的脑袋,没好气道“为师还不至于身死,跪什么跪? 人这一世,天地君亲师,都要跪! 天养地养爹娘养,当跪! 可唯有君师不用跪,再跪血性就没有喽。 有时候事临头,只需一剑刺去,别管他三七二十一,头铁就行!” 。 正文 第四十九章:既生蟒,何生秀! 陈留堂顿时无语,想到卢值是为了救他消耗了积累四十年的浩然正气,心里就生出一股暖流,低头道“学生知道了,不过这君王可不跪,师者却可跪得!” 他一会袖袍,昂首挺胸。 我辈修士,自当逆天改命,区区帝王将相,不过百年枯骨。 帝王者,他又何需跪! 然为师者,传道授业解惑,既受此恩,当可受跪。 跪不是卑躬屈膝, 而是尊师重道。 卢值含笑摇头,半响问道“真知道了?” “真…”陈留堂刚想回答是,但是看到卢值那似笑非笑的笑容,不禁打了个寒颤,头铁道“真知道了!” “孺子可教也。”卢值颔首点头。 不一会,曹操便提着剑匆匆赶了过来,剑上淌着鲜血,他神色有些疲惫,甲胄上也是斑斑残血,显然经过了一场厮杀。 “卢中郎不愧为儒家大儒,大展神威尽灭黄巾贼军。”他颇有些感慨。 “胡说?哪里是我杀得!”卢值吹胡子瞪眼,怒斥道“明明是陈留堂杀得,管我何事?” “这……”曹操无奈苦笑,你这推功劳推得太过火了,近五万的黄巾贼军哪里是陈典史一个三流武将能破的。 他不由将目光投向陈留堂。 “老师美意,留堂自是感恩戴德,不过大丈夫功名只须马上取,又何必要假手于人? 这功劳恕留堂不能要!”陈留堂正色道,他这次是出于内心的。 说实话斩杀数万黄巾军,绝对是泼天大功,但是对于卢值来说,他也需要功绩洗刷冤屈。 君子不夺人之美! 丹田里的浩然正气再拔高了两尺,到了四丈左右。 儒家修为分为克己、正身、仁道、求义、复礼。 浩然正气达到十丈,方可着手从克己突破到正身境界。 “既然如此,为师也不勉强你。”卢值越发对自己的这个弟子感到满意。 “还请两位自己进囚车,不然曹某不好交代。”曹操拱了拱手。 “我可以,只不过老师你……”陈留堂眼里露出担心。 卢值嘴角露出微笑,苍白的脸色顿时涌上红潮,坦然踏进了囚车。 陈留堂一愣,拍了拍脑袋,“我差点都忘了老师是儒将,文武兼修。” 他苦笑的摇了摇头,带上了枷锁,站在马车上。 那辆囚车已经被他破坏的不成样子。 …… 长社城。 城里备下酒宴,犒赏三军。 到处都是欢声一片。 今日皇甫将军和朱隽将军设计火烧黄巾军草营,一战定胜负,平判黄巾贼指日可待。 而在城内监狱中,此时异常静谧,只有毛笔滑过竹简的沙沙声。 陈留堂跪坐在地面上,前方则是一个简易的桌案,缺胳膊短腿,垫着一些土块,勉强维持稳定。 这张桌案上他摆脱狱吏找到的,如果求曹操帮忙,可能会换一张上好的桌案,但是他不习惯凡事都要劳烦别人。 桌案勉强用用就好。 “西门庆看李瓶儿磨盘大的屁股,如白嫩豆腐一样……”陈留堂下笔如飞,但写了一会他又将这句话划掉了,“这等艳俗小说的尺度太大,对她的身心成长不好。 对了,我以前怎么没注意这个问题。” 他拄着胳膊苦思了起来。 往常他写这些男欢女爱熟悉得紧,文如泉涌,随便描写一些细节就能有上千字,哪里需要现在这般苦思,而且还不能保证涿郡那边闺房小姐们乐意看不看。 陈留堂将写的文章删删改改,最终将细节描写只停留在了脖颈以上,以下的盖不细说,使用春秋笔法,模棱两可。 然后将改好的文章自己再抄了一遍,总共写了四册竹简,装在一小布袋上,递给狱卒摆脱让他递交邮人。 他松了口气躺在稻草堆上,定定的看着窗外的夜空。 现在只有他一人待在监狱。 卢值和皇甫嵩、朱隽两人是好友,自然见面要聚聚,可陈留堂并没有什么相熟的朋友,又何必出去,还不如在牢狱里思索接下来的计策。 步步筹谋! “欺世盗名可获浩然正气,我因不想与朝廷大军汇聚,所以故意说要去护送卢值回洛阳,但没想到半路上出了岔子,还是到了朝廷大军这里,也不知道现在刘备三兄弟在哪里? 张角会不会再次前来? 我第一次用续头术欺骗了他,侥幸逃脱性命,现在又如何…… 而到了洛阳……”陈留堂正思索的时候,突然天空中一颗星辰坠落划破长空。 ……… 在不知何处何地的一处云端,有一碧眼童颜,手持藜杖的老人和一赤袍道士。 若是陈留堂在,定会认得这赤袍道士和他那日见得一模一样,只不过现在这赤袍道士是真人模样大小,肌肤如婴儿般白嫩,颇为怪异。 “师尊,徒儿已在九州搅乱汉庭气运,不出三十年,刘氏天下定会分崩离析! 只不过汉失其鹿,天下谁人可逐之!”张角微微一叹。 南华老仙碧眼生出一丝仇恨,“当年吾化遗蜕之时,不慎被那刘邦斩了精魄,始皇帝一统的江山竟被那小儿趁机夺走。 两百年前吾算准了大汉将亡,于是投生到长安王氏人家,借故齐气运,篡夺了汉室江山,可惜!” 他手中的藜杖猛地在云端一顿,天地失色。 他恨恨道“既生莽,何生秀!我只不过篡夺江山,刘秀……他篡改天机,硬生生为大汉延长了两百年寿命。 不过他再厉害,也遭天道反噬,皇道气运也护不住他,匆匆百年而死。” 张角神情闪过一丝讶然,没想到这其中有这么多的隐秘,“时人传汉高祖斩白蛇起义,而在史书上对光武帝灭新朝政权时也颇具疑窦……” “没错,吾就是那条白蛇!”南华老仙阴森森发笑,那张人脸忽然化作蛇头,吐着蛇信,在云端绵延数百丈。 白蛇突然张开血盆大口,隐天蔽日,将张角往蛇嘴一吸入腹,阴冷道“好徒儿,那三部天书可不是谁都能学的,褪去的阴神最是大补啊! 我可不是简单的那条小白蛇……” 他碧眼透过云端,看向骊山凸起地面的始皇帝陵寝。 。 正文 第五十章:天下闻 可是下一瞬间,白蛇就痛的的上下翻腾了起来,蛇腹忽大忽小,不时吐出一口雷电或者一口烈火。 “该死!”白蛇重新化为南华老仙,他面目狰狞,“好徒儿,想不到你真的学会了他的几分本事。” 在南华老仙腹中的张角朗声一笑,一拍身侧的一本书册,书册里射出一道雷电将皮肉轰开一条裂缝走了出来,如三寸小人,越涨越大,化为真人大小。 他定声道“吾唤大贤良师!” 张角身前飘着两本书册,皆是金篆玉书,书册很薄,可页数却如恒沙之数。 一本书册显现天空的雷电、大雨、飓风、山崩、地裂等等天地变化,而另一本书册则显现无数手持长矛的黄甲铁骑。 “天书!”张角低喝一声。 云端情景一变,竟然化作九天之上,雷雨阵阵,而南华老仙正好身处雷电中心,乌云化作镣铐,将他锁在空中,滚滚巨雷化作斩仙大刀。 斩!斩!斩! 南华老仙不甘示弱,化作吞天巨蟒,蛇口一张有如峡谷深邃,蛇尾一摆将斩仙大刀毁灭,然后猛地向前一扑,露出丈许长的蛇牙。 蛇牙尖端隐隐有紫色光芒一闪而逝。 张角面色不变,又一指人书,数万黄巾士兵从书册中杀出,他们尽皆是此战死去的黄巾将士。 化作人书杀伐利器。 轰! 天阙猛然裂开一条条细纹,有如龟裂一般。 南华老仙向后一退,脸色微变,“徒儿住手!” 张角眉头一跳,“好师尊,吾为什么要住手,莫非你怕了?” “不。”南华老仙摇了摇头,嘴唇微动,传音入密。 “原来如此,想不到九州灵气自秦末骤然消散,原来是因为此故。”张角紧皱眉头,化为一道赤色长虹,径直前往东海三仙岛。 ………… 翌日。 皇甫嵩和朱隽两军合力与黄巾军对战,张宝、张梁不堪一击,引溃兵逃走至曲阳。 而刘备三人也引兵投靠朱隽所部。 而另一边的董卓与张角本部对战,但因屡败,朝廷震怒换皇甫嵩统军对战。 可两天后传出大贤良师病死的消息。 众人哗然一片,皆不敢相信,大贤良师起事正是靠治病救人,医术高超,怎么会自己病死? 但战机不可延误! 于是皇甫嵩趁机连胜七阵,斩张梁于曲阳。发张角之棺,戮尸枭首,送往京师。 自此天下黄巾叛乱遂停。 ……… 汉军既胜,自然开拔回京师洛阳。 陈留堂也随卢值一起押回洛阳听候发落,不过和在曹操那里的清净相比,现在就鼓噪多了,在卢值的囚车旁时常可以看到刘备三人在其后跟随。 陈留堂自然对此嗤之以鼻,但刘皇叔一副拳拳报答恩师之心,他也不好阻挠,只能选择无视。 毕竟他初来的时候也是目的不纯,想要避战和捞名声,壮大浩然正气。 猪笑乌鸦黑! “老师,这是新蒸的羊肉。”刘备抱着用荷叶包裹的羊肉,散着清香,恰好将羊肉的腥味掩盖,激发出浓厚的肉香。 他小心翼翼的捧给卢值。 卢值微阖眼睛,用手撕了几口,笑道“玄德有心了,给留堂也吃一些,他与你也是同门,同门之情不可忘。” 谁是可以传授的衣钵弟子,他心中早有定论。刘玄德虽然不错,又是汉室宗亲,可做事太过伪善,那两个脑筋粗大的兄弟看不出来,他这个人精岂能看你不出来? 但这无可厚非,刘备要是不努力向上爬的话,此刻还是在涿县织履贩席的小商贩,如何能成为平判黄巾之乱的功臣。 只是难免心中有些膈应。 “老师说的对,备早就为陈兄准备好了。”刘备嘴角抽搐,示意张飞再拿块羊肉过来。 张飞冷着脸将羊肉往陈留堂的囚车一扔,骂咧咧道“吃吧!吃不死你!” 他始终对陈留堂的豪族身份耿耿于怀。 陈家在涿县虽不说劣迹斑斑,但随意找几个含泪血书还能找到的。 哪怕陈留堂做出护送恩师回京之事,他心里也是不满。 俗话说得好,情人眼里出西施,苏东坡眼里看谁都是一滩屎。 “多谢翼德兄。”陈留堂拱了拱手,捡起荷叶包裹的羊肉,吃了几口,眉头深深皱起,“太难吃了!” 他不禁看其他几人大快朵颐的样子,疑惑道“莫非是他们专门对付我?可这三兄弟绝不是这等奸邪小人,不会故意算计自己。 看来还是这羊肉烹饪方法太难吃了。” 想及此,陈留堂不由得眉眼一喜,他知道该如何自保了。 “不过这事还需要细细谋划。到了洛阳有曹操走动关系,一时半会治不了我的罪,天下舆论也会哗然。 只不过就怕这事热度渐消,将我关在大牢数年,数年之后再斩,谁又能知道这世间曾经有个陈留堂。”他不怕皇帝下旨杀他,就害怕冷处理,那样就真的惨了。 时间是健忘的,人也是一样。 “玄德兄,可有盐巴?”陈留堂问刘备要了一块盐巴,抹在了羊肉上。 清淡的饭菜最讲究做法。 抹上盐巴,虽然有些重口味,但配上咸味,总可以下咽。 稍一会,地平线出现了一巍峨巨城,比涿郡县城大了几十倍,城墙也高耸入云,金碧辉煌,城垛的守城将士也看似有如蚂蚁。 上书;洛阳! 而在洛阳身旁则是数座高山峻岭,耳畔隐隐听到有大河流经的水瀑之音。 “洛阳北倚邙山,南对伊阙,东据虎牢,西有崤坂,素有“河山拱戴,形胜甲于天下”之誉。”陈留堂眼睛微眯,直立而起,看向东侧的关卡,那便是虎牢关。 眼下还是汉灵帝中平四年,灵帝尚未驾崩,天下还在皇帝掌控之中。 董卓伟曾成为太师,还是一个屡战屡败的中郎将,一言可废立。 带着衣带血诏的刘皇叔还是一介白身! 曹操还正在努力匡扶汉室。 紫髯儿孙仲谋还是垂髻小儿,咿呀学语。 洛阳城外三里小亭,有士子百人,高冠长袖,衣袂飘飘。见囚车而来,长长一拜。 “吾等拜见老师(师伯),陈典史。” 一朝成名,天下闻。 。 正文 第五十一章:送行 眼前百名士子有卢值门下,也有郑玄门下,形形色色,从九州各地汇聚洛阳,就是为了在此地迎接卢值和陈留堂。 前者乃是恩师或者师伯,而后者冲冠一怒护恩师,斩杀奸宦小人左丰,实在是汉儒刚直性格的楷模。 无人不敬佩! “还请官差解开囚笼,让我等敬师长和陈典史一杯茶。”有儒生上前一拜。 看管卢值和陈留堂囚车的官差是从洛阳派遣而来的天子亲军。 几名官差拔刀阻拦,面色狠厉。 百余名士子见状哪里还能忍,好言相劝数句后,直欲提袖与之相搏,有性格暴躁的已经抽出腰间佩剑,直指官差。 汉儒佩剑可不是用来装配门面的,那是真正能上阵杀人的利器! 刘备正欲上前帮助同门,可身后的骑兵都尉曹操已经先行策马赶到两伙人之间,对着官差拱手喊道“诸位卖曹某一个面子,只是停留盏茶时刻,耽误不了时间。” 那些官差见到曹操过来,脸色微变,将手中刀剑重新放回鞘中。曹操可是太尉曹嵩的儿子,和十常侍的关系也很亲密。 为首的官差挥了挥手,几名士卒上前解开了囚笼,将陈留堂和卢值放了下来。 在茶亭里。 石桌上红泥软炉里的木炭烧得通红隔面便觉滚烫,炉上立的陶罐饰着彩绘,约莫是孔子周游列国到了陈蔡两国穷困潦倒的狼狈模样,但还是儒雅得如同卿大夫一样吃着饭蔬。 绿色的茶汤杨杨沸沸,泌出一层清香,佐以姜末、蜀椒,激出一股辛味。 石桌上有着一个碧玉色茶壶,以及几个鎏金的小茶碗。 “老师请。”儒生们分出数碗茶汤,与卢值相敬。 卢值握住茶碗,虽身处困顿,但不见狼狈,掩袖一饮而尽,叹道“吾心喜亦心悲。想我卢值数十载广开门庭,九州子弟凡有心求学者,无有不教,门徒何止千数! 昔日出京邑镇压叛军,麾下十万汉军,小苑门城墙上有数千门徒捧酒以待,提袖如风,挥汗如雨,何等潇洒畅快。” 儒生门徒面有惭色,虽他们相较其他人已胜数十倍,可也只敢在洛阳三里外茶亭相迎,煮碗茶汤,若是再往里走,那无疑狠狠的得罪朝廷宦官集团。 谁家里无老小? 谁不图冠冕立于庙堂? “吾等敬陈典史诗一杯。”儒生们再捧起一杯茶汤。 陈留堂摇了摇头,为人做到三里亭相迎已经够了,换他恐怕待在家里,恨不得断绝与卢值的官职,若无把握,他也不敢护送卢值回京。 将心比心,谁又能太过苛责他们? 不错,传道授业解惑者为师。当学生的当尊敬老师。可凡俗分个高贵低贱,学生亦也分个三六九等,老师对学生的偏爱也不相同。 你只教授我微末知识,却让我用一辈子前途和身家性命赔你,可笑! 不仅仅是一句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 他掩袖饮茶,一杯茶汤甜辛尽在其中。 茶汤喝完,也该上路了。 辘辘的囚车向前慢慢前进,远征而来得胜的军队也僵硬的迈着脚步,留下一个个脚印,随雨消匿,随风消散,随故道而逝。 茶亭百余名士子长揖施礼。 时间仿佛定格在此间。 忽然,有十数名士子起身朝着囚车追赶而去,衣冠有些狼狈匆忙。 他们扶着囚车笑了,“吾等家里并无余财,无以贿赂奸宦,只有家中父母需要赡养。 今日即使以身殉道,父母定然也是欣慰,豪富同门也会加以赡养。 故此!无悔!” 一道清风刮来,寒衫遮面,露出隐蔽私密处的布丁,靴履轻薄,穿的是自己织的草鞋。 “回去吧。”卢值不忍道。 可是他们摇了摇头,坚定扶着囚车而行,到了洛阳一里地时,临面而压的高耸城墙让人心中一凛,又几个士子掉队了,但无人嘲笑他们,因为他们已经比自己更加向前。 哪怕只是一步,两步…… 仅剩百步时,只残留两三名士子。 “洛阳到了啊。”陈留堂审视这个千年古都,自周公营洛邑以来,平王东迁之后,洛阳成为诸子百家争鸣的集中地。 这里曾经有老聃担任守藏室史,有苏秦头悬梁、锥刺股,挂六国相印而来…… “光汉京于诸夏,总八方而为之极。是以皇城之内,宫室光明,阙庭神丽……外则因原野以作苑,填流泉而为沼,发蘋藻以潜鱼,丰圃草以毓兽。 班固写的东都赋果然属实,数天下之都,惟有西京长安可与之相比,然汉长安已经残毁。”陈留堂微微颔首,震惊之情难以自扼。 这里有仙术,断颅可自生;有天师持剑,一怒雷神惊;有贤师裹巾,挟百万之众怒而叛乱;有符篆,天地万物可衍生。 有鬼怪,吞食人畜祸乱天下! 然亦有浩然正气,刚正勇猛,存义理而生。 他稍微回身一看,卢值的囚车旁还存有两三名士子,风度自持。 “书生也不尽是欺世盗名。”他微微一笑。 管他什么名? 做了事就行! 黑漆漆丹田里面的浩然正气再度拔高五尺,现在已经有了六丈八尺。 浩然正气,存乎义理而生。 辘辘囚车驶进洛阳夏门。 不一会便到了洛阳天牢,他微微一愣,提着沉重的精铁镣铐便随卢值脚步一同踏入了里面。 洛阳的天牢比涿县县衙监狱,涿郡郡守府监狱大了不知多少倍,一个个小而逼仄的囚室,阴冷脏臭,地面污水横流,不时有虫鼠掠过。 陈留堂不知走了多久。 他老师卢值并未和他关押在一起,洛阳天牢和颍川监狱不同,这里最大的是皇帝,得罪了皇帝,谁也不能帮。 逼仄狭小的囚室只有五步方圆,靠墙角铺着一层稻草,旁边放有溺桶,地面满是污垢,隐隐还有干涸的血迹,冰冷刺骨。 他坐在稻草上,屁股底下感受到了一丝暖意。 “暖意?”陈留堂一惊。 “上一刻有个老头病死在这里,刚才扔到了乱葬岗。”狱卒毫无感情道。 在洛阳天牢,他见惯了名臣大将,都如畜生一般缩在墙角。 呵!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也是天地义理之一。 。 正文 第五十三章:练血境! 陈留堂顿时惊愕的下巴险些掉下来。 太庙可是历朝历代祭祀先祖皇帝的地方,换尔言之,这里供奉着两汉数十名皇帝。 一般来说只有皇帝和社稷重臣,例如三公九卿才能进来祭拜历代皇帝的神位。 除此之外,也只有定点打扫太庙的宦官宫女有机会进来一次,但必须要即时离开,不然打扰了历代皇帝安息,那可是死罪! 这也是陈留堂阴魂进了太庙却无人察觉的原因。 “那么现在该怎么回去?”陈留堂眉宇紧锁,他脚下踏着地书,虽然形态很小只有三寸大小,但太庙本就是社稷重地,守卫森严,连只苍蝇都飞不进来。 “罢了,既然走不了,还不如在此地修炼。”他摇了摇头闭目不想其它,盘膝坐在地书之上,运转无名口诀。 一缕缕阴森寒气从四周汇聚在他的阴魂上,渺渺青烟也似乎受到了口诀牵引,微微向他这边倾斜了一些,让他受信仰之力的滋润也更多一些。 信仰之力可以说是天下最驳杂的力量,毕竟包含着凡民百姓的念头,若有杂念,那便是香火成毒! 比如有了百年道行的狐妖建立淫祀,受到信仰之力的滋润,百年便有机会修炼成人,可是受了讨口封的反噬,往日的香火便化成一杯毒酒将她险些害死。 因此道士大多避世,前往灵山大川隐姓埋名进行修行,不图道观香火鼎盛。 是药三分毒! 然而让陈留堂惊讶的是,在九鼎之上汇聚的信仰之力纯粹无比,如同最原始的琼酿,香醇可口,没有杂味。 甘霖入口,化作清泉。 涓涓细流从眉心涌向各处。 他得不出原因,也只能归结于九鼎乃是异宝,能排除杂念,转化信仰之力。 阴魂表面渐渐凝成一层白色冰霜,只留两道鼻孔将信仰之力吸入,然后阴魂慢慢胀大一圈,虽然增长的幅度很小,但如果聚拢在一起,恐怕就有一个三寸小人拳头大小。 时间缓缓流逝。 那股沉浸在温泉的感觉骤然一停。 他睁开眼睛,吐出一股寒气,心里思索道“南华老仙送给张角三部天书,分别是天书、地书、人书。 地书在我手,先前发现的能力只有吸纳魂魄,可如今却能穿梭到汉室太庙。 大地厚德载物,存社稷也!” 陈留堂心里抖擞精神,侧身一翻,正在囚室中央,一前一后站立,双拳紧握,腰股向左微挪,右脚拇指外蹬,其余四指紧靠抓地,左膝向上翘起,如同黄鹤展翅。 他一连做了数个动作,招式迅猛,时而如大牛伏首,时而如大牛踩蹄冲撞,数百个招式在一炷香时间连连打出。 忽然间他身上的皮膜开始鼓动了起来,像是有十几只蚂蟥在体表钻来钻去。 额头渗出些许冷汗,夹杂着污垢和丝丝血水。 皮肤底下约莫寸许的角质层正在不断的进行捶打。 轰!轰!轰! 骨骼传来雷音,耳边如同雷鸣。 寸许的角质层化作一毫左右,缩小了十倍! 但比以前更加坚韧! 练肤后期大圆满武者,可在百步抵挡一石半强弓劲弩激射,皮肤坚韧若软甲,号称十人敌,为三流武将。 然而练血境武者更强! 气血喷薄,百战不殆,被誉为百人敌。 陈留堂长啸一声,全身骨骼瞬间造出滚滚血浆,粘稠若泥沼,滴滴饱满仿若血菩提。 皮膜鼓张,似乎有大牛在低声哞哞喊叫。 牛魔大力拳第三式, 牛魔鼓皮。 恍惚之间,他感觉双手仿佛拥有巨力,可以将囚室栏杆活生生撕开。 但稍一会,陈留堂就放弃这个不切实际的想法,且不说那囚室栏杆由精铁浇筑而成,力若千斤才可撼动。 就说洛阳城内多少名臣武将? 卢植积攒四十年浩然正气,灭掉波才以及五万黄巾军。 他连波才都打不过,更别提卢植了。 还是乖乖待在囚室最好不过。 而武道突破练血境则早在陈留堂意料之内,他在青州之时已经借助雪莲丹药力修炼到了练肤后期大圆满境界,到了颍川与卢植关在一起,虽没修炼牛魔大力拳,但在浩然正气滋养下,也是日益进步。 想及此,他突然皱起了眉宇。 人体三宝精、气、神本来相互影响。 比如喜欢健身的运动员每天的精神也差不到哪里去,而整天萎靡待在电脑手里旁的平成宅男肯定精神也不会太好。 能影响精神,反过来也是一样。 脑部发达的人,动作会更加迅猛、快捷。 “可惜三道不能同修,唯有仙道才是通往长生之法。”他叹息一声,虽然三道并进,效果更加显著,但肉身也会化作牢狱将阴魂困在其中。 他修习武道也是为了弥补丢失的阳气。 沉吟之时,左侧囚室传来响动。 “咿呀嘿哦”光头老汉疯狂拍打着铁栏杆,想要引起陈留堂注意,当他看到陈留堂转过头后,在空中比划了一会,又指了指自己的臂膀,露出一大块腱子肉。 “你说我会武道,你也会?”陈留堂挑了挑眉。 光头老汉咧嘴大笑,大黄板牙缺掉了一个,显得颇为寒颤,隐约可看见被割掉的舌头在口腔上下翻滚。 右手攥着今日陈留堂给他的酒酿。 陈留堂凑了进去,这才发现更为惊人之事,光头老汉右手没有了大拇指,左手一样。 断掉的关节处结成一层肉茧,凄惨无比。 光头老汉将酒酿放在地上,将右手腾空,趴在地面上用中指做出一个叩拜的动作,显得很滑稽。 “你让我拜你为师?”陈留堂微眯着眼睛,猜测道。 莫非这老头是个隐藏高手? 性情古怪,得罪皇帝。 被砍掉了大拇指,割掉了舌头,就是让他闭嘴。 他隐隐有些兴奋,但不动声色,高手脾气古怪,一定要按耐住心里的欢喜,做出一屑不顾,然后惊讶,继而惊骇,然后心服口服跪地拜师。 可是 光头老汉摇了摇头,跪在地上叩拜了三下,慢慢膝盖触地挪了过来,捧起酒酿递给陈留堂。 “”陈留堂。 。 正文 第五十四章:收徒弟 好吧! 感情您这是要拜师。 “也是,高人哪有那么容易遇见的。”陈留堂心里有些落寞,还以为在监狱能碰到一两个高人,带他直上青冥间。 可想了半会的高人只是个屁点武功不会,半截身子埋入黄土的光头老汉,舌头是哑的,大拇指也被割了。 他摇头拒绝,重新回到稻草堆上歇息。 他又不是烂好人,充什么师傅。 自己武艺自个还不知道? 也就能耍个花枪。 好吧,说实话就是懒。 圣人教导过,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玺攘攘皆为利往。他陈留堂虽不至于收成千上百两金子,但也不能收个半百老头做自个徒弟,还属于教了没啥子收获那种。 但耳畔传来砰砰的叩头声, 光头老汉如同一只丧家之犬眼睛含着讨巧,脏兮兮胡须下隐藏的褐色嘴唇努动,似乎想要说些啥子,可舌头在嘴中动了半天,只有那几个固定音节。 他有些丧气,呆呆的注视着陈留堂。 像极了驱赶出家门,但眷恋不舍的家犬。 饱含深情的眼神盯着。 “呸!活到这么个年头这么埋汰人。”陈留堂啐了一口,拍了拍额头,他还真是受不了别人用这种眼神看他,浑身都能颤几下,膈应得反胃。 “说吧,你叫什么名字,我教你,可你也不能叫我师傅,平白折寿!” 光头老汉连忙叩头答谢,听到陈留堂问他的名字,他在原地打着转,急得嘶哑作喊,就是吼不出个名字。 “写字告诉我。”陈留堂摇了摇头。 光头老汉愣了一下,努力回想自己的名字,但失魂落魄的摇着头,用左手食指指着右手手掌,比划两下,然后猛地摇头。 “可你今天”陈留堂正欲说光头老汉今天还写了一个贰和六,可是忽然瞅见挂在过道的木制吊牌,上面写着时间,是个什叁字样。 狱卒押他进来的时候,是中平四年五月十二日。 山中无历日,寒尽不知年。 他抬头看向天窗,已经是朝阳初起,到了第二天。 陈留堂心里顿时明了,估摸着老汉就是靠那吊牌上的字迹推断出数字比划,是个可怜人。 可是连字都不会写的光头老汉,又是咋这么倒霉关了二十六年,连新帝即位继承大统大赦天下都没放走。 “你就叫老难吧,一声老难喽。”陈留堂叹道,给光头老汉起了个名字。 光头老汉连连点头,带着讨好的目光将酒酿捧给陈留堂。 喝酒! 才算正式拜师。 “不带这么埋汰人吧。”陈留堂愣愣地看着老难泛黄的缺了一颗板牙的牙齿,若你是二八处子美如玉,我也就忍了,你哪来这么大的信心让我这公子哥喝你剩下的酒酿。 再说 那酒似乎还是他给的吧。 看着陈留堂这个新师傅迟迟不肯接酒,老难心里有些沮丧,将酒酿小心在稻草堆下面埋好,然后定然直勾勾的看着他。 妩媚 呸!有些渗人。 “听好喽,这是牛魔大力拳,共分四式,分别是牛魔顶角、牛魔践踏、牛魔鼓皮、牛魔甩鞭。 今个,为师教你第一式牛魔顶角,学到顶尖处,只需手肘这么一顶,纵然是凌霄宝殿也能给它整个豁口。”陈留堂正色道,既然决定教了就认真教。 他先做了牛魔顶角的起手式,全身仿若劲弓一样张开,寸寸骨骼肌调动,腱子肉鼓起,用力向前打了一拳。 骤然间,一股劲风向前驰去,稻草堆上的稻草四处飞散,充盈囚室。 老难听到那句“为师”心里一喜,照猫画虎的学了起牛魔大力拳的起手式,可照猫画虎何其之难? 虎有啸山之能, 猫只能蜗居家室做擒鼠之用。 陈留堂暗自摇头,他先是学了道术,能够内视己身,知道身体奥秘,学起牛魔大力拳事半功倍,而老难却不然,人到中老年学习能力骤然下降,又不识字,教导起来难上加难,练习更是事倍功半。 他想及此,从稻草堆里抽出几根颇为坚硬的稻草,几根交叉绑在一起,勉强当做教鞭使用,哪里的肌肉该动,哪里的不该动,一一指导出来。 而老难也不知道发了什么疯,一个起手式就能坚持足足十息不动,真是个性坚韧不拔,有大毅力。 一个上午,老难只学会了一个牛魔顶角的起手式。 然而仅是牛魔顶角就有近百式之多。 任重而道远。 狱卒提着饭食走了过来,和昨日一样,半槽半米,比老难那碗饭食差得多。 初入监狱的肥羊当然要多宰些。 陈留堂嘴角一抽,默默从怀里照例掏出十数文钱递给狱卒,“还是照昨天不,蒸鸡换成肥猪肘子,盐重一些。” “当然可行,只不过”狱卒右手三指轻轻搓动,暗示之意溢于言表。 “你”陈留堂忍着骂娘的冲动,又恋恋不舍掏出两文钱按在狱卒手上,顿时大感肉痛之极。 按照这吃法,他再过两天,就要身无分文了。 狱卒掂量了掂量,露齿一笑,“得嘞!公子等着。” 稍过一会,他就捧上足以流油的肥猪肘子走了过来。 这样陈留堂顿时怀疑是不是天牢里面饭食还分等级,寻常酒楼做饭哪有这么快。 但身处屋檐之下,当要低头做人。 他将肥猪肘子的皮扒拉到白米饭上,然后把剩下的肥肉递给老难,没好气道“练武要吃肉,你身体亏空太多,要补补。” 老难摇头不肯接受,手指指着陈留堂,然后做出刨米饭的动作,意思是你吃,你吃,不用在乎我。 眼前的公子哥和昨日已经不一样了,化成了他老难的师傅,哪能师傅吃烂的,徒儿吃好的。 陈留堂皱了皱眉,假意将肥肉跌到地上,沾了一些灰尘,然后厌恶道“我陈留堂在家里吃得是啥?每天早晨先用血燕燕窝漱口,那煮着燕窝的汤水也是每天清晨从玫瑰花蕊采得初露,吃的米饭也是从吴地运来的好米,颗颗饱满,如同珍珠一样 这破肘子沾了尘土,还能吃吗? 他慌忙咽了一口口水,说得自己都有饿了,将肥肘子再递给老难,暗自骂自己真是个菩萨心肠,见不得可怜人。 老难听了此言,也不推辞,将肥肘子接过来,先嗅了一口,恐糟蹋了这等美食。 吃到嘴里就没味了。 糟糠米饭就着肥肉,他吃得极慢,也不知道为啥,或许是竹筷难夹住松散的肥肉,也或者是偷偷用脏兮兮的衣袖拭去老眼含着的泪水。 。 正文 第五十五章:触柱而死 吃完了饭食,陈留堂再教导了老难半个时辰后,就闭口不谈,让他自个练去。 一天花一个时辰帮他,已经算做到仁至义尽了。 老难也是个伶俐的,知道师傅还有自己的事情,就偷偷摸摸的躲到另一边墙角去练习牛魔大力拳。 到了如同昨日一样的时间。 陈留堂再次来到了太庙,照样还是在扬州鼎下面。 他吸纳信仰之力,修炼阴魂。 灵台境三层初期渐渐到了中期,进展迅速。 毕竟道士修得就是阴魂,到高境界阴魂化作阴神,凭自生出血肉肌骨,羽化飞升。 他现在相当于舍去了以奇经八脉为基,吸纳天地灵气转化为玄阴之气的过程。 修炼进程加快也就容易理解。 在一处轩昂宫殿里。 两列大臣分站两列,皆席地跪坐。 而在上首处,有一青年穿着朱红色衮服,眼睛带着一丝疲惫之色,眼袋黑沉,若是有人从后面看去,定然会发现除了衮服外,底下未着丝缕,毛茸茸大腿侧露外面,幸好有身前的桌案遮挡。 “末将参见陛下,卢中郎虽然折损于黄巾贼,但胜败无常,岂能因此定罪,且卢中郎向来忠心耿耿,又在颍川耗费四十年积攒浩然正气,尽灭五万黄巾军。 末将以为理应释放卢中郎,并且官复原职。”一身着鎏金铠甲的老将起身上前拱手道。 “皇甫将军,此事可。”刘宏打了个哈欠,昨夜与王美人嬉戏的太过尽兴,今天上朝都有些无精打采。 大汉五日一朝,今天恰好是上朝的日子。 上朝一般是议论大事,而非处理政事。 “多谢吾皇。”皇甫嵩脸色一喜,他与卢植向来交好,此次灭黄巾贼连胜七场,老当益壮,未尝没有想要以此为筹码为卢植求情的意思。 想到老友还有一个弟子关押在天牢,他再趁机说道“陛下,卢植弟子陈留堂年少无知,虽误杀左黄门,然亦在剿灭黄巾战役中屡立奇功,还请陛下酌情,以功抵罪!” 皇甫嵩也是人精里滚过几圈的,懂得怎么就重避轻,轻轻绕开陈留堂的罪名。 “呵!误杀?”站立在汉灵帝刘宏身边一阴鸷老宦官握紧了拳头,怒道“我儿左丰向来对大汉忠心不二,和我一般性格中直,替陛下督军时,也是屡建功勋,这才有此剿灭黄巾大胜。 可何以遭此小儿毒手! 呜呼哀哉,难道这剑还能不长眼砍下左丰头颅吗?” “哼!张侯爷,左丰如何你心里自当有数。”都亭侯朱儁面容坚毅,颔下三寸短髯,起身挥袖。 “大胆!”张让及数名宦官阴阳怪气喝道。 数名谏议大夫起身一拜,恭敬道“还请陛下圣裁!” 刘宏微偏脑袋看着殿下群臣,“陈留堂?并未听过,既然得罪了亚父,那就斩了!” “不可!”有数名大臣起身,手持笏板,朗声道“陈留堂此子虽然性格略为冲动,但敢于亲自护送卢中郎上京,实在天下士子楷模,我大汉素来崇尚孝悌之义,一日为师,终身为父。 今日天子不以嘉奖陈留堂,反倒处斩,恕臣等不服!”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此为天地义理之一。 然而纲常凌驾于世俗之中。 世俗县衙处以案情,先论情理,再讲律令! 对父母不孝之人,安能忠于朝廷? “笑话,从颍川到洛阳朗朗乾坤,并无黄巾贼作乱。陈留堂护送什么,他有何需要嘉奖? 朝廷诸公难道以为这大汉朝廷乌烟瘴气,是在骂陛下昏聩吗?”张让眼神锐利,紧逼群臣。 群臣气势为之一消,有些站起来请命的大臣吓得又缩了回去,但更多大臣梗着脖子,丝毫不以为惧。 忽然有一大臣笑了数声,“微臣既然身为谏议大夫,食汉禄,穿汉衣,当效忠大汉。 君聩?当如何?” 他面露狠色,猛地向前一冲,触柱而死。 留下一句“君聩!当以死谏之!” 他不是为了陈留堂,也不是为了卢植,而是为了朗朗乾坤,对得起身上这一身官服。 刘宏厌恶的摇了摇头,让殿外武士将此人拉出殿外,“以死博取直名,佞臣也!” 殿下群臣骇然,但依旧僵持道“君以戏言下旨,国以梨园唱衰。”(不必固执梨园是唐明皇) 刘宏吐了口浊气,揉了揉脑门,摇头道“此事听后再审。” 眼下群臣激烈,他也不好硬来,等事情过后,区区陈留堂还不由亚父捏扁搓圆? 然而无人能看见,在殿外有百三丈清气若沛然,浩浩荡荡,化作祥鹤,将大臣魂儿一啄,朝天际飞去。 太庙。 陈留堂三寸阴魂盘膝坐在地书之上,吞吐着灵气,修行百尺竿头更进一步。 可是突然他察觉到庙内有一阵清风吹过。 有一身穿玄色官服的长冉文士飒然踏入太庙,在庙门口拜了三拜,悲哀道“高皇帝,光武帝,汉室四百年江山历经两代昏君,可活否?” 一眨眼功夫他手中的笏板顿时碎裂化作氤氲清气。 他看了看自己身体,呈虚状,顿时明了,洒脱一笑,“汉室四百年江山与吾何干? 天!不因尧存! 不因桀亡!” 说罢投身九鼎之中,化作袅袅青烟。 “这是?”陈留堂一愣,悄咪咪睁开了眼,看向太庙外面,宫室轩昂,鳞次栉比。 “或许是我想多了,凡忠臣义士有机会入太庙,有可能眼前的大臣是某个时代的名臣也说不定。” 回到囚室之后。 陈留堂发现自己丹田蕴养的浩然正气又增长了几分,已经到了七丈三尺,大概在有些时候就能到达九丈九。 “我一心修炼道术,可到头来突破最快的还是这浩然正气啊。”他叹息一声,睁开明眸双眼,“可我是个确确实实的伪君子啊!” 这个年头,伪君子也好修浩然正气? 着实有些可笑了起来。 不过修为突破倒是好事,就算浩然正气不突破也可作为修道的“养料”,他可是记得那日三尺浩然正气被吞噬得只剩了半寸。 。 正文 第五十六章:盗天下声名 陈留堂睁开眼,走到囚室门口,瞅了一眼过道的木质吊牌,已经是什四字样。 又过了一天。 每次地书带他前往太庙,大概是酉时黄昏时刻到第二天的清早,太阳刚刚升起,恰好是一夜。 他盯着老难,老难背对他,扒拉着稻草,似乎是在数蚂蚁。 “老难,练功了,一年之计在于春,一日之计在于晨。”陈留堂鼓起全身腱子肉,先打了一套牛魔大力拳。 出了一身热汗,全身酣快! 第四式牛魔甩鞭迟迟没能领悟。 人哪有牛鞭? 老难听到这声音,转过身欣喜的打起了拳,依旧还是牛魔顶角的起手式。 全身仿若一张劲弓拉得满弦。 陈留堂找到昨日用稻草编的教鞭,按着老难的腱子肉,估摸着哪里出了岔子,哪里没有用劲。 “起手式练得不错,只是还有两处小错误。”他将脚伸进铁栏,先是在老难左胯踢了一脚,然后用膝盖顶着老难脊骨,往下压了一会。 “先坚持一刻钟,让肌肉记住。” 学习能力差,脑袋不灵活,也能用这种笨办法,如陈留堂他自己看了几遍牛魔大力拳,便记住了精要,只需练习几遍就可领悟。 但老难资质奇差,也只有用身体肌肉记住招式,化作本能。 老难立刻忍住疼痛,坚持了足足三刻钟,才因肌肉僵硬如铁倒地不起。 “真是个愣子!”陈留堂摇了摇头,捏紧老难的手掌,如沙砾般粗糙,满掌皲裂的酒红色伤口,触目惊心。 指尖渗出一丝丝浩然正气进入老难筋骨,可是刚进去,便如泥入沼泽,消失不见。 陈留堂微微愣了一下,不信这个邪,七丈三尺的浩然正气分出两尺,白茫茫一片,如同甘霖般滋润老难饱经摧折的肉身。 老难的经脉狭仄,有些已经破碎和血肉混在一起,如无毒打,断然不会如此。 浩然正气虽不能活死人肉白骨,但对经脉的滋润还是有一些奇效。 他消耗了四尺浩然正气勉强将老难的经脉疏通了一下,搞得能用,不至于气血上涌憋闷而死,但想练到练血境乃是更多的境界就是别想了,终其一生也只能止步练肤境。 除非有神医梳理经脉,调养精气。 “也只有我才会用浩然正气帮他吧,浩然正气存乎义理而生,最难蕴养,我盗了这么多名声才达七丈三尺,可现在又回到了六丈九尺。 只不过只要天下百姓、士子,朝廷百官还在议论我,它就会慢慢增长。”陈留堂暗忖道。 圣人已死,然孔庙浩然正气直冲云霄。 老难感觉自己浑身舒坦了许多,就如同写了一个通畅的热水澡,虽然他好久都没洗过了了。 他咿呀的张口,使劲比划,然后跪在地上,合手而拜。 “没事,全当我发了一次善心。”陈留堂消耗了四尺浩然正气后,也不愿在投进老难这个无底洞。 他起身作出牛魔大力拳的第二个动作,让老难模仿。 “这是牛魔顶角第二式,也不知道还要多少天才能教玩牛魔顶角全招式。” 全身仿佛大牛低头啃草,虽看似闲庭散步,但实际暗藏凶险。 午时,狱卒照例送来牢饭。 和昨日一样,陈留堂的格外寒碜,需要另外花钱。 狱卒显然深谙此道,这些初进监狱的肥羊满身油水,要慢慢压榨出最后一丝价值,饭食要越来越差,即使心痛钱财,也无法拒绝。 陈留堂再拿出钱财递给狱卒,怀里只剩三枚铜钱,明日恐怕是吃不了这么好的饭菜了。 “敢问狱卒大哥,朝廷对我的审判怎么样?”他有些急迫。 狱卒扫了陈留堂一眼,似笑非笑,“昨日卢中郎已经刑满释放,而你…… 陛下说日后再审! 张侯爷让宦官打点过我们几个,要让你生不如死,不过你既然也掏钱了,总不能厚此薄彼不是?” “日后再审!”陈留堂有遭雷击,半响说不上话,向后退了数步,倒在草床上,顿时有些失神,嘴里喃喃道“朝廷诸公定然是要保我的,我斩了左丰,算是反抗奸宦的一道旗帜,如果我被处死了,那么朝廷也势必如赵高指鹿为马一样,成为张让等十常侍的一言堂。 可这关押在监狱里,什么时候是个头?” 他越想越心乱,也越来越暴躁。 道心都险些有些不稳。 突然地书涌出一丝清凉之气,阴魂无意识吸纳了这股清凉之气,陈留堂乱糟糟的心境逐渐平稳,他脑海瞬间转动,“我关押的时间越长,代表朝廷百官与皇帝及宦官的斗争越来越僵持。 我陈留堂虽然不过典史,无品级,可斩杀奸宦,护送恩师回京…… 此番行为足以名留青史! 斗争越激烈,我这旗帜越鲜明,足以盗天下名声!” 他眼睛越来越明亮。 看似身处险境,但却步步机缘,虽身处万仞之间,但亦有铿锵洪钟将他护住。 想及此,狱卒送来的肥肘子他扒拉得也够劲,不过照例还是只吃皮,肥肉丢给老难。 再教导老难半个时辰武艺,然后阴魂飘入太庙,吸纳信仰之力。 ……… 洛阳城曹府的宅子修得极广,甚至比皇帝宠信的亚夫张让还要豪奢一点,到处金碧辉煌,雕廊画栋,几重庭院,数十道走廊曲转回折,有的直接在空中化做道道行空复道。 而在靠里的正厅里面。 曹操满脸通红,怒气冲冲的看向上首一老者,“父亲,那陈典史刚毅正直,定可为汉室栋梁,你为何不保他!” “刚毅正直?”曹嵩嗤笑一声,呷了口茶汤,“那玩意能当饭吃吗!现在张让等十常侍当道,你胡闹的那些事也是爹压下的,别以为他们不知道,” “孩儿从未做错任何事,不过凭本心而为,而这也是您在幼时教导阿满的。”曹操握紧拳头,猛砸红柱,气愤无比。 曹嵩一愣,年青时自己似乎也和阿满一样,可两代昏君,要保住一家老小,难免谄谀权贵,他叹息一声,“老了心里的志气也化作狗屁消散一空,张让失了他的干儿子,要拿陈留堂开刀,你爹我阻止不了,不然我看似三公之首的太尉职位,明天就会被他们撤掉。 不过……” 曹操竖耳一听。 “这天下总不能太过乌烟瘴气,也需要一些刚正大臣。”看到曹操担心的眼神,曹嵩一笑,“别瞎想,你爹我还没那么蠢。” 。 正文 第五十七章:袁本初 “父亲意思是?”曹操有些讶然。 曹嵩微微笑了一下,“阿满啊,这世间想要做成一件事情不一定要自己去做,有时候变通思路反而会做得更好。” “谢父亲教导。”曹操低首,心里念叨着“袁本初那家伙现在还隐居在洛阳城北闲云庭,他家四世三公。 他继父袁隗是司徒, 求袁本初或许效果更加显著。” 袁绍字本初,家世显赫。未满二十在皇宫担任执戟郎,后担任濮水县令,素有政绩。 然因母丧病故服丧,再后父司空袁枚也丧,补服丧,服丧六年,隐居在洛阳城北闲云庭。 朝廷屡次征召,但袁绍拒绝朝廷征辟,暗中结交士子、游侠,经营势力,与宦官集团作对。 可张让等十常侍再厉害,也不敢动袁绍这汝南袁氏的嫡子,袁家养望数百年,门生故吏无数,只能暗自吞下牙齿往肚子里咽。 而曹操和袁绍、许攸、何颙、张邈等人向来是好友,曹操本人也游离在袁绍经营的势力之外。 当天, 从曹府驶出两架马车,一者前往靠近皇宫的大将军府,另一者则是前往城外 闲云庭虽只叫做庭,却有数十间豪奢屋舍,位于洛阳城北三里,在此地引了洛水,挖了一个池塘。 池塘有数百条锦鲤,躲在荷花底下。 还有数只白鹤独脚屹立在池水中央,时不时抬起翅膀,轻啄羽翼,样子极美优雅。 在池塘边上有一断桥,袁绍披着蓑衣,带着斗笠,听到庭外的车马声,露出笑颜,“曹孟德终于过来求我了。” 斗笠一掉,露出袁绍面容,英俊神武,翩翩温润君子一般,皮肤白皙一看养尊处优惯了,手指关节处的薄茧,也象征着这个青年精通的剑术。 许攸提起酒葫芦灌了一口美酒,躺在草坪上,“孟德兄急公好义的声名你又不是不知道。” 他酒葫一摇,激荡出数道酒液,在空中盘旋数刻,化作珍禽异兽图案,又倒入口中。 “曹孟德少年时曾一梦黄粱,梦到战国信陵君教授他剑术之道,走了游侠路子,这番性格也与信陵君一样。”袁绍嘴角勾起一丝弧度。 “信陵君魏无忌啊~”许攸眸子里生出一丝羡慕之色。 从古到今天地灵气渐渐枯竭,在上古还有后羿射日,夸父逐日,精卫填海,可到了商周之时,人之力已难撼天,武道衰竭。 如今更甚! 武道先天者又有几人? 可这在战国诸将荟萃之时,只不过入门槛而已。 在春秋战国之时,诸子百家争鸣,天下又逢一次大盛,有老子西出函谷关,紫气浩荡三千里;也有孔仲尼立私学,传授三千弟子 武道已经不是唯一出路。 而是改换修道、修儒。 可武道同时也另辟蹊径,有好任侠的游侠之道,和武道修炼全身不同,而是力求一击毙命,修刀、修剑。 如荆轲、专诸、豫让、要离四大刺客。 但同时也有更偏僻的修炼之法,修炼需要大毅力、大魄力、大能耐。 简单来说 就是一个钱! 此为战国四公子的养士之道,麾下门客越多越厉害,自己也会深受裨益,修为精进。 可四公子中唯有信陵君最负盛名。 闲过信陵饮,脱剑膝前横。 “此事嫉妒不得。”袁绍摇了摇头,他也不曾落后,自从得知好友曹操有信陵君的传承,于是踏遍九州,在四公子的墓前寻找机缘,终于挖出了平原君赵胜的养士之道。 虽然差了一点,但与其并列。 差得并不多。 他从竹筒里倒出鱼饵,池塘的锦鲤翻跃,景象堪称一绝。 这锦鲤各个都价值不菲,能够寻常百姓家一月的吃用。 随着驽马的一声嘶鸣。 曹孟德踩着木屐走了进来,目带焦急之色。 “本初兄,子远兄。”他拱了拱手。 袁绍字本初,许攸字子远。 “孟德兄有何要事,行色匆匆?”袁绍哈哈大笑一声,将斗笠从头顶摘了下来,递给身旁侍立的仆役。 他挺了挺身,更显精神。 走到闲云庭里的屋舍。 曹操和许攸相视一眼,也跟了进去。 “我此次所来,是为了涿郡陈留堂而来,陈留堂刚毅正直,手刃左丰奸宦,更护送卢中郎回到洛阳,不受奸人所害。 如此忠孝正直之人,岂能任由张让等人处置? 天理何在?公道何在? 朝廷百官慑于张让等十常侍淫威,然袁家四世三公,张让定然不敢轻举妄动。”曹操眼睛暗含期待看着袁绍。 他们两人信念都是匡扶汉室。 志同道合更胜亲兄弟。 袁绍沉吟数声,吹了一声口哨。 从屋舍外涌进五名青衣执剑男子,面色坚毅,右手紧扣在剑鞘之上,关节粗大,各个剑气逼人。 但细看之下就会发现这几人气血低下和平常战场杀伐武将不同,只有那剑仿佛如同另一手臂一般。 游侠! “见过大公子。”青衣执剑男子齐声道。 曹操眼睛微眯,内里惊骇异常,“寻常练脏境界就可称为一流武将,足以敌千人,而这五人给我感觉甚至比一流武将还要更强些。” “这五名是我袁家豢养的死士,学的任侠一道,虽有练脏境界,但就是先天武者不备,也会被刺杀致死!”袁绍轻轻一笑,将蓑衣放在衣架上,露出衣衫,有几分从容不迫的神色。 士为知己者死! 故称死士! 可不是什么家奴一类,而是需要对待门客一般,行有豪车,食有精粮,宅有媵妾。 战国之时,孟尝君养门客三千,分为上舍、中舍、下舍。下舍仅能每月领三斗粮,可中舍就要配有精粮,过几日就有好肉分给,而上舍堪比卿大夫,耗费奢靡。 此为养士之道。 “袁家底蕴深厚,操今日大开眼界。”曹操稳住心境,他曹家也算是官宦世家,但豢养的死士无疑比袁家低一个台阶。 听到曹孟德低头之话,袁绍稍微有些得意,指着其中一名男子道“剑五,从今日起你守在天牢里,防止陈留堂被奸宦所害。” 他从案牍上拿出一副画像。 “属下知道。”剑五低头应允道。 。 正文 第五十八章:这酒酸香 剑五告退一声,便身如鸿雁般飞掠而出,如同蜻蜓点水,步法精妙,很快便不见踪影。 但曹操却知道眼前的这个如刺客一样隐匿的游侠儿,将会到天牢默默看守陈留堂所在的囚室,该付出生命时绝不会眨眼,这便是游侠儿的重侠义、轻生死。 “可令叔父?”曹操动眉道。 游侠儿可唤其赴死,但司徒袁隗是否能听袁绍的话,还得另说,他曹操请曹嵩动身前往大将军府,可也废了不少口舌和功夫。 “袁家听我的。”袁绍露出一丝自信,对许攸和曹操一拱手道“君且等明日见分毫!” 他嘴角勾着笑容,对一切尽在把握之中。 什么叫世家子弟? 可不是那些逗鹰玩鸟溜犬的膏粱子弟。 “已经是四月十九日了。”陈留堂看着过道的吊牌发着呆,他已经被关进去了七天了。 他现在腹中饥饿难忍,已经断了小灶两天了。 摆在身前的照例是半糠半米的饭食。 “人至穷不过饿死,如果事情再没有转机的话,可能在下一个时辰,或者明天吃这碗饭,狼吞狗咽,吃得狼狈,风度全无。”陈留堂嘴角露出一丝讽意,摇了摇头,盘膝坐在稻草堆上,开始冥想无名口诀。 修道之人餐风饮露是常事,只不过他并没有到达那种程度,而且修习武道之后,每日饭食的消耗量也是常人的两倍,到达更高境界时,会更高。 泥丸宫里的三座灵台比来到监狱前凝实了不少,就连阶数也增加了几个,但也只是局限在小神通以内。 第一道灵台,续头之术,灵台四阶,小神通臻至完满。 第二道灵台,化畜之术,灵台六阶,中神通臻至完满。 第三道灵台,六丁六甲符,灵台九阶,唯一从中神通晋级为大神通。 没过三刻钟头,便到了酉时,陈留堂的阴魂又不知何故到了太庙,脚下踏着地书。 陈留堂面色微凝,眼露神光,轻声念叨咒语,在他头顶生出一三头六臂的黄巾神将,宛如真人大小,拿着刀枪斧戟等等兵器,宛如真人大小,他整个魂儿缩到黄巾力士里面。 黄巾力士歪了歪脖子,嘴角勾出一丝弧度,“太庙的帝王威压着我的阴魂,但修道之士胜在手段多样,今日我便要靠近这扬州鼎鼎上,好好吸收这九鼎信仰之力。” 可黄巾力士刚踏出一步,便金光骤然一黯,脚步一滞,全身阵阵龟裂,如同碎镜一般,三头六臂的几个头颅也被压成齑粉,顺而化作青烟。 “该死,这帝王威压还是这么厉害。”陈留堂心中暗恨,念了一句咒语,将黄巾力士符篆收回泥丸宫蕴养,仅是走了一步,符篆就险些破碎,若不是有地书护住,他这阴魂也早就魂飞魄散。 “但好在离扬州鼎又近了一步。” 扬州鼎内烧着线香,香火充盈整个太庙,但越靠近那香火气越浓厚,代表吸纳的信仰之力也越多。 只见丝丝不可察觉的信仰之力被陈留堂吸纳进了泥丸宫,化作玄阴之力,继而压缩成液,凝结成一粒粒黑色的息壤。 九层之台,起于累土。 他的修道境界已经到了灵台三层,若无神通铭刻,难以进行突破,只能将这数量庞大的玄阴之力凝聚化作息壤,夯实地基,以求构建仙宫时积累更深厚。 “大汉四百年基业就此毁于一旦!” “高皇帝” 陈留堂耳畔传来一名大臣痛心疾首的控诉,可这奇景他早就见怪不怪,这两天已经是第五个人了。 “不过是历代名臣名将的残魂,如果知道他们的名字,我还能叫出一二三。”他扭头摇了摇手,打了声招呼。 但那大臣丝毫没有察觉,或许是陈留堂的阴魂太小,只有三寸大小,也不过一个学生直尺长短,在远处看更觉渺小,与巨大的扬州鼎比起来,简直如同一只蚊子。 到了清早,陈留堂的阴魂归位,打了个哈欠,伸了个懒腰,虽然腹中饥饿,但人活一口气,他体内血气、玄阴之气、浩然正气还未消散,有什么担心的? 练脏境一流武将,每日食三斗精粮,食半羊,全身如钢浇铁铸。不吃不喝耗死至少需要半年。 而练血境没有那么神异,一身气血绵长,也至少需要一月才能耗死。 只不过体腹传来的饿感却会让他们精神崩溃,比普通人强烈了不止十倍。 那种感受,如同烈火烹烤,利针刺骨。 “老难,起来练功了,又在数蚂蚁?蚂蚁有什么好数的。”陈留堂拍了拍囚室的铁栏杆。 老难练武比以往消瘦了不少,以往合身的囚服也有些空荡荡,背靠陈留堂蹲在地上,扭过头黝黑的皮肤露出一抹坨红,捧着一个陶碗,向前起身走了几步。 可是突然一个踉跄,险些跌在地上。 陈留堂面色一紧,打碎陶碗那些狱卒可不会好心给你补,碎成几瓣就用那个最大的碎片吃饭。 他伸出右脚穿过栏杆,如同最炫技的球星,一个回旋将陶碗牢牢放在地上。 老难感恩戴德的对陈留堂顶礼膜拜。 陈留堂却发现这老小子眼睛布满血丝,昨夜定是没好好睡觉,没好气道“练武最讲究精神饱满,这样才学之有效,你现在只不过学到了牛魔顶角第七式,着急个啥?” 老难平常夜里也偷练牛魔大力拳,不过被陈留堂发现后立即制止,只允许他一天练三个时辰。 和田径训练一样,不是拼死跑,拼死训练就能得冠军。估计整天跑个千八百里的,每个两三天就猝死在跑道上。而武道也是相同,一个人一天的精神强度有限,不能总是拼死去练。 “咿呀嘿”老难比手画脚,他圪蹴在地上,做出吃饭的样子,然后指了指一边的陶碗。 陈留堂心头一动,转眼看去,那陶碗呈着糙黄的白米饭,颗粒分明。 老难捧起陶碗,再递给陈留堂,手里比划。意思是吃,吃,吃。 想到了什么,他又慌忙的跑到稻草堆,拿起两根沾染饭渣的根茎通黄的稻草杆子,在陶碗里夹起饭粒。 他知道师傅嫌弃自个脏,只能用囚室最干净的稻草杆子夹着饭粒。 那陶碗是陈留堂的,他不吃总不能浪费饭食。 陈留堂喉咙哽咽了一下,摸着老难光溜溜的脑袋,并没有想象中的光滑,像村里老汉舍不得几个钱找剃头匠咔哧剃了几下。 他没有说话,拿起陶碗,分开竹筷,扒拉这糙黄米饭, 饭不多,仅有成人拳头大小,有隐隐有股馊味。 老难憨笑一下,从稻草堆小心翼翼拿出那瓶酒酿,抿了一小口,然后又放了回去,眼睛眯成一条细缝。 如果他会说话,肯定会说这酒,贼他娘的酸香。 。 正文 第五十九章:入宫 “练武,瞎看个鸟劲!”陈留堂呸了一口,拿起稻草杆子做成的教鞭,抽了一下老难。 却没曾想,教鞭反倒折了。 “将牛魔顶角的第一式到第七式打给为师看。”陈留堂板着脸道。 相比前几天漫不经心的教导,他这次有些认真了。 饭食仅是一碗糙黄米饭,价不值半文钱。 又馊又难吃。 但陈留堂却认为比他最初几日换来的蒸鸡和肥猪肘子昂贵的多,贵在心意。 他给的更像是施舍。 老难点了点头,全身气势肃然一变,从混吃等死的囚室光头老汉变成了赳赳武夫,招式大开大合,直来直往,时而如刚硬冲刺的大牛,时而又如紧弦的劲弓急弩。 “不错,有了几分气候。”陈留堂欣慰一笑,虽然比起他差了不止十万八千里,但能看到进步就不错,逆流前行总能看到希望,顺流而走不知何处是悬崖。 正当他准备再教老难下一招时,过道传来脚步声。 狱卒走了过来,身后跟着一名宫婢。 宫婢年轻秀丽,低着螓首, “于顺常,此人便是关押在此地的陈留堂。”狱卒点头哈腰,一改往常的嚣张模样。 顺常,秩两百石。在汉宫廷女官中仅此于五官。 虽然看起来顺常禄秩还不如县令,可和县令相比,权势一个天一个地,因为侍奉的人不同。 于顺常的地位在宫里甚至比不少妃嫔还要高上不少。 “陈典史?”于顺常抬头定眼看了一下陈留堂,凑到陈留堂身旁嗅了一口气,神色放缓,“倒是个爱干净的,跟我进宫吧。” “进宫?”陈留堂眉宇一凝,心里暗忖道“难道朝廷的审判下来了,让我进宫当宦官。” 他可是知道汉朝律法有一项宫刑。 太史公司马迁不幸受了宫刑,让历代史官为之敬佩。 可他陈留堂虽发下盗窃天下声名的誓言,也不愿意遭受这项莫大耻辱! 他向后一退,双拳缩在衣袖,全身腱子肉鼓动,如果真是宫刑。 那就少不了要改变计划,打出去! 于顺常颦眉看了陈留堂一眼,虽不明他脑海想法,却肯定没有好事,语气不轻不重,“皇后请你到长秋宫见他一面。” 说完细声轻喃起来,“也不知道大将军发什么疯,要保这么一个儒生。” 陈留堂武道精进,耳聪目明,听个真切,暗自思索道“汉灵帝刘宏的皇后只有何皇后一个,那么大将军就是大将军何进,何进此人胸怀大志,但志大才疏,喜欢招募门客,好清名。 也对我的名声现在虽然不能说众人皆知,可至少搏了个直孝的好名头,他没理由不招揽。 但到底是谁说动的?” 大将军何进向来看不顺眼宦官掌权,也想试试外戚专政,毕竟两汉有太多前车之鉴,搞不好还可以学王莽那一套。 而且何进请汉灵帝在西园讲武结营,置西园禁军校尉。属于实权派人物,更有调度天下兵马的特权,可比曹嵩这个太尉厉害多了。 “且不管是谁劝说的,我只需过去自然明白。”陈留堂不知何进葫芦里卖得什么药,但既然没有危险,他也就放下了心思。 于顺常点了点头,看向狱卒,轻声道“此人我先带走了,如果谁问,就说是皇后的旨意。” 说完她看向陈留堂,皱了皱眉,没说什么,只让陈留堂跟着她。 天牢外停着一辆精制马车。 陈留堂刚一出马车,便觉日光刺眼,他待在监狱七天,不见天日,用右手手掌遮着眼睛,低下头凑巧看到于顺常上马车台阶时,裙摆卷起,将白皙小腿露出一截。 他不禁细瞅了几眼,于顺常穿着淡粉色曲裾深衣,通体紧窄,袖边口镶着银边,交领的领口略低,露出深红的里衣,隐约可看见一抹白腻。 但重点不在这里。 他在找汉灵帝传说中的开裆裤。 但令人可惜的是,没有发现端疑。 于顺常察觉到有目光盯紧着她,回头瞪了陈留堂一眼,啐道“男人都是好色的东西,快点上马车,随我进皇宫。” “于顺常说笑了,陈某岂是那种登徒子。”陈留堂拱了拱手,登上马车,目不斜视。 说到登徒子,陈留堂想到了刘涵,说好的五日一篇故事,他进了天牢后竟然忘了此事,待会有机会的时候定要寄出书信。 马车里面很精致,也很是宽敞,放着一个矮桌,后面则是一个精编的草席,在两侧置有暗格,桌上摆着小型兽首鎏金铜炉,燃着檀香。 “到了长秋宫之后,记着该说的话不要多说,不该说的话更不要说。”于顺常合着的眼睛突然睁开,叮嘱道。 “知道了。”陈留堂勉强露出一个笑容,他倒是颇有些坐如针毡的滋味。 东汉皇宫位于洛阳正中,分为南宫、北宫、西宫、东宫,其中南北两宫是皇帝上朝处理政务的宫殿,汉光武帝更习惯在南宫上朝,而到了汉明帝北宫逐渐取代南宫。 而东宫自古是太子居处,西宫才是寝宫。 西宫在皇宫最深处。 他想伸手揭开窗帘,审视一下皇宫的恢弘,但想了想有些掉价,然后眼观鼻,鼻观心,也学于顺常一样闭眼养神。 马车一顿,于顺常睁眼道“到了!” 陈留堂不好意思下了马车,背对马车,挺胸抬头,看着皇宫,可是随之便是失望,满目触及的不是鳞次栉比、或者恢弘庄严的宫殿,而是“触目惊心”的朱红色院墙。 实在太高了些,他都怕阳光都照不进来。 一入宫门深似海! 长秋宫布置精美绝伦,门前的小院精心养着花卉,此时正值春夏之交,百花争艳,美不胜收。 “打,打,本皇子打死你。”一个少年从宫门走了出来,胯下骑着一头木马,小手噼里啪啦的拍打着木马的马头。 “殿下,殿下你可当点心,别摔着了。”于顺常下马车时看到刘辨这般作态,连忙跑过去。 但因脚底踩着木屐,一个趔趄,摔倒在地。 刘辨瞬间哈哈大笑,“摔了个狗吃屎。” “没事吧。”陈留堂上前扶起于顺常,打量了刘辨一眼,暗忖道“这刘辨难怪不得灵帝喜欢,瞧这愚钝模样,多大人了还喜欢骑木马。” 他虽然不知道刘辨多少岁,但估摸着也有十二三岁了。 这年纪再年长几岁,达到十四岁,就到了足以应招入伍的年龄。 。 正文 第六十章:隐秘 虽不至于如曹冲六岁称相,李世民十二岁解隋炀帝雁门之围,但至少表现像个正常人吧? 陈留堂想了想,伸手捏住了刘辨的手臂,笑道“殿下,这木马是小孩子玩得玩意,少年当有志气,要玩就要玩刀,玩剑,骑真马。” 刘辨被陈留堂这一捏,痛呼出声,“你是谁?好大的胆子,孤可是皇子。” 于顺常被陈留堂扶了一把,虽不至于有多大恩情,但总归看顺眼了一些,劝道“殿下不必与这个酸臭儒生怄气,先回学宫听太傅讲课。” “是。”刘辨有些丧气的跑开了。 等刘辨离开远了一些,于顺常脸色和顺了一些,微福了一礼,“多谢陈典史,还请陈典史随我入宫,待会皇后说话时只须顺着她的心意,倒是牢狱之灾自解。” 她说到这里,不再多说。 泛泛之交说到这里已经仁至义尽。 “无事,就算普通常人摔倒,在下也不会坐视不理。”陈留堂含笑拱手。 至于于顺常后半句话,他却视若罔闻。 如果这牢狱之灾真是何皇后一人能解的,他自然遵从,但事情哪有那么简单? 商汤请伊尹一介奴隶时也是三番五次去请,姜尚也不是要周文王拉车才肯辅佐吗? 刘备这货不三顾茅庐,诸葛孔明哪能在蜀国有这么大的地位。 说白了,被招揽时也不能立即答应,得有些逼格,提些建议,继而让这些“主公”重视! 入了长秋宫。 殿内摆有酒席,但在座的只有一人,上首一人,下首一人。 上首是个风韵犹存的美妇人,头戴凤冠,穿着凤袍,尊贵华丽,而在下首则是一个肚肥腰圆的武夫。 不出意外,应该是何皇后和大将军何进。 “涿县陈留堂见过皇后、大将军。”陈留堂一揖礼,神色自傲,挺胸抬头。 “果然翩翩美少年。”何皇后掩嘴轻笑一声,素手剥了颗龙眼,朱唇吞了下去,吐出核儿,“来人,赐座。” “谢过皇后。”陈留堂坦然受座,坐在内侍拿来的草席上。 这时静坐许久的何进开口了,声音粗大,声若洪钟,“曹嵩那老厮给俺举荐你,说啥子燕惠王千金买马骨。 老子懂啥子马骨,只想知道你能干啥子? 有用的话,俺这就向陛下请旨放你。” 陈留堂眉头不由得微微扬了一下,笑道“何将军不愧是市井屠夫,说这般粗俗话精美绝伦。 在下佩服,佩服。” “大胆狂徒!”何皇后风目一瞪,猛拍案牍,喝道“来人,将这狂徒拉下去打死。” 几名内侍拉着陈留堂的两个臂膀,就要往下走。 陈留堂神态自然,丝毫不惧,跟着内侍就往出走,可到了殿门口时,他大喊了一声“大将军问我有何才干,陈留堂不敢言其他,只能让天下人不敢再以杀猪屠户嘲笑何家。” 他看似神情自若,但心里慌得一批。 如果按照流程,依张让那老贼恨他入骨的情况,何进去请旨十有失败,而假如他价值不大,何氏兄妹还会再坚持吗? 不把他卖了就算是好的。 那么必须要让何进重视自己! “且慢!”何进伸手制止了内侍的拖拽,走到陈留堂身边一拜道“敢问君有何计,光大何氏门楣?” 对于何进来说,屠户简直成了他的心头魔。在他以为,灵帝迟迟不立太子,和何氏出身寒微有很大关系。如果自家是汝南袁氏那般世家,灵帝安能不立刘辨为太子? 有时候娘家势力大真的可以为所欲为。 高皇帝不想立刘盈为储君,但吕氏在军中势力不容小觑,也就假借商山四皓的名头稳了下来。而外戚专权的先汉,哪个皇子不因外戚势力影响而登上太子位置。 “请旨皇帝,考究天下,立氏族志。”陈留堂微微一笑,拱手道“大将军可曾想过,为何世家有如此底蕴,在乎名声! 只要将南阳何氏立为氏族志第一等世家,如果有人嘲笑何家,那么岂不是嘲笑其他世家?嘲笑皇帝的威信?” 何进心思思索一阵,眉梢露出喜色,“多谢陈典史,本将军即可请旨皇帝,编纂氏族志。” “先放了他。”何皇后也没什么主见,只凭姿色上位,听大哥的主意多一点。 接下来何皇后和何进请陈留堂赴宴,何进开始请教做,不过陈留堂只是打个哈哈不再多说。 酒宴酣畅,宾主尽欢。 到了黄昏,陈留堂乘着来时马车再次回到监狱。 监狱灯火熹微,老难早已入睡。 “醒醒!”陈留堂叫醒老难,将酒宴的饭食从衣袖里倒了出来,琳琅满目。 他要装作一副高人模样,不好意思提出带一点饭菜出来。所以偷偷将饭菜倒在衣袖里面,幸好古人衣袖宽大,趁着夜色也无人看见他的小动作。 老难睡呼呼的醒来,轻嗅饭菜,大口的吃了起来。 而陈留堂看着囚室的天窗,眼睛闪烁,“我今日捏皇子刘辨胳膊之时,灵识在他身上走了一遭,在他的脑袋里有道术的影子,虽然很难察觉,但还是感知到了。 难怪他天生愚笨,到底是谁下了毒手?” 这件事他并未告诉何皇后和何进,一是难以解说道术的由来,而是将此作为秘密,藏匿心中,或许有机会 其实陈留堂不知道的是,早先何皇后还是宫婢时,生下了庶子刘辨,寄托在道人史子眇家中,原来不敢称呼本名,一直用史侯称呼刘辨。 “至于氏族志即使编纂成功扯皮至少需要一两年,谁排在第一第二,到时候灵帝也就快驾崩了。 就是不知道何进有这番能耐让我出天牢否? 老师那里也不知道怎么了。”陈留堂叹了一声。 “咿呀嘿”老难指着酒肉让陈留堂这个师傅也吃,他只拿了一点较差的素食沾了沾嘴,其他的饭菜连碰都没碰。 “不用。”陈留堂摇了摇头,他在酒席上已经吃饱了。 老难高兴地将饭菜全部揽到自己的囚室,欢快的吃了起来。 。 正文 第六十一章:杏坛讲学(一) 洛阳一处别院,桃李满园。 郑玄坐在别院中心的桃树下,周围蒲团遍地,有百数之多,皆坐满士子,而在旁站立的人也有近千人。 大儒郑玄昨日从北海郡高密县远道而来,到了洛阳。 作为继承马融和张恭祖衣钵的郑玄,已经养望四十余载,在家乡高密县步道传经,门徒无数。 但党锢之祸后,就拒绝征辟出仕。 可前几千司空袁隗请示皇帝,要征辟郑玄为侍中。 侍中,出入禁中、顾问应对,位次常侍。可是仅此于陛下随官十常侍的大官,但是郑玄却准备婉拒。 郑玄轻扣十指,开口讲道“孔曰成仁,孟曰取义。孟子对宋勾践说穷不失义,达不离道。 诸子以为何解?” 有士子低首而自盼,思索一会说道“穷不失义,意思是人在贫贱的时候不能失去义,孟子说齐国有人不时嗟来之食,大概是这样的显圣道理,而达不离道” 他沉吟一会,微笑道“人若为达官显贵,不要失去自己在贫贱时立下的志向,如此才能匡社稷,救黎民,凡事不背德而行。” 郑玄颔首点头,却只伸了五个指头,意思是理解了五成。 士子不解,俯首求解。 “古之人得志,泽加于民;不得志,修身见于世。”郑玄轻吟了一句孟子接下说的话,然后笑道“你见识浅陋了些,无论是穷失义,达得志,终究脱不了“穷则独善其身”的藩篱。 对于达不失道的理解终究还是差了一些。” 他摇了摇头,叹道“汝等都是士子,未曾举孝廉,或征辟,没有做官,这却是难以理解了些。” 郑玄在杏坛布道讲学,不分门户之见,也不分贫贱,只需怀有一颗求学的心即可前来。 突然,士子们分开一条狭道,挤进来了一名斑白老者,精神奕奕,其后也有几十名士子跟随。 “师兄。”郑玄起身让座,施了一礼。 “康成,不必多礼。”卢植笑眯眯的看着自己的师弟,然后自顾自的找了个蒲团坐了下来。 他坐好整了整衣冠,面色一肃,“为何袁司空的举荐你要推辞?儒生学儒术,志在治国匡社稷,而不是信手空谈。” 在场的士子顿时议论声沸腾,袁司空可是三公之一,就这样郑师都不肯前去出仕。 众人皆怀钦佩之色望向正中的郑玄。 而另外的那名斑白老者,毋庸置疑,应当是北中郎将卢植,声名赫赫的儒将。 此番剿灭黄巾叛乱战功赫赫。 郑玄脸色略微有些尴尬,随意拱了拱手,“师兄莫要打趣我,朝廷乌烟瘴气,自从先帝党锢之祸起,在下就绝了出仕的心思,只求好生教导几个学生。” 卢植视若罔闻,抬袖朗声道“国有奸臣,才有忠臣。国有佞臣,才有能臣。正是朝廷乌烟瘴气,诸子才应出仕,不然等社旗清朗时,还要尔等有何之用?” “师兄,孟子说过达则兼济天下,穷则独善其身。康成学识浅薄,只能修正己身。 出仕?万万不可。”郑玄不欲与卢植辩论,这等事情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 “你一大把年纪,恐怕也没什么好活头,老夫这番过来哪里是为了让你出仕。”卢植哼了一口气,瞥了一眼白发苍苍的郑玄,看起来比他还老十几岁。 见卢植松口,郑玄面色一松,“不知师兄此来所为何事?” 郑玄虽然最早是由卢植引荐给马融当了弟子,不过后来学了今文经,卢植等古文经一派虽不能说敌视,但教派不同,好话也很少,就差没打出来。 但自从郑玄以毕生学问注释古文经和今文经,统归为郑学一派后,倒是缓和不少。 “我门下学生陈留堂最近被关在天牢,还劳烦康成你设法营救。”卢植脸色有些不好意思,但想到陈留堂因为他坐牢,还是僵硬腆着老脸求情。 郑玄虽没有当官,可其在民间和士林的影响力堪称恐怖,继往开来的经学大师,就连朝廷也不得不顾及他的声名。 养望四十载,岂是小可? “陈留堂?”郑玄轻皱眉头,面色缓和了一些,若陈留堂是他门下弟子,定然会设法去救,但他是卢植的弟子,先天上就不亲近,不过也不好拒绝。 他想了想,嘴唇勾出一丝笑容“师兄刚才问康成为何不出仕为官,我倒要问问你的徒儿,看他怎么答!” “何解?”卢植一愣。 郑玄袖袍一挥,白茫茫的浩然正气凝成案牍,笔墨纸砚,与实物一般无二。 “凝气化真!儒家求义境界,难怪你讲学讲孟子,想要彻底领悟求义境精髓,从而突破。”卢植震惊道。 儒家分为克己、正身、仁道、求义、复礼境界。 儒家境界是浩然正气和心境的双重突破,每一境界都有其对应特点,克己境界养十丈浩然正气;正身境界塑造文庙,凝聚七十二贤人精魂;仁道境界凝造文房四宝,汇聚文气,字字珠玑;求义境界凝气化真,以假变真。 而至于最上等的复礼境界,儒家祖师孔子也不过堪堪达到此等境界,无人知道此境的奥妙。 这也是儒家的弱项,求得是心境的突破。 难以证道长生。 郑玄微笑不开口,手执毛笔在竹简写了两行字,随手指了在场的一名灰衣士子,“子诚,你将此竹简送到天牢,让陈留堂作答后再拿回来。” 竹简表面覆盖一层白茫茫的浩然正气,掩盖了内容。 温子诚诚惶诚恐的点了点头,正欲跑去,但郑玄又轻声一喝,在他胯下生出一神骏,侧生两翼,将他载飞到了天牢门口。 神骏在天牢门口,跪膝俯首。 温子诚下了马,整了整衣裳,颇有些寒酸,敲开天牢大门,露出两名狱卒。 “两位官差,可否带我前去陈典史的囚室?” 他也知道陈留堂此人曾经当过涿县典史。 “陈典史?”狱卒皱眉不解。 “陈留堂。”温子诚讪讪笑了笑,他在郑玄门下并不受重视,徒然遭到委任,有些失措。 。 正文 第六十二章:杏坛讲学(二) “探监的?”狱卒斜眼扫了一眼温子诚,伸手讨要钱财。 天牢可不是想进就能进的。 温子诚抿着嘴唇,掏出几文钱递给狱卒,然后跟在狱卒后面走进了天牢。 稍过会时辰,便到了陈留堂的囚室。 而此刻陈留堂刚刚练完牛魔大力拳,全身淌着热汗,而他关押了近十天,身体也并未脏臭。 每次到了深夜时,从泥丸宫里凝结一丝玄阴之气将空气中的水汽凝结成露水,清洗身体。 他看到一个灰衣士子走了进来,很是诧异。 难道是何进派来的人? 这么快就要放他出去了,办事效率真高。 可他脸上刚挂上笑容,温子诚便开口了,“陈典史,这是郑师出的题目,还请你作答。” 温子诚将手中逐渐递给陈留堂。 “答题?”陈留堂眉宇一扬,郑师毋庸置疑肯定是郑玄,士子称呼郑玄都用尊称郑师,只不过让他答题是为何故。 竹简到了陈留堂手中,白茫茫浩然正气一散,露出题目。 字体清秀隽丽,写道:“官否?可济天下否?” “有意思。”陈留堂立刻笑出了声。 郑玄这句话很有意思,转述为白话就是当官吗,当了官能救济天下吗? “兄台是?”陈留堂不明白其中隐藏意思,还是先问问眼前的灰衣士子。 “温子诚。”温子诚拱手道。 “敢问子诚兄,郑师此话何意?”陈留堂将竹简的字迹拿给温子诚看。 温子诚看了一会,凝眉道“郑师在杏坛讲学时,卢中郎过来质问郑师为什么要拒绝袁司空的征辟,郑师说朝堂乌烟瘴气,拒绝出仕。 卢中郎又说国有奸臣,才有忠臣,国有佞臣,才有能臣。正是因为朝廷乌烟瘴气,诸子才应出仕,不然等社稷清朗时,还要尔等何用? 然后卢中郎就向郑师求情,希望能对陈典史你施以援手,接下来郑师就出了这题。” 陈留堂心中一暖,对卢植暗自感激,他沉吟道“这题目出的刁钻,我答是,就是证明老师观点,固然能博取一个直名。但亦会让郑玄心生不喜。而答否,就是谄媚郑玄,惹老师不快。 求直容易,求曲难。 郑玄让我作答,是让我想一个两全其美的答案,不管答是或非,都对我不利。 可是” 他轻笑一声,摇了摇头,“我已经搭上了何进这条线,有一定把握能脱身,即使到了险境,也可用刘辨脑海里的道术做筹码。” 无需谄媚、刻意讨好郑玄! “陈典史可否想好答案?”温子诚暗含期待看着陈留堂,他要听听这位名动洛阳的弱冠少年能写什么惊人之语,是庸碌若凡辈,还是天资卓越。 “想好了,子诚兄拿笔没有?”陈留堂略微思索了一会,博取直名,也需要用个有力道的名言。 “带了,这是笔墨。”温子诚从袖子中拿出一根颇为简陋的竹竿毛笔和一块方墨。 他蹲在地上倒了些清水,磨好方墨,将毛笔递给陈留堂。 游学的士子鲜有不备笔墨的,听到讲师讲到精妙处,是要进行记笔记的。 陈留堂左手捏紧袖角,然后开始写字。字迹虽不如大家,但在常人之中也算不错,勉强过得去。 字迹刚写出来,竹简就涌出一股浩然正气将其掩盖住。 陈留堂啧啧称奇,自己的浩然正气如同微醺的空气,可触及但虚化得很,可郑玄的浩然正气却如同实体一般无二。 当然如果他知道这块竹简也是浩然正气所化,就会更加震惊。 温子诚虽好奇陈留堂写了什么,但既然郑师将其掩盖,他也不好窥测,告退一声,便急匆匆而走。 到了天牢口,继续乘坐那匹神骏。 神骏飞跃到了杏坛,化作虚无。 “老师,陈留堂已经作答。”温子诚双手捧着竹简,递给郑玄。 郑玄此时已经和学生开始讲起了经义,停顿一声,手指一滑,上面浩然正气消失,露出了隐藏在竹简里面的内容。 问官否?可济天下否? 答可! 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此小子之愿! 虽万人,吾往矣! “何为求义,此为求义。虽万人,吾往矣。”郑玄目露神采,嘴里念念有声,突起万丈浩然正气,浩浩荡荡,直插云霄。 求义境界,破! 皇宫太庙,香火鼎盛,在九鼎上盘旋一巨大虚幻龙影,在里面剑架上有一柄含鞘宝剑飞出云霄。 有一头戴平天冠,身穿赤红色衮服的长冉男子立于皇宫之上,目光炯炯,单手摄住宝剑,盯着杏坛的郑玄。 忽然在空中乌云聚集,里面隐约有紫色雷电闪烁。 轰! 一道雷电直击杏坛,一颗桃木化作乌碳,冒出丝丝青烟。 紧接着,数十道的紫色雷电猛然轰下,风驰电掣,似乎含有无穷威力。 在杏坛的士子面色慌张,四处奔逃。 但紫色雷电在半空之中便被浩然正气阻截住了,浩然正气开始与紫色雷电殊死搏斗。 紫色雷电化作金甲金衣的天兵天将,无穷无尽,有力大无穷的巨灵神手持巨锤,也有雷公电母盘旋空中。 而浩然正气也不甘示弱,化作孔子门下七十二贤人,有子路驾车,有子贡手持秤砣,也有子夏垂首问礼,等等不一而是。 在地面上看着这一切的郑玄轻笑一声,“不过是区区雷电而已,雕虫小技,我郑玄今日定要进入求义境界,夺得天寿。” 他双脚浮空,轻指一下,万丈浩然正气迅速凝缩化作一三尺长剑,直刺天穹雷云。 天兵天将、巨灵神、雷公电母尽皆化作青烟消散不见。 一剑破空! 天穹瞬间清朗。 可是突然间,天穹再次聚集更大的乌云,绵延数百丈,近半个洛阳城都笼罩在乌云之下,雷云孕育而生,而且比以前的更加粗大,更加恐怖。 郑玄面色微变,“自汉光武帝后,儒家再无一人突破秋衣境界,原来是此故。” “罢了!罢了!我这一身老骨头也已经七十余岁,此遭即使身死也要为后来者开一条天路。” 。 正文 第六十三章:杏坛讲学(三) 他轻抬脚步,在脚底下生出一通天台阶,佝偻身体向前走去,一眨眼的功夫便到了半空之中,似乎顶着那黑压压乌云,手提万丈浩然正气凝聚的浩然之剑,向前轻轻一划。 刹那间,山河失色。 浩然之剑周围衍生无数场景,有燧人氏钻木取火,有有巢氏搭建房屋,上古先民与大自然野兽搏斗,有三皇五帝垂拱治世,有周公吐哺握发以待贤才,也有儒家先贤周游列国,稷下学宫与诸子争辩。 仿佛这浩然之剑是社稷之剑,充满世间真理。 站立在皇宫的长冉帝王虚影似乎惊讶一声,双眼射出重重神光,看向天穹。 苍穹之上,风雨转动,云幕澜遮,一只似禽鸟的十丈大小的紫色爪掌从云间探出,筋肉勾勒出的血肉异常清晰,细腻的鳞甲嶙峋,在其体表雷电密布。 那是一条百丈大小的紫色巨龙,鳞甲分明,似麋鹿的龙角微微向后仰着,高贵冰冷的龙眸没有一丝情感波动,漂浮的龙须随风摇曳。 震天铄地的龙吼声传出,乌云散裂,雷声滚滚。 在洛阳的百姓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也齐齐感到心头上的压抑感,如同背着百斤重的麻袋。 “斩!”郑玄佝偻的身体猛然直起,束着银发的玉笄掉落,发丝四散,有如狂生。 浩然之剑虽只有三尺,可仿佛无往而不利。 轰! 龙首在紫色巨龙脖颈上被浩然之剑一斩而下,泼洒出滚滚热血,热血掉落地面上,又化作紫色雷电。 长冉帝王见此一步踏出,太庙突起一黄色巨龙,在洛阳城上不断盘旋,护住了下面的黎民百姓。 紫色巨龙龙首虽掉,可百余丈身体绵延若高山,依旧在乌云中翻腾,不一会就又长出了脑袋,只不过相较以往,小了能有一半之多。 但郑玄依旧怒发须张,只喊一个字斩。 浩然之剑铮铮作响,化为一道白色长虹,将紫色巨龙杀了十几遍,终于乌云消散。 可就在这时候在乌云后面显现出一束着斜髻的金甲男子,手持金剑,神威赫然,不能逼视。他身体半虚半实,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虚化消散。 这时郑玄有些狼狈擦了口嘴角的残血,“既然看到你出来了,老夫岂能任由你跑?” 他手持浩然之剑,一步步靠近金甲男子。 “何为求义?” “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事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郑玄每踏出一步,身体年轻十岁,总共踏了四步,精神矍铄,发丝由苍白变成斑白,再变成黑发,而老态龙钟的身体也成了富有活力的青年模样。 他轻弹剑身盯着金甲男子,“天地灵气闭塞四百年之久,都是尔等之祸,绝天下人修行之前路,今日老夫定要为我儒家后来者开辟一条坦荡大道。” 金衣男子不说话,只剩下半个头颅正在虚化,待会就要消失不见。 “禁!”郑玄爆喝一声,言出法随,竟然真在虚空中生出镣铐枷锁将金甲男子禁锢在里面。 金甲男子机械般僵硬的转了转脖颈,眉宇间隐约闪过一丝不快,双臂用力一扯,镣铐断裂,身体从虚幻空间走出,双手握住金剑,如沙场杀俘猛将,向前猛冲,一剑直接从天而降,砍向郑玄。 郑玄脸色微变,横剑挡在头上,但金甲男子的力道实在太大,竟然将他步步紧逼,在半空上压下了五六尺之高。 “定!”他低喝一声,脚底生出一道光膜,活生生遏制住了下降的趋势。 可金甲男子眼眸里闪过一丝不屑之色,如猿猴般以两剑交接点一翻腾,右脚直蹬郑玄胸膛。 金价男子似乎是在疆场上厮杀无数磨练出来的至简剑道,一点也不花哨,剑剑直指要害。 汉儒虽继承儒家六艺,修习剑术,可是怎能与百战疆场的大将相比? 没过片刻,郑玄衣裳破烂不堪,隐约还有几道伤口。 他大笑一声,将剑插在云霄。 “天下士子,可否助老夫一臂之力,斩此妖孽!” 话音一落,洛阳城中近五万名儒生抬头看向天穹,数千股浩然正气升空,汇集凝聚在浩然之剑上。 天牢囚室。 陈留堂阖眼盘坐,忽然心有感应,有一老者站在天穹之上,与一金甲男子相斗。 他眉头微皱,这老者他竟然有股似曾相识的感觉。但直觉告诉他,他并未见过。 “问我要浩然正气?”他嗤笑一声,无利不起早,他才不会给。 可是忽然间浩然正气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正在消弭。 浩然正气存乎义理而生。 无是,馁也! 陈留堂顿时大惊失色,抬头从天窗望向天穹,有一如蚂蚁般大小的黑影屹立在半空之上,近千股浩然正气在洛阳城四处而起,汇聚在那一柄长剑上。 “罢了,与其让浩然之气消散,还不如助他一臂之力。”他顺着那股感应,将近八丈高低的浩然正气引到天穹。 将陈留堂这最后一股浩然之气汇聚,浩然之剑耀耀生辉,散发异芒,直刺金甲男子。 金甲男子向后急退,想要逃脱,但浩然之剑如同长了眼睛,紧逼不舍,他面色一冷,横剑挡在身前。 浩然之剑与金剑相交,铿锵的金铁之音响彻云霄。 金剑寸寸断裂,浩然之剑直刺金甲男子胸膛,陷入三寸。 可金甲男子体内并非肉骨凡胎,而是泛着金属光泽的血肉,将浩然正气卡在胸膛的肋骨上,狞笑一声,双手握住浩然之剑,他竟然想要生生掰断浩然之剑。 浩然之剑是天地间的道义凝聚而成,最是坚硬。可在金甲男子手中,这浩然之剑似乎有如薄冰,一截截断裂,在上面缠绕的浩然之气也挣脱而出,再入洛阳城中。 噗! 郑玄吐出一口鲜血,体态迅速老去,没过三息,便如耄耋老者,皮肤生出褐色的老年斑,体表缠绕着难闻的恶臭。 “天下儒道兴衰在此一举!郑玄养望四十载,就在今次一朝,孟子说过生与义,舍生而取义者也! 郑玄愿为天下再修三十年儒道。 只求” 。 正文 第六十四章:杏坛讲学(四) 郑玄大吼一声,体内的血肉迅速燃烧,脸色通红无比,在头顶也升起一股血色蒸汽,从耄耋老者转眼再化为青年人,老年斑渐渐消散,碎掉的浩然之剑再次凝结。 他一脚踏出,背后生出层层虚相,桃李满园,高冠长袖的士子垂拱听讲。 “只求为儒道破开一条路,仁礼不绝于此”他悲愤道。 金甲男子向后退了一步,破开的胸膛里面流出淡金色的血液,可这血液不仅颜色不似常人,而且形态更像是融化的黄铜,散着淡淡金芒。 他转了转头,脸容变化了一会,露出人性化的神情,金剑变长了一截,化作尘封在地底数百年锈迹斑斑的青铜剑,嘴唇轻动,声音旷古追溯,充满威严。 “你很不错!” 青铜剑锈迹斑斑,在剑柄处似乎可以看到三个鸟篆,可时间太过久远,已经模糊不清,只能看清一个“太”字。 忽然在洛阳皇宫上的长冉帝王一跃而起,含鞘宝剑露出锋芒,化作一道赤色长虹,直指金甲男子,“你已死去,这人世间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是否?”金甲男子轻笑一声,双指夹住赤帝剑,说不出的轻松随意。 染金的双指如同最坚硬的金属,在赤帝剑的剑刃下,划出无数火星。 长冉帝王目露惊意,“你早已死去,十二金人不过凡俗兵器所铸造,哪里有这般威力。” 此刻郑玄也怒喝一声,浩然之剑刺向金甲男子,但金甲男子实在过于强大,哪怕郑玄耗尽所有,也无法伤害金甲男子分毫。 “你们太弱,刘邦小儿,朕虽死,可战国之世的强大不是你能想象的,若不是朕消天下兵器,融为金人十二,这天下你岂能窃居?”金甲男子冷声道。 可是忽然之间,有一赤袍道士踏云而来,在腰侧绑有两本书册,他取出一本书册,轻轻摇了摇头。 书册金篆玉书,名曰人书。 人书纸页翻滚,从中走出无数头裹黄巾的将士,迎风而长,骑着马匹,嘶喊打杀冲向金甲男子。 来人正是张角,他露出一丝冷冽锋芒,喝道“大贤良师张角携黄巾百万众请始皇帝赴死!” 话音刚落,天生异像。 雷声轰鸣。 金甲男子化为跪伏向西身穿狄服的十二金人,摆放着不知什么莫名的阵法,地面上细碎的符文闪动。 一金人手臂断裂,轰然倒塌。 天地间灵气汹涌猛涨。 张角再看了长冉帝王一眼,不屑道“不过是个苟延残喘的法相,两百年前就合该消散。” 他手一挥,长冉帝王化作青烟,赤帝剑发出一声哀鸣,回旋到了皇宫的太庙。 郑玄惊愕迟迟不出声。 “见过老师。”张角向郑玄打了个道家的稽首。 郑玄愣了一会,“师从何来?” “冀、幽、青、徐四州士子何人不曾听过老师讲学。”张角道。 说完之后他在洛阳城下瞅了一眼,在云霄之下找到了天牢的囚室,顺着天窗看到了陈留堂,“当日不慎让你逃脱,今日贫道定要取回地书。” “不可!”郑玄轻皱眉宇,看到了在下方的陈留堂,“此为我门下士子,与你是同门,汝安能同门相残?” “同门?”张角嘴角勾起一丝弧度,“贫道从来不相信什么同门恩义,修道人绝情绝欲是为常事。” 黄巾之战时他尸解阴神逃脱,羽化而升仙,已经到了陆地神仙境界。 可地公将军张宝、人公将军张梁早已经战死。 福如王母三千岁,寿比彭祖八百春。 百年只不过长生者一个片段罢了。 郑玄眼睛一缩,随即脸色如常,整理冠发,“那为师少不了要与你战一场了。” “可是老师,你已经这般了,还有可能赢吗?”张角眼皮忍不住跳了一下,眼前的郑玄已经全身残破不堪,血肉骤然缩减,佝偻削瘦的可怕。 “有些事总需要争一争,就算知道失败也需要去做,这就是孟子所说的义理啊。”郑玄惨笑一声,念叨道“鱼与熊掌不可兼得。于人哉,唯有舍生而取义。 生不过短暂几十年,然义道千古不变。” 张角右手清点,在虚空中生出一柄长剑,对着郑玄眉心刺去,“阻我道者,如杀我父母,师长亦是如此。” 可是忽然间他面色一变,手指掐算,“该死,又追来了。” 他嘴里念了几句咒语,化作一道赤色长虹,眨眼消失在天穹,只留下一道声音,“老师,你今日能帮他,可明日呢?哈哈哈!” “明日吾亦能。”郑玄沉声道,他猛地吐出一口鲜血,身体如流星般急坠而去。 在洛阳上空的战斗虽然精彩,可除了少数几个人外,其他人断然是看不到丝毫场景的,只能看到在空中的乌云结了又散,散了又结。 在杏坛里忧心忡忡的士子们担忧的看着天际。 卢植如钉子般屹立在屋檐上,他的浩然正气在颍川灭了五万黄巾军,已经消失殆尽,只残留了武道的修为,但也只是后天境界大圆满。 “是康成。” 他猛地从屋檐上跃起,在空中接住了郑玄。 可是此时的郑玄已经进气少出气多了,勉强笑了笑道“师兄,康成再问你。官否?可济天下否?” “这”卢植犹豫一会,正欲回答,却发现郑玄已经断气。 “师弟,如果你非要问为兄只能说官可济天下。”他笑了笑,又喃喃道“世人只知当官好,却不知官啊,与宫只多了一横,而这一横是脊梁骨。 什么都能断,唯有这脊梁骨不能断。断了就是宦官,就是宫娥了。 你能在高密肆无忌惮的讲学,是有袁司空,有为兄,有众多的官员在默默守着良知。” 杏坛桃李满园,离不开有人负重前行。 卢植跳到地面上,静静的将郑玄的尸体放在讲座的蒲团上,合上了他的眼睛。 片片桃花盖住了郑玄的遗骨,也葬送了一个时代。 儒道自此黑夜降临。 中平四年四月五日, 洛阳士子缟素。 张角申言于众曰“今汉运将终,大圣人出。汝等皆宜顺天从正,以乐太平。”——《三国演义》 。 正文 第六十五章:皇宫起火 夜色漆黑,银月如钩。 太庙。 在扬州鼎下,陈留堂的阴魂踩着地书轻而易举走了过来,往日的帝王威压消散一空,不过鼎内燃烧的线香里面蕴含的信仰之力也渐渐薄弱。 “怎么回事,难道是今天在天穹上那老者关系?”陈留堂皱着眉头,踩着地书浮在半空中,在太庙九鼎后面挂着两汉数十名皇帝。 而最右侧的高皇帝画像已经不知何故半间断裂开来,掉落在地面上。 “太庙关乎一国社稷,现在高皇帝画像毁,又意味着什么?” 忽然在太庙外面出现一冲天火光,将外面照得通亮,他的阴魂甚至都感觉到了一丝丝的灼烧之感。 默念无名口诀,从泥丸宫里涌出一丝玄阴之气将阴魂稳固住。 正在陈留堂疑惑时,在他脑海中翻涌出一泼天巨人,染着熊熊烈火。 火势燎热,阴魂额头不断淌着热汗,热汗流到地面上,随即化作精纯的魂力。 “该死!皇宫的大火勾动了逆火观。”他暗骂一声,谨守心法,阖着双眼,盘膝坐在地书上。 修道需要铸就九层灵台,然后才可构建仙宫,突破到仙宫境。而在此间修道之人却不得不度过心境的三道劫难。 第一道逆火观,如同凡人发烧感冒,在脑海不由自主观想焚天烈火,燃烧自己的阴魂,使阴魂在烈火中不断锻造。 第二道玉女观,在脑海不断浮现各种绝美仙子,含羞带骚,不断挑逗修道之士体内的欲火,比逆火观凶险无数倍,训练修道之士的。 而第三道则是白骨观,浮现森森白骨,在大恐怖间进行超脱。 此刻在陈留堂泥丸宫里面似乎有着重重烈火,烘烤着三道灵台,如同烈火烹油,滋滋作响,灵台能缩小了近一半大小,但却更加精纯。 “修道之人注重超脱,不仅是阴魂的超脱,更是精神的超脱。”陈留堂面露狰狞之色,在心里面渐渐观想出一三尺长剑,直斩逆火观幻想的烈火巨人。 剑声轻吟,如同君子颂诗。 烈火巨人怒喝一声在陈留堂阴魂表面燃烧出重重虚火,可却也阻挡不了利剑枭首。 逆火观破! 他近似虚脱的拟人化般擦了一下冷汗,然后牵动地书,回到了囚室中。 阴魂复位,在草垛坐着的陈留堂睁开双眼,正欲起身,忽然发现他的囚衣已经湿漉漉的,如同浸在水中,满地的水渍。 恍如真正发烧一般。 他推后了几步,靠在过道处,观看外面的情景,皇宫的大火冲天而起,照亮了整个洛阳城。 “哪来的桃杏香气?”陈留堂轻吸鼻腔,在囚室里面弥漫了一股桃杏香味,很是好闻,迷人心扉。 他记得在天窗外面没有种桃树、杏树。 “孔曰成仁,孟曰取义。”一精神矍铄的老者踏步而来,手捧诗书,落脚处有颗颗粉色花瓣落下,头顶悬有三寸清气。 他一步踏入囚室中,看着在角落的陈留堂,定声问道“何谓儒生?” 陈留堂讶然,看着老者脚步虚浮,心里没来得一阵慌张,白天时正是这老者与人在半空战斗,问洛阳城中儒生借浩然之气,他吝惜浩然之气,并没有第一时间借给老者。 现在瞧这模样? 老者肯定死了,是来寻仇的! “肯定是我借迟了一步,他惨遭身死,这才化作怨鬼寻我报仇。”陈留堂暗忖道,瞧白天这老头大发神威的样子,他不一定能打过,不过既然是怨魂…… 那他还怕个鸟? 他袒露胸膛,将地书露了出来,玉璧已经化作金篆玉书,只是里面并无字迹,仅有五页。 但良久,地书并无反应。 老者有些怒意,再盯着陈留堂,似乎在看不成器的学生,喝问道“何谓儒?” 他手里生出一半臂长的竹制戒尺。见陈留堂迟迟不开口,“伸出手来,五下。” “什么?”陈留堂有点懵,向后退了一步,看着胸膛处的地书,这会怎么没用了? 他刚想把地书拿下来,熟悉的寒冷感觉再次涌了上来,嘴唇冻得发青,眉梢带着冰霜。 无奈之下地书再次放到了胸膛,如无到达练脏境,阳气不会复生。 老者眉头轻皱,手指一点,陈留堂的右手乖乖的伸了出来,用戒尺啪啪打了五下之后,再问“何谓儒?” 陈留堂学乖了,看样子这老者心有执念,不肯离去,也不像是要害他的样子,于是略微思索答道“子曰汝为君子儒,毋为小人儒。儒是有知识的学者。” “不对,不对。”老者伸出四个手指,很不满意,“伸出手,十下。” “……”陈留堂。 怎么连孔子说的话都不算数了? 他乖乖再伸出手,让老者打了十下,凭他练血境的武道修为,两石劲弩都射不穿的他的皮肤,可称得上一句皮糙肉厚。 可是老者的戒尺打在掌心,五下还能忍受,十下已经让他不忍痛呼,掌心泛红。 老者继而问之前的问题。 可陈留堂正欲回答时,耳畔传来一阵鸡鸣,老者魂魄退走,消失不见,十分诡异。 他揉了揉眼睛,“是梦耶?幻矣?” 可掌心的痛感告诉他这一切都是真的,有一个鬼魂缠上了他,不知道明天还会不会再来。 黎明破晓,囚室渐渐光亮。 透过天窗,依旧能看到皇宫的大火,滚滚黑烟弥漫整个上空。 “这场大火不知道要烧到什么时候,太庙高皇帝画像崩裂又象征什么……”陈留堂摇了摇头,不禁莞尔一笑,汉室死活管他屁事! 汉灵帝将他关押了已经近一个月。 这份“恩情”他还没有报答。 再说“汉失其鹿,三国逐之。”本就是天地大势,不可违抗。 他拍着囚室的栏杆,“老难,起来练功了,师傅教你牛魔顶角第二十七式。” 老难一个鲤鱼打滚在草垛上起身,面含喜色,像模像样先打了一通牛魔大力拳。 ……… 皇宫,长秋宫。 汉灵帝刘宏躺在床塌上,摸着何皇后的螓首,往下按了按,“再用点力气,不要停。” 何皇后妩媚般白了刘宏一眼,往下动作了半刻,幽幽道“陛下,臣妾出身微寒,朝野多有非议,说臣妾不过是个贱婢,如何能配得上陛下你。” “谁说的?不想活了。”刘宏打了声哈欠,有气无力的说道。 “臣妾可不能说谁,不然一个妇人干政的名头扣下来…臣妾可就惨了,我可不像你母后。”何皇后白了一眼。 董太后是汉灵帝刘宏的生母,喜欢干涉朝政,让刘宏时常暗自咬牙,但大汉以孝治天下,太后掌管的权利某种程度甚至比皇帝还要高一筹。 “不过嘛,臣妾有个法子,就是考究九州,修氏族志,将南阳何氏列为一等,到时候他们还会非议吗?”何皇后等了近半个月,终于趁着刘宏到她寝宫的时候说出了口。 “可。”刘宏点了点头,暴喝一声,舒爽的躺在床塌上。 “多谢陛下。”何皇后喜滋滋道, 可是突然一阵敲锣打鼓的声音,震天动地,在屋外有一道冲天火光。 “走水了,走水了。”宦官疾走奔告。 。 正文 第六十六章:进宫 翌日,午食刚过。 狱卒便带着于顺常第二次过来寻找陈留堂,与上次的轻松随意不同,这次的于顺常带着一丝丝的焦急之色。 “别急。”陈留堂咽下糙米饭,虽然里面有糠存在,但总不能饿死不吃是不是。 矫情了两三天后,他也就接受了这种简陋寒酸的吃食。 于顺常让狱卒先走,然后说道“前日南宫云台和乐城门走水了,也就是烧了。现在陛下正在生皇后的气。” 见陈留堂脸上的诧异之色,于顺常解说道“那日本来陛下在长秋宫就寝,皇后也提起了修氏族志的事情,而走水……” “也就是陛下迁怒于皇后。”陈留堂放下竹箸,他微微一笑,“皇后觉得我有些小聪明,这是想找我求计来了。” 于顺常点头又摇头,算是勉强认同了陈留堂的话。她也不明白皇后为什么非要找陈留堂,但想了想何皇后也只有何进大将军这一个娘家人做依靠,而大将军也不是什么伶俐人。 而眼前的陈留堂虽说身处监狱,但名声也算传遍洛阳,算个名士。再加之前献策一事,找陈留堂也不奇怪了。 “带我去见皇后。”陈留堂起身,将囚服的褶皱捋平,脸色因许久未见阳光略微有些苍白,但炯炯有神,散着异彩。 已经关进天牢近一个月,这期间有许多人四处走动关系,他才得以存活下来,可关押到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 唯有自救! 于顺常颦眉刚想拒绝,但看少年那不容反驳的神色,将话吞进了肚子,小声道“我上次带你进皇宫是大将军请命,可这次……皇宫人多口杂,你定然小心一点。” “放心,陈留堂并非求死之人。”陈留堂露齿一笑。 “好。”于顺常有点心慌,但想到陈留堂对皇后的重要性,也按耐住了性子,拿出钱贿赂狱卒,带走了陈留堂。 待上马车时,于顺常咬着嘴唇从暗格拿出一套宦官的服饰。 “穿上吧,不然你我都没好结果。”她可是知道有些儒生脾气古怪,穿宦官服饰平白对他们是折辱的事情,少不了一顿劈头盖脸义正严辞的谩骂。 但奇怪的是陈留堂并未拒绝,他好奇的打量了一番宦官服饰。 上好丝绸裁制而成,摸起来很柔顺,看其帽子上的绶带也不是一个低级的小宦官,但也绝非身份尊贵的大宦官,应该介于两者之间,是宦官的小头目。 “要在这里换吗?”陈留堂皱了皱眉,马车虽说不狭小,可却有于顺常这个宫女在。 “嗯。”于顺常面色不变,异常的镇定,只不过眼神有些躲闪。 “也是,皇宫里的宫女虽然见的男人少,可绝对不少知道男女之事,再说皇宫里还有刘宏这个荒唐皇帝。”陈留堂暗忖道。 他脱下囚衣,露出了白皙精悍的身体,修习武道后,全身肌肉都会渐渐完美。 看似白皙的身体,可肌肤下面的角质层很是坚韧,如同软甲,劲弓都射不穿。 很快宦官的服饰便被陈留堂套在了身上。 颔下无须,肤色白皙。 “到真像个太监。”于顺常难得调笑一句,可是刚出口她便有些后悔,穿宦官衣服就已经是折辱,自己无意识这句话更对视声明如命的名士是奇耻大辱。 可是良久过去,见陈留堂并未有怪罪之色,心里也就安定下来,平白对陈留堂生出一丝好感。 至于陈留堂对这般话也并未有什么敏感,毕竟太监对于他算个中性词,没有贬义也没有褒义,而且他对声明虽然看重,这是一个儒生能否行天下的基本,可对于这种小事就没什么在意。 到了宫门外,例行检查。 陈留堂怯怯懦懦走了下来,在一边等候士兵搜查马车。 “上次有大将军的特令。”于顺常也走到一边小声道。 陈留堂点点头,正欲回答时,身侧走来一对宦官。 于顺常拉了拉他的袖子,连忙行礼,“宋侯爷万福。” 为首的宦官脸色阴鸷,扫了一下在场的众人,有禁军还有出行的宦官、宫女。 “原来是于顺常,呦,这是你新的男伴?”宋典似笑非笑盯着陈留堂,露出了一丝难以掩盖的嫉妒。 皇宫里头,只有皇帝一个男人,其他的皇子都还太小,只能算男孩。而太监和宫女都饥渴难忍,于是通常俩俩结成对食。 于顺常在宫里女官虽不能说权势滔天,但顺常是仅此五官的女官官职,也倒是炙手可热,更别说她还侍奉着何皇后。 “叫你呢?怎么不回话,是不是看不起杂家。”宋典脸上闪过一丝不快。 被叫住的陈留堂脑海迅速运转,眼前的宦官于顺常称呼为宋侯爷,而在宫里除了十常侍外,无人得封列侯,也就是说眼前的宦官是十常侍中的一人。 他讪笑一声,畏畏缩缩像极了小宦官,怯懦道“宋侯爷有如天人,是天子近侍,威风凛凛,小的慑于宋侯爷威严,所以不敢出声。” 于顺常杏眼瞪得老大,心里暗自惊讶,“这陈留堂果然不容小觑,宫里传闻他杀了左丰,是个愣头青,可是看眼前这情景,他…哪里像个愣头青,比老狐狸还狡猾,要是他当宦官,还哪里有十常侍的地位。” 宋典被陈留堂这一通马屁拍得既高兴又舒坦,指着陈留堂道“正巧陛下那里缺几个内侍,你便随杂家一起来。” 说罢他回头看了眼于顺常,阴笑道“于顺常,带了你的小心肝,可别生气。” 于顺常正要开口,陈留堂急忙拉了一下她的衣裳,让她呼之欲出的话活生生遏制在了喉咙。她扭头看着陈留堂,只见陈留堂缓缓摇头。 “多谢宋侯爷恩德,小的唯宋侯爷马首是瞻。”陈留堂小跑到宋典的身旁,滑稽的作揖行礼,然后揉捏宋典的肩膀,活脱脱的狗腿子形象。 “不错,不错,你很有前途。”宋典全身舒爽,既有从于顺常手里夺走陈留堂的快感,又有见到这么个伶俐人的欢喜,他现在年纪也不小了,也是时候找个接班人了,眼前的这个小宦官可以考虑一下。 “能屈能伸,大丈夫本色。”于顺常目光流连,暗自惊叹。 。 正文 第六十七章:这马屁拍得贼溜 “好了,不用按了。”宋典按住陈留堂的手,阴测测的面孔露出一抹笑意,转过头,尖利的声音沙哑道“跟杂家走,到时有你的荣华富贵。” “谢宋侯爷。”陈留堂有些诚惶诚恐,缩回双手藏在衣袖,双手僵硬有些发青,心里骇然,“这宋典不知道修习了什么功法,全身如同一块玄冰,比玄阴之气还冷上数倍。” 但他随即摇了摇头,跟紧了宋典一行人的步伐。 那于顺常很明显与宋典有些小矛盾,要是这宋典到时候发了什么薏症,前去调查,他的身份少说暴露,多则九死一生。 宦官没了命根子,心里变态,就喜欢在小事上斤斤计较。 唯一的法子就是假意跟着宋典,伪造一个宦官的身份,而且陈留堂还想着看能否亲自前往太庙,看与他每日来的时候是否有差异。 没过多久,宋典领着一行宦官到了温德殿。 这温德殿是皇帝享福的地方,里面建有汤池,也就是温泉。 “进去前,先沐浴一番,配上香囊,陛下可讨厌咱们身上这味。”宋典提醒道。 宦官被阉割后,没了命根子,尿不尽,总会带着一股尿骚味。 一行人走到温德殿偏殿一处小屋里,里面有着十数个木盆。 当宦官哪有那么多好处,沐浴用木盆随意洗刷就行了。 当然宋典作为十常侍自然是不用在这里沐浴的,他直接进去陪侍皇帝。 陈留堂见样一愣,“糟了!待会我脱衣时要是多了个东西,要怎么解释?” 难道说自己是皇后的男宠吗? 咔嚓! 一刀劈了。 “郑大哥,小弟有些尿急,不知道在哪里解手?”陈留堂夹紧双腿,躬着身子,问向这一队宦官的头目。 郑坤眉目间难掩一丝厌恶,本来他是宋典手下的一号狗腿,而眼前的陈留堂拍马屁明显不逊色自己,而且还强上了一大截,这让他不得不忧愁,担心这货谋权篡位。 听到陈留堂的询问,他本想呵斥一句,让陈留堂憋不住当众出丑,可忽然脑袋一激灵,心中有了妙计,微笑道“从门口出去,右拐走百步,然后有一小木屋,便是溺池,你直接进去就行。 呃…对了,把你的香囊给我,待会别掉在地上了。” 陈留堂点头称是,假意在身上摸索了一会,翻出了一个粉红色的香囊交给了郑坤。 “这个粉红色的香囊,估计是于顺常的。”他心道。 他径直出了浴室,照着郑坤说的话走到了小木屋里面,宦官没有欺骗他,这里果真是个溺池。 虽然并无尿感,但还是照着流程走了一遭。 等回到浴室时,这一队宦官已经洗好等着出发,手里捧着精致的果蔬、点心,还有用绸布盖的长长棍状物体。 “时间已经到了,该走了。”郑坤说着让陈留堂跟在了身后,然后递给他一个毛巾,“待会陛下泡汤池的时候,就由你你来擦身体。” 擦背吗? 想不到我堂堂陈留堂到了这地步。 是可忍孰不可忍。 话音一落,随行的宦官露出了嫉妒羡艳之色。 “多谢郑大哥提携。”陈留堂装作一番感激的样子,擦背无疑是最靠近皇帝的差事,把握好机会就有可能一遇风云便化龙。 不过…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陈留堂暗自警醒自己,看是否做错了事情,可想了半天也没想个所以然。 “哼!和我斗。”郑坤扭过头,领头走进温德殿,嘴角微微勾起。 皇帝的鼻子最是灵敏,十分厌恶太监身上的味道,,没有香囊遮挡身上的臊味就等着受死吧。 而且这家伙刚刚上了厕所。 一入宫门深似海,可不仅仅只有小娘子女人勾心斗角。 温德殿内,汤池修建得极为宽敞,富丽堂皇极尽皇家富贵,漾漾池水下倒映着珠宝的光芒,下水的三道阶梯全部用美玉砌筑而成。 汤池四周站着年轻貌美的宫女还有他们一行宦官。 此时陈留堂终于见到了传说中宫女的开裆裤,一块布片挡在私处,间缝露出白皙的肌肤,隐隐有种挑逗之感,其它倒是如常。 想来也是,白花花的身体和酥胸半露,大部分都喜欢制服也是这种道理。 汉灵帝刘宏虽说是两腿行走的种马,但还是有一些“艺术”氛围的。 不过他不敢细看, 而在池水里面,陈留堂见到了汉灵帝刘宏,靠在汤池的池壁,眼睛鼓胀,说不出的疲惫神色,一看便是纵欲过度。 刘宏眯着眼看着陈留堂,勾了勾手,露出背部。 “死定了,死定了。”郑坤在心底疯狂大吼,难掩眉梢喜色。 可令他惊愕的是陈留堂走过去后,皇帝竟然没有露出厌恶之色,反倒合上了眼睛,很是舒爽的享受陈留堂的搓背。 “怎么回事?难道他是新太监,怎么可能。”郑坤疑惑道。 而陈留堂对搓背也没什么折辱的,又不是让他下跪还是干啥,谁没有帮过亲友搓背过。 甚至他搓得更加用心。 不一会,宋典走了过来,小声道“陛下,王美人到了。” 刘宏睁开双眼,露出之色,但还是耐着性子说道“让爱妃沐浴后快点过来,朕已经等不及了。” 宋典答了声是,正欲走开,看到了一旁的陈留堂,赞赏道“不错,刚来第一天,就没出岔子。” “来的第一天嘛?”刘宏扭头看向陈留堂,满意的颔首点头,“说吧,你叫什么名字。” “该死,我在温德殿三年了,陛下从来没问过我的名字,这家伙第一天来,陛下就问他名字。”郑坤心里暗恨。 “额……”陈留堂愣了一会,眼看刘宏眉宇快要皱起时,急声道“小的叫刘瑾,刚来慑于…慑于…陛下龙威,有些慌乱,还请陛下饶命。” 宋典听到后,眉头一挑,“这话怎么听着这么熟悉?” “不错!不错!”刘宏被这一通马屁拍得心情舒畅,笑道“算你伶俐,就不治罪于你了。” “多谢陛下圣恩,愿陛下洪福齐天,寿与天齐。”陈留堂再急道。 。 正文 第六十八章:王美人 “不错,不错,鸿福永享,寿与天齐。”刘宏很满意这句话,“刘瑾是吧,朕记住你了,从此你就专门为朕搓背。” 宋典讶然,“这小子拍马屁有一套,假以时日说不定连我都能压过。” 可是他随后摇了摇头,“我已经年老体衰,干不了几年,若是在年轻时候,少说暗中下手废了他。” “多谢陛下宏恩。”陈留堂虽然很想拒绝这伙计,他只不过是个打酱油的,但是拒绝皇帝可不是什么好差事。 欺君之罪! 咔嚓! 死! 温德殿的宫女、宦官都投来羡艳之色。至于郑坤,更是难掩嫉妒,暗中五指掐着掌心,几乎刺进肉里。 没过一会,有个美人走了过来,披着薄纱,白皙与嫣红若隐若现,莲步轻摇,顾目生姿,惹人不禁遐想万分。 “爱妃,你来了。”刘宏摊开双臂,而王美人也一跃而下,体态轻盈,环住了刘宏的脖子,两团柔软挤压刘宏胸膛,样子妖媚极艳。 “陛下不过半日没见臣妾,这就忍不住了。”王美人咯咯一笑,身上薄纱滑脱到肩膀,露出半团酥胸。 “爱妃说的真是什么话?”刘宏哈哈大笑。 两人在汤池里面嬉戏,极度荒淫之事,不过到底没突破到最后一层底线。 按照陈留堂估计,汉灵帝刘宏可能力不从心了,从来只有累死的耕牛,从来没有耕坏的田。每天这么折腾,没猝死已经是万幸了。 至于他自己可是不敢多看,这美人太妖娆了,某个东西压不住,让他不得不压弯了腰掩饰,心里更是默念无名口诀,凝聚玄阴之气浇在自己的阴魂上,让心境如冰似铁。 “来,替本宫擦擦肩。”王美人扭着娇躯,玉脸羞红,露出凝脂双肩。 温泉水滑洗凝脂,芙蓉帐暖度。 “……”陈留堂。 去还是不去? 他小心翼翼瞅了眼刘宏,似乎并不在意,也对,谁会对一个太监心生提防,再加上这货是个种马,也不会在乎一个妃子是否被占便宜什么的。 “既然皇帝都不在乎,我还怕个鸟?”陈留堂咬了咬牙,拿着毛巾颤巍巍向着那凝脂双肩擦去。 刚触碰时,他身体忍不住一晃,手指稍微往下滑了一点,触碰到了白皙的胸肉。 王美人忍不住扭头看向陈留堂,再看这是个眉清目秀的,也不将占便宜的事情放在心里,轻声提醒道“可擦仔细点。” “怎么回事?”陈留堂眉头微皱,他虽然心声荡漾,可也是练过牛魔大力拳的,武道修为达到了练血境,对身体的把控极强,甚至能精确到某一骨骼或肌肉,断不会出现这种“失误。” 他正思索时,地书滚烫似烙铁。 眼睛余光刮到池底,有一碧绿蛇尾随着水波左右荡漾。 蛇尾鳞甲细密,充满纹理,颇有些娟秀之气,丝毫不感觉阴森恐怖。 陈留堂眼睛随着蛇尾向上看去,那蛇尾长在王美人的屁股下面。 再仔细看去,蛇尾消失不见。 他心神一懔,丝毫没有什么旖旎心思,颤抖着胳膊在擦着王美人的双肩。 那凝脂双肩越看越可怕恐怖,仿佛在擦拭蛇精的后背。 “原来日蛇的不止许仙,还有您这位前人。”陈留堂忍不住看着汉灵帝刘宏,日夜宠爱的美人到头来是一条碧绿蛇精,到头来会怎么样? 可不是谁都有许仙那豁达的心境。 “爱妃,你说明日是去你寝宫呢,还是你来朕的寝宫。”刘宏手指勾着王美人尖尖的下巴,揽着双肩。 “陛下你说什么就什么,臣妾哪敢反抗。”王美人捂嘴娇笑一声,似乎如同初经人事的小姑娘,充满娇羞。 “你这小妖精,非得榨干朕的身体。”刘宏打了口哈欠,指了指陈留堂,说道“扶朕前去歇息。” “是,陛下。”陈留堂从衣架上拿出刘宏的便衣,披在了刘宏的身上。 温德殿自然有寝宫,不仅是汤池。 几名宦官小心照顾刘宏歇息后,正欲退走,王美人却叫住了陈留堂。 “你跟本宫来。”王美人咬着朱唇,一副裸的吃人眼神。 蛇性本淫,凭借刘宏一介凡人如何能满足她。 今天恰好看到了陈留堂这白面小宦官,就算没了胯下那根东西,但做些其他事也是可以的。 秀色可餐,可不仅仅是女人。 “是。”陈留堂勉强一笑,如丧考妣,这次玩大了,早知道哪怕宋典为难他,也要到长秋宫去,也不至于被一个蛇精垂涎上。 王美人走在前面,圆润的翘臀一扭一扭,如同包含汁水的蜜桃,懒洋洋一挺身,尽露水蛇腰的本性。 前凸后翘,容貌无双。 如果这是个美人,陈留堂倒也想与其春风一度,修道就要从心嘛,压制本性算什么? 清心寡欲可以待会再谈。 可是一个蛇精直勾勾的诱惑你,恐怕除了心脏稍微不好的人,都能吓得半死。 走到含露宫时,一个五六岁大小的男孩子迎了上来,直扑王美人怀里,童声道“母妃,母妃。” “协儿,今日的功课怎么样?”王美人弯下腰一指刘协的脑门,娇吟吟笑道,不乏慈爱。 听到这话,陈留堂瞬间惊愕,看着眼前的小男孩,这就是未来的汉献帝刘协? 居然是一个蛇精的儿子。 “今日老师夸我了,说好写的字好。”刘协挺起胸膛,骄傲道。 “协儿好棒。”王美人刮了一下刘协的小鼻子,指着陈留堂微笑道“母妃现在有事情要办,协儿你自己去玩会,不到晚上不许回来。” 说罢她扭头看向陈留堂,舔着朱唇,一副妩媚样子,勾魂夺魄。 “嗯,协儿自己去玩了。”刘协欢快的跳着脚步离开,跟在后面的宫婢不断提醒小心摔着。 ……… “建宁二年四月望日,帝御温德殿。方升座,殿角狂风骤起。只见一条大青蛇,从梁上飞将下来,蟠于椅上。帝惊倒,左右急救入宫,百官俱奔避。须臾,蛇不见了。”———《三国演义》 。 正文 第六十九章:蛇精 “呦!进来吧。”王美人走进暖阁,吩咐陈留堂把门关上,然后慵懒的躺在床塌上,衣衫滑到肩膀,妩媚动人。 “今个你替本宫擦背擦得不错,也不知道你这手能否替本宫揉揉肩膀,劳累一天,这身子也是乏了。” “这……”陈留堂面有犹豫。 现在摆明王美人想要吃他的豆腐,关键他一个小太监还拒绝不了。 可是不拒绝的话很难保证自己不是太监的身份不会被发现,到时候这王美人是叫人还是干其它事就不得而知了。 另外最重要的是他心里也有些膈应。 尽管他承认自己不是志诚君子,可与一个蛇精还是胆怯万分。 时不时就幻想眼前的王美人化成一条巨蟒,沐猴而冠得穿着衣裳,吐着蛇信子,别提多么阴森恐怖。 “要不……”陈留堂心生狠意,现在在暖阁只有他和王美人,直接动手杀了王美人,除此妖孽! 可是刚这么想,他又心生迟疑,杀了王美人纵有难度,但凭借浩然正气偷袭下并不难,可关键是后续该如何做? “怎么回事?”王美人微微颦眉,露出一份不快。 “小的慑于娘娘凤威,心生迟疑,不敢冒犯神人。”陈留堂略微一犹豫,想好说辞。 如果宋典在此,定会发现“刘瑾”这个不要脸的,相同的话对着三个人皆说了一遍。 可是锅是刘瑾的,管他陈留堂什么事? “你很不错。”王美人掩嘴如银铃般笑了起来,在皇宫里与何皇后明争暗斗这么长时间,还是头一次听到这么舒爽的话。 凤,那可是皇后。 无数宫廷女子梦寐以求的位置。 “来,赏你的,记着好生揉捏肩膀,不然本宫可不会轻饶你。”王美人将衣衫再往下拉了一点,隐约露出一丝嫣红。 “是,小的谨遵娘娘凤旨。”陈留堂不露痕迹的轻轻再捧了一下王美人,然后走到她身后,用手细心的揉捏这凝脂双肩,一点也不敢越雷池半步。 他手指有练习剑术的薄茧,摩挲肌肤有种别样的刺激,而王美人也因这舒爽酣畅的在床塌扭捏一阵,找了个舒适的位置躺了下来,更低了一些。 站在陈留堂的位置,可以清晰看到那因挤压生出的深深沟壑。 “揉捏肩膀不错,平常可给别人按过?”王美人眯着双眼,柔声问道。 “给双亲按过。”陈留堂一愣,他自然不是给这一世的父母亲,而是上一世,当初匆匆学了一番,就是想卖乖讨个巧,多要些零花钱, 可惜岁月冉冉…… “不错,倒是有凡孝心,也算个可怜人,入宫当了太监。”王美人假模假样叹息一声,然后道“再往下按一点,就是那里。” “娘娘确定是这里?”陈留堂紧咬牙关,再往下那可是女子最敏感的地方了,王美人叫他来的目的彻底昭然若揭。 “确定!记住使点劲!”王美人脸上凭增一抹娇羞,尽管有过无数次经验,可还是忍不住羞云密布双颊。 “不能忍了!”陈留堂低喝一声,八丈六尺的浩然正气一出,充盈整个暖阁。 “妖孽,今日不是你死就是我活。”他斩钉截铁道,双脚一前一后站立,身体有如劲弓长开,杂家拳头上覆着一层浩然正气。 浩然正气相较武道,对妖孽鬼物有出奇意料的效果。 “你是谁?”王美人惊骇一跃,覆在娇躯的衣衫彻底滑落,露出白花花的身体,可她此刻双目阴厉得可怕,喃喃道“浩然正气,你是儒生?” 到了此刻,陈留堂也不再隐瞒,挺起胸膛朗声道“在下刘瑾,尔等妖孽霍乱宫闱,迷乱皇帝,罪不容诛!乖乖受死。” “我何曾霍乱宫闱?本来我就是被皇帝在寺庙里抢走到了皇宫。”王美人反唇相讥,“再说刘宏可是明君的样子,而且他一月只有十来天找我,我何谈迷乱他?” “这……”陈留堂脚步一滞,那番义正严辞的话他说习惯了,尽然忘了这茬,说起这王美人倒也不受刘宏独宠,也没有说要建造鹿台,立炮烙之刑。 “反正妖孽人人得而诛之!”他再低喝道,不管怎样,也要师出有名,这才是儒家大义之一。 说罢他一拳向前砸去,如同劲弩射出的利箭,毫无花哨可言,但大道至简,他这一式包含牛大力拳几十种招式的变化。 在教导老难时,也不全然毫无收获,至少让他对牛魔大力拳的基础掌握更加深入好了一些。 不说返璞归真,但也算烂熟于心。 王美人见状花容失色,急忙向一旁躲去,可陈留堂这一拳包含力道何等猛烈,岂是她想躲就能躲的? 一拳径直砸在她的小腹,出现一个通红血印子。 王美人见状也不隐藏,露出本体,是一条碧绿水蟒,能有十丈多长,在暖阁四处游走,但暖阁都被浩然正气封锁住了,她刚一碰就觉碰到了一团烈火,灼烧难忍。 陈留堂武道、儒道并用,将王美人挪动的范围渐渐缩小,趁着她犹豫时,拳头就是一顿猛砸。 最终浩然正气化作镣铐,将碧绿水蟒锁在地面上。 “斩!”陈留堂低喝一声,浩然正气凝缩成剑,就要朝着蛇头砍去。 “停!停!”王美人顿时疾呼,“可否饶小的一命,今后是打是骂皆由先生处置。” 她又化作人身,楚楚可怜。心里也是十分慌张,这些儒生大多软硬不吃,活活愣头青,见到妖孽就要杀,说出这话时也是怀着侥幸的心理。 可是令王美人万万没想到的是,刚才还一副刚烈正直的儒生顿时如市侩般点了点头,嘴角勾出一丝笑容,“就等你这句话。” “……”王美人。 “可容我先穿上衣衫,这幅样子实在有辱您的法眼。”王美人战战兢兢,被浩然正气锁在地上,她害怕万一这儒生看她衣衫不整,恼羞成怒再砍了她,真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 陈留堂皱了皱眉,眼下的王美人全身被锁在地上,颇有些别样的姿态。 不过想到她是个蛇妖,再有想法也绝了心思。 。 正文 第七十章:舍利子 “给你的衣服。”陈留堂皱眉,在床塌上捡起王美人的衣服并扔给她。 瞧这番粗鲁的样子,没半点书生的风度翩翩,王美人心里暗恨,但奈何形势比人强,只能在陈留堂的严格“看管”下,屈辱无比的穿上月白色的亵衣亵裤,还有那件浅粉色的抹胸。 她赌气般将抹胸系带在玉背狠狠一拉,沟壑更加幽深,胜似之前无数,足以傲视大多数女子。 “亏还是个儒生,想不到比太监还太监。”她咬着银牙暗自恨恨道。 将薄纱披上,她再变成了宫中宠妃的娇持模样,举手投足散发着无穷魅力。 当然如果忽视这是条足有十丈长碧绿水蟒。 “说吧,想要我放过你,得拿出条件。”陈留堂手持浩然之气凝成的长剑,威胁道。 虽然陈留堂手中的浩然之剑远没有卢值在颍川斩杀波才以及五万黄巾军的,但杀一个小小的妖孽还是轻而易举的。 克己境浩然之气徒具其兴,而到了正身境就会给浩然正气附魂,相当于有了灵性。 而且瞧这王美人的道行还没有那只狐妖的一半。 他并不担心。 斩杀王美人轻而易举,只需动动手就行,可是相比较王美人妖孽的身份,她宫中宠妃的地位有更大的利用空间! 陈留堂可不会白白失去此次机会。 王美人脸色煞白,指着陈留堂气冲冲道“你难道还想要我臣服你?” “不错,如果娘娘你不答应,刘瑾实难放心。”陈留堂冷笑数声,浩然之剑再逼近了些,近乎整个身体压在了王美人身上。 再近一步,就到了床塌。 王美人顺势倒下,两截白皙小腿上下摇摆,双手环住陈留堂脖子,吐气如兰,“公子难道不想试试皇帝宠妃的滋味,这可是天下男人梦寐以求的事情。” “想死就早点说,别给脸不要脸。”陈留堂固然有些心动,这可是给皇帝戴绿帽子,但男人贪财好色可以,可若将其视做全部,还谈何成就? 他目的可是盗尽天下声名。 继而求道长生。 只要长生,那么什么唾手不可得? 长生可比美色更有诱惑力! 禁欲是为了求更大的,而这个,对于陈留堂来说,就是长生。 听到陈留堂这句话,王美人小脸一僵,得,这位叫刘瑾的儒生可真是名真切实的太监。 想她王美人在宫里谁人不嫉恨?又有哪个男人看到她的美色不拜倒在她的石榴裙? “诺,这是臣妾的一丝魂血。”王美人见陈留堂毫不动情,无可奈何从朱唇里吐出一个指长的小碧绿青蛇儿,这便是她的阴魂。 碧绿青蛇儿又在王美人头顶上盘旋数回,蛇躯蠕动,从眉心出一丝偏暗色的血线。 魂血由阴魂最精纯的魂力凝聚而成的,这丝魂血约占了王美人十分之一的修为,只要陈留堂掐断这根魂血,少说修为化为流水,多则魂飞魄散,是极阴毒的一种法子。 说实话谁肯将自己的性命根本交给其他人,但眼前的陈留堂实力高出王美人实在太多,仅数个回合便让她差点被打死。 还不如早点安分,乖乖吐出魂血臣服。 而且还有一点,陈留堂长相清秀,虽不说貌似潘安,但饱读诗书的书生模样还是极为养眼。 如刘涵一样,闺中女子多喜欢看书生小姐的艳俗小说,却绝不会想看老乞丐攀上凤凰枝这类型的文章。 极为现实! 陈留堂也微壑眼睛,阴魂遁出泥丸宫,脚踩地书,手指掐决将那丝魂血化作一个翡翠小指环戴在了中指上。 “道家阴魂?你不仅文武双修,而且还练习了道术?”王美人一双美眸瞪得老大,久久不能释怀,她还以为陈留堂会用浩然正气将魂血束缚住,却没想到直接用阴魂禁锢。 两者虽然相似,但对她差别也是极大。 儒家浩然正气对妖邪最为克制,长此以往修为定然慢慢下降,可是阴魂却不同,都是魂力,而且陈留堂的更为精纯些,能反向滋养她。 “这是我的秘密,你若是透露出去,一个字杀!”陈留堂阴魂开口,捏着“翡翠指环”。 王美人立刻痛呼大叫,“先生饶臣妾一命,臣妾今后定不会背叛,绝无二心。” “好!记住你的话。”陈留堂阴魂遁入泥丸宫,他顺势睁开双眼,面含微笑,温润若君子,一点也不像刚才咄咄逼人的阴冷宦官。 “是,先生。”王美人捂住脑袋,点了点头。 “对了,你修为并未达百年,按理说不可能化为人身……”陈留堂疑虑的看着王美人,他之前碰到的狐妖也是凭借香火之力、百年道行才有了那么一丝机会讨口封,化为人类。 可眼前的蛇精感觉弱了狐妖不仅一线。 王美人颦眉凝语,良久幽幽一叹,“臣妾本来是条小青蛇,一次意外被樵夫砍伤,逃到了佛寺里面,有个小和尚收养了我,臣妾在佛寺日沐佛法,聆听佛言,懵懵懂懂中开了灵智,刚化作人形,便被从河间郡而来的陛下抢到了宫里,成了妃子。 不过臣妾能化作人形,全靠这颗珠子。” 她朱唇微张,吐出一颗似珍珠般圆润内敛的珠子,但细看下去又好似骨制。 “阿…弥…陀…佛…”陈留堂恍惚间看到了一光头僧人在菩提树下坐禅。 达到初禅之境,光头僧人看到虫子被农夫掘起,又被飞鸟啄食,又看到农夫老去化作枯骨,血肉被虫子蚕食。 达到中禅之境,光头僧人又看到婴儿初啼,老人病死,国家混战,生民凋敝。 达到闭禅之境,他站起了身,手持钵盂,向城邦的子民乞讨饭食,睡在街巷臭水沟里。 渐渐他的弟子愈来愈多,将整个菩提树围得满满的,年迈的光头僧人笑了笑,化作四万八千舍利子洒落各地。 “释迦摩尼?”陈留堂看到此情此景,哪里想不到这是什么东西? 这是释迦摩尼的舍利子。 “你在的那家佛寺可是白马寺?”陈留堂面色愈重,现在佛教并未大兴,纵有汉明帝这等信奉佛教的皇帝,也是将其当作黄老道术的一个分支。 而佛教势力也是近乎压缩在洛阳白马寺一带。 而到了后世白马寺的释迦摩尼舍利子也不知所踪,原来跑到这蛇精的口中了。 “先生怎么会知道?自从我觉醒灵智后,这颗珠子就在我的肚子里。”王美人娓娓道来,说明事情原委。 “你将他给我,由我好好观察个几天。”陈留堂不由分说直接右手就捏住舍利子,往自己怀里一放。 “先生若是想要,直说就是,说什么研究的鬼话?”王美人在宫里与何皇后明争暗斗这么多年,心思早就玲珑,哪里不知道陈留堂打得什么心思? 。 正文 第七十一章:分开睡! 不过对于王美人来说,这颗珠子除了最初能安稳神魂,让她修为增进外,没了其它的用处,形如鸡肋,食之无味,弃之可惜。 最关键的还是有一点,王美人并未对修行怎么上心。 一句话人各有志! 长生也许对陈留堂是莫大的追求,可对王美人来说如同天堑一般,不可触摸,也不敢想象,而且蛇类的寿命可比人类长得多。 当然如果她知道这是释伽牟尼的舍利子,恐怕心境不会这么平静了。 “我说借就是借!”陈留堂眉头一挑,没好气道“在下饱读圣贤书,自然不会干此龌龊勾当。” 他说话时带着一股正气凛然,让人忍不住去相信他。 志诚君子怎么会骗人? 王美人脸上闪过一丝诧异之色,伸出手讨要道“既然先生是借,那么可否还给臣妾?” 她嘴角微微勾起一丝弧度。 “一个月…不,半年后我定会将这颗珠子还给你。”陈留堂犹豫了一会道。 半年时间应该足够他研究这释伽牟尼舍利子隐藏的秘密。 “先生既然喜欢,那就留着,什么时候想起来还,就回到含露殿看看臣妾。”王美人走到陈留堂身边,轻轻抚摸着他的胸膛。 “别对我动手动脚!儒家纲常,君为臣纲,夫为妻纲,父为子纲。 你既然臣服于我,就是当为臣纲!”陈留堂面露煞气,冷冷瞅着王美人。 “君君、臣臣、父父、子子、夫夫、妇妇。”这是孔子留下的显圣道理,核心是服于正理或无条件服从上下级关系。 作为儒生,用这句话训斥再合适不过。 王美人轻呸一声,但看到陈留堂不容置疑的神色,只能卑躬屈膝,福了一礼,“是,君为臣纲,臣妾听你的。” 说罢她似笑非笑道“瞧你模样也不像遵守纲常的,一个假太监到皇宫,想要勾搭哪个深宫怨妇?” 陈留堂让她臣服肯定是另有目的,而这份“目的”就是她可以依仗的东西,让她敢于陈留堂开玩笑。 只要不触及底线,她相信陈留堂是不会动手的。 “不,刘瑾从来是太监,现在也是!”陈留堂正声道。 九千岁刘瑾当然是太监,可他陈留堂就不是了。 王美人听到这句话,引深为陈留堂对她的警告,小心肝一颤,不可察觉的向后退了一步。 这一退,她却是发现天色倒是快黑了。 从温德殿回到含露宫后,尚是申时,想着能与这小宦官玩弄半个多时辰,未曾想到非但没玩弄小宦官,就连自己的身子骨也折了进去。 “先生,你该回去了。”王美人颦眉道,待会刘协便要回到皇宫,若是撞到了,还需好一通解释,而小孩子嘴里又没个把门的,童言无忌。 皇宫真正的男人就只有皇帝一个,除了朱佑堂外也不可能三千弱水只取一瓢饮,所以私底下与眉清目秀的小白脸宦官“通奸”事情也是时有发生,大抵成了潜规则。 但潜规则就是潜规则,说出来就是丑闻。 陈留堂一愣,他环顾四周,想了想晚上自己要住在哪里? 按理说应该是有宦官住处的,但即使他找到了,凭他空手捏造的身份,哪里可能有房间,甚至床铺? 可露宿皇宫外也不是人事,少说被禁军发现带走。 刺客? 咔嚓! “我今晚就在这里住下了。”陈留堂抚着额头,叹道。 王美人嘴角露出一丝笑容,心里暗道“果然到了晚上这些正人君子的本性就暴露无疑,自己这一张俏脸,再加上皇帝宠妃这一条件,哪里有男人不会动心?” 她笑盈盈的铺着床塌,柔声道“待会先生可要对臣妾温柔些。” 至于她亲儿子刘协…… 固然重要,但一时偷欢之念碾过心头,竟还有种隐隐刺激之感。 想到这里,王美人的整个身子骨都酥了不仅一般,娇媚的脸蛋更是盛开鲜花般的羞意。 “今晚咱们分开睡!”陈留堂咬牙道,美色这东西一旦食色知味,那是想禁也禁不了的,更别提王美人这个折磨人的蛇精。 这等艳福最好远远避开,哪有迎头扑上的道理。 想了想,他再加上了一句,“我睡床塌,你打地铺!” 他可不是什么怜香惜玉的好男人。 俗话道舔狗舔到最后应有尽有。 男孩子出门在外还是要长点心。 “什么?”王美人定在了原地,眼神呆滞,她不敢相信这话是从一个男人口中说出来的。 “肯定是幻觉!我这么漂亮,他怎么可能忍心让我一个娇滴滴的美人睡在地上。”她心道。 化成人形有近十年时间了,她的思维方式一直是以美人、宠妃思考问题,这一下子怎么能转变思维方式? 面具戴久,就难以摘下来。 陈留堂脸上露出一丝尴尬之色,但瞬间转变为严厉,“我再说一遍,你我分开睡,我睡床上,你睡地上,明白吗?” 他这么一副不近人情的模样,想来王美人也不会不识趣的死皮赖脸再往上贴。 “是!臣妾知道了!”王美人咬着银牙恨恨道。 正说话间,暖阁门外传来一儿童的欢笑声,“母妃,母妃,协儿回来了。” 刘协停在暖阁门外,似乎想到了什么,有些愠愠不高兴,神情沮丧了下来,先敲了敲门。 王美人顿时有些慌乱,但还是强作镇定,仔细检查了一下自己的穿着,将抹胸向上提了提,衣服扣紧了些,然后轻轻嗯了一声打开门。 “协儿,今天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她笑道。 刘协盯着陈留堂看了一眼,发现衣衫整齐,不由得松了口气,对陈留堂也有些满意,还有些难隐的感激。 他现在虽然仅有六岁,可天生聪颖,再加上那个种马父皇,对男女之事已经又了不浅的了解。 母妃经常勾三搭四,时不时和宫里的小宦官,他虽心含怒气,但大汉孝字为先,也只有忍了下来。 说到底宦官只不过残缺之体。 “小的见过协皇子。”陈留堂低头施了一礼。 。 正文 第七十二章:有儒夜传法(上) “免礼。”刘协点了点头,扫了一眼陈留堂,沉吟道“这里没你什么事了。” 他虽言语平淡,但语速极快,显得有些急躁。 “是,协皇子。”陈留堂只是口头答应,可腿脚像是长了钉子,钉在哪里一动也不动。 现在的刘协也只不过是个幼童,有什么好怕的。 “你!”刘协脸色一会青一会白,陈留堂的无视让他感到格外羞辱。 “好了,协儿,自己回寝宫入睡。”王美人拖拽着刘协,带他走到了暖阁外,叮嘱道“如无母妃准许,不准踏入暖阁一步。” “母妃?”刘协气得发抖,但在王美人的安抚下,自知自己年幼言轻,也不再坚持,一甩衣袖走回寝宫。 看到王美人回身将屋门一关,陈留堂也没其它旖旎心思,只不过在含露宫暂时一宿而已。 至于刘协的些许小脾气,他则置若罔闻,不过一小屁孩罢了,就算成年后也只是个傀儡皇帝,手中并无大权。 “睡吧。”陈留堂自顾自的躺在床塌上,这可比在囚室的草垛舒服无数倍,绣被里更是有着丝丝女人幽香,泌人心沛。 “是的,先生。”王美人盈盈一笑,吹灭了灯盏,暖阁里顿时安静一片,只有轻微呼吸声传入耳畔。 她侧身辗转难眠,一时间从床塌感到地铺上,有如天堂入了地狱,硬邦邦得好生不舒服。 可没过片刻钟头,王美人就闻到了一股桃李芳香,让人全身舒坦。 她睁眼一看,“这是…仙人?还是什么?” 在暖阁里不知何时又多一身穿白袍的老者,脚步悬浮离地,斑白头发打理得一丝不苟,显得精神矍铄,头顶三寸清气,落脚处有颗颗粉色花瓣落下。 “何谓儒?”老者沉声看向床塌的陈留堂,手里持着戒尺。 令王美人不可思议的一幕发生了,陈留堂的手竟然自己抬起,迎上了戒尺。 啪!啪!啪! 戒尺拍打了总共二十下,将陈留堂痛得从床上跳了下来。 他愣愣的看着眼前的老头,喃喃道“这是被鬼缠上了。” “何谓儒?”老者再问。 这次陈留堂可不敢再不回答,从五下到十下、二十下,这是成倍递增啊,尽管他的武道修为到达了练血境,两石劲弩在百步内都奈何不了他,但不知为何这戒尺仿佛具有魔力,让他痛不欲生,掌心传来火辣辣的痛感。 “儒,人需矣。”陈留堂先试着用字面意思解释了一下,看到老者微微沉吟时,心中一喜,继而说道“人法天,故道;逐己,故武;师心,故儒。” 他这可不是乱回答,虽说对儒家经典不甚精通,但在圣人绝迹的后世,阳明先生以立言、立德、立功三不朽,成为当之无愧的圣人。 这方世界虽然有各种妖魔鬼怪,道法仙人,但儒家认知还是汉儒这一层次,比开创出新的后世儒家大贤无疑差了一个知识层面。 老者面露微笑,“儒子可教矣。” 他摇了摇头,看向外界星夜,叹息道“天不生仲尼,万古如长夜。 然……” 陈留堂在旁虚心以待,这老头虽然缠上了他,但并无恶意,此时看样子似乎执念已消,他也不介意在最后弥留之际做做晚辈的样子。 霎那间,暖阁窗门大开,无数桃李花瓣涌入里面,老者面含微笑,一步步从屋内向窗外踏空而行,隐隐有一金线在天穹隐现。 “世上岂只有孔仲尼独立前行?”他冷声喝道,天穹金线彻底撕开,露出阴森的洞口,里面似乎有无数恶鬼,夜叉。 在金色门户里钻出一青面獠牙的恶鬼,张开血盆大口就要向老者撕咬而去,可老者只是轻生冷哼一下,恶鬼化作青烟消散。 “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他喃喃自语,每吐出一字,头顶的清气也渐渐拔高。 在行道上,有儒生垂拱以待。 当最后一字说完之后,老者已然站在天穹之上,形如蝼蚁。 “接着,老夫去矣!”他将手中的戒尺扔到云幕下,落在了陈留堂手中。 说罢,他纵身跳入金色门户之中。 外界异象顿消,暖阁窗门也不知何时紧闭,似乎刚才的一切只是幻梦。 但陈留堂却知道这不是梦,他双手捧着戒尺,轻声呢喃,“官否?可济天下否? 郑师已逝了啊!” 他脑海里闪过无数画面,有郑玄在杏坛讲学,也有卢值求情,也有策问于他,也有与金甲男子搏斗…… 在洛阳城内,儒生家家缟素,而在天牢的他,却从未听闻。 陈留堂的横渠四句使郑玄得到突破求义境的契机,但也因此葬送了郑玄的性命。 但对此一切,郑玄并未心生怨言。 “孟子曰是故所欲有甚于生者,所恶有甚于死者。非独贤者有是心也,人皆有之,贤者能勿丧耳。”陈留堂轻声吟道。 或许在他看来这一切很愚蠢,很不理智,可是对郑玄这样的“贤人”,这种“义”才是值得追求的,生命与义相比又算得了什么呢? 义,众生皆有,而唯独贤者没有丧失。 “先生,刚才那老头是谁?”王美人心有余悸,郑玄的气势压得她差点喘不过气,似乎被郑玄瞪一眼,她都会觉得自己将死。 若非那桃李芳香让她心里戒备放下,刚才那一瞬间,她早就溜之大吉了。 陈留堂微微沉吟一会,笑道“一位儒门前辈,虽死亦活之!” 生命在时间长河中只不过一瞬,可义理却永存。 “是这样啊?”王美人打开暖阁窗户,双手撑着螓首,如黑宝石般的美眸看着明月。 曾几何时,在白马寺里也曾有这一群人,可是他们都死了。 “想那么多干嘛?我只不过是只蛇妖。”王美人轻笑一声,慵懒地躺在地铺上,毫不掩饰自己的玲珑曲线。 而在此刻,陈留堂却发现戒尺背面发出微弱的金色光芒,他翻过来一看,“这是……董仲舒的天人感应术?” 。 正文 第七十三章:有儒夜传法(下) 在戒尺背面,刻着密密麻麻的蝇头小字,是用小楷写成,颇具章法。 陈留堂识得此字,和那日郑玄写下的字迹如出一辙。 而《天人感应术》更是鼎鼎大名,据玄青子所说,董仲舒以天人感应术为汉武帝延寿三十二载,从此道家式微,遁走南方,与楚地巫术结合化为道教。 “帝王之将兴也,其美祥亦先见,其将亡也,妖孽亦先见,物故以类相召也。”陈留堂摩挲戒尺背面,呢喃道。 在汉武之前,天灾都认为是自然的显化,其中以荀子《天论》中的“天有寻常,不为尧存,不为桀亡。”为典型代表。 可到了汉武帝时候,儒家先贤董仲舒则认为天道与人道之间有冥冥感应,治世将出时有祥瑞显现,祸事来临时有天灾降临。 他轻声诵读戒尺上的经文,慢慢的魂儿似乎飘到一茫茫云海,在云上酣睡。雷电骤响、风雨交集、日出日落…一切切的自然运行他似乎融入在了其中,感受到雷电的暴虐、日出的温熏、风雨的滋润。 万物运行的轨迹似乎随着他的思绪在牵动,他想要雷,天地间春雷乍起;他想要风,在岭南卷起一股股台风;他想要雨,天上下起汪汪涓流。 “可惜这一切都是幻相。”陈留堂睁开微眯的双眼,炯炯有神,散着神异。 天人感应术精妙在于与自然天道建立起冥冥感应,从而影响天道运行。 没有祥瑞,那么便由圣贤造。所以汉武虽穷兵黔武攻打塞外匈奴,但国不灭,更封谥号曰“武”!更有董仲舒逆天机为汉武延寿,强行夺取天机,延寿三十二。 天人感应在于逆,而非顺! 逆,则四海安泰! 顺,则国丧人亡! “天予不取,必受其害。”陈留堂忽然明了,圣贤敦敦教诲,并不是牧驭万民,而是在于让他们在这天地间争取一线生机。 儒者,人需也。 为什么燧人氏、有巢氏、大禹会被儒家尊为圣贤? 为什么商汤周武此等叛国逆臣被孔子尊为圣王? 因为儒家思想本来就是人定胜天,而不是固步自封化纲常伦理为锁链驯驭百姓黔首! “后有不贤者歪曲经义,才使儒家沦为儒教,莫大之悲哀。”陈留堂叹息道。 儒家与儒教只一字之差,却截然不同。前者只是学说,而后者是愚弄世人的宗教。 虽差之微毫,却去之千里! “郑师留给我天人感应术更多是想让我躲避张角的追寻。”陈留堂捂着胸口的地书,南华老仙的三册无字天书张角因马元义丢失一部,自然是十分牵挂。 郑玄在人间停留两天不肯离去的执念就是放心不下陈留堂的安危,后辈弟子有如此之人,他岂能放任自流?任其生死不顾? 可他又担心陈留堂名负其实,所以追问陈留堂什么是儒这个最简单的问题。 幸好,陈留堂答上来了。 想完此事后,陈留堂默念天人感应术,只见须臾间,他似乎化作随处可见的风儿,捉摸不定。 “我现在的道术到了灵台三层,没有神通刻画不得寸进,是否可以……”他心中生出一个大胆的念头。 儒教修气,道教修魂,佛教修体。 三教可否合而为一? 前人走过的路他为什么不能走! 在形而上方面的道,本来是一;惟在形而下的器方面,方有释教道教之分。 想及此,陈留堂盘坐在床塌上,舌顶上腭,双手呈拈花状放在膝上,抱元守一。 在脑海里面,开始不断闪现练过无数次的牛魔大力拳。 牛魔顶角!牛魔践踏!牛魔鼓皮!牛魔甩鞭! 四式武艺渐渐化作金色图纹刻在泥丸宫里衍生的灵台之上,一向天咆哮的牛魔出现在灵台之上,向前一扑,立刻蔓延出七道台阶。 灵台境分为九层,一层一灵台,九层灵台可触仙宫,化为登仙梯。每一灵台上刻印一道神通。以灵台为基,可至多衍生出九层灵阶,小神通至多衍生四层,中神通六层,大神通九层。 九九八十一道灵阶,乃是灵台境大圆满。 忽然陈留堂又口吐九丈九尺九寸九毫九厘浩然正气,浩然正气在头顶盘旋一会,从眉心冲进泥丸宫里。 在涿郡时,他不慎将浩然正气放在了泥丸宫,然后被玄阴之气差点吞噬完毕,只留下了三寸。 而就在刚才,他领悟儒家义理,浩然正气也更进一步,只需临门一脚便可踏进儒家正身境。 但现在的陈留堂没有丝毫犹豫,将浩然正气全部投入泥丸宫里。 灵台下的玄阴之气蠢蠢欲动想要吞噬浩然之气,可是陈留堂强行用意识将两者分离,但两者似乎水火不容,在泥丸宫里不断冲突。 “糟了!”陈留堂面色微变。 突然他想到了在涿郡公廨时,曾经用汉室气运为媒介维持过两者的平衡,并因此掩盖了黄巾力士道术的根本。 “快!把你含露宫的宫印给我。”陈留堂睁开双眼,对着王美人喊道。 王美人吓了一跳,看陈留堂的样子似乎是走火入魔,她的魂血还在陈留堂手上,要是这位一个心情不好想要带走一个的话,她岂不是糟了? 所以她死毫不迟疑,在梳妆台翻翻找找拿出了一个异禽金印扔给了陈留堂。 陈留堂丝毫不犹豫,全身肌肉虬结,用力一捏将金印捏碎,把里面的汉室气运逼了出来,然后用嘴吞下,运到了泥丸宫里面,借此维持浩然正气和玄阴之气的平衡。 只见赤、白、青三道气息在他的泥丸宫里盘旋化作一太极图,而这太极图更是借此印在了三道灵台之上。 每一道灵台都是灵台九阶,堪比三道大神通! “灵台七层!”陈留堂暗喜道。 在他脑海里,玄青子传给他的正阳派仙宫观想图里的仙山道宫也渐渐模糊了起来。 仙宫匾额看去似乎写着正阳派,可再仔细看去,又是文庙,里面供奉儒家圣贤,但稍一会,就传出阵阵梵音,有僧侣吟唱…… 。 正文 第七十四章:亡国之兆 “儒释道三教合一果真能行,只不过……”陈留堂眉宇间突然露出一丝痛楚,薄唇被牙齿咬破渗出丝丝鲜血。 只见刚刚稳固下来的泥丸宫里,七道灵台寸寸崩裂,形如龟裂,似乎只需稍稍一碰,就会化作齑粉。到时他的泥丸宫也会因此承受不住这等巨大的能量,宫破人死。 泥丸宫位于眉心之间,印堂穴和百会穴交汇之处。 稍有意外差池,就会轻而丧命。 不过正当此时,地书飞入泥丸宫,在七道灵台正上空散着金芒,勉强将七道灵台稳固住,不至于让其迅速崩溃。 “三教经义本来晦涩难懂,如那少林七二十二般绝技一般,若无佛法作为辅助,必生祸端。”陈留堂面色苍白,擦了擦嘴角的残血。 他融入儒、释、道三种修行理念,但三种修行方法本就是相差悬殊,虽然凭借大胆尝试后成功了,但强行融合后也迅速开始崩溃。若是无地书相助,后果不堪设想。 而陈留堂略微思考一番便明白了,儒释道三种修行理念虽可以熔炼为一,化为七道灵台。那是因为修行之道是唯一的,是那超脱之道。 而道生万物,有万种修行之法。 其中儒、释、道,是修行之法的三种主流,他现在想要同修,就必须将儒释道三教思想归流为一,以儒家经典注释佛经、道经,反之亦然。 “先生,如何了?”王美人小心翼翼的抬头看了陈留堂一眼,刚才的模样着实吓了她一跳,现在看陈留堂醒来了,故有此问。 “无事,只是修为突破了。”陈留堂轻笑一声,苍白脸色露出几分潮红,他现在身体虚弱异常,还需几天静养,可不能给这蛇妖看出他伤势的端疑。 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 “既然先生无碍,那臣妾也就放心了。”王美人拍拍胸脯,露齿一笑。 “对了,你可有方法前往南宫的东观?”陈留堂眼里露出淡淡的渴望。 王美人柳眉微颦,“东观那不是皇宫藏书的地方吗?先生怎会想去哪里?” 刚说完,她眨了眨眼,拍了一下额头,笑道“倒是忘了,先生也是个儒生,哪里有不好经书的。只不过先生到宫里所为何事,告诉臣妾,或许我也能相助一二。 莫非…真是找哪个深宫寂寞的妃嫔?” “你话似乎有些多了!”陈留堂冷冷瞅了王美人一眼,阴魂一掐那翡翠指环。 王美人瞬间就在地上翻滚痛呼,求饶不断。“臣妾错了,错了…” “好了,你只需想办法将我安排进南宫的东观里面就是,别的事你就别管。”陈留堂一“松”翡翠指环。 “是,臣妾知晓。”王美人有气无力道。 ……… 皇宫的另一处宫室。 刘宏看着堆积如山的奏折,顿感头疼无比,将大腿摊开让宫婢揉捏,抱怨道“云台和乐城门走水后,国库一直拨不出钱粮修缮。灭黄巾军后,这些功臣的封赏也要拨钱…… 一个个昧良心的大臣上奏让朕的内帑出钱,朕哪里有钱?” 他嘟囔了一会,这群没眼色的朝廷百官看不出他是个貔貅性格吗? 只进不出的。 张让凑上前接过奏折一看,略微思索一会道“李侍中家有媵妾十名,仆役百人,田万亩。现在国家危难,财政艰辛,可也没见他出来说捐多少。” 说罢他退后一步,双手缩袖,闭目养神。 “果然大奸似忠,大伪似真。若无亚父点醒,朕还不知这些大臣在背后竟是如此做派,着实可恶!”刘宏怒不可遏,他提朱笔封驳了这封奏折,然后再道“宣朕旨意,侍中李为之中饱私囊,贪污受贿,收押天牢,择日问斩!” 张让这时眉眼露出一丝笑意,“陛下不是苦恼修缮宫室没钱吗?而又要封赏功臣。” “不错,亚夫有何高计?”刘宏兴奋道。 “也不算什么高计。”张让轻声咳嗽一下,然后摊开功臣卷宗,指着这里面的姓名道“灭黄巾之战的功臣多数为世家子弟,并不缺钱,陛下何不如再给他们加官晋爵,其中多余的则用钱财来买! 这样功臣高兴,也能挤走朝堂尸位素餐这帮人,而无钱买官的则降官降爵……” “如此这般……会不会有功臣心生不满?”刘宏还是有点政治警觉性的,犹豫道。 张让冷声道“雷霆雨露,俱是天恩!若是他们心存不满,那便是早就有逆反之心。” “也是。”刘宏皱眉思索半会,最终还是同意了这个法子。在他心里这法子算不上什么高明方法,可是能不动用他的内帑,还有可能增添一笔进增,何乐而不为呢? 至于汉室命运? 喊出苍天已死,黄天当立的大贤良师张角都死了,他这个苍天老子皇帝还活得好好的。 他再翻看了一下奏折,刚准备休息的时候,看到一个与之前迥异的奏折。 “请陛下赦免陈留堂……” “咦?陈留堂此人是谁?”刘宏疑惑问道,他实在想不起有这么一号人,在朝阳里百官的名字他也叫不全,只能记得三公九卿这等高官姓名。 话音刚落,刚走近宫室里的一个小宦官不甚将手中的竹简跌落。 “刘瑾,你怎么回事?怎么毛毛躁躁的!”张让不满训斥道,不过他还是存了包庇之心,毕竟刘瑾是宋典一系的,也算是他们这一派。 “亚父不必训斥,小过错而已。”刘宏摆了摆手,并不在意,继续翻看奏折,却没想到这奏折要求赦免陈留堂的越来越多。 他心里疑惑剧增,惊讶道“陈留堂有何能耐,能让司空、太尉,宗正等三十二名官员联名请奏要求赦免?” 张让眼睛一缩,看着这些奏折的署名,冷笑道“陛下,这些大臣无一例外都是汝南袁家的门生故吏,与袁氏牵扯甚深。 好一个汝南袁氏,我儿左丰就这样白白死了吗?” “汝南袁氏…”刘宏露出一抹忌惮之色,小声道“亚父,这陈留堂又不是什么举足轻重的角色,放了也就放了……” 他虽未明说,但言语也很清楚,袁家真的不好惹! 四世三公的汝南袁氏在天下有者何等的威望,他这个皇帝知道的一清二楚。 “其实,小的有一个两全之策…”在旁侍立的刘瑾开口道。 。 正文 第七十五章:借刀杀人 在一旁开口的刘瑾自然是陈留堂。 自从他明白自己的修行之道需要贯通三教经义后,就拜托王美人用钱财贿赂了中常侍宋典,把他从温德殿那里解脱出来,安排到了南宫东观。 东观是后汉皇室保管图书、典籍的宫室。 如果儒、释、道三教经书哪里最全,毫无疑问自然是皇宫里的东观。 而这南宫也不是什么简单的场所,在汉明帝之前一直都是皇帝执政的帝国中枢,后来移到了北宫,可却也不意味着就此荒废。 张让把持着南北宫的宦官班子。 “刘瑾,这里哪有你说话的份?”张让眉头一皱,出声呵斥。 这个刘瑾也太不知进退了,若这是自己的人手,早就拉出去先抽二十鞭子,让他灵醒灵醒。可这是宋典一脉的人,不看僧面看佛面,都是同僚。虽说宋典在皇帝身边的宠信没有自己厚重,但自己也得把握一个界限。 “亚父,且听他能说出什么法子?”刘宏对刘瑾的印象不错,在温德殿拍得一通马屁让他浑身都舒坦了好几天,就是不知为何在温德殿找不到了,原来跑到了南宫这里。 “也罢!”张让叹了一口气,阴厉的目光盯着陈留堂,冷哼道“杂家倒要听听,你能说出什么好法子?” 按理说对这些小辈的争斗,张让早就束之高阁,不问世事,就期待搜刮些钱财,回乡养老,可是眼前这个年轻的小太监,头次让他感到了威胁,他不由得不小心。 失宠的代价…可是很惨的。 陈留堂毫无惧意直迎张让目光,在皇帝面前胆怯无疑会降低自己印象分,而且最关键的是这一计策能否实施将决定自己的命运! 泰山崩于前而色不改,麋鹿兴于左而目不瞬,然后可以制利害,可以待敌。——《心术》 至于这些宦官的颜色? 呵呵! 一群残缺之人罢了,过几年不过是一堆肉泥的结局。 “小的虽身不处朝堂,但心时常牵系陛下,唯恐陛下劳累,这天下最担心皇上的莫不过是我们这些天子鹰犬……”陈留堂先解释了一通提建议的原因,不为别的,而是自个忠心耿耿。 这是立场坚定! 也是为自己后续所说计策的自我圆场。 张让也忍不住多看了一眼陈留堂,目光柔和了些,这个后辈,也不赖。 而刘宏也并未反驳,这位主,可是说过“张让是我父,赵忠为我母。”的奇葩皇帝,对太监的宠信和包容简直堪称历代表率。 “陛下,陈留堂不过区区一儒生,张常侍何须与此人怄气,想要踩死一只蚂蚁,难道还需要人亲自动手吗?”陈留堂微笑道。 “你是说?”张让忍不住眼皮跳了一下,这刘瑾不得了啊,听这话都感觉此人不简单。 虽然心里生出对后辈超越自己的警惕,但还是被报仇的冲击脑海,将理智渐渐丧失。 “借刀杀人!”陈留堂斩钉截铁道。 骗一个人的前提就是骗过自己,他现在貌似真如一个阴险的太监,再为主子推心置腹地出谋划策。 “哪来的刀?”张让忍不住再问。 “百官的刀!”陈留堂嘴角勾起一丝弧度,仿佛阴谋得逞,“张常侍不信看这些官员都是如何出言保陈留堂的?” “这…”张让翻看奏折,翻来覆去都是一些国之英才、对社稷有功、法外当有人情、孝悌之道…… 他迟疑道“杂家看不出来有什么端疑。” 刘宏也颔首点头,他也想看这“刘瑾”葫芦里卖得是什么药! “百官的刀是名!现在这把刀架在张常侍和陛下脖子上,在逼陛下,如果陛下不放,那就是苛待士子… 时间拖得越长,陛下或许不用做什么,可这昏君的名声是跑不掉的。”陈留堂道。 “大胆!陛下可曾像昏聩之君?”张让怒目而视。 “像与不像不是张常侍说了算,而是儒生,而是史官,而是典籍。 战国时魏惠王三人成虎的典故,张常侍可曾听闻?”陈留堂挺直胸膛,一点也不害怕张让咄咄逼人的目光。 庞葱和魏太子要从大梁前往赵国邯郸做人质,在出发前,庞葱问魏惠王“现在有人说,街市上有一只老虎,您信吗?” 魏惠王摇头。 庞葱再说“若是两个人说呢?” 魏惠王再摇头。 可增加到三个人的时候,魏惠王就说“这时候,我就有点相信了。” 张让眼神闪烁了一会,沉默般的点了点头。虽然他很想反驳陈留堂的话,可却无从下手。心里更是担忧皇帝会不会因这一番话重理朝政,但看了一眼那刘宏酒色掏空的身子,便又些心安了。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啊! 这皇帝咋也不像那个楚啥子王来着,三年不鸣,一鸣惊天。 “昏君?”刘宏摇了摇头,“朕从未说过自己是明君,明君太累,每天处理国事,那么苛待自己又是为什么?” “……”陈留堂。 这算昏得透彻吗?摆明意思就是朕就是咸鱼皇帝,就是为了享乐的。 算了,这皇帝破事管他屁事! 早点正式脱离天牢才是正事。 “陛下,小的这计策正是让您不费吹灰之力便能将陈留堂处斩。 百官用名想保陈留堂,陛下何不如顺水推舟,将陈留堂释放。”陈留堂道。 “此话何解?”刘宏眼睛一眯,他对陈留堂并未上心,初听还不知道是谁,还是张让说了左丰才反应过来。 陈留堂拱手道“近日小的在宫里无意间听闻在南阳另有黄巾贼众赵宏、韩忠、孙仲三人聚众数万翻盘朝廷,称要为张角报仇。 这陈留堂只不过是一儒生,哪里有兵法之能,只需派遣他数千弱卒,再令宦官监军看管,定然兵败,到时以军法论斩,岂不两全之美!” 张让挑了挑眉,笑眯眯道“善!” 同时他心里警惕心大起,一个太监不好好干着本职事,偷听朝廷百官言论,野心难测啊。 这个刘瑾可不是易于之辈! 借刀杀人? 张让笑了笑,“刘瑾所言甚善,依老奴之意,莫不如派刘瑾为监军掣肘陈留堂!” “……”陈留堂。 。 正文 第七十六章:夜闯皇后寝宫 自己监军自己? 这操作…… 有点骚啊! 陈留堂很慌,虽说几千人的出兵不需要什么祭天大典或者什么欢送宴,也不用同时出席,但分饰两人的角色他还是做不到。 他正欲推辞,可张让却步步紧逼,似乎要将其敲定为既定事实。 “陛下,此番刘瑾献计有功,宜升为东观秘书监,掌典图书古今文字。” “呵呵!你能借百官之刀,难道我不能借百官的刀杀你吗?”张让暗忖道。 设计!陷害!在深宫是再常见不过了,这里面的龌龊任由陈留堂想出化也想不到张让想要害他的目的,仅仅是因为那有一丝丝的威胁感觉。 等待对手成长是再愚蠢不过的事情,最简便的就是永除后患! 一入宫门深如海! “这…小的微末功劳,实不敢居功至伟。”陈留堂忙道。 这张让打着的心思他虽然不清楚,可若接了这宦官官职,那就有了出任监军的资格,如那左丰一样,作为天使监管军队。 “既然亚父有此意,刘瑾你就接受了。”刘宏摆了摆手,拍板定案。 陈丽堂张了张口,没说出什么,只能憋屈的点了点头。 ………… 皇宫,东观。 从温德殿调来只不过两天,就升为秘书监,掌管东观一干宦官、宫女,秩禄三百石,在宫里也大大小小算挤入了官僚班子,也算个有名有姓的人物。 自然他的卧室也升了一个档次,在东观的侧殿,一整个屋舍。 东观的宦官嫉妒,就连几个貌美的宫女也想与新晋的秘书监互为对食,毕竟眼前的秘书监可比其它掌权的宦官年轻英俊多了。 只不过陈留堂回到东观后,便闭门谢客。 他白天一直通读三教典籍,尝试用不同教派经义相互注解,稳固其灵台七层修为。然后等到晚上,吹灭了灯,从卧室的窗口遛出, “皇宫的禁卫我最近观察过了,大多是练血境武者,我与他们武道修为相当,只不凭借天人感应术,他们没那么容易发现我。”陈留堂蒙着黑面,运行天人感应术,身子仿佛化作一道微风,除非肉眼细心查看,否则凭借武者自身的灵觉是无法感知到的。 皇宫里的禁卫虽然是练血境修为,可与那些沙场武将相比相去甚远。 战场上的武将勇猛远远超过这些圈养在宫室的羔羊。 片刻之后,长秋宫。 在皇宫待了数天的陈留堂,早就对皇宫的大体宫室建筑摸了个透。 其中,皇后所居的长秋宫自然是重中之重。 皇后寝宫在长秋宫偏西侧,此时一片漆黑,在外也只有几个宫女看管。 显然,皇帝并没有临幸何皇后。 陈留堂躲在寝宫旁边,嘴里念叨一会,飘出一个半人大小的黄巾力士。 黄巾力士顺着屋檐飘到了守门的两名宫女上方,然后双手握拳,一拳一个将她们砸晕。 寝宫里面。 灯光猛然一亮。 正在酣睡的何皇后迷糊糊地睁开了眼睛,看着出现在她面前的陌生男子,大叫了一声,连忙抱紧绣被缩到了床角。 “你是何人?”她嘴角颤抖,拼命捂住自己散落的春光。 “皇后娘娘不必大惊失色。”陈留堂嘴角含笑,将面具揭下。 “是你?”何皇后在深宫见的男子本就不多,所以对陈留堂的印象一下子清楚了起来。 只不过她色厉内荏道“夜闯后宫,这是诛九族的大罪,汝安敢如此?” “哦?”陈留堂笑了笑,坐在床塌的另一角,毫不掩饰道“陛下已经决定要杀在下,那么…闯不闯后宫又有什么关系呢?” 他说着用手轻轻抚摸着何皇后露在绣被外面的皓腕,放到鼻子下面问了一会,眯着眼似乎很是沉迷,摇头道“皇后娘娘觉得陛下看到此情此景……该怎么想? 不管怎样,陈留堂固不过一死,可皇后娘娘的清誉可就毁于一旦,不仅是皇后娘娘自己,辩皇子、大将军,以及皇后娘娘的双亲都难逃一死! 皇室丑闻… 啧啧!” “你…想要什么,金银财宝,家财万贯,还是高官厚禄,这些本后都可以找人去办! 只要你答应。”何皇后眼神很是认真,先送走这瘟神再说。 “我不缺钱。”陈留堂皱眉道,这可真是个蠢女人,他深夜跑到寝宫来能为这些? 难怪她虽贵为皇后,但被王美人压得难受。嫡长子刘辩到了现在还不是太子。 而且他陈留堂像是缺钱的吗? 皇宫里高手如云,但大多都保护皇帝刘宏,比如十常侍陈留堂就觉得深不可测,而且还有浩如烟海的大内高手。 至于妃嫔就没那么重视了,但也是危险重重,要不是他有天人感应术这道儒家高深术法,也不敢冒危险过来。 天人感应术,修炼到极点,连天机都可以瞒过。 可是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那你要什么?”何皇后疑惑道,她话刚出口,突然想到一个可怕事实,男人哪有不好钱色、功名利禄的。 莫非…… 她不由得再次捂紧了绣被。 士可杀,不可辱! 她,怎么也算是一国之母。 “合作!”陈留堂微笑道。 “什么?合?”何皇后大惊失色,再往里缩了缩,如同一只鸵鸟,喃喃道“果然如此!” 她梗着脖颈,白皙的肌肤滑落几滴颤巍巍的香汗,滴落在隐藏的沟壑,凭增一份诱惑。 “本后誓死不从你这贼子!”她色厉内荏道。 就算拼死,也要保住清白。 “还没听就不合作吗?”陈留堂眉头紧锁,这个蠢皇后果然不知道分寸。 那么… 就让她知道什么是形势比人强! “皇后娘娘,命是自己的,可别不珍惜,在下也算个君子,向来不喜欢逼迫别人,可是这件事性命攸关,既然皇后娘娘不同意…” 他伸手捏碎了床塌一侧的青铜宫灯,咯吱作响,格外瘆人。 “这…本后…从…从还不行吗?”何皇后吓得俏脸煞白,滴滴泪水从眼眶滑落,咬着银牙将绣被扔开。 气氛突然有些旖旎起来了。 。 正文 第七十七章:商谈 “这”陈留堂扫了一眼何皇后玲珑的曲线,咽喉颤抖了几分。 他顺着脖颈向下看去,精致小巧的锁骨因为呼吸在颤抖,俏皮的淡蓝色抹胸浸着水渍,小腹没有一丝多余的赘肉,光洁挺直的长腿 难怪这个蠢女人脑子不行,能在后宫荣登皇后之位。 果然美色占了很大一部分。 而现在的的情况貌似是她想从? 好像有些什么误会? 陈留堂眼睛微眯了一会,冷冷盯着何皇后,“别动!” 他脑海生出一个很疯狂的想法。 “没有照相机,画画也是可以的。”他深吸了一口气。 他在寝宫里的案牍上找到了一些空白布帛和毛笔,坐在矮墩上,将布帛用木案撑着,毛笔沾染浓黑墨汁,有了几分画家的模样。 因为现在多用逐渐书写的原因,毛笔多比较细小,形如画笔。陈留堂对画艺并不精通,但勉强照猫画虎还是可以的。 “换个姿势。”陈留堂出声道。 “什什么?”何皇后有点懵,她呆呆看着眼前这个年轻儒生,莫非在宫里待久了,真成太监? 她可是知道哪些太监有多么变态! 但她来不及细想,还是在陈留堂眼神的胁迫下,颤抖的侧过了身,将魅惑、妖娆的身段彻底显露了出来。 祸国殃民! 唰!唰!唰! 一连画了数张简易裸照,陈留堂嘴角带上了一丝笑意,他画工不算好,但勉强能认出何皇后的面容,只要这画像流露出去,到时候何皇后身败名裂是肯定的。 “欣赏一下自己。”陈留堂将画递给何皇后。 何皇后将绣被捡起,再次捂住娇躯,含泪忍着屈辱,翻看着这几张画像,画得惟妙惟肖,活灵活现,虽然只有黑白两色,但也留了无数的遐想,可比市面流传的春宫图要精妙得多。 “要是这些画像流传出去,那么本后清誉” 汉朝虽没有裸贷这种威胁技巧,但何皇后被这稍一点醒,就立刻心惊胆颤,毕竟很少有人愿意作为倭国老师被人分享的,何况她这一国之尊。 “只要皇后娘娘答应在下几个条件,那么这些画像从未在世间出现过,而且对皇后娘娘和辨皇子也是有好处的。”陈留堂拿过这三张画像揣在怀里。 他对自己技巧还算满意,甚至猜想若是流传到后世,会不会成为和《熙陵幸小周后图》一样的国之瑰宝。 “你要什么?尽管说。”何皇后花容乱颤。 “皇后娘娘不必着急。”陈留堂将最近自己被于顺常带入宫后发生的一切与何皇后说了,当然隐去了与王美人那蛇精的事情,毕竟眼下这后宫就属这两个妃嫔作妖,互为敌对。 听罢后,何皇后一颗心也安定了下来,看着陈留堂也没之前那么惊恐了。 “你到也算是个能人,入宫后仅仅数日,就让你做了东观的秘书监,这可比你之前的典史显赫多了。”何皇后抿着朱唇,思索了一阵道“去南阳平叛太危险了,不如你就在宫里当宦官,当本后的左右手,于顺常在天牢安排的替身本后也可想法子让他去死,到时一个暴毙的陈留堂没人会在意。 而且有了本后做靠山,凭你的聪明才智和胆识,这皇宫不一定是十常侍的,也可以是你我的。” 她红唇诱人,带着丝丝晶莹,温软的身体朝陈留堂靠近了些。 现在的陈留堂,在何皇后心里的地位可以说比之前提升了一大截。 胆大心细!心思玲珑! 而且仅仅数日就能从一小太监攀到三百石秘书监的位置。 这份能力和心机足以在皇宫里面呼风唤雨。 至于陈留堂是否为真太监? 重要吗? “皇后美意在下心知,然留堂志在匡扶汉室,恐不能在皇宫苟延残喘。”陈留堂向后退了一步,微微躬身。 深宫里的妃嫔一个个如狼似虎,王美人是,没想到这何皇后也是一样,刚安全后,就暴露了本性。 “虎狼之地,不能久留啊。”他深深一叹,如果他真想掌管权势,再容易不过。他现在脑海就有无数想法,比如和何皇后联合下毒杀死汉灵帝刘宏,然后让何进统率禁军拥护嫡长子刘辨继位;或者和王美人联手,制造刘辨意外身死,然后让汉灵帝提前驾崩 但陈留堂志不在此,凡俗间的富贵权势才能维持多久,也不过几十年。 他要盗取天下声名,继而求得长生! 仙道艰难,唯有此法最为可行。 “匡扶汉室?”何皇后嗤之以鼻,也没见哪个忠臣匡扶社稷跑到皇帝后宫匡扶妃嫔来了,这是大大的奸臣! 但小命握在陈留堂手中,何皇后也不能拆台过狠,于是问道“那么陈典史以为该如何?” 她觉得称呼陈典史还是合适一些。 陈留堂凝眉道“大将军手握西园禁军,约有三万精兵,我需要大将军暗中给我调换兵马,将那几千弱卒换为精兵,后续之事皇后和大将军自不用管,陈留堂别的本事没有,但还是略通兵法的,区区黄巾贼自不在话下。 而且我记得皇后和大将军的本家就是在南阳吧。” “你的意思?”何皇后疑道。 “帝王之将兴,其美祥亦先见。”陈留堂念了一句天人感应术的开篇,这句话几乎在庙堂和民间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圣君出现,必有祥瑞。 何皇后不解。 陈留堂指着窗棂外透出的淡淡的月华,正色道“天下并无祥瑞,然未必不可造!只要我在南阳平叛黄巾贼,再造出几处神迹和祥瑞,那么辩皇子的太子之位” 南阳是何皇后的本家,如果在此地出现祥瑞,那么意思再明显不过,未来的圣君定然是刘辨! 这就无形中为刘辨当皇帝增添了隐形政治遗产。 “君之才为相邦可兴一国,为奸臣亦可”何皇后美眸瞪得老大,良久才幽幽叹出这么一句话。 “陈留堂绝无二心!”陈留堂虽然知道自己说这句话很无耻,但逼真的演技让他看起来真像个志诚君子。 何皇后也不由得被这氛围有些感染,当然也是权衡利弊,人都是短视的,现在她儿子还没当太子呢,管汉室之后事情干什么? 。 正文 第七十八章:陛下一定要信臣啊! ”大将军那里我会说只不过”何皇后看着陈留堂英俊的面孔,不由得有些痴了,“难道你真不想留在宫里当一个假太监?这三千妃嫔,除了皇帝之外,就你一个男人” 何皇后也忍不住遐想了起来,留下陈留堂做男宠,凭他的能力日后让刘辨当上皇帝,然后自己再生一个“遗腹子”,最后这汉室江山不费吹灰之力便可尽得。 陈留堂老脸抽搐了一下,其实他算不上英俊,但腹有诗书气自华,再加上深宫妃嫔如狼似虎,他这个假太监就成了珍惜资源,一个个都想成为榨汁姬 “皇后美意在下心领,可惜留堂早在涿郡便有婚约。”他连忙推辞道。 优质的男人从来都不缺女人。 他一个涿县豪族的公子,家里婢女就有几十人,庄园里佃农的闺女也不少。再说凭他的名声,几乎整个天下的名门贵女都是任由他挑选。 更别说涿郡太守刘焉也是皇亲国戚。 “是谁家闺女?”何皇后顺着话问了下去。 “呃”陈留堂吸了一口气,儒生大多晚婚,一方面是前期穷,二者越多后面自身越优质,挑选的大家闺秀也越多,他也一样,其实并没有婚约。 但现在到这紧要关头,总不能对何皇后说你个丑逼,我就是不想要你,才拒绝的。 明日,他猝! “是涿县太守刘焉的二小姐。”他拱手道。 何皇后撇了撇嘴,没有再说,她不过一屠户之女,生得貌美才让刘宏宠信,哪有这等名门闺秀有底蕴。 “皇后可”陈留堂正欲告辞之时,突然耳畔传来寝宫门口两个宫女的交谈声,心中一动,面色焦急道“皇后娘娘这里哪有地方可以藏身?” 他向床榻下一看,是实木的,而两侧的衣柜上了锁。 纸窗透出许多火把的亮点。 密集、细碎的脚步声传来。 糟了! 禁卫最低也是练血境修为,那些统领、校尉更是练脏境,凭他现在的修为,勉强能应对一个练脏境,再多就不行了。 怎么办? 何皇后此时也脸色焦急,有些惊慌失措,若是让人得知他们的计划,她就是再厉害也得栽一个跟头。 董太后、王美人没一个善辈。 没什么也能造谣出什么。 至于出卖陈留堂? 她也不傻,这货怀里还揣着她的几张性感画像呢。 “快上床。”何皇后咬了咬银牙,待会要看她的演技了。 陈留堂也不迟疑,一个闪身,就缩进了被窝里面,被何皇后压在了屁股底下。 这样才能显得似乎是一个人。 被窝里面黑乎乎的,很香,成熟女人身上的香气,带着玫瑰花瓣的花香,还有一丝熏香。 皇室的衣物和床铺都用熏香熏过。 陈留堂卧在里侧,脸贴在何皇后的玉背,他清晰感知到玉背泌出一层细汗,很多,顺着他的脸颊在流。不过此刻他不敢有什么龌龊心思,耳畔传进何皇后的苛责声。 “尔等所来何事?”何皇后努力保持镇定,大声叱问眼前的宫女和禁卫。 几名宫女上前一步,弯腰道“皇后娘娘,奴婢几人守门的时候,意外昏迷,所以唤了禁卫进来看看有没有盗贼进来。” “盗贼?”何皇后刚想说没有,但突然一机灵,宫女都昏了,能没有?骗鬼吗? “本后刚刚看到有一带青面獠牙面具的黑衣男子跑了出去。” 两名宫女互相看了一眼,感觉蹊跷,若是有盗贼,为何皇后不早说,现在才说? 但她们人微言轻,正想让禁卫出去寻找,可是寝宫门外突然又传来圣驾到来的传喝。 “皇后,可否被盗贼伤了?”刘宏火急火燎走了进来,当看到被窝有些异常鼓胀,不像是一个人时,眉头一挑,额头上的青筋也有些暴起。 没等何皇后回答,刘宏扭头将禁卫喊走,皇室丑闻不能外扬,尤其这些禁卫多是官宦子弟,要是让他们知道,不需半日,整个洛阳城传得一清二楚。 寝宫大门吱呀一声紧闭。 刘宏脸色铁青,喝问道“皇后,你被窝藏着什么?想不到朕朕” “没什么。”何皇后脸色煞白,向后缩了一下,绣被露出了另一个人的轨迹。 在被窝里的陈留堂现在心里只想骂一句卧槽! 有这么玩人的吗? 别的人躲在情妇被窝里就没被发现过,自己这还没一腿呢,初次经验就被捉 出来还是不出来? 咽了一下口水。 陈留堂还是麻溜地滚了出来,不慌不张,男人本色,挺直了腰,头略低,不敢直视刘宏那杀人的目光,“臣” 他现在是东观秘书监,倒有资格称一句臣了。 脑子迅速急转。 有了! “臣听闻皇后脚甚痒,而臣别的本事没有,揉按穴位还是会一点的。”他道。 “不错,臣妾最近感觉脚心甚痒,实在难受,听闻刘公公会止痒,于是便唤到宫里,只是害怕有宫里人嚼口舌,这才隐藏。”何皇后接过话茬,咬着朱唇,一股楚楚可怜、我见尤怜。 “呵呵!”刘宏看到是“刘瑾”,脸色一松,但还是冷笑数声。 当朕是傻子吗? 止痒止到了被窝里面,肯定有奸情! 只是令他憋屈的是,自己堂堂九五之尊,竟然被一个没的宦官给绿了! 是可忍,孰不可忍! 是的,这个时候刘宏并不觉得陈留堂是个假太监,实在是假太监这事太过骇人听闻,几率也太小,几乎不可能。 而且陈留堂也是宋典手下的,对十常侍,他很放心。 不觉得会在这一方面有问题。 陈留堂低着头想着对策,眼睛转了几下,连忙跪倒在地,痛哭道“臣死罪!王美人曾经对臣有过提携,但皇后今夜叫臣过来给臣百金,让臣” 他抹着眼泪,蹭着刘宏的龙袍。 “臣死罪啊!陛下后宫本就不宁,臣岂能再为陛下添堵,此乃吾等家奴失职。 所以臣力劝皇后,拼死进谏,也想让陛下耳根能清静些,谁知臣越想陛下每日辛劳勤政,而这些妃嫔不懂为君分忧,反倒拖陛下后腿,臣怎能忍? 于是劝着劝着 就打了起来!”陈留堂涕泗横流,在刘宏的龙袍上擦啊擦,晶莹的鼻涕和泪水很是显眼。 陛下,一定要信臣啊! 臣只是打架,绝无二心。 。 正文 第七十九章:脱身 “真的?”刘宏沉吟一会,将信将疑。王美人与何皇后两人争宠的矛盾他身为皇帝怎么能不知道,何皇后在深夜招揽“刘瑾”这事情不是做不出来,只不过 他总感觉哪些地方有些不对? “刘瑾你先起身。”刘宏轻皱眉宇,仔细打量了一眼陈留堂,衣衫整洁,不像是匆忙穿上的。 至于何皇后春光外泄,这事情刘宏并不在意,之前刘瑾还不是在温德殿待过一段时间吗? 宦官都不能算是男人了。 “多谢陛下恩德。”陈留堂抹了一把眼泪擦在刘宏的龙袍上,才慢悠悠的起身。 他扫了一眼刘宏身边的宦官,气血磅礴,恐怕不能迅速制服,于是迅速低下了头,很是恭敬,没有半点逾越。 如果到了万不得已的情况下,他少不了要冲动一把了。 但幸好刘宏神经粗大,这番遮掩理由勉强蒙混过关。其实陈留堂说得错漏百出,就是故意让刘宏向后宫争宠这方面去想。 昏君嘛,情商和智商也就到那里了。 哪里有那么敏感。 而此刻何皇后被这一点醒,也将话头引到争宠方面,可怜巴巴道“陛下好生没道理,就这么冤枉臣妾,难道这么不相信臣妾?” 她不知从哪里拿出一条锦帕,抹着眼泪哭哭啼啼。 刘宏眼光稍微柔和了些,走到何皇后身侧安慰了一会,然后带着陈留堂走到另一偏殿。 他背对陈留堂,沉吟道“刘瑾,刚才在皇后寝宫朕不好明说,皇后善妒,朕在后宫如履薄冰,小心维持各妃嫔关系,你没能被皇后收买,反而牵挂于朕,该赏!” 刘瑾只不过一个刚升职的小宦官,哪里有能耐和皇后勾搭,此事一定是皇后的错。 何皇后善妒,刘宏早就深受其害。但无奈,自个又十分喜欢何皇后,要不然也不会讲她从宫女升到皇后一国之母的位置。 今日的来龙去脉,刘宏脑海梳理一遍便明白个通透,一定是刘瑾刚升为秘书监,王美人和皇后同时想要收买于他,可刘瑾心里牵挂自己这个皇帝,这才与皇后动起了手 虽然事情很复杂,但刘宏还是努力相信是这个原因,他是不会承认自己不如一个太监的事实的。 爱,就要包容她,原谅她,理解她。 “陛下,赏就不必了。”陈留堂嘴角抽搐一下,连忙拒绝道“维持后宫安宁,是臣的本职。” “不,还是该赏。”刘宏坚定道,“东观秘书监刘瑾有功,赏五金。” “多谢陛下恩典。”陈留堂犹豫了一会,跪地拜谢。 他心里腹俳了一会,堂堂皇帝这么抠吗?只赏了五金,还不如他在涿郡打赏下人。 过了一会儿,刘宏在偏殿睡上了。 陈留堂进退维谷,也不知道刘宏是个什么意思,让他走还是留在这里,直接在偏殿跪坐休息了。 走还是不走? 这是在试探还是另有目的? 他心思百转,乖乖待在原地一动不动,大不了,等到明天就是了,为了一时的自由,得罪了刘宏可不是明智之举。 知人知面不知心。 谁知道刘宏有什么想法。 过了快一个半个时辰,刘宏伸了一个懒腰,揉了揉眼睛,问道“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陛下,已经五更了,天快亮了。”旁边的宦官答道。 刘宏颔首点头,在案牍上翻找了一册竹简看了半响后,无意间看到了在堂下站着的陈留堂,疑惑道“刘瑾,你怎么还在这里?” “陛下未叫臣走。”陈留堂抬了抬头,又迅速低头。 “不错。”刘宏嘴角露出一丝微笑,他提了提衣袖,让陈留堂到他身侧,然后问道“可曾读过书?” “未曾读过。”陈留堂略一犹豫,然后再道“臣家贫送到宫里做了宦官,虽识得字,但是在宫里慢慢认得的。” “有上进之心,难怪能提出那计策,也有胆识。”刘宏感慨了一句,“可朕就没这份心了,该享乐就享乐多好。” “陛下作为九五之尊,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陛下已经做到人间极点,自不用废此周章。”陈留堂不知刘宏打得什么主意,但还是恭维了一句。 “辩儿那里缺一个伴当,你便去吧。亚父本想让你前去南阳监军,这次也不必了,你就待在宫里陪辩儿读书。”刘宏的目光很和善。 “多谢陛下隆恩。”陈留堂没想到有这么一个意外之喜,总算不用分饰两人了,不过倒有些迟了。 “这次告退吧。”刘宏打了个哈欠,拄着胳膊慢慢地酣睡了起来。 “臣告退。”陈留堂小步走出了偏殿。 等陈留堂走后,刘宏再次醒了过来,眉头紧锁,对着身旁宦官道“派几个人,盯紧刘瑾,看他和皇后到底有什么关系?” 他从头到尾都没有相信那份说辞。 昏? 有的人精得和猴一样,只是懒得计较。 不过此事涉及何皇后,刘宏难得认真了一会。 东观,陈留堂的卧室。 星夜密布。 他卧室里面待着一名宫女,正是于顺常。 “替死的人找到了没有?”陈留堂面色冷然,直接脱下了宦官服饰,换上了宫女的衣衫。 于顺常忍不住看了一眼陈留堂,轻声道“你和皇后到底怎么回事?” “这不是你能关心的。”陈留堂迅速换着装束,他本来身材单薄,在加上练过武道,身体的每一块肌肉都可以如意收缩,所以扮做宫女真看不出什么端疑。 “是。”于顺常深深吸了一口气,“皇后趁夜联系大将军,在外界已经备好了一切,宫里也有人打点过了,只等东观的一把火了。” “可惜东观这些典籍了。”陈留堂看着鳞次栉比的宫殿不由得叹息一声,这可是两汉数百年积累的典籍啊就此付之一炬。 他这一次放火恐怕不次于项羽在阿方宫的那一次。 宫内一辆马车悄无声息地离开。 半刻后,黎明破晓。 皇宫红霞一片,照亮整个天穹。 。 正文 第八十章:出狱(一) 东观位于皇宫南宫,汉明帝曾招班固等人在此地修纂《汉记》,书成又叫《东观汉记》。章、和二帝时为皇宫藏书之府,后东汉两百年间累积书籍不知期数,典籍装载所用宫室延绵不下十座,乃是皇宫重地。 火光刚起,皇宫宦官、宫女就有所察觉。 但不知为何,这场大火愣是扑不灭,烧了能有大半天,但是值得庆幸的是大火只蔓延到了宫人居住的宫室,没有再烧藏典籍的地方。 而在现场,找到了一男尸。 “陛下,你让老奴派人跟踪的刘瑾昨夜回去后就被大火烧死了。”赵忠嗓子嘶哑,如掐着脖子的老鸭。 “刘瑾?这就死了?”刘宏感觉有些蹊跷,但想了想自己是昏君,管那么多干嘛? 刘瑾死活也是无关痛痒的小事! 他算昏得明白。 天牢,囚室。 陈留堂回到了熟悉的场所,倒有些怀念这熟悉的酸臭味道。 他不得不庆幸自己早做了打算,夜闯皇后寝宫时,就吩咐何皇后早点传消息给何进,准备好替身,来个假死脱身。 何皇后也没有拖沓,仅仅半夜的功夫就准备好了一切。 “不知道刘宏心大还是怎样,皇宫内部何皇后是一宫之主,而禁军又是何进掌管,这两人一旦有异心,直接逼宫也不是不可能” 他摇摇头,这些事情暂且不关他的事。 “老难!”陈留堂拍了拍铁栏杆,在左侧的老难蜷缩在草垛上,看起来有些消瘦。 听到这熟悉的叫声,老难顿时激动,差点在草垛上跌落下来,快跑过来,看着陈留堂的脸庞,不由得捏了捏。 是的,是原来师傅的脸。 他有些老泪纵横。 过去几天,新来了囚犯,他还以为自己的师傅被处斩了呢?没想到还活着。 陈留堂安抚了老难一会,然后讲起了自己在皇宫经历的一切。 他是个很小心的人,不轻易暴露自己的一切。 可在老难面前,陈留堂放下了心。有一部分对老难的信任,也有老难不会写字,不会说话的原因。 人啊,总要倾诉一会。 老难坐在囚室另一侧,蹲在地上,安静听完了一切,时而嘴角露出笑容,似乎嘲弄那些高高在上的贵人被师傅玩弄于股掌之间,又似乎再为师傅能平安出来感到高兴。 “老难,为师快走了,这是牛魔大力拳的拳谱,我只能帮你到这里了。”陈留堂从怀里掏出玄青子当初给他的秘籍,还有一本他在皇宫自己添加的一些理解,只不过画作了图像方便老难理解。 “咿呀嘿”老难先是失望了一会,随即露出了开怀的笑容。师傅总不能留在监狱里,外界还有他的大好人生。他老难一辈子摊在这里,可不能让师傅步他的后辙。 “你啊。”陈留堂看着老难有些欣慰,摇了摇头。老难虽然可怜,可他也算是仁至义尽了。 世上多般苦难,只等他人救赎,那是卑微者。 而老难能看破,也不负他的一番苦心。 他想了想,将释迦摩尼的舍利子拿了出来,然后催动里面的佛力,顿时绽放出灿烂金芒。 舍利子本就是至宝,活死人肉白骨。 王美人得到舍利子,几十年后成功化形,可见舍利子的奇妙之处。更别提这是释迦摩尼的舍利子。 佛光普照下,老难体内的暗伤和疮疤慢慢愈合。 盏茶时刻,老难已经痊愈,但砍断的大拇指和舌头没能再生出来。 看到老难已好,陈留堂连忙将舍利子一收,脸上露出肉痛之色。 在皇宫他摸索出来了舍利子的功效,这舍利子里蕴含佛力,一种不同于道家灵气、儒家浩然正气的气理,对肉身颇有功效,但里面的佛力有限。 如果量化的话,大约相当于灵台一层修为的灵气,约有一钵盂大小,刚刚给老难那一下,就消耗了三分之一。 可陈留堂却不后悔,有些事尽管知道是亏本生意也需要去做。 老难看着陈留堂两指捏着的舍利子,嘴唇轻颤了一下,眼角含着泪光,深深吸了一口气,双手合十,跪拜了一下。 一阵微风吹过,身侧拳谱翻滚。 扑哧!扑哧! 他开始努力练起了牛魔大力拳。 陈留堂紧紧盯着老难看了一眼,这老难的光头该不会不是秃的,而是早剃度了。 他是个和尚? “算了,管那么干嘛。”陈留堂爽朗一笑,他还是太小肚鸡肠了,老难是什么又与他何干? 在天牢里,他永远都是用稻草杆子夹起一颗颗稻米给自己吃的那个老难。 翌日。 虽然皇宫东观起火让刘宏心里很不高兴,但有了之前云台和乐城门的起火先例,心里也就勉勉强强接受了。 朝堂里喧喧嚷嚷,有的大臣提以前旧事要求释放陈留堂,比如卢植和他的一些好友,而有的大臣则注重于南阳黄巾叛乱再起,认为必须立刻镇压下去,还有些大臣认为皇帝需要下罪己诏,皇宫两次起火这是天降下旨意,乱世的开端。 “安静!”刘宏揉了一下脑门,平天冠有些沉重,压着他的头难受,“南阳黄巾军叛乱不容小视,皇埔嵩、朱儁你二人率得胜之师迅速扑灭黄巾贼军。” 在大事上他还是一点也不含糊的。 皇埔嵩和朱儁出列领命。 这时,刘宏冷笑一声,“既然众位爱卿认为陈留堂品德过人,那么平叛一事,朕也看好他。” 话音一落,群臣喧哗。 什么叫看好陈留堂?皇帝肚子里卖得什么药? 张让阴厉的目光扫着群臣,尖细道“稍安勿躁,杂家可不会轻易放过那个小崽子。” 卢植怒目而视,就要上前与之争辩。 但刘宏摆了摆手道“朕给这个陈留堂一次机会,率领三千老弱兵卒,若是能战胜黄巾贼众,朕不仅赦免其死罪,更是连升三级。” “那臣等?”皇埔嵩疑惑道。 “黄巾逆贼不过小小星火,朝廷大军只要遏制住其势,若陈留堂战胜皆大欢喜,若败,则皇埔将军平叛。”刘宏道。 “军国大事岂能儿戏啊。”皇埔嵩叹息一声。 星星之火,也可燎原啊。 。 正文 第八十一章:出狱(二) 天牢铁铸的大门缓缓打开。 阳光有些刺眼。 “天子谕旨,罪犯陈留堂即可出狱讨伐南阳黄巾叛逆。”宦官尖细的声音在陈留堂耳边回响。 右手手掌横在他的眼前,挡住了阳光。 发髻垂下的青丝有些油腻,粘在额头上。 “终于出来了,这是自由。”陈留堂整了整脏旧的囚服,君子不可不整冠服。 和前几次出狱到皇宫不同,他这次是真的自由了。 名正言顺地出了天牢。 天牢有些荒僻,四处并没有民居。 他鼻子抽动了一下,满是雨后青草的清香。 四月十五日,正是春暖花开时,洛阳每隔一两日便有一场淅淅沥沥的春雨。 低洼的青石板间还有些积水,娇嫩的玉兰花花瓣浸在水中,如同四处漂泊的游子。 忽然,他的耳畔传来阵阵脚步声。 他扭头一看,在行道上站着数十名穿麻戴孝的士子,在他们前面则是一名斑白老者,穿着素白常服,脸上带着丝丝笑容以及些许愁意。 “学生陈留堂在天牢里给恩师添麻烦了。”陈留堂走过去,恭敬地一揖礼。 来者正是卢植,陈留堂可知道在他入狱这段时间,卢植在朝堂没少走动。 而今日他出狱,想来卢植在朝堂上也得知了消息,这才过来迎接。 对此情景,陈留堂早有预料。 不过没想到是卢植亲自前来。 “无须多礼,见到你没事就好了。”卢植叹息一声,拉着陈留堂的手絮絮叨叨,说了这一段时间洛阳发生的大事,以及郑玄的离世。 “郑师”陈留堂抿着嘴唇,心里暗含感激之情,若无郑玄的天人感应术,他也不好躲避此次危机,更别说大贤良师张角还在一边虎视眈眈。 “对了,留堂你还没有字吧。”卢植道,他想起一直称呼的都是陈留堂的本名。 汉朝起字的风俗并未普及,一般流行在士大夫之间,有无皆可,但是字更是对名的一种补充,称呼上更加方便,也有一些隐喻在里面。 “学生岁刚及弱冠,离家太久,家父也没有给留堂起字。”陈留堂道。 便宜父亲陈英豪虽说是县令,但改不了土大户的本质,哪里有这么多附庸作雅的讲究。 而卢植是汉末三大名将之一,大儒之一。 让卢植起字,陈留堂求之不得。 话音一落,卢植嘴角露出喜意,起字一般都由师长起字,也是一种视为更亲近的方式。 他沉吟一会道“既然如此,那为师便给你起一个字。” “敢问恩师,何字?”陈留堂感兴趣道。 起字分为三种,同义反复,比如屈原,原名屈平,他的字是原。还有同义扩展,比如岳飞,字鹏举,关羽,字云长,赵云,字子龙,这类是最多的。还有一种反义,比如韩愈字退之,曾点(点,黑),字子皙, “子正!”卢植沉声道,“战国之时,学派执牛耳者多以子称呼,而留堂你刚毅正直,这子正你当之无愧。” 看得出来,卢植对陈留堂的期望还是很高的。 虽然不知道那日陈留堂给郑玄写了什么,但能让他师弟叫好的回答绝对不同寻常。 郑玄在经学上的造诣可以远超自己。 “多谢老师。”陈留堂拱了拱手,有些汗颜,自个绝不算什么正人君子,当初下决定护送卢植回京,就是担心在讨伐黄巾军时做了炮灰 他念叨了几句陈子正,听着还算不错。 至少比一些起得乱七八糟的字好多了。 “子正,你接下了有什么打算,皇帝让你率领三千老弱兵卒对付南阳黄巾贼军,就连老夫自己也没什么把握。”卢植不由担忧道。 陈留堂嘴角微微勾起,“老师不必担心,子正虽无什么经天纬地之才,但黄巾贼不过乌合之众,一触即溃。” 若真是三千老弱兵卒,他有多远死多远。但事先打通了何进,有西园禁军三千精锐,他要是还打不过黄巾贼,那真的是草包了。 而且南阳这些黄巾贼比之前张角等兄弟率领的黄巾军不可同日而语。 “此事老夫帮不了你多少,只能看你的了。”卢植有些惭愧,他自从战败后,虽然官复原职,但现在更像是一个文官,手里并无兵马掌管,朝廷也并未委任,这是把他当一个闲官养着了。 说罢,卢植便带着陈留堂上了一辆略微简陋的马车,其他士子也与陈留堂说了几句话,尽皆散去。 两名师徒谈论了一会,便到了一处府邸。 “蔡府?”陈留堂盯着府邸的匾额,有些愕然,“老师,你在洛阳没有府邸吗?” 怎么说卢植也是范阳卢氏的大拿。 不至于连府邸也没有吧 卢植脸上有些惭愧,“为师为官清廉,哪里有钱在洛阳买宅子,洛阳寸土寸金,再说为师一直在幽州讲学 这是为师好友蔡邕的住处,最近一直在此地借宿。” 其实陈留堂不知道的是,范阳卢氏在汉末的时候真不算什么世家大族,范阳卢是从卢植开始发迹的,之前的范阳卢氏虽有先辈当官,但也都是微末小官。 如颍川陈氏一样,现在的颍川陈也刚刚发迹。 “”陈留堂。 堂堂北中郎将、一代大儒沦落到了借宿的地步。 不过蔡邕这个名号似乎有些熟悉啊。 没等陈留堂细想,师徒两人走到蔡府正厅,在正厅已有一精神矍铄的老者正在手执竹简,津津有味地品读书籍。 “陈子正见过蔡议郎。”陈留堂立刻拱手道。 蔡邕现在是朝廷议郎,议郎这东西就是郎官一种,不过无需轮值看门,多是朝廷征辟一些大儒的官职。 像蔡邕这样的大儒,朝廷历来不会重用,但也不会放任不管,多给一些闲职。 “子正?”蔡邕放下书册,笑道“看来子干兄真的给你起这个字了,自从前日陛下下旨要赦免你,他可是想了好几天。” “多谢老师。”陈留堂有些感动。 “不必。”卢植笑眯眯地看着蔡邕,捋了一下短髯,“文姬也到了及笄之年,老夫做个媒,嫁给子正可好?” 。 正文 第八十二章:讨将 文姬? 陈留堂心头一动,蔡邕的女儿可不是蔡文姬吗? “子干兄,算了吧,子正”蔡邕也知道陈留堂即将奔赴南阳平叛,知道此次凶险,断然不会将女儿推向火坑。 而且已经有河东卫氏找上门了。 “老师不必挂念子正婚事。”陈留堂略显尴尬,虽然对蔡文姬有几分好奇,但他也不是见了美色迈不开腿的人,咳嗽了几下道“子正在涿县已经对一姑娘许下了白头之期。” 卢植挑了挑眉,似笑非笑,“老夫曾在颍川时听过你小子递了许多信件给涿县,莫不是那姑娘的。” 陈留堂摇了摇头,不打算细谈。 他曾对刘晗许下了若三年如果没忘,那么就娶她,自然说到做到。 见陈留堂闷闷不乐,卢植还以为陈留堂担心上战场一事,不由安慰道“凡是未虑胜,先言败,那是懦夫。西楚霸王在巨鹿也不过几千楚军,照样诛了暴秦。 破釜沉舟,未必不能一战!” 陈留堂愣了一下,连忙道“多谢老师宽慰,子正并不畏惧黄巾逆贼,一些乌合之众而已。” “那就好。”卢植欣慰的点了点头。 “老师,子正有些乏了,想早点回去休息。”陈留堂道。 蔡邕这才让婢女带陈留堂到蔡府的厢房休息。 蔡府并不算大,但也不小,右厢房离正厅不过半盏茶的路程。 厢房布置颇为雅致。 陈留堂皱着眉宇先梳洗一番,然后合衣睡下。 明日便要出征了。 到蔡府也不过暂住一晚。 清晨,皇埔嵩便派了一队兵马,送给陈留堂一套甲胄,一匹好马。 到了洛阳城外兵营,在宦官的看守下,点了三千老弱兵卒。 因为“刘瑾”已死,刘宏重新派遣了一个宦官,这个宦官陈留堂认得,正是温德殿的郑坤。 他和陈留堂有些小仇怨。 兵营里,群将多如灿星,皇埔嵩坐在上首,刘备三兄弟也在此列,郑坤坐在另一侧,与其他人格格不入。 陈留堂扫了一眼,准备入席。 他现在的官职依旧是典史,无品级。可相比刘皇叔的白身,他高出不少。 “等等,你站住!你杂家似乎曾经看过。”郑坤看着陈留堂的相貌,和一个人隐隐联系了起来,十分相似,简直如同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陈留堂心里一慌,直接扭头离去,跪坐在草席上,冷哼道“不过区区一宦官,滚!” 他现在是刚毅正直的陈留堂,可不是谄媚的小宦官。 群将哗然,轰然大笑。 因为云台、乐成门走水,皇宫受损,国库拨不出钱修缮。于是刘宏和十常侍将主意打在了这群刚刚立功的武将身上,想要从他们手上搜刮钱财,变相卖官鬻爵。 于是刘备三兄弟虽然立功卓越,可因为穷的一批,到现在还是一白身。 所以这些武将不管出钱不出钱,都对宦官恨得半死。 话音一落,郑坤脸色涨红如猪肝。他想骂陈留堂,却不知从何开口。同时心里也将陈留堂与那刘瑾之间的关联砍得一干二净,性格差异太大了,可能是他自个眼花了。 “给杂家等着瞧。”郑坤放下狠话,带着一队宦官离开。 等郑坤走后,刘备举起酒爵,“子正兄出狱备作为同门未能远迎,自罚一杯。” 说完他一饮而尽。 “玄德公高义。”有武将赞道。 陈留堂眉头微微一凝,刘备本来和他就有些不太对路,面和心不和,但也不能打人家脸。 不过 “玄德不必多礼,你我二人本是同门,自当扶持,何必在乎其他。” 刘备脸上刚露出笑容。 就听到陈留堂再说道“陛下圣旨让子正先对付黄巾贼军,然子正手下并无大将,不知可否借云长兄、翼德兄一用。” “这”刘备犹豫看了一眼关羽和张飞,脸色坨红道“云长和翼德是备之手足,哪里有借用之说,若是他二人同意,备自当同意。” 关羽头一扭,“我没时间。” 笑话!陈留堂手里还有他的通缉令,万一认出来了,他就死无葬身之地了,至少还需要浪迹天涯。 不敢去! 张飞一愣,很是犹豫,若论感情,他是涿县本地人与陈留堂是同乡,向来对涿县陈氏没什么好感,可是陈留堂此人还是让他很是敬佩,能手刃宦官左丰,护送恩师回京,也算是有情有义的大丈夫。 可看自己大哥这样子,是不想让自己去啊。 他正欲拒绝。 却见陈留堂一笑道“翼德兄不必先说,待席后在下再与你细谈。” 打仗这玩意,陈留堂没碰过。 虽然有三千西园禁军精锐,但他还感觉不保险,还需要一员大将,这样就万无一失了。 在上首的皇埔嵩看到陈留堂与刘备三兄弟的小动作,并未在意,他与卢植是好友,自当照顾一下这两名卢植门下的学生。 席散。 陈留堂拦住了刘备,“玄德兄,云台、乐城门毁,宦官索要功臣武将钱财,用来修缮皇宫。 这笔钱玄德兄出不起,在下虽不才,但也有一些家产。” “你是说?”刘备不解。 “借翼德兄和云长兄一用,他们二人都是万人将,阵中可取敌将首级,若有他们” 陈留堂还未说完,刘备就严词拒绝道“备虽穷,但兄弟如手足,岂可弃手足而独活?” 说罢,甩袖离开,样子很是气愤。 “想不到这刘皇叔虽然有些虚伪,但该有的原则还是有的。”陈留堂感慨一声,既然没有这两个万人敌相助,也只能凭借自个了。 前世有句话说的挺好伪君子做了一辈子,那么他就是真君子! 刘备或许有自己的小心思,但从未负过这两个兄弟,在两兄弟死后,宣誓报仇,最后虽然因陆逊的一把火而失败,但依旧不可小视。 不过刘备不帮,但还有一人! 孙坚! 江东猛虎,孙坚孙文台! 。 正文 第八十三章:见袁绍 回到军帐。 陈留堂跪坐在草席上,拆开了何进给他递来的书信。 一块布帛。 信封字迹整齐,仅有一句话“兵在阳丘。” 阳丘,是临近南阳的一处城邑。 “在洛阳城底下动手太过明显,何进考虑的还算周全。”陈留堂将布帛丢进火堆,然后开始研读三教经义,并不准备点兵。 三千杂兵有什么好点的? 他现在正尝试用《楞严经》为《庄子》做注,融合三教精髓,化而为一。 还有将《牛魔大力拳》尝试融入佛教典籍中,用佛力替代武道。 三教合一,走出自己的路。 而在另一处军帐。 郑坤听完下属报告后,高兴道“陈留堂果然是一狂儒,上战场前连自己的兵也不点,这下张侯爷交给我的任务可以顺顺当当完成了。” 他开始幻想自己被张让提拨的那一天,不说收为义子,就是让陛下记个名字也是极好。 “那个刘瑾本以为能步步高升,想不到…死在东观的火灾。”郑坤眼睛里露出一丝怜悯,好不容易当上了东观秘书监,还没两天就被大火烧死了。 虽说发现的尸首不能认定一定是刘瑾的。 可东观失踪的太监宫女就只有刘瑾一人! ……… 时间飞逝,不到两天时间朝廷大军便到了南阳,准备平叛。 南阳的黄巾军约有三万兵马,以赵宏、孙仲、韩忠三人为首,占据以宛城为中心的周围十几个城邑。 黄金贼打出的旗号与之前“苍天已死,黄天当立,”不同,这次是专门为大贤良师报仇的。 但令黄巾军疑惑的是朝廷大军将营寨安在了离南阳十二里地的下寨,只有一个年轻将军率领三千老弱病卒作为先锋军。 年轻将军自然是陈留堂。 对于平叛,他也不心急。而是先在附近收缴百姓粮食,然后在距离宛城三里处的高地上安营扎寨,做好防御措施。 打仗不急这一时半会。 而南阳的黄巾军也摸不清朝廷大军的心思,就耐心等下去。 一连数天,两者相安无事。 可郑坤却忍不住了,他是此行的监军,。 “陈典史,畏战不前,依照军法处置,当斩!”郑坤冷哼道。 他身后的宦官抽出随身携带的利剑,指向陈留堂,隐隐包围住陈留堂。 军帐里陈留堂的亲卫也是一同抽剑,双方剑拔弩张。 “在下自然知道。”陈留堂微微一笑,拍了拍手示意放下病人,然后叫兵卒抬了一小匣子金银珠宝。 “郑监军如果宽限数日,这些钱财可都是你的,而且……” 他顿了顿声,“张让等十常侍富得流油,可从未分些汤头寡水给你们这些手底下的人,郑监军可是要想好,这可是给自己挣家当… 眼下三千老弱病卒对付数万黄巾军,太过艰难,这些钱财全当在下的买命钱,能苟且多活几日也算不错。” 郑坤眉头紧锁,眸子里透出一丝贪婪,摸着匣子里的珠宝,似笑非笑道“陈典史前些日子还码杂家滚,可现在怎么这么快就改了口?” “郑监军?”陈留堂笑眯眯看着郑坤,从匣子里拿出一个金锭,在手中掂量。 “杂家懂。”郑坤呵呵一笑,带着宦官潇洒离去,走到军帐门口,停住脚步道“只有三天,若三天后陈典史还没有出兵的话,上面杂家也兜不下来。” “多谢郑监军点醒。”陈留堂拱手道。 等郑坤走的足够远时。 陈留堂随几十名亲卫率马离开营寨,径直前往宛城西侧的城邑—阳丘! …… 宛城。 郡守府。 宛城本是南阳的郡治,可在半月前,黄巾军再次起义,杀了郡守,占据了宛城。郡守府自然成了宛城黄巾军的帅帐。 此刻,正厅内有三名头裹黄巾的贼将一并坐在上首,眼里满是纵欲之色。下方则是一队歌姬,穿着薄纱,莲步挪动间尽显窈窕身段。 靡靡之音胜行! 突然,屋外传来斥候的急报。 “将军,先锋军的陈留堂动了。”斥候单膝跪地道。 “陈留堂动了?”刘宏轻笑一声,在桌案上拿了一个烤熟的羊腿,撕咬一口,含糊道“来人,取兵器,我这就阵前取他首级。 朝廷竟然派这样一个毛头小子,摆明瞧不起老子。” “不,将军。陈留堂虽然动了,但只是率领二十几名亲卫去了阳丘。”斥候犹豫道。 “这陈留堂卖什么关子?阳丘只不过是个小城,民不过一万。”韩忠满头黑线,他们黄巾军兵力不足,不能与朝廷硬碰硬,只能依仗宛城的固若金汤,所以一直等朝廷大军攻城。 可没想到,朝廷大军在离宛城十二里左右的下寨驻扎了,只派了三千先锋军,领军的还是陈留堂这个毛头小子。 阳丘离宛城不过五里地,骑马片刻就到。 “不管阳丘怎么样,咱们也不能让他太过轻松。”刘宏沉吟道。 “大哥,此次还是俺去,你和二哥留下看守宛城,我率领两千铁骑截陈留堂的道,顺便攻下阳丘。”韩忠道。 “如此也好。”孙仲、刘宏点头道。 韩忠比起他们二人更善骑射,有韩忠在,追赶陈留堂并且截获不是什么难事。 说罢,韩忠率领两千黄巾铁骑从宛城西门而出,追赶陈留堂。 而陈留堂自然不知这一切。 他按照何进给他的密信,前往阳丘接管三千西园禁军。 刚到阳丘的街市,就有小厮将陈留堂引到一酒楼中。 二楼的雅间中,有个年轻男子背门品茶。 怡然自得。 “子正兄,久仰大名。”袁绍听到脚步声,轻笑一声,拱手道。 “阁下是?”陈留堂有些疑惑看着这个年轻男子,相貌堂堂,有者一分贵气,比天子刘宏还具贵族气质。 “汝南袁氏,袁绍字本初。”袁绍不假思索地回答道。 “原来是本初兄。”陈留堂表面镇定,但心里震惊万分,袁绍无疑是汉末前期的军阀之一,险些有统一北方的可能。 他的才能自然不用多说。 而袁绍是何进的人这一件事,陈留堂并不惊奇,曹操、袁绍最初都是西园八校尉之一。 可袁绍现在不是拒绝征辟吗? 。 正文 第八十四章:西园禁军 “这是兵符,可调动三千禁军。”袁绍从桌上拿出一个小红木盒子,打开盒子取出了兵符。 兵符是纯金的老虎雕像,约有半个手掌大,分开了两半。袁绍手中只有一半。 陈留堂不禁动容,接过兵符,讶然道“陶丘不过一小城邑,民万人,哪里有三千禁军。” “子正兄且看。”袁绍笑了笑,拍了一下手掌,忽然号角声响起。 从二楼雅间的窗户往下看,只见街边的行人纷纷整集到了酒楼门口,有街边卖艺的,也有做小生意的,看起来大腹便便的地主,就连街上躺的乞丐也是禁军。 酒楼门口汇聚三千禁军,密密麻麻延绵到了街道尽头,甚至还有更多。 袁绍解释道“西园禁军虽没有皇宫羽林军厉害,但也是天下难得的精锐。这是我的本部兵马,临时都学过易容之术。 自从陛下圣旨下了之后,便从洛阳鱼目混珠到了陶丘,其他人并未警觉。” 他有些得意,南阳离洛阳不算远,失踪这些天,大不了说是到洛阳城外训练。 西园禁军总有分为八部,上军校尉蹇硕,在宫里担任黄门侍郎,和左丰之前职位相同;中军校尉袁绍,汝南袁氏自不用多说;下军校尉鲍鸿,关西武人,无明显政治倾向;典军校尉曹操,司空曹嵩儿子;谏议大夫夏牟为左校尉,士人,袁氏故吏;淳于琼,右校尉,也是袁氏故吏;助军左校尉赵融,光禄大夫;已故宦官曹节女婿冯芳,助军右校尉。 总共八部兵马,约三万兵马,有宦官势力,也有士人集团,但不管怎样,都归大将军何进掌管。 但何进能力有限,大将军的职位也是靠何皇后的恩宠上位,因此只能指挥动与他结盟的汝南袁氏。 “汝南袁氏不愧为四世三公,本初兄可能是本朝再一个三公。”陈留堂客套恭维道。 这也不算给袁绍戴高帽子,许多官吏都认为下一个袁家的三公必然是袁绍。 袁绍的能力首屈一指,又有家世名望。 人家说是拒绝征辟,但想要当官就立刻出任高官。 校尉在汉末还没有烂大街,算是中高级武将了,再上则是四方将了。 袁绍似乎很吃这一套,有些得意,喜形于色,笑道“子正兄不必恭维,我还差很多。“ “本初兄不必谦虚。”陈留堂又假意客套了几句,将袁绍捧得高高的,这货就吃这一套。 说完恭维话, 他面色一正道“本初兄,在下出营寨时,恐有敌军斥候已经查探” 就在陈留堂正说时,耳畔突然传来一声急号,随后便是隆隆的金鼓声。 “有人攻城!” 两人不约而同地面色难看了些。 袁绍一皱眉,让仆役拿来甲胄,正欲穿上。 可陈留堂却阻止了袁绍。 “本初兄,你身份敏感,不宜出站,区区黄巾贼,在下自有方法阻挡。” 他虽然不善军事,但凭借脑子,很快就做出了决断。何进和袁绍虽然是盟友,但何进不会傻瓜将他们两人的谋划说给袁绍听,所以袁绍过来只是借兵。 借兵也就算了,可如果还让袁绍上战场,不管怎样,到时候宦官就有了明显的把柄。 老弱兵卒和精锐兵卒看不出较大差别,可以扯嘴皮子,但袁绍绝对不能出场。 并且按照陈留堂的估计,宛城顶多有三万左右黄巾军,守城至少需要两万,能尾随他的最多也就一万。而他是骑着马来的,陶丘距离宛城有五里地,骑马片刻可到,可步兵需要走上一个时辰。 这么快攻城,不可能是步兵。 那就只有骑兵了。 大汉虽不缺马,但那是朝廷,在民间,马匹还是稀缺的。 来的黄巾军估计只有数千! 数千? 他这里有三千西园禁军! 还怕个鸟? 袁绍犹豫地看了一眼陈留堂,有点不相信,但还是拱手道“今日拜托子正兄了。” 说完之后,他随着几名仆役悄悄离开。 陈留堂下了酒楼,看着眼前的三千西园禁军,嘴角露出了笑容,但稍纵即逝,严肃道“本将手执虎符,通率你们,可有不服?” 西园禁军鸦雀无声。 “很好!”陈留堂点了点头,眼睛扫了一眼,然后骑上骏马,喊道“随本将上城作战。” 他二十几名亲卫也一同上马。 三千西园禁军默不作声,跟随者陈留堂及亲卫。 陶丘,城墙下。 韩忠看着眼前的陶丘城墙,眼睛闪过一丝得意,不过一个小城邑罢了。 陶丘城墙是用土夯的,仅有一丈多高。 他嘴里念着咒语,身体拔高,比城墙高了半个头,然后手持狼牙棒,一棒子下去整个陶丘城墙摇摇欲坠。 陶丘守城士兵哪里见过这个阵仗,顿时慌乱四处逃窜。 狼牙棒在城墙上砸了数十下,弄出了一个窟窿后。韩忠收回术法,眼里闪过一丝疲惫。 “给本将军冲,杀!”他大喊道。 可是忽然间,在陶丘城墙后出现了严阵以待的西园禁军,西园禁军不愧是精锐,在面对黄巾铁骑时,不慌不乱,守阵以待。 而黄巾铁骑时乌合之众,一脑子乱冲。 若是平常的郡兵县卒,早就吓得魂飞胆丧。 可西园禁军在铁骑即将冲阵的那一刻,前军举盾,后军弓弩攒射,箭矢如雨。 马匹的冲击力虽然很大,可西园禁军多是练肤境武者,力有两百多斤,一个被冲倒,还有第二个人。 骑兵居高临下的砍杀在面对精锐之师顿时失去了作用。 甚至在箭矢的攒射下,无数黄巾铁骑化作死尸。 “妈的,哪来的精锐?”韩忠紧皱眉头,再念叨一句,又化作丈八巨人,手持狼牙棒,准备砸出个通天大道。 他明白,今天算是栽了、 匹夫之勇难敌百万雄师,虽说三千西园禁军没有百万那么多,可他韩忠也没有万人敌那么厉害。 韩忠算是武道和道术并修。 就在狼牙棒即将砸在西园禁军头上时。 有一白色的黄巾力士漂浮在空中,抬臂挡住了狼牙棒。 “这是道术?”远方的一个酒楼,袁绍坐在里面,看着这一切,心里惊讶万分,道术虽说没被明令禁止,但在儒家一直是被排斥的,可看了一会,他又摇起了头,“这力士不像是道术,反倒像是儒家的凝魂,难道陈留堂到了儒家正身境?” 儒家正身境,建造文庙,可以凝聚七十二贤人的精魂,以此作战。 。 正文 第八十五章:韩忠(3K) “倒是需要重新看待他了。”袁绍手指轻扣桌案,喝了一口刚刚温好的酒水,酒水是上等琼浆,从洛阳运到阳丘的。世家子该有的排场,他们不会以鲜衣怒马标榜身份,那是暴发户的商人,而是低调到生活的点点滴滴。 “陈子正虽说是卢植的弟子,但问道者先达,拜师也不仅局限于一人,叔父那里需要商量一下” 汝南袁氏门生故吏遍天下,靠的是历代袁氏辈出大儒,开设道场讲经学,同时也吸纳新鲜血液。 陈留堂在袁绍看来就是一个新鲜血液。 他的目光盯着城内战场,露出一抹儒雅的笑意。 黄巾力士高有两丈,比韩忠化身的丈八巨人高了一个个头,此时面部虚化,模糊不可见。 但韩忠清楚的看到那黄巾力士眼里露出的不屑。 韩忠愤怒的大吼了起来,如山林猛兽般啸耳,在场的西园禁军不禁捂住了耳朵,仿佛魔音灌耳,有一颗沉重的巨石压在脊背上,越来越重,他们咬着牙,渐渐有些忍不住了,有两三名士兵甚至丢下了手中的武器。 旁边虎伺的黄巾铁骑开始疯狂撕咬西园禁军露出的破绽,每一次纵兵劫掠都能从这个平阳虎身上撕掉一大块血肉,鲜血淋漓。 陈留堂见状,眉头微微皱起,嘴里念叨咒语,黄巾力士手里虚化出一把长剑,有如天柱。 黄巾力士一个猛冲,开始与韩忠厮杀了开来。 但黄巾力士毕竟是六丁六甲符凝聚的神通之术,比不得真人,他也鲜少操控,在战场上倒是与韩忠的丈八巨人相形见绌,行动略微缓慢,完全被韩忠压着打。 “这可不行。”陈留堂暗自咒骂一句该死的黄巾贼,他现在一举一动袁绍在看着,袁绍的判断最大程度决定他和何进的合作,尽管他可以用怀里何皇后的春宫图进行威胁,但何进纵然傻,也不会事事只听妹妹的,他需要拿出自己的本事。 名声在大没有相应的本事,也是徒具虚名。 当不了高官。 他低喝一声,全身腱子肉鼓起,右手执信游剑,双腿一夹马腹。 随着战马一声嘶鸣,他冲了上去。 同时,身上贴着十几张金光符。 韩忠铜铃大小的眼睛看到地面上有一只骑着马的小蚂蚁,正嗤笑一声,抬脚准备踩死。 可是这只“小蚂蚁”一剑破空,近十丈浩然正气拉出一道耀眼白弧,格外显眼。 同时与他搏斗的黄巾力士更加开始拼命,不顾身上的数十道“戳伤”,忍着即将崩溃的后果,与他开始酣战。 “就是这个机会!”陈留堂捕捉战机,浩然正气化作的白弧凝聚在一起化作利箭射向韩忠。 同时他嘴里一念法决,崩溃的黄巾力士化作一道青烟消散不见。 “浩然正气?”韩忠见黄巾力士消散,顿时一愣,又见利箭刺来,不由得抬臂抵挡,他在黄巾军里效力多年,见过儒生的浩然正气,与他的相比,浩然正气软绵绵的,像是给他抓痒,当然除了卢植,毕竟卢植、朱儁、皇埔嵩三路主帅可是与大贤良师斗法数十场,不容小觑。 他化身的丈八巨人身上涌出淡淡金光,像极了佛家的丈八金身。 铿锵! 一道有如碰撞洪钟的声音传遍战场,浩然正气虽然声势宏大,可碰上韩忠的丈八金身,只是在他的手臂印上了一道白痕,连一丝鲜血都没有露出。 丈八金身恐怖如斯! 但同时韩忠也被浩然正气击退了数步,一个不慎,踩在城墙根下的茶铺,布幔缠脚,摔倒在地,将城墙撞出一个豁口,夯土堆积的城墙迅速垮下。 城墙虽是夯土累积而成,但箭矢落在城墙上,都难以插入,往常战争没有砲车轰击根本难以击垮。 当年秦国围攻大梁城时,足足围攻了三年,靠着黄河水浸泡城墙,才灭亡魏国。 陶丘虽不能与大梁城相比,只是一个小城墙。 但夯土的坚固毋庸置疑。 可这一切在道术的威力下,恍如泡沫,一触即碎。 “该死,这浩然正气怎么这么强劲?”韩忠猛甩头发,将碎土块从身上甩落,他刚刚感觉到有一道匹练横扫而来,比蹶张巨弩的威力还强。 正当他缓劲时,突然感到一股劲风袭来。 那个青年跳下骏马,一跃上了城头,双手执剑向下一跳,借向下急坠的冲力,剑尖正对他的脖颈。 要害部位! 韩忠心里警铃大响,蒲扇大手如拍苍蝇一样向着陈留堂打去,可陈留堂敏捷如鹿,借助手掌的余势,身子向下一斜,再次剑尖对准韩忠要害部位,这次换成了腰间。 “哪里来的杀才!”韩忠怒喝一声,身子来不及起来,像是捉苍蝇一样,两只大手在身上四处抓着。 可偏偏陈留堂太过灵活,每当大手袭来,像是背后长了眼睛,这便是修道的灵感,然后凭借的本能闪开。 而儒家的气感也是异常敏感。 这三道加在一起,赋予陈留堂超乎常人的感知力。 三教同修,堪称恐怖。 交战不过十来个回合,陈留堂就凭借信游剑在韩忠身上开了两三个口子,但因为他要保持灵活,伤口更像是刮伤,简直微乎其微。 “肉身再厉害,只要我在你身上开上百道,甚至上千道,不信你能挺过来。”陈留堂也是狠角色,凭借在太庙吸纳信仰之力的庞大积累,全身灵力如同大海,取之不尽,用之不竭。 “九层之台,起于累土。”他对此深领其会。 在泥丸宫里面,七道灵台下累积的息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不断消失,先是化作灵液,然后再经过功法转化为玄阴之气。又因陈留堂三教同修,道、儒、释三教经义粗略相通,玄阴之力又化为佛力、浩然之气,尽管转化略为困难,但好消息是已经开始转化。 这得益于陈留堂最近对三教经义的互相注解,已经初步融入,相信过不了多久,就圆润如一。 佛教修肉身,佛力便是肉身之力,这也是最为困难之处。 但凭借日夜苦修,陈留堂还是坚持了下来,如同疾风一般迅速在韩忠这个巨人身上用剑割着口子。 本来芥藓之患,韩忠本来想着身体庞大,就这样忍忍过去,消耗陈留堂的体力,可过去了三刻钟后,丝毫不见陈留堂身形有慢下来的趋势,而他的身上也已经开了上百道伤口。 伤口很微小,像是用刀片在皮肤上轻轻划了一下。可谁能想象这刀片划的口子有上百道! 韩忠身上鲜血淋漓,他感觉呼吸都有些不顺。整个皮肤被鲜血笼罩,格外的渗人,像是地狱走出的夜叉。 “妈了巴子,遇到对手了。”韩忠暗骂一声,身子缩小到常人大小。 说来也奇怪,他身上涌出淡淡金芒,一闪之后,伤口痊愈,只是脸色稍微有些苍白。 那狼牙棒也缩小如常,韩忠拿在手中,狭长的眼睛盯着对面的陈留堂,向后退了十数步。 “吾从不杀无名之辈,汝是何人?报上名来。” 阵前双方大将厮杀,报上姓名是常有的惯例。总不能被杀或者杀了,连姓名都不知道。 就算阵前叫骂也有个姓名。 陈留堂认为这是惯例,停住脚步,拱手道“涿县陈留堂,敢问阁下何人?” ——总不能称呼为燕人陈留堂,听起来有些掉价,阉人张飞后世调侃可是不少,他陈留堂后世肯定是能名留青史的,虽不知这平行世界怎么样,但人的死亡分为三步骤,第一身死,第二名死,第三言死。 很好理解,身死之后,人走茶凉,而名死就是声名慢慢消亡,可能十年前记着还有一个陈留堂,护送老师上洛阳,手刃奸宦,可是三十年后谁还会想起,这时候就能从典籍扒一扒了,可某一段时间典籍销毁,也算是言毁,整个人就算消失得干干净净。 这算互换姓名了,到时候斩下头颅,也可标注某某年杀死谁作为战利品,算是种荣耀。 可就在陈留堂想着对方这时候也该大吼一声,吾是上将什么什么的。 但时间定格了一会。 他脸色有些不好看了,抬起头看了一眼前方,韩忠带着黄巾铁骑已经跑出了百米开外,背影渐渐缩小。 “傻子,我们是贼,又不是正规军。”韩忠讽笑一句,他攻打阳丘时见到西园禁军精锐本就心存了退意,但没想到有人出来与他相斗,而且隐隐胜过了他。 他自然萌生退意,但怎么退是个问题。 没想到那傻子,真上当了。 “追!截住他们。”陈留堂面色有些不好看了,骑上骏马,与西园禁军一同追赶黄巾贼。 西园禁军人人有马,但马厩离此地有些远,也只有上百军官有马。 不过禁军马匹相较黄巾军的马无疑优良许多,来自辽东战马,可比南阳的矮脚马跑得快的多。 陈留堂催动灵力灌注在马匹身上,短暂提高了一截速度,一马当先,如同利锥一样刺入黄巾铁骑当中。 他虽无长兵器,但一柄长剑使得娴熟无比,短短几刻钟,杀死数十名黄巾贼兵。 跟上来的西园禁军仅有上百军官,但各个修习武道,都是练肤境后期修为,力如蛮牛,三五成群结成战争,绞杀着前面的黄巾铁骑。 。 正文 第八十六章:在下平生最讨厌把我当傻子的人啊! `眼看着陈留堂和上百名西园禁军军官如入无人之境,大肆屠杀黄巾铁骑,韩忠再也忍不住了,调转马头准备再和陈留堂交战。 练肤境一人可抵十名普通士兵。 可普通士兵的命也是很值钱的,黄巾军的家当也只有三万黄巾军,而且这些黄巾军还带有马匹,近三千战马,尽管是中原的矮脚马,可在黄巾军中也是弥足珍贵,相当于宛城八成的机动力量。 若是今天折在这里,黄巾军就如同待宰羔羊,只能死守宛城不出,变得相当被动。 “死去!”韩忠怒喝一声,双腿加紧马肚,握紧狼牙棒就是一个横扫。 劲风袭面,陈留堂不做它想,抬剑就挡。 咔嚓! 信游剑的剑刃上突生一个豁口,陈留堂的右臂也震得发麻。他惊讶道“好大的力气,可这家伙的武道也没到先天吧,顶多算是练脏境一层。” 胯下马匹忍不住这股力道,向后退了好几步才缓解,但马腿还在颤抖。 与武道前两境界不同,练脏境分为五重,分别是心、肝、肺、肾、脾。 在武道修为中,练肤和练血境差别并不显著,顶多是一个力有一牛之力和另一个力有两牛的差别,可到了练脏境,一重一层天,这个境界才是朝廷武将的门槛,想要升为校尉前提必须有练脏境一层修为。 练心则气血强大,纵使和千里马赛跑,也不带喘气;练肺修成一口铁肺,在水中可憋气近一个时辰,吐息亦可斩首;练肝脏,百病而不侵,即使吃了断肠草,也可凭借肝脏的强大解毒能力,化纤未按;练肾,精力源源不断 在蔡店村,陈留堂被女尸吸干了阳气,肾精亏空,即使到现在肾部依旧不顶用,全靠地书在撑着。 “可惜了我这把剑。”陈留堂叹息一声,将信游剑收为剑鞘,此剑虽是良品,但却是凡器,抵不住韩忠蕴养的狼牙棒。 武者修习武道,通常会用气血蕴养自己的专属兵器,让兵器更强大,品质更好。 如关二爷的冷艳锯等等。 他因为一直修炼拳法,没有剑术,再加上武道一直作为辅修手段,所以并没有花费时间蕴养武器。 韩忠见一击得手,心里忌惮放下大半,原来这小子也不过如此。——剑客一般剑在人在,剑亡人亡。武将虽没有夸张到这个地步,但也不逞多让,武器一断,便意味着败局已定。 他带着不屑的目光,居高临下道“爷爷刚才好意放你一马,没想到你竟然不知死活。那我便” 狼牙棒提在手中,韩忠胳膊迅速鼓胀,像是力量爆膨一般,比之前粗壮有几倍,狼牙棒在掌心像是一个小玩具,但刺眼的锋芒在狼牙棒的尖牙上闪现,凹缝里夹杂着的斑斑鲜血证明这是一件杀人利器! “成全我?”陈留堂一愣,貌似刚刚跑的就是这小子吧,看自己剑即将断了,就认为自己不行了? 可明明自己更擅长拳法啊! “既然这样,那我就助你一臂之力。”陈留堂露出一抹笑容,嘴唇的森森寒牙在人群中很不起眼,他将剑鞘绑在马上,然后将衣袖一束,做好牛魔大力拳的起手式。——他是儒生,穿着宽衣大袖的儒服,并不知道今天有这档子事。 韩忠将陈留堂的一切动作看在眼里,他刻意放缓了动作,杀人是有艺术的,待宰羔羊在面临屠刀时的拼死挣扎,在屠夫眼里也不过是稍微麻烦一点,最多是选择在脖颈大动脉来一下,还是用剔骨尖刀在白嫩肚皮上慢慢刺进,割出一张完整的皮毛。 丢失武器的武将,战心已丧! 可这放缓的动作仅是在韩忠心里,在现实中一匹骏马片刻中便跨向敌将所在地,在马上的勇将即将用狼牙棒将一个丧了胆志的懦弱敌将砸成肉泥。 在临近数百步的混战中,有一个年轻公子信马由缰,临近的敌军刚刚靠近,就被身侧的几名青衣护卫用剑抹过脖颈,动作就好像一片苇叶落在湖心中,期间荡漾出细微波纹,静谧素雅,如此一般,赏心悦目。 袁绍抬起眼皮,轻呼了一口气,“黔首和名门子弟终究是不同的,他已经很出彩了。” 可话音一落,他眼里又露出一丝丝失望之色,曹孟德好言劝他相救的人,只是一个小小的黄巾贼将都抵挡不住吗? 他将手放在腰间剑柄上。 剑已经很久没有打开了。 养士之道,在乎一个养字。这一深藏十数年的剑若是出鞘,定然灿烂若云汉。 尽管有些不值得,可袁绍却感觉值得,如那燕昭王千金市马骨一样。 千金易得,齐地七十二城难求! 可就在袁绍准备拔剑时,他细眉微微动了一下,略感吃惊。 “剑崩了,但不意味我差了你。”陈留堂双臂抬起,握住了直砸而下的狼牙棒。 双臂青筋暴起,握住狼牙棒前端的手掌渗出丝丝血迹。 他笑着,可寒意泌人心肺,让人不寒而栗。 韩忠也是一样,他想从那儒生手掌中拔出狼牙棒,可没想到竟然纹丝不动,似乎铜浇铁铸,宛如雕像一般。 他寒意顿生,眼底露出丝丝恐惧。 “被人当傻瓜一样戏弄”陈留堂沉吟了一下,双手用力猛地一拉,将韩忠拉到马下,一个过肩摔扔到地上,膝盖顶在他的下巴上,“在下平生从未遭受过这等奇耻大辱!” 话音一落,陈留堂的膝盖向上一收,右脚抵住韩忠胸膛,化为阵阵残影,数百招式异常连贯,好似一只老牛在奋力刨地。 牛魔践踏! 只不过这块地化成了一个活生生的人,他每脚力若千钧,能活生生将一个人踩成肉泥。 但韩忠练脏境的修为,可比普通人强得多,但还是被这突如其来的连贯打击,嘴里吐出一股股血沫。 他实在忍不住,嘴巴大张,喷出大量秽物,有吃的酒肉,还有深褐色的鲜血,以及细小的内脏血肉、 “饶了我。”韩忠结结巴巴道。 他心里后悔极了,堂堂正正的交战不好吗?非得用这种折磨人的手段。 “在下平生最讨厌把我当傻子的人。”陈留堂皱着眉头,右脚高高抬起,猛地踩向韩忠的手肘,顿时骨骼碎裂,手臂软趴趴的像一摊烂泥。 。 正文 第八十七章:回营寨 “啊~”韩忠忍不住痛呼一声,他现在左臂完全感受不到知觉,只感觉骨髓中钻心的痛感,如同无数利针刺入骨殖中。 如果再给他一个机会,他定然不敢再像之前戏耍眼前这个残暴的家伙。 武将在战场厮杀,只需一刀了断,给个痛快! 有必要这么折磨人吗? 只是技不如人而已啊。 他断然不知道陈留堂曾经就是掌管监狱的典史,拷打罪犯最有心得。 而在另外一旁袁绍惊讶的看着陈留堂,根据情报,他还以为陈留堂是个性情刚毅的儒生,压根没想到这货这么残暴 “朝堂的厮杀可比战场严重得多,现在有这份狠劲的人不多了,可”袁绍叹了一口气,他本性还是个世家子,对这种酷吏性格十分不喜。 “可这是把双刃剑,伤人伤己,又是下一个宁成” 宁成,汉武帝时的酷吏,以残暴著称。 原本他是打算想让陈留堂拜入他叔父门下,成为袁氏门生,也算种双赢,几乎没人会拒绝这个条件。 但现在他改主意了。 狼与狠相差只有一点。 而那一点是心 他喜欢养狼,却不喜欢和狼交朋友。 上百名西园禁军以一当十,逐渐掌控战局,随着阳丘其他西园禁军的加入,只有一些散骑逃脱,剩余的黄巾铁骑全部被西园禁军所控制,逐步绞杀,有的黄巾士兵直接放下武器投降。 战场大局已定,两千余名黄巾铁骑直接覆灭。 没有花哨的战法,直接以堂堂之师碾压。 袁绍骑着马走了过来,他温和地看向陈留堂,但眼里却隐了一丝厌恶,“子正兄,这黄巾贼已经战败,给他一个痛快吧。”——酷吏性格让他越想越不舒适,但既然已经投资了陈留堂,总不能放任不管,最好将他培养成一只只属于汝南袁氏的恶犬! “本初兄说的不错。”陈留堂自是不知袁绍前后态度变化之巨,但他对折磨人也没多大喜好,抽出剑直接砍向韩忠头颅。 一个黄巾贼将首级,可是一份大军功。 韩忠露出惊恐之色,杀了也就杀了,一个痛快,但他到死还没说出自己是谁呢。 死也是个无名小卒。 着实难受得紧。 “黄巾军金钟将军韩忠。”韩忠语速极快说完这句话,然后引颈待戮。 “韩忠?”陈留堂不确定的叫了一声,直到韩忠回应,才啧啧感慨,宛城黄巾军总共三个头脑,刘宏、孙仲、韩忠,这韩忠也是三大头脑之一。 他想了想,这家伙还是有点用处的,于是命令将士将韩忠先绑起来。 武者修习武道,普通的草绳没多大用处,一般的镣铐用精铁打造,还需要穿囚犯的琵琶骨,打断四肢。 “你给我个痛快。”韩忠再次恐慌了起来,他现在恨不得将嘴巴打烂,刚才说自个名字干嘛? 落在这个残暴人手里,沦落怎样的折磨都不为过。 “闭嘴!”陈留堂瞪了韩忠一眼,见他还叨叨,直接从身旁死尸扒拉一块破布塞在韩忠嘴里。 袁绍也呵呵一笑,“竟然是宛城贼将亲自出马,子正兄离成功平叛又近了一步,愚兄也不便久留,这就回洛阳。”他在马上一拱手,然后带领仆从直奔洛阳城。 南阳黄巾叛乱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但在袁绍这个层面,只是芥藓之患。 陈留堂没有多想什么,吩咐西园禁军再次易容化为流民。随陶丘本地居民一起搬离。 陶丘城墙已经破碎,再加上两千黄巾铁骑尽数覆灭,所以陶丘本地居民久留之下,在这乱世必然遭灾,可能陈留堂前脚刚走,后脚就又有黄巾军扑过来,没有城墙保护,这些百姓就会任由屠杀。 至于不愿走的陶丘居民,陈留堂也不会勉强。路是自己选的,有什么祸患他又有什么办法。 次日中午,近万名流民来到营寨。 浩浩荡荡。 郑坤得知消息早早待在营寨门口,带着一群小宦官,看到陈留堂过来,笑道“陈典史,三天已过了一半,可否有克敌之法?”——儒生还是仁慈,去了一趟陶丘带了这么一群流民,流民入营寨,军纪松懈,别说打宛城,能守住营寨就不错了。 “没有。”陈留堂假模假样的在原地苦笑,他叹道“现在过一天算一天,不知郑监军那里能否” 他露出期盼之色。 郑坤嘴角再次勾起一丝笑容,他食指与大拇指搓动一下,暗示之意明显。 有这么一群流民,张侯爷交代的事情自然能完成,那么剩下来就是搜刮陈留堂的钱财了,也得给自己牟利不是? 人都是贪婪的,投机主义盛行。 “这是当然。”陈留堂招了招手,又让将士抬出一箱财宝,比之前递给的小匣子大了能有近半,这都是从何进那里讨要过来的,何进虽然愚蠢,却也懂得钱财只不过是小利,只要能让刘辨顺利当上太子,到时他就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钱财还不是招招手就能到的。 郑坤小心翼翼抬起箱子盖,看到金光灿灿的元宝,整个人如沐春风,在温德殿服侍皇帝不就是为了这一刻吗? 赵高可不是谁都能当的,他心也不大,只想攒好钱财,能老了能回到家乡捐钱重新入宗庙,体面的死去。——太监在宗族是要除名的,以免令祖宗蒙羞。 他伸出两个指头,示意“两天!” 郑坤也是懂得分寸的,贪心也要掌握尺寸,加上以前的一天时间,仔细算只是增加了一天时间。 风险很小,收获很大。 “可以。”陈留堂嘴角露出笑容,和韩忠一搏他还可以,但攻打宛城真的一点经验也无。 估计刚到城墙下,就会被射成筛子。 他已经托人送书信给孙坚,现在的孙坚也只是下邳承。下邳丞只不过是一个虚衔,孙坚还是吴郡人,恐怕徐州下邳都没到过,现在正领着淮泗精兵赶来支援。 孙坚的淮泗精兵和涿郡义兵差不多,都是自募的军队,不属于朝廷体系,皇帝圣旨说只给三千老弱病残,朝廷大军围观,但没说不准其他兵马支援。 算是圣旨一个小bug,总不能面面俱到、 只要明面上过得去,凭借一群重臣,刘宏也不能强行杀死陈留堂,总要占据大义不是。 苍蝇虽然恶心,但不一定要用手拍死,得用苍蝇拍。要是苍蝇拍丢了,那就忍着嗡嗡声,大不了关上门就是了。 皇帝是集权产物,但具体要看谁来实施这个权利。 秦皇汉武手底下有人反对,直接喀嚓,但刘宏显然名望到不了这个地步,外界还有直接骂昏君的。 要是刘宏有这个本事,陈留堂早安安稳稳当自己的涿县典史 。 正文 第八十八章:隐秘(一) 夜晚,天色昏暗,今夜罕见地有些阴冷,天穹点缀的星辰只有渺渺几颗散着微弱的光芒。 嗖嗖的冷风钻进守营士兵的衣服缝隙,他们跺了跺站得酸痛的脚跟。 营寨里传出悲切的痛喊,持久不停,他们不约而同从尾巴骨升到背部一股股凉气。 “那家伙可真是惨啊。” “没听太监叫陈将军陈典史吗?将军原来是涿郡的典史。” “典史?那可有他好受的了。” 几个士兵低声交谈,营寨透出的火光在漆黑夜里异样的显眼。 不出他们所料,韩忠现在遭受着酷刑。 古铜色的肌肤皲裂出一道道血痕,在里面夹杂着细小的微黄颗粒,渗出的血水在地上汇聚成一个小坑,土壤也被浸染成了深褐色。 韩忠被绑在木桩上,赤着上半身。 “给我个痛快,陈典史!我想死,真的想死”韩忠很后悔当初说出自己的姓名,尤其当在营寨前听那个中年白面宦官叫这青年将领陈典史的那刻。 典史,掌刑狱。 仅仅三个字就让韩忠吓得半死。 陈留堂脸上带着冷峻的笑意,马鞭甩了一下,破空声很是响劲,听声音就感觉能感觉到这条马鞭抽打在上的痛感,更别说马鞭夹杂着细小的铁片,每一次鞭打都能从韩忠身上勾拉出一些细碎的血肉。 勾出来的血肉不多,远远达不到致死的地步。 但很痛,钻心的痛。 这是刑狱的常备刑具,只不过陈留堂改进了一下,浸了盐水和茱萸。 “死?”陈留堂很是看了一眼韩忠,坐在一旁,托着下巴认真思考道“韩将军莫非觉得在下是君子,就可欺之以方。” 故君子可欺以其方,难罔以非其道。——《孟子万章》 意思是所以对于君子可以用合乎情理的事欺骗他,不能用不合乎情理的事来欺骗。 上古贤王舜被父母和兄弟象不喜爱,于是借故欺骗舜下井,然后将井口封住。 而孟子认为舜孝,这样的欺骗是可以的。 当然这样的迂腐之言陈留堂是半个字都不会相信的,他颇有宋儒的豪气,以我注六经,取其精华,去其糟粕。 孟老夫子是摊上了好母亲,以己度人。 前世信息大爆炸时代,他看惯了世间的种种丑态,自然不会循规蹈矩遵守这些破烂条规。 “呸!”韩忠心里唾骂了一口,这人是有多无耻,自个还标榜自己为君子。 君子能对他下狠手? 连个痛快都不给? 他倒是想咬舌自尽,但没这个胆气。 韩忠被陈留堂的手段吓坏了,讪笑道“陈典史,我怎么可能骗你?” “你骗不骗我倒不重要。”陈留堂摇了摇头,他在战场上痛打了韩忠一番,心里的闷气也散了。 “那是什么?”韩忠一愣,顿时有些憋屈,这是打人上瘾了吗? “我要你能巨大化的功法。”陈留堂眼里闪过一丝炙热,想到今日韩忠在陶丘时化为丈八金身的模样,顿时心底就有如猫抓一样。 那丈八金身像极了道家的法天象地。 有这功法,在战场上岂不是无往而不利。 “陈典史这功法你修不了。”韩忠眉头一皱,看到陈留堂目光不善,连忙解释道“丈八金身是佛门功法,我是被赐福后才有的。 大贤良师在世的时候,曾经率军破三十二处庙宇,捣毁佛像无数,有一次在南音寺发现了一白玉佛像,大贤良师施展了术法后,佛像赐福给我们黄巾军,我就这样获得了丈八金身” 韩忠他只会使用丈八金身这道神通,却一点也不知道如何去修炼。 “赐福吗?”陈留堂目光闪了一下,他到没想到还有这等奇异的事情,莫非真有神佛存在? 不过看似他身上佩戴的释迦摩尼舍利子也就这样,平平无奇,只是储存了一些佛力。 “好了,既然是赐福,那你也没必要了”陈留堂放下马鞭,挥了挥手,将门口几名士兵唤了进来,吩咐他们将韩忠拖下去明日午时斩首,以正军心。 韩忠本来听到陈留堂不杀他还有些高兴,可是听到后面的话,整个人脸色都成了死灰之色。 “等等,南音寺的白玉佛像还在。”韩忠像是抓到一棵救命稻草,着急道“说不定还可以赐福?我要被招降,招降啊~” 混蛋啊! 人总是贪生怕死的,韩忠前一秒还在求陈留堂给他一个痛快,可是眨眼之间就另行更改了目标,他想要活,而且富贵的活下去! 招降之后,他不说成为将军或者校尉,但总比死了好。 更别说他抢来的民脂民膏,还藏着没有享用。 世间有太多东西值得眷恋。 “你价值不大,不值得招降。”陈留堂扫了一眼韩忠的身体,双手近乎被废,就算活下去也是个残疾,更别说他也不会留一个仇人活着。 招降那是朝廷的事。 与他无关。 韩忠“” “等等,我还知道一个秘密。”韩忠咬着牙,一脸痛恨地看着陈留堂,然后说道“宛城我那两个兄长的死穴。” “死穴?”陈留堂讶然道。 “对,他们并不是人。”韩忠一脸死寂,然后期盼的看着陈留堂,“宛城城池坚固,想要攻下非一时半刻即可。你若是答应饶我一条性命,只需要五天,这宛城就可破!” 。 正文 第八十九章:隐秘(二) “刘宏、孙仲不是人。”陈留堂有些心悸,他们蛊惑了南阳这么多百姓参加进了黄巾军,到头来首领竟然不是人类,着实有些讽刺。 同时他又想到。 在这妖魔化的世界里,不能用正常的思维去判断。 “南音寺在哪里,带我过去。”他有些迫不及待想要增强力量,力量越强,越有机会在战争中存活下来。 若是强到一定程度,就可以像老师卢植那样凭借浩然之气将五万黄巾军以及波才直接杀死。 武力,才是本质。 “在南阳的水泽乡”韩忠说了一个地址,然后希冀的看着陈留堂,希望他能放过自己,“一个废人对你的威胁不大,而我那两个兄长又是妖物,指望他们能对我有什么感情。” “什么妖物?”陈留堂眉头一挑,赵宏、孙仲这两个黄巾军的将领,他必须面对,在此之前,掌握足够多的情报才有更多的把握。 “我不知道,他们一直很神秘,我本来只是黄巾军的小将领,而他们两人是大贤良师的亲卫。”韩忠苦笑一声,摇头道。 在黄巾军中,地位鲜明。张角创建的太平道才是黄巾军的主体,而那些将领顶多算太平道的外围,在灰衣道士、黄衣道士、紫衣道士之上便是教主的亲卫,地位更高。 韩忠他看似风光无限,可却并没有入黄巾军的核心,游离在外围。 “张角的亲卫嘛,倒有些棘手。”陈留堂低声说了一句,然后暗自思索了起来,凭借郑玄所说,张角并没死,而眼下南阳黄巾军的复仇就看起来可笑得多。 他担心的是,孙仲、赵宏知道张角并未死,那么叛乱又是何故? 死灰复燃吗? 明显没有半点可能了。朝廷三路大军已经剿灭了天公、地公、人公张角三兄弟的全部兵马,剩下的零星散落在九州之中,眼下的南阳叛军规模也不大,所以汉灵帝刘宏才让陈留堂率领三千老弱赴死,而其他朝廷大军包围南阳,防止黄巾再起。 “算了,不去想这些破事了,平叛才是最重要的。”陈留堂释怀的笑了笑,现在的他和张角差距太大了,如果遇见,还是如同在青牛镇一样,被轻易的斩首。 想太多,无济于事。 “带路,跟我一起去水泽乡。”他冷声道。 “现在?”韩忠全身疲惫得要命,身上的伤口也没有处理,双臂近乎被废,现在的他只想好好休息一下,但显然这是一个奢望。 “带我去南音寺找到白玉佛像,我不杀你,只不过”陈留堂沉吟了一会,再道“找到白玉佛像,你可以活。但你双臂已经废了,已经是个废人。你要是成为我的门客,双臂我可你帮你治。” 他和世家子不同,并没有豢养的门客和奴仆,行事很不方便,都要自己亲力亲为。 收一个门客,也是个不错的方法。 而且韩忠的实力不错,人也贪生怕死。 “好!”韩忠毫不犹豫,深深看了陈留堂一眼。“你果然不像表面看的那么简单,这次战争你的赢面很大,加官进爵不是妄想,成为朝廷重臣的门客也不算辱没我。” “交出你的一丝阴魂。”陈留堂道。 “这不是门客,这是奴仆!”韩忠怒不可遏,他想的是成为一个重臣家里养尊处优的门客,偶尔出谋划策做一些事情,但绝不想出卖自己的灵魂,成为一个奴仆。 刚说完,他便有些震惊的看着陈留堂,“儒门和武道都对阴魂涉及不深,也只有那些妖道 你修习了道术,还修炼出了浩然正气” 韩忠有些惊恐的看着陈留堂,喃喃道“儒术和武道兼修本就是难事,更别说你还修炼了道术,三道齐修,耗费的精力和时间不可胜数,但你又这么年轻便达到了此种境界。” 儒门的浩然正气最难修炼,不仅需要对经义的掌握,更需要天赋,就算练出浩然正气,想要提升需要不断对经义钻研以及心境的蜕变,玄而又玄。 三道齐修,对于陈留堂来说,反倒是浩然正气更容易些。 欺世盗名,存乎义理,则浩然正气便会增长。 他并不知道其他大儒是如何修习浩然正气的,但他知道儒门和道教有传承不同,儒门更加偏向自悟。 他曾经向卢植请教过儒门的修行方法,但卢植只是点明了各个境界的奇妙,对于如何修行也是难言。 这种东西,悟就是悟了,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儒道。 儒者,人需也。 “那你决定好跟随我了吗?”陈留堂摇了摇头,微微一笑,温和目光透出几分冷意,“我向来信守承诺。” 如果不跟随,等找到南音寺后,便直接杀了他! 韩忠犹豫了一会,目光闪烁,“好,我可以成为你的奴仆,但必须以门客相待。” 门客,是客,他终究还要要点脸面的。 “好,很明智的选择。”陈留堂赞赏了一声,盘膝坐地,头顶钻出一个粉雕玉琢的小人,脚踩地书,念叨几句,阴魂指着韩忠的脑门,片刻后便牵引出一个很虚幻的阴魂。 微风轻动,营寨灯火摇曳,韩忠脸上也浮现一丝痛楚,他的阴魂也有些渐渐不稳,似乎即将就要消散。 陈留堂眉头轻皱,踩在地书上的小人吹了一口气,将韩忠阴魂稳固了一些,然后小嘴微张,一丝丝凝实的黑色细线便从韩忠阴魂抽出,化为一个黑色指环戴在小人手上。 见韩忠阴魂又有不稳的迹象,小人连忙又向下一压,将韩忠阴魂重新打入韩忠身体里面。 “这和大贤良师的宝物很像啊。”韩忠紧闭的眼睛缓缓睁开,闪过一丝异彩。貌似成为这位的奴仆也是不错的选择,假以时日,说不定陈留堂真能成长为大贤良师那样的人物。 “准备好了吗,去南音寺。”陈留堂眉宇间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刚才吹的气便是从太庙吸取的信仰之力,若无这口气,恐怕韩忠阴魂刚出便会立刻消散。 修道到了仙宫境,阴魂才能遁出肉身,不受外界损害,在灵台境,虽然能出来,但还是太过勉强,若不是陈留堂自己有地书护持,早在太庙就魂飞魄散。 可他万万没想到,韩忠一个武将阴魂竟然比那些道士脆弱的多,刚出来就有消散的迹象。 他犯了一个错误,哪有那么容易收复奴仆的? “信仰之力嘛。”陈留堂低笑一声,他目光灼灼对太庙藏着的九鼎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也只有这般纯粹的信仰之力滋养阴魂,才不会至于立刻消散。 。 正文 第九十章:隐秘(三) 陈留堂看了眼韩忠的双臂,伤得很严重,血肉近乎烂掉,臂骨有些地方也断裂了,如果没有神医及时救治,恐怕也只有截肢这一方法了。 不过他并不担心,拿出舍利子,催动其中的佛力。 佛力对肉身的滋养颇有好处。 舍利子散发出金色光辉,一炷香后,韩忠的血肉勉强愈合,但暗伤还是不少。 “你果然有办法,这股熟悉的气息是佛门吗?”韩忠炽热的看了一眼陈留堂手里的舍利子,他感觉到只要夺得那个东西,他停滞的境界就会立刻突破,到达练脏境二层。 “注意你的眼神,现在我是你的主人。”陈留堂将舍利子放好,面色转冷。 韩忠撇了撇嘴,可是瞬间,陈留堂从营帐中抽出利剑,直接从他的右臂上削了一片肉。 鲜血顺着剑脊流了下来。 滴答 “你?”韩忠怒喝了一声,连忙捂住了伤口,起身想要与陈留堂对战,可是忽然想到自己已经被陈留堂把握住了命脉,暗骂一声,然后垂下头,半跪在地上,“见过主公。” “这是金疮药,收拾一下准备和我去南音寺。”陈留堂在营寨案牍上随意丢了一瓶伤药给韩忠。 这些伤药都是在洛阳时蔡邕送给他的,价值不菲。 不过他有佛力,治疗小伤轻而易举,而且佛力还有滋养肉身的功效,伤药一直也就没用得上。 韩忠“嗯”了一声,忍者痛意,打开瓶塞,撒了一把药粉。 “苏都统,看好营寨,如果宛城的黄巾贼来犯,死守。”陈留堂对着西园禁军的副校尉交待了一句。 校尉姓苏,是个五大三粗的汉子,也是袁绍的心腹。他点了点头,并没有多言。袁校尉让他一切都听从陈留堂的,他自然不会傻到去违背。 而陈留堂之所以自信出营寨,是因为现在宛城机动兵力两千铁骑尽皆损毁,城内守备力量缺失,也没多大可能出兵攻打营寨。 毕竟再不济也有皇埔嵩的十万兵马在旁候命。 他从西园禁军中挑选了五十精骑,在韩忠的带领下,一路向西南进发。 云幕遮拦,天色昏暗,到了一处荒山脚下。 半山腰上,南音寺的庙宇在月光下影影绰绰,庙前有几颗枯树,高耸的屋檐缺了一角。 野狐狼嚎不断。 五十精骑收缩成一个不规则的椭圆,将陈留堂和韩忠保护住,不约而同抽出了腰间挎着的环首刀。 环首刀是直刃长刀,被士兵反握在手中,手臂低垂,刀尖只差分毫就接触地面。 刀身经过数百次锻打,寒光乍现。 一声狼嚎响起,在树丛四周出现无数个密密麻麻的小绿点,犹如鬼火一般。 “小心,有狼!”陈留堂眯着眼睛,取下了挂在肩膀上的柘木弓,然后弯弓搭箭。 嗖! 破空声响起,箭矢从弓弦上射出,如同一片流星划过天穹,箭尖上微弱的白色光芒照亮一片黑寂。 那是浩然正气。 在那光亮下,能看到数十只野狼龇牙咧嘴,尖锐的狼牙在黑褐色的狼唇上显现,些许白气从鼻孔中吐出。 而在这些野狼中,有一只比其他野狼大了能有近半的野狼,不出意外便是狼王,头顶上有一撮白毛,站在山丘的高处,似乎在指挥着狼群。 这只羽箭只是陈留堂一个查探前方情况的引子,并不图伤人,但没想到或许是狼群野狼过多,还是射中了一只野狼,从眉心直入,瞬间倒地,血污一片。 他修炼牛魔大力拳,又是练肤境后期修为,再加上佛力的改造,双臂力气甚至比韩忠的都要大。 区区野狼,怎能抵挡? 可这一箭落下,陈留堂也有些惊慌,浩然正气照亮的只有眼前的一片狼群,这些就有数十只,再加上周围闪现的绿色眼睛,恐怕能有上百只野狼。 狼群可比独虎厉害得多。 “全军戒备,外围准备近战,里面的人马用箭射死这些也狼。”他强压住心里的不适,开始指挥精骑。 如果在白天,凭借武道,他们未必怕了这些野狼。 但在晚上 “主公,不过一些野狼而已。”韩忠在旁边感觉到陈留堂似乎有些不安,不由劝慰道。——毕竟是一个儒生,还是没经历过战场的洗礼。 听到韩忠的话,陈留堂点了点头,只是一些野狼罢了,不值得这么紧张,顶多有些麻烦。 惊恐的原因还是受前世惯性思维的影响,谁能坦而受之看待一群野狼虎视眈眈。 他攥紧了手中的利剑。 利刃在手,杀心自起。 “首先该解决的是头狼。”他轻声叮嘱身旁的士兵,然后从箭壶再抽出三支羽箭,附上浩然正气,射到刚才头狼站的位置。 浩然正气散着白光,勉强照亮了四周的环境。 而头狼也站在山丘上仰起头嚎叫一声,在四周的上百头野狼开始了进攻。 野狼们拼命向前奔跑,只是瞬间,就快接近军队,但一支支箭矢闪着寒光直接射穿了野狼,将他们钉在地上。 西园禁军各个都是精锐,更别说陈留堂挑选的五十名精骑,每一个至少都是伍长起步,放在普通军队中至少也是百夫长。 狼群的攻击犹如海潮一般,无休无止,在内圈射箭的士兵也仅仅不过十几人,有的野狼只要没射中要害,稍微停滞一会,接下来继续发起悍不畏死的冲锋。 野狼不止上百头 可十数只野狼刚接近马匹周围,贪婪的绿眼盯紧骏马脖颈,毫不留情准备咬向它们的大动脉之时,禁军手握的环首刀开始动了,看起来略显削薄的刀刃,化作血淋淋的屠刀,将一只只野狼直接劈成两半。 但不管禁军再怎么厉害,再严守的防御也有缺陷,有几个倒霉鬼直接被野狼咬中了露在甲胄外面的手掌,近半个手掌被野狼吞下。 随着时间推移,禁军箭壶里的箭矢也渐渐见底,可野狼还是不见退缩,而且越来越血腥的味道甚至吸引了更多野兽,偶尔还有几只虎啸,以及不知名野兽的叫声。 。 正文 第九十一章:隐秘(四) “不能等了,擒贼先擒王。”陈留堂看着那只沐浴在月光下的头狼,头顶的一撮白毛闪着光泽,看起来已经有了不少道行。 他本来打算让禁军消耗狼群,然后自己再养精蓄锐对付头狼,但没想到野狼的数量太多了。 再待下去,迟早葬身狼腹。 他低喝一声,右脚猛踩马背,一跃而起,单手执剑,直指山丘上的头狼。 脚劲之大,将胯下的骏马踩得四肢一软,倒在地上哀鸣不断。 “给主公创造机会。”韩忠脸色微变,对着身旁的禁军喊道。他可不想陈留堂就此死去。 十几名禁军连绵射出羽箭,将头狼周围的野狼射死几头,遏制住了向陈留堂汹涌而来的狼群。但同时因为注意力集中在了头狼那里,周围的狼群趁虚而入,接连咬死数名禁军。 情势越发的危机了起来。 在山丘上的头狼看到陈留堂一跃而起,剑锋直指向它,目光一凝,狼唇抽搐,露出锋利的狼牙,前爪刨地,同时也向前一跃,咬向陈留堂的脖子。 脖子,永远是野兽厮杀的着重点。 在半空中的陈留堂看到头狼猛冲而来,连忙偏过身子,但还是晚了一些,野狼虽没咬中他的脖子,但还是咬中了大腿。 金刚符咔哧咔哧破碎了四五张。 咬合力大减,可还是正中陈留堂的大腿,留下了两个深深的血印子。 咬中后的头狼懵了一下,它刚才那一下足够将一只成年野鹿撕成碎片,可眼前的人类只受了一点轻伤。 它有些不能理解。 陈留堂趁此机会,猛踹头狼腹部,一人一狼瞬间急坠而下,将地面压出一个大坑,同时将几只野狼压成肉酱。 但头狼的腹部没有半点损耗。 只是气息稍微疲弱了些。 过程看似漫长,其实只是一瞬间。 “果真修成了妖。”陈留堂吸了口凉气,单手执剑将涌来的野狼杀了三五只,然后再双手握剑猛戳而下。 浩然正气附在上面,剑刃轻松割开头狼的皮毛,眼看就要离头狼的心脏只有存许时,野狼拼死挣扎了起来,狼嘴直接咬在了陈留堂的脚踝。 练血境武者,皮肤比练肤境更强,但也抵不住一个妖物的拼死一咬。 狼牙刺进脚踝,深入了一寸半,就再无余力。 头狼哀嚎一声,全身皮毛浸在血泊中,眼睛里的光亮渐渐黯然直至化为乌有。 “真够麻烦的。”陈留堂拔出狼嘴,用浩然正气将伤口处的妖力驱散,缓了口气,舍利子的佛力开始疗伤。 他受的伤势不重。 头狼虽然是妖,但修炼尚浅,功力不够。 当然还是凭借浩然正气的妙用,如果没有浩然正气,凭借武道,他对付头狼不一定能赢,首先就难以刺穿头狼的狼皮,毕竟狼皮先天上就是野狼的一层防御,再加上妖力浸染,更加坚韧,犹如一层铁质铠甲。可在浩然之气的侵入,这层铁质的狼皮,瞬间就会化作铁水,轻松被剑刃刺进。 见头狼已死,狼群萌生了退意,如同退潮般缓慢退却。如无意外,在今夜就会再次决胜出下一任狼王。 “伤了多少人?”陈留堂重新回到了队伍里,问向韩忠。 “总共死了六人。”韩忠平静道。 西园禁军和他并无感情可言,甚至今日惨败在他们手中,还有恨意,但现在还需用到他们的武力,不然探索南音寺就有些难了。 幸好,死的并不算多。 “将头狼的皮毛扒下来,此次回去后本将军酌情赏赐给你们。”陈留堂看了一眼身旁的禁军,说道。 西园禁军和他只是合作关系,并无上下级,难以让他们真正效命。而利益就是让他们甘心卖命的根本。头狼是妖物,皮毛珍贵,做成盔甲更是价值百金不止。 “多谢将军。”士兵欢呼道,心里的阴霾一扫而空。 一名士兵下马将头狼剥皮扒骨,其他的野狼连看也没看。狼皮和狐皮不同,并不值钱。 停留一些时间后,一行人再次向荒山进发。 沿路中,倒是有一些野兽想要阻路,但闻到了挂在马匹上的头狼皮,纷纷停住了脚步。 头狼可是这一片区域的霸主啊。 所以,陈留堂他们顺利到了南音寺。 南音寺占地颇大,在月光下,寺庙建筑延绵到山后不止,不知有多少。 “五年前,南音寺在水泽乡远近闻名,没到庙祭时,从山脚到山腰的百姓多不胜数”韩忠翻身下马,举着火把照着南音寺寺庙前的野草,野草下面则是夯土的大路,这里比其他的地方草木稀疏得多,枯树的树杈还有一些绑着的红绸,只不过有些褪色。 “凤兮凤兮归故乡,遨游四海寻其凰穆嫣儿留,建宁三年留。”陈留堂从枯树下随手摘了一个红绸,念着上面书写的文字,叹了一下,“这些红绸看来是许愿的,可惜了这南音寺。” “有什么可惜的!”韩忠嗤笑一声,指着陈留堂手中的红绸道“南音寺主持和那些僧尼蛊惑百姓,奸女,对外扬言说是为女子向佛求胎。 他们难道是佛吗?正因此大贤良师铲除了这些妖僧。” “妖僧,你知道天竺的佛教?”陈留堂有些讶然,现在佛教并不显,很多人都当佛教是道教的另一别支,只有一些达官贵人才知道佛教是从天竺传来的。 而天竺现在不叫天竺,是身毒国。 “大贤良师曾预言说两百年后有西域僧人大兴,毁我道法,灭我道宗”韩忠道。 陈留堂不禁默然,心里对张角再警惕了些,在历史上随着五胡入华,佛教势力也随之大兴,甚至差点灭掉了本土教派道教,这个平行世界虽不知如何发展,但很有可能按照固有轨迹进行。 “释迦摩尼曾经还说三百年后有魔王篡改佛法呢?”陈留堂笑了笑,不再多言,准备探入南音寺。 “释迦摩尼是谁?”韩忠心里疑惑甚多,他只是黄巾军外围将领,之前只是地方一个小豪族,识字但见识不多,更别说佛教这个塞外教派的东西了。 。 正文 第九十二章:南音寺(一) “白玉佛像在南音寺正殿。” 刚进南音寺,陈留堂就感觉浑身一凉,从背脊到脑后升上一股凉气。 火光照在南音寺正殿的神像上,狰狞的神像如同厉鬼一般,瞳孔睁得老大,青面獠牙,一点祥和的感觉都没有。佛像和各系神像很多,但都是木塑泥胎,基本上都已经搞毁,缺胳膊断腿,已经破败不成样子。 “这里面真冷。”有一个士兵紧了紧甲胄,小声抱怨道。 沉闷的脚步声在正殿里充斥耳畔。 “将军,这供台上还有蜡烛,还是温热的。”一个禁军军官走在前方,惊异道。他吓了一跳,将火把凑近供台,上面还摆放有冒着热气的三牲生肉。 陈留堂听到这话刚想上前细看,但恍惚间看到一青色影子在他面前一闪而过,眉头一挑,急忙道“先别动,所有人随我先退走。” 可是话音刚落,只听扑通一声。那禁军军官首级直接掉落在地面上,跳动了几下,然后身体倒地。他眼睛瞪得老大,似乎是死不瞑目。 看到此种情景,士兵们抽出环首刀,紧靠在一起,向着正殿门口缓缓退却。 但不知为何,须臾间正殿的天窗和屋檐缝隙中透出的月光猛地消失,士兵们举着的火把也被一阵猛风吹灭,正殿里面一片黑寂,众人只能感受到身体内心脏正在砰砰跳,以及同伴沉重急促的呼吸声。 陈留堂试了试,浩然正气虽然能出,但正殿内的妖气太过浓郁,消耗实在太大,他顶不了多久。 既然顶不了多久,他索性养精蓄锐。 “我记得上次来的时候,这正殿也被搞毁,东角的屋檐早就塌落了。”韩忠脸色微变,向着陈留堂保证道“主公,我绝无二心,那白玉佛像真被藏在了正殿下的密室里面。” 五年前,大贤良师张角降临,指挥他们兄弟三人率领黄巾军将南音寺一众僧侣杀光,同时搞毁了所有的佛像。可张角前脚刚走,他们兄弟三人就在正殿下面发现了一处密室,里面有一个白玉佛像。 白玉佛像前有三个蒲团。 韩忠恰好坐在了一个蒲团,得到了白玉佛像赐福,对丈八金身神通无师自通。 同时,其余两人,赵宏、孙仲也分别获得了一道神通。 天予不取,必受其害。 获得神通后,三人准备将白玉佛像带回,可是这白玉佛像实在太过沉重,任凭他们费尽心思,也没半点办法。于是,便将白玉佛像重新封锁在了南音寺的密室。 后来他们三人又来了几次,再次探寻白玉佛像,但这几次没半点收获,很快黄巾起义,三人也将此事抛之脑后。若无陈留堂垂涎丈八金身的神通,韩忠估计很难再次来南音寺。 “在密室吗?”陈留堂靠近正殿大门,看了眼四周状态,警惕道。 很奇怪的是这妖物来无影去无踪。 “白玉佛像虽然可能有大秘密,但我三人哪有那个本事”韩忠正说时,话语一滞,凝眉苦思道“他们二人向来神秘,难道这三牲是他们放在神像前的? 不可能!不可能!他们是太平道弟子,不可能背叛师承。” 南音寺是佛教,而太平道是道教。 如无意外,孙仲、赵宏不可能背叛太平道。 五十精骑看正殿大门紧闭,都用力推挤着大门,但过了半柱香时间,正殿大门也纹丝不动。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黑暗中偶尔响起士兵的惊恐声,以及人头落地声。 按照常例来说,木门再坚固,也难以抵挡一个禁军士兵的冲撞,更别说现在近五十禁军。 陈留堂伸手按住韩忠肩膀,示意他先放心。 “既然密室在正殿下面,放火烧了大殿,看那妖物出不出来!”他冷笑一声,近十丈浩然正气喷涌而出,轰向正殿大门,只听轰隆隆的巨响过后。 木门瞬间散架,吱呀吱呀叫个不停。 禁军见此,使劲将正殿大门推倒后,纷涌而出。几十人汇聚在一起,细看会发现已经少了十几个人。 外界月光明亮,南音寺正殿庄严肃穆。如果不去想之前正殿的妖物,这里真像佛门庄严地。 “将木门劈了,就地烧了这南音寺正殿,看那妖物还出不出来。”陈留堂吩咐道,他在正殿里明显不是里面那妖物的对手,浩然正气被浓郁的妖气压制,刚出泥丸宫便如冷水碰热油,急剧消散。 今夜斩杀头狼没有消耗多少,可刚刚那一下子轰开正殿,就消耗了足足八成左右。 很快,南音寺火光漫天。 烧了近半个时辰,在正殿里面传来一阵一阵哀嚎。 众人神色戒备,盯紧门口,黑黝黝的大门口突然钻出一个人形生物,头顶剔得干净,点着戒疤,穿着一身烂袈裟吗,可看他的脸,脸皮光滑如二八女子,活生生一个俏和尚。 “阿弥陀佛,各位施主,善哉善哉。”年轻和尚虽然狼狈,但合掌向众人弯腰施了一礼。 见到是个俏和尚,众人神色放松。 韩忠上前问道“和尚,这南音寺早就荒废,你是哪来的野和尚?” 年轻和尚尴尬笑了笑,“众位施主,还劳烦先救一下火。”他见众人不动,连忙解释道“南音寺在五年前确实被一群土匪毁了,但贫僧当年恰好下山随师父云游,恰好躲过了这一劫。可叹,我南音寺近百年香火自此” “你之前睡在正殿?”韩忠狐疑道“正殿供奉神佛,怎能任由僧侣住宿,再说这佛寺怎么只有你一人?” “不,施主误会了,贫僧禅房直通寺庙正殿,见有火这才赶来。 至于寺庙只剩贫僧一人前些日子,贫僧师父不幸圆寂,神龛在供桌上。”慧灵和尚伤感道。 众人见此,疑虑顿消,三牲是慧灵和尚供奉自己师父神龛的,而至于有妖物杀人,应该是慧灵和尚师父鬼魂作祟。 在这个世界,妖鬼作乱很常见,一般由官府派衙役就能处理,凭借秽物就能将鬼怪驱赶或者杀死。 。 正文 第九十三章:南音寺(二) “哦,原来如此。”陈留堂微微一笑,并未多说。 慧灵见状,看向陈留堂,施了一礼道“求将军救我南音寺,贫僧师父定是有心愿未曾了结,这才停在人间” 他在场看了一会,早已明确,这些士卒听眼前这个青年将领的命令。 韩忠眉头微皱道“主公,必须烧掉南音寺的正殿,刚才那一幕您又不是没看见,死了十几名士卒。” 死去的西园禁军与他无关,但现在他的利益和生命与陈留堂挂钩,自然朝着陈留堂有利的方向劝谏。 陈留堂官运亨通,他这个做门客的地位自然也水涨船高。天子的近侍是侯爷,而草民的自由不值分毫。 而且更关键的是韩忠他虽然之前游离在太平道外围,但道士做久了,对一群和尚自然没啥子好脸色。 于情于理,他都要劝阻。 陈留堂摇了摇头,“这是南音寺的正殿,咱们做官吏的,怎么能恃强凌弱?” “将军的意思是?”慧灵一喜,英俊的面孔异常迷人,要是有女子看到,估计合不拢腿。 “慧灵啊,这正殿太破了,烧了就烧了,改日我请朝廷批下钱财给你修建一个大的。”陈留堂呵呵笑道,然后脸色一冷,看向士卒,吩咐道“继续烧,不要停。” “”慧灵脸色青一阵红一阵,他扭过头,看向火光漫天的南音寺正殿,在眼睛闪过一丝怨毒之色,但很快隐藏了下来。 他缓了一会,换上了一副和蔼客气的面容,笑道“将军等人远来到此,贫僧这就到膳房准备斋饭。” “早去早回。”陈留堂平静道。 “自然。”慧灵嘴角挂着一丝和睦的笑容,让人感觉如沐春风,有股亲和感。说完之后,扭头离去。 南音寺正殿里的哀鸣之声越来越低,很快便消失不见。 等慧灵走后,陈留堂低声问道众人“那和尚看出了点什么没有?” 众人一愣,摇了摇头。 “那和尚不对劲?”韩忠想了一想慧灵的所作所为,然后压低声音道:”主公,我早就说过这南音寺不是善类,所以大贤良师才让我等搞毁寺庙。” “他确实不对劲。”陈留堂轻叹一声,微笑道“哪有僧侣见到自家寺庙被毁还这么心平气静的给你做饭? 当然这不是疑点!” “对,这和尚绝对不对,在这荒庙待这么久,还打扮得这么白净”一个士卒补充道。 “子曰席不正不坐,割不正不食。孔子游历陈蔡两国时,被国君驱赶出境,被人笑道惶惶若丧家之犬。 现在这和尚住在深山里,若是为了修行,肯定不会太过注重仪表 孔子老人家到了绝境都要勉强自己,何况这些凡人呢?”陈留堂缓缓道。 俗话说君子不立危墙之下。 在深山里寂寞修行,是为了什么?当苦行僧不可能有这么干净的衣着。 在山脚下他们一行人遇到了狼群,杀伐半天才上了南音寺,可这些野兽难道对寺庙里的活人不垂涎吗? “有些人天生爱洁也说不定”陈留堂仰起头,看向南音寺,越发觉得这里有大恐怖,“可是那股尸臭却是掩盖不了的。” 三教同修后,他的灵觉越来越灵敏了,自然也包括嗅觉。 慧灵过来后,他并没有想太多,只是闻到了那股淡淡的尸臭味。 半个钟头过去,正殿还未曾焚烧完。 这时,慧静提着两个食桶走了过来,一个食桶放着碗筷,另一个食桶里面则是盛满菜汤面。 喷香扑鼻。 “这菜汤面是贫僧就地采摘的野菜熬煮而成的,各位尝尝。”慧灵道,他不由分说拿出空碗呈着菜汤面递给一名士卒。 士卒犹豫了一会,接过碗筷,再看到陈留堂神色后,将饭碗直接扔在慧灵脸上,直接抽出环首刀斜砍慧灵肩膀。 其他士卒也是一同动手。 刀光剑影不断。 可却都砍不动慧灵的身体,似乎刀枪不入。 “咯咯”慧灵阴笑了起来,他默默擦掉了粘在脸上的野菜和面条。 不!那不是野菜和面条,而是腥臭的肠子和内脏,而且看形状,还是人类的,而且有了一段时间。 他擦拭着秽物,但不慎将脸皮的一角弄皱,露出了鲜红色的肉肌,在脸皮下蠕动。 “怎么发现贫僧的?”他问道。 陈留堂向后退了一小步,认真道“你身上太臭了。” “原来太臭了啊”慧灵叹息了一声,他双手合十,看着星夜,怅然道“当年那些小娘子最喜爱贫僧,吴亭长、赵县尉的夫人一月至少三次都要到南音寺上香求子,她们可从来没嫌弃过贫僧。” “果然是妖僧,当年我等奉命搞毁南音寺是对的。”韩忠冷笑一声,目光不善地看着慧灵。 他们作为男人,自然厌恶这种寺庙。 陈留堂眼睛微眯,攥紧了手中的利剑,世人常说有三防防火、防盗、防和尚。 在“古代”,到寺庙祈福的多是达官贵人的妇人,有些是真祈福的。而有些则有些难说了,祈福不找尼姑庙,偏找和尚庙,还有什么心思? 养在深院大宅的妇人,可是难耐寂寞啊! 寺庙不说类似白马会所,提供一些特殊服务。 眼前的慧灵就是一个鸭。 “是你啊,我记得。”慧灵平静的目光一转而逝,怨毒的看着韩忠,“贫僧当年就是被你杀死的。” “多说无益,杀了他。”陈留堂吩咐道。 士卒齐声诺了一声,然后再次对慧灵团团围攻了起来。慧灵虽然看似刀枪不入,可打了片刻中,众人才发现慧灵并非真的刀枪不入,而是越打他的气息越弱。 慧灵见状不妙,怒喝一声,袈裟一甩,挤开几名士卒,准备逃脱。 他有些大意了,这些士卒并非看到的那么简单,竟然都是精锐。 可他刚跑出半步不远,就被陈留堂一箭射中,钉在地上。 “总算解决了,但我总感觉没这么简单。”陈留堂收了柘木弓,射死慧灵后心里依旧还有种不安感,而且越来越重。 。 正文 第九十四章:如玉美人 “主公,这慧灵果然是僵尸。”韩忠用剑挑落慧灵的皮囊后,看了一眼,里面的肌肉已经僵化,但还没有生毛,只是小僵尸。 陈留堂走进查探了一眼,不由皱了皱眉,“我曾经也遇到过僵尸,一具毛尸,可她的灵智和慧灵比起来大有不如。” 他记得在蔡店村第一次碰见的女尸,灵智并不齐全,行动如同野兽一样。 正说时,慧灵的脸皮滑落。 陈留堂摸了一下这脸皮,白嫩光滑,和慧灵僵冷的皮肤不同,他凑近闻了一下,还有些清香,像是女子脂粉味道。 他猛然间想起了什么,脸色一变道“快救火,南音寺有古怪。” “主公怎么了,这火不能灭啊!”韩忠担忧道。 “你看着块脸皮。”陈留堂将手中脸皮递给韩忠,叹道。 韩忠接过脸皮看了一会,眉头深深皱起,“这是一张女人的脸皮,还这么鲜嫩,估计刚刚剥下的,难道这寺庙里面 妖僧!我就说他怎么这么俊美,原来真的用的是女人脸皮。” 尸体变成僵尸后,身体会慢慢出现尸斑,而且全身也会张出硬毛。 “不错,可能是这些妖僧抓了周围山村女子。”陈留堂点了点头,吩咐士卒救火。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他虽然手段狠辣,但那是杀伐果断,在这个乱世生存,绝对不能心慈手软、优柔寡断。 对于这些无辜女子,他自然存着救人的心思。 士卒听命后,在南音寺开始寻找水井救火,可是找了半天,南音寺的水井早就干枯,一滴水也没有。 束手无策。 “可惜了。”陈留堂叹道。 南音寺大火烧了三个时辰才烧完,这时已经到了翌日正午时分。 韩忠在南音寺废墟里摸索一阵,在一个残破佛像下面找到了机关,扭转一下。 只听喀嚓喀嚓的声音响起,佛像后面出现一道阶梯,直通密室。 “好烫。”一个士卒触碰到了密室的砖石,跳脚道。 密室虽然没有被大火焚烧,但温度早就透过地砖渗透到了密室里面,所以密室里面有如火炉。 “救命,救命~”密室里面传出微弱的女人求救声,非常虚弱。 众人面面相觑,不敢下去救人。这里面的温度这么高,再加上烧了一夜,怎么还会有活人存在? 刚才求救的是什么鬼东西,谁知道? “准备下去救人。”陈留堂脸色阴晴不定,直觉告诉他下去救人可能遇见妖物,但如果真是个活人呢。 如果让这活人就这么死了,可能他一辈子都会自责。 这与战场杀敌是两种概念。 武安君白气活埋四十万赵军他并不会对此感到伤悲,因为两国交战,本来就无须顾及其它。若四十万赵军不死,可能战国还会延续百年之久,这些死的人又该怎么算。 可现在不同,这涉及道德问题。 “主公,还是先让我等试一试。”韩忠劝道,他瞅了一眼身边的士卒,让他们进去一探。 可众人反倒向后一退,面色颇有些不善。 进入荒山遭遇狼群大战他们不惧,在南音寺正殿遭遇僵尸杀人也就那回事,毕竟陈留堂和他们一起,将不畏死,士卒何须畏死?但现在却不同了,他们是西园禁军,又不是陈留堂麾下士卒,哪有那么容易的事。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陈留堂念叨了一句先贤经义,然后摇了摇头,挡住了韩忠的劝阻,向着密室阶梯走去。 义理,非独贤者有是心也。 贤者,能勿丧尔! 他既然想走这圣贤大道,义理自然不能丧失。 人心不可测,所以自古以来法律诛行不诛心,他刚才一念头间,想等一会,让那女人活生生等死,迟疑这一小会谁也不会指责他,也想那里面如果是妖物呢,自己进去难保不测 念头种种。 在阶梯下,是通畅的密道,两侧有着蜡烛,不过因为密室的高温所有的蜡烛已经融化,滴落在地。 陈留堂打着火把,掩着口鼻,脚底烫得难受,感觉脚皮已经干疼,和肉贴在一块。 走了几十步,他突然发现在密道口有莹莹白光闪现。同时,呼喊的救命声也越来越清晰了。 “前面的应该就是白玉佛像了。”他心道。 拐过密道口,里面豁然开朗,像是一个练武厅,在两侧摆着武器架子,但只剩了腐朽的木架,武器一件也没找到,在正中靠墙摆放的是一个高约丈许的白玉佛像,在佛像前摆着三个蒲团。 白玉佛像散着莹莹白光,一看就价值连城。 “救命,救命~” 女人的求救声在陈留堂耳畔响起,可他找了半天就是没找到女人的半点身影。 “我在这佛像后面。”那女人虚弱道。 听到这话,陈留堂连忙向佛像后面看去,果然看到了一个年轻女子浑身,趴在白玉佛像旁,微微喘息。 她的身体犹如白壁,通体雪白,竟然比白玉佛像还要美上三分,如凝脂霜雪,这种美丽已经超脱了凡俗,像是从画里走出的美人。 水墨画留白,通常用黑显白。可眼前的年轻女子以白玉佛像为衬托,隐隐胜过不少。 年轻女子贴紧白玉佛像,浑身淌着细密的汗水,一缕缕青丝粘在一起,凭增几分妩媚。 “你是谁?”见到这种妖娆女子,纵使陈留堂在皇宫纵览三千宫娥,也不忍吞了吞口水。 年轻女子抬起了头,漆黑的眸子看了一眼陈留堂,又虚弱的靠在了白玉佛像上,“民女姓甘,家住南音寺下桑楼村,不慎被妖僧掳掠到了此地,还请将军救我出去。” 她看到了陈留堂身披甲胄,已经明了他的身份。 “这密室里面可否还有其他人?”陈留堂将甲胄脱下,将外袍扔给甘氏,说道“穿上衣裳,外面还有军汉,不是谁都像我这么坐怀不乱的。” 甘氏指了指密室的右侧,“那里有处暗室,挪动石灯就能打开,里面本来有六个少女,可是昨夜密室温度突然升高,我体质特殊,扛了过来,贴在这佛像上,还能冰凉些,可其他人早就死了。” 陈留堂按照甘氏所说,扭动石灯。 。 正文 第九十五章:奇异 只见在狭小的暗室里面,五名少女手脚被绳索反绑,她们早已没有了生气,走进一看,已经形如枯尸,肌肉皱缩。 “这里总共有几个和尚?”陈留堂皱眉道。 “总共三名和尚,他们在附近山村掳掠少女,然后拉到这里奸淫掳掠,民女也是听这位姐姐说的,她在这里已经遭受妖僧魔手已经有三个月了”甘氏穿着宽松的衣袍,对着陈留堂盈盈一拜。 看着深深的沟壑和那抹白腻以及一点殷红,陈留堂再次猛地咽了一下口水,眼前的甘氏实在长得祸国殃民。 听到这番解释,他信了七八分,但一两分却还是不信的。如果自个是妖僧,早就糟蹋了甘氏,怎么任由她守身如玉?不过他也不便多说,如果此事传播出去的话,甘氏的名声就毁于一旦,对她今后生活还是存在影响的。 “那三个和尚你可知道在哪里?”陈留堂强忍着身体的不适,偏过头不堪甘氏,现在铲除妖僧首当其冲。 甘氏刚想说话,可是眼前一阵眩晕。 见此陈留堂赶紧环抱住了甘氏,掐着她的人中,可良久也不见甘氏醒来。 密室里闷热异常,甘氏虽没晒成人干,但估计早就中暑了。 中暑说严重不严重,说轻不轻,陈留堂也不敢让甘氏在密室多待,将甘氏背起,双手托住她的臀瓣,径直朝着密室出口走去。 他两步并做三步,背后两团柔软不断挤压,美人在怀,让他忍不住心猿意马。 按着臀瓣的双手忍不住用劲了些,惊人的腻滑和弹性让他几乎爱不释手。 密道并不远,但这一路陈留堂走得很辛苦。 “主公,主公”见到陈留堂出来,韩忠脸上露出的喜色,主公没事,也意味着他没事。 如果他的双臂没有受伤,他早就随着陈留堂一起下了。但现在双臂受伤,虽然看起来和正常人没两样,但完全使不上劲。 可当他看到在陈留堂背后的甘氏时,顿时惊愕,下巴险些合不上。 太惊艳了! 韩忠发誓,他从未见过如此美貌的女子,三千青丝散开,几缕粘在额头上,增添了一分俏皮可爱,因中暑而发红的脸颊,像极了甜美的苹果,让人忍不住咬一口,更别说若隐若现玲珑的躯体,更增添三分妩媚。 “哪里有藿香,你们在这附近找一找,还有,你们二十人下去,看能不能搬动里面的白玉佛像。” 士卒领命,分成两批,一队找藿香草,另一队和韩忠一起下到密室里,开始尝试搬动白玉佛像。 陈留堂将甘氏放在地板上,摸了摸她的额头,烫得可怕,皱了皱眉,心里有些担忧。 他将甘氏的衣袖褪下,露出了甘氏的皓腕,手腕白皙滑腻,在皮肤下可以看到若隐若现的静脉。 一丝丝浩然正气顺着她的经脉运行,但只是让甘氏好受了一点,不至于闷哼出声,紧皱的柳眉缓缓释开。 “希望这里能找到藿香吧。”陈留堂叹了一口气,藿香在前世就很闻名,藿香正气水更是解暑良方,其实在古代藿香早就用于解暑,后世发扬光大而已。 军队行军时中暑很正常,毕竟拖着十几斤重的甲胄。这些禁军自然也认得藿香长什么样子。 没过多久,士卒找到藿香草。 可正当陈留堂喂时,顿时一愣,看着完整的藿香草,怎么喂? 明显甘氏醒不来了 “只能趁人之危了。”陈留堂心里有些暗喜。 嫂溺兄援,权也! 一个国色天香的大美人在身旁,虽不至于劫色,但沾些便宜还是可以的。 更别说甘氏和他又不是兄嫂的关系。 想及此,陈留堂也不迟疑,总不能让那些军汉占便宜,他将藿香草在嘴里咀嚼了一会,然后吻向甘氏的红唇。 贴近脸时,一股幽香窜入鼻尖。 他亲吻下去,只感觉嘴唇有些冰冰凉凉,异常的美妙触感,像是在吃果冻,但和果冻又有些不同,有些滑腻,也有些香。 估计是口脂味道。 将咀嚼的霍香草渡入甘氏嘴巴里后,陈留堂纵使再留恋停在嘴唇间的滋味,但也不好意思再停留。 与此同时,那些士卒也是知道分寸的,纷纷扭过头不看。 过了半柱香后,韩忠带着那二十名士卒将白玉佛像拉了出来,他疑惑道“五年前,这白玉佛像我兄弟三人合力也纹丝不动,怎么这时候” 但事实摆在眼前,他心里纵有怀疑,也只能强压住想法。 佛像高约一丈,直立太过显眼,于是众人将死去士卒的战马绑在一起,用木板拖着白玉佛像向山下走去,当然,白玉佛像也用南音寺的布幔遮住了。 而剩余两名妖僧,在南音寺正殿的废墟中,倒是发现了两具尸首,被烧成了焦炭 众人心里疑云密布,南音寺一行有些扑朔迷离。 但世界就是如此,总不能事事呈出水面。 下山道路上,甘氏晃晃悠悠醒转了过来,她感觉自己似乎被人抱在怀里,屁股一颠一颠的。 “将军这里是?”她轻声问道,吃了霍香草,虽然还很虚弱,但好转了不少。 “下南音寺的路上。”陈留堂笑了笑,他一只手拉着缰绳,另一只环抱着甘氏腰间。 甘氏昏迷后,也没有马车代步,总不能将甘氏扔在南音寺,他“不得不”将甘氏抱上马背。 “你若是会骑马,这里还有马匹。”他道,“还有你家在哪里,我待会下山时顺便送你回家。” “民女不会骑马。”甘氏摇了摇头,眼眶蓄满泪水,呜咽道“民女父母早就被那些妖僧杀害,哪里还有家呢。” 她靠着陈留堂的怀里哭了一会,脸上带上一团红晕,娇柔迷人,柔声道“民女得将军所救,无以为报,唯有此薄躯可博将军一笑” “这”陈留堂不知怎的,心底一软,便答应了下来,若是按照往常,他必定查明甘氏家里底细,可是今日不知怎么回事一直被甘氏牵着鼻子走。 难道是太过美貌了吗? 骑马走在后面的韩忠见甘氏在陈留堂怀里妩媚一笑后,皱了皱眉,他扭头看向那白玉佛像,又回头看了一眼甘氏,暗忖道“不可能,甘氏明明没有半点妖力,只是个寻常女子。可是为什么这么像呢?” 。。。。。。 “先主甘后,沛人也,生于贱微,里中相者云“此女后贵,位极宫掖。”及后长而体貌特异,至十八,玉质柔肌,态媚容冶。先主召入绡帐中,于户外望者,如月下聚雪。”——《拾遗记》 。 正文 第九十六章:来了 翌日清晨,天蒙蒙亮。 在地平线上出现了一黑压压的军队,打着“孙”字大旗,为首是个孔武有力的武将,骑着骏马,面色威严道“涿郡陈留堂前些日子给本将来信,说是要我助他一臂之力,尔等怎么看?” 此人就是有江东猛虎之称的孙文台,率领五千淮扬精兵从江南前来助阵。 程普犹豫了一会道“主公,陈留堂是卢中郎的弟子,曾经护送卢中郎回洛阳,又手刃奸宦,性情刚毅,可他年纪尚轻,照我之意,可以结交,但出兵助他万万不可。” “确实这样。”祖茂、黄盖、韩当三人也同时点头。 他们虽不明白朝廷大员是如何想的,但眼下陈留堂只率领三千老弱兵卒,安能攻下宛城? 就算再加上他们这五千淮扬精锐,也是于事无补。 “爹爹,孩儿并不认同。”在军中一年轻小将策马而出,他相貌英俊,唇红齿白,穿着白银锁子甲,风度翩翩。 “策儿以为为父该如何?”见到孙策出来,孙坚眼底流露出一丝赞赏之色,孙策虽还是少年,但武道修为之高就连他这个父亲也有些汗颜,更别说孙策并不是只懂勇武的匹夫,智谋在同龄人种也是佼佼者。 “陈留堂此人性格刚毅正直,乃是当世不出的人杰。手刃左丰却能安然无恙从天牢出来,就可见其人非同一般。 不管是他自己本事,还是背后另有靠山,都值得爹爹认真考虑。”孙策拱手道。 在古代通信方式落后,他并不知道在洛阳发生了什么大事。让皇帝将陈留堂释放了出来,并且任命其攻打宛城。但能斩杀天使,这份胆色和气魄就让他佩服万分。 当然仅靠佩服他只会酌情帮助陈留堂,断不会让孙坚拿五千淮阳精锐前去冒险,但是孙策在这些信息背后,发现了不一样的秘密。 那就是陈留堂背后绝有人。 这年头刚毅正直的人并不缺少,但从鬼门关走了额一趟,还安然无恙的人就不得不让人深思了、 “策儿有理,在洛阳城中能抗衡宦官的”孙坚止住了声,眼里露出异彩。 在洛阳城中能抗衡宦官的只有两股势力,那就是外戚大将军何进,还有汝南袁氏代表的世家。其他势力在党锢之祸斗争后,几乎都依附在了这两股势力,还有一些势力游离其外,但所拥有的能力绝无可能与宦官(皇权)所抗衡。 “父亲心里既然知道是谁,也该有个决断。”孙策微笑道,抬头凝视远方,那是江南的方向,有个叫周公瑾的好友告诉他的。 身处江湖,却看透庙堂事。 除了周公瑾还能有谁? 孙坚点了点头,目露坚定道“程普、黄盖,你二人各率五百步骑,勘探宛城周围地形。” “主公?”程普疑惑道。 “陈子正的忙不帮不行啊。”孙坚虽然讲究一个义字,更带江湖的草莽气,但权衡利害他也更清楚。 何进身为大将军,权柄持重,再加上何皇后生有皇子辨,又是嫡长子,今后继承皇位几乎是既定之事。 结交陈子正就相当于和何进拉上关系,今后自己的升迁在洛阳有人说话,自然一路顺风。 而若是不帮,袖手旁观,又有悖他此行的目的,就是帮助朝廷大军镇压黄巾起义。更别说还可能引起何进一方势力的嫉恨,不划算啊。 午时刚过,孙坚便带着淮扬精兵到达了营寨。 “在下陈子正见过文台兄。”陈留堂从帐门而出,脸上挂着喜意道。 孙坚仔细瞧了一眼陈留堂,弱冠之龄,行止颇为有度,看起来文质彬彬,但因为身着甲胄,又有些儒将风采,文武双修,黑漆双眸更是有异常人,似乎蕴藏无穷智慧。 这种眼神他只在那些大儒上看过,比如荆州有名的黄石公、水镜先生等人,但他们都是耄耋老者,到了颐养天年的年龄,断然没有陈留堂这么年轻。 一句话突然出现在了他的心底名师出高徒啊! 黄石公、水镜先生虽然在荆州有名,可比起马融这一脉的卢植、郑玄无疑差了一个档次,后者那是全国顶尖的大儒,门下弟子无数。 而陈留堂不知道刚一见面,孙坚对他的评价已经不断拔高,他最近不断研修三教典籍,胸腹藏诗书,才有这等“假象”。 “文台兄先入大帐。”陈留堂将孙坚请入主账后,吩咐伙房备下酒宴。 华夏人向来谈事情就是从吃喝开始的,自古皆此。 借着酒水,陈留堂将他在洛阳后的遭遇对孙坚和盘托出,对于孙坚这样的真丈夫,他自然不会有所隐瞒,当然一些事情是不必说的,比如阴差阳错入了皇宫当宦官,怀里还揣着何皇后的素 “原来是这样,陛下误信奸宦刘瑾谗言,让子正兄以三千弱卒对付宛城三万黄巾兵马,哪怕是孙武再世也难以做到。”孙坚倒了一杯酒,一饮而尽,脸上浮现两抹坨红,愤恨道“先帝和皇帝都宠信宦官,排斥士大夫,这才遭致天下大乱,黄巾四起。卢中郎只因为没有给左丰贿赂,就被压入大牢。 要不是子正兄力挽狂澜,这朗朗乾坤” 自从汉桓帝党锢之乱后,汉室元气大伤,再加上两代皇帝卖官鬻爵,才遭致汉室覆灭的祸端。 汉室非亡于黄巾,也非亡于董卓,而是亡于党锢。 宦官指责文臣结党营私,将朝廷百官贬的贬,杀的杀,汉灵帝又开启第二次党锢之祸,要不是因为黄巾之乱需要大臣平叛,第二次党锢之祸恐怕还会继续延续。 “文台兄慎言啊!”陈留堂告诫了一声,然后道“在下得大将军看重,偷梁换柱得三千西园禁军,不知文台兄可否有把握凭借这三千精锐攻破宛?” “此事不难。”孙坚叹了一口气,又喝了一盅酒,“想不到子正兄这种人也投身权势,这是个什么世道!” 听闻陈留堂事迹,孙坚坚定认为陈留堂是个刚毅正直之人,不然卢植也不会给他起字为子正了。 “文台兄误会了。”陈留堂认真的摇了摇头,开口道“当今皇帝昏聩,不代表皇子。。。” 。 正文 第九十七章:小霸王孙策! “子正是说?”孙坚微醺的脸色浮现一丝动容,醉意也猛然一洗而空,身体微微向前倾斜,但突然意识到自己有点太过心急,连忙拿起酒壶掩盖动作。 “不错,在下已经暗中投靠了大将军,皇子辨在下曾有过一睹,有龙凤之姿,而且对宦官最为痛恨,曾执吾手说若有一日,定要这天下百姓能吃饱饭,永不加赋税!”陈留堂捏着鼻子,脸不红心不跳道。 皇子刘辨那傻乎乎的模样当然不能说,只能朝着好的方向忽悠孙坚。嫡长子刘辨继承皇位的可能性最大,再加上这一句隐晦的承诺,他不信孙坚不动心! 孙坚果然动容,拱手道“辨皇子果真如此说?” 如果是真的,那么他孙坚即使粉身碎骨,也要将皇子刘辨扶持上皇位。 “此事当然!莫非在下还会说谎不成!”陈留堂正色道。 孙坚颔首点头,陈子正刚毅正直,他早有耳闻,应该做不出这等欺骗之语,那么皇子辨真的是上天派遣下来救治百姓的天子。 他沉吟一声,转过了话题,“攻打宛城之事,便交给为兄,定然不会让大将军失望!” 说罢他脸上露出一丝坚毅之色,五千淮扬精锐加上三千老弱兵卒,攻打宛城勉强够用了。 “文台兄也不是那么难。”陈留堂嘴角微微翘起,起身下来,牵着孙坚的手走到营寨外。 营寨外面三千西园禁军精锐已经整装待戈,肃穆沉着,一看便是难得的精锐之师。 孙坚忍不住拿着西园禁军和自己的淮阳精兵对比了一下,顿时发现自己的淮阳精锐真是渣渣,不堪一击。 这些精锐之师甚至可以以一当十。 仅凭借这三千西园禁军就能攻破宛城。 “这是大将军暗中为我调度的三千西园禁军。”陈留堂低声道,该拿出来的还是要拿出来,总要证明自己这一方的实力,才能让孙坚拼死效力。 孙坚沉默了一会,默默摸上了腰间利剑,开口道“宛城黄巾贼不足为惧!” 在接下来的一天,孙坚不愧为江东猛虎,率领部将和西园禁军以兵力优势将宛城附近黄巾军占领的十数个城邑尽皆攻占,使宛城成为名副其实的一座孤城。 而在这一天内,陈留堂也没闲着,调度那三千老弱兵卒全力建造攻城器械,主要是冲车和投石机。 冲车做了十几架,投石机不计其数。 其实在刚驻扎的时候,陈留堂就着手准备攻城器械,所以工匠和原材料都不必担心。 修整了一天,在监军郑坤的监督下,终于发起了进攻的号角。 这次攻城战让陈留堂见识到了这个时代的可怕之处,数十斤重,大如锅盖的巨石被武将用力一挑,就能飞出数丈之远,普通士卒的勇武在这些将领看来不过待宰羔羊。 但幸好的是再勇武的将领也有疲惫的时候,这时候就是士卒围杀武将的时刻。 宛城是南阳郡的郡治,城墙高约三丈,护城河宽愈十数步,堪称固若金汤,比涿郡和青州的郡治强上不少,但和洛阳相比,却有无疑差了一个档次。 数十云梯架在城墙上,在顶端的倒钩刺进夯土城墙,近百名西园禁军手持圆盾,一手执刀,向上冲刺。 而在城墙上的黄巾军则将滚木、雷石不断往下扔去,咕嘟咕嘟煮着的金汁散着臭味。浇在士兵身体上,哪怕练肤境的武者也不能抵挡分毫,不断有惨叫的士兵跌落云梯。 数十架冲车与此同时也靠近了城墙,在冲车里斜上出木板搭在城垛上,养精蓄锐的士兵从冲车上一跃而下,开始与黄巾军厮杀起来。 在其中有一个年轻小将,穿着亮眼的白银锁子甲,双肩扣着狻猊铜钮,手持霸王枪,向前直刺一枪,枪劲直穿三五名黄巾士兵,横挑、斜刺、直戳招式不一而是,但枪尖之下,必有人身陨,宛如一座杀神! “那小将是谁?可真勇猛啊!”刘备有些感慨道,如果能将这小将收入麾下,那该多好啊。 三兄弟站在远离战场的一处高地上。 微风吹拂关羽的长冉,他的红脸也不禁露出一丝动容,但还是冷哼道“大哥,他在我手下走不过三个回合。不过在他这个年龄,能有此本领已经是不凡。” 刘备点了点头,嘴角带着一丝微笑,没有反驳,关羽虽然高傲,但绝不会说谎,他看向一旁的张飞,问道“三弟,你呢?可有把握三招拿下这小将?” “不能!”张飞一脸横肉抖了几下,叹道“二哥步入武道先天境,自然不惧他,但我还差一步 也不知这陈留堂从哪里找来的勇将,如此厉害。” 作为同乡,在此之前张飞尽管对陈留堂有着诸多不满,可到了外地后,反倒对同乡之情越发看重,再加上陈留堂又是个“志诚君子”。 见到宛城可破,他也不禁为陈留堂高兴。 孙策并不知有人正在看着他的一举一动,他现在全神贯注地看着眼前两个黄巾将领,他们给他带来了一丝危险气息。 刚才他正杀得酣畅,就遇到了这两人。 “在下孙仲(赵宏)前来会会你。”两人抱拳道,然后分站孙策两侧。 “孙策。”孙策冷言道,他沉沉吸了一口气,两位黄巾主将的威名他在营寨已经听了不下数十遍。 他枪尖直指孙仲,“只要解决你二人,这宛城就算破了!” 少年自有豪云壮志! “呵呵!”两人冷笑。 孙策不置可否,踏云履猛然加速,身如残鸿片影,刹那间就消失不见,只有枪尖的一点寒芒杀机四起。 “人呢?”孙仲、赵宏瞳孔越缩越大,脖颈突然刮来一阵凉风,鲜红的血液破咽喉而出。 滴答 扑通! 两人倒地,化作一虎一豹,妖气顿消。 “终于解决了。”孙策半膝蹲地,胸脯间猛然颤抖,刚才那一枪几乎用了他所有的气力,幸好,他活了下来,而他们死了。 小霸王不负威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