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皇迹》 正文 第一章 墨色如歌 极武大陆。 英远城,清棠镇,墨家。 一片海棠花海在墨家一处庭院内盛开,月光洒落下来,照映出庭院深处的一间不算大的木屋。木屋全都是由最上等的“安木”建造而成,安木具有宁安宁心神的效用,寻常人家一辈子都见不到一块安木,更别说是买了。 此时,木屋之内。 “热水!快!拿热水来!夫人,别紧张!吸气——呼气——使劲儿——对!夫人,再使点儿劲儿!”一位满头大汗的接生婆婆一面想要使自己的声音尽量轻柔而不影响到床上的妇人,另一面又紧张地催促着屋内已经忙得晕头转向的丫鬟们。 在一旁伺候着地丫鬟们也都脚步匆匆,每一个人几乎没有停下来的时候,前脚刚从木屋里面出来,转眼就又双手满满地走进木屋。 而躺在床上地,是一个脸色苍白、满脸汗水的妇人,她那双长满茧子地手紧紧地攥住床单,额头前的几缕发丝被汗水打湿而紧贴在额前,此刻,承受着莫大痛苦的她,作为一介凡人的她,眼神却坚定异常——那是一种被世人称为“母亲”的力量,在支撑着她。 木屋之外。 在那最美的海棠花下,摆放着三张雕刻精美的木椅和一张木桌,木桌上有三杯热气腾腾的茶水,其中一杯的桌面上洒落有几点茶水。三张木椅上却只坐着两个男人——坐在左边的一袭粗布麻衣,一双波澜不惊的眼睛不时闪过睿智的光芒;坐在右边的则是一身轻便的练功服,露出一身充满爆炸力的黝黑色皮肤。 至于那张空着的木椅,实际上并非没人,而是那张木椅的主人不断地反复坐下又站起来,每次站起来就不停的来回踱步。一坐下就将滚烫的茶水一饮而尽,那几点溢出来的茶水,就是因为太过紧张,拿起茶杯的时候手抖的缘故。 “我说永宏,是不是天塌下来你都能镇定地坐着喝茶?你看看咱们的好大哥,咱们的家主大人都快成了热锅上的蚂蚁,你倒还是一副风轻云淡的样子。照我看,你和永良那小子还真是互补!说到永良,也不知道那小子现在到底在哪儿,过得怎么样?”黝黑色皮肤的大汉嘟嘟囔囔地叫嚷道,说完便将石桌上沸腾的茶水一饮而尽。 身穿粗布麻衣的男子苦笑一声,轻啜一口手上的茶水,才不急不缓地开口道:“二哥你可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咱们请的接生婆,可是方圆十几个镇子最好的接生婆,在她手上接生的孩子,每一个都是母子平安。你就安心等着当叔叔吧!” 两人正说这话的时候,那个没有坐在木椅上的男人正在背负着双手来回踱步,一张不怒自威的国字脸布满焦急之色,一双饱经风霜的眼睛也流露出平常绝没有的紧张与不安。他的穿着也很是普通,与寻常人家一样,唯一不同的是,他的身上披着那件象征权力之巅的墨色长袍,即使处在焦虑的状态,那种因长期居于高位而形成的上位者的威严,也显示出这个男人的与众不同。 这个男人,正是这个家族的家主,墨永繁。木屋之内正在生产的妇人,是他的妻子,王雨薇。 至于坐在木椅上的两个男人,那个大大咧咧的男人,叫墨永华,排行老二;那个风轻云淡的麻衣男子,叫墨永宏,排行老三。 这三个男人,是清棠镇最强大的【武族】墨家里,最强大的三个【武者】。 何谓武族?武者家族是也。 何谓武者?翻手为云,覆手为雨,顺天而行,掌控力量,是为武者。 夜色越来越浓,不知什么时候,云层遮住了月光,清澈的月光变得朦胧起来,一阵悠扬的歌声响起,仿佛自月上而来,又仿佛自无始之地而来。歌声仿若人间难得几回闻的天上仙乐,洗涤一身的浊气;恍然又似那绕梁三日而不绝的余音,叫人如痴沉醉;倏尔又像是深渊的哀鸣,让人无法自拔。歌声响起的刹那,正在焦急来回走动的墨永繁、拿起茶杯就要入口的墨永宏、街道上来往的行人、比武场中的胜负之间、生死之斗的刹那血色、密室中的武元流动,甚至扑腾着飞向天空的鸟儿、跃出水面的鱼儿、随风飘下的落叶、无声流动的轻风……都在这一瞬间静止了。 所有的动态都变成一副凝固的画面。 仙乐渺渺,凡人不可闻,除了木屋里的那个女人,她是他的母亲,她听到了这支乐曲。 “呜啊——” 一声嘹亮的啼哭,刺破了静止的世界,一切恢复如初。 墨永繁心间一阵悸动,他很清晰地感受到,那个身体一半流着属于他的血脉的人,降生在这个世界。 他迫不及待地冲进木屋,只见一群人跪倒在地,为首的接生婆首先大呼道:“恭喜家主,喜得麟子!母子平安!” “恭喜家主,喜得麟子!”所有侍女同时贺道。 墨永繁没有理会她们,急步走到床边,只见孩子已在母亲的身边沉沉睡去。王雨薇刚刚生下孩子,依然还很虚弱,但看向自己孩子的眼神中的温柔与慈爱却让墨永繁都快要生出醋意了。说来也怪,这孩子就是在出世的时候哭了一声,接着就马上睡过去了,呼吸均匀,脸色红润,白白胖胖的,很是可爱。墨永繁坐在床边,紧紧握住王雨薇的手,夫妻二人对视一眼,谁都没有说话,多年的相濡以沫,一切早在不言中。 良久,王雨薇开口道:“夫君,你说,我们的孩子叫什么名字好呢?” “你觉得呢?”墨永繁反问。 一向听从自己夫君意见的王雨薇迟疑了一会儿,一个念头不由自主地从脑海中浮现出来——是那首歌:“夫君,我想给这孩子起名为‘歌’,可好?” “他们这一代为‘天’字辈……如此,便是‘天歌’……” “天行无常,九道如歌……天行九歌。” “好!从此,我儿名为‘墨天歌’!” 谁也不知道,这个名字,将会在纪元沉浮中,成为传说。 …… 时间倒退回这孩子……哦,应该是墨天歌发出他出世的第一声的瞬间。 西漠。 一间破败的庙宇之中——与其说是庙宇,不过称之为危房更合适,因为那些可怖的裂缝让人觉得这间庙宇随时都会倒塌,而在这间危房一样的庙宇的正中央,有一座金漆脱落的佛像,佛像突然睁眼,眸光大盛,在这一刻,无数前来西漠探险的武者眼神失去色彩,朝着佛像所在方向蓦然跪倒在地,诵了声佛号便毫无声息。 佛眸注视着暗黑色的天穹,恍惚间,一个恢弘的声音响彻整片西漠,惊醒了无数大能皇者。 “阿弥陀佛,众生皆是佛。” 东海。 一处被黑暗吞噬的莫名之地,同样睁开了一双眼睛,这双眼睛没有眼白,也没有瞳孔,更像是两个吞噬一切的黑洞,散发着冰冷邪恶的气息。 许久,一道没有感情的声音传出。 “东海听令,倾尽全力,把他带回来,生死,勿论!” 北原。 一个披着熊毛大衣的中年大汉领着一个步履蹒跚的小女孩,凿开冰层在钓鱼。突然,钓竿动了动,中年大汉眼疾手快地一拉钓竿,一条不知名的生物被钓了上来,无名生物完美的身躯在月光下粼光闪烁。 “咦?阿爸,这是什么?我怎么从来没有见过。”小女孩好奇地看着那条不知名的生物。 中年大汉慈爱地摸了摸小女孩的头,道:“这是龙!” 说着,那条被中年大汉称为“龙”的生物渐渐虚化了,北原的上空传出一道嘹亮的声音。 像是龙吼! 南荒。 中夏王都的一处夜市上,灯红酒绿,一个穿着破烂的老乞丐正沿街乞讨,突然,他面前的破碗被人丢进一枚白晶币,这枚白晶币竟一直在破碗中转个不停。 “老流氓,这枚白晶币是老子赏你的!快给老子算一算,那小子是不是出世了?” 老乞丐抬起头,只见一个青年人十分不雅地挖着鼻孔,一脸的欠揍样。 “臭小子,你知不知道什么是尊老爱幼!才一枚白晶币,不干!” “哟呵!老骨头还挺硬的!本来还想着今晚请你去【弱水三千】!看来,老子省了一笔钱了!”青年人说着就要离开。 老乞丐一个激灵拉住青年人,道:“小子……不,大爷!您是大爷!老流氓我就是说着玩的。不就是那个【预言之子】嘛!我帮你算!” 青年人听着老流氓毫无顾忌地大声嚷嚷,连忙捂住老乞丐的嘴:“你二大爷的!你小点声行不行啊!” 老乞丐被捂住了嘴,透不过气,只好“呜呜”地点头。 同样是南荒,但却不是中夏王都,而是在贞唐皇都的皇宫深处,一个白衣老者眼神沧桑,一副悲天悯人的模样,深深地叹了口气:“尸骨遍野的乱世,天材辈出的大世,辉煌璀璨的盛世……” 正文 第二章 初露峥嵘 五年后。 “香喷喷的包子咯!热乎乎的包子咯!” “小二,上茶!再给爷来碗面,要大份的!” “小姐,这可是最好的胭脂了,小人小本生意,您就别为难小人了。” 这里是清棠镇的一处集市,往来的大多都是凡人,这个时辰正好是吃早饭的时候,集市上的小店倒也热闹。 “吉祥叔,我还要一碗云吞面。” 集市上,一处不大显眼的小店里,坐着一个可爱的小男孩儿,一双扑闪的大眼睛盯着店主娴熟翻煮的双手,不自禁地舔了舔嘴唇。 小男孩的面前摆了五个只剩下一丁点汤汁的大碗,小男孩看不起不超过五岁,食量却比一个成年人还要大。小男孩特别喜欢这家店面的云吞面,只要不是在家吃早饭,必然会到这儿吃上好几碗云吞面。 “来咯!小少爷,您的面!”吉祥叔是个三十来岁的中年人,只见他捧着冒着热气的碗,笑呵呵地端到小男孩面前。 “吉祥叔,我都说了别叫我什么小少爷,您叫我小歌就行了。我娘说了,对长辈要有礼貌。”小男孩虽然说着话,眼睛却盯着碗里的云吞面,“吉祥叔,您要再叫我什么小少爷,我以后就不来吃云吞面了。” “诶!好,小歌少爷!”吉祥大叔打趣道,小男孩这话说了不知道多少回了,可说完后还不是照样过来吃自己煮的云吞面? “小少爷真是好啊!从不仗着自己是清棠镇第一武族的家主的儿子身份作威作福,反而对我们这些小人物也都彬彬有礼,真是难能可贵啊!”吉祥大叔看着吃得津津有味的小男孩,心中再一次升起这样的感慨。 这小男孩,正是墨天歌。 正当小天歌快吃完的时候,一群满脸横肉的人走进这家小店,在这在群人前面,还有一个穿着华丽,和小天歌差不多大的男孩儿。 “老头,上面!六碗素面!”一个明显是小头头的大汉大吼一声,旋即转过身用袖子使劲地擦了擦桌面和一张木椅,对着面前不过五六岁的孩子卑躬屈膝道,“二少爷,您坐。” 谄媚模样令人作呕。 吉祥叔皱了皱眉,这伙人是这条街上出了名的小混混,平时尽做些欺负弱小的事情,但秉着上门是客的想法,吉祥叔应了声便去做面了。不一会儿,第一碗面做好了,吉祥叔端着面,放到大汉面前,道了声:“客官,您的面。” 说完便转身欲走,却被大汉突然按住肩膀,拽了回来,恶狠狠地盯着吉祥叔:“妈的!你眼瞎了是吧!没看到二少爷在这里啊!面给谁你不清楚啊!” 说着便要举起拳头朝吉祥叔身上打去。 “住手!” 一声大喝,声音虽然稚嫩,语气却有种不容置疑的气势在里面,正是小天歌。 “小毛孩!这里没你什么事!滚!”大汉转过身凶神恶煞地朝小天歌吼道。 “我娘说了,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你们要是捣乱,我就揍你们哦。”小天歌一本正经地说道,但配合着粉嘟嘟的小脸蛋和清脆的童声,反倒让人忍俊不禁。 果不其然,一群大汉马上爆发出夸张的笑声,为首的大汉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道:“你们听见了吗?这毛都没有的小毛孩说要揍我们!哈哈哈!真是笑死我了!喂,小孩,你这么串你娘知道吗?哈哈哈!” 或许是笑得太假了,大汉停下笑声,恶狠狠道:“小屁孩,趁老子现在心情还好,赶紧滚去你娘怀里吃奶!要不然,老子连你一起揍!” 小天歌扑闪扑闪的大眼睛猛然闪过凌厉之意:“不许侮辱我娘!道歉!” 几个大汉被小天歌凌厉的眼神震住,一时间竟没有说话,片刻之后,大汉回过神来,或许是因为自己竟然被一个小孩子吓唬住了,脸色涨红,眼神也开始真正浮现出凶狠之色。 “妈的,我看你是欠揍,兄弟们,给这个小毛孩一点教训!” 说着,除了为首的大汉,剩余的四个同样一副无赖模样的大汉狞笑着朝小天歌扑来,然而,在他们还没有扑到小天歌身上的时候,却已经扑通几声倒在地上,每个人都惨叫着,根本没有看清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就连他们的老大的神色也凝重起来,甚至有些畏惧,他不自禁地望向自己口中的二少爷,但二少爷却没有看他一眼。 大汉知道这是什么意思,硬着头皮装出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臭小子!敢打伤我兄弟!找死!” 大汉说着也扑了上来,但结果和他的兄弟一样,下一秒就躺在地上痛苦地*着。 小天歌不屑地拍了拍手,转过头看向那个所谓的二少爷,只见那个二少爷也正在看着他。 “宋怕狗,原来是你。” 听到“宋怕狗”三个字,那个与小天歌相差不大的男孩脸色变得难看起来,他是谁?他可是清棠镇第二大武族的家主次子,宋佳川!竟然被人在大庭广众之下这样称呼,而且这人还是自己家族的死对头的长子,宋佳川呼吸变得急促起来,那是被气的。 “墨天歌,你别欺人太甚!”宋佳川怒目而视,其实“欺人太甚”这个词是他昨天无意中听来的,没想到马上就用上了,“你打伤了我的家奴,还侮辱我,我要和你决斗!” “我才没有侮辱你呢!”小天歌嘟着嘴巴,“你去年被一只狗追了一条街,大家都知道。” “你!”宋佳川一拍桌子,站了起来,伸出手指指着小天歌,却找不到反驳的话,因为这是事实,“我要和你单挑!” “单挑就单挑,反正你就是被狗追了一条街,而且你也打不赢我。”小天歌天真的语气让人忍俊不禁,却把宋佳川气了个半死。 说起来,宋佳川比小天歌大几个月,两个家族又是在同一个镇子里面,抬头不见低头见。两个年龄相差不大的孩子的圈子就这么大,总会有在一起玩的时候。 这几年,墨、宋两家越来越不对付,这也直接影响了他们。两人第一次碰面的时候,宋佳川仗着自己年龄大,想要欺负小天歌,却不知道小天歌已经凝练出了武道功种,身体素质远非一个没有武道功种的人可比,自然是被小天歌反过来揍了一顿。 因为毕竟只是孩子之间的玩闹,小天歌下手也很有分寸,两家的大人并没有因此说什么。后来,两个孩子每次碰面总会打上一架,但宋佳川从来都是灰头土脸的那个。 别以为两个孩子的交情会在打架中浓厚起来,要知道,这几年,墨、宋两家已经是势同水火。于是,在两家大人有意识地引导下,两个孩子只会越来越看对方不顺眼,但小天歌因为有母亲时常的教育,大多数情况下不会是那个率先动手的人,只有类似这样有人侮辱了自己的娘亲的时候,小天歌才会动手。 宋佳川眼中闪过阴翳之色,这是受了他父亲的影响,旋即得意洋洋道:“别以为只有你才有武道功种。哼!我告诉你,我昨天也练出了武道功种!” 毕竟还只是个五岁的孩子,也没有什么心机,还保留着孩子气的直率,要是换做是成人的世界,只会利用对手两年来的习惯,以为自己还是个没有武道功种的凡人,然后趁其不备出其不意地一招制敌,就算不能一招制敌,至少也能重创对手。 “两年才练出武道功种,你羞不羞啊,宋怕狗!”小天歌对着宋佳川做了个鬼脸,旋即认真道,“宋怕狗,你想找我打架就说,不过你竟然利用吉祥叔,害得吉祥叔吃了苦头,今天,我可不会放过你。” 说完,还扬了扬小拳头。 “我说了,我叫宋佳川,不叫宋怕狗!” 宋佳川说着,身形暴动,攥起拳头朝小天歌狠狠打下去,只见小天歌座下的木椅四分五裂,小天歌却已经站在宋佳川的身旁。宋佳川吃了一惊,然后转过身,再次把拳头砸向小天歌,拳头破开空气,隐隐有破裂声。 一个只是凝聚了武道功种,甚至还不是真正的武者,而且只有五岁的孩子,拳头刮起的风已经让人脸颊生疼,哪怕是刚刚那个对他卑躬屈膝的大汉,也做不到这一点。 这就是武者的力量,哪怕宋佳川还不是真正的武者。 宋佳川一拳接着一拳,仿佛要将之前被小天歌殴打的疼痛都宣泄出来,然后让这个比自己小却比自己强的人也尝尝拳头打在脸上的疼痛。 小小的拳头虽强,但每一次出拳,却连小天歌的衣角都碰不到,甚至因为连续的出拳,体力倒是耗了不少,出拳的速度和力度都慢慢弱了下来。眼看再打下去,自己就要没力气了,却碰不到对手的一根毫毛,宋佳川急眼了。 “墨天歌,你个缩头乌龟!敢不敢和我面对面打一拳!” 听到这话,小天歌站定身形,脆生生地说道:“宋怕狗,你连我的速度都跟不上,你打不赢我的。你让他们向吉祥叔和我道歉,我今天就不打你了。” 宋佳川涨红了脸,大喝道:“你以为你还能打赢我吗!去死吧!” 感受到轻视的宋佳川愤怒了,将所有的力气全都用上,右手向后收缩,然后攥紧的拳头猛地朝小天歌脸上打去。 小天歌没有再躲,同样举起右手,出拳。 拳对拳。 嘭—— 正文 第三章 跳梁小丑 极武大陆,以武为尊。 武道一途,分九大境界,武士境,正是武道的第一个境界。 极武大陆有个不成文的规矩,孩童在三岁之后方可正式修习武道。武道一途,需聆听真意,凝聚功种,觉醒武心。 聆听真意,指的是在三岁之前,孩童们只可以学习有关武道的知识;凝聚功种,指的是孩童在三岁之后,开始选择功法,正式修习武道,只要在体内凝聚出属于自己的武道功种,才能算是踏上武道之路;至于觉醒武心,暂且按下不表。 然而,三岁之后,即使凝聚出了武道功种,也不能称之为武者。所谓功种,就是种子,而种子埋了下去,还需要浇水才行。这所谓的“水”,指的便是天地元气。一般来说,寻常孩童大概需要三到五年才能引天地元气入体,完成第一次“浇水”,此时,便是武士一阶,才称得上是一个真正的武者。 子歌今年正好五岁,也就是说,他比寻常孩子提早了整整一年,成为武者! 子歌那一拳,明显带着精纯的【武元力】——天地元气入体,游走在武者身体里面的能量,是专属于武者的力量,被称为“武元力”。 “道歉。”小天歌对着倒在地上的宋佳川一脸认真地说道。 “哼!有本事你杀了我,我爹会替我报仇的!”宋佳川倔强地说道,倒有几分真汉子的味道,如果那双闪躲的眼睛没有透露出害怕的话——他毕竟还只是个五岁的孩子。 “好吧,那我就杀了你。”小天歌装出一副恶狠狠的样子,但身上毫无杀意,只是在吓唬宋佳川。 不过样子还是要做足的,小天歌攥紧拳头,一步一步慢慢地走近宋佳川,露出的笑容就像是一个小魔鬼。 抬手,握拳,落下。 宋佳川下意识地扭过头,双手交叉挡住头,大喊道:“我道歉!” 但,在他喊出这三个字的前一秒,一只手挡住了小天歌落下的拳头。 “嗯?宋纹毅。”小天歌收回拳头,往后退了两步,脆生生地对着挡住他的人道。 “废物!”名为宋纹毅的人没有回应小天歌,而是对着瑟瑟发抖的宋佳川淡骂了一句。 宋佳川听到声音,抬头一看,旋即涕泗横流地抱住宋纹毅的大腿,哭喊道:“哥,你要替我报仇啊!墨天歌欺负我!” 宋纹毅,宋家长子,宋佳川同父异母的大哥,比小天歌和宋佳川大五岁。在小天歌出世之前,他被誉为清棠镇第一天才。 宋纹毅居高临下,嫌弃地望了自己的弟弟一眼,然后望向小天歌,眼神和他爹一样阴翳:“你刚才说要让他道歉?” “宋怕狗打伤了吉祥叔,我娘说了,做错了事,就要道歉。”小天歌毫不畏惧地迎上宋纹毅的眼神,道。 宋纹毅点了点头,转头望向正在一旁不敢作声的吉祥叔,冷漠道:“你需要我宋家向你道歉吗?” 吉祥叔吓了一跳,三十来岁的他虽不能说看透世事沧桑,但总归是经历过风风雨雨的人,小天歌说的是让宋佳川道歉,而宋纹毅却直接说是宋家的道歉,虽然两者只是几字之差,但其中的意味却是南辕北辙。前者还好说,后者却是要人命的毒药。宋家的道歉,不是他一个小小的凡人能够承受的。 吉祥叔脸色难看地望了望小天歌,又看了看一脸冷漠的宋纹毅,旋即对着小天歌道:“小少爷,要不……就算了吧。” 小天歌正色道:“吉祥叔,你别怕,有我在这儿。” 说着还拍了拍并不宽阔的胸膛。 “墨小弟,既然他不需要道歉,你就不用为难他了吧。”宋纹毅阴笑道。 “谁是你小弟!你小弟现在抱着你的大腿哭呢!羞羞羞!”小天歌说着还用手指在自己脸上划过,吐了吐舌头,那是小孩子嘲笑别人时的动作。 宋纹毅垂着的手不自觉地紧了紧,皮笑肉不笑,道:“墨小弟,既然你已经是一个真正的武者了,难道你不知道武道一途,尊重前辈是第一守则吗?我比你年长,武道修为比你强,叫你一声墨小弟,你作为后辈,应该虚心接受。” “略!”小天歌做了个鬼脸,“真不要脸,难道你比我大就一定比我强吗?那如果我比你强,我是不是就可以叫你宋小小小弟啦?” “哦?这么说来,你是想和我分个高下?”宋纹毅露出灿烂的笑容,但在这灿烂的笑容下,却是一颗凶狠的心。 这时,吉祥叔赶忙拉住正要开口的小天歌,悄声道:“小少爷,您别上了他的当!这宋家大少爷五岁的时候就练出了武道功种,六岁的时候正式成为武者,八岁的时候已经是二阶武者了,去年被传出是三阶武者,现在他的武道修为已经不知道有多高了!小少爷,您是‘准王资质’,武道天赋了得,只要给您一两年的时间,就可以超越他,到时候再打也不迟啊!” “吉祥叔,我爹说过,强者,就是要无所畏惧。我才不怕他呢!”小天歌宽慰了吉祥叔一句,旋即转过头,眼中升腾起一股战意,“宋纹毅,如果你输了,宋怕狗就要跟吉祥叔道歉,而且你以后就是我墨天歌的小小小弟了。” “大言不惭!”宋纹毅闪过一丝怒意,话音落下的时候已经不见了踪影。 嘭—— 武者三阶赋予了这个十岁的孩子不俗的速度,转眼已经到了小天歌的身后,一记手刀想要击晕小天歌,却被反应过来的小天歌回身挡住。 “反应不错,但我看你能挡我几次!”宋纹毅狞笑道。 宋家的功法偏向于速度,再加上武者三阶赋予宋纹毅全方位的提升,一时间,小店里面全都是宋纹毅飘忽的身影,以及只能站在原地不断防守的小天歌。 “怎么了?墨家天才就只能当个缩头乌龟了吗?” “什么第一天才少年!我看是第一天才乌龟吧!” “你不是说要我宋家向你道歉吗?我告诉你,就算我宋家有错,那也只能是我宋家来管教!你这个乳臭未干的小毛孩,还想学人拔刀相助?回家喝奶去吧!” 每一道声音落下,必然伴随着拳头落在小天歌身上的声音,说话声透露着丝丝憋屈了很久终于能够出气一样的快感,那是宋纹毅已经开始扭曲的快感。 在此之前,他被称为清棠镇第一天才,但自从小天歌出世之后,“准王资质”一事传开,他就只能排在第二位。莫名奇妙就被一个比自己小了五岁的小屁孩挤到第二,估计换了谁都不乐意,而宋纹毅更是因此扭曲了心灵,认为这一切都是小天歌的错,在睡梦中,他甚至经常梦见小天歌突然死去一类的场景。 一个十岁的孩子,心灵却已经开始扭曲,这和宋家家风不无关系。 “出手啊!你不是很有能耐吗?出手啊!缩头乌龟!” 一想到自己五岁的时候,不知道吃了多少苦头才凝练出武道功种,而现在自己的对手却早在两年前就完成了自己五岁时候的“壮举”更是比当初的自己早一年成为武者。 一想到这儿,宋纹毅心中的怒气和嫉妒不断的加深,手上的力量也不断的加重,而压着这个清棠镇第一天才打的快感同时不断的滋长,一种莫名的感情就不断地在宋纹毅脑海中翻涌,但此时的他,有一个念头是很清晰的—— “什么武道天才?什么准王资质?现在还不是被我打的没有还手之力!对!就是现在!去死吧!只要你死了,一切就能结束了!” “去死吧!小杂种!”一念至此,宋纹毅突然狞笑着暴喝道。 只见小天歌听到“小杂种”这三个字的时候,原本一昧防守的姿态突然撤去,双手自然下垂,低着头,让人看不到他的眼神。 轰—— 那双原本自信满满一定能够击中小天歌的拳头,此刻尴尬地暴露出空气之中,与此同时,一道沉稳的声音从宋纹毅耳边响起。 “你的速度,真慢。” 宋纹毅只觉得眼前一花,小天歌的身影已经出现在面前,离他只有一拳距离,而他却根本没有看清楚小天歌是如何躲开他的攻击的。在他根本反应不过来的瞬间,一个小小的拳头击打在他最柔软的腹部。 宋纹毅踉踉跄跄地往后倒退几步,一缕鲜血从他的嘴中流出,他痛苦地弓着身体,左手捂住腹部,右手指着小天歌,眼神中的恐惧,无处躲藏。 他忽然意识到,原来,他只是一个跳梁小丑,在实力远高于他的小天歌面前,卖力而不自知地拙劣表演。实际上,小天歌不是没有还手的能力,而是不屑于还手。他那句“小杂种”,激怒了小天歌,所以才有了现在的一幕。 这一幕,和他那同父异母的弟弟被击倒在地的时候,一模一样。 他也同样说了四个字,但有一字之差。 正文 第四章 武技破天 “武士三阶?我很早之前就是了啊!”小天歌歪着头,眼神无辜地看着宋纹毅,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 宋纹毅擦掉嘴角的血,他很嫉妒。在他五岁的时候,他还在苦苦挣扎探索怎么才能凝练出武道功种,为了凝练武道功种,他废寝忘食日夜不停地钻研宋家功法。终于,天道酬勤,他凝练出了武道功种。此后,或许是托了那段时间勤学苦练的福,一年之后,他感应到天地元气,并顺利吸收转化成武元力,正式成为一名一阶武士。 从此,清棠镇第一天才少年的名头落在他的头上。 他一直认为,这个名头是他应得的,他就是天才,可他却选择性地忽略了他曾经的废寝忘食。 八岁,二阶武士;九岁,三阶武士。在清棠镇近百年的历史中,确实是一个了不起的成绩。 直到五年前,小天歌横空出世。 “什么准王资质!什么武道天才!一个小毛孩子,连武道功种都没有修练出来,凭什么?他凭什么就是第一天才了?!一群愚昧的凡夫俗子!一群眼瞎的哈巴狗!”当两年前的宋纹毅第一次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他发疯似的摔碎了房间里所有能摔的东西。 “修炼出武道功种又能怎么样?天地元气是天地间最难以捉摸的能量,就凭他?一个三岁还在吃奶的小孩子?哼!做梦吧!”后来,小天歌凝练出武道功种的时候,宋纹毅一样看不起那个从没见过面,比他小了五岁的孩子,这一次,他摔碎了房间里所有的东西,包括摔不碎的东西。 此后五年,自小天歌百日宴上,孔师钦定为准王资质后,墨家再也没有传出任何小天歌的消息,即使有,也无关武道。因此,有人以为,准王资质一事不过是墨家自吹自夸罢了,而在这“有人”之中,宋纹毅是跳得最欢的那个。 “看吧!什么第一天才?连天地元气都感应不到,就是一个没有武元力的废物!” 因为嫉妒,他的整个脸庞甚至有些扭曲,他死死地盯着面前比自己小了五岁的墨天歌。那年,他五岁,才凝练出武道功种。五年之后,他眼前的这个人也是五岁,却已经和他站在同样的高度,甚至比他还要强,控制不住的嫉妒心终于让他失去了理智。 “我不信!去死吧!” 小天歌出手很有分寸,这与他的母亲经常教导他“要与人为善”有很大的关系。否则,刚刚那一拳,就不仅仅只是让宋纹毅倒退几步,吐一口血,而是直接丧失战斗力了。 但是看现在,宋纹毅已经没有半点儿武者的样子,反而像个地痞无赖一样,毫无章法地冲着小天歌而去,全然不顾防守,只知道进攻。 一时间,倒也让欠缺战斗经验的小天歌懵住了而没有还手,毕竟古语有云,进攻就是最好的防守。但是,没有还手不代表没有还手之力,何况从刚刚的战斗就可以看出,小天歌比宋纹毅强。 毫无章法地进攻确实取得了短时间的压制,但毫无章法的另一个代名词叫毫无理智。而一个毫无理智的武者,每一次的进攻就是数之不尽的破绽与弱点,狂风骤雨下的攻击把宋纹毅身体的每一处空挡都暴露在小天歌眼前。一直在躲闪的小天歌抓住时机,还是一拳,还是击打在同一个位置,连续叠加的痛苦让宋纹毅停了下来,蜷缩成一团往后倒退。 “你打不赢我,快道歉。”小天歌没有趁胜追击,脆生生地说道。 宋纹毅微微抬起头,眼神怨毒地盯着小天歌,或许是疼痛让他清醒了很多,那种疯狂之色褪去了不少:“就算你是武者三阶又怎么样?我也是武者三阶!凭什么你就比我强!咳——” 宋纹毅吐了口血,慢慢站直身体。 “我是天才!武者三阶,我比你的感悟更深!我才是天才!” “武技,风卷!” 【武技】,是武者的招式。在极武大陆,功法分品级,武技也分品级,但与功法的阶级分明严苛不同的是,武技只有两个品级,天品和地品。 在武道昌盛繁荣的今天,武技可谓是浩如烟海,甚至每时每刻都有新的武技正在被创造出来。因此,武者也就渐渐淡化了武技的品级,只有极少数的武技能被称之为天品武技。 天品武技的威力,最差都能移山倒海。至于剩下的百分之九十九点九的武技,都统称为地品武技。当然,不是说所有的地品武技都是垃圾,而是与天品武技没有可比性。 毕竟,一天一地,天差地别。 风卷,是与宋家的功法契合度极高的一种武技,属于宋家的看门武技了。真正的风卷,可以将武元力凝聚成无数的旋风甚至是龙卷风的模样,想象一下,凌厉的风刮在身上,不说直接将人切割成碎块,但是刮出的无数细小伤口,单是出血量就足以让人失血过多而死。 只是,宋纹毅不过武者三阶,在没有形成【武丹】的情况下,武元力外放都做不到,别说形成旋风,能发挥出风卷十分之一的威力就算很不错了。 但武技就是武技,哪怕是再弱的武技,也绝对比不用武元力来得强——这就好比两个同龄且身体素质一模一样的人在打架,一个赤手空拳,另一个掏出把刀子,高下立判。 话虽多,可实际不过就是一眨眼的功夫,宋纹毅已经冲向小天歌。 小天歌短时间的战斗之后,经验也开始积累,知道基本的应对之法,只见这孩子不慌不忙,一个抬手式,武元力汹涌流动。别忘了,宋纹毅是武者三阶,小天歌也是。 宋家有武技,难道墨家就没有吗? 围在小店外看热闹的武者当中,有眼尖且见识的人刚看到小天歌的起手式,惊呼道:“破天!是破天!” 与此同时响起的还有小天歌稚嫩的童声:“武技,破天。” 破天,墨家看门武技,练至极境,可幻化出一只金灿灿的拳头,上可轰天,下可震地,故名“破天”。 风卷对破天,胜负一瞬间。 嘭—— 一道身影向后倒飞出去,撞烂了不少桌椅,最后撞在墙上,竟将坚实的墙壁撞出一个大窟窿。尘烟散去,另一道身影笔直地站在场上,还保持着出拳的姿势。 这道身影缓缓收拳,一步步走到那个倒在墙下不断咳血的身影旁,居高临下:“道歉,不然我就揍你。” 胜者已然很明显,墨家天歌! 宋纹毅艰难地抬起头,眼神迷蒙地看着站在眼前的小天歌,他想要撑起身,但手却不听使唤地瘫软下去,他断断续续地说道:“有……本事……你……你就……杀了,咳咳!杀了我……” 这是个有骨气的武者,宁死,不道歉。但错就是错,如果不是小天歌,那吉祥叔免不了挨一顿毒打。 宋佳川是错的,庇护错的人也是错的。而错了,输了,就要承受失败的后果。 “宋怕狗欺负吉祥叔,你却保护宋怕狗,你们两个都是坏人。现在你们输了,就应该向吉祥叔道歉,如果你们不道歉,我就揍到你们向吉祥叔道歉为止。” 说着就要抬起手。 这时,一直畏缩在旁边宋佳川却突然手脚并用地爬到宋纹毅面前,张开双手护住他的大哥,道:“我道歉,我道歉。吉祥叔,是我不对,对不起!对不起!” “这……”吉祥叔看向小天歌,“小少爷,反正我也没啥事,要不就算了吧……” “哼!要是让我知道你们再欺负人,我就狠狠地揍你们!”小天歌努力装出一副凶狠的样子,只是不管怎么看就怎么萌。 言归正传,小天歌这话的言下之意还是说“你们可以滚了”。 宋佳川赶忙扶起受伤颇重的宋纹毅,灰溜溜地离开了小店,周围人看着小天歌的正义之举,顿时爆发出一阵喝彩声。谁也没有注意到,宋纹毅眼神中深深的耻辱和怨恨。当然,也不会有人去注意一个失败者。 谁都不知道,在小店街道的尽头,两个隐藏在黑暗角落中的身影将整件事尽收眼底。 “宋兄,那可是你的儿子……嘿嘿,看来宋兄的养气功夫更上一层楼了,恭喜。” “哼!程老弟,别告诉我你没感应到墨家那老鬼的气息!我若出手,难道他会看着他的儿子不管吗?” “嘿嘿,说的也是。那宋兄就不怕墨家那小天才把小侄给杀了?” “心慈手软,毫无杀意。就算是准王资质,日后也不足为患。这世界,弱肉强食,他领会不到,只能是成为别人的食物。” “嘿嘿。墨永繁这辈子做的做错的一件事,就是娶了一个凡人为妻。凡人?只会靠什么善良苟活在世上!” “他的错事,就是我们的优势。” “嘿嘿,宋兄说的极是。” 话落,声音不再响起,两个身影也悄然消失。 事情结束不过一会儿功夫,小天歌是三阶武士的事情就传遍了整个清棠镇,而且有愈演愈烈之势。毕竟,墨家在此之前的保密功夫做得实在是太好了。 甚至因此有人认为所谓孔师认定的准王资质不过是墨家的自我吹嘘罢了。但现在,一个响亮的耳光抽在那些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的人的脸上,火辣辣的疼。 五岁的三阶武士,让得知这个消息的人纷纷倒吸一口凉气,却没有人去怀疑这个消息的真假。开玩笑?孔师钦定的准王资质难道还能有假?要知道,绝大部分的孩子,五岁就像宋佳川一样,刚刚凝聚出武道功种,更别说什么武士一阶,真正的武者了。 英远城之下,小天歌这天赋可当得是五百年来第二人! 至于第一人,是五百多年前那个赖家武王,五岁,武士四阶! 入夜,宋家。 宋彦端坐在主位上,空旷的议事厅只有他一个人,灯火在风中摇曳,忽明忽暗。 “九联拍卖会……” “墨永繁,你和你儿子加诸在我和纹毅身上的耻辱,该加倍的还回来了!” “哈哈!” “哈哈哈!” 正文 第五章 父爱如山 是夜。 墨渊上,一间孤零零的简陋木屋中,透出暖洋洋的烛光,烛光下有一个小小的影子,影子的主人正在吞吐着天地元气,稚嫩的小脸蛋上满是认真的神色,不用细说,这小影子的主人正是五岁的墨天歌。 过了好一会儿,吞吐了一个周天的《墨诀》,小天歌的气息才缓缓平和下来,四周的天地元气也趋于平静。就在小天歌吐出最后一口浊气的时候,敲门声恰如其来地响起。 “歌儿,是我。”门外传来墨永繁的声音。 “爹爹?”小天歌欣喜地打开门,望着墨永繁,眼中同时闪着疑惑之色。 自小天歌凝聚出武道功种以后,墨永繁便无端地要求他在墨渊上自己自食其力,包括这个小木屋,也是当时仅有三岁的他一点一点做好的。为此,王雨薇整整一年没搭理过墨永繁,一句话、一个眼神都没有。 但一向妻管严的墨永繁这一次却铁了心让当时年仅三岁的小天歌自己独自生活在墨渊上,谁也不清楚这位墨家家主心中的想法——墨家人都知道,墨渊一直是墨家过不去的坎,无数先人因为探索墨渊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后来更是成了墨家的禁地。 然,家主之命,无人可以违背。就这样,墨家人面壁思过的地方反倒是成了小天歌日夜居住之地。 两年来,墨永繁极少上墨渊看望自己的儿子,作为一个父亲,他不关心自己儿子的成长;身为一家之主,他不指导家族后辈的武道修习。 反倒是墨永华和墨永宏经常出入墨渊,前者是来找小天歌打架,美曰其名是锻炼小天歌,但最后总是演变成“叔叔揍侄子”的场景;后者则是带着少许零食和一大堆上至天地之理下至凡俗故事的书籍来墨渊,在满足小天歌口腹之欲的同时倒也丰富了小天歌的见识。 至于王雨薇,有哪个母亲会舍得让自己的孩子吃苦?又有哪位母亲明明和儿子近在咫尺却不能时常相见呢?她是恨不得日日夜夜陪在自己儿子身边,奈何墨永繁三令五申不许她打扰小天歌修习武道,最终也只是三天才能见一次面,而每次见面她都恨不得搬空墨家储物室,把所有的好东西都塞给儿子。 月明星稀,月光将一大一小的影子拉得很长。 “怎么?不让为父进去坐坐?”墨永繁虽是开着玩笑的语气,但多年形成的家主威严让他看上去更像是公事公办。 “哦……爹爹请进。”小天歌将门打开,木椅上,父子俩面对而坐。 长期居于高位,让他的气质总带着那么一股严肃严厉之意,而且,墨永繁还是一个不懂得表达自己情感的父亲,所以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对儿子开口。 而小天歌也才五岁,脑海中胡思乱想着“爹爹怎么突然来了”“难道是今天揍了宋家兄弟一顿被告状了吗”“难道是娘亲生病了”之类的念头,也没有开口说话。 于是,空气就这样突然安静下来,谁也没有开口,直到一声鸟鸣打破尴尬的气氛。 “歌儿,最近修习如何?”墨永繁问道,就好像凡俗中,一位父亲实在无话可说,只好问自己的孩子“最近学习怎么样”。 幸好小天歌还要很久才会为人父亲,没能知道这是全天下绝大多数父亲的开场白,还以为父亲是在关心自己,道:“最近进步有些慢,我在武者三阶已经停留好久好久了。” 说到这儿,小天歌苦恼地咬住右手食指,一副苦恼的样子。 “嗯……武者三阶,还不……嗯?!”墨永繁一下子站了起来,把小天歌也吓了一跳,一向喜怒不形于色的墨永繁瞪大双眼,失声道,“武者三阶?你说你现在是武者三阶!” 敢情原来连身为亲生父亲的墨永繁也不知道自己儿子的武道修为,怪不得清棠镇一直没有风声传出,还以为是墨家保密的功夫做得足,原来是真实原因是这样…… 自家人都不知道小天歌的武道修为的情况,更别说是为外界了。话说回来,那墨永繁是有多不关心自己的儿子啊! 等等! 可为何今天宋、程两家的家主却发现了隐藏在小天歌背后的人,并且还有所忌惮?按理来说,整个墨家,能让他们二人忌惮的,只有墨永繁了……可墨永繁现在的表现却说明他也是刚刚知道小天歌的武道修为,若是白天隐藏者是他,应该不至于那么惊讶才对…… 除非,他在演戏,但他没有理由在自己儿子面前演戏……又或者,墨家隐藏着一位不知名的强者,而这个武者,似乎在保护着小天歌! 隐藏在黑暗中的影子暂时还不得而知,而木屋中的小天歌却也被墨永繁的反应吓了一跳,连忙站起来,低着头,惴惴不安地应了声:“嗯。” 这孩子或许是觉得自己修习得不够刻苦,迟迟没能突破武者三阶,给父亲丢脸了,斗大的泪珠在眼眶中打转。实际上,墨永繁只是被他恐怖的修炼速度给吓到了。但一个五岁的孩子又怎会知道这些,他只想得到父母的夸奖和鼓励罢了。 墨永繁看到小天歌惶惶的样子,只一瞬间就想通了前因后果,毕竟也是老狐狸了。他叹了口气,伸出手想要摸摸小天歌的头,但快要触碰到的时候,那只手却停了下来,犹豫许久,宽厚的手掌终是收了回去,小天歌一直低着头,没能看到这一幕。 墨永繁平淡道:“武者三阶,还算不错。记住,修习武道,就如那逆水行舟,不进,则退。还有,修习武道不能操之过急,需知一饮一啄,自有天定。我等武者顺天而行,不必强求突破,机缘到了,突破自然是水到渠成。记住了吗?” 小天歌听到父亲没有责怪自己,顿时点了点头,收起那张苦瓜一样的脸,只是眼眶依然红红的,那张白白嫩嫩的脸蛋配上这副表情,让人忍不住想要把他抱在怀里好好安慰一番。 “好了,别站着了,坐吧。”墨永繁重新坐下,小天歌也依言而坐。 “我今晚来找你,是有一个消息要告诉你,五年一届的【九联拍卖会】十天后在【景文镇】举办。”说到景文镇这三个字的时候,墨永繁的语气不自觉地变得尊敬,还有一丝渴望。 因为这景文镇在很多年前并不叫景文镇,至于叫什么现在已经无人记得,人们所记住的,是从那个镇子走出来的天才武者——赖景文,也就是几百年前赖家的武王! 自那之后,那个阵子就更名为景文镇。而墨永繁语气中的那一丝渴望,就是在希望在多年以后,他可以看到清棠镇更名为【天歌镇】,那是作为一个父亲的无上自豪与荣耀! “九联拍卖会?那是什么?”小天歌打断了墨永繁的幻想,歪着头,一脸好奇地看着墨永繁。 回过神来的墨永繁正色道:“九联拍卖会,是英远城之下的九个镇子联合组织的一次拍卖盛会。每个镇子的武族都会拿出一些珍稀的宝物作为拍卖品,九联拍卖会每五年举办一次,每一次举办的镇子都各不相同,举办的场地也会在这九个镇子中随机抽取。今年参与联合的九个镇子,其中之一就是景文镇,举办地也在景文镇。” 墨永繁停了下来,他是怕一下说太多,儿子听不懂,但看到小天歌一副明了的大眼睛,他歪了歪嘴角,心想低估自家儿子的智商了,便继续说道:“我们英远城之下的第一武族是赖家,这种常识想必你三叔也已经和你说过了。而赖家所在的镇子就是景文镇,这一次,我会带你一起去,顺便开阔你的眼界,歌儿,你觉得如何?” 墨永繁话里话外就没给小天歌选择的机会,还要在最后问上这么一句,这估计就是全天下大多数父母的模样吧。还好小天歌一听到有这么好玩的事情,一双大眼睛中闪着“带上我我要去”的光,当然是小鸡啄米般地点头答应了。当然,若是小天歌不答应,估计也只能嘟着嘴被墨永繁强行带去了。 看到小天歌一副迫不及待的样子,墨永繁欣慰之余,眼中闪过不怀好意的光芒,就好像……是用糖果成功诱拐小女孩的猥琐大叔?好吧,小天歌是小男孩,但这并不妨碍墨永繁“奸计得逞”的样子。 既然话也说完,目的也达到了,墨永繁站起身就要离开,在他转过身的时候,小天歌流露出难过的神色,说到底,他还是一个五岁的孩子,若是平常人家,他应该在父母的怀里撒娇,而不是一个人独自在深渊之上修习武道。 墨永繁走出木屋,在他跨出木屋之后,又忽然转过头,道:“歌儿,武士三阶,你娘亲为你感到骄傲。” 小天歌蓦然抬头,眼中闪着某种希冀的光。 墨永繁停顿许久,再度开口。 “还有,我也是。” 小天歌眼中那某种希冀的光突然绽放开来,如同夜空中最亮的星,他用力地点了点头。 正文 第六章 暗潮涌动 在宋彦还在空旷的议事厅疯狂大笑,在墨永繁伸手想要摸摸小天歌的头的时候,在离清棠镇不足百里的一处地底下。 五年前,也就是小天歌出世的那一年,这里还是岩浆沸腾,灼热的空气好像都要燃烧起来似的。在岩浆中央,有一块散发无尽寒气的六棱冰柱。 五年过去了,这里的一切似乎没有什么改变,但如果你的观察足够仔细,就会发现,灼热的岩浆似乎悄然降低了温度,六棱冰柱的表面也布满了极具美感的裂纹,这些细微的变化似乎预示着这里将会发生某种不可逆转的、可怖的改变,譬如——被囚困在牢笼中的野兽将要破笼而出,择人而噬。 “程华辉,五年前你和宋彦失败了,本座便让你们安分守己便可。此次,为何前来?” “另外,本座很好奇,你是如何从宋彦手中不声不响取得另一半钥匙的?可否,替本座解惑啊?” 六棱冰柱中传出的声音,没有任何感情波澜起伏,却让跪在岩浆旁的程华辉瑟瑟发抖,不敢抬头。 “主人饶命!宋彦此人有勇无谋!今日,他的两个儿子被墨天歌打败,他觉得脸面无光,若非属下死劝,宋彦便要率领宋家和墨家鱼死网破了!墨家现在正是如日中天,宋彦那个蠢货死就死了,但若是破坏了主人您的大计,他便是死上一百次也不够!属下为了主人的大计,不得已只好偷取宋彦的【双月镜】,前来拜见主人。”程华辉以头磕地,头破血流仍不敢停下,“求主人明鉴。” “双月镜是进入封印之地唯一的钥匙,本作将它一分为二,只有你二人一同前来才能暂时撕裂封印之地的缺口。如今你却将双月镜占为己有,这倒也算是你的本事。可是……”平淡的语气骤然变冷,六棱冰柱中,一只满是老茧、伤口密布的手穿透而出,掐住程华辉的脖子,就像掐着一只小鸡仔,“我的东西,给了谁就是谁的。我赐予的,你若不要,那我便毁了,然后拿你陪葬!我没给的,就算你是天道,敢伸手我就剁了你的狗爪!” 仿佛是想起了什么,六棱冰柱中的存在似乎极度愤怒,甚至连自称也从“本座”变成了“我”。 被掐住脖子窒息的程华辉脸色通红,继而转紫,即使濒临着死亡,他却始终不敢有一丝的挣扎,因为他没有忘记第一次无意闯入这所谓封印之地的场景。 那时候,封印比现在还要坚固,可闯入这里的人,除了他和宋彦,其他人都被六棱冰柱中的人——或许那些人更愿意称之为魔,以不可思议且惨无人道的手段折磨致死,直到现在,程华辉时常还会在梦中被那些可怖的死状给惊醒。 只是一幅幅死状就能让一个武将境的武者被噩梦惊醒,可想而知,那些已死之人临死前所受的折磨是多么“非人”! 而现在,封印即将破碎,六棱冰柱中会走出一个怎样的存在谁都不知道,但可以肯定的是,若是程华辉此刻敢有一丝一毫的挣扎,惹得里面的存在不开心,那么,被掐死,可能会成为他最后的奢望。 就在程华辉的脸色泛白,眼中血丝密布,只剩下最后一口气的时候,那只手终于松开,而瘫软在地上的程华辉则是贪婪地呼吸着灼热的空气,他生平第一次发现,原来这世界还有比天地元气更加珍贵的东西。好一会儿,他才缓过来,第一时间依然是跪倒在地,嘶哑着声音,道:“多谢主人不杀之恩!” “你可知,本座为何不杀你?” “属下愚钝,请主人明示。” “因为你足够聪明。本座喜欢聪明人,但,死在本座手上的聪明人也很多。本座希望,你不要自作聪明。你,可懂?” “属下懂了。”程华辉不敢再有一点点的小心思,道,“其实,属下将双月镜据为己有,是因为宋彦不配成为主人的狗!宋彦只是一个没脑子的蠢货,宋家在他的带领下每况愈下,若非有墨家这座大山在上面压着,我程家早就灭了宋家,成为清棠镇第二武族!属下知道主人必会铲除墨家,但清棠镇只需要有一个声音就够了!属下愿意成为主人手中唯一发声的狗!属下愿立下心誓,永生永世,绝不背叛主人!” “谁是清棠镇的主人,本座并不在意。破坏了本座的计划,本座也不在意。既然双月镜在你手中,那本座就赐予你好了。你想当清棠镇唯一的主人,本座也赐予你好了。至于你想当本座手中的狗,也要有做狗的资格。另外,虽说本座已经将双月镜赐予你,却是你在此之前巧取而得,留下一只手,就滚吧。” “多谢主人!” 一只手换清棠镇之主的位置,程华辉干脆利落,右手凝武元力化刀,一挥之下,左臂离体。鲜血喷涌而出,程华辉连哼都不哼一下,咬着牙离开封印之地。若是墨永宏看见这一幕,或许连他都会感叹自己曾经说过的那句话:咬人的狗不叫。 许久—— “墨家,该还债了。” 六棱冰柱上,一块冰屑脱离冰柱,落在岩浆之中,转瞬溶化,而温度,似乎又降低一些。 …… 十天的时间眨眼就过去,九联拍卖会如约而至。 这一届的九联拍卖会比往届要更加热闹许多,不过这也是在意料之中的事情,毕竟今年组织九联拍卖会的九个镇子中,赖家所在的景文镇可是英远城之下第一武族的大本营。而作为东道主的赖家,至少有一件拍卖品是赖家底蕴之一,否则,若是拿出手的东西差了,那赖家的面子往哪儿搁? 其次,另外的八个组织镇子中,足足有三个是英远城之下排名前十的武族所在,再加上赖家,那这一届的九联拍卖会就有四个排名前十的武族作为组织者! 有心人算了算,这可是往前二十届都没有的盛大规模,也就是说,这一届的九联拍卖会,可谓是真正意义上的百年一遇。 景文镇——自赖家武王横空出世,数百年来,景文镇已经被赖家世代家主和赖家人打造成英远城之下第一大镇。且不说其占地之广足有寻常五个镇子之大,单是拍卖场地所在的中央之地,就是小桥流水与金碧辉煌交相辉映,以往的拍卖场所顶多就是一个大的环形广场,而展现在众人面前的拍卖场所,或许更应该用“宫殿”二字来形容,上书—— 九联阁。 九联阁共有四层,一层的中央是拍卖台,围绕着拍卖台的是相对均匀的坐席,虽说均匀,但上万个座位一旦坐满了人,可以说还是相当拥挤的,这是给不入流的武族和一些地位低下的散修武者准备的。 二层则是整整一千个雅致的房间,那是给稍微有些底蕴的武族和有些许名气的散修武者准备的;三层是整整一百个宽敞明亮的房间,这里的主人若是实力够强,甚至更够再进一步入主四层。 至于四层,则是十个奢华的房间,对应的是英远城之下十大武族。 “这九联阁一出,怕是以后的九联拍卖会都要定在景文镇了。看来,赖家的野心不小啊!”有人如是说道。 沿袭了数百年的九联拍卖会若是以后都在九联阁举办,那赖家不就相当于掌控了九联拍卖会了吗?这野心能不大吗?况且,这九联阁岂是一朝一夕就能完成的?恐怕早在数十年前,赖家就已经在布置这样一个局了。 不愧是英远城之下第一武族…… “果真是深谋远虑啊!”墨永宏站在九联阁前,看着眼前美轮美奂的九联阁,眼中闪着睿智的光芒,他的左手边,是穿着象征墨家家主长袍的墨永繁,而小天歌,也规规矩矩地站在一旁。 “贵客前来,未能远迎,恕罪!恕罪啊!” 爽朗的笑声由远及近,只见一个面容平凡却让人不敢正视的中年人走到墨家一行人面前,旋即不着痕迹地望了小天歌一眼,双眸闪过意味深长的光,对着墨永繁说道:“永繁,许久未见,可让愚兄好一番记挂啊!想必这位就是咱们英远城之下第一小天才了吧!” 墨永繁见到来人,同样露出笑脸,拱手道:“劳西江兄记挂。”随后拍了拍小天歌地肩膀,“这正是犬子,不过却当不得第一天才的美誉,西江兄莫要让他太骄傲了。歌儿,还不见过你赖叔叔!” 小天歌灵动的双眼滴溜溜地转了转,随即学着自己父亲的样子,拱手道:“见过赖叔叔。” “哈哈!好!好个有礼貌的小家伙!”中年人开口大笑,笑声强劲亲和,不知不觉地就感染着周围的人,“我与你父亲是多年的好兄弟了,叫赖叔叔就见外了,叫我江叔就行了!刚刚你父亲说你当不得这第一天才的名号,你江叔倒是觉得你当得,不知道你现在的武道境界如何?也好让我与你父亲评判评判!” 正文 第七章 拍卖盛会 “嘶——”饶是以中年人多年身居高位的练气功夫,也不禁倒吸一口凉气,甚至不自然地倒退一步。 墨永繁同样被吓了一跳,道:“歌儿,你十天前不还是武士三阶吗?怎么那么快就突破了?!” “爹爹,是这样的,我那天上街和宋怕狗还有他哥哥打了一架,然后我第二天就突破了,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小天歌一脸无辜的样子。 墨永繁突然很想捂脸,原以为儿子还是武士三阶,没想到自己那天晚上和他聊了个天,第二天就突破了,太坑爹了!要是知道儿子是武士四阶,那绝对是不能说的啊!五岁的武士三阶和五岁的武士四阶,可不是仅有一个阶级的差距,要知道,数百年前的赖家武王,五岁的时候正是武士四阶!墨永繁猛然看了看周围,还好因为他与中年人的身份原因,他们两人四周并没有人,这个消息除了他和墨永宏,就只有眼前的中年人知道了。 墨永繁上前一步,凝重地望着中年人,低声道:“西江兄,还望保密!” 中年人同样凝重地眼神,不过望向的却是小天歌,他没有说话,只是深深地点了点头。 “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永繁兄,请。” “请。” 意识到周围环境的两人终于走进九联阁,而周围有人在窃窃私语。 “看到没有,刚刚那个穿着长袍的是我们清棠镇第一武族的家主,墨永繁墨家主!跟在他身边的那个小男孩儿是我们清棠镇未来的武王殿下,墨天歌少爷!”一听就知道,这是清棠镇的武者。 “切!”另外一人酸溜溜地说道,“刚刚和墨家主讲话的还是我们景文镇赖家家主,赖西江赖家主呢!” “这只能说明你们赖家主很重视我们墨家主,除了我们墨家主,谁还有资格让他亲自迎接?” “你……哼!”出自景文镇的武者无话可说,一甩衣袖,径自走入九联阁,那与有荣焉的清棠镇武者嘻嘻一笑,也走入九联阁。 拍卖盛会,即将开始。 九联阁,四层,墨家所在房间内。 墨永繁和赖西江高坐首位,往下俯视,九联阁每个角落都一清二楚,茶香氤氲,颇有一番滋味。 “想不到贤侄武道天赋竟然如此之高,比之先祖不差丝毫啊!永繁兄真是好福气!”赖家家主,赖西江,当世英远城之下第一武族的实际掌权人。赖家主看着坐在墨永繁旁边的小天歌,双眼发光,毫不掩饰他对小天歌的喜爱。 “西江兄严重了,赖武王天赋无双,一代王者,岂是犬子可以相比?孔师也曾说过,犬子只是准王资质,虽是一字之差,却是天差地别啊!”墨永繁谦虚道。 “永繁兄,过分的谦虚可就是炫耀了啊!”赖西江开了个善意的玩笑。实际上,若非小天歌的存在,区区排名第七的墨家,赖西江根本不会在意,更别说开玩笑了,“永繁兄,以后你我两家始终都是一家人。若是永繁兄有什么需要,尽管开口,愚兄虽然不才,但在赖家,我还是能做个主的。” “那就先谢过西江兄了。”墨永繁笑道,“请喝茶。” 铛—— 清脆的钟声响了三声,赖西江放下手中的茶,道:“拍卖会马上就要开始了,既然如此,我就不打扰永繁兄了。愚兄先行告辞。” “西江兄客气了,请。”墨永繁起身亲自送客。 赖西江往前走了几步,忽然止住脚步,回过头,笑道:“对了!永繁兄,拍卖会过后,或许可以让贤侄与小女见个面,让这两个孩子熟悉熟悉,毕竟,以后他俩是要在一起的。永繁兄意下如何?” 墨永繁愣了一下,旋即道:“当然,听说令爱武道天赋与赖武王不相上下,永繁早就想要见上一面,奈何墨家事务繁忙,抽不开身,一直未能登门拜访。现在能趁着如此良机,两个孩子熟悉彼此,也是件好事。拍卖会结束后,永繁定当与犬子上门叨扰。” “好!太好了!那愚兄就恭候永繁兄上门了!”赖西江心满意足地大笑离去。 片刻之后,方才首位上再度落座二人,左侧是墨永繁,右侧是墨永宏,名贵的桌上,沏好了一壶新茶。 “永宏,如何?”墨永繁端起茶杯,热气升腾,让人看不清他的表情。 墨永宏依旧是一副云淡风轻、智珠在握的样子,轻笑道:“只要天歌还活着并且一直修习武道,赖西江就不会做出太出格的事情,毕竟,我们两家已经联姻。” “是啊!毕竟我们两家已经联姻……可在联姻之前,那些层出不穷的杀手之中,他赖家之人可不算少。若非我们墨家底蕴,恐怕歌儿已经惨遭毒手了。”墨永繁不冷不热地说道,可就是简单的两句话,让人脊梁发冷,方才相谈甚欢的赖西江,却是曾经下令除掉年幼的小天歌之人。 “如果你明知道未来会有一个强大的对手,而这个强大的对手终将会取汝代之,那最好的办法,就是在他成长起来之前,扼杀在摇篮里。可惜,赖家盛极而衰,一代不如一代,另外九大武族包括我们墨家谁不是对赖家虎视眈眈?赖家既然不敢鱼死网破,那就无法毁灭。既然无法毁灭,那就只有联盟,而联盟的最好办法,就是联姻。”墨永宏剖析道,尽管这番话他早在四年前赖西江出现在墨家的时候就已经说过。 “这只老狐狸,刚才只是在试探我们,顺便还摆了一下他赖家的威风,真是可笑!哼!”墨永繁冷哼一声,手中的茶杯溢出些许茶水。 “大哥无需生气,这在我看来恰是好事!”墨永宏露出自信甚至是自负的微笑。 “永宏,这话是什么意思?”墨永繁不解道。 “若是实力足够,又何须摆谱做作?外强中干罢了,看来,赖家真的是一代不如一代了。”墨永宏叹了口气,却不知道是为何,又是为谁而叹。 墨永繁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道:“确实如此。” “爹爹,三叔,你们看,有人走上拍卖台了。” 小天歌一道惊喜的声音,将那深思的两兄弟唤回现实,墨家一行三人,全都将注意力转向一层的拍卖台。 拍卖台上,一个穿着大方的美妇人带着魅惑的笑容,一开口就是让人酥麻的声音:“各位远道而来的朋友,欢迎你们前来参加本届的九联拍卖会。我是今天的拍卖师,大家可以叫我媚娘。” 酥麻的声音配上那张魅惑的脸,自然是让一些雄性生物热血沸腾,顿时就有人出言调戏道:“媚娘,你说你是拍卖师,可你手上却没有一件拍卖品,莫不是你想把自己拍卖出去吧!” “哈哈!”“哈哈哈!” 九联阁响起阵阵猖獗的笑声,但大都集中在一、二层,三层也有些许笑声传出,唯独四层毫无动静。 媚娘朝那人一笑,道:“媚娘自然不是拍卖品,但若是有人想要媚娘,那媚娘就是把自己卖了又何妨?” 一番话顿时勾起阵阵狼嚎,九联阁的气氛也被这魅惑的女人在不知不觉中带了起来。 “看来各位已经迫不及待,那媚娘也不敢拂了众位的兴趣。凡俗有句话说的好,开门红。这第一件拍卖品,只要在座的诸位不是武将境的强者,那这拍卖品绝对是诸位都用得上的好东西。即使你是武将境的强者,那这拍卖品也是属于可遇不可求的珍宝!希望诸位已经带够了【晶币】,否则,这第一件拍卖品可能会让诸位倾家荡产哟!” “废话就不要多说了,吹的那么神乎其神的,也不知道是个什么东西!媚娘,你就赶紧的吧,我们可还等着拍卖你这朵熟透了的花儿呢!” “既然如此。”媚娘拍了拍手,一位穿着暴露的少女以优美的姿态托着一个精美的宝盒走上拍卖台,交到媚娘手中,“这第一件拍卖品,是一枚丹药。” 说到这儿,媚娘故意停了下来,双眼环视一周,似乎在等待着什么。果不其然,九联阁中响起阵阵窃窃私语。 “武将……珍宝……丹药……莫非是?”有不少人站了起来,显然是被自己的猜测给震惊到了。 “看来已经有人猜到这第一件拍卖品是什么了。不错,这第一件拍卖品,正是【奇丹】——【破境丹】,并且,这是一枚【将品破境丹】!” 此话一出,包括四层的人都纷纷倒吸一口凉气,而一、二、三层的武者更是大都下意识地站了起来,他们全都双眼炽热地盯着媚娘手中的宝盒,这一刻,没有人在乎她的容貌与魅惑,他们的眼中,只有那个宝盒,或者说,是宝盒中的那枚丹药! 墨家房间,墨永宏低声开口,似乎是在向小天歌解释。 “奇丹,丹药中的一支分类,是指一些具有奇特丹效的丹药,譬如说【变形丹】,能使武者在一定时间内变成另外一样东西。” “至于破境丹,就得先说说武道境界。武道共有九个境界,每一个境界之间都存在着【境界壁垒】,阻挠武者的武道之路。而破境丹,则是能使武者无需摸索就可以破除境界壁垒,一跃进入下一个武道境界。但破境丹也分‘境界’,所谓的‘将品破境丹’,只能使武师九阶的武者破除武师境的境界壁垒,成为武将境武者。” “这枚破境丹对你来说或许没什么太大的作用,但对于很多没有天赋的武师境武者来说,那就是唯一的希望。这个媚娘说的不错,这枚破境丹,足以使一个武师境的武者倾家荡产了!” “但丹药毕竟是丹药,凡俗有句话,是药三分毒,靠外力得到的实力终究不如靠自己。丹药,旁门左道罢了。” 墨永宏一直目不转睛地望着下面的场景,根本没有看向小天歌,但他说的这个“你”,很明显就是对小天歌所说。而小天歌也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因为他知道三叔就是在和他说话,他这个三叔,平常最喜欢的就是教授他各种各样的知识,很显然,三叔刚刚所说的,是书籍上没有记载的知识。 四层,即使是排名前十的武族,也不乏对破境丹有强烈渴望的人,毕竟不是谁家都出了个像小天歌这样的武道天才,他们的家族需要这样一枚破境丹来保证家族的繁荣。一位武将,即使是靠丹药获得的武将,那也足够支撑起一个小武族了。 至于一、二、三层的武者,更是呼吸急促,心念百转,即使知道自己没有足够的竞争力,也想着是否能够做个不花钱的买卖。而那些对自己的家底有着足够自信的,已经开始不耐烦地吼道:“这枚破境丹是老子的了!别废话,赶紧开价!” 媚娘诱惑地舔了舔嘴唇,这样的场面早就在她的意料之中,只见她轻启朱唇,道:“起拍价——” 正文 第八章 花落谁家 晶币,晶莹剔透,呈完美的的圆形状,虽薄却韧,便于携带,是武者之间流通的货币。 晶币之中蕴含着纯净的天地元气,武者能够直接并且完全吸收其中的天地元气。由于天地元气的纯度存在差异,晶币显现出三种不同的颜色,分别是白色、紫色和墨色。 一枚墨晶币相当于一百枚紫晶币,一枚紫晶币相当于一百枚白晶币。也就是说,一枚墨晶币,相当于一万枚白晶币。 而寻常武族,一年的收入也不过是一枚墨晶币,二层绝大部分的武族便是这个收入。以墨家排名第七的实力,一年的收入也不过是数十枚墨晶币。据说,赖家一年的收入也不超过百枚墨晶币。如此看来,这枚破境丹或许是三层与四层之间的角逐了。 “一枚墨晶币?你们怎么不去抢!” “唉!没希望了!这简直就不是给我们这些小人物准备的拍卖会!” “虽然我是抱着看热闹的心情来的,但怎么会觉得好不甘心!” 霎时间,九联阁唉声叹气的声音连绵起伏,这世界,终究是穷人多一些。 “五枚墨晶币!” 就在这时,一个中气十足的声音响彻九联阁,彻底压下那些唉声叹气,众人循声望去,是四层的人出手了。 四层,毗邻墨家右侧的房间内,一个寸头中年人高高站起,不屑的眼神俯视着下方的人群,一副目中无人的样子。按理来说,被人这样蔑视,总会有血气方刚的青年受不了,但那些愤怒着想要站起来的青年们都被他们的长辈死死地按在座位上,动弹不得。青年人有热血是好事,但那些老人们的沉稳却是数十年来在铁和血之中磨砺出来的,知道什么人不该惹,什么话不该说,否则,一旦出了九联阁,怕是就回不了家族了。 那些不明真相的青年人还想开口询问自家长辈的时候,媚娘倒是先开了口:“原来是申家主。申家主可真是财大气粗,小女子着实羡慕得紧啊!” “何须羡慕!等老子得到这枚破境丹,再将你买下,做老子的妾,给老子生个大胖孩子!到时候,老子的东西不就是你的东西了吗!哈哈哈!”被称为申家主的寸头中年人没有丝毫顾忌,大放厥词。 媚娘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厌恶,也只能笑道:“小女子何来的福分,能让申家主垂青于我。诸位,申家主开价五枚墨晶币,媚娘对申家主可是仰慕得紧,不知有哪位让媚娘也好生仰慕一番?这将品破境丹可是能生生造出一位强大的武将境武者,诸位可别错过了这番机缘!” 墨家房内,墨永宏看着媚娘,轻笑道:“这女人倒是个不错的拍卖师,懂得利用自己的优势,为九联阁争取利益最大化。” “小歌,过来。”墨永宏唤道,小天歌走到墨永宏身边,墨永宏指了指那个寸头中年人,“看到这个人没有?” 小天歌点了点头。 “他是申吉文,排名第八的武族,申家家主。此人好色成性,狂妄自大。记住,以后若是遇到这样的人,要利用他的性格弱点,不战而屈人之兵,懂吗?” 小天歌皱了皱鼻子,道:“不用!我用拳头就能把他揍趴下!” 说着还扬了扬一双小拳头,惹得墨永繁和墨永宏哈哈大笑。 墨家三人对破境丹不在意,但其他人却是势在必得。 “申家主家大业大,老夫子孙天赋差强人意,这枚破境丹,老夫怎么也得替家中子孙争个机缘,还望申家主海涵。六枚墨晶币!”三层之中,一个老者对着四层的申吉文拱了拱手,他的家族不过是一个小小的武族,无法与申家相比,因此是做足了姿态。 申吉文眼神一冷,旋即故作大方,道:“拍卖会本来就是谁有钱谁拿走!我出七枚墨晶币!” 先前大家对申家地位有所顾忌,没敢当个出头鸟,但现在申吉文这话一出,九联阁顿时热闹起来。 “我出七枚墨晶币加十枚紫晶币!” “七枚墨晶币加五十枚紫晶币!” “八枚墨晶币!” “八枚墨晶币加七十五枚紫晶币!这是我全部的身家了!” “就这点钱?痴心妄想!九枚墨晶币!” 九联阁由此起彼伏的唉声叹气变成此起彼伏的叫价声,短短数十个呼吸,这枚破境丹的价格马上就要突破十枚墨晶币了!三层大部分的武族,一年也就是这个数的收入罢了! 看来,这个世界穷人虽多,有钱人也不少。 “十五枚墨晶币!这破境丹我要了!”四层之中,除了申吉文,终于又有人出价了。 “是何家,想不到何家也竞拍了,何家可是排名第四的武族!”有人点出了出价者的身份。 “原来是何明何家主,失敬!据我所知,何家可没有谁值得何家主买下这枚破境丹,怎么何家主也有兴趣?”申吉文面色稍冷,毕竟何家比申家排名整整高了四名,虽说申家无惧于何家,但若真的死拼起来,申家肯定是失败者。 何家突然插手破境丹的拍卖,让申吉文猛然间有些进退两难——跟拍吧,怕是会和何家结下个梁子;不跟拍吧,旁人怕是认为他申吉文怕了何家。 何明淡淡地看了申吉文一眼,接着便收回目光,道:“申家主若是想要,尽管出价。价高者得,这是拍卖会的规矩,我何某人可不会坏了规矩。” 言下之意是申吉文方才是以势压人。 这话一出,申吉文可真是怒气升腾,怒极而笑,道:“何家主所言极是!既然如此,我出二十枚墨晶币!” 二十枚墨晶币,已经不是一、二层的武者能够同场竞价的高度了,即使对于三层的武族来说,那也是能让他们肉疼的价格。 “五十枚。” 但对于何明来说,这个价格顶多是让他事后皱个眉罢了,但当着众人的面,依然是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甚至连“墨晶币”三个字都省去了。 “你……”申吉文咬牙切齿,却也知道现在这种时机不能冲动,他几乎是一字一顿地喊出,“六十枚墨晶币!” 墨永繁分别看了何明和申吉文一眼,便收回目光,不再关注拍卖的情况,毕竟他根本没想要参与这枚破境丹的拍卖。他抿了一口茶,道:“永宏,计划开始了吗?” 一直关注着场中情势实则百无聊赖的墨永宏一听这话,双眼精光闪烁,不自觉地挺直了腰,甚至连称呼都变得正式起来,道:“家主放心,按照时间,计划已经开始了。” 墨永繁抬起头,眸光仿佛穿过重重山水,望向清棠镇,感慨道:“这么多年过去了,眼中的刺终于要拔出来了。可惜永良不在,否则我们就可以同时拔除两根刺了。” 小天歌听到两人的对话,好奇地问道:“爹爹,三叔,你们在说什么计划啊?” 墨永繁和墨永宏对视一眼,罕见的,一向热衷于给小天歌解惑的墨永宏并没有说什么,一旁的小天歌只好暗自生着闷气。 …… 清棠镇。 往常热闹非凡的清棠镇似乎一下子变得冷清起来,街道上只有三三两两的行人,商铺客栈也都似乎一起约好了同时关门,阳光明媚,反而让人感受到一种莫名的寒意。 宋家,议事厅。 宋彦独自端坐在首位上,桌上的茶已经凉了很久,但他却似乎没有察觉,只是紧紧地皱着眉头。 “为何今日总是感觉心绪不宁,好像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他自言自语,然后突然大喊道:“来人,去叫大公子来见我!” “不用喊了!”粗犷的声音还未落下,一个高大的身影已经站在议事厅的大门上,雄壮的身体遮住了阳光,使他看上去有些黑暗,也让宋彦一时间看不清来人的容貌。 “你是谁?”宋彦站了起来,但他马上就认出了来人,“墨永华?是你!” “不错,就是你爷爷我!”墨永华还是一如既往的大嗓门,走进议事厅,“你不是想要见你儿子吗?爷爷我把他给你带来了!” “你什么意思?”宋彦心中不安的情绪达到顶点,他猛然发现,墨永华两只手各提着一个圆圆的包裹,包裹还往下滴着血,宋彦色厉内荏道,“你无端闯入我宋家,难道是墨家想要和我宋家开战吗?” “开战?就凭你们宋家的一群废物?接好了,爷爷我把你的两个儿子都给你送过来了!” 墨永华双手往前一扔,包裹掉落在地,里面的东西却往前滚了好几下,最终停留在宋彦脚下,是两个死不瞑目的头颅。 “毅儿!川儿!”宋彦目眦欲裂,这两个死不瞑目的头颅赫然是他的两个儿子,宋纹毅和宋佳川。 “墨永华!!!”宋彦怒吼,眼眶因为愤怒瞪得极大,露出些许血丝,“我宋家与你墨家,誓不两立!有你没我!” “行了行了!别嚷嚷了!我听见了,有我没你嘛!现在就是这样啊!”墨永华像个痞子般掏了掏耳朵,“难道你就没发现,你喊得那么大声,没有人理你吗?亏你还是家主!比我大哥真是差多了!” 宋家议事厅外,浓重的鲜血味似乎都被挡在了议事厅外面,躺在地上的尸体和站在议事厅外的一群沉默的黑衣人形成鲜明的对比。 墨影卫——墨家刺客,隐藏在黑暗之中的杀手,出手必杀。 与寻常那些一击不成便远遁的杀手不同,墨影卫若是一招未取目标性命,便马上自尽。 小天歌尚在襁褓之中的时候,那些派来刺杀小天歌的杀手,百分之九十九都是死在墨影卫手中,足见一斑。 “我早就和大哥说了,对付你们这样连底蕴都没有的垃圾武族,早在几十年前就可以动手了。可我们墨家有祖训,所以一直让你们苟活在清棠镇。没想到你们自己自作孽,敢在我大侄子百日宴上出手,若不是我三弟说时机不成熟,爷爷我早就灭了你们宋家!” 宋彦怒目而视,那眼神恨不得吃其肉喝其血,他似乎忘了,他也曾经说过“弱肉强食”的话。而他和程华辉,早就为他们那个神秘的主人暗中策划着某个计划,他自己心里很清楚,若是计划成功,墨家上下必然是血流千里,不管是妇孺还是女眷,都会死在他们的手里。而如今,不过是将计划中的角色翻转过来罢了,他没能实现计划,反而现在面临着灭门之灾。 说是灭门,宋家上下,其实只剩下他一个人了。 “想要灭我宋家,你墨永华至少也要掉块肉!” 宋彦露出死志一样的眼神,墨永华目光变得凝重,面对一个抱着同归于尽的想法的敌人,就算两者实力相差悬殊,也要小心这逼急了的兔子会咬人。 正文 第九章 困兽出笼 宋家虽说在清棠镇排名第二,但在整个英远城之下来说,宋家在九联阁的坐席也只是第二层而已。若非墨家祖训和在他背后撑腰的申家,宋家在清棠镇只能乖乖地当一个好小弟。但宋彦毕竟是一家之主,所有的资源都优先倾向于他,而他本人的武道境界也在大量资源的堆砌下达到了武将三阶的高度。武将和武士之间的差距显然不是一般的大,在宋纹毅手中施放出来的武技,在他爹宋彦手上发挥出了武技应有的威力。 风卷。 宋家的看门武技,在宋彦手上展现出强大的威力,数十道小型的龙卷风在他的周围旋转,每一道小型龙卷都足以秒杀一个士境武者,重创师境武者。而每一道龙卷,目标只有一个人——墨永华。凌厉的龙卷已经将墨永华上身的衣物割碎,露出他古铜色精壮的上身。 但,也仅此而已。 墨永华是个武痴,但却对武技不怎么感兴趣,反而偏向于对身体的锤炼。数十年如一日的锤炼使得他的身体比同境界武者强悍许多,那数十道风卷打在他的身上,最多不过割裂出一道极其细小的伤口。墨永华没有任何动作,只是站在那里,似乎是在利用宋彦的武技来锤炼自己的身体。而发了疯一样的宋彦像是丧失了理智,武元力汹涌流动,风卷在他手中不断释放。 “打够了吗?”感觉到风卷的威力已经不足以锤炼自己的身体,墨永华终于开口,“武将三阶,太弱了。” 墨永华脸上满是失望的表情。 他顶着那些盘旋的龙卷,一步一步地朝着宋彦走去,知道站在宋彦面前,宋彦才猛然惊觉,可惜已经迟了。 墨永华单手掐住宋彦的脖子,宋彦在他庞大的体格面前像是一只柔弱的小鸡,墨永华摇了摇头,道:“天作虐,犹可活;自作虐,不可活。你还有什么遗言吗?” “你……到底是什么……实力……”宋彦涨红了脸,断断续续地问道。 “武将,七阶。”墨永华冷漠回答。 宋彦瞳孔一缩,他曾经想象过墨家的强大,却没有想到,仅仅一个墨永华,就已经是武将七阶,这样的实力,他一个人就能撑起一个排名前十的武族了。若是如此,那作为家主的墨永繁又该有多强大?墨家仅仅排名第七,到底是他们真的只有第七的实力,还是想让别人知道他们只有第七的实力?临死之前,宋彦想了很多很多,可惜,他再也不会知道答案了。 “墨家……咳……你们……好可……可怕……” “如果这就是你的遗言,那你可以去死了。” “哈……哈哈……墨永华,墨家。”似乎是死前最后的力量,让他说话也流畅了不少,“你们别开心的太早,主人很快就会杀光你们。我在下面等着你们!哈哈!哈哈哈!” 即使被掐着脖子,宋彦依然想要疯狂地大笑。 “再见。”墨永华一用力,宋彦的脖子应声而断,他的尸体与其他宋家人一样,倒在地上。 即使死去,他的脸上,依然挂着诡异的笑容。 至于墨永华这个糙汉子,压根没有在意宋彦所说的什么“主人”。若是墨永宏在此,或许还会留他一命,去了解宋彦为什么这么说,但随着宋彦的死亡,墨家也失去了躲避灾祸的最后一线生机。 或许,一切早已经安排好,天命如此,人力不可违。 …… 九联阁。 破境丹的拍卖已经进入最后的白热化阶段,此刻的拍卖价已经被哄抬到九十枚墨晶币,这样的价格让在座的百分之九十的人望而生畏,角逐也只剩下两方,也就是武族排名第四的何家何明,和排名第八的申家申吉文。而九十枚墨晶币的报价,正是何明。 “申家主,不过是一枚破境丹,难道申家主就非要不可吗?卖我何家一个面子,如何?”九十枚墨晶币的价格显然也让何明有些心疼了,甚至说出了这样有些破环规矩的话,而他在竞拍之前,却说着“不会坏了规矩”的话,可见,从这些老狐狸口中说出的话,连标点符号都是不能相信的。 申吉文也低下头沉思,九十枚墨晶币对何家来说是心疼,那对他申家来说就是心痛了,他没必要跟何明死磕下去,况且何明也给了他一个台阶下,只不过对于他这种好色成性的人来说,会在媚娘面前有些丢脸而已,毕竟他拍卖破境丹的动机就是媚娘。一边是面子,另一边是实际利益,申吉文已经过了纨绔二世祖的年龄,他知道该怎么选。 “既然何兄开口,我申吉文也不是不明理的人,这枚破境丹,就相让给何兄好了。”申吉文大笑道。 “切!明明就是买不起,装什么大尾巴狼,说的那么好听!”有人悄声说道,许多人眼中同样流露出不屑的眼神,但也不敢大声说出来,至于拍卖台上的媚娘,眼中的鄙夷之色并没有太多的遮掩,她能当上这里的拍卖师,虽说奉承迎合不可少,却也不必卑躬屈膝,刻意奉迎。 “好!申兄的情我何家记下了。” 两个之前还在为一颗破境丹差点儿成为生死大敌的人,此刻却是称兄道弟起来,正应了那句话,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永恒的利益。 “媚娘,此刻已无人与我竞拍,为何还不落槌?”何明笑道,仿佛破境丹已经在她手中。 媚娘回过神来,朝着何明微微一笑,正要一槌定音的时候—— “慢!谁说无人竞拍?” 何明脸上的笑容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凝固了,他眼神阴冷地望向开口的人,正想说话却在看清开口之人的时候,张开的嘴把涌上喉咙的话又给咽了回去。 “我出一百枚墨晶币。何家主,你方才也说过,价高者得,应该不会怪罪我吧。” “哪敢,哪敢……既然赖家主心仪,那我何某人就不夺人所好。赖家主请。” 开口之人,赫然是第一武族,赖家家主,赖西江! “既然如此,那就多谢何家主了。媚娘小姐,请落槌吧。”赖西江微笑道,“对了,破境丹不必给我,直接送到墨家房内。”他把目光转向墨家三人所在的位置,“墨兄,这也算是我为贤侄送的见面礼吧。” 墨永繁和墨永宏脸色一变,旋即露出笑容,道:“既如此,我便替犬子谢过西江兄了。” 而一、二、三层的武者,仿佛嗅到了某些不同寻常的味道,看着四层的眼神也变得意味深长。而四层的十大武族,每个人的脸上都是同样的笑容,礼貌而严肃,但心里想着什么,只有他们自己知道了。 “该死!这个老狐狸!”墨永繁保持微笑,用只有墨永宏听得见的声音说道。 “这也是我始料不及的。果然,姜还是老的辣。大哥,看来,我们的敌人又多了一个何家了。”墨永宏同样保持着微笑,道。 “何家明显就是想要这枚破境丹,现在被赖西江搅和了。他不敢把帐算到赖家头上,那我墨家就成了替他赖家挡枪的人。与此同时,这老狐狸还将我们两家联盟的关系变相地昭告天下,以后,恐怕谁都认为我们墨家和赖家是同一条船上的人了!好算计!真是好算计!”说到最后,墨永繁差点儿没绷住,眼中闪过愤怒之色。 果不其然,何明那双喷火的双眼恨不得烧死墨家房内的三人。 墨永宏眼神转动,终于没有绷住脸上的笑容,而是苦笑一声,道:“看来,我们的敌人不止多一个何家而已。” 排名第一的赖家,虽然只排名第七的墨家但却还有一个被人传成未来的武王的小天歌,这样的联盟,再过数十年,等到小天歌成长起来,恐怕就算赖武王复生,也无计可施了。剩余的八大武族,难道会无动于衷吗?至于会有谁联合起来,又会有谁保持中立,那就不得而知了。但很明显,另外的八大武族,估计都不会再有其中之一加入墨赖联盟了。 为什么?加入过去当附属吗?呵! 一枚破境丹引发的各种猜测在第二件拍卖品出现的时候终于有所停歇,而木已成舟,墨家两兄弟也不好再说些什么,只好将目光投向接下来的拍卖品。 …… 另一边,地底岩浆。 原本应该炽热的空气已经彻底变成刺骨的寒冷,就连岩浆表层,也不可思议地凝结上了一层厚厚的冰,透过毫无一丝杂质的冰层去看,那滚烫的岩浆依旧流动着,却怎么也熔化不了这层冰层。六棱冰柱上,裂纹已经深入其中,簌簌落下的冰棱落在冰层上,神奇地碎落成美丽的冰晶。就在这美丽之中,一股被压抑了很久很久的滔天之怒开始一寸一寸地充斥在整片地底空间。 阴冷,暴躁,嗜血,还有一种前所未有的强大力量。 在苏醒。 美丽的冰晶越来越多,渐渐地仿佛是在下着一场无与伦比的冰晶雨,一双像是在闭目养神的眼睛显露出来。 那双眼睛缓缓睁开,那是怎样的一双眼睛啊—— 像是两颗纯净的黑色宝珠,透着令人沉沦的邪魅与众生臣服的霸道。 渐渐地,六棱冰柱慢慢碎裂,露出一张俊美的脸,这是一张男人的脸,这是一张连女人都嫉妒的男人的脸。 难以想象六棱冰柱内竟然是这样一个年轻的男人。 咔——擦—— 六棱冰柱彻底破碎。 一个男人,他穿着一看就知道是极其名贵的衣服,那衣服上的花纹带着一种莫名的韵味,似与道合。 黑发如瀑,丰神俊朗,杀气环身。 “我回来了。” 正文 第十章 风雨欲来 九联阁,外头是艳阳高照,里头是人声鼎沸,而拍卖,也已经进入到最后的尾声。 “最后一件拍卖品,是一枚木戒。”媚娘将一枚戒指展现在众人面前,只见这枚戒指通体由木料制作而成,这种戒指,通常只有凡俗中的相爱之人才会佩戴。 “搞什么啊!我还以为最后一件拍卖品会和破境丹一样,是件珍贵的东西!一枚木戒?凡俗的玩意儿?媚娘,你确定你拿的就是这枚木戒,不是【世戒】吗!”有人不满道,接着,九联阁响起一阵爆笑声。 就连四层的十大武族,也都纷纷露出善意的笑容,只有一个人例外——墨天歌。 自从这枚木戒展现在众人面前,只有小天歌的目光是一刻都没有离开过木戒,他就像入了魔似的,脑海中仿佛有个声音在不断地回响。 “得到它!” 作为拍卖师的媚娘此刻也是苦笑连连,今天所有的拍卖品都来源于九个组织镇的武族,每一件拍卖品背后的主人她都了如指掌,唯独这一件像是凭空出现一样,但作为组织者的武族好像视若不见,并且将之作为最后一件拍卖品。 媚娘虽然不理解,但她毕竟是拍卖师,拍卖师唯一的职责就是不让自己手中的拍卖品流拍:“诸位,请稍安勿躁。这枚木戒确实不是【世戒】,但它也不是凡俗之物。经过我们的检测师鉴定,这枚木戒很是神奇。” 说到这儿,她故意停了下来,这是拍卖师惯用的技俩了,而这时候,就会有人也确实有人问上一句:“哦?神奇?怎么个神奇法啊?” 媚娘满意地笑了笑,道:“这枚木戒,火烧不化,刀劈不碎,剑斩不断。我们曾经让一位武将三阶的武者使用武技,尝试着去毁坏它,结果如何?那便是如今呈现在各位眼前这般模样,完好无损。诸位,哪怕是【世戒】,若是材料不够好,怕是不能承受武将三阶的一次攻击吧!连武将境的强者都拿它没办法,可想而知,这枚木戒肯定有着我们所不知道的秘密。或许,它关系着——” “成王的路。” 最后四个字,媚娘说得很轻,但所有人的呼吸在话音落下的那一瞬间都变得很重,包括第一武族家主,赖西江。 但也只是那一瞬间,一转眼,所有人的头脑都恢复冷静。确实,王境对于在座的所有人来说都是无法抗拒的诱惑,先前不过是被媚娘蛊惑的话语变得头脑一热罢了。这也是拍卖师惯用的技俩,即使是毫无作用的东西,拍卖师都能把它说成是千年一遇的宝物。而要说这样一枚没有探索出用处的木戒关系到成王之路,或许有这个可能,但更大的可能它也仅仅是“火烧不化,刀劈不碎,剑斩不断”罢了。 “呵!说了那么多,全是废话!报价吧,若是价格合适,我们大家或许还会有人买回去当个纪念品。” “好。这枚木戒并非我们九联阁定价,而是它背后的主人。起拍价——”媚娘深呼吸一口气,仿佛这个价格一旦说出来,连她自己都不敢相信。 “一百枚。” 略微停顿。 “墨晶币!” 全场寂静,一个呼吸后,全场哗然。 “一百枚墨晶币?破境丹也就是这个价格了!” “之前破境丹的起拍价是一枚墨晶币的时候,我说他们怎么不去抢。我错了,他们真的就是在抢啊!” “我没听错吧?一百枚?还特么的是墨晶币?!真以为是顶级【世戒】啊!” 世戒,也就是储物戒指。传说,极武大陆曾经有一枚完美的储物戒指,也是极武大陆诞生的第一枚储物戒指,里面的空间像是一个完整的世界。因此,后来,所有的储物戒指都被称为“世戒”,取“世界”之意。 就在所有人都议论纷纷并且各自抒发着不满的时候,墨家房内,小天歌扯了扯墨永繁的衣袖。 “爹爹,我想要。” 墨永繁正在紧皱着眉头看着媚娘手中的木戒,但无论怎么看,木戒都是那样普通,突然听到儿子这么说,立马拉下脸,语气极重,道:“胡闹!你知不知道,一百枚墨晶币是我们墨家多少人辛辛苦苦花时间赚回来的!这枚木……” 话未说完,却被墨永宏以眼神制止。墨永宏示意墨永繁看看小天歌,墨永繁这才发现,小天歌耷拉着头,泪水顺着小脸蛋滑落下来,化成一颗颗泪珠,在地板上破碎。 小天歌三岁那年,被墨永繁狠心丢弃在墨渊,让他一个人自食其力的时候,小天歌没有哭。 在墨渊上的几百个日夜,只有星月和夜风陪伴他的时候,他没有哭。 修习遇到瓶颈却只能一个人独*索的时候,他没有哭。 摔倒了流血了被热水烫伤了没东西吃饿肚子的时候,他没有哭。 现在,在父亲的怒斥下,他哭了。 或许,在他年幼的心中是知道自己不应该提出这个请求的,但冥冥之中的声音告诉他,若是错过了这枚木戒,就会错过一场绝世的机缘。 墨永繁默默看着小天歌的样子,突然叹了口气:或许一直以来,我都没有当好“父亲”这个角色吧。 他转过身,看着依旧嘈杂的人群,沉声道。 “一百枚墨晶币。” 这是他在拍卖会上第一次竞价。 小天歌听到熟悉的声音,猛然抬头,红红的眼睛看着墨永繁的背影。 “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父亲的声音传来,流泪的小天歌露出笑容。 “还有,记住。男子汉的眼泪,只能为自己爱的人而流。” 小天歌用力地点了点头,却没有擦掉眼中的泪,因为父亲说了,男子汉的眼泪,只能为自己爱的人而流。而他的父亲,他的家人,正是他爱的人。 墨永繁刚出完价,所有人都闭上了嘴巴,各种隐晦的眼神望向他,像是在看一个傻瓜。 只有一个人看向他的眼神是凝重的,赖西江。 “目老,你觉得,是他吗?”这是一句没头没脑的话。 “依老奴看,不是。”赖西江背后,一个佝偻着身体的老人走到赖西江身旁,仔细看着墨永繁,好一会儿才回答道。 “目老,你的观察力,我信。可我不明白的是,为什么偏偏是他?”赖西江眼神迷茫,“难道那个人要找的人就是墨永繁吗?” “那个人……”目老说出这三个字的时候,忍不住哆嗦了一下,他想起了那天的事情。 那个人突然出现在赖西江的书房,而整个赖家无人发觉。那个人轻而易举就抓住赖西江,右手的食指放在赖西江的腹部,目老还记得那个人说的每一个字:【武丹】废了的赖西江,还会是赖家家主吗? 武丹,其实就是武道功种。种子发芽、开花,然后结果,结下的果便是武丹。武丹若是废了,那这个人也就废了,甚至连凡人都不如,一辈子只能在病榻上度过。 那个人出现得神秘,消失得也神秘,如果不是赖西江桌上装着木戒的盒子,或许他会以为自己在做梦。毕竟,能够出入排名第一的武族赖家而不被人发现,甚至有着一招就让赖西江生死不如的实力,这样的人,仔细想想,恐怕只有…… 王境强者! 接着,事情就演变成现在这样。赖西江还想看看那个神秘人如此万般麻烦,究竟想要做些什么?那只需看看谁会买这枚木戒就是了。毕竟估计没有哪个人会闲着蛋疼把一百枚墨晶币扔到水里去。在赖西江包括其他人看来,买这枚不知道有什么作用的木戒,那就是把钱扔到水里的愚蠢做法。而若是有这样的人,那就值得注意了。 可惜,目老却没有什么发现。目老是跟在赖西江身边数十年的人了,他能跟在赖西江身边那么久,凭借的就是他那双鹰一样的眼睛。他能通过那双眼睛观察一个人,进而分析一个人的种种。而他发现,墨永繁并没有任何的情绪起伏,甚至还藏着些许无奈。 能不无奈吗?一百枚墨晶币去哄儿子开心。那可是一百枚墨晶币啊! “算了……”赖西江无力地摆了摆手,“或许只是巧合吧。” 场上,自然是无人与墨永繁竞价,木戒顺利送到墨家房内。 小天歌迫不及待地将木戒带到左手尾指上,说来也奇怪,这木戒正好与他相契合,仿佛这枚木戒是为他量身定做一样。可惜的是,无论墨永繁和墨永宏用了何种办法,都没有发现木戒有何不同,更别说这是一枚世戒了。 无奈,就当是父亲送给儿子的礼物吧,虽然这份礼物有些贵…… 拍卖会终于落下帷幕,墨永繁旋即履行承诺,登门拜访赖家,也如愿以偿见到了赖家长女,他未来的儿媳。 小女孩比小天歌小两年,虽然只有三岁,却一点儿也不怕生,小脑袋抬得高高的,骄傲得像一只孔雀。反而是躲在她身后的另一个粉妆玉琢的小女孩儿,据赖西江介绍是小女孩的同父异母的妹妹,她见到墨永繁三人,紧紧地抓住姐姐的裙角,只露出一双害羞的小眼睛,尤其是每次目光流转到小天歌身上的时候,都会下意识地缩缩她的小脑袋,生怕被小天歌看到。却不知小天歌早已注意到她,黑溜溜的眼珠子甚至流露出比对姐姐还要浓厚的好奇眼神,还对她做了个鬼脸。 小天歌也第一次知道了这对姐妹的名字——姐姐叫赖月虹,妹妹叫赖梦恬。 拜访完赖家之后,已经是日薄西山,墨家一行三人往清棠镇赶。本应在夕阳照耀下昏黄的天色,此刻却是有些昏暗,远处隐隐有黑云压顶,电光闪烁。 “暴风雨就要来了,我们得快一些。” 三人加快脚步。 清棠镇,墨家,议事堂,首位。 一个黑发如瀑的男人双手交叉,托住下巴,嘴角的笑容令人如沐春风。男人的身旁,站着一个只有右臂的中年人,他微躬着身体,卑躬屈膝。 墨永华倒在地上,奄奄一息。 正文 第十一章 狂风暴雨 夏末,初秋。 天色完全暗了下来,比往常还要暗,应该是暴风雨的缘故,乌云都遮住了月光与星光。 乌云聚集的速度比想象中快上不少,遮天蔽日得好像末日一样的景象。电蛇游走,雷霆低吼,让人心中很是压抑,总感觉像是要发生某些不好的事情。 雨滴从天而降,细细的,转眼就变成滂沱大雨,赶路的墨家三人拍打着身上的雨水,总算在雨势不可挡之前赶回墨家,站在墨家大门之前,三人都长出了一口气,紧赶慢赶的,雨势又不断地变大,三人都有些狼狈。小天歌倒还好,有墨永繁和墨永宏护着,也就是衣服有些湿了。而墨永繁和墨永宏,就算不是落汤鸡,离落汤鸡也不远了。 “总算赶回来了!”墨永繁甩了甩衣服上的泥渍,说着就要推门而入,小天歌跟在他的身后。 墨永宏却突然伸手拦住了他,墨永繁不解地望向他,却看到自己三弟一副表情凝重的样子。 “怎么了,永宏?” 小天歌也露出疑惑的眼神。 “不对!”墨永宏露出从未有过的凝重之色,“大哥你看,我们墨家家规一向很严,可现在看门的仆卫都不见了,他们不应该是擅离职守。另外,现在外面这么大雨,天色又那么暗,按理来说咱们墨家应该是灯火通明,但现在却看不到一丝光亮。现在可是戌时(晚上七时—九时),二哥还有其他族人可没有早睡的习惯!” 墨永繁因为归家心切,一时没有注意到这些细节,经墨永宏这么一说,他也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皱眉道:“不错,往常族人们大多子时(晚上十一时—深夜一时)才睡……难道……” 墨永繁和墨永宏对视一眼,不约而同道:“计划失败?” “不可能!”墨永繁首先否定了自己的猜测,“永华早已经是武将七阶,宋家最强的宋彦顶多就是武将五阶!就算程华辉及时赶到,他也只有自保之力,连救人都不可能!” 这时,一道洪亮的声音穿过雨幕,夹杂着武元力的波动,响彻在墨家上空。 “墨家主是在说我吗?为何到家却不进来啊?” “程华辉?!” 墨永繁和墨永宏失声道,旋即不再顾虑,连忙推开门,小天歌紧跟在他们身后。 大门大开,像是个吞人的巨兽,张开了血盆大口。 三人穿过走廊,走到议事堂外,只见偌大的墨家,只有议事堂灯光明亮,里面人影憧憧,可见所有的墨家人都聚集到了议事堂。 墨永繁和墨永宏踏入议事堂,映入眼帘的是高坐首位的丰神俊朗的男子,还有站在他身边的程华辉。 往下看,是倒在地上脸色苍白的墨永华,还有站在两旁瑟瑟发抖的墨家族人。 “夫君快走!快带着歌儿一起走!快走!快——”一个素面朝天而温婉的妇人在人群中大喊,是王雨薇。 男子瞥了她一眼,天地元气形成一个透明的牢笼,将她困在里面。她还能动,声音却穿不出去。 “雨薇!”墨永繁脸色大变,正要有所动作却被墨永宏按住。 “娘!”小天歌见到母亲被困,想要上前,同样被墨永宏拉住。 小天歌再怎么天才,现在也只是武士四阶,自然挣不脱墨永宏的大手。而墨永繁则不同,只是稍微一用力就挣脱开来。 墨永宏运转武元力,再次按住墨永繁,低喝道:“哥!你理智一点!” 墨永繁脚步一顿,深吸一口气,重新望向首位上男子。 “不错,定力不错,不愧是流着墨家血脉的人。”男子往后一靠,居高临下道。 “阁下是谁?我记得,墨家与阁下素不相识。”墨永繁语气生冷,但也知道眼前的男子实力不弱,单是一个眼神就能调动天地元气,至少也是王境的强者才能做得到的事,因此也没有太冲动。 但墨家不是宋家那种不入流的武族,墨家底蕴让他在面对王境强者的时候,虽然会尊敬客气,却不会像男子旁边的程华辉一样卑躬屈膝。 “本座的名讳,蝼蚁是没资格知道的。不过,看在你是墨家血脉的面子上,你可以称呼本座——”男子突然坐直,懒散的眼神变得锐利。 “应天。” 好一个霸道的名字! 应天而行,天必从之! 墨永繁深吸一口气,拱手道:“应天前辈。不知应天前辈大驾光临我墨家有何贵干?若是永繁能帮得上忙的,晚辈定当不辞!” “说起来,本座还真有个小忙需要你帮忙。”自称应天的男子说道。 “前辈请讲。”墨永繁心中松了口气,看来这个应天还是有所求的,那事情或许还没到山穷水尽的地步。 “告诉我,”应天前半句话还是笑容满面,后半句话却让人感到彻骨的寒意,甚至还有强烈的死亡感。 “墨子旭,在哪里?” 墨永繁愣住了,旋即马上回过神来,道:“前辈,我墨家并无此人。请问前辈,是否找错人了?” “嗯?”应天一个眼神,墨永繁像是不设防地被人重重轰击在胸口一样,倒飞出去,倒在地上,吐出一口鲜血。 “大哥!”“爹爹!” 墨永宏和小天歌赶忙跑过去扶起墨永繁。 “坏人!”小天歌愤怒地望着应天,想要出手却被墨永繁按住。 “你的意思是,我在骗你?”应天阴冷道。 墨永繁在两人的搀扶下站了起来,刚才拿一下,让他受了不轻的伤,道:“晚辈不敢!只是我墨家传承至今,族谱完好,上至立族先祖,下至后辈子孙,确无‘子’字辈的族人。” “不可能!”应天站了起来,似乎“墨子旭”这个名字对他来说是个极大的刺激,“封印不过才五千多年!以他的天赋和实力,不可能死了!你们身上都流淌着他的血脉,就算再过五千年,我都能闻得出来!我再问一遍,墨子旭到底在哪儿?!” 压顶的乌云中,一道闪电照亮夜空,轰隆隆的雷声紧随而来。 而听到这番话的墨永繁和墨永宏,脸色霎时渐变得苍白。 五千多年! 极武大陆,天道规则,若实力不过将境,寿命不过百;王境强者,寿命不超千;皇境大能,寿命不越万。 这里的百、千、万,分别指的是一百年,一千年,和一万年。 如果应天刚刚的话是真的,也就是说,墨永繁面前的这个男子,至少是武皇境的大能! 武皇,别说是英远城之下,就是英远城,也没有一个! 这样的大能强者,不可能不应该也绝不会出现在清棠镇这种边陲小镇! 但现在,这种“不可能不应该也绝不会”的定律被打破了,就发生在墨家,就发生在墨永繁面前! 什么墨家底蕴?就算是整个英远城绑在一起,也不是眼前这个男子的一手之敌! 武王之下,皆为蝼蚁;武皇之下,蝼蚁不如! 面对这种传说中的强者,即使是墨永繁也做不到云淡风轻,尤其这个强者似乎对墨家抱着极大的敌意的时候。 “前辈……晚辈,不敢欺瞒前辈。我墨家,确实没有墨子旭此人。五千多年前,我墨家先祖还尚未出世。请前辈明鉴。” “程华辉,他说的可是真的?”应天转头问到。 程华辉心中一紧,虽然他很想趁此机会铲除墨家,但欺骗主人……算了,这个念头还是不要有的好。他弯腰低头,道:“回主人,确实如此。墨家存在于此,只有数百年的时间。” “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应天仰天怒吼,天地元气似乎感受到他的愤怒,冲天而起,硬生生将乌云震散开来,九霄之上,空间爆破。 如瀑黑发变得散乱,应天似乎突然变了一个人,疯癫道:“嘿嘿!哈哈!墨子旭!你的血脉,天下无人可以复制!你绝对没有死!你绝对没有死!你给我出来!出来!!!” 无人应答,只有暴雨未歇。 应天突然将目光投向墨永繁和所有墨家人,咧嘴笑道:“嘿嘿!既然你不出来!那我就杀到你出来为止!我就不相信,你会眼睁睁看着你自己的血脉被屠戮!你封印我的时候不是说我嗜杀成性吗?还想利用万年冰心来冰释我的杀心!哈哈!我告诉你,就算你再封印我五千年,一万年,五万年,我的杀心也不可能磨灭!我要杀光天下之人!杀光那些唾我弃我之人!” “首先,就从你墨家血脉开始!” 话音刚落,狂暴的天地元气翻涌着,似乎只要应天一声令下,墨家当场就会血流千里。 “请主人三思!” 一声暴喝,一个谁也想不到的人竟然挡在墨家人面前,狂暴的天地元气瞬间将他变成一个血人。 程华辉。 墨家人不解,但却没有乐观到程华辉会救他们,而应天同样目光一凝,冷漠道:“如果你没有一个让你存活下去的理由,那你就和他们一起去死吧。” 冷汗浸湿了程华辉的后背,机会只有一次,他猛然跪下,以头抢地,大喊道:“主人三思!若主人想要逼出墨子旭,属下有更好的办法!” 不得不说,程华辉确实是只狡猾的老狐狸,一下子就抓住了应天的命脉。 应天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天地元气趋于平静,道:“说。” 程华辉回头看了墨永繁一眼,那眼神充斥了仇恨与一种变态的快感,墨永繁心中涌出深深的不安,那是即使面临皇境大能也没有出现过的不安。 “有时候,死,并不是很痛苦。痛苦的是——” 程华辉一字一顿。 正文 第十二章 墨家底蕴 应天重新坐在首位上,眼神中还未平复的杀意盯着跪在地上的程华辉。 “你还有最后一句话的机会。” 程华辉冷汗连连,急忙道:“主人,若是墨家成为您的奴隶,像狗那样任您折磨羞辱,您想,那个墨子旭会眼睁睁看着他的血脉受辱吗?” 话音落下,应天还没有说话,墨家人纷纷对其怒目而视,不少血性的汉子更是破口大骂。 “程华辉!你就是一只奴性的狗!有本事一刀杀了老子!” “程老狗你不得好死!来,老子的命就在这里,有种你过来拿啊!” “想要羞辱老子?老子咬舌自尽也绝不便宜你这条没脸没皮的杂毛狗!” “……” “聒噪!” 应天挥了挥手,那些开口的人都被天地元气禁锢,无法动弹。 应天左手撑脸,食指轻轻敲击太阳穴,眯着眼,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这倒是一个不错的主意。墨家主是吧?你觉得怎么样?” 墨永繁在程华辉一开口的时候就预料到了程华辉绝对没有安什么好心,却没想到程华辉竟然如此恶毒,他铁青着脸,道:“前辈,士可杀不可辱!武者的尊严,不容亵渎!我们墨家的脊梁,纵死不折!墨家人,宁死不屈!” “好一个纵死不折!好一个宁死不屈!” 应天在墨永繁话音落下的瞬间就紧接着大声道:“好一个武者的尊严!” 应天站起身,打了个响指,所有被禁锢的墨家人突然一个踉跄,王雨薇小跑着抱住小天歌,站在墨永繁的身边。 “既然如此,本座给你们一个尊严的死法,一个武者应有的死法。本座允许你们向本座出手,但出手的后果就是死。你们也可以选择现在就转身逃跑,本座会在杀光对本座出手的人之后,再去寻找你们。只要你们有足够多的人向本座出手,那你们离开的人就有足够逃跑的时间,如何?” 这是应天的阳谋——分化墨家的阳谋。大难临头之际,人性的丑恶便会全都爆发出来。只要有人愿意赴死,多一个人就会多出一份给逃跑之人的时间。谁想死?但如果没有人赴死,那所有的人就得死,因为他们没有逃跑的时间。可逃跑的机会又该给谁?每个人都想活下去,每个人都逃跑,同样没有时间。退一步来说,即使所有人都逃了出去,在皇境大能面前,天地之大,哪里才是藏身之处? 但,出手必死! 逃跑,仍有一线生机! 一瞬间,没有人说话,空气中只有他们沉重的呼吸声,还有外面电闪雷鸣的倾盆大雨。 “家主,夫人,小少主!你们快跑!我墨上青死不足惜!只要你们还在,墨家就还有希望!”一个年轻人站了出来,他的脸上,还挂着一丝未脱的稚气。说完,便举起拳头毫不犹豫地冲向应天,还没跑两步,就已经倒下。他的额头上,是一个贯穿大脑的血洞。 “家主,夫人,小少主!我墨岭信老了,该享的福该遭的罪都经历过了!墨家的未来,是你们!快跑!”一个年过半百头发灰白的老人冲向应天,只是刚跨出第一步,也倒了下去。 “家主,夫人,小少主!我墨标炚一直深受墨家的照顾,如今,该轮到我为墨家做些什么了!快跑!”一个与墨永繁年龄相仿的中年人冲向应天,下一刻,他倒在地上。 “家主,夫人,小少主!我墨莹桐这辈子最大的遗憾,是见证了小少主的出生,却不能看到小少主君临天下的样子了!快跑!”一个在王雨薇身边侍奉了一辈子的侍女冲向应天,下一刻,她倒在地上。 “家主,夫人,小少主!我何楠幸得墨家不嫌弃,得以成为墨家的侍卫。墨家侍卫,护卫墨家!快跑!”一个穿着侍卫服饰的男人冲向应天,下一刻,他倒在地上。 “墨家侍卫,护卫墨家!家主,夫人,小少主!快跑!”墨家全体侍卫冲向应天,下一刻,他们倒在地上。 “快跑!” “快跑!” “快跑!” 每一声怒吼,都伴随着一具逐渐冰凉的尸体。 一个个血洞,映在墨永繁的双眼中,也映在了小天歌的脑海中。 没人逃离,没人背叛,外头依旧电闪雷鸣,大雨瓢泼,却浇不熄这些怒放的生命。 墨永繁眼眶湿润了,他大喊道:“墨家之人听命,逃去墨渊。我们墨家,还有底蕴!” 听到底蕴二字,墨家人精神为之一振,在墨永繁的带领下,墨家人冲进黑暗的雨幕,奔向墨渊。 墨永宏背负起只有一口气的墨永华,与墨家众人一起,一头扎进暴雨之中。 奇怪的是,应天并没有阻止。 “哦?底蕴?本座倒是很好奇,你们的底蕴,是墨子旭吗?” “主人……这……”程华辉心中涌上一丝不安。 “嗯?你是在质疑本座吗?” “属下不敢!”程华辉吓得双膝跪下,把那抹不安深埋在心。 应天走出议事堂,闯进雨幕,以他的实力,本可以隔绝大雨,但不知为何,他却任由雨水打落在他的身上。至于跟在他后面的程华辉,见到主人如此模样,更加不敢用武元力隔绝大雨,淋着雨就像一只狗。 议事堂依旧灯火明亮,只有那一具具的尸体,诉说着方才的壮烈。 …… 通往墨渊的道路,因为大雨而泥泞不堪,逃亡的墨家人狼狈不堪。人群中,一个苍老的身影悄然离开队伍,慢慢落到最后,停下脚步,远望着渐渐消失在雨幕中的背影,低声说了句话,可惜雨太大,风太急,他的声音,只有自己能够听见。 “哦?有只小虫子。” 不急不缓跟上来的应天停下脚步,面对着那个苍老的身影。 “安应天,好久不见。” 一道闪电划过漆黑的夜空,照亮了苍老身影的脸,程华辉认出了这张脸,失声道:“墨儒昌!” 墨儒昌,墨家大管家。 应天听到有人竟然叫出他的名字,再看到这张脸,瞬间陷入了久远的回忆之中,不过片刻,他便想起了墨儒昌的身份。他轻笑一声。 “原来是墨子旭身边的小跟班。五千年过去了,没想到你竟称皇了。既然你在这儿,那你便告诉本座,墨子旭在哪儿吧。本座可以考虑,放过那群蝼蚁。” 称皇?! 听应天……不!或许应该叫安应天。听安应天的话,墨儒昌竟然也是皇境大能! 身后的程华辉,彻底被吓懵了,墨家竟然有尊皇!天道你是在开玩笑吗?程华辉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主上云游四海,我也不知道他在哪儿。”墨儒昌背负着双手,摇了摇头,他身上平淡的气息让人觉得他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老人,如果接下来的话不是那么惊世骇俗的话,“安应天,五千多年前,主上遇见你滥杀无辜,见你天资卓越不忍杀你,取万年冰心封印你在地底岩浆之中,希望你能静心养性,冰释杀心。没想到,你的杀心杀意,不减反增。” 这些话,相当于就是默认他的身份和实力了——墨儒昌,墨家大管家,是个皇境大能! “那我还得多谢他墨子旭不杀之恩了!他没想到,我能这么快突破封印吧!” “你的武道天赋果然出众,不愧是主上都夸赞的人。原本能封印你八千年整的冰心,竟然被你提前破封。” “是啊!我不但提前破封,实力更是精进不少。为了报答如此大恩,我决定将他的血脉屠戮一空,你觉得如何?” 安应天身上的武元力稍一流转,这片磅礴的雨幕都为之一静,天地失声。 墨儒昌瞳孔一缩,道:“极皇阶!不可能!你当时被封印的时候,只有武皇七阶!被封印在万年冰心之中,你怎么还可能修炼到如此高的境界!” “那不得多亏了墨子旭吗?”安应天笑眯眯地说道,旋即马上变脸,怒吼道,“若非是他!我现在早就应该封帝了!” 安应天突然仰天长啸:“墨子旭!我与你誓不两立!!” “好强的天赋!好无双的天资!”面对事实,墨儒昌不得不赞叹道,这已经是他第三次强调安应天恐怖的武道天赋了,“能与如此天才交手,我墨儒昌也不算白活这一生了。” “这么说,你要拦我?区区一个武皇四阶的蝼蚁?”安应天眯缝着双眼,杀意凌然。 “不错。可惜的是,我不能再见主上一面了。”墨儒昌叹了口气,却不是为他即将消逝的生命——武皇四阶对上极皇阶,尤其是连他神秘的主上都赞赏的天才,他估摸着,自己最多只能撑上三招,这还是一开始就得拼命的前提。 “放心。我很快就会找到墨子旭,让他下去陪你!” 武元力奔腾,天地元气沸腾,两位皇境大能,极为默契地同时出手。 这小小的一方天地间,电光避让,雷鸣消退,大雨蒸发,狂风静止。 “武技,破天。”一个凝为实质的金灿灿的拳头出现在天地之间,仿佛要轰开九重云霄。 “武技,吞灵。”一个不知名的生物浮现出来,那张满是利齿的血盆大口猛然咬向金灿灿的拳头。 电光闪烁,雷鸣又起。 正文 第十三章 生死墨渊 墨渊,雷霆震天,风雨大作,被夜空还要黑暗的墨渊,是墨家百来人最后的退路。 退无可退。 “家主,你不是说,这里有咱们墨家的底蕴吗?底蕴呢?”有人大声问道。 “你们的底蕴在这里。”平淡的声音在墨家人的耳中宛若催命符一样,接着,一个浑身是血的身影被扔到墨家众人脚下。 安应天一步一步地走上墨渊,他那名贵的衣物沾染了不少泥浆,如瀑的黑发被雨水打湿,被狂风吹得缭乱,宛若狂兽:“你们墨家隐藏了一个武皇四阶。这么说来,其实你应该是知道一切的吧,墨家主?告诉本座,墨子旭在哪儿?” “这是……”雨水冲刷掉那个身影身上的血迹,有人惊声道,“墨管家?!” “刚刚那个刽子手说什么?武皇四阶?他是指墨管家吗?” “家主?他说的是不是真的?墨管家真的是武皇四阶吗?他真是我们墨家的底蕴吗?” 没有理会众人的疑问,墨永繁放下紧紧握住妻子的手,走到墨儒昌身旁,跪倒在地。他抱住墨儒昌,入手处,已经冰凉的温度。 墨家代代相传的一个秘密,只有家主才有资格知道的秘密,那就是:当墨家遭遇不可抵挡的灾祸时,前往墨渊,那是墨家底蕴所在。 “墨老,对不起……请您……安息……”墨永繁哽咽了。 听到墨永繁默认了这个事实,身后的墨家众人也都渐渐沉默——墨儒昌自他们出生起就一直生活在墨家,他和蔼可亲,永远是一副慈祥的面孔,不管面对的是墨永繁,还是墨家的侍女仆从,他从来都是一视同仁,既不高高在上,也不低眉顺眼。他有着一副古道心肠,无论是谁有问题,生活上的困难或者是修行上的疑惑,他总会伸出援助之手。在某个方面,墨家之人对墨儒昌的敬重甚至超过了墨永繁。 每个人见到他,都会不由自主地尊称一声“墨老”。 如果墨家是一个武族,墨永繁就是这个家族的决断者;如果墨家是一个大家庭,墨儒昌就是这个家的大家长。 墨永繁就这样抱着墨儒昌的尸体,雨水密密麻麻地打在他们身上,墨永繁的脸上已满是水迹,没人分得清那是雨水,还是泪水。 安应天一步一步走到墨永繁面前,居高临下:“告诉本座,墨子旭在哪儿,本座可以放过你们,顺便还可以帮你们杀了他。”安应天指了指程华辉,吓得程华辉一个踉跄就真的瘫软在地。 墨永繁将墨儒昌的尸体抱起来,交给墨永宏,低下头,道:“好,我告诉你他在哪儿。” 安应天俊朗的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道:“识时务者为俊杰。” 墨永繁不悲不喜地开口:“他在【轮回谷】,你去找他吧。” 轮回谷,入轮回,一入轮回无轮回。 那是极武大陆禁地之首,凡是进入轮回谷的无论是人或是其它什么,无论你是圣人或已成神,都会堕入无尽轮回,永世沉沦,生不如死。 有人说,轮回谷中,葬着极武大陆从古至今的所有武神。 “蝼蚁!”安应天第一次对墨永繁露出真切的杀意,“你是在挑衅本座吗?” “怎么?你不敢?”墨永繁嘲讽道。 “我确实不敢,但我相信墨子旭也绝对不敢进入轮回谷。至于你……”安应天环视着墨家众人,露出残忍的微笑,“既然你敢挑衅本座,本座也不介意踩死一只蚂蚁。但是,你不是说你们墨家的脊梁纵死不折吗?你不是说你们墨家宁死不屈吗?本座倒是想看看,是否真的如此!” “尔等蝼蚁听着,只要跪伏本座,当本座手下的一只狗,本座可以绕过你们,并且赐予尔等王境机缘。皇者之言,绝无虚假!” 安应天御空而起,俯视众生,猖狂大笑,直至笑声停歇,轻声开口。 “跪下,臣服,赐汝一命。” 墨家众人再一次沉默,在生与死的抉择中,每个人的内心都做着激烈的斗争:活着,像只狗一样地活着;或是死去,带着尊严离开这个世界。 生存,还是毁灭? 这是这个世界永恒的选择,也是永恒的存在。 这一幕,在小天歌的心底,烙印下磨灭不去的记忆。 受着重伤奄奄一息的墨永华挣扎着从族人的手中站出来,方才,墨永宏将他交给了族人。 墨永华提起一口气,强行运转武元力,脸色潮红,大吼道:“墨家脊梁!” 再次深吸一口气—— “纵死不折!宁死不屈!” 一道锐利的武元力穿透他的眉心,武痴墨永华,陨落。 “永华!” “二哥!” “二叔!” “二爷!” 一道道悲怆的声音响起,墨永繁接住墨永华倒下的身体,雨水或是泪水模糊了这个中年汉子的眼眶,他的双手轻轻拂过墨永华的脸庞,为他合上那双不愿瞑目的双眼。 “墨家脊梁!纵死不折!宁死不屈!”一个人站了出来,怒吼,锐利的武元力穿透他的眉心。 “墨家脊梁!纵死不折!宁死不屈!”另一个人站了出来,怒吼,锐利的武元力穿透他的眉心。 “墨家脊梁!纵死不折!宁死不屈!”又一个人站了出来,怒吼,锐利的武元力穿透她的眉心。 “墨家脊梁!纵死不折!宁死不屈!”“墨家脊梁!纵死不折!宁死不屈!” 一个又一个人站了出来,纷纷怒吼,他们有的是铁骨铮铮的汉子,有的只是柔情似水的女子;有的是墨家旁系,有的只是墨家客卿;有的是墨家手掌实权之人,有的只是无名奴仆小卒。 但在此时此刻,他们有一个同样的名字——墨家人。 锐利的武元力洞穿了他们的眉心,夺走了他们的生命,却刺透不了他们挺拔的脊梁,摧毁不了他们的信仰! 墨家脊梁,纵死不折,宁死不屈! 开始,一条条鲜活的生命倒在雨泊之中。 后来,一条条鲜活的生命倒在血泊之中。 直到只剩下墨永繁,墨永宏,王雨薇,还有小天歌。 “哥,我先走一步。”墨永宏脸上依旧是那副云淡风轻、掌控全局的自信笑容。即使是死,他也要从容不迫地赴死,那是作为清棠镇第一武族墨家智囊的尊严。 他踏出一步,怒吼的样子与他平常温文尔雅的气质完全不符,却叫人惊心动魄。 “墨家脊梁!纵死不折!宁死不屈!” 一道锐利的武元力穿透他的眉心,智囊墨永宏,陨落。 此时,安应天一直冷酷无情的面孔终于动容了,他不再高高在上,而是如鬼魅一样地出现在墨永繁面前,只一挥手,王雨薇被他单手掐住脖颈。 “雨薇!” “娘!” 墨永繁和小天歌脸色大变,想要扑向安应天,却被天地元气禁锢在原地。 “她是你的妻子?一个凡人?这么说,你应该很爱这个女人咯?跪下,臣服,本座饶她不死。” 原来,墨家众人的悍不畏死让这个男人动怒了,在他过去的生命里,他杀过无数人,每个人都会在他的杀戮下瑟瑟发抖,哭着喊着向他求饶,甚至不惜变成一条狗!他想不明白为什么有人会不怕死? 但他是安应天,是那个神秘的墨子旭试图用万年冰心封印他,只为冰释他的杀心的安应天! 他不需要明白这些已经倒在他面前的尸体为什么会不怕死。但他要明白,要证明,人是怕死的!怕死的人应该跪着祈求他的留情,然后他会在这些人求饶的时候残忍地杀死他们,欣赏他们那种痛苦的表情,让他们死不瞑目! 所以,他现在就要证明。他要让眼前的这个男人向他跪地求饶!他要让眼前这个男人在悔恨和痛苦中死去! “跪下,臣服!” 安应天加重力气,王雨薇脸色煞白。 墨永繁咬了咬牙,他慢慢地弯下膝盖,浑浊的双眼望向王雨薇。 只见王雨薇拼命向他摇头,但墨永繁的膝盖依旧越来越弯曲,王雨薇的眼神突然变得坚定,她不再摇头,只是那双坚定的双眼仿佛在告诉墨永繁。 “你敢跪下,我马上咬舌自尽!” 在安应天在逐渐扩大的笑容中,墨永繁突然站直身体,他痛苦地保住自己的头,嘶吼地如同一只野兽。 安应天的笑容在墨永繁站起来的时候凝固在脸上,煞气上涌。然而,只是片刻,他似乎明白了什么,手一松,王雨薇倒在泥水之中,但那掐住的人,却换成了墨永繁。 “或许,本座应该换一下,看你们是否真的夫妻同心。” “爹!”小天歌跑过去,却被王雨薇紧紧抱住。 “夫人,这次轮到你了,选吧!是无聊的尊严,还是为了你放弃尊严的夫君?”一道闪电落下,映亮了夜空,也映亮了安应天戏谑的笑容。 王雨薇眼神冰冷地望着安应天。 墨永繁被掐住脖子,用尽了力气,道:“雨薇,歌儿,原谅我。歌儿,记住,要成为强者,那是你的初心。还有,男子汉大丈夫,眼泪,只能为你爱的人而流。歌儿,爹爹爱你。” 接着,他将所有的武元力都集中在一起,以点爆发,怒吼:“墨家脊梁!纵死不折!宁死不屈!” “繁!” “爹!” 正文 第十四章 生而为人 王雨薇近乎是“冷漠”地看这一幕的发生,她的眼神在墨永繁死的那一刹那出现一瞬间的波动,但马上就变回“冷漠”的样子。 安应天将墨永繁的尸体随手丢弃在暴雨也冲刷不了的血泊之中,他恢复到了那个高高在上的身份,一个无情无欲杀心不灭的极皇。 “凡人,本座本来想折磨你,让你在痛苦中死去。但现在,本座没有这个欲望了。踩死一只蝼蚁的感觉实在是太无趣了。既然墨子旭宁愿看着他的血脉消失也不愿意出来,那本座就送你们一程吧。” “等等。” “嗯?” “你杀过很多人吧。他们应该都在临死之前受到过你的折磨,他们奢求你给他们一个痛快,或者跪求你给他们一条生路。” “凡人,你究竟想说什么!”安应天平静下来的情绪泛起波澜,他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他本可以动动手指就灭杀眼前这对母子,但他眼前这个所谓凡人的话却让他有些烦躁,以至于他没有第一时间就杀了小天歌母子。 也许是王雨薇太镇静了,镇静得不像是一个凡人应该有的样子。 就连已经死去的墨儒昌,武皇四阶的存在,都做不到这个地步。 真正的,没有一丝丝的害怕,或是恐惧。 王雨薇仰起头,那张年近四十的脸即使在墨家这样的武族中,也抵挡不了岁月的侵蚀,皱纹和白发在她身上生根发芽。 她是一个凡人,一个平凡的妻子,一个平凡的母亲。 现在,她要为了她的孩子,争取最后一点活下去的机会,所以,她才无畏。 一个为了孩子而无畏无惧的母亲。 她很平凡,她很伟大。 “你是高高在上的皇,你视人命如草芥,你不会为不小心踩死一群蚂蚁而心生愧疚。但你会疑惑。你会疑惑为什么你做了那么多,给了他们生的机会,给了他们一步登天的机会,但他们依然像个‘傻子’一样冲出来,在死亡面前像个‘傻子’一样永不退缩。你很疑惑,不是吗?” 这是一个细心的女人,是一个充满智慧的女人,通过种种蛛丝马迹,准确把握住了一个皇境大能的心理。 或许,一直以来,所有人都小瞧了这个凡俗女子,即使她是一个凡人,却与墨永繁相知相爱,她真是只是一个普通的凡人吗? “哦?有趣!你的意思是,你知道原因?还是说,你打算以此交换你们的生命?” “我们的命,是我们的,不需要任何交换。” “凡人,你开始让本座有些不忍心杀你了。告诉本座原因,我不杀你,如何?” 王雨薇蔑视地望着安应天,仿佛她才是极皇,安应天只是连蝼蚁都不如的东西,她缓缓开口—— “因为他们是武者,是人。” “生而为人,他们面对诱惑的时候会犹豫,面对幸福的时候会开心,面对悲伤的时候会哭泣,面对死亡的时候会恐惧。” “生而为人,他们虽然自私、贪婪、傲慢、嫉妒、淫惰,但是他们同样自强、诚信、勇敢、宽容、正义。” “生而为人,我们有大脑,所以我们学会思考;我们有心,所以我们开始喜怒哀乐。” “但最重要的,生而为人,我们有脊骨。它支撑着我们行得直、站得稳、坐得住。它让我们知道什么是卑躬屈膝,它让我们知道什么是奴颜婢膝,也正是它让我们人知道,脊梁一旦弯了,就再也直不起来了!” “歌儿!记住了吗?墨家脊梁,纵死不折!宁死不屈!” 暴雨打在这个女人的脸上、身上,电光在漆黑的天穹中不敢游走,雷霆在九霄的深处不敢冒头。 “娘——娘——”小天歌哭喊着抓住母亲的裤腿。 “记住了吗!” 王雨薇不再是那个温柔的母亲,而是一个严厉的父亲。墨永繁走了,她要承担起墨永繁还没来得及教导儿子的责任。 小天歌拼命点头,泪水和雨水一样滂沱。 “这就是你的答案吗?凡人。”安应天的语气让人听不出悲喜,没有闪电,雨幕和黑夜掩盖了他的神情。 “应天,你是皇,你主宰生死,奴役众生。但你不是人,所以你注定遭人唾弃,无人爱你。” “人?我拥有绝世的力量,谁敢唾我弃我!我拥有无上的地位,谁敢怨我恨我!既然你要脊梁,那我便赐你死亡!” 天地元气汇聚成一柄剑,或许是因为杀意的缘故,剑成血色,凶灵挣扎。 雨落,剑至。 王雨薇转过身,面向小天歌,血红色的剑穿过王雨薇的心脏,殷红的鲜血溢出她的嘴角。 安应天静静地站起一旁,或许是这个女人的话让他动了恻隐之心,允许一个母亲做最后的告别。 她轻轻地摩挲着小天歌的脸,她的眼中盛满了温柔的光,她轻声说道:“歌儿,娘亲爱你,娘亲很爱很爱你。娘亲好想看看歌儿长大的模样,看看歌儿娶媳妇的模样,看看歌儿当父亲的模样……娘亲好想一直一直陪着歌儿……歌儿长大的样子,一定比你爹还帅……歌儿的妻子,一定比娘亲还要漂亮贤淑……歌儿的孩子……” 王雨薇大口大口地吐血。 “娘亲……娘亲……不要离开歌儿啊!娘亲!” 小天歌紧紧抓住王雨薇在他脸上的手。 王雨薇从怀中取出一枚圆环形玉佩,玉佩用红绳绑着。 “这是娘亲带到这个世界唯一的东西,你要一直戴着它,直到遇见你爱的女孩儿……咳咳!” 王雨薇将玉佩交给小天歌,小天歌紧紧握住温暖的玉佩,原来,王雨薇一直将这枚玉佩带在身上。 “记住……要做一个顶天立地的人……” “娘亲爱你……” 突然,王雨薇松开小天歌,用尽全身力气,将小天歌用力一推。 他的身后,是墨渊。 王雨薇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轻声道:“歌儿,你要好好活下去,要好好长大,因为这是一个,温柔的世界的啊……” 雨下的很大,她的声音很轻,不知道小天歌有没有听到。 “娘……不要!娘!” “娘——” 深渊吞噬了小天歌的身影。 “区区一个深渊,你以为这样就能给他留下一线生机吗?”安应天皱着眉,面对这样的一个母亲,他的声音略显尊重。 王雨薇没有理会他,而是挣扎着爬到墨永繁身边,十指相扣,微笑地看着旁边这个深爱自己的男人。 “夫君……繁……我说过,你如果死了,我也不会苟活……等着我,我来找你了。” 王雨薇安详地闭上眼睛,血泊中,一对夫妻相拥而眠。 安应天皱了皱眉,道:“你让我承认,你是一个伟大的母亲。但是,墨家血脉,必须灭绝!墨子旭加诸在我身上的痛苦,必须要用血来偿还!那个孩子,不会有一线生机!” 说着,安应天就要冲下墨渊。 “唉——冰封了你五千多年,还不足以磨灭你的杀心吗?小家伙。” 一道叹气声响起,清棠镇这一方天地变得静止,雨水定格,刚亮起的电光定格,一直跟在安应天身后见证了一切的程华辉也定格。 天地失色。 ——除了一瞬间变得暴怒安应天。 “墨!子!旭!” 安应天双眸变得血红,被水淋湿的黑色长发无风而动,一字一句,咬牙切齿,杀意如墨。 一个人,一个男人——自墨渊之下一步一步踏空而行,直到走到安应天面前,站定。 这个男人很普通,真的很普通——如果与安应天俊朗的外貌相比,他可以说是丑的了,但其实这是一张大众脸,一张丢到人群中不到一个呼吸就会忘了的大众脸;他也没有什么气质,按理来说,就算是再平凡的人也有属于他的气质,或颓丧或激情,但这个男人平淡得像是一杯白水。 但就是这个男人,他还没出现,甚至只是一声不算话语的叹息,就让极皇安应天变成一只……类似被抢了伴侣的野兽! “墨子旭!墨子旭!墨子旭墨子旭墨子旭墨子旭!!!”安应天发出野兽一样的怒吼。 “对,没错,是我。” 他是墨子旭。 “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安应天发出野兽一样的怒吼。 “我就在这儿,来吧。” 墨子旭点了点头。 “啊!!!!!”安应天彻底变成一只野兽。 狂暴的天地元气在他手中翻滚,层出不穷的武技绚烂了整个夜空。 尘埃落下,墨子旭还是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皇文·碎元!” 碎元,极武大陆失落的天品武技,顾名思义,撕碎天地元气。天地元气虽然真实的存在于天地之间,武者可以吸收它来强大自己,但它却是不可捉摸的。就好比凡人每天都要呼吸空气,但我们可以捕捉空气甚至说是撕碎空气吗?这显然是天方夜谭的说法一旦被存在,可以想象,这一式武技的威力,该是如何毁天灭地?! 天品武技,以天为名,震天撼地。 面对碎元,墨子旭依旧没有躲闪,但他终于出手了……啊,不!应该说是出“口”了。 “静。” 一个字,风平浪静。 “小家伙,既然你还不知悔改,那就再去面壁思过吧。封你在墨渊之下,此生不得出世,你可有异议?” “墨子旭!你给我去死!去死!”已然疯魔的安应天放弃武技,欺身上前,想要以拳对拳,以腿对腿。 “执迷不悟。”墨子旭伸出一只手,手心向上,然后,翻转。 安应天像是突然背负了一座神山,整个人往墨渊底下掉落下去。 “墨子旭!你困不住我的!我还会回来的!”最后一刻,安应天眼中闪过清明之色,怨毒的声音响彻墨渊。 墨子旭看着墨渊之上的尸体,又看了看定格起来的程华辉,道:“木已成舟,局已成型。安息吧。” 墨子旭弹出一道武元力,进入到程华辉身体之中,一时间,程华辉的武道境界如同灌水一样,瞬间突破武王。同样的,他脑海之中的关于今天晚上的所有记忆,都被篡改成墨子旭所设定的画面。 没人知道他为什么这么做,甚至可能包括他自己。 做完这一切,墨子旭的身影也渐渐消逝。 风,重新狂啸而过;雨,再次倾盆而下。 正文 第十五章 黄粱一梦 “墨家灭族了!” 这个如雷霆万钧一样的消息以飓风之势传遍了整个英远城之下的所有镇子,各方势力闻声而动。 赖家,赖西江书房。 “是谁?竟然在无声无息中让墨家灭门?谁会有这样的实力?墨家排名第七,整体实力与排名第五的文家相差只有一些,对方能悄无声息地让墨家消失,下一个会是谁?我们赖家会不会也是他们的目标?对方的实力究竟有多强?他们的目的仅仅只是墨家,还是我们?” 各种推测与问题萦绕在赖西江的脑海中,他甚至在想是不是那枚木戒引发了这场灾祸?否则怎么会那么恰巧,墨永繁刚刚竞拍得到那枚木戒,转眼墨家就被人灭门了! “难道是那个神秘人下的手?”赖西江喃喃自语。 目老侍奉在旁,提醒道:“家主,这还有个消息,不知当讲不当讲?” “说。” “墨家虽被灭门,却有小道消息说,墨家长子墨天歌摔落悬崖,生死未知。墨家灭亡虽成事实,但与墨家的结盟还有那墨天歌和大小姐的婚约……” “什么结盟?什么婚事?目老,有些不存在的事情,还是不要乱说的好!”赖西江目光如炬,口气阴森。 “是是是!老奴失言了!”目老恍然大悟,应和道。 突然,书房的门被猛然推开,吓了两人一跳,武元力都提了起来。 “爹爹,那这么说,我不用嫁给那个什么墨什么歌啦?” 一个小女孩蹦蹦跳跳地闯进书房,扑到赖西江的怀中,原来是赖家长女,赖月虹。 赖西江松了口气,笑道:“怎么?我们家大宝贝不喜欢他吗?” 小女孩皱皱鼻子,道:“也不是啦!娘亲说了,女孩子的婚事要自己做主!” “你娘都教给你什么东西了?走,爹带你去玩。”赖西江抱着赖月虹走出书房,目老听到父女俩渐行渐远的一句话。 “爹答应月虹,你自己的婚事啊,你自己做主,好不好啊?” “好——谢谢爹爹!” 申家。 “墨家被灭了?真的一个活口都没有?好!太好了!天助老子啊!哈哈哈!” 申吉文大笑,申家甚至为此摆了宴席,明面上说是庆祝某个族人的生辰,实际上,那个族人连申吉文的脸都没见过。 何家。 “墨家灭门?此事属实了吗?”何明听着手下报告给他的消息,皱着眉问道。 “禀家主,属实。” “竟然如此……”何明把玩着手上刚淘来的一件就小意儿,好一会儿才突然发声,“传我之令,暂停一切与申家结盟的计划!十大武族的格局,是时候有所改变了!” 话音落下,他手中的小玩意已经变成了粉末。 就在各方势力都计算着自己的小心思的时候,清棠镇程家,已经开始了他们的动作。 …… 墨渊之下,小天歌双眼紧闭,额头上冒出滴滴冷汗,眉心紧锁,仿佛在做着一场噩梦。 又是一个阳光明媚的早晨。 小天歌洗漱过后,推开小木屋的门,往着墨家大院走去。 “明天就是九联拍卖会了,爹爹特许我今天下山和娘亲团聚。好想快点儿见到娘亲啊!” 小天歌一想到这儿,连脚步都变得轻快许多。 穿过羊肠小道,走进墨家大院,早起往来的侍女穿梭在廊道之中。 “早啊,莹桐姐姐。我娘在哪儿?” 恰好迎面走来母亲的侍女,小天歌热情地打着招呼,他在墨家极有礼貌,不管对谁都是如此,因此下人们都很喜欢小天歌,并没有因为他的少主身份而产生特别的尊敬感和距离感,小天歌也很喜欢这种感觉,因为娘亲曾经说过,要与人为善。 “小少主,你回来啦!”名为莹桐的侍女惊喜道,看得出来她很喜欢小天歌,露出开心的笑容,像是久别重逢的姐姐对弟弟的关爱,“夫人刚刚起床,还在房间呢!这不,我是打水给夫人洗漱的。小少主你等着,我这就去告诉夫人你回来了,夫人一定很高兴!” 说完,也没等小天歌开口,就端着水欢欢喜喜地走了。 小天歌无奈地挠了挠头,像个小大人一样地叹了口气:“算了,娘亲还要洗漱,我先去和爹爹说一声吧。” 小天歌穿过长廊,演武场上,早起的族人和侍卫正在互相对打练习。 “小少主回来啦!”“小少主回来啦!”见到小天歌的人纷纷热情打着招呼。 “哟!咱们的小少主回来啦!过来陪哥过两招!”一个正在热身的青年见到小天歌,大笑着喊道。 “哼!上青哥,等我再长大一点点,你就打不赢我了!”小天歌做了个鬼脸。 “诶!你这小子!”青年笑着摇了摇头。 “小少主回来啦!怎么样,小天才是不是又进步了?要不楠叔做你的陪练?”一个穿着侍卫服饰的男人看到小天歌,大嗓门地喊道,他叫何楠幸。 “我才不要呢!楠叔你总是被我二叔拉去当陪练,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打不过二叔,就想揍我,我才不要呢!”小天歌皱了皱鼻子,跑开了。 “小少主你怎么揭我底呢?不对啊,你怎么知道的?喂!小少主!”何楠幸大声问道。 “我娘告诉我的——”声音越来越远,小天歌小跑着离开了演武场。 离开演武场,一路小跑的小天歌没注意前面,一头撞到刚好路过的墨永华大腿上。 “原来是阿歌回来了!走走走!陪二叔去演武场走两招!” 说着就一手扛起小天歌,往演武场走去。 “啊!二叔!我不要!救命啊,娘!救命啊,爹!救命啊,三叔!”小天歌扭动着身体,想要挣脱墨永华的一双手。 他这个二叔,可是个武痴,每次去墨渊,总会把小天歌虐一顿,说白了就是鼻青脸肿地揍一顿,害得小天歌一见到墨永华就躲着走。但实际上,小天歌也知道二叔是为了他好,每回被揍过之后,他的修习都会在接下来一小段时间里有着明显的进步。但无奈被揍的多了,形成了条件反射和心理阴影。只要一见到墨永华,小天歌就会不由自主地腿肚子打颤。 “二叔!放我下来!放我下来!救命啊!” 或许是小天歌的“诚意”感动了上苍,听到动静的墨永宏从书房中走了出来。 “二哥,别闹了!快放小歌下来!让下人看见了,成何体统?” 墨永宏虽然智慧过人,但有些迂腐,比较看重规矩。墨家四兄弟中,只有他和墨永繁比较不苟言笑,下人们也都对他和墨永繁有着更加的恭敬。但他对小天歌却是真的好,可以说是毫无保留地将他知道的所有的东西都教给了小天歌。小天歌也很是喜欢这位博学智慧的三叔。 “三叔,救救我。”小天歌可怜巴巴地望着墨永宏。 “二哥,你就放下小歌吧!我找他还有点儿事呢!” “放就放。”墨永华是个武痴,因此对这个凡事了如指掌的三弟也是有些敬佩,“不过我可说好了啊,永宏,这小子待会儿可得陪我练练手。” “行了二哥,你就放心吧!”墨永宏笑道。 由此,小天歌得以解脱。 看着墨永华走远,墨永宏悄声道:“还不赶紧去找你娘!还真想陪你二叔练手啊?” 小天歌一点即透,也悄声道:“谢谢三叔,我走啦!” 小天歌绕过演武场,穿过长廊,走到王雨薇的房间外,一推门。 “娘!我回来了!” 已经洗漱好了的王雨薇从侍女口中得知小天歌回来的消息,早就迫不及待地想要去找小天歌了,没想到倒是小天歌先过来找她了。 王雨薇看着小天歌走到她面前,仔细得端详着许久没见的儿子,眼中隐约有些泪花。 “歌儿,我的好歌儿,真是苦了你了。过来,让娘亲抱抱你。” 王雨薇张开双手,小天歌也轻轻抱住母亲,道:“孩儿不苦,娘,你不用担心歌儿。” 他仰起头,轻轻擦拭掉母亲眼角的泪:“娘亲不哭,歌儿能照顾好自己。” 他抽身离开母亲的怀抱,打了一套拳,武元力在经脉中游走,使得每一拳挥出,都隐隐能听到空气爆裂的声音。 “娘你看,我已经是武士四阶了,不信你问莹桐姐姐。”小天歌知道母亲是凡人,看不出来也没有判断他实力境界的依据,他还朝着莹桐姐姐挤眉弄眼。 侍女莹桐笑道:“不错,小少主已经是武士四阶的小小强者了。夫人您就放心吧!” “你俩就别‘眉目传情’了,莹桐你个丫头没嫁人没生过孩子,你是不知道当一个母亲的感受的。我看呐,是不是应该叫家主给你安排一门亲事才对!” “不要啊,夫人。莹桐愿意一生一世服侍夫人和小少主。” 莹桐装出一副可怜的样子,惹得王雨薇扑哧一笑,足见主仆二人感情的深厚。 “好了,歌儿难得回来一趟,又那么早?吃早饭了没?饿不饿啊?”王雨薇拉着小天歌的手,关切地问道。 小天歌摸着空荡荡的肚子,委屈地点了点头,卖萌的眼神就差直说“我要撒娇”了。 “想吃什么?跟娘说,娘亲自给你下厨!” 小天歌眼睛“瞪”得一下亮了起来,撒娇计划成功! “我要吃娘亲做得肉片姜粥!”似乎是回味起那肉片姜粥的美味,说的时候,小天歌还咽了咽口水。 “好——歌儿想吃什么都行!走,娘亲给你煲粥去!” 正文 第十六章 大帝遗迹 王雨薇精心熬制了一碗肉片姜粥,小天歌差点儿没把碗都给吃下去。 吃过早饭,王雨薇牵着小天歌的手,往墨家藏宝库走去,小天歌意识到这一点,赶忙说道:“娘,这样不好吧?要是给爹爹知道了……” 不提墨永繁还好,一提王雨薇就来气,怒声道:“你爹知道了又能怎么样?他敢不让我进去吗!就只许他让我儿子一个人在那个什么都没有的墨渊上吃苦受累,就不让我给儿子挑些好东西啊!跟娘走!看上什么拿什么!我看他那个家主大人敢把我怎么样!” 早就躲在暗中的墨永繁和墨永宏是吓得动都不敢动,大气都不敢喘,等到母子俩走远之后才松了一口气。 “我说大哥,自从你把小歌扔到墨渊,嫂子对你可是越来越不待见了啊!”墨永宏取笑道。 “唉!她一个妇道人家知道什么?再说了,我这是怕她么?我们这叫相敬如宾,我是尊重她,懂么?”墨永繁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 “哥,我可从来没说你怕嫂子,你这是不打自招啊!”墨永宏抓住墨永繁的痛点,笑道。 “你小子……算了算了,走,回书房继续研究一下你的计划!” “我的计划百密无疏,大哥你就放心吧,只要二哥不掉链子就行,况且咱们的墨影卫也不是吃素的!” 走到藏宝库,门口站着两个武道境界深厚的侍卫。 “念叔,展叔,辛苦了。”王雨薇点头微笑。 “念叔好,展叔好。”小天歌露出甜甜的笑容,萌正太上线。 两个侍卫一动不动,没有回应,宛若没看到两人一样。王雨薇见怪不怪,直接推门走进藏宝室,小天歌紧随其后,大门再次关上。 “诶,老展,你说咱俩好歹也是极师阶的强者,咋就拦不住两个人啊?” “老念,你在说什么?刚刚有人吗来过吗?我怎么没看见?” “你眼……哦……哦哦哦!” 两个侍卫一动不动,依旧“尽忠职守”地守卫着藏宝室。 离开了藏宝室,王雨薇带着小天歌上街,给小天歌买了“一大堆”衣服和零食,这个一大堆,是指几乎搬空了整条街,还好那条街往来的都是凡俗之人,倒是没人认出小天歌和王雨薇的身份,毕竟凡人和武者虽然同处极武大陆,但两者的世界大部分是没有交集的。 逛了一天,王雨薇也陪了小天歌一整天,直到夜幕降临,吃过晚饭,王雨薇才泪眼婆娑地看着小天歌回去墨渊。 第二天,九联拍卖会如约而至,墨永繁一行三人在九联阁中看了一场热闹的拍卖会,小天歌也从中汲取了不少知识,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只有走的路多了,见的人多了,亲身参与的事儿多了,见识才会更加开阔,那远不是就能给予的东西。 清棠镇,墨永华也一丝不苟地执行墨永宏和墨永繁制定的计划,宋家在墨家的雷霆行动中彻底消失在这个世界。 接着,事情的发展像是默片一样在昏迷的小天歌的脑海中放映。 黑云压顶,狂风暴雨。 黑发如瀑的男子,血流如注的墨渊。 一声声不屈的怒吼,一个个死亡的血洞。 “墨家脊梁!纵死不折!宁死不屈!” “歌儿,爹爹爱你。” “这是你爹给娘亲的定亲之礼,要一直戴着它,直到遇见你爱的女孩儿……” “记住……要做一个顶天立地的人……” “娘亲爱你……” 墨渊之下,小天歌双手紧握,汗流如水。 “爹……娘……” “娘……” “不要啊!” 小天歌猛然坐了起来,双眼瞪得极大,恐惧之色流连。眼前,母亲的身影好像再度浮现出来,轻轻摩挲着小天歌的脸,轻语。 “歌儿,你要好好活下去,要好好长大,因为这是一个,温柔的世界的啊……” 原来,他听到了,或许应该说他“看”到了,母子连心,他知道,那是母亲最后要和他说的话。 “娘……”小天歌轻轻啜泣,哭声越来越大,最后变成嚎啕大哭。 原来,他只是一个五岁的小男孩。 …… 外界,已是一年的光景。 一年的时间,英远城之下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成为武王的程华辉在短暂的潜伏后横空出世,在那个人为他编造的记忆里,他得到了绝世的机缘,在成为武王之后一举灭了墨家和宋家。 很快,他的野心因为实力的增强而膨胀,在短短半年内,横扫了十大武族中的八大武族,只有排名第二的萧家和排名第一的赖家凭借着底蕴在苦苦支撑。然而,一个月后,程华辉亲自出手,萧家和赖家的抵抗瞬间如冰雪消融。 至此,程家成为了数百年后,继赖家之后的第一武族。 而后,经过五个月的血雨腥风的屠杀,英远城之下,再无反对的声音出现。 程家,一家独大! 英远城之下的权力变换在极武大陆中不过是沧海一粟,而另一件事,则是轰动了极武大陆—— 帝冢出世! 帝冢,顾名思义,即武帝之墓,又称武帝遗迹,简称帝遗。 帝,武之大帝,举手可破山,投足可焚海,天难压其意,地不葬其身。 在这片天地元气消退的【后武时代】,一尊皇者,足以镇压天下。至于大帝?已有数万年未有大帝出世! 甚至有一部分的武者认为,这片天地是不是再一次进入【末武时代】了?末武时代,是武者的悲哀,若是在末武时代出现一尊皇,那在这尊皇死去之前,恐怕天地元气已经不能支撑第二位皇的出现了。 每个纪元的末武时代,武王已经是金字塔顶端的存在。 话说回帝冢,帝冢的出现振奋人心,这说明天地仍然平衡,大帝强者不曾灭绝,只是不显于人前。与此同时,帝冢更是一个机缘——一个让一无所有之人成就大帝,君临天下的机缘! 别忘了帝冢的另一个名字——武帝遗迹。 帝者将死,会挑选好他的葬身之所,留下其一身所学,等待未来的某一天,会有某一个好运的小子,取得帝之传承,再现帝之辉煌! 史书之中,那些取得帝之传承的幸运儿若没有中途陨落,未来最差的成就,也有一阶大帝的武道境界! 这足以令到极武大陆的每一个武者疯狂甚至是癫狂! 然而。 就在帝冢出世的那一天,无数武者已经做好了厮杀到底的准备,甚至在此之前,已经有超过十万的武者在帝冢的出世之地长眠——这也在意料之中,历史上哪一次的帝冢出世,不是千万人中取其一?剩余之百分之九十九的人,便是一将功成万骨枯,成为那个幸运儿登顶的脚下枯骨。血雨腥风,实在不足以形容帝冢之争。 就在那一天,无数武者连刀都拔了出来,只待帝冢一出世,就杀他一条血路,冲进帝冢,争夺传承。但帝冢刚刚冒头,一个把自己裹成粽子一样的人御空而来,一脚踩在帝冢之上,就掉了无数人的下巴。但接下来的一幕更让人觉得荒唐,若非是数百万人同时见证,怕是打死他们也决不会相信会发生那样的事情—— 粽子人……姑且这么叫这个人吧。 粽子人踩在帝冢之上,手里拿着地上随手捡来的一根木头,是的,就是随手拣来的,因为这位粽子人是踩在帝冢上,然后鼠头鼠脑地往地下张望,然后捡起一根木头,对,就是那根木头,一看就知道绝对是被雷劈烂然后着火烧得黑不溜秋的木头。说是木头还抬举这木头了,那根本就是一截一折就断的木棍! 粽子人拿着这截木棍,戳着刚冒头的帝冢,一边戳还一边说道:“老东西你走就走了,还搞那么大动静吵着哥睡觉,你说咋办?你得赔啊!” 轰隆隆——一阵地动山摇。 “活该!肯定是【冢灵】发怒了!快!弄死他!” 冢灵,帝冢诞生的一种神奇的生物,有自己的思维。冢灵因帝冢而生,因帝冢而灭,永不背叛。它会遵照大帝的遗愿挑选传承人,也是由它决定帝冢的出世时间,但帝冢的埋葬最少都会有一万年以上,因为冢灵至少需要一万年才会诞生灵智。 粽子人这样的做法,无疑是对大帝的不尊敬,更是因此惹怒了冢灵。 “哎呀,说你两句还不服气了啊!老东西脾气大得很,小家伙脾气也不小啊!找打!哥跟你说啊,要是再闹,哥进去把你拆了你信不信!” 粽子人就真的这样举起木棍敲打着帝冢,说也奇怪,帝冢再也没有动静,也就是说,冢灵也不得不对这个粽子人忍气吞声,或者说,它害怕了,害怕这个粽子人真的把它给拆了。 目瞪狗呆! 真的是目瞪狗呆——一只狗类妖兽后腿站立,嘴巴张大,眼珠子瞪得快要掉下来。 但聪明的人也不少,能让冢灵都不敢惹得,那这个把自己包裹成粽子的人? 武帝! 活着的大帝!出世的帝冢!大帝的传承! 活久见! 那些还在因为粽子人的出现而谩骂不已的人瞬间闭上嘴巴,而这些人身边马上空出一大圈位置,形成一个小小的真空地带。 开玩笑?要是那位粽子大帝……好吧,姑且还是这么叫吧,一不开心,灭了那些出言不逊的人也就算了,万一殃及池鱼就不好了。毕竟大帝出手,坟山煮海,能离多远是多远。 “行了!哥过来就是通知你一声,十年之后再出世,现在,乖乖滚回地下睡觉,懂了吗?” 冢灵完全没有反抗,马上妥协,刚刚露出的帝冢一角又缩了回去。 看到这样的一幕,众人心中破口大骂,但谁也不敢说话。这个世界,拳头大是可以为所欲为的。 你敢质疑一个大帝吗? 也别想着等粽子大帝走后挖出帝冢来,冢灵要是不愿意出世,你就算挖穿了极武大陆,一根毛你都找不着。当然,除了极个别极其专业并且毫无下限的盗墓贼,历史上,还真有盗墓贼挖出过帝冢并且全身而退的大神级人物,有逸闻传说其中有一个是死胖子,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就这样,粽子大帝飘然而来,飘然而去,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却把应该出世的帝冢给敲了回去,还是用一截黑不溜秋的木棍! 正文 第十七章 垂钓老翁 墨渊之下—— “啾啾,啾啾。” 或许是哭声太过悲恸,一只浑身雪白的小狐狸跑了过来,不怕生地跳到小天歌,轻声叫唤着,举起小爪子,好像要帮小天歌擦掉眼泪的样子。 多么通灵的一只小狐狸啊! 小天歌感受到异样,渐渐止住了哭声,一双哭红了的眼睛看到一只小眼睛的小狐狸在他的肩膀上,伸出手摸了摸小狐狸柔顺的毛发,这小狐狸竟也不害怕,反而眯着眼睛享受着小天歌的抚摸。 “小狐狸,你怎么一个人?你的爹娘呢?你也是一个人吗?”停止了泪水,声音之中依旧有些啜泣,他慢慢站起身,小狐狸从他肩头跳了下来,站在小天歌的脚边。 “小狐狸,我娘说,要好好活下去,要好好长大……我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我一定会好好活下去!我一定要好好长大……”小天歌的拳头越攥越紧,语气也在不知不觉中渐渐变得凌厉,原本充满灵气的大眼睛却一点点地被杀意所占据,然而这些,他完全没有意识到。反倒是脚下灵性十足的小狐狸,感受到阵阵冷意,不断地“啾啾”叫唤着。 “等我长大之后,我要成为最强的强者!我要替我爹我娘,替我二叔三叔,替我们墨家的所有人报仇!我要报仇!我要报仇!!!” 这一刻的小天歌,不再是那个聪明可爱的孩子,盲目的仇恨正在占据他的身体,复仇的杀戮正在侵蚀他的血液—— 他正在变成另一个安应天。 “孩子,你要找谁报仇啊?”一道祥和中正的声音响在小天歌的耳中炸响,仿佛醍醐灌顶一般,将所有的杀意与戾气春风化雨。 小天歌的眼中闪过挣扎之色,片刻,清明之色再一次恢复到他的眼中。 “没有武元力,竟然也差点儿走火入魔,孩子,你心中的戾气快要将你变成一个恶魔了。” 小天歌循声望去,只见一个白发苍苍的老翁坐在一棵大榕树下,枝繁叶茂,独木成林,明媚的阳光穿过枝叶的缝隙,形成一个个斑驳的光斑;榕树前是一个明镜一样的湖泊,微风吹拂,波光粼粼,水至清则无鱼,湖中连水草都没有。而白发老翁手中却拿着钓竿,显然是在悠然地垂钓。小天歌这才环顾四周,细细打量起周围的环境。 草长莺飞,百花盛放,阳光温暖,山坡的那边隐约显现出一片绿意盎然的树林,各种各样的动物在其中悠闲地生活——好一处人间仙境。 看到这样一幅美丽的景象,小天歌的心也随着清风渐渐舒缓下来。只是,毕竟刚刚经历过一场噩梦,一向无忧无虑的小天歌开始学会长大,他眼神警惕地望着白发老翁,脚步慢慢挪动,走到白发老翁面前,警戒而又冷漠地开口:“你是谁?这里是什么地方?” 白发老翁仍旧悠然垂钓,爽朗地笑道:“孩子,别紧张,我只是一个老头子,你……” “别废话,快回答我的问题,否则我杀了你!”小天歌装出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尽管看上去一点儿都不像。 “哈哈!孩子,你要杀我?你拿什么来杀我啊?”白发老翁放声大笑。 “你……我告诉你,我可是四阶武士!你别不信!”为了证明自己的话,小天歌大喝一声,“武技,破天!” 然而,在墨渊上陪伴了三年,在他身体中如血液一样流转了三年的武元力并没有出现。 “怎么回事?武技,破天!” 没有反应。 “破天!” 没有反应。 “破天!破天!破天!” 还是没有反应。 小天歌……似乎丧失了武元力…… “哈哈哈——”爽朗的大笑声响起,却见白发老翁将手中的钓竿往上一提,什么都没有,他却说,“该上钩咯!” 大笑声惊醒了还在不断尝试的小天歌,因为太过集中精神,小天歌并没有听到白发老翁的话,只听到了老翁的笑声。 小天歌灵光闪过:“这个老人,或许早就知道了他没有了武元力。” 心念百转。 小天歌“扑通”一声,猛然跪下,磕头道:“老人家,请您收我为徒!” 武元力的消失,或许与眼前的这个老人没有关系。但他记得,在最后那一瞬间,他的母亲将他推下墨渊,也就是说,他现在很可能就在墨渊之下!常年居住在墨渊上,家族中对于墨渊的种种记载,小天歌早已经熟稔于心,这是一个充满神秘的地方,而神秘的另一个代名词,是神奇。这样一片人间仙境,不就是最好的回答吗? 而墨渊之下,却生活着这样一个老翁,如果说这是一个平凡的老人,谁信?不管武元力的消失是否与这个白发老翁有关,也不管他是否真的平凡,哪怕他真的平凡,小天歌也要赌这一把!墨永宏对他从小的耳濡目染,使这个刚失去父母家人失去一切的孩子开始学着长大。他要学会如何辨别一个人的好坏,要学会如何在困境中生存,如何在母亲说的这个温柔却尔虞我诈丛林法则的世界成长起来…… 墨永宏,他的三叔,教给了他这样的智慧。 现在,眼前的这个老人就是唯一的希望,所以,这一跪,不可避免也必须为之! 至于为什么会选择拜其为师,是因为这个世界尊崇“天地师亲君”,除了天地之外,老师就是最重要的,甚至排在了父母家人之前。除非是丧心病狂无道无德之人,那师徒之间,是唯一不需要心誓而能相互信任的关系。 “孩子,我只是一个小老头,除了偶尔钓钓鱼逗弄都弄这些老伙计(动物),剩下就是等死了。你要拜我为师?想学什么啊?钓鱼还是跟它们交朋友啊?”白发老翁收起钓竿,看着跪在面前的小天歌,笑眯眯地问道。 “请您收我为徒!”小天歌跪在地上,声音洪亮。 “你这孩子!先起来再说!”白发老翁无奈道,他这个样子,倒真的像是一个平凡的老人。 “请您收我为徒!您若不愿,我便长跪不起!”小天歌抬起头,眼神坚定。 “这……你这……唉!”白发老翁长叹口气,“孩子,我真的就只是个混吃等死的老头子,你就起来吧!” “请您——”小天歌俯首,“收我为徒!” 俯首,不起。 白发老者见状,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叹了口气,道:“你为何要拜我为师?” 听到白发老翁终于松口,小天歌惊喜地抬起头,道:“恢复实力,报仇!” 说到“报仇”二字,小天歌眼中闪过仇恨的光芒,咬牙切齿。 “唉!你的事,我确实知晓一二。这世间一切,都逃不过爱恨情仇四个字。你若寻他报仇,他之子又寻你报仇,仇恨纠缠,何时能休?凡俗有云:冤冤相报何时了。” “我若大仇得报,他之子孙寻我报仇便是!凡俗亦云:杀父之仇,不共戴天!若不报仇,枉为人子!” “你的母亲,临死前只希望你好好活下去,好好长大,并没有叫你替他们报仇,你又何必如此?” “如此,我只能对不起娘亲!但,我却不能对不起那些为了我们墨家而死的英灵!” “你可知道,你的灭门仇人,是一名武皇?而你,只有准王资质,就连成为武王,对你来说都是能以攀登的目标。这些,你可知晓?” “先天之命,无法更改;后天之事,在于人力!我娘说过,人定胜天!” 白发老翁听到这话,心中极为满意,但却不能表现出来。 “这么说,你拜师的目的,只是为了报仇吗?”白发老翁目光炯炯。 “是!”小天歌坚定如铁。 “我不教心中只有仇恨之人,你走吧!”白发老翁挥了挥手,收拾好钓具,慢慢悠悠地离开。 “您若不收我,我便长跪不起!”小天歌没有起身,背对着渐行渐远的白发老翁,大声说道。 一只通体雪白的小狐狸,跑到小天歌身边,滴溜溜的小眼珠望了望离开的白发老翁,又望了望跪在原地不愿起身的小天歌,“啾啾”地叫了两声,盘起身体,毛茸茸的尾巴遮住身体,靠在小天歌身边,沉沉地睡了过去。 日升月落,第二天。 白发老翁带着钓竿,经过小天歌身边,没说一句话,自顾自地垂钓起来,阳光正好,白发老翁闭目养神,不一会儿,响起熟睡的鼾声。小天歌跪在那儿,眼神坚定,一言不发。直到日落西山,白发老翁伸个懒腰,收拾好钓竿,回过头望着还在长跪的小天歌,问。 “你的心里,还是只有报仇吗?” “是!”小天歌回答。 第三天。 老翁重复着第二天的垂钓,离开的时候,问。 “现在,你依然只有报仇吗?” “是!” 第四天,第五天,第六天……老翁每天都会在榕树底下垂钓,离开的时候都会问上一句相同的话:你的心里,只有报仇吗?小天歌也都会坚定不移地回答:是! 或许,只要小天歌回答“不是”,那白发老翁便会收其为徒。但小天歌心中总有一个声音在告诉他,不要欺骗老人,一定不要欺骗老人。而他自己,也在冥冥之中觉得,自己不应该为了让这个白发老翁收自己为徒就去欺骗他。 一切早有轨迹,一切早有定意,或许就是如此吧。 幸好那只充满灵性的小狐狸,每一天都给小天歌摘来许多鲜嫩可口的果子,让小天歌不至于饿着肚子,也正因此,一人一狐结下了深厚的情谊。 寒暑更替,四季轮回,天空暗了又明,亮了又暗,时间在不可抗拒的力量下一直前进。 一个月?两个月?或许是三个月了,小天歌真的就这样一直长跪不起,这对于一个孩子来说,尤其是丧失了武元力的小天歌来说,是多么不可思议的一件事。 而支撑着他的,是一直前进的时间也磨灭不了的仇恨。 我们不得不承认,有时候,爱,或许只能维持一段时间,但恨,却能让人铭心刻骨! 时间过了一天又一天,某一天,白发老翁离开的时候,没有再问小天歌那个问了不知道多少遍的问题。 他说:“起来吧。” 正文 第十八章 往事在目(一) 在小天歌长跪不起的那段日子里,白发老翁仍旧一如既往地垂钓,在那平静如镜的湖面上,倒映着他出生以来,所发生的每一件事。 …… 日升月落,光阴如梭,转眼已经是小天歌出生的第一百天。 在这个世界,不管是凡人还是武者,家家户户都会为出生满一百天的婴儿举办一场百日福宴,意在为自家孩子祈福,保佑孩子一生平安健康。当然,对于任何一个武族来说,百日福宴不仅仅是一场祈福仪式,更关系到这个孩子一生的命运。 古语云:凡人,三岁看大,七岁看老;武者,百日认命,三岁识世。 作为清棠镇第一武族,墨家小少爷的百日福宴自然是门庭若市,车水马龙。 “鸿振商行行主孙鸿振,携千年雪莲一株,特来贺喜!”孙鸿振,以一介凡人之躯,一手创下的鸿振商行却是方圆十几个镇子的无冕之王,富可敌国或许有些夸张,但绝对是跺一跺脚,就能让方圆十几个镇子的经济来一场地震的大财阀,贴身跟随在他身边的武者,至少是同级武者中,能以一敌十的存在。 “鹏志武馆馆主范鹏志,携金玉宝珠一对,特来贺喜!”范鹏志,一个武者教头,且不说其实力境界,他的鹏志武馆与其他两所武馆瓜分了英远城之下所有镇子的资源,可以说,只要是英远城所属镇子里的武者,有三分之一以上都曾经受过鹏志武馆的指导,有师生情谊,只要不是强人所难之事,他招一招手,就有无数武者蜂拥而至,以还这份教学之恩。 “百断三怪,携聚气草十株、润灵花五朵、无香果一枚,特来贺喜!”英远城地域中,有一片名为百断的山脉,其中奇花异果甚多,毒蛇猛兽也不少,每日进山寻宝的武者数不胜数,变成猛兽粪便的更不在少数,百断三怪能在百断山脉闯出一番名声,其实力毋庸置疑,而且百断三怪是三兄弟,自小形影不离,修有合击武技,寻常的同级武者就算是人数比他们多上五倍,都只能在他们的手上饮恨。 而聚气草、润灵花、无香果,都是对武者大有脾益的天材地宝,尤其是无香果,当迎客的小厮喊出这三个字的时候,周围的武者都下意识地盯住那个装着无香果的礼盒,有些人甚至掩饰不住眼神中的贪婪之意,但这些人在盯住无香果盒的时候,都会不自觉地将余光扫向那位站立在墨家大门前闭目养神的老人——墨家大管家,墨儒昌。 而这些颇负盛名的强者来到墨家,也只能规规矩矩,不敢有任何小动作。因为那些试图挑衅墨家的人,其中不乏有百断三怪层次甚至实力在他们之上的人,在过去上百年的时间里,都用他们的尸体证明了墨家的铁血与地位。值得一提的是,让那些人成为一具具尸体的,正是那个闭目养神的老人,墨儒昌。 墨家,英远城之下,成百上千个镇子中,排名前十的武族! “真不愧是咱们清棠镇第一武族,这场面就是不一样!”这话怎么听都带着刺儿,以至于所有诧异的目光都聚焦在说话这人身上,而声音的主人却好似没有察觉一样,依然自顾自的继续开口,“诶!我记得去年参加大镇申家三小少爷的百日福宴,这派头也没咱们清棠墨家的足吧!真了不起!” 听到这话,知晓内情的人都暗暗倒吸一口冷气,申家家主去年诞下一子,百日福宴之时的场面确实与现在无法相比,但重点是,申家同样属于英远城之下排名前十的武族,准确来说,是排名第八,墨家排名第七,而墨家与申家,是世仇。若非不想鹬蚌相争渔翁得利,两家早在数十年前就你死我活了。而这人在这时候说出这样的话,其心昭然若揭。 闭目养神的墨儒昌缓缓睁开双眼,没有想象中的目光如鹰,反倒是很寻常得如同一个凡者老人,污浊无光,却暗藏沧桑:“原来是宋家主。宋家主若是前来贺喜,小老头自当开门迎客。” 墨儒昌没有说出后半句:若是心怀不轨,我这把老骨头应该还能带上个武族一起入土。 宋家主,其名为宋彦,最大的特点就是眼神阴翳。宋家是清棠镇第二武族,与墨家的关系就像水与火。宋彦这时候到来并且说出这样一番话,只要不是瞎子不是聋子,都能看出这是来者不善啊。 “昌老这话可就严重了!”宋彦大手一挥,随即取出一个礼盒,“咱们可都是清棠镇的武族,低头不见抬头见,本家主自然是来给墨家大少爷贺喜的。这里面装的是碧血夜明珠,算是我这个当长辈的一点小心意。” 墨儒昌还没有什么表示,看热闹的人反倒是先窃窃私语起来:“这还真是‘小心意’!碧血夜明珠确实是夜明珠中的珍品,万金难求,可那不过是凡人的玩意儿!对咱们武者来说,还不如一枚白晶币呢!” “宋家这可是*裸地打脸!可我就想不明白了,墨家是排名第七的大武族,宋家根本排不上号。虽说墨家的原则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清棠镇另外两个武族才能一直繁衍生息,但现在宋家的做法简直就是……寿星公上吊?” “不!事情好像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简单!” 有人眼神凝重地望向宋彦身后,大多数人都被宋彦的一番话给吸引住了目光,但还是有少数人发现,宋彦并非一人独自前来。 “哈哈!昌老别来无恙!本家主方才看到昌老在闭目养神,但老人家还是少闭眼为妙,多看看这个世界还是好的!” 笑声爽朗,使闻者易生好感,尤其是那大腹便便的样子,长着一张憨厚的脸,如果不是这番话就差没直说“老家伙你快死了”,估计很多武者都乐意与这个说话的中年憨胖子做个点头之交。 “清棠镇第三武族,程家家主程华辉,人称笑面虎,当面笑脸迎人,转身就是一刀的狠角色!一直听说程家在清棠镇属于中立派,但现在看来,事情没有那么简单了。”有人悄悄点出中年憨胖子的身份。 “劳程家主记挂,小老头的身体还算硬朗,杀两三个口蜜腹剑的小人还是可以的。” 墨儒昌的话让程华辉双眼一眯,旋即笑道:“昌老说笑了。我与宋兄此番前来,只为贺喜,别无他意。这是我程某人的贺礼,深海琉璃。我与宋兄二人诚心而来,想必墨家不会因礼待人吧?” “既是前来贺礼,墨家一视同仁,两位家主请进吧。”墨儒昌语气平缓,即使明知这两人心怀不轨,仍旧不放在心上,这是对自身实力、对墨家实力的绝对自信。 知道两人进门后,才有人不屑地啐了口水,道:“什么深海琉璃!跟碧血夜明珠一样,都是凡人的玩意儿,如果这两个人不是来砸场子的,我就把我的脑袋拧下来!” “嘿嘿!事不关己,这出大戏马上就要上演了,咱们老老实实地当观众,看戏就行!” “是极!是极!” 他们说的不错,今天的百日福宴确实有场好戏,而这场戏,随着夜幕降临,也慢慢拉开了帷幕。 …… 宾客落座,觥筹交错,月光如水,好一派热闹景象。 墨永繁作为一家之主,也是今天百日福宴主人公的父亲,自然免不了一番推杯换盏,待气氛热闹起来,他走到众多宾客前面抱拳道:“感谢诸位能够前来参加小儿的百日福宴,我仅以一个父亲的身份,饮满此杯,以表谢意。” 说着,取过一个酒杯,斟满饮下,众人也纷纷饮下回敬。 “墨家主,饮下此杯,也该轮到正事儿了吧!我们大家都知道,百日福宴,乃是为出生百日的婴儿祈福,但更重要的是【探脉洗髓】,墨家前些日子就说,要让这小少爷当众探脉洗髓,不知是真是假啊?”人群中有人问道。 武者,百日认命,说的正是这探脉洗髓。 何谓探脉洗髓?顾名思义,就是探经脉,洗武髓。这其中也有一些讲究,首先是探脉,人生而有脉,脉为经脉,又分凡脉和武脉。凡脉者,与武绝缘,一生为凡人。只有武脉之人才能修习武道,踏上武道征途。同时,探脉可以预测出这个孩子未来大概的武道成就,当然,并非百分百准确,因人而异。至于洗髓,若是凡脉,就无谈洗髓,洗髓洗的是武髓,武者一生的第一次洗髓更是尤为重要,关乎到未来武道的成就。 这就是探脉洗髓,这就是百日认命。认命,认的是凡武天命。天命之下,凡武殊途,唯有—— 认命! 但一般来说,探脉洗髓是属于隐秘性的行为,毕竟没有哪个父母愿意让人知道自家孩子的武道潜力,若是潜力不足,遭人耻笑不说,对孩子未来的武途也是一种打击;而若是潜力巨大就更可怕了,因为你的敌人绝不会允许一个潜在的威胁成长起来,这在历史长河中是有过惨痛教训的。所以才有这么一问。 墨永繁自信一笑:“墨家说出去的话,从来都是一言九鼎。而且,今日为小儿探脉洗髓的,乃是孔师。” “莫不是……号称‘胜天半子’的【天命师】……那位……孔师?!” 有人惊叫,而所有听到“天命师”三个字的人,脸上的表情可以用这几个词来形容—— 天方夜谭! 不可思议! 正文 第十九章 往事在目(二) 天命师,准确来说,应该称之为【命师】,他们体内特殊的力量使得他们天生适合探脉洗髓,这种特殊的力量也给他们带来了特殊的地位,因而能够让他们出手的大多是达官显贵、无上大能的子嗣。 何谓命师?与天争命! 要知道,百日认命,是天道要你认命,你认也得认,不认也得认! 但—— 命师洗髓,三命争天——人命师,完美洗髓,让婴儿的体质完美贴合武道,未来武道征途上的阻碍远远少于他人;地命师,妙手生花,画龙点睛,让婴儿未来武途走的比别人更远,谓之“更上一层楼”…… 天命师,画龙点睛对他们来说只是随手为之,让只是凡人之体的婴儿获得修习武道的资格,化凡为武,逆天改命! 因此,天命师被尊为“胜天半子”。 与天对弈,胜天半子! 在这个世界,天命师的特殊地位,是他们有着最尊贵的地位,也是被列为“绝对不可招惹”之人。替婴儿探脉洗髓,也就相当于对这个孩子有再造之恩。 你永远不知道,他们的一声令下,会有多少强者聚集,历史长河中,有无数自以为是的蠢货用他们甚至他们整个家族的命证明了这条铁律。 墨永繁轻轻的点了点头,看着那些难以置信的脸,慢慢转变成惊愕,最后定格成呆滞,他嘴角的笑意同样表现出他内心的激动——对一个小镇子的武者来说,这个名字的主人出现在这里就是天方夜谭,就是白日做梦,而现在,白日做梦却梦想成真了。 在这个世界上,恐怕没有人没听说过孔师的名字——孔师,他的名字早已经忘却在时间长河中,他是天命师中最神秘也是公认的最强大的存在。 他主张有教无类,即天命师应当秉承一颗胸怀天下的心,不因身份的尊卑而选择性地替婴儿探脉洗髓。虽然他个人的主张没有改变绝大多数天命师们嫌贫爱富的行为,但他本人却始终坚持着这个原则,游历四方,每到一处都会为当地的新生儿探脉洗髓,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他得到了所有武者的尊敬,被所有武者尊称为“孔师”。 “这墨家的运气可真够好的,竟然恰巧遇上了孔师游历至此。” “谁说不是呢!而且你可说错了,运气好的不只是墨家,所有刚满百天的新生儿都是幸运儿!” “孔师出手,哪怕是不能修炼的凡体,都能逆天改命。这墨家小少爷继承了墨家主的血脉,少说也应该拥有‘将’的潜力……” “嘶——再加上孔师的‘画龙点睛’……难道我们清棠镇要诞生一位‘王’吗?!” “王?呵!那如果这墨家小少爷是‘王’的潜力呢?” 说到这儿,那些窃窃私语的声音骤然停下,因为这个推测的结果,已经不是他们能够触及的禁忌……当然,前提是他们的推测确实如此。 而一直坐在不显眼的角落里的清棠镇第二、第三武族的宋、程两位家主,此刻是眉头紧锁,两人相视一眼,都能看到彼此眼中的犹豫和不安。 “情况有变,怎么办?” “……计划不变!” “可若是得罪了孔师,我们两家以后……” “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别忘了,如果计划失败,以主人的能力,我们两家就不用考虑以后了!” “主人……” 谈及到这个所谓的“主人”,宋、程两位家主的身体竟然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以他们多年来身居家主之位的城府,眼中的恐惧竟然丝毫也掩饰不住,可见这个所谓的“主人”,一定曾经给他们留下过不可磨灭的恐怖印象。 “诸位。”看到骚动的人群安静下来,墨永繁开口,“小儿能得孔师探脉洗髓,是小儿的大机缘,也是我们英远城之福。” “墨家主这话可就折煞老朽了。”一个苍老却充满正气的声音突然出现,下一刻,便见虚无的空气中浮现出一个老者的身影。 只见这老者一头白发、白眉、白长须,身穿一件银白色的长袍,笑容可掬,慈眉善目,一身浩然正气,让人心生亲近之感。 看到这银白色长袍,在场所有武者包括墨永繁在内,全都单膝跪地,齐声道:“我等拜见孔师。” 银白色长袍,是天命师的身份象征。同样,没人会去质疑老者的身份,因为冒充天命师,与得罪天命师的后果是一样的。 “各位请起,老朽可担不起各位行此大礼。”孔师说这话的同时,一股轻微却不容抗拒的力量将所有人托起。 “谢孔师。”所有人异口同声道,随即站在一旁,倒没有哪个二愣子真的就随意作为了。 “老朽今日前来,只为替新生的孩子探脉洗髓,为我人族新生力量献出一点绵薄之力。也请墨家主将令郎抱出来吧。”孔师说话中正平和,没有刻意迎合,也没有刻意故作姿态,让人如沐春风。 “是。”墨永繁抱拳道。 随即,一个素面朝天却难掩其气质的妇人怀抱着墨天歌,走了出来——这妇人正是墨永繁之妻,墨天歌之母,王雨薇。她抱着小天歌,走到孔师面前,不卑不亢,盈盈一拜,道:“见过孔师。” “夫人不必多礼,请夫人将令郎交给老朽便可。” 孔师从王雨薇手中抱过小天歌,正当孔师要为小天歌探脉洗髓的时候,就在这时,一个声音打破了祥和的气氛。 “慢着!” 刷—— 竟然有人敢制止孔师,这样的行为一下子就吸引住了全场的目光,就连墨永繁也忍不住将目光投向开口之人,他愣了一下——竟然是宋家家主,宋彦。 早在宋彦出现在墨家大门的时候,就有仆人来告知与他,墨永繁也知道这黄鼠狼给鸡拜年是不安好心,也已经做好了应对宋彦手段的准备。 但他万万没想到的是,宋彦竟然选择在这个时候发起刁难,他究竟有什么底牌敢于挑战孔师的尊严,墨永繁不禁自问,要知道,打断一个命师的探脉洗髓,若没有正当理由,那无异于是在挑战命师的尊严,何况,这可是一位天命师,而且是天命师中绝对不能招惹的孔师! “宋彦是在自寻死路。”所有人脑海都冒出这样一句话。 墨永繁怒喝:“宋家主,你可知制止一位天命师探脉洗髓的后果!” 借刀杀人——这可是一个打击甚至让宋家万劫不复的好机会,别看墨永繁一副正气凛然的样子,当有机会削弱敌手家族从而增强自己家族的实力的时候,墨永繁比谁都狠。 实际上,不仅是墨永繁,只要是在这个世界生存的武者,只要出现有利于自身而又问心无愧的机会,甚至哪怕是问心有愧,只要对自己有好处的,该下手的时候,谁都不会手软。 丛林法则,莫过于此。 “孔师。”宋彦首先向孔师行了个大礼,“在下清棠镇宋家家主,宋彦。我宋家与墨家的矛盾纷争,清棠镇众人有目共睹。我宋家比不得墨家,墨家乃是排名第七的大武族,我宋家不过不入流而已。我宋家在清棠镇,不过是在墨家之下苟延残喘,仰其鼻息,惶惶不能度日,我宋家族人与其活在恐惧之中,不如来个鱼死网破!” 宋彦不愧是执掌宋家数十年的老油条了,开口丝毫不提打断孔师的行为,反而将自己的身份放得极低,寥寥一两句话,就将宋家描述成一个在强者鼻息下战战兢兢生存的弱者,试图引起他人的同情之心,他也的确做到了这一点,从不少人默默地点头便可知晓。而不可反驳的是,他说的的的确确都是事实,就算墨永繁有心挑错,但奈何苍蝇不叮无缝的蛋。 “据老朽所知,墨家秉承的原则一向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宋家何生此感?”孔师没有计较宋彦的打断之过,笑问道。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孔师地位尊崇,我等凡夫俗子的蝇营狗苟,在这个世界早已不是什么新鲜事儿!终日活在被灭门的恐惧之中,我宋家上下早已不堪重负,与其被人当作圈养的猪羊,不如拼个鱼死网破,也不负我宋家一身武道热血!”宋彦一脸正气凛然,视死如归的样子。 但人群中,明眼人却对此嗤之以鼻,如果真是活在恐惧之中,为何早前那么多年不说这样的话,反而现在才来发难。而且,那些不知道情况的人也就算了,但宋家背后站着的是英远城下排名第八的申家,但凡是有些阅历的武者,对他们来说并不是什么秘密。 如此说来,难道是申家要对墨家出手了?心中亮堂的武者生出疑问。 可申家哪儿来的底气敢在孔师面前撒野?就连英远城第一武族也不敢! 疑问未消,又生一问。众人只好耐着性子把这场戏看下去,看这宋彦葫芦里究竟是什么药,反正事不关己,有戏看,尤其是好戏,任谁都不会嫌多。 孔师脸色未变,笑问道:“那宋家主又当如何?” 宋彦一抬手,指着墨永繁,咬牙道:“墨家主,我要与你对赌!赌注……” 正文 第二十章 往事在目(三) “你的命,对我墨家来说,不值一提。如果是申家老狗的命,或许我还能看得上眼。” 墨永繁并没有在孔师面前故作姿态,装出好人模样。既然宋彦把自己逼到如此地步,那他在孔师这样的人物眼前,与其遮遮掩掩耍小聪明,不如坦坦荡荡,至少不会落得个“伪君子”的名号。 “你!”被人当众折辱,宋彦满脸通红。 “两位家主稍安勿躁。”孔师开口,所有人皆垂手聆听,“俗话说得好,冤家宜解不宜结,老朽就厚着脸皮,当个和事人,两位家主就此揭过,可好?” “永繁但听孔师之言。”墨永繁恭敬道。 “善!”孔师点头笑言,旋即望向宋彦,“宋家主意下如何?” 宋彦在听到孔师开口的瞬间就察觉到了不妙,一切本已计划周全,谁知冒出个天命师,还是天命师中最有威望的孔师。 孔师也就罢了,反正这是自己家族和墨家之间的恩怨,虽然在这个时间点上明知会得罪孔师,也不得不让计划进行下去,否则难说自己家族还能不能看到明天的太阳。 况且,按照这个世界的潜规则,就算是孔师也不能强行插手两个武族之间的恩怨,大不了事后赔礼道歉也就过去了。 宋彦想过孔师会以绝对的权威和力量镇压自己,也想过孔师会置身事外不闻不问,但他就是没有想到,孔师竟然打着息事宁人,大事化小小事化无的算盘。 这下倒好,孔师不但没有追究他的打断之过,反而扮演着老好人的角色,劝说双方心平气和地坐下来喝茶,甚至可以说是在变相地帮助属于弱势方的自己。 换做其他时候,有这么一位大能替自己撑腰,就算是让他当着众人的面跪舔他都愿意。 但是——偏偏就是现在不行! 还是那句话,没有完成主人交代的任务,不仅是自己,整个家族都会在明天日落之前灰飞烟灭。而得罪孔师…… 大人物有大人物的傲骨,不可能会屈尊对付他们,就算有孔师的追随者要对付自家,那也是以后的事情,世界那么大,大不了找个地方躲起来过一辈子呗。 想到这儿,宋彦顿时面目狰狞起来,大喊道:“不行!今天不是我死,就是墨家认输!” 这话一出,全场哗然,竟然有人敢拒绝孔师的好意,甚至是在已经对孔师有所冒犯的前提下拒绝孔师,这人不是疯了,那离疯了也不远了。 看着已经有些丧心病狂的宋彦,孔师微微皱眉,他不是圣人,三番两次被人拒绝,还是被一个蝼蚁一样的小人物拒绝,这对于他来说,无异于是脸上无光的事情。但大人物就是大人物,即使不满,也不会表现在脸上。 只见孔师轻轻叹了口气,道:“既然如此,老朽也不便插手两位家主之事了。墨家主随意就好,无需招呼老朽,老朽在一旁便好。” 说着便真的站在一旁,而孔师这样的作为,就差着明白地告诉墨永繁:永繁小子,既然这个宋什么彦想找死,那你就给他送个终吧!老子就站着这儿,看这个宋彦究竟有什么底气敢这样冲撞我!就算他真的有什么底气,那你也给我往死里揍他,老子就是你的底气! 众人也都纷纷一愣,旋即望向宋彦的眼神充满了同情,好像还有那么一丝丝提前的哀悼。而宋彦更是涨红了脸,孔师站在墨永繁的背后,就好像森林的狐狸背后跟着一头狮子为这只狐狸保驾护航,再蠢的人都知道孔师是在表达对他的不满。 与宋彦形成鲜明对比的则是一脸喜出望外的墨永繁,狐假虎威的事情在他年轻的时候就没少做过,何况此刻站在他身后的老虎是所有老虎中最强大的那头,此刻不出手,更待何时! “好!既然宋家主如此豪气,以命相赌,我墨永繁又岂是不敢应战的鼠辈!说吧,赌什么,怎么赌!” 墨永繁一脸正气的样子,仿佛是他被逼着不得不应赌的样子,实际上心里早就乐开了花。很多人都知道“人不犯我我不犯人”是墨家的原则,但实际上,这是墨家的祖训,祖训不可违。 因此一直以来,虽然明知道宋家是申家放在清棠镇的一颗钉子,但只要宋家不招惹到他们头上,墨家也绝不会无缘无故地就拔掉这颗钉子,但现墨家一直遵循着在,可是一举铲除宋家的大好时机! 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宋彦此刻是骑虎难下,更何况这虎是他自个儿非要骑上去的,一想到如果这时候退缩的后果,宋彦只好硬着头皮上了。 “既然是赌,那就要有赌注。我用我的命赌,你墨家主又能付出什么?” “难道你还想要我用我的命跟你做赌吗?你认为你的命值这个价钱?” “墨家主不必取笑于我,我想要的很简单,我输了,命给你。我赢了,我只要一个承诺!” “说。” “永生永世,墨家不得主动对宋家出手!” “好!不过……”墨永繁拉长声音,玩味地望向宋彦身后的方向,“程家主,戏看了那么久,也该到你上场了吧。” 墨永繁话音刚落,却见宋彦身后走出一个一脸笑呵呵的胖子,正是人称“笑面虎”的清棠镇第三武族程家家主,程华辉。 程华辉笑着朝墨永繁拱手,道:“墨家主见谅,实在是墨家对我们这些升斗小民来说太庞大了,我老程也担心哪天就被墨家翻个身砸死了,见谅,见谅。嘿嘿!” 墨永繁最是不耻这种卑劣小人,宋彦好歹算是光明正大的真小人,而程华辉在他眼中最多就是个躲在臭水沟不敢见光的鼠辈,他嗤笑道:“说吧,你的赌注是什么?也是你的命吗?” “墨家主说笑了,我老程贱命一条,不值一提。不如,我以程家一半的资源作为赌注,墨家主觉得如何?” 墨永繁眼前一亮,众人也都一片哗然,程家一半资源要是输了,那程家估计马上会被其他不入流的小武族联合蚕食,灭族之日不远矣。 “成交!说吧,如何赌?” “就以墨家主令郎的武道资质作赌,若是令郎是‘王者之资’,便算我与宋家主输,若是‘将者之资’,便是墨家主输,如何?”程华辉似乎永远一副笑眯眯的样子,仿佛胜券在握。 墨永繁这时才脸色微变,王者资质何等艰难?清棠镇……不!哪怕是英远城,出现一个王者资质的孩子都会刮起一阵风暴。 清棠镇乃至排名前三的武族已经有五百多年没有出现王道资质的孩子了! 值得一提的是,上一个王道资质的孩子成长起来后,原本一个不入流的小武族直接成为当地的第一武族,也是现在英远城之下排名第一的武族——赖家。 “程家主这也太强人所难了吧!” “就是啊!简直就是……就是无赖行径!” “无赖?站的位置不同而已,如果换成是你,难道你会以‘将者之姿’去赌吗?” “说的不错,宋家主以命相赌,程家主以整个家族的未来相赌,没点儿把握,难道去白白送死吗?” 众人议论纷纷,有人痛斥宋、程二人强人所难,卑鄙无耻;也有人换位思考,认为两位家主的做法是在情理之中。 但小人物就是小人物,当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赌约是否合理上面时,有人却目光凌厉地盯着宋彦和程华辉,一副恨不得吃其骨食其肉的样子。 “永宏,你怎么了?” 墨永繁注意到自家三弟的变化,他这个三弟,被人称之为“智星”,别人往往刚走一两步,他就已经预测到后面的三四步甚至更远了。看到他的脸色,墨永繁也开始感到不安。 “大哥,我们恐怕被人算计了。” “算计?你是说……宋彦和程华辉?” “大哥,这个赌约,我们从一开始就输了。” “此话何解?” “大哥,若是天歌这孩子是王者之姿,你认为申家会让他成长起来吗?还有赖家,大哥认为他们会将第一武族的位置拱手相让吗?更别说还有其他野心勃勃的武族了!倘若天歌不是王者之姿,申家的这两颗钉子就无所顾虑了!无论结果如何,我们墨家都不会是那个得利的渔翁!” 这时,宋彦阴沉地笑道:“墨家主考虑的如何了?莫非不敢与我二人对赌了吗?” 墨永繁虽然心中焦急,也已心生退意,但喜怒不形于色的能力早已炉火纯青,低声道:“永宏,若是如此,看来只能……” 墨永宏自信一笑:“不!我们赌!” 智珠在握的样子莫名的有着让人信服的力量,智星之称的他看起来是在自相矛盾,但神采飞扬的样子却展现出自信的气势。 墨家兄弟从来都是互相信任,听到自家三弟这么说,墨永繁也为之一振,消去愁容,朗声道:“二位盛情,墨某难却。赌!不过……为了防止两位家主愿赌不服输,不如就立个誓言吧。普通誓言没意思,我们就立……” 墨永繁勾起嘴角,仿佛回到了他年少飞扬的岁月,潇洒,不羁,张狂——那个同时代武者中的“少年天才”! 正文 第二十一章 往事在目(四) 心誓,武者以武道之心对着天道立下的誓言。 对于凡人来说,举头三尺有神明,那么对于武者来说,举头三尺便是天道。 神明未必会对凡人有所回应,但是对着天道立下的誓言,天道会在冥冥之中有所感应,当立下誓言的那一刻,就会与天道之力建立某种神秘的关联,若是不违背誓言自然是万事大吉,但是…… 毁誓之人,天诛地灭;生生世世,永堕轮回! 对于任何武者来说,立心誓,都不亚于一场生死考验。毕竟,谁都不愿意活在束缚之下,而且是穷极一生都挣不脱的束缚。但同样的,一旦立下心誓,哪怕是杀父之仇夺妻之恨的仇敌都能握手言和,因为无处不在的天道就是最强大的监督者,从古至今仍未出现过违背心誓而不被天道当场抹杀的例外。 宋彦和程华辉听到要立心誓,程华辉虽然惊讶但不至于惊恐,而宋彦则是惶恐不安了,程华辉赌的是身外之物,他赌的却是命,他犹豫了。 “既然是赌约,自然是要公证人的,我想,没有什么比天道更公正了。两位家主,意下如何?”墨永繁一脸轻松地说道,实际上,任谁在自家儿子的百日福宴如此行为,心里没火是不可能的, 实际上,墨永繁心想的是:既然你们要玩,那我们就玩点儿大的!输了想不认账?门都没有!” 宋彦不自然地握紧了拳头,就在他万般纠结甚至打退堂鼓的时候,程华辉在他身后皮笑肉不笑地轻声道:“宋兄,事情闹到了这个地步,你认为我们还有退路吗?你可要想好了,如果输了,输的只是你的命,可如果你逃了,输的可是你宋家上上下下几百人的命,孰轻孰重,宋兄心中自然有数。况且,谁输谁赢,可还不一定呢。” 听完程华辉的话,宋彦深吸一口气,面前的三条路已经很明白的摆在自己眼前,要么输自己的命,要么输宋家所有人的命,还有就是赢,宋彦沉声道。 “愿立心誓!” 在他身后的程华辉,忽然低下头,勾起的嘴角让人不寒而栗。 众人退让出一片空地,清棠镇三大武族的家主呈三角状站位,同时抬起手按住自己的心脏,一滴殷弘的鲜血顺着他们的手掌牵引而出,凝于指尖而不散。 三滴鲜血被一种莫名的力量牵引至中央位置,刻画出一道道莫可名状的玄秘轨迹,最后碰撞在一起,突兀地消融在天地之间。但此时三人心间都同时出现一股悸动,仿佛被什么东西监视着,其实他们都知道,那就是天道的力量—— 若违心誓,天地共诛。 “心誓已立,墨家主,可否满意?”宋彦几乎是咬着牙说出这句话。 “自然。”墨永繁笑逐颜开,转身对着孔师俯身一拜,“永繁斗胆,恳请孔师替犬子探脉洗髓。” 孔师怀抱小天歌,抚须笑道:“墨家主无需行此大礼,这本就是老朽的意愿。不过……” 听到“不过”二字,墨永繁心中一紧,还以为又要出现什么幺蛾子,急忙道:“孔师可是有何需求,但说无妨。” “呵呵。”孔师笑道,“墨家主不必紧张,老朽只是未经墨家主同意,方才已经替令郎探脉洗髓,还望墨家主莫要怪罪我这糟老头子。” 墨永繁还没反应过来,安静的人群又一次躁动起来。 “什么?已经完成了!” “太可惜了!我听说天命师探脉洗髓,必然是异象连连,犹如天助。” “不对!天命师是与天对弈,天道怎么可能还会帮助他呢?我听说是会降下天罚!” “天罚?危言耸听!天罚是天道对忤逆之人的惩罚,天罚之下,万物寂灭。若真是天罚,还有哪个天命师敢出手替人探脉洗髓?” “你们说的都不对!我见过人命师探脉洗髓,那可真是如梦如幻,我一辈子都忘不掉那个场景!” 这时,孔师对着众人拱手道:“诸位。探脉洗髓只是平凡之事,并没有诸位所说的异象连连,如梦如幻。让诸位失望,老朽很是惭愧。” “不敢!孔师学究天人,返朴还真,我等凡夫俗子无此机缘罢了。”有机灵的人马上开口说道,拍马屁又不花一个白晶币的钱,要是被孔师看上了,哪怕是赞许几句,说出去也是倍有面子的事。 其他人也醒悟过来,纷纷七嘴八舌地不吝溢美之词,就差没把脸贴到孔师的屁股上了。 孔师对此见怪不怪,哪怕他再怎么平易近人,但身份就是身份,地位就是地位,只要你站在足够高的位置,狂蜂浪蝶不招自来的事情在这个世界根本就是常态了。 言归正传,这个以命作赌的赌约才是所有人的关注点,只见墨永繁此刻也不那么淡然了,声音微微颤抖,但这并不是怕赌输了,而是关系到自己儿子的武道命运,那是作为一个父亲对儿子的紧张与关心:“敢问孔师,小儿的武道资质……” “至于此事,老朽倒是先要恭喜墨家主了,令郎的武体颇为不凡,武脉宽阔畅通,是难得一见的‘准王之资’。”孔师将怀中的小天歌交还给王雨薇,对着墨永繁笑道。 “太好了!”墨永繁多年养成的心府此刻竟也不见了,这份惊喜让他作为父亲的身份欣喜若狂,若非大庭广众理智还在,不知道他会不会一蹦三尺高。 “竟然是准王资质!那岂不是说,这孩子未来必定是准王级别的强者?!” “正常来说,准王是跑不了了,要是再来个足够的机缘,真正成为王者也并非不可能!” “嘶!几百年不变的第一武族的霸主地位,赖家有敌了吗?” 众人之所以如此惊讶,只因为“准王之资”四个字。准王,与王者,只有一字之差! “等等,那这赌约,谁赢了?”人群中有人默默说道,顿时让喧闹的场面沉默下来。 “准王之资,并不是王者资质,墨永繁,是我们赢了!”宋彦欣喜若狂,急不可耐地大喊道,甚至连表面的态度都没了,直呼墨永繁的名字。 “但我儿子也不是将者资质,我记得赌约是说,将资你输,王资我赢,如今这个结果,最多算是平手。你也不必说我不守承诺,若是我耍赖,天道此刻已经将我抹灭了。”墨永繁看都没看宋彦一眼,平淡开口,“倒是宋家主,大闹我墨家百日福宴,以后出门,可要小心了。” 这已经是*裸地威胁了,但宋彦也没办法反驳,因为事实如此,天道毫无动静,显然是默认这场赌约以平手结局。宋彦脸色铁青,看着周围隐隐离他愈来愈远的人群,面子挂不住的他“哼”了一声,拂袖离开。 程华辉一言不发,紧跟在宋彦身后,一同离去。 墨永繁看着两人离开的身影,一双眸子深邃如水,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墨永宏靠近他,低声说道:“咬人的狗不叫。大哥,程华辉此人,要当心。” 墨永繁还是一言不发,但却点了点头,若是仔细观察他的瞳孔,原本倒映着两个人的背影,此刻只剩下一个。 …… 夜色正浓,墨家自然是一片喜庆热闹的景象,而离清棠镇上千里远的一处不起眼的土坡,却发生着不为人知的一幕。 这小土坡很普通,但小土坡旁穿着夜行衣的两人并不普通—— “宋兄还在生气?” “他墨永繁今日辱我,他日我必定让他百倍偿还!程兄,你可要帮我!” 这两人,正是宋彦和程华辉。两人深更半夜来到此处,还身穿夜行衣,明显就是不想被人知道身份。 “宋兄,如今我们是一条绳上的蚂蚱,我怎么可能会不帮你。” “如此甚好!等我宋家成为清棠镇第一武族,我一定不会亏待你的!” “那小弟就先谢过了,时间到了,主人最讨厌迟到,宋兄,我们走吧。” 此时,月光照射到小土坡上,宋彦和程华辉各自取出一面古怪的镜子,准确来说,他们手中的镜子只有一半,合而为一才是一面完整的镜子。 他们两人各持一半镜子,拼凑到一起,镜子霎时成了一块双面镜,月光透过镜面,原本清冷如水的月光竟变得漆黑如墨汁,投射到小土坡上,小土坡上出现一个仅有一人大小却深不见底的黑洞。 两人收起镜子,毫不犹豫地跳下深洞,没有了那面奇怪的双面镜,月光恢复如常,小土坡也变回原样,一切都像没发生过一样。 无尽的地底之下,静静地流淌着一条岩浆之河,那是地心之火,只要沾上哪怕一个小火星,就能焚灭好几个清棠镇,若是一朵火花落下,英远城在一个呼吸内便会不复存在。 就在那沸腾不息的岩浆河河心,却神奇地伫立着一块散发着无尽寒气的六棱冰柱,冰火不相容,在这里却是一个悖论,确实不得不感叹神奇的自然大道。 只见那六棱冰柱缓慢地转动着,透过寒冰仔细端详,隐约能看出寒冰之中竟然有个人! “拜见主人。”面对着六棱冰柱,清棠镇第二和第三武族家主,宋彦和程华辉竟然恭敬地双膝跪地,甚至不敢抬头,额头隐隐有点滴汗水,那不是热的,而是害怕。 “事情办好了?”一道虚无缥缈的声音响起,若是仔细去听,那是从六棱冰柱内传出的声音。 “这……赌约以平手收场。”宋彦不敢隐瞒,如是将事情的来龙去脉一一道出。 “唉——”一声叹息,跪倒在地的两人却如遭重创,倒飞出去,爬起来是已是鲜血淋漓,“办事不力,略施小惩,去吧。” 两人不敢多言,只是不断磕头:“多谢主人不杀之恩!” 下一刻,两人出现在小土坡上,他们二人相视一眼,眼中只剩下无尽的恐惧。 岩浆河心,六棱冰柱—— “墨家,我回来了。” 正文 第二十二章 往事在目(五) 岁月流转,光阴飞逝,三年的时光眨眼便已过去。 三年间,最为津津乐道自然是清棠镇墨家“准王”小天歌,即使热情稍减,热度却未消,因为每个人都在期待着准王的成长的结果,是否会改变几百年没有改变的势力格局。 也有人期待着准王的成长的过程,有人观望保持着中立的态度,也有人提前下注或成为从龙功臣,或一败涂地…… 一位准王或许无法与一尊真正的王者比肩,但在英远城之下,绝对是可以称之为呼风唤雨的存在,哪怕去到英远城也有一席之地,因此,三年间,倒还真是发生了不少事情。 譬如人们早已经习以为常的墨家后门外从鲜血滴落到风干的尸体,那是从未断绝过的杀手,杀手的目标大家心里都很清楚。 又譬如不时地出现几个勉强称为高手的散修武者,在墨家门口苦等数十天甚至几个月,哭着喊着说是要为准王殿下抛头颅洒热血。 还譬如总有颇负盛名的武道家族带着让人眼红的武道资源上门拜访,听说是要与小天歌结娃娃亲…… 诸如此类的事情多如牛毛,其中唯一值得一提的是,英远城之下第一武族赖家也曾在两年多之前,也就是小天歌拥有准王资质之事传出去后不久,赖家家主独身一人亲自来到墨家,登门拜访。 据墨家内部传出的消息,墨永繁和赖家家主到密室密探了整整三天三夜,期间任何人哪怕是一只蚊子都无法踏入以密室为中心的十丈范围内。只听说,密探结束后,两位家主把酒言欢,一醉方休。 几乎所有人都在猜测,墨家与赖家是否结成了同盟关系?甚至更进一步,两家订下了一纸婚约,只待未来结为亲家?尤其是在一年前,赖家诞下一个女婴,为赖家长女,据传武道资质与小天歌不相上下的时候,这个猜测就几乎被所有人认定为事实了。 只是墨、赖两家都没有为此发声,也给这样的猜测蒙上了一层神秘的面纱,但这并不妨碍流言的传播,说的不好听一些,传播的力度甚至不亚于一场瘟疫了。 当然了,与今天之事相比,那些事情都可以无视了,因为今天是【心武阁】开放之日! 心武阁,是这个世界最顶尖的势力之一,也是最亲近武者的势力,没有之一。 有这么一句话可以完美的形容心武阁:凡是有武者存在的地方,便有心武阁的存在。 没有人知道心武阁的创建者是谁,也没有人知道心武阁是在何时何地创建,只知道心武阁从古至今一直保持着超然的地位,不争不抢,却无法动摇。 多少惊艳古今的天才试图撼动心武阁的地位,却被心武阁轻描淡写地化解,其中不乏“帝”与“王”,甚至更超然的存在。再观如今,那些让人仰望的存在已经消失在历史的长河之中,心武阁依然是那个心武阁。 其实,心武阁在世人眼中,基本只有一个作用——教化之责,这也是今天的主题。 武者,百日认命,三岁识世。这三岁识世,说的便是心武阁的教化之责。 在这个世界,有个不成文的规矩,所有的孩子,不管是凡体还是武体,在三岁之前都不能接触武道,而在他们三岁那一年,会在姑洗月(三月)初三那一天进入心武阁。 届时,会有心武阁之人教导他们,为他们启蒙,告诉他们这个世界的本质。教导时间为三天,三天内,心武阁处于绝对封闭状态。 事实上,承担启蒙之责的心武阁也只有在那一天开放,而在“城”和“城”以上的地域才会全年开放。当然,如果仅仅只是如此,心武阁也不可能有现在如此地位,实际上,孩子们进入心武阁,是要学习三件事—— 聆听武道真意,凝聚武道功种,觉醒天道武心。 …… 这是姑洗月初三的第一天,心武阁内,讲述的内容,不过是些基础常识—— “我们所在的世界,是属于武者的世界。以武入道,是为武道;武道无极,是为【极武大陆】。” “极武大陆,大致划分为五大地域——” “南荒,大陆之南,蛮荒之地,蛮兽众多,称为【极古之地】。” “北原,大陆之北,冰雪覆盖,奇珍遍地,誉为【寒宝之地】。” “东海,大陆之东,海域辽阔,物产丰富,赞为【天府之地】。” “西漠,大陆之西,黄沙漫天,佛教盛行,世称【大佛之地】。” “中域,大陆中央,四地拱卫,凌驾诸界,古今【帝都长安】。” “大陆四地,也被称为四域,每一域,长存着一个古老的皇朝……” 第二天,开始讲解天道与武道—— “何谓武道? “武道,应天而生,承地而启。天地之间,便是武道。” “武者,顺天而行,奉天而上。天道之下,方为武者。” “因天道以九制,故武道一途分为九大境界——士、师、将、灵、王、皇、帝、圣、神。” “三,天地人之道也,又因三三为九,故每一大境界分为九阶” “武道无极,而人有极。故而,九阶之上,未达下境,尊称极阶。” “每一个武道境界,都蕴含着天地至理。士境,武道之始,吐纳天地元气,将之转换为体内元力,武元力现,武士境成;师境,元力压缩,凝结武丹,内视自我,乃成武师;将境……” 第三天,聆听武道真意—— “无名天地之始,有名万物之母。” “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人之道,损不足而益有余。” “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万物负阴而抱阳,冲气以为和。” “诚者,天之道也,不勉而中,不思而得,从容中道。” 心武阁内,在这三天的时间里面,从始至终只有启蒙之声,而不见启蒙之人。此刻的孩子们却听得如痴如醉,年仅三岁的他们或许依然懵懂无知,但这个声音却如丝丝春雨,浸润无声,在他们的心中埋下一颗颗种子。 这深埋于心的种子有可能一辈子都不会生根发芽,并且这个可能性近乎百分之百。但若是其中之一的小种子破土而出,长出来的参天大树必然会震天撼地,因为…… 心武阁上空,云层深处,一个穿着破烂的老乞丐和一个穿着华丽的青年形成极其鲜明的对比。 老乞丐仰首喝着手中酒葫芦里的酒,脸色酡红,酒气冲天,一对浑浊的眸子透着猥琐至极的光,一副醉醺醺的样子。 青年并不嗜酒,但那双桃花眼同样闪烁着色眯眯的眼神,弯起的嘴角让人一看就是轻浮浪子。果然是蛇鼠一窝,狼狈为奸,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老流氓,你不是说再也不管心武阁的破事儿了吗?怎么?今天想起当个好老师了?” “啊,我呸!要不是老头子我为了履行那个什么烂约定,打死我都不来!” “哟哟!说的比唱得都好听,还履行约定,你是被那位大人揍成猪头后立下的誓言吧!” “被大人揍能叫揍吗?那叫指点!话说回来,臭小子别说得你没被大人揍过一样,哼哼!” “咳咳……那啥……你不是说那叫指点吗?对,就是指点……咳!话说回来,没想到你还真是尽心尽力,不但亲自帮他探脉洗髓,还亲自出手,不!是亲自出口让他聆听武道真意。不过,你这武道真意好像有些不对啊……” 青年似笑非笑地盯着老乞丐。 “怎么不对了!老头子我不就参杂了点儿私货吗?况且,这才是真……” “嘘!”青年突然一手捂住老乞丐的嘴,另一手往天上指了指,“慎言!” 那双色眯眯的桃花眼露出前所未有的凝重。 “不就是……吗!老头子我又不怕它。” 老乞丐嘟嘟囔囔,似在不满,却也没再说什么。 “不过你这么一闹,这帮小家伙倒也算是幸运,如果以后真出了那么一两个改变现在大陆格局的大人物,不知道他们会不会记得你这么一位启蒙老师。” “又不是没教出过这样的学生,不过那群小王八犊子已经去和天道报告了,要不然这片大陆也不会像现在那么无趣了。” “确实是无趣了些……不过,既然他出生了,就说明大人的棋局已经开始了,有趣的日子很快就要来了,嘿嘿!” “趁着我这把老骨头还没散架,希望还能揪出几只躲在臭水沟里的老鼠,再不济,搞死几只蟑螂也不错。” “老流氓,你别在臭水沟里翻船就好,当心那些蟑螂老鼠连你的尸体也不放过,哈哈!” “滚犊子!臭小子赶紧滚!不然老头子我揍到你娘都不认识你!” “老流氓,有漂亮妞儿的时候就来抱老子大腿,不需要老子的时候就叫老子玩儿蛋去,老子严重鄙视你!”青年不屑地做了个鄙视的手势,“算了,老子去找找那些老朋友,也该叫他们从棺材里面爬起来下棋了,老流氓,别太早挂了!” 话音未落,青年的身影缓缓消散,雁过也会留痕,而他却似乎从未出现过。 老乞丐仰头灌下一口酒,目光依然浑浊,却仿佛看透岁月沧桑,倒映万古轮回。 “天行无常,九道如歌……天行九歌。” “……” 正文 第二十三章 往事在目(六) 心武阁为期三天的开放之期结束后,每一个孩子都被一股柔和的力量托着送入早已等候在此的父母们手中。 之所以说是托着,是因为在聆听武道真意的时候,小家伙们无法承受太过磅礴的真意之言而陷入昏睡,小天歌同样不例外,在家沉睡了又三天才醒来,比其他孩子多昏睡了两天,差点儿没把王雨薇给吓疯。 小天歌醒来的第一件事,不是吃饭喝水——神奇的是,他竟也不饿,而是被墨永繁叫去了【墨渊】,为此,王雨薇让墨永繁睡了连续七天的书房。 墨家有一处并不险峻的后山,而在这并不怎么险峻的后山,却离奇的存在着一处深渊。清棠镇处于平原地带,因此,这处深渊的存在的确是令人匪夷所思。 甚至可以说,这处深渊本来就不应该出现在这样的地方,也不属于这样的地方,但它又的的确确的存在着,让人着实不得不感叹世界的无奇不有。 据墨家祖志记载,当初墨家先祖在此定居的时候,这处深渊就已经在这儿了。墨家先祖试图探寻着神秘的深渊,但无数墨家先辈却一去不复返。 之后,墨家在此繁衍生息,也曾有无数墨家子孙想要解开深渊之谜,但他们都落得个同样的结果,那便是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从此,深渊成为墨家的禁地,墨家后山也成为墨家人面壁思过之处。 这吸食了无数墨家鲜血的深渊连同这片后山,被墨家命名为“墨渊”,意为:吞噬墨家的深渊。 墨渊上,一大一小的身影被夕阳的余晖拉得很长。 “歌儿,这三天,可有什么收获?”墨永繁问道。 “爹爹,武道好神奇,好有趣,我要做武者。”小天歌稚子童心,且是第一次接触武道,自然觉得有趣。 “那你为什么要做武者?”墨永繁又问。 “因为那个老爷爷说过,只有做了武者,才可以拥有力量,才能成为强者。”小天歌糯糯的声音听着让人很是舒服。 “老爷爷?”墨永繁一愣,旋即明白过来,小天歌说的应该就是心武阁给他们授课的老师,他摸了摸小天歌的头,“那歌儿知道什么是强者吗?” “强者?”小天歌也愣住了,然后很认真地抬头看着墨永繁,一双明亮无邪的眼睛透出好奇的光,“爹爹,那什么是强者?” “强者啊……”墨永繁唏嘘一声,双手背负在身后,沧桑的眸子远眺着渐渐西落的斜阳,“强者,就是无所畏惧,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东西能够阻挡强者前进的脚步;强者,就是自由自在,没有什么东西能够束缚强者遨游的身姿;强者,就是与天比高,没有什么东西能够冰封强者流淌的鲜血。” “天不能遮其眼,地不能陷其身,神不能惑其志,魔不能蚀其心。” “这,就是强者!” “这就是强者吗?”三岁的小天歌低下头,眼神充满着憧憬与渴望,一双粉嫩的小手攥成拳头,豁然抬起头,“我要成为强者!” 墨永繁笑了笑,道:“可是,成为强者的道路很难走。那些布满荆棘的藤条会把你刺得遍体鳞伤,那些充满诱惑的权力会让你沉沦堕落。” “有时候,你要忍受失去一切从头再来的苦难,你要忍受卑躬屈膝人不如狗的折磨。有时候,你要忍受漫长征途孑然一身的孤独,你要忍受生离死别痛失所爱的痛苦。” “歌儿,你见过那些称兄道弟的人背后捅你一刀的背叛吗?你见过前一刻还海誓山盟转过身却投入更强大之人怀抱的现实吗?你见过为了一枚白晶币就可以对至亲之人举起屠刀的恶魔吗?” “可是……”小天歌清澈的双眼倒映着善良与温柔,“娘亲说过,这个世界是美好的。我们可以在春天的时候和蝴蝶一起飞舞,在夏天的时候听清脆的蝉鸣,在秋天的时候享受丰收的喜悦,在冬天的时候……在冬天的时候,嗯……娘亲说,冬天冷冷的,到处都是光秃秃的,娘亲不喜欢冬天,我也不喜欢冬天。” “而且,娘亲还说,人性本善,人与人之间存在着信任。看到需要帮助的人的时候,我们可以伸出援助之手;看到不公平的现象的时候,我们可以制止它的发生。娘亲说,这个世界是温柔的,所以我也相信,这个世界是温柔的。” 墨永繁愣住了,沉默许久,直到最后一抹夕阳的余晖跌入地平线,他的眼睛罕见地露出欣慰与笑意:“这些,都是你娘亲告诉你的吗?” 小天歌用力地点了点头。 墨永繁眼中笑意更浓。 “歌儿,你娘亲说的是对的。不过,你还想成为一名强者吗?”墨永繁把话题拉回原点。 “嗯!”小天歌更用力地点头道。 墨永繁收敛了眼中的笑意,又回到那个严肃的父亲身份。 “武道一途,乃是千军万马过独木桥。攀登在武道险峰上的无数先辈用殷红的鲜血告诉后人,不前进,唯死而已!一旦踏上武道之路,便是开弓没有回头箭,你要有坚如磐石的意志和不畏艰苦的精神,更要有视死如归的斗志,才能一步步走到终点。” “歌儿,你可有信心?” 小墨歌慢慢睁开眯着的双眼,此时已是月上中天,一如歌声悠扬的那个夜晚。小天歌那双纯净乌黑的大眼睛望着那轮皎洁的明月,稚嫩的声音传遍墨渊。 “我要成为强者!我要成为天不能遮我眼,地不能陷我身,神不能惑我志,魔不能蚀我心的强者!” 墨永繁突然大笑起来,这大笑声震动得就连天上的云层也散去了几分:“好!不愧是我墨永繁的儿子!歌儿,你可知【功法】?” 小天歌兴奋地点头道:“老爷爷说过,功法是武者修习武道的基石,是每一个武者的根本。功法是武者沟通天地、修习武道的桥梁。功法有高低,分为宇、宙、洪、荒、天、地、玄、黄八大品级。其中,宇品功法最高级,黄品功法最低级。” “记性不错。”墨永繁满意点头道,“但不够完整。仔细听好,每一个武者的一生只能选择一种功法,如果想要重修功法,就必须散尽自己的武道修为,重新开始。” “再者,功法的品级也极其重要,同样的武道修为,高品级的功法对低品级的功法有着几近碾压的优势,甚至有些天才能够跨阶战斗。因此,功法的选择,是武者一生中最重要的抉择。歌儿,你可懂?” “嗯。”小天歌用力地点了点头。 墨永繁话锋一转,语气变得失落起来:“歌儿,我们墨家虽然说是清棠镇第一武族,但是放眼世界,我们墨家不过是其中最平凡的武族。因此,我们墨家所修功法也只是最低级的黄品功法。现在,你既然已经知道功法的重要性,为父问你,你可愿意修习我们墨家的功法?” “我愿意。”墨永繁话音刚落,小天歌就毫不犹豫地回答道,“老爷爷说了,功法虽然分高低上下,但是功法并不会成为攀登武道巅峰的桎梏。只要有一颗成为强者的心,并且付出心血,草根也能逆袭成为王者。” 小天歌俏皮地吐了吐舌头,眯着眼睛露出开心的笑容:“嘻嘻,这些都是老爷爷告诉我的。” “看来,心武阁的大人倒是教会了你不少东西。”墨永繁摸着小天歌的头感叹道。 “是啊,老爷爷可好了,他还说我以后一定会成为强者的。”说到这儿,小天歌自豪地挺了挺胸膛,尽管三岁的他做这个动作没有一点点的气势。 其实,小天歌和墨永繁并不知道,在心武阁的三天时间里,那个小天歌口中所谓的老爷爷只出现在小天歌面前,其他孩子,只能闻其声,不得见其人。 “既然你已经做出了选择,”墨永繁抬起右手,在左手尾指的戒指划过,一本古朴的书籍出现在他手中。 这本书一出现,一种荒凉古远的莫名气息就充斥了整个墨渊,只是墨永繁父子二人无法察觉。 “这是我们墨家世代相传的功法,虽然它只是黄品功法,但是经过我们墨家先辈世世代代地增删补改,这本功法早已经融入到我们墨家的血脉之中,是最契合我们墨家体质的黄品功法,只要你用心修习,未必会比玄品功法差。” 墨永繁将泛黄的书籍交给小天歌,小天歌接过书籍,书籍封面书写着两个古文字,小天歌轻声念了出来。 “《墨诀》?” 小天歌接着翻开第一页,继续念道:“天下之人皆不能相爱。强必执弱,富必侮贫,贵必敖贱,诈必欺愚。凡天下祸篡怨恨,其所以起者,皆武道生也。” 因为在三岁之前不允许接触武道,所以王雨薇便时常教小天歌古文,小天歌对各类古籍也是爱不释手,因此,对于小天歌来说,这句话的意思轻而易举就能解读出来。同时,小天歌也不自觉地沉浸在这段文字的意象之中。 天下的人都不相爱,强大的就必然控制弱小的,富足的就必然欺辱贫困的,尊贵的就必然蔑视卑贱的,狡猾的就必然欺骗愚笨敦厚的。举凡天下祸害、篡夺、仇怨、愤恨产生的原因,都是因为武道而引起的。 一段文字,三句话,四十二个字,却道出了这个世界的本质—— 武道,给了武者破碎虚空、长生永恒的希望。但同样的,也因为武道,强者愈强,弱者愈弱。 不知道从什么开始,刚出生的孩子们有了凡体和武体的区别,也因此有了凡人和武者的鸿沟,极武大陆更是诞生了阶级之分。 弱者被强者奴役践踏,强者对弱者生杀予夺,弱肉强食的丛林法则从诞生之初就已经根植在极武大陆每一个人的血液里。 “盘膝坐下!” 突然,墨永繁一声暴喝,唤醒了眼神渐渐空洞的小天歌,小天歌来不及反应便已经依言而做。 “闭上双眼,默诵《墨诀》,凝诀于心。为父助你……” 正文 第二十四章 往事在目(七) 所谓武道功种,全称是武道功法种子。 凝聚武道功种,则是将所学功法在自己体内具象化,最终凝聚成一枚种子。 但是,凝聚功法种子并非一帆风顺,更不是拥有百分百的成功率。很多人并非凡体,拥有着修习武道的资格,但若是毫无天资,也存在着一生无法凝聚功法种子的可能性;也有人因为天资愚钝,努力了成百上千次才凝聚出武道功种,武道伊始,便已经输在了起跑线。 当然,世有无能庸才,便有禀赋天才。 那些第一次就能完整完美地凝聚出功法种子的,无一不是武道的宠儿,先天便与其他寻常武者有着难以比拟的优势。而历史上赫赫有名的强者,绝大多数都是在孩提时代,第一次就完美地凝聚出了武道功种。 固然,也有例外,有些大能大器晚成,虽然武道功种的凝聚并不一帆风顺,但那些人笨鸟先飞,付出的努力是其他武者的上百倍上千倍,最后凭借着不屈不挠的努力登上武道巅峰。 据古籍记载,最近一个时代的大帝便是以残缺功种登临帝位,成就无上帝姿。 世上功法成千上万,每种功法各不相同,凝聚武道功种的要求也就不同。有些功法需要修习者彻读于心,有些却可能从尾看到头,也有些功法不需要修习者用眼睛去看而是用心去感悟…… 《墨诀》,则是需要修习者去看、去读、去理解扉页上的那四十二个字,将它们融于心,进而形成自己的理解,这理解虚无缥缈,只可意会不可言传,修习者就是要抓住那灵光乍现的一瞬间,凝诀成种。 凝聚武道功种是无法借助外力的,全凭个人感悟,墨永繁所谓的“助”,只是站在一旁为小天歌护法罢了。 小天歌盘膝在地,已经将近半个时辰,原本舒展开的眉头此刻紧紧皱着,细密的汗珠布满了额头,依然还是没有任何动静。墨永繁皱眉暗道:“是我太心急了吗?果然,第一次就能将功法种子凝聚成功的人,无一不是人中龙凤。歌儿虽然有准王之姿,但还是不能与那些真正的天才相比吗?” 在墨永繁看不到的地方,小天歌体内,那四十二个字以古文字的状态漂浮着,游弋着,仿佛像是水中的水草,杂乱无章,纠缠不清。 小天歌努力地想要将那些字排列整齐,但肉乎乎的小手却穿透过那些淡墨色的字而无法抓住,反而在小天歌的拨弄下游得更加欢快了,还有些字仿佛有灵性一样,穿透过小天歌的身体,戏弄着小天歌。 每当有一个字穿过小天歌的身体,外界,小天歌皱着的眉头便加深一分,汗珠也多渗透一分。 体内,小天歌愈是想要抓住那些字,就愈是抓不住。焦急的小天歌并没有注意到,每过片刻,都会有一个字穿透他虚幻的身体,而那些穿过他身体的字,颜色就会加深一分,逐渐由淡墨色演变成浓墨色。 当最后一个字都变成浓墨色的时候,那四十二个古文字仿佛由懒散的散兵游勇变成一支训练有素的军队,竟然一反常态地整整齐齐地排列在小天歌眼前,浓墨色的光晕带着一种妙不可言、玄而又玄的韵味。 正当小天歌因为这样的变化而发愣的时候,四十二个古文字带着势不可挡的气势,刹那间朝着小天歌的胸膛激射而去,准确来说,应该是冲向小天歌的心脏位置。 这一次,古文字没有穿透而出,而是如春风化雨一般停留在小天歌的心脏,每一个字在接触心脏的瞬间,便会化成一缕墨色之气,融入到小天歌的心脏之中,直到所有古文字化气融心。 外界,距离小天歌盘膝坐下已经过去了整整两个时辰,就在墨永繁叹息着以为小天歌第一次凝聚功种失败的时候,一缕浓墨色光芒从小天歌体内“钻”了出来。 随着这缕光芒的诞生,接着便是一发不可收拾,越来越多的浓墨色光芒透体而出,围着将小天歌环绕流动,飞舞的轨迹看似无序,实则是大道至理,不可言喻。 吞吐磅礴的浓墨色光芒逐渐形成一个茧,小天歌在茧内。 墨永繁遏制不住心中的狂喜,原本失落的眼神变得明亮而震撼,明亮的是这浓墨色的茧代表着小天歌凝聚功种成功在即,震撼的是这浓墨色的茧代表着小天歌无双的武道天赋——至少在墨家是如此。 原来,因为每个人对《墨诀》扉页上的那四十二个字的理解都是独一无二的,因此修习《墨诀》而凝聚的功种也分高低上下,茧的颜色就代表着修习者修炼《墨诀》的天赋。 淡墨色代表着第三等天赋,浓墨色是第二等,至于第一等则是完完全全的墨色。在墨家祖志的记载中,除了开创墨家的先祖是墨色之茧,子孙们最高的天赋便是第二等,浓墨色的茧。 化茧成蝶,是墨家从古至今流传下来的四个字,但从古至今除了墨家先祖便无人再可重现辉煌。 墨永繁虽然狂喜,但连大气都不敢喘上一口,生怕惊扰了小天歌的蜕变。 只见浓墨色的茧成型之后,再也没有任何一缕光芒浮现出来,反而开始收缩。那些光芒重新分解,再一次融入到小天歌体内,每一缕光芒的融入,都让小天歌发生着某种妙不可言的变化,似乎每一束发丝都更加富有光泽,每一存肌肤都更充满生命力,每一道经脉都更加宽广畅通,每一次心跳都更加有力…… 茧渐渐变小消失,最后一缕光芒也贴近小天歌,就要完全融入小天歌体内,正当墨永繁再一次以为要结束的时候,有“人”却不干了——《墨诀》。 原本摆放在小天歌面前的《墨诀》在墨永繁不可思议的眼光中,缓缓漂浮起来,像是有人拿着《墨诀》,狠狠地抽向最后那缕浓墨色光芒,更不可思议的是,那缕光芒竟然被抽飞出去! 什么是光?光是不可捉摸的存在,是看得到却摸不着的东西,但现在却被抽飞出去,而且是被一本书抽飞出去! “我是在做梦吗?”一向稳重的墨永繁张大嘴巴目光呆滞地望着眼前的景象。 被抽飞的浓墨色光芒丝毫没有被侮辱的感觉,屁颠屁颠地又飞了回来,竟然对着《墨诀》不断弯腰点头。 要是把《墨诀》和光芒看作是人,那《墨诀》就是主人,浓墨色光芒则是那种被主人踹两脚还笑嘻嘻地把脸凑到主人脚底下的狗腿子。 对!就是那种很不要脸的贱贱的狗腿子! 《墨诀》很是趾高气昂,直直树立着像是双手环抱在胸前的痞子大佬,正面对着小天歌,背面对着浓墨色光芒,根本就不鸟它。 浓墨色光芒飞舞到《墨诀》面前,《墨诀》像是很不耐烦的样子,又一把抽向浓墨色光芒,光芒被抽到小天歌额头上,却没有融入进去,而是被弹开了。 浓墨色光芒像是恍然大悟了什么,飞到小天歌额头前方,像人一样弹了弹小天歌的脑门,具体来说,应该是把小天歌的额头当成一扇大门,而它正是在敲门。 接着,只见一缕接着一缕早已经融入到小天歌血液之中的浓墨色光芒又重新浮现出来,那些光芒仿佛是睡得正熟的人被吵醒一样,上下左右毫无轨迹可言地飞舞个不停,但当它们发现漂浮着的《墨诀》的时候,就像是老鼠遇到猫,立刻呆立着不敢动了。 当所有早已融入小天歌体内的浓墨色光芒再一次浮现出来的时候,这些光芒恭恭敬敬地飞舞到《墨诀》之前,组成两个古文字,如果小天歌此刻有意识地话,便会发现这两个古文字的意思是“老大”。 可惜在场清醒的人只有墨永繁,而正好的是,墨永繁对古文字一窍不通。因此,墨永繁只是张大着可以放进两个鸡蛋的嘴巴,一脸懵地看着眼前的……嗯……奇景? 《墨诀》似乎早已经习惯这样的场景,并没有太多动作,只是随手一挥,浓墨色光芒再一次形成茧状,不同的是,这一次,茧里面除了小天歌,还有那本突发神奇的《墨诀》。 浓墨色的茧中,外面的墨永繁看不到里面的一切,而小天歌依然沉浸在体内世界,自然也不知道外界发生的种种。 茧中,《墨诀》无风自动,一页页翻过,书写在上面的字浮现出来,环绕着小天歌,像是在打量小天歌,有的字还这里碰碰,那里摸摸,就像是一位老师傅在检查即将收为徒弟的资质。 许久,那些字终于重新印在《墨诀》之上,而《墨诀》则化为一道光芒融入到小天歌的额头之中。小天歌的额头闪现过一个“墨”字,旋即沉淀下去,消失不见。 与此同时,原本浓墨色的茧渐渐失去光彩……不!应该说逐渐褪去浓浓的色彩,变成完全的墨色之茧! 在墨色之茧成型的刹那,小天歌体内,一个米粒大小的墨色光点悄然浮现! 功法种子! 墨色之茧! 化茧成蝶! 第一等天赋! 墨永繁的表情已经无法用简单的“惊讶”二字就能表达了,委实说,也没有任何一个词语能够清楚地描绘出墨永繁此时此刻的表情和心情。 五味杂成? 欣喜若狂? 热泪盈眶? 奇迹再现? 又仿佛都不够分量。 就在墨永繁第三次以为一切都已经尘埃落定的时候,一滴鲜红的血液从小天歌的心脏浮现出来,透过墨色之茧,直冲天际。 下一刻,如水的夜空忽然响起一道振聋发聩的惊雷,伴随着惊雷的响起,大片大片的乌云不知从何处聚拢而来,瞬间已是乌云密布,可以说是黑云压城城欲摧。乌云之中电闪雷鸣,透露着一股压抑的气息,这气息压迫得人像是要窒息而亡。 墨永繁抬头望去,眼中流露出绝望的情绪,喃喃自语。 “武心觉醒……而且是……” 正文 第二十五章 往事在目(八) 聆听武道真意,凝聚武道功种,觉醒天道武心。 这三件事,是每一个武者的必经之路,也是真正打开武道大门的钥匙。 聆听武道真意是心武阁之事,凝聚武道功种是个人之事,觉醒天道武心则是天道之事。 武道,应天而生;武者,顺天而行。为何?全与这第三件事息息相关。 在这个世界,天道至高无上,是天道衍生了万物,是天道让武道昌盛。因为有了天道,才有了武道,因为有了武道,才有了武者。 古语有云:顺我者昌,逆我者亡。武者顺天而行,便能得到天道的认可,从而踏入武道,攀登武道,获得力量。 但是,人性是贪婪的,获得了撞山填海的力量,就想拥有毁天灭地的力量。然而,这是天道所不允许的。因此,便有了觉醒天道武心。 人生而有心,凡者凡心,武者武心。 人生而有血,其中以心血最为珍贵,取其心血,与天道缔结誓约,从此天道一念,武者命殒,这便是觉醒天道武心。所谓的立心誓也是基于此而来。 觉醒武心又为两种层次——自我觉醒,天道觉醒。 天道觉醒这称谓让人一听就不明觉厉,实则是天道在武者成功凝聚功种的同时强行与其缔结誓约,类似于上位者对下位者的一种强行束缚与制约,哪怕未来的武道成就足以使其与天道正面刚,天道一念之下依然瞬间就能抹杀他的性命。 自我觉醒则完全不一样,更加类似于同等级的人物签订的平等条约,若是未来有足够的实力和足够的机缘,便可以向天道索取属于自己的那滴心血,做到真正的与天同齐。 但是,想要获得与天道平起平坐的资格岂是那么容易?看原本安静如水的夜空,此时已是电闪雷鸣便可见一斑了。 这是天道对自我觉醒的武者的考验——雷裁,准确来讲,应该是天雷制裁。天道会降下一道天雷,对即将自我觉醒的婴孩进行制裁。它不同于寻常的雷电,而是直击灵魂,熬得过去还好说,熬不过去…… 除了死,还是死! 历史上自我觉醒而能撑过雷裁的婴孩,后来无不成为一个时代的主宰,而这些主宰,一个手掌去掉一半就能数的过来,甚至还嫌多了呢! 乌云堆积得越来越厚,仿佛就要亲吻大地,电蛇游走其中,雷鸣始终不断。在墨永繁眼中,时间仿佛过了一个世纪,又仿佛只是眨了下眼的功夫,酝酿好的雷裁如约而至,一道蓝色的光柱从天而降,直直劈向墨色之茧中的小天歌。 “不!” 墨永繁目眦欲裂,下意识地冲向那道蓝色闪电,想要用自己的身体为儿子挡住雷裁的力量,即使他知道自己只会在雷裁之下化为灰烬,但那种名为【父亲】的力量使他不加索思就这样做了。 就在雷裁离墨永繁不足一指之距,甚至墨永繁已经清晰地感觉到其中狂暴的力量知道死亡就在下一秒的瞬间,一个懒洋洋的声音的突兀地响彻九霄—— “天道,过分了哟。” 声音真的很懒,因为能听出其中的哈欠声,像是睡得极熟却被吵醒的人,而说出的话则带着丝丝的调侃,调侃倒是不要紧,但调侃的对象是天道,那就有些不得了了。 与此同时,在这声音响起的瞬间,天地静止了。雷裁离墨永繁只剩下半指的距离,但却停在那里不再落下;墨永繁眼中的泪顺着脸颊将要飘散,却也凝固在他的脸上。 “将【劫雷】伪装成【雷裁】,如果你是用来对付一尊大帝,我还敬你是条汉子,可是……啧啧,你想要谋杀的,只是一个三岁孩子的性命,你可真是越来越不要脸了呀,这么多年都活到狗身上去了吧。” 语气不算重,但如果说第一句话只是调侃,那这句话……应该可以算是挑战天道,与天道宣战了吧! 这时,一阵碎裂的声音响起,是从蓝色雷裁传来……等等!那还是雷裁吗?那充满了血腥味儿而又狰狞可怖的血红色光柱是什么?那破碎成一片片的黑洞是空间坍塌吗?仅仅只是逸散出来的气息,就让这片空间承载不起如此力量!传说中那毁天灭地的力量,可能也就不过如此了吧! 只是…… 那依然禁锢着这片天地的力量,又该是如何强大?! “行了,行了,知道你生气,知道你愤怒,可你能拿我怎么样呢?省点儿力气吧!就一道【劫雷】,给我塞牙缝都不够……要不,你亲自跑一趟?话说,咱俩也好久没见面了,真怀念以前和你切磋的日子。” 那声音自顾自地说着,明明是怀念故人的语气,偏偏让人觉得是在挑衅天道。 咔——咔咔—— 像是有什么东西破碎了。 静止的乌云之中,一道血红色光柱破空而下,旋即,数以百计的血红色光柱朝着墨色之茧狂啸而去,所过之处,空间坍塌,化为虚无。 叭—— 一个响指声,充斥着毁灭气息的血红色光柱悄然无声地消失在坍塌的虚无之中,破灭的空间恢复如初。 乌云不再有什么动静,仿佛知道自己再怎么做,也只是徒劳无功,正如这个神秘的声音所说,天道不出,再多的【劫雷】也满足不了这个声音的胃口。 一时间,原本一如末日降临的场面变得寂静无声,一动一静之间,让人感到分外压抑。 像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平静。 不知道过了多久,或许也没有过多久,只是整片空间都被禁锢了,那时间自然也就不存在了——一个恢宏的声音响彻天地,带着无穷无尽的威严,和无情。 “你越界了。” “你说越界就越界啊?就算老子越界了,你吹我咩!” 轰隆隆—— “他必须死。” “老子偏不让他死!” 轰隆隆—— “你阻止不了我。” “可以试试!” 轰隆—— “去你二大爷的有完没完!整天就打雷不下雨!还收不收衣服了!” 话音未落,成千上万道闪电光柱朝着神秘声音的方向激射而去,这些闪电光柱,不是看上去嗜血狂暴的血红色,而是墨一样黑色,纯粹的黑色。 “我去你二大爷的!上来就放大招,老子不……” “服”字还没有说出口,黑色的闪电已经淹没了声音来源的那片天地。 “你太自信了。”天道的声音再一次响起,神秘的声音似乎意识到了什么,余光瞥向墨色之茧。 只见静止的天地依然静止,但那道在数不尽的黑色闪电中,显得鹤立鸡群的血红色光柱,其上的闪电慢慢流转,加诸在它之上的禁锢力量开始松动,只是片刻……不!片刻都算不上,仅仅是万分之一秒的瞬间,血红色的闪电穿过墨永繁的身体,墨永繁的身体瞬间化为虚无;穿过墨色之茧,墨色之茧同样消散成烬——足以毁灭一位大帝的力量一丝不留地轰击在三岁的小天歌身上。 叮—— 像是刀剑一触即分的声音。 尘埃散去,一枚墨色光点的种子在小天歌头顶,散发着柔和而微弱的光。 “是你!” “是你!!” “是你!!!” 看到这枚种子的一刹那,天道的声音没有了那种一切尽在掌握之中的淡然,取而代之的是气急败坏……还有,深藏着的一丝……恐惧! “不可能!” “不可能的!” “你不应该存在!” “你怎么应该存在!” 天地之间,一片寂然,没人回应,只有那枚墨色种子散发着令人安心的光。 “违反规则……违反规则!对……不对……不可能!突破……嘿嘿!机会……哈哈!” 天道似乎变得有些神经错乱,一会儿是恼羞成怒地怒骂,一会儿是自言自语地呢喃,一会儿又是疯狂地大笑。 像是一个入魔的疯子。 但是,它是天道,正常的天道或许还可能会遵守规则,但入魔的天道,就像是没了链子的疯狗,不遵守规则的天道,马上就展现出它可怕的一面——天地之间,凡是眸光所到之处,尽是无穷无尽的闪电,血腥的红色,冰冷的蓝色,破坏的黄色…… 各色的雷霆粉墨登场,若是有活的足够久并且见识非凡的人在这里,相信他不会惊叹,也不会惊慌,因为这些雷霆代表着绝对的死亡,他只需要安静地等待死亡降临就行了。 在这样的末日之景中,或许连逃跑的那一丁点儿勇气都会丧失吧…… 但这些雷霆只有一个目标——暴露在天地间的小天歌,或者说,那枚并不起眼的墨色种子。 天道疯魔,万千雷霆,只为墨种,这已经足以让任何一个见多识广的人觉得要不就是他疯了,要不就是这个世界疯了。但在下一刻,这个人确信是他疯了。 磅礴的力量倾泻在一枚种子上面,却在接触到那种子的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准确来说,墨色种子就像一个无底洞,雷霆有多少,它就吞多少,从它散发着的光由微弱变得强烈就可以看出来了。 雷霆无穷无尽,仿佛永远不会停息,但轰击了约莫一刻钟还没有任何动静,就算是疯魔的天道也察觉到了不对劲,多如牛毛的雷霆由极动瞬间变成极静,看着浓郁的墨色光芒,天道大怒。 “该死!你竟然在诱骗我的力量!” 看到天上的雷霆不再落下,墨色种子似乎也知道自己的诡计得逞了,竟然像吃撑了的人一样,打了个嗝——一束细小的雷电。 这可把天道气的不轻,但劈又劈不死,反而是在成全这枚种子,天道也慢慢从震怒恢复平静,声音也变的淡然而恢宏。 “护得了一时,护不了一世。他终究要死,这是他的命!” “没人可以改命!” “就算是你,也不行!” “我会等着,他死无葬身之地的那一刻!” 说完,乌云渐渐散去,丝丝缕缕的晨光从遥远的东边升起。原来,不知不觉,夜已经过去,晨曦即将来临。 墨色种子回归到小天歌的身体之内,被红色闪电击碎成虚无的墨永繁从虚空中浮现出来,站在他最开始站的位置,周围的一切也都恢复成与昨晚一模一样的景象,一切好像都没发生过。 但某些事情,却又真真正正地存在着,因为在隐约之中,似乎又再一次听到那个保护小天歌的神秘声音的一道轻轻的叹息。 正文 第二十六章 往事在目(九) 时间回到小天歌睁开眼睛的前一秒,也是墨色种子没入小天歌身体里面的那一秒。 西漠。 那间危房一样的庙宇,那座金漆脱落的佛像,无人上香,无人跪拜,灰尘是这间庙宇的常客,蛛网是这间庙宇的装饰,岁月流逝,亘古不变。 却在这一刻,被唤醒! 每一粒灰尘化作形态不一的金身罗汉,而这里的灰尘如土;每一片蛛网化作燃着的香,升起的烟雾缭绕在每一个金身罗汉上,破败的庙宇在一瞬间变成*宏伟的佛殿。 唯一没有变化的,是正中央那座金漆脱落的佛像,与富丽堂皇的佛殿格格不入,但如果仔细看,那些金身罗汉的朝向正是佛像所在,明明是雕像,或睁或闭的眼睛却让人清晰地感受到一种虔诚与信仰。 佛像久久没有动静,久到让人觉得世上已千年。 但它终于还是动了,准确来说只是嘴唇蠕动,发出一个音节。 “佛。” 整片西漠,占据了极武大陆五分之一的土地上的人们,每个人的脑海中都浮现出这个声音,声音很淡,淡得就像是情人间的厮语,但在这一刻,无论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凡人,又或者是通天彻地的武者大能,全都失去心志,双手合十,脸上浮现出只有吃斋念佛数十年的人才有的虔诚,口中同时发出一个音节。 “佛。” 东海。 那处被黑暗吞噬的莫名之地,那双与黑洞一般无二的眼睛,再一次浮现出来。与上一次不同的是,左边的那个黑洞,或许可以说是它的左眼中,单膝跪立着一个女孩儿。女孩儿身上穿着一件湛蓝色的长裙,如瀑的长发垂落在细腰之间,因为低着头,所以看不到她的容貌,但仅仅只是身形,足以让那些自称男人的雄性动物飞蛾扑火——那种“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的扑火。 “如果他醒了,把他的尸体带回来。如果他还在沉睡,就用你的身体把他带回来。” “我知道了。” 女孩儿说完,便起身离开。 “记住,”女孩儿的脚步一顿,“你是东海之女。” 女孩儿沉默,只是片刻,便继续往前走,离开那片黑洞,一缕光照射在女孩儿的脸上,那是一张“沉鱼落雁”“闭月羞花”“倾国倾城”又或者任何一个词语都无法表达的美。 但那张脸出卖了女孩儿的年龄,不会超过四岁的脸已经是无与伦比的美丽,没人能想象出等女孩儿长大,会是一种怎样令人窒息的美丽,或许,祸国殃民这个词,就是为了她而诞生的吧。 北原。 一座一看就是随手搭建的简陋冰屋里面,一个披着熊毛大衣的中年大汉正在生火煮食,一个粉妆玉琢的小女孩儿无聊地摆弄着自己的头发,温馨的氛围让人一看就知道这是一对父女。 “阿爸,我好饿啊!” “囡囡别急,很快就有鱼汤喝了。” 小女孩儿嘟着嘴巴:“哼!都怪阿爸,钓上那条什么龙,结果什么都没有,现在还被阿爸你说的龙到处追着跑!哼!” 中年大汉爽朗大笑:“我家囡囡生气啦?” “哼!人家就是生气了!” 吼—— 冰屋外面传来嘹亮的吼声,吼声未息,简陋的冰屋瞬间四分五裂。 “阿爸快跑!龙龙又追上来了!快跑快跑!” 一望无际的冰原上,中年大汉正在飞速奔跑,他的肩上是那个粉妆玉琢的小女孩儿,小女孩儿不但没有害怕惊慌,反而嬉笑着把她的阿爸当成马儿,大喊着让阿爸快跑,还时不时转过头朝后面做个鬼脸,一副鬼灵精又讨人喜爱的样子。 在这对父女的身后,那条被中年大汉钓上来却又在钓上来后虚化消失的龙正狂啸着追逐二人。 南荒。 某条并不繁华却干净的小巷里面,一个在蜷缩着在地上睡了一宿的老乞丐伸了个懒腰,坐了起来,接着又打了个哈欠,身体往后一倒,继续睡了过去,甚至还发出几道哼哼唧唧的声音,那是猪睡得很熟才会发出的声音。 …… 海域辽阔之地,是东海;大漠连天之地,是西漠;冰原不化之地,是北原。而南荒,则是荒远。 南荒一直被人视作荒古起源之地,在这片大地上,不知道隐匿着多少被世人遗忘的族群,又有多少被公认已经灭绝的存在被人惊鸿一瞥而震撼。 古往今来,有很多探险者希望能找到那些隐世的族群,去解开历史上那些未解的谜团,又或者有别的什么目的,但那些都不重要,因为直到现在,还没有听说有人找到那些神秘的族群。 或许也曾有人找到过,但出于某种原因,那些人都秘而不宣。 但无论如何,找到或是找不到,都无法掩盖的一个事实是,南荒存在着极其古老的隐世族群,这种古老,很可能贯穿着一个时代,甚至是数个时代。 南荒深处,群山环绕,其中坐落着一个小村庄,村庄不大,阡陌交通,鸡犬相闻。其中往来种作的只有十来户人家,且全都是毫无武元力的凡人。日出而作,日落而息,黄发垂髫,怡然自乐,是这个小村庄平淡了一代又一代的生活。 村子里的人们管这儿叫“邬村”,因为生活在这里的人们只有一个姓氏——邬。 此时,正值黄昏,天边的火烧云将村子映得通红,袅袅的炊烟和饭菜的香味儿在安静的空气中流动着,劳作了一天的汉子们*着黝黑健壮的上身,肩上扛着沾满泥土的锄头,每经过一户人家,都会被自家婆娘迎进门,端着水盆洗把脸,偶有几户家中会传出稚嫩的声音,那是孩子们扑进父亲宽阔胸膛的笑声。 村口有一位拿着烟枪不时抽上几口的老人,佝偻的背和银色的发无一不在告诉人们,老人已经是古稀之年,也是邬村辈分最大的老人,那些经过他身边的汉子们都会下意识地停止交谈,望向老人的眼中充满了尊敬。 但老人那双浑浊的老眼只是一直凝望着一个方向,那是老人在等他的小孙女回家。自从老人的小孙女能够自己走路之后,老人都会带她走很远的路到同一个地方,然后让小孙女自己一个人走回来。邬村周围没有什么猛兽出没,所以老人倒也不怎么担心,只是,老人总会在看到小孙女的身影后才会隐去眼中的担忧。 算算时间,再过一盏茶,小孙女就该回来了,自己也刚好抽完烟枪中的烟泡儿了,老人如是想。 远处,一个婀娜的身影出现在老人的视线中,夕阳将身影的影子拉得很长,只是一眼,老人就知道这是个女人,还是一个诱人的女人。 果不其然,等到女人走近后,哪怕是老人也出现一瞬间的恍惚—— 轻薄如纱的红装宫裙,勾勒出女人若隐若现的美妙胴体,随意披散的水蓝色长发,散发着沁人心脾的发香,无袖遮盖的一双玉臂,白嫩得吹弹可破,裸露的脚踝绑着精致的铃铛,随着女人的脚步声清脆欲滴,尤其是那双媚意如水的勾人眸子,让人情不自禁就深陷进去,好一个天生的狐狸媚子,当真是一颦一笑,勾人夺魄。 “老人家,”女人轻启朱唇,声音酥软人心,“请问这儿是邬村吗?” 老人回过神来,旋即摇了摇头,沙哑道:“姑娘,你找错了。老头子在这里生活了大半辈子,从来没有听说过什么邬村。姑娘还是到别处去找找吧。” “老人家,我家主上很久以前丢失了一件东西。主上说,那样东西是被他当时最信任的兄弟趁他受伤的时候抢走的,从此就杳无音讯了。那样东西对我家主上来说,其实并不算什么,如果当时主上的兄弟开口,主上会毫不犹豫地交给他。只是,主上最不能容忍的,是背叛。老人家,您想想,要是您被自己视作生死兄弟的人背叛,您会是什么心情?” 女人说这话的时候,那楚楚可怜的样子让人忍不住想要将她拥入怀中,好好怜惜。 “咳!咳!”老人抽得急了,被呛了几口,“姑娘,如果真是生死兄弟,又何来背叛一说呢?呵呵,姑娘不是要找什么邬村吗?老头子虽然没有听说过这个村子,但也可以给姑娘指条路。老头子听说这大山深处有个隐世家族,精通卜算之术,姑娘不放找找看,或许他们能给姑娘一个答案。” “老人家,您说,我美吗?” 女人没有接老人的话茬,反而突然这样问道。 “姑娘的容貌,是老头子平生所见最美丽的。老头子年轻的时候常听别人说什么天下第一美人,现在看来,说的恐怕就是姑娘了。” “咯咯咯,老人家嘴可真甜。”女人笑了起来,那绝世的容颜,却真是一笑百媚生,“那老人家,为何您只看了我一眼?是我还不够美吗?还是老人家只是说好话哄骗与我?” “还是,小女子的魅惑之法还没有练到家呢?” 话至,空气中的冷意愈加浓厚。 老人叹了口气,千算万算,终究是不如天算,没想到自己只是看了这女人一眼,竟成了最大的破绽。因为正如女人所说,她的美,又怎么可能是一眼就能看得够呢? “姑娘,那东西早已经不在这里,你还是走吧。” “这可不行。主上说了,如果没有带回东西,带回尸体也是可以的呢。” 半盏茶后,一个穿着粗布麻衣的小女孩儿蹦蹦跳跳地朝着邬村走来,精致得如同瓷娃娃的脸上洋溢着欢快的笑容,还没走近邬村就一边大喊着。 “爷爷!爷爷!” 小女孩走进邬村,刺鼻的血腥味儿瞬间充斥了她的小鼻子,水汪汪的大眼睛中倒映出一具具死不瞑目的尸体,家家户户的炊烟还没有完全散去,桌上的饭菜和流淌在地上的鲜血一样,都还温热着,唯一不同的是,往日生机勃勃的小村庄现在变成了一片死地。 小女孩大哭着扑倒在那些尸体上面,哭喊着昨天还在叫唤着的叔叔婶婶的名字,但没有人回应她。 最后,小女孩在村子的尽头看到老人的尸体,她扑倒在老人的尸体上,哭到昏厥过去。 当她醒来后,小女孩擦干眼泪,一双小手不知疲倦地挖了不知道多少个小土坑,默默将村子里的尸体埋葬在里面,她最后埋葬的是老人的尸体,她的爷爷。 这一年,这一天,小女孩儿正好五岁。 当她使劲而小心翼翼地掰开爷爷至死都紧紧攥住的左手时,看到爷爷手心里的一枚戒指和一个字。 正文 第二十七章 洗涤心灵 白发老翁终于答应收小天歌为徒。那天晚上,小天歌以地为床、以天为被,好几个月的疲惫在一夜无梦的深沉的睡眠中一扫而空。 天亮了。 榕树下,镜湖——小天歌给这个湖起的名字——旁,白发老翁和小天歌席地而坐。 “你可知,你到此已有多久?” 白发老翁问了个让小天歌觉得没头没脑的问题,但他还是如实回答。 “弟子不知。” 白发老翁说:“你昏迷了整整一年,又长跪了三个月零十四天。” “一年又三个月零十四天?”也就是说,小天歌如今应该是六岁了。 “不错。我知道你心中还有疑惑,不必问,你的心已经告诉你答案了。” “原来,这里真的是墨渊。”小天歌喃喃自语。 “现在,你尝试着去感受,你体内的那颗种子。” 小天歌恍然大悟,武元力源自天地元气,而吸收的天地元气则储存在武道功种之中,只要能够沟通起武道功种,武元力的恢复,只是时间问题罢了。小天歌之前是太过着急,再加上仇恨的戾气迷失了心智,竟没有想到这一点。 他闭上双眼,尝试着唤醒体内的武道功种。 一个呼吸,一刻钟,半个时辰过去了,别说是唤醒武道功种了,小天歌完全察觉不到武道功种的存在! “师傅……”小天歌睁开双眼,急促道。 武元力对他来说,就是力量的源泉,也是复仇的资本,突然间失去武元力,让这个四岁的孩子感受到了绝望。 白发老翁抬起手,示意小天歌不必着急。 “你的心,仍然被仇恨蒙蔽,属于你的一切,全都包裹在迷雾之中,你只有用心去倾听,才能拨开迷雾,寻找回属于你的世界。” 小天歌细细琢磨,但仍是云里雾里,他摇摇头,道:“师傅,弟子不懂,请师傅明示!” “罢了,罢了……”白发老翁叹了口气,“命运的轨迹已经裁剪好了,人力难违,人力难违啊……” 白发老翁站了起来。 “我虽答应收你为徒,但你需谨记,你我只有师徒之实,而无师徒之名。这也是我未曾让你行师徒之礼的原因。” “师傅!”小天歌急了,以为白发老翁出尔反尔。 “你且放心,我会教你的。但在此之前,你需要洗涤你心中的恨意。恨意不灭,却可控。我的弟子,若是不能控制仇恨,反倒是被仇恨控制了,那岂非是让世人看我笑话?孩子,你既入我门下,当知我之弟子,皆有大帝之资!” 白发老翁说这话的时候,语气平淡却有一种让人莫名信服的力量,门下皆大帝,这样的话,谁人敢言? “而你,是我教过的资质最差的一个!连成为蝼蚁一样的武王,对你来说也是难于上青天的一件事。” 武王贱如蚁,皇者视为狗,白发老翁当真是语不惊人死不休。 “你的师兄们,早已经离开这儿,他们有的已经死去,有的隐姓埋名不问世事,等你学成离开,或许会有遇见他们的一天。你要记住,我的弟子,名字中都带有一个‘子’字,从今往后,你的名字,便叫……” “墨子歌。” 小天歌……哦,应该叫子歌了。子歌心头大振,方才白发老者那些仿若吹牛一样的话没有让他出现情绪波动,但这一句话,却让子歌豁然抬头。 他眼神死死地盯住白发老者,嘴唇颤抖,身体发抖。 白发老者再一次叹了口气,他今天叹的气比去年一年加起来都多,道:“我知道你想问‘墨子旭’此人,他是否是你的师兄?是否是你的先祖?是否就是你的灭门仇人要找的人?是否就是‘墨子旭’让你家破人亡?子歌,世间之事,早有定数,有些答案,需要你自己去寻找,懂吗?” 子歌依然死死盯着白发老翁,片刻,他那攥紧的拳头松了开来,重新垂下头。 “是,师傅。” “孩子,难为你了……”白发老翁将手放在子歌的肩膀上,“记住,要想有所学,第一步,便是洗涤去你心中的仇恨戾气。” 白发老翁的身影渐渐变得模糊,声音也越来越悠远。 “你所看到的这片天地中的每一个生灵,都是一本圣贤之书,或许,它们能对你有所帮助。” “它们?”子歌看了看远处正在吃草的一头牛,又抬头望了望正在展翅翱翔的一只雄鹰,“书?” “师傅,我要怎么才能把它们变成一本书啊?”子歌大喊。 “用心去看,用心去交流。心,是一切生灵交流的桥梁。” “师傅,我还不知道您的名讳呢!”子歌又大喊。 “我长居墨渊,世界早已经忘却了我,我也忘了自己的名字,以后,我就叫‘墨渊’吧。” “师傅,那我以后教您‘渊师傅’好不好啊?”子歌继续大喊。 “甚好。” “师傅,我觉得‘渊师傅’这个名字好难听,要不还是换个名字吧!”子歌不依不饶地大喊。 “……” 无人回应,子歌偷偷一笑,脚下的小狐狸跳到子歌肩头,好奇地转着小眼珠,不明白自己这个小伙伴为何突然傻笑起来。 小天歌傻笑过后,望着远处那些悠然自得的动物们,地上走的也就算了,树上爬的倒也无所谓,但是……小天歌四十五度角仰望天空,悲伤的看着那些自由自在地在蓝天下飞翔的鸟儿们,眼角滑过一滴哀伤的泪水。 “渊师傅,您可真是给我出了一个难题啊!”子歌一屁股坐了下来,一只手撑脸,看着它们,静静发呆。 …… “牛大叔,您变本书出来给我看好不好?”牛尾巴甩动,打在子歌的脸上。 “马大哥,您是书吗?给我看看好不好?”一个响鼻,粘稠的鼻涕黏住子歌的衣服。 “松鼠妹妹,我这儿有松果,你看,你变本书给我看看,这些松果都给你,好不好啊?”树上,可爱的松鼠抓起一枚松果,“啪”的一声,砸中子歌的脑袋。 子歌站在一处陡崖下,陡崖上,一只雄鹰威风凛凛,一人一鹰大眼瞪小眼,良久,六岁的子歌揉了揉酸痛的眼睛,叹了口气,转身离开。他没发现,那只雄鹰,有那么一瞬间,幻化成一本书籍的模样。 入夜,晚风习习,子歌躺在榕树上,嘴里叼着一根青草,繁星点点,宁静如水。 “小狐狸,你说,我要怎么才能把它们变成一本书?渊师傅说,我的心被仇恨蒙蔽了,可是,如果不报仇,我怎么对得起那些牺牲的墨家英灵?怎么对得起爹娘叔叔?我一定要报仇!” “小狐狸,我娘以前给我讲故事,说人死后,就会变成星星,到了晚上,就会在天空中默默注视着自己的亲人,保佑他们。你说,爹爹娘亲还有大家,现在是不是也在看着我?” “小狐狸,我想我爹爹了,想我娘亲了,想我二叔三叔,想念上青哥莹桐姐楠叔他们了……” 子歌转过身,抱住躺在身边的小狐狸,眼泪划过脸庞,落到小狐狸嘴边,小狐狸伸出舌头舔了舔,很苦。 …… 阳光刺破树叶,落在子歌的眉毛上,子歌睁开惺松的睡眼,又是新的一天来临。 洗漱过后,或许是觉得昨天什么都没做就被那只鹰给打败太过窝囊,子歌一大早就先来到了陡崖,那只鹰仿佛知道子歌要来,仍旧矗立在陡崖上。 “我娘说过,有志者,事竟成。我就不信,我熬不过一只扁毛鹰!” 小天歌瞪大了双眼,叉着腰,抬头,一人一鹰又开始深情对视。 半个时辰过去了,“脖子好累”,转两下继续。 一个时辰过去了,“眼睛好痛”,揉一揉继续。 两个时辰过去了,突然,一动不动的雄鹰幻化成一本书,不过只有一个呼吸的时间,但子歌不能淡定了! 希望!那是希望! 他看到了希望! 他看着在另一边玩耍的小狐狸,猛然冲过去,抱起小狐狸就往天上扔,接住,继续扔,小狐狸还没明白怎么回事,自由落体动作已经来回了好几遍。子歌放下小狐狸,围着镜湖跑动,一圈又一圈,其中还伴随着“哦耶”“嗷呜”等等非人类的叫声。 小狐狸人性化地捂住脸,表示“这是谁”“我不认识他”“小伙伴怕是个傻子吧”。 接下来的日子里,子歌天天跑到陡崖下熬鹰,直到双眼血丝密布才用镜湖的清水冲洗一下,接着又马上跑过去熬鹰。 说也奇怪,镜湖里的水好像有着神奇的功能,被清水洗过的双眼马上就不红了,否则对于一个六岁的孩子来说——记住,是没有武元力的六岁孩子,无异于是一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在小天歌持之以恒的努力下,不记得多少天之后,那只威风凛凛的雄鹰一头栽下陡崖,落在草地上,变化成一本书—— 《山经》。 《山经》之中,记载了无数奇珍异兽、山川河海、神异故事。让子歌感觉到奇怪的是,书中记载的东西,他从未在任何极武大陆的书籍之中见到过,仿佛书中所记述的人、事、物,都是作者凭空杜撰的。 但这并不影响他对《山经》的喜爱,此前五年,他早就被那个博学的三叔洗脑,只要是书,就是宝贝,多读书,准没错。 因此,子歌也形成了“爱书”这一习惯。 很快,子歌就看完了《山经》一书,意犹未尽的他总觉得《山经》并不是一本完整的书,他觉得这只是一本书中的其中一部分,果不其然,在他熬完陡崖背面的那只鹰的时候,《海经》出现。 《山经》《海经》合二为一,彻底激发了子歌的兴趣。 接下来,他将目光瞄准了一头牛,一头与众不同的牛—— 正文 第二十八章 凡人之武 之所以说这头青牛与众不同,是因为它每天除了在山坡向阳处晒太阳,其他什么都不做,既不吃草也不散步,跟别的牛也玩不到一块儿去。 太阳一落山,这头青牛就晃晃悠悠地离开,尽管它走得很慢,但子歌无论如何就是追不上它,墨渊不算太大,但翻遍了整个墨渊,你也别想在日落之后找到这头青牛。 “这是一头很神秘、很有性格的牛”,子歌观察多天后得出这样一个结论。 现在,是时候出手了。 午后时分,阳光正好,青牛一如既往地懒洋洋地趴在草地里晒太阳,子歌蹑手蹑脚地走到青牛前边,还好,没有吵醒它。 但是该怎么开口呢?子歌托腮,发愁了。 “小屁孩子,你挡住我的阳光了。” “哦,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子歌下意识地道歉,往后退了两步,然后,猛然停住脚步,难以置信地望着眼前的青牛。 “怎么,没见过会说话的牛吗?没见识的小屁孩子!” “渊……渊师傅……牛……牛……牛说话了!” “大惊小怪!少见多怪!孤陋寡闻!见识浅短!” “渊师傅……牛……牛还会说成语啊!” 青牛站了起来,一双灯笼一样大的牛眼露出人性化的不满之色,瞪着子歌,道:“牛会说话怎么了?牛会说成语怎么了?哪条天地大道规定了牛不可以说话啊?小屁孩子,你不知道牛也是分很多种的吗?本牛可是天上地下惟我独尊四海八荒听吾号令三千世界仅此一头的神牛!要说起本牛的历史,还得从遥远的……” “打住!打住!牛大哥,牛大爷,牛神,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不该打扰您睡觉,您继续,我先走了。”子歌“内牛满面”,转身就走。 “站住!本牛让你走了吗?你这小屁孩子,懂不懂得尊老爱幼,懂不懂得敬老爱老,懂不懂得……算了,本牛是被困在这鬼地方太久了,情难自禁。说吧,小屁孩子,你找本牛,所为何事?” 总算说到正事了,子歌擦了擦头上不存在的汗,苦笑一声。 “牛哥,听说您这有本书,我想借来看看,可以吗?” “哦,就这事啊。你早说啊,你早说不就好了吗?你早告诉我我就给你了啊!你不说我怎么知道你要什么呢?你说了我才知道你要什么啊!不过你说了我给不给你又是另外一回事了,对不对?不过呢,本牛一向心善,你只要说了,本牛当然会给你的,你要是不说,本牛……” 子歌掩面,转身,离开。 “诶!小屁孩子你别走啊!你懂不懂什么尊重别人……不是,是尊重别牛啊!你还走,你再走一步试试!行了行了,本牛怕了你了,我给你还不行吗?” 声音落下,再无响起,整个世界都清静了,子歌回过头一看,一本朴实无华的书籍安静地躺在草地上,走过去捡起来—— 《道德经》。 “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无名天地之始,有名万物之母。故常无,欲以观其妙;常有,欲以观其徼。此两者同出而异名,同谓之玄,玄之又玄,众妙之门。”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天之道,其犹张弓乎?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人之道则不然,损不足以奉有余。孰能有余以奉天下?唯有道者。”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字字珠玑,振聋发聩。 每一个字,仿佛都有着天地所不能及的力量。 每一句话,仿佛都带着大道所不可言的本源。 “我好像,听谁给我讲解过这本书的一些内容……”子歌手捧《道德经》,眉头微皱,回忆着某些往事,喃喃自语,“三岁……心武阁……聆听真意……” 他睁开双眼,目光如炬。 “心武阁!是我三岁时候在心武阁聆听的武道真意!” 他想起来了。 可是,子歌现在很肯定,这样的文字根本不可能也不应该出现在极武大陆,因为这些文字不是极武大陆能够诞生的。 更让子歌确定自己的猜想的是,这些文字通篇只言天道,只言天地,从来没有提到过“武道”二字,这在武道昌盛的极武大陆,是绝对不应该出现的现象! 而另一个证据也证明着子歌的猜测,那就是《山经》《海经》,它们也不是这个世界的产物,因为里面所提到的种种事物,在极武大陆大众武者的认知中,根本没有! 子歌想到很多很多,种种猜测让他的大脑疼痛欲裂,只有六岁的他隐约感觉到,这片天地仿佛是一个巨大的棋盘,每一个人包括他那神秘莫测的渊师傅都可能只是其中的一枚棋子,甚至是弃子! 弈棋双方是谁? 他们的目的是什么? 胜者会得到什么? 败者又会如何退场? 我呢? 我在其中又扮演着怎样的角色? 头好痛,快要裂开了,快要炸开了,快要爆开了! “啊——” 子歌仰天长啸,片刻,他双手下垂,头朝下,大口大口地喘气,像是溺水的人刚刚爬上岸,全身的衣服都被汗水浸湿,像是刚从水里捞上来的溺水者。 …… “他才六岁,会不会太快了?” “你我应该庆幸他足够聪明,那么快就想透其中的事,否则,他没资格走这条路。” 暗中的声音隐没,天地没有察觉,这世界曾经响起过两句话。 …… 接下来的日子里,子歌没有再想那天发生的事情。前面还得加个前缀,“刻意地”。 “我一个连武元力都没有的废人,就算知道了所有秘密又能怎么样?”子歌对着小狐狸如是说。 但不可否认的,那件事已经变成一根刺,深深扎进子歌的心中,除非抹除记忆,否则不可忘记。 后来,子歌专心于用各种各样的方法,或诱惑、或威胁、或交心,将墨渊里的每一只动物变成一本书,阅读它。这些书名为《淮南子》《礼记》《论语》《中庸》等等,全都是极武大陆不曾有过的圣人之言。 徜徉在书海之中,子歌没有发现,他心中的戾气与仇恨仿佛是遇见暖阳的冰雪,渐渐消融。直到墨渊中的倒数第二只动物化作书籍,被子歌阅读铭记之后,子歌将目光转向最后的动物—— 小狐狸。 子歌露出猥琐的笑容,抓住小狐狸,道:“嘿嘿!小狐狸你还是乖乖地变成书呢?还是要我动手?” 小狐狸一脸蒙圈,滴溜溜的小眼珠无辜地看着子歌,仿佛在说:“我是谁?我在哪儿?我在做什么?” “嗯?”子歌皱起眉头,小狐狸自他跌落墨渊清醒之后就一直陪在他的身边,一人一狐朝夕相处那么久,说是心灵相通也不过分了,至少彼此能看懂对方的意思,小狐狸这个模样,表明了就是“我什么都不知道”。 子歌双手举起小狐狸,左右摇摆,上下摇晃,道:“小狐狸,你真的只是一只小狐狸吗?你真的不是书吗?” 被摇得晕头转向的小狐狸不满地“啾啾”叫唤着,跳到子歌肩头,示威似的举起小爪子,仿佛在说:“墨子歌你是傻子吗?你才是书呢!信不信我挠你哟!” 确认了小狐狸真的是小狐狸后,子歌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后脑勺,吐了吐舌头,轻柔地抚摸着小狐狸的毛发,那是小狐狸最喜欢的事情之一,另外一件是跳到子歌的肩头让子歌带着它一起散步游玩,还有一件就是晚上被子歌抱在怀里安稳得进入梦乡。 “不错,不错。”一道苍老的声音出现在子歌身后,子歌转过身,自名“墨渊”的白发老翁的身影渐渐浮现,乐呵呵地望着子歌。 “渊师傅!”子歌惊喜道,旋即想起什么,一个屈身,便要跪下,口中道,“徒儿拜见师傅。” 尊师重道,这是道义。 墨渊抬手,扶住子歌,道:“你我师徒,不需要那么多俗礼。” “是,渊师傅。”子歌本就心性洒脱,亦如孩童,顿时调皮道。 师徒俩走到榕树底下,盘膝而坐。 “为师问你,你可知已经过去多久了?” 子歌一愣,当初墨渊收起为徒后的第一个问题,也是如此。 “弟子不知。” 当初昏迷,所以不知,如今亦是不知。 “你感觉呢?”墨渊追问。 “应该是……一年吧……”子歌不确定地回答道。 墨渊摇了摇头,笑道:“已经整整三年了。” 子歌听闻,张大嘴巴,好一会儿才开口:“三年?渊师傅,真的过去三年了吗?” “也就是说,我现在已经九岁了吗?”子歌在心里默默补了一句。 “呵呵——这说明你确实是在用功读书,当你集中所有的注意力去做一件事情的时候,时间就会在不知不觉之中流失。那些所谓的强者,一旦闭关,百年千年,不过是弹指一瞬而已。不过,为师得提醒你一句,记住时间。对你来说,记住时间,或许是一件好事。”墨渊大有深意地说道。 子歌不懂,但还是点了点头。 “我能感受到,你心中的戾气已经春风化雨,记住,不要被仇恨控制了你的心。现在,你可以尝试着再次感受一下你的武道功种了。” 听到这话,子歌欣喜若狂,但他按捺住心中的狂喜,闭上眼睛,调动起每一分精神力,想要感受那久违的力量。 一刻钟,半个时辰,一个时辰…… 子歌睁开双眼,他依然感受不到任何一丝丝的武元力,但他没有表现得像三年前那样气馁和惶恐。三年来,文字的真意让他慢慢地在学会“不以物喜,不以己悲”。 这并不是说他失去了作为人的情感,而是说他的心智正在慢慢成熟,不再像一个懵懂的孩子一样,因为面临困难就恐慌大哭。 他正在长大。 “渊师傅……”子歌没有说下去。 “还是失败了吗?”墨渊叹息道。 “还是?渊师傅,您早就知道我会失败了吗?”子歌敏锐地抓住墨渊话语中的信息。 他很聪明,聪明得不像一个九岁的孩子。 墨渊摇头,道:“我只是有所猜测,并不确定。” “渊师傅,那我该怎么办?”子歌问道。 墨渊望着子歌,子歌看不懂墨渊那个眼神,因为那个眼神就和镜湖里的水一样,太过清澈。 良久,墨渊开口—— 正文 第二十九章 凡武之秘 “凡人之武?”子歌微微一愣,“我好像听我爹说起过,但他并没有细说,请渊师傅为弟子解惑。” “凡人之武,也就是凡人的武道,我们称之为‘凡武’,修炼凡武的人,被称为凡武者。”墨渊稍稍一顿,似乎是在给子歌消化信息的时间,随即继续说道。 “在很遥远很遥远的时代,天地初开,武道初临。天道为了天地之间的平衡,将万物之灵的人族以经脉为始。从此,凡脉者永为凡人,不可修武;只有武脉者,方有资格踏上武道征途。” “然,凡脉者不甘天命,他们意图以凡人之躯,强行夺取武道之源,从而踏上武道之路。古老的凡脉者在永无天日的路途上探寻、死去,传承他们意志的人继续高举着火把,在暗无天日的路途上跌跌撞撞,与天命注定的命运抗争。终于……” “一个绝世无双的天才出现了?我看很多小说都是这么写的!”子歌咧着嘴,连忙道。 墨渊摸了摸子歌的头,抬起头,露出追忆之色。 “凡武者的出现,从来都不是一个人或是某几个人的成功,那是全体凡脉者的智慧与努力。” “终于,一代又一代人的付出有了回报,他们找到了武道之源,只要得到武道之源,天下便皆是武者。但他们的举动无时无刻不在天道的注视下,天下皆武,会破坏天地之间的平衡,天道自然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那一天,极武大陆陷入绝对的黑暗,天罚之下,凡脉者连反抗的能力的都没有。但没有人退缩,没有人畏惧,他们要以自己微不足道的生命之火,去点燃属于凡脉者的光与火。人命如草芥,流血千里,伏尸百万都不足以形容那场战争的惨烈!” “没错,就是战争!那是凡人和天道的战争!是天命与人心的战争!” 说到这儿,从来都是飘然物外的墨渊忍不住激动地站了起来,仿佛他又回到了那一天,回到了那场人与天的战争之中。 “天罚不止,凡武者亦不倒!” “没人知道那场战争死了多少凡脉者,没人知道那场天罚持续了多久,人们只知道,血雨从黑暗降临的那一刻就开始落下,一直持续到天空再次明亮的那一天。同样的,没人知道那场战争究竟是凡脉者取得了武道之源,还是天道将违逆它的人都变成了天罚下的灰烬。只知道,从此之后,凡人也能修习武道,但他们修习的只是凡武之道,而且即使他们将凡武修炼到极致,极限也只能打败武师境的武者,至于能打败的是极师阶还是武师一阶,全凭个人际遇。” “有人说凡武者是窃取了武道之源得来的力量,不被天道认可,因此,凡武者的修行比武者要难上不少。” “凡武者,没有境界之分,只有天之九重。一步一重天,一步一登天。凡武九重,每一重都犹如登天一样,难上加难。” 听到这儿,子歌插话问道:“渊师傅,那凡武者的突破和武者境界间的突破,哪个更难一点?” “这个……”墨渊突然尴尬了,呵呵笑道,“这个嘛,师傅也不知道。毕竟,纵观极武大陆的历史,还没有人在修炼凡武的同时修炼武道,所以也没有人知道这两者的突破,谁比谁难。不过,修炼一途,本就没有容易一说,作为我的弟子,切记不可有此念头,懂了吗?” “渊师傅不知道就是不知道嘛,哼!”子歌嘀咕道,墨渊何等实力,自然是听进耳中,被自己的徒弟鄙视,还没法反驳,他只好咳嗽一声,掩饰窘境。 “为师说了那么多,你可知为师的意思?”墨渊问道。 “渊师傅是想我走凡武之道,成为凡武者?可是,您也说了,凡武者再怎么厉害,遇到武将境的武者还是得怂,这样我怎么报仇啊!” 子歌可没忘记,他的仇人可是皇境大能!就算是程华辉,虽然不知道他的具体实力,能作为一家之主,那至少也是武将境的大佬!子歌还不知道,程华辉已经被那个神秘的“墨子旭”强行提升成了武王境的强者,甚至已经将英远城之下的所有势力收归程家。 一想到这儿,子歌就猛地摇头。 “不必着急拒绝。你可想过,你的武道功种并没有消失,它还在你的体内,只是你找不到它了,也就是说,你还有很大的机会重新修炼武道。但现在你毫无头绪,师傅也不知道如何解决你的问题。难道你就每天无所事事吗?与其这样,不如先修习凡武之道,或许哪一天,你就找回你的武道功种了呢!” “你想一下,到那个时候,你便是凡武之道和武道兼修,成为极武大陆有史以来的第一人!说不定,你还能突破自身‘准王之资’的禁锢,就算称皇封帝,也未尝不可啊!” “渊师傅,你说的好有道理……可是,我为什么总觉得你是在忽悠我呢?” “你这说的是什么话!难道做师傅的还会害自己的弟子吗?你看看你过去的三年,再想想你现在的心境,师傅怎么会忽悠你呢!” 墨渊一身正气,配合他那副慈眉善目的模样,真真是说的比唱的还好听,但他心中究竟是怎么想的,就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这……”子歌低下头沉思了一会儿,觉得墨渊说的确实有道理,站起来,抱拳,“弟子谨遵师命。” “好!好!好!”墨渊大喊三声,足见其是多么高兴。 “那,渊师父,我该如何修炼凡武之道,请渊师傅指点。”子歌再度抱拳。 “为师并非凡武者,怎知修炼之法!”墨渊一甩拂……好吧,没拂尘可甩,但依旧是一副正气凛然的样子。 子歌一个踉跄,差点儿没破口大骂。 就算是师傅坑徒弟,也不带这样子玩的吧!这简直是……简直是……好吧,找不到词来形容了,谁让人家是师傅,要尊师重道…… 子歌深吸一口气,平复好心情,问道:“渊师傅,那您是要找一个凡武者来教我吗?” “荒谬!”墨渊怒斥,“你是我的徒弟,我都教不好你,还有谁能教你?” “那您倒是教我凡武之道的修炼方法啊!”子歌在心里吐槽。 “凡武之道,为师虽然不懂,但为师的一位好友,曾经将一件东西寄托予我,它能够教你凡武之道。为师那位好友,已有多年没有消息,这件东西,也是时候出世了。”墨渊所说的多年,按照他这种神秘人物的时间来算,可能是数以万年计的。 “渊师傅,这既然是您的好友的东西,您没经人家同意就用在我身上,不大好吧?”子歌犹豫道,他倒不是怕未来会有人找他索要那东西,而是担心这样会不会破坏师傅与友人之间的情谊。 他虽然仇恨在心,也还是一个善良的孩子。 墨渊先是摸了摸子歌的头,随后,将放在地上的钓竿往镜湖一抛,钓竿直直落入水中。片刻,一道水柱从镜湖之下升起,水柱完全脱离镜湖后,散落成万千水滴,水滴沿着某种神秘的轨迹运转,重新汇聚到一起,形成一个圆。这个圆缓缓旋转,中心有一道波纹,将这个圆划分成两半。随着圆的旋转,其中一半化为浓重的黑色,如墨一般,而另一半依然是清澈的水,甚至还能透过它看到对面的景色。 子歌不认识这个图形,但他能感觉到,这个图案有着令人心悸的韵味,如果非要找出一句话来形容,子歌感觉,“这或许就是天道的样子”。 子歌转过头一看,只见墨渊脸色苍白,好像大病了一场,就连脚步都有些不稳,仿佛随时会倒下。 “师傅!”子歌连忙扶住墨渊,一脸担忧。 墨渊想要自己站起来,但挣扎了好几次仍然不够力气,只好让子歌搀扶着靠在大榕树下,虚弱道:“不必管我……这道门……只能维持……三天,三天要……要是不能进去……它……它就会彻底关闭……再也……打不开……” 每说几个字,他都要喘一口气,这不是大病一场,更像是透支了生命力,还是强行的。 “子歌……孩子……你要抓紧时间……不管用什么办法……一定……一定要进去!一定!” 尽管如此,他还是加重语气,嘱咐子歌,这一刻,他不是一位徒弟的师傅,更像是一个关怀后辈子孙的爷爷。 子歌看到墨渊这个样子,知道自己的这个便宜师傅是真的在为他着想,他将这份感动深深埋在心里,有时候,感谢的话并不是靠嘴,而是靠行动。 子歌认真地点头。他看向那个神秘的圆,或许应该叫它为“门”。一个纵身,跳进镜湖,往门游去。 一开始,子歌并没有感觉到什么,直到离门还有不到十米的时候,一股强烈的推力作用在他的身上,不管他怎么用力,好像再也不能靠近门半步。 门,在拒绝他。 直到筋疲力尽,子歌无奈,只好游上岸,正想着看看师父的时候,却发现师傅早已经不见了踪影。 “师傅,这也是一道考验吗?您放心,徒儿一定能够成功的!” 子歌望向那依旧缓缓旋转的圆,明明那么近,却又那么远。 小狐狸跳到他的肩头,一起凝视着旋转的圆。 正文 第三十章 新的世界 十米的距离,对于平常的子歌来说,也就是走几步的力气,哪怕是在水里,也就是多划两下水少划两下水的差别,但现在,十米的距离—— 犹如天堑。 第一天,子歌游得快脱皮了,好歹是前进了四米。 第二天,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总算又前进了三米。 只剩下不到三米的距离,也只剩下最后十二个时辰的时间。 因为门是在中午时分开启的,恢复体力后,子歌半夜就开始了他的前进之旅。月光照耀在镜湖上,波光粼粼的湖中,一个*着上半身的孩子露出白皙的皮肤,拼命地划水,但他的眼前好像有一都看不见的墙,阻止他的前进。岸上,一只小狐狸睡得正香。 月落,日升。 只剩下最后三个时辰,子歌依然没有任何进展。 重复地跳进湖中,重复地拼命划水,重复地……没有任何作用。 最后两个时辰,最后一个时辰,最后半个时辰…… 最后,一刻钟。 也是,最后的机会。 “小狐狸,保佑我成功吧!” 说完,子歌一个不算优雅的动作,却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最后一次跳进水中。 不成功,便成仁! 不到三米,或许是诚意或许是努力,子歌终于感受到前进的力量,这一回,他再度前进了一点点距离,只剩下最后两米。 “渊师傅!我一定不会辜负您为我做的一切!” “爹!娘!孩儿一定要为你们报仇!” “墨家的哥哥姐姐、叔叔伯伯们,请你们保佑小歌吧!” 巨大的推力下,子歌拼死不退,身体感受到巨大的撕裂感,如果他再强行前进,那他的身体终将在这股推理下层层断裂,那样一个画面,简直让人不寒而栗。 但现在,他别无退路,一旦退缩,失败的不止是他自己,还有为了他而拼尽了身体的老头子渊师傅,还有他为墨家英灵大仇得报的未来,还有……还有太多太多的理由,那是他无论如何也要成功穿过这道门的支撑。 “啊!!!” 子歌怒吼,猛然一跃——他跃过了那天堑一样的一米! 但是,还有一米……最后一米…… 而水中的子歌,已经连蹬水的力气都没有了,刚刚那一跃,已经耗尽了他所有的力气,甚至已经对他的身体造成了不可预估的伤害,从他那流血的七窍便可看出一二。 他仰望着那近在眼前的“门”,伸出手想要触摸到它,但那只刚刚举到一半的手,最终还是无力地落了下来。 “渊师傅,对不起,徒儿辜负你的一番苦心了。” “对不起,大家,小歌可能不能为你们报仇了,那就让小歌一起去陪你们吧。” “好累啊,爹,娘……歌儿好累啊……” 子歌缓缓沉入水中,门也缓缓地变得模糊——时间快到了。 子歌最后的一个动作,是抬起手到胸膛,那里,是一枚普通的玉佩,是他的娘亲留给他的最后一件也是唯一的一件东西。玉佩佩戴在子歌身上,红绳带着玉佩岁水漂浮,子歌用尽最后的力气,紧紧握住玉佩。 “好温暖啊!娘,是你来找歌儿了吗?娘,您带歌儿走吧,好不好?” 母亲的脸浮现在眼前,她的眼神还是那么温柔,但她并没有伸出双手拥抱子歌,她仿佛在说:“歌儿,我的孩子,娘亲最爱的歌儿,你要好好活下去。” 七窍流出的血在水中散开,有一滴落在子歌的手背,神奇地透过手背,滴落在玉佩上。 原本逐渐模糊到只剩下幻影的门一瞬间凝实,并且不断旋转,一股强大的吸力从其中迸发出来,门在吸附子歌……不对!它不是在吸附子歌。 它是在吸附那枚玉佩! 就好像……就好像……就好像是一个世界对遗落在另一个世界的物品的召唤! 意识渐渐昏迷的子歌双眼朦胧,任由那股吸力将自己带入门中。 滴—— 下一刻,门化作一滴水滴,重新落入镜湖之中。 一切又平静下来,只是子歌的身影已经消失不见,岸边的小狐狸,人性化地揉了揉小眼珠。 …… “婆婆,你在哪儿捡到的这个小毛孩啊?” “过儿,你也才十二三岁,怎么就叫他小毛孩。这孩子伤的那么重,估计也是个可怜的孩子。” “孙婆婆,您又捡回一个孩子来了?” “姑娘,这孩子倒在我古墓派前,我见他伤得极重,便带他回来。” “既如此,等他醒了,你便送他俩一起出去吧。” “姑娘……” 子歌意识模糊,只听到这几句话,便再度昏迷过去。当他再次恢复些许意识的时候,依然是睁不开眼,只能听到说话的声音,其中隐约有个哭声。 “姑娘,我一生从来没求过你甚么事,就是求你,你不答允也终是不答允。” “现下你想求我甚么?”“你要我照料他?” “我求你照料他一生一世,别让他吃旁人半点亏,还有那个重伤的孩子,你答不答允?” “照料他一生一世?还有那个孩子?” “姑娘,若是老婆子不死,也会照料你一生一世。你小时候吃饭洗澡、睡觉拉尿,难道……难道不是老婆子一手干的么?你……你……你报答过我甚么?” “好,我答允你就是。” 听到这儿,子歌刚刚有些清醒的意识撑不过浓厚的睡意,这一次,他昏睡过去。 当他再次醒过来的时候,眼前是一个面容秀美绝俗的女子,旁边站着一个俊秀的男孩儿,看样子应该比自己大不了多少,但就容貌而言,子歌自问十个自己也比不上这个男孩儿,只是似乎这个男孩儿对自己有些怨念,看向子歌的眼神带有明显的敌意。 “你醒了便好。过儿,以后这孩子就交给你照顾了。”女子只是望了他一眼,说完之后便离开了。 “是,姑姑。”被叫做过儿的男孩儿应了一声,看向子歌的眼神让子歌汗毛竖起。 “喂,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墨子歌。你呢?” “我叫杨过。” 随后的日子里,子歌一边疗伤,也一边了解着这个世界,逐渐明白了自己的处境。至于杨过,两个年龄相差不大的孩子,在经历过最初看彼此都不顺眼的阶段后,很快就成了无话不谈的好哥们儿。 两人一同拜在古墓派下,一同学习,值得一提的是,子歌并没有学习古墓派的武功,而是在小龙女师傅的帮助下学习到了全真派的功法。不管是按照先来后到的顺序,还是年龄大小,子歌都只能沦为杨过的师弟,这让子歌郁闷了好一段时间,却不得不接受现实的“残酷”。 往后余生,子歌陪着杨过师兄,一路见证了杨过从一个只是有些机灵、有些俊秀的男孩长大成为“一见杨过误终身”的帅气青年,也从一个叛逆风流的少年成长为行侠仗义的“神雕大侠”。 从默默无名的小子一路披荆斩棘,最终成为江湖上赫赫有名的“西狂”,子歌一路相伴却默默无闻,他仿佛只是这个世界的过客,世界并没有因为他这只蝴蝶的出现而掀起什么风暴。 古墓之中,三人围桌而坐,桌上有三杯醇香的美酒。 “师兄,姑姑师傅,恭喜你们有情人终成眷属。” “子歌,师兄这一生有你和龙儿相伴,足矣!” 小龙女含笑看着自己的夫君和弟子,没有说话。 “子歌,师兄有句话憋在心里很久了。”杨过欲言又止。 “哈哈!师兄但说无妨,你我师兄弟多年,师弟心中早已经将您当作兄长一样看待,何话不可直说?”多年过去,子歌也早已过了而立之年。 “子歌……”杨过语气沉重,“师兄也早已将你视作亲生弟弟一样,但师兄心中总有一个感觉,有一个声音在告诉师兄,你并不是我们这个世界的人,终有一天,你会离去,而这一天,已经到了。” 话音落下,长久的沉默,离别的伤感在兄弟二人之间流转。 多年的相伴相依,师兄弟两人的感情,旁人难以理解。 “师兄……”子歌开口。 “算了,不必多说!”杨过打断他的话,拿起酒杯,站起来,大笑道,“人生岂有不散之宴席?这辈子能与师弟同闯江湖、浴血杀敌、共饮美酒,能遇到你这样一个好兄弟,师兄还有何求?子歌,你我共饮此杯,今日之后,子歌勿忘汝兄!若是有人欺负你,师兄一定帮你出气!” 子歌眼眶湿润,二十多年前,他们还是孩子的时候,每当有人欺负子歌,杨过便会站出来,将欺负子歌的人揍一顿,哪怕他当时还不是神雕大侠,哪怕他当时还不是人人敬仰的西狂,但他总是义无反顾地站在子歌面前,替子歌挡住狂风骤雨般的拳头,或是将对方揍得鼻青脸肿。 子歌拿起酒杯,站起来,同样大笑:“此生无悔入古墓,来世还当西狂弟!喝!” “过儿,子歌,还有我。”小龙女端起酒杯站起来。 “好!”子歌再笑,“这一世,蒙姑姑师傅不弃,子歌祝姑姑师傅还有师兄,永结同心,白头偕老。” “干!” 三个酒杯碰在一起,三杯美酒落入腹中。 哐当—— 其中一个酒杯掉落在地,没有洒出一滴酒。 “咦?龙儿,我们为何在此?地上为何多出一个酒杯?” “过儿,莫不是,方才有人与我夫妇畅饮美酒?” “是么?可那人是谁?我为何总感觉,好像有一个与我朝夕相处数十年的人离开了呢?” 正文 第三十一章 重回墨渊 熟悉的昏迷感…… 昏睡过去的子歌可以肯定,他现在在一条船上,因为他可以清晰地感受到船在水波中的摇荡感。而且还有女人的清香,应该不止一个,因为香味各不相同。 在这条船上,还有一个男人,因为男人身上的味道和女人身上的胭脂味完全不同。这是子歌在江湖混迹了数十载的经验,足以让他能够在最短的时间内判断出周围的情况。可惜,他无法睁开眼睛,否则就能知晓自己身处何方了。 “有船?有女人?还有男人?我应该没有回到墨渊。”这是第一个判断。 “桃花岛?不对!香味不同,而且也没有桃花的味道。”这是第二个判断。 没等再想出些什么,子歌突然感觉到自己可以动了,瞬间一个转身,摆出防守的姿态,警戒而迅速地环顾四周,三女一男站在他面前,外面是个风景优美的湖。 “你们是谁?”子歌刚一开口,就发现了不对。但不是对方不对,而是他不对——他的声音不对,这不是一个而立之人的声音,而是一个孩童的声音。 没错,子歌一开口就发现自己又变回了九岁的幼童。虽然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但现在还是清楚当下的状况才是最重要的。 “哟!这孩子还挺机灵的。楚大哥,要不咱们把他扔出去好了。”一个身穿鹅黄色衣裳的少女露出俏皮之色。 “甜儿,别闹。这孩子昏迷了那么多天,肯定是饿了,你呀,厨艺无双,快去给他做些饭菜吧。”另一个女人眼波清澈,声音温柔,令人如沐春风。 “蓉姐,就你最温柔,难怪楚大哥那么喜欢你。”名叫甜儿的少女取笑一声,便笑着离开了,想来应该是去给子歌做饭去了,但也是个善良的姑娘。 至于另一个女人,穿着宽大的红衣,秀发松松地挽起,眼神好奇地望着子歌,却没有说话。 男人穿一件蓝色的长衫,式样简单,脸色是一种海浪翻起时泡沫的颜色,又像是初夏蓝天中飘过的那种浮云。他就站在那儿,露出淡淡的笑容,显得从容,显得飘逸。 即使他什么都不做,什么话都不说,你仍然可以感觉到他的自信、他的优雅、他的冷静和潇洒。在他面前,子歌感觉自己已经无所遁形。 这个男人,没有“一见杨过误终身”的容貌,却有着令人情不自禁为其着迷的优雅气质。 “你们是谁?这里是哪儿?我怎么会在这儿?”子歌慢慢地放松警惕,但仍然没有放松精神。 “这里是‘香榭’,三天前,你昏倒在香榭前,是楚大哥发现了你。小兄弟,你别紧张,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红衣女子问道。 “昏迷?怎么可能?”子歌虽然这样说,但还是放松了自己,毕竟若是对方对他有歹意,那三天的时间足够他们将自己毁尸灭迹数十次了,他站到两人面前,拱手道,“既如此,多谢二位出手相助,在下墨子歌。对了,我师兄名为杨过,名满天下,不知二位是否听说过?” 说到杨过,子歌一脸骄傲。 红衣女子闻言轻笑一声,道:“年纪不大,倒是一副江湖人士的模样。你说的杨过,是你的师兄?你说他名满天下,可我为何从未听说过此人?楚大哥,你听说过吗?” “连红袖你这样对天下高手了如指掌的奇女子也未曾听说过,我当然更加不知道了。”男人声音很有磁性,更重要的是,单单从一句话就能看出,这是一个很会讨女人欢心的男人。 见惯了杨过师兄对姑姑师傅的一往情深,子歌对此甚是嗤之以鼻。 “不可能啊!师兄可是西狂……等等……”子歌灵光闪过,突然大声说道,“那你们知道郭靖郭大侠,黄蓉黄女侠,东邪黄药师,西毒欧阳锋,北丐洪七公吗?” 被叫做楚大哥的男人和名为红袖的女人相视一眼,眼中尽是茫然。 “楚大哥,你说这孩子该不会是受刺激了,神志不清吧?” “有可能。” 子歌看着两人的反应,终于明白过来,原来,这又是一个新的世界。 “渊师傅,你那个到底是什么门啊?你到底把我送到了什么地方啊?我想回墨渊啊!”子歌欲哭无泪。 但无论心中如何不愿,现实还是得面对的,有了上一个世界的经验,至少不再是无头苍蝇了。 “听这位姑娘说,是兄台救了在下。救命之恩,没齿难忘,还未请问兄台名讳?” “在下,楚留香。” 男人对着子歌微微一笑,这笑容,让后来的子歌,从未忘记。 之后,子歌大概了解了这个世界后起身告辞,却被心地善良的蓉蓉叫住。得知子歌是个无父无母的孤儿,且离开此地只能流浪江湖四海为家的时候,不仅是荣荣,甜儿和红袖两女同样对现在只有九岁的子歌心疼不已,极力挽留子歌,同时强烈要求楚留香必须留下子歌,三女温柔似水,一向风流倜傥的楚留香自然只能答应。 子歌思考良久,觉得冥冥之中自己出现在这里或许是注定的相遇,便也答应留了下来。此后,三女将之视为亲生弟弟,楚留香亦对他关怀备至。 往后余生,九岁的子歌融入到这个大家庭中,认识到了一个与杨过师兄完全不一样的男人。 他是“强盗中的大元帅,流氓中的佳公子”,午夜盗神,兰花一笑,风流倜傥,足智多谋,善良却又多情,聪明更是冷静。他轻功绝顶,盗术一流,武功同样高深莫测,难逢敌手。他是一个游侠,也是一个浪漫的骑士。他的故事,永远都离不开女人。 温柔体贴、精于易容的苏蓉蓉,博闻强记、头脑清楚的李红袖,厨艺无双、调皮可爱的宋甜儿,极度自恋、行事毒辣的石观音,被誉为当世最可怕、武功最高也是最聪明的水母阴姬,还有令他刻骨铭心的妻子张洁洁…… 当然,也少不了兄弟之间的情谊——花蝴蝶胡铁花,先友后敌的无花和尚,看似冰冷却热情如火的姬冰雁,外号“杀人不见血,剑下一点红”的中原一点红,好客的掷杯山庄庄主左轻侯…… 子歌见证了这个如同神话一样的男人传奇的一生。 直到时间再一次地轮回,楚留香渐老,子歌再次长大,香榭之中,伊人不在,只有皎皎的明月和泛舟的两人。 “楚大哥,时间过得好快。”青年子歌感叹道。 “是啊,一转眼,当年的小孩子已经长那么大了。雏鹰大了,也该自己飞了。”楚留香眼神沧桑。 “楚大哥,你已经知道了吗?”子歌问道,但其实他早已经知道答案。 “从你醒来的那一刻起,我就已经知道了。”楚留香笑道,“还好你小子没对你蓉蓉姐她们有什么歪念头,否则我一定把你扔出香榭。” “不愧是楚大哥,子歌万不能及。” “行了,你就别拍我马屁了。干了这一杯,该去哪儿去哪儿,别老在我香榭混吃混喝。” “楚大哥,谢谢您。” 子歌稽首拜之,楚留香坦然接受这一跪。 子歌站起来,两人碰杯,一饮而尽,美酒扑鼻。 楚留香望着掉落在地上的酒杯,又抬头望着明月,将手中的酒杯举起:“虽然我忘了你是谁,但能与我楚留香对饮之人,必当不凡。” “保重!” 楚留香将美酒一饮而尽,仰天大笑,笑声如歌。 …… “苍生涂涂,天下缭缭,诸子百家,唯我纵横。” “天下皆白,唯我独黑。非攻墨门,兼爱平生。” “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 “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 “太极玄一,阴阳两气。” “地泽万物,神农不死。” “权力之剑出鞘,大地留下伤痕。野心征服越多,收获敌人更多。这是宿命的恶意?还是登顶的阶梯?欲望的烈火熊熊燃烧,升腾与坠落纷纷众生。历史若是一曲长歌,逝去灵魂构成音符。天地间,何人无形之手来拨动这染血的时空琴弦?” “生命短暂犹如露珠消散,人们在奔波中探寻答案。运数仿佛大海起伏不定,掌上迷离脉纹回路漫漫。长剑在黑夜吟唱悲歌,岁月如斑驳铜镜经年。天际流火叩响大地之门,岁月星辰刻画沧桑年轮。纵横交错兮天下之局,谁能参悟兮世事如棋。” 这是第三个世界,一个诸子百家的世界,一个战火纷飞的世界,一个天下苍生流离失所、无辜百姓易子而食的世界,也是一个野心征服世界、权谋诡弄人心的世界。这一次,子歌没有融入到这个世界,而是这个世界的旁观者。他有预感,这或许是他这一场神奇之旅的终点。 在这个终点的站台上,他看到了“荆轲刺秦王,风萧易水寒”,看到了“秦王扫六合,诸侯尽西来”,看到了“纵横分阴阳,儒墨道神农”,看到了“陈吴揭竿起,王侯宁种乎”,看到了“霸王别虞姬,楚歌声四起”…… 但只有剑圣盖聂的那句话,让他铭记于心—— “这个字,念‘侠’。这个字左边是一个‘人’字,他表示一个人的行为。而右边是一个‘夹’字,是一个大的人带着两个小的人。它是说有力量的人帮助弱小的人。在这个乱世中,很多人心中都有侠,但这个字在每个人心中都不一样,手中的剑为什么而挥动?你需要自己去寻找答案。” 这个世界,太过沉重,是现在的子歌远远所不能承受的重量,因为它承载了众生的希望,也隔绝了众生的方向。这个世界,有人丢弃尊严卖身求荣,也有人默默承受胯下之辱,有人指鹿为马,有人直言不讳……但子歌看不到结局了,一股不可抗拒的吸引力在拉扯着他的肉体和灵魂,他知道,时间到了。 子歌最后深深地看了一眼这个世界,但他看的又不仅仅只是这个世界。 有些东西,他带不走,但他永远记得。 “再见。” 子歌轻声说,不知道是对谁。 …… “啾啾——啾啾——” 子歌睁开眼,小狐狸正伸出粉色的小舌头舔他的脸。 他站起来,身旁的镜湖和对岸的榕树依旧熟悉。 正文 第三十二章 十重天阙 “你回来了。” 子歌吓了一跳,转过身,郁闷道:“渊师傅,你能不能不要老是在背后突然出现,很吓人的好吗?” 墨渊哈哈大笑:“哈哈!不错,不错。看来你的这趟旅程很是顺利。来,为师问问你,你知道你去了多久吗?” 子歌一个白眼,又是这个问题,得,还是先看看再说。子歌仔细打量周围的环境,并没有太大的变化,那就看看小狐狸吧,好像也还是那个呆萌的小狐狸,那只好观察观察自个儿了。嗯,个子长高了一些,之前还有些婴儿肥的脸也开始变得瘦削,头发也变的更长了。 “难道是……三年?”子歌不确定地回答。 “不错,确实不错,有进步,确实是三年,不多不少。”墨渊乐得眯起双眼,显然非常满意子歌的回答,出去了一趟,观察力也进步了不少。 那当然的了,三个世界的经历加起来,子歌的心理现在妥妥的是大叔级别的人物。 只是在极武大陆,他还是一个十二岁的少年。 “渊师傅,谢谢您。”子歌突然看向墨渊,正式且郑重地说道。 “你我师徒二人,何须言谢。”墨渊故作大方地摆摆手,心中却也感动不已,“来,让为师看看,你现在的修为。” 子歌也才惊觉这场试炼的目的,是为了成为凡武者,而他所在的三个世界中的前两个世界,所学习的武功心法无一不是上上之选,一念至此,子歌屏气凝神,尝试着调动那不属于极武大陆的武功心法所修习出来的内力。 若是以极武大陆的说法,内力便是武元力,丹田便是武丹,武技即为招式,功法即是心法。在子歌的努力下,幸运的是,他感受到属于他的内力,并没有消失;不幸的是,他却无法使用。子歌无奈地摇了摇头。 难道,所有的努力都要白费了吗? 墨渊也感受一阵无力感,他只负责那道门的开启,却不知道那道门的里面究竟是什么?墨渊看着子歌,道:“徒儿,你将你的经历,遇见的人和事都给师傅说说。” 于是,子歌将所有的事情和盘托出,没有遗漏。 墨渊低头沉思,实则内心早已波涛汹涌。对于子歌来说,他也许不认为这他的经历有什么不一样。但对于墨渊这类活了不知道多少年的老怪物来说,那就是神一样…… 不,是神也无法企及的通天手段! 那可是完全不一样的位面! 是位面而不是世界啊! 自古至今,哪怕是每个时代、每个纪元中的武道第一人,也不敢说让一个人穿梭位面,而且是不同的位面! 墨渊已经无法想象了,这不是他可以去猜想的事情,这不是他有资格去探究的事情,有些事,无知才是福。 墨渊定了定神,不去想太过深奥的问题,看着眼前这个徒儿,良久才道:“徒儿,你有没有想过,两个世界的规则不一样,所以你才无法使用那股力量?” “规则?”子歌露出疑惑的神情。 “不错。规则,就是每个世界运转的基本,对于现在的你来说,还太过遥不可及,等你达到了武灵境,自然会知道。现在你要做的,就是将你的这股力量,转化成为极武大陆的规则所认可的存在形式。师傅在这方面,无法给你什么助力,只能靠你自己摸索了。”墨渊难得露出担忧之色,哪怕是那道门,他都没有担忧子歌会无法进入。 但现在事关两个不同位面之间规则的摩擦,让墨渊不得不提子歌捏一把汗。 倒是子歌听完墨渊的话后露出自信的笑容,道:“原来是这样。渊师傅,放心吧,给你天才的徒儿一点时间,不就是转化力量嘛,小意思。” 子歌很是自信,甚至可以说是自傲,但他没办法不自傲,再怎么说,他每个世界跟随的都是那个世界最顶尖的武学宗师,杨过师兄不用说了吧,鼎鼎有名的“西狂”“神雕大侠”;楚留香大哥,轻功一流,武功一流,智慧一流,讨女人欢心一……嗯,这个就不用说了。 总之,耳濡目染并且还亲身学习,杨过师兄会的他几乎都会,谁叫人家是亲如兄弟的师兄弟呢?甚至连黯然销魂掌,杨过师兄也曾给子歌讲解过。 楚留香大哥同样豪爽仗义,“除了你楚大哥偷女人心的盗术你没有学会,其他什么的都让这小子给学会了”,这是楚留香大哥的原话。 如今,武道不敢说,若说是武功,子歌怎么也算得上是一个武学宗师了。 规则太晦涩,转化也不懂,但他能够自创心法,自创招式,创造出适应极武大陆天地规则、适应他的功法,又有何难? 接下来的一年,子歌除了吃饭睡觉逗狐狸,其余时间都在刻苦钻研属于他的凡武之道,有时候钻研到深处,他甚至能不吃不喝好几天,直到饿得马上就要发昏了才吃上一口,睡上一觉。毕竟他现在是肉体凡胎,不吃不喝是真的会死人的。 皇天不负有心人。 一年的时间,子歌不但走出了一条只属于他一个人的凡武之道,更是在此期间,连连突破,达到顶点,成为极武大陆天地规则所认可的—— 凡武九重! 子歌能明显得感觉到,如今的他,比七年前的他,比那个武士四阶的他,还要强大不少。但他同样能够感觉到,即使如此,与杨过师兄和楚留香大哥比起来,自己与他们仍然有着一定的差距。至于他现在的实力具体究竟达到了何种程度?此时,就需要召唤渊师傅现身了。 “渊师傅——师傅——傅——”子歌调皮地大喊,好像回来墨渊后,他又变成了那个小男孩,而不是一个外表少年内心大叔的男人。 “何事?”墨渊的声音突然出现在子歌身后,吓了子歌一跳。 子歌一头黑线,这渊师傅是不是有什么奇怪的癖好,一言不合就突然出现在别人身后,但他马上就兴奋道:“渊师傅,我成功了!你看!” 内力——因为不知道凡武者的修炼体系,子歌一直按照习惯这样说——奔涌而出。 “武技,黯龙九式第一式,潜龙升渊!” 一道龙形内力嘶吼着撞入镜湖,平静的镜湖,顿时爆发出阵阵水柱。 等到镜湖重新平静下来,鼓掌声从身后传来,墨渊满意地看着自己的这个弟子,久久不语。 “好一个‘潜龙升渊’,看来,你的心已经不甘平凡了。不过,师傅有两个疑问,子歌不妨替师傅解解惑。” “渊师傅,您说。” “凡武之道,只有招式,没有武技,你为何称之为武技?其二,你方才所说是黯龙九式,应该有九招九式才对,为何只有一式?” “师傅。”子歌正色道,“武道之武技,分天地两品。我之武技,亦是武技,弟子称之为‘无品武技’。至于黯龙九式,乃是弟子根据我的两位大哥所教招式,杂糅一体而成,因为那个世界之人皆称‘龙之传人’,所以名为‘黯龙九式’。此武技确实有九式,只不过弟子愚钝,未能领悟创造剩余八式。” “原来如此。好一个无品武技,好一个龙之传人,我的弟子,果然非池中之物!”墨渊负手而笑,“剩余八式,你需谨记,切勿贪功贸然,需知循序渐进之理。为师可以预料,你的无品武技,绝不逊色于那天品武技!” “渊师傅,现在您都明白了,接下来该轮到弟子了吧。”子歌嘿嘿一笑。 “哦?你这滑头又有何事?”墨渊心情大好,说话也随意了许多。 “渊师傅,您看我现在是凡武九重,对吧?” 墨渊点了点头。 “弟子是想知道,弟子现在的实力,比之武师,究竟如何?” 墨渊大笑:“哈哈,我还以为是什么事儿呢?徒儿,为师问你,就算你能匹敌极师,又能如何?面对武将,你有还手之力吗?更别说是更强的王境强者、皇境大能了!” 子歌眼前一亮,虽然他表现得确实像个十二岁的少年心性,但实际上他的实际年龄却是一个江湖经验十足的老油条了,马上就听出了墨渊的话外之意,道:“渊师傅,你是说……我还能更强?” 更强……凡武已经达到了顶点,更强,就只有寻回武道功种,重修武道! “凡武九重,一重一登天,九重为顶点。在那九重天上,你可曾听说过?” “十,重,天,阙。” 墨渊一字一顿,语气凝重,眼神决然。没等子歌有何反应,他继续说道。 “虙戏作造六峜以迎阴阳;作九九之数以合天道。九九之运,与天终始。” “九乃极之数。武道九境,境有九阶;凡武之道,亦为九重。” “可自古至今,又有何人知道,九,不是极点,而是启始。是突破顶点,开启十重天阙的原始!” 墨渊状若疯魔,子歌意识到,他现在所听到的东西,是自天地初开武道降临以来从未有人知晓,也无人敢去触碰的禁区。 顶点是什么?是终点!是结束!是一切的终止! 但现在他的师傅告诉他,不,不是的。你所认为的常识是错误的,这才是真正的秘密,顶点之上,还有更神秘的世界。而现在,他的师傅,墨渊,神秘的白发老翁,正在告诉他并且要他成为第一个人。 第一个突破顶点,打破常识,颠覆世界的人! 过了很久,疯魔一样的墨渊才平静下来,但眼神之中仍然存留着狂热之色。这个说法本就是他提出来的,但他却控制不住自己的情感,反而更像是一个突然知晓世界本源的人。 出现这样的情况,只有一个原因,那就是这种想法并非由他所提出,而是有人告诉他的。可惜,子歌并没有深究。不然,或许他会知晓一个更大的秘密。 墨渊目光炯炯地看着子歌:“徒儿,你愿意成为万古第一人吗?” 子歌低头不语,万古第一人,多么大的诱惑啊!可是,世上没有免费午餐,想到得到什么,必须付出什么。 杨过师兄失去了一条手臂,才成为神雕大侠。他需要失去什么,才能成为这万古第一人?两条手臂够不够?再加两双腿呢? “师傅,如果失败,我会死,是吗?”子歌声音很低,听不出他话语中的情感。 墨渊眼神复杂,低沉开口:“是。” 子歌抬起头,笑道:“师傅,我想成为万古第一人,请师傅助弟子一臂之力。” 子歌跪下,叩头。 什么万古第一人?我不屑! 但我要报仇!我要让爹娘和墨家英灵安息! 凡武九重?好大的一个笑话!见到武将就得躲着走的丧家犬! 既然如此,我为什么不试一试? 我本凡人,奈何心高? 成,则王;败,则亡。 正文 第三十三章 欲戴王冠 “想要人上之人,就必须吃得苦中之苦。想要再顶点之上更上一层楼,就必须要有舍生无畏的信念。自古至今,从未有人在这条道路上探索,甚至没有人发现这条道路。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师傅也不知道。” “但这条路,必然为天道所不容!也就是说,你走的这条路,与古凡脉者夺取武道之源没有差别。天道曾经犯过一次错,它不会再犯第二次,也绝对不允许有人脱离它的控制。天道一定会使出各种各样的手段阻止你,而天罚,是必然的。你做好准备了吗?” “渊师傅,如果我说没有,您能放我下来吗?” 镜湖中央,子歌悬浮在半空中,那不是他的力量,是墨渊的。 “师傅压箱底的宝贝都给你拿出来了,这时候,你小子就别贫嘴了。”墨渊差点儿没被气得吹胡子瞪眼,抬头望了一眼纯净的天空,时间到了,“屏气凝神,运转心法,是成是败,就在此时!” 子歌本就时刻准备着,听到墨渊的大喊声,马上就进入状态。他现在要做的,是要在一条已经走到终点、走到极限的路上,再次突破自我,将原本已经无路可进的路,再开拓出新的道路。 他将是这条路上的第一人,是这条路的开荒者! 他已经走到了路的尽头,再往前,就是南墙,他要撞破南墙,即使是撞破了头流尽了血也必须一直往前。因为,这是一条不能回头的路。因为,背后就是万丈深渊,退一步不是海阔天空,而是粉身碎骨,必死无疑。 而路,在迷雾之中,在规则之外。康庄大道之后是什么?没人知道。有可能是一百条新的道路,其中九十九条是蟒蛇,长大了血口守株待兔,只有一条蜿蜒的小路通往金字塔的顶端。但也有可能,一百条都是死路,百死无生。 这就是万丈悬崖走钢丝,稍有不慎,人死灯灭。 又过了一年,已经是十三岁的子歌知道自己选的是一条什么样的道路。如果天下武者知道他的选择,或许其中百分之九十九的人会嘲笑他甚至侮辱他,一个原本只有准王之资后来更是只能成为凡武者的弱者,你凭什么? 是啊,没错。子歌凭什么?就凭他看了三年的圣贤之书?还是凭他那三年的神奇经历?又或者是凭他被灭门而诞生的复仇意志? 别搞笑了好吗! 这个世界每天都有人被灭门,这他妈的的就是一个弱肉强食的世界啊!要说复仇,这世界每天都有成千上万和你一样的人,他们的复仇之志难道就比你墨子歌的弱吗?凭什么你就能成功?凭什么你就是天选之子? 凭什么? 就凭他做了别人不敢做的选择,走了别人不敢走的路! 这个世界,百分之九十九的人会嘲笑他,所以这个世界百分之九十九的人都是弱者! 这个世界经历了多少个纪元?又经历了多少个时代?天才?鬼才?天选之子? 这个世界什么都缺,但最不缺的就是这些戴着王冠的武道宠儿!但直到今天,能被时代记住的人有多少?能被纪元铭记的人又有多少?那些发着光照耀着时间之河的名字,不是因为他们是天才,而是因为他们的努力,因为他们在别人眼中看起来可笑愚蠢的努力! 所以,时代的掌控者不是那些嘲笑他人的看客,而是默默忍受他人嘲笑默默努力最终登顶的“小人物”们! 欲戴王冠,必承其重! 古往今来,素来如此! 子歌的表情时而痛苦,时而微笑;时而狰狞,时而安详。没人知道他究竟在经历些什么?只有他自己。 这是一条漆黑的道路,没有火,没有光,也没有声音。子歌觉得,他好像在这条路上走了好多好多年,他很累,很渴,很饿,他想停下来休息一会儿再走,就一会儿。 但胸膛的那点温暖在告诉他,孩子,别停下,别逗留,别休息,一旦睡过去,就再也醒不过来了,那是他的母亲给他的护佑。 寂寞像潮水一样包裹住这小小的身影,无助像触手一样占据了这孤单的影子,他只能一直往前走,一直往前走,即使他看不到光,看不到希望,看不到出路,也看不到方向。 当黑暗和孤独发现,它们无法侵蚀这孩子的心灵之后,他们将“温暖”送给这个孩子。 过往的一幕幕展现在子歌面前,那是他五岁之前的生活。画面很温馨,他看到画面里的自己。 他看到母亲给他煲好了肉片姜粥,他坐在饭桌上狼吞虎咽,母亲宠溺地擦点他嘴边的肉粒;他看到父亲在墨渊上教导他武道武技,父亲严厉的训诫让他有些委屈;他看到二叔又来找他打架,结果还是被揍得鼻青脸肿;他看到三叔在书房中绘声绘色给他讲解的知识,要是学的好,还会有小零食奖励;他看到墨家每一个人都笑着和他打招呼,笑靥如花…… 有一个声音在不停地蛊惑他,伸手吧,去抓住这些本来就属于你的温暖,只要你一伸手,就能得到你失去的一切了。 多好的后悔药啊!可这个声音不知道,子歌掉下墨渊,整整昏迷了一年,而那一年,他只重复地做同一个梦,梦中的美好和绝望,子歌早已经历了不知多少次的轮回。那这种上不得台面的幻象,想要欺骗子歌永远地沉沦,与黑暗为伴,未免太过天真。 “墨天歌,我好羡慕你。”子歌对着画面里的每一个自己,轻声说道,他的眼神,充满了憧憬与幸福。 子歌恋恋不舍地穿过这些画面,他不是三叔给他看的小说中的主角,面对温暖能够毫不留情地击碎它们,他是人,是有血有肉的人,他也很想就这样成为画面中的自己。 但他只能走得慢一些,再多看一眼过去的温暖,然后,就让过去的过去吧。他不能成为溺梦的人,他要成为让墨家英灵安息的复仇者! “但你,不是我。” 话音落下,子歌痛苦地闭上双眼,画面纷纷破碎,再睁开眼时,眼前依旧是无尽的黑暗。 孤独退缩,幻梦破碎,黑暗仍不死心,无数可怖狰狞的人或兽出现在子歌道路的前方。但这只不过是黑暗的垂死挣扎,走上这条路的子歌,连死都不怕,还会畏惧什么? 民不畏死,奈何以死惧之。这是《道德经》第七十四章所言,子歌清楚的记得。 黑暗,终究是不甘地消散了。但天道岂会就此罢休?既然“怀柔”不行,那就来“刚硬”的吧! 一方天地,黑云压境,天罚来临前的征兆,还是一如既往的毫无新意。 等待已久一直闭目养神的墨渊终于睁开双眼,他的身上,一股无可匹敌的气势冉冉升起,在这气势下,就连黑云,也变得稀薄。这个一直不显山不露水的白发老翁,终于展现出他真正的实力——这是一个无惧天罚的老人! “天罚,好久不见。”墨渊打着招呼,像是对许久未见的老友。 但天罚没有也像老友间的打招呼说“是啊,好久不见”那样回应他,它降临的目的只有一个,摧毁敢于挑衅规则、破坏规则的人,墨子歌。 曾经,子歌在觉醒武心的时候,他的武道功种吸收过不少劫雷之力,只是他自己不知道。但现在,是天罚而不是劫雷。 劫雷,九死一生;天罚,十死无生! 上一次的天罚,是古凡脉者们为了夺取武道之源,天道为了天地之间的平衡而降下天罚。时隔了不知道多少个纪元多少个时代之后,它再一次降临,针对的却是一个十三岁的孩子。 子歌和古凡脉者们的相同之处,是他们都属于挑战规则的人;不同的是,古凡脉者们人数不知有几何,而子歌只有自己一个人,顶多再加上一个老头子墨渊。 说到墨渊,却见他不断从虚空中取出一件又一件奇奇怪怪的东西,布置在子歌周围,还有他的头上。若是有识货的人在这儿,一定会对墨渊破口大骂,然后看着子歌周围的东西流口水。 因为那些东西的其中一件,都不亚于一个帝冢传承,甚至绝大部分比帝冢传承什么的还要好上不知道多少倍!别说其中一件出现在极武大陆,可能只要稍有风声传出,便是一场腥风血雨。 当墨渊取出最后三件东西的时候,他甚至也有些犹豫了,但他还是将它们布置在子歌周围,那三件东西,成为墨渊给子歌抵御天罚的最后屏障。 就在墨渊刚刚布置好的一瞬间,天罚落下。 天罚,没有劫雷那样的声势浩大,也没有劫雷那样的绚丽多彩。它只有一种颜色,黑色,纯净的黑色。这纯净的黑色之中,蕴含着无法预估的力量,若是实力稍微差一些的大帝,在一道天罚之下,连惨叫声都没有便会灰飞烟灭。 天罚也没有一瞬间就出现成千上万道,给人造成强烈的视觉冲击,它只有一道,一道接着一道。一道落下,一件物品破碎;下一道天罚继续落下,另一件物品继续破碎。没有震天响的声音,只有绝对的寂静,在这绝对的寂静下,却更让人心悸。 一件件物品破碎,一道道天罚接踵而来,为达目的,誓不罢休! 只剩下最后那三件让墨渊都心疼犹豫的宝物了—— 最上面那件,是一个罗盘,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罗盘,但它挡住了一道天罚,第二道天罚降下,破碎。 中间那件,是一张泛黄的纸张,它坚持了三道天罚,破碎。 最后那件,是一张破烂染血的面具,它坚持了整整五道天罚,没有破碎,却失去所有力量掉落湖中。 现在,就只剩下子歌了。 正文 第三十四章 九道如歌 墨渊看在眼里,急在心上,却无能为力。他不是过去的他了,现在的他,只要暴露在天罚之下,仅仅一道天罚,就足以让他形神俱灭。 退一步来说,即使他能回到过去,拥有全盛时期的力量,他又能抗住几道天罚?他无惧天罚,不代表他能与天罚势均力敌。正如一个年幼的孩童,他或许不会害怕老虎,但把他放在虎口之下,还能活的下来吗? 天罚无穷尽,命,只有一条。就算墨渊以生命去抵消一道天罚,拿下一道呢?还有下一个墨渊老头吗? 天罚落下。 已经没有宝物能够再为子歌抵挡伤害了,也没有人像他觉醒武心时父亲那样奋不顾身地拥抱了,就连那帮助过子歌的神秘人也没有现身。一切,就要这样结束了吗? 挑战规则,突破规则,战胜规则,真的只是镜花水月一场空了吗?那传说中的十重天阙,是否真的是可望而不可即?这条已经走出一半的路,终究只是一条断路吗? 想他人所不敢想,做别人所不敢做,只是一场笑话吧…… 但是,怎么甘心啊?就差一步,就差最后一步了啊! 我已经走出了属于我的那条路了啊! 我已经看到了十重天阙的未来了啊! 子歌凝视着那越来越近的天罚,它没有一丝力量波动,浓重的纯黑色就像墨水,但它能毁灭自己。他的眼神充满了不甘,对,只有不甘。没有绝望没有后悔没有懊恼没有对失去生命的恐惧,只有对即将成功的不甘! 这一刻,时间在子歌眼中变得极其缓慢,他的脑海回忆起过去的点点滴滴,他甚至可以转过头,再看一眼渊师傅的模样。然后,就该和这个世界道别了吧? ——你相信奇迹吗? ——奇迹这个东西啊,只有你相信她,她才会出现的啊! “是谁?谁在说话?好熟悉,好温暖,但是,我想不起来你是谁了?” “真是对不起啊,我马上就要死了呢,如果你认识我,请一定要记得我啊!记得我……” “曾经来过这个世界……再见啦!” 黑色的天罚在瞳孔中放大,子歌闭上双眼,等待死亡。 一个呼吸…… 两个呼吸…… 三个呼吸…… 子歌睁开眼,他看到永世难忘的画面—— 一枚小小的种子,一枚小小的墨色种子悬浮在他的眉心之间,一道接着一道的天罚,全都没入这枚墨色种子之中……不对,天罚的样子有些不一样了! 之前的天罚,是一道消失,另一道才会接踵而至。但现在,天罚连绵不绝地落下,这不像是在抹灭,更像是鲸吞……对!就是鲸吞!不是天罚鲸吞,而是墨色种子在强行鲸吞着天罚的力量! 吞食天罚的力量,这简直就是骇人听闻!站在镜湖岸边的墨渊,更是瞪大了眼珠子,比起突破十重天阙,眼前的事情更让他感到不可思议。 “是这个世界疯了?还是我疯了?” 这就是墨渊此刻的内心独白。但子歌比他还要吃惊,甚至是惊骇了。因为他从眼前的这枚墨色种子中,感受一种同源同脉的气息,他百分之百的肯定,这枚墨色种子,就是属于他却找不见的武道功种。 而他的武道功种,在贪婪地吸食天罚! “这是梦吗?还是其实我还在那条黑暗的路上,现在发生的一切都是幻境?”子歌忍不住这么想,因为这实在是太突破他的想象力了。 这就好比一个世界的首富过来找到你,说,其实你是我失散多年的亲生孩子,你现在马上就要继承我的所有财产。好吧,这或许还可以想象。但现在的情况是,整个宇宙的首富告诉你,其实你是他的亲生孩子,现在,整个宇宙都属于你,开心吗?开心个鬼啊!这他妈的确定不是在玩儿人吗?不对!我一定是在做梦! 对,这就是现在子歌的想法。 但现在,梦想成真了。 墨色种子像是永远不知道满足的人,在毫无节制地索取天罚的力量,而天罚丝毫没有办法,只能任由墨色种子为所欲为。 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天空放晴,天罚消散,墨色种子才依依不舍地回到子歌的体内。没错,就是依依不舍,因为同源同脉的缘故,子歌明显感受到墨色种子因为天罚的消失而失落而依依不舍。 子歌不由得打了个寒颤,这玩意儿可是连天罚的力量都照收不误的主,却像个玩笑一样是属于他的武道功种,这也不知道是福是祸。 罢了罢了,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道德经》第五十八章,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只好如此了。 暂时放下体内武道功种的事情,子歌大喊道:“渊师傅,放我下去!” “……”墨渊捂脸,无语,一个挥手,咚——,子歌华丽落水,“顺便给我把那个面具捡上来。” 子歌游上岸,左手拿着一个破烂染血的面具,这个面具,曾经为他当下足足五道天罚,虽然最后失去了守护的力量,但却是唯一一个没有被天罚毁灭的东西。 子歌脱下湿透了的衣物,换上干净的裤子,*着上半身,小狐狸跳到他的肩上,发丝的水滴落到小狐狸身上,让小狐狸发出不满的“啾啾”声。 成功突破十重天阙,经历了近距离的天罚的洗礼,子歌原本白皙的皮肤逐渐趋向于健康的古铜色。原本还有些幼稚的脸庞也变得更加坚毅,一身的书生气也开始向阳刚气息转变。 “喏,渊师傅,你的面具。”子歌将面具递给墨渊,但墨渊没有伸手。 墨渊看了看已经失去灵性的面具,叹了一口气,道:“这个面具,你好生收着,就当师傅送给你的纪念吧。” 子歌一听,急了,连忙道:“师傅,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是要赶我走了吗?” “莫急,莫急。”墨渊摸了摸子歌的头,笑道,“我的弟子,只能在我身边修习十年。如今,自你醒来拜我为师,已在墨渊待了七年,再过三年,你便离开墨渊吧。” “师傅……”子歌想要说些什么,却被墨渊制止。 “如今,你已经能够控制你的仇恨,也成为了万古以来登顶十重天阙的第一人,你的路,为师已经看不清了,只能靠自己去走。墨渊太小了,你这条潜龙,也快是时候腾渊而起了。外面的世界,才是属于你的舞台。” 说着,墨渊的身影渐渐消失,最后一个字落下,墨渊也已经消失不见。 “渊师傅。”子歌手里拿着那个面具,看着墨渊消失的地方,缓缓跪了下来。 “师傅,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弟子,叩谢师恩。” 往后的三年,子歌每天都在琢磨他的武道功种。值得一提的是,突破十重天阙后,他的武道功种再一次出现,并且凭借着过往的经验,子歌迅速地恢复了以前的修为,并且于第三年成功突破,成为五阶武士。 同时,子歌也发现,他的修炼速度比以前慢了许多,以前他两年连破四阶,现在除了第一年靠着经验恢复境界外,此后的两年才突破了一个境界,跟以前比起来,简直就是天壤之别。当然,所修习的功法仍然是家传的黄品功法《墨诀》。 说到《墨诀》,子歌发现一个奇怪的现象,每当他默念《墨诀》中的内容的时候,脑海中就会自然而然地浮现出一本书,这本书自然是《墨诀》了。 子歌想不明白《墨诀》怎么会跑进他的脑海之中,但他身上已经有一个妖孽一样的武道功种了,“虱多不痒,债多不愁”,倒也懒得管它,没有细想。 但是,有失必有得。 虽然突破到了凡武十重,并没有给子歌的战力带来更多的提升,但冥冥之中,子歌感觉到这十重天阙,有着更为深远的意义和能力,只是现在的他还没能力去挖掘这份能力。 只是,原本凡武九重就能对抗武师境的他——虽然直到现在也不知道到底能对抗几阶武师——突破成为武士五阶后,他能隐约的感觉,哪怕是武师五阶,也不一定是他的对手! 唯一的美中不足之处,或许是因为凡、武兼修的缘故,修炼速度低得令人发指。 “也该知足了,毕竟我可是‘万古第一人’!”子歌苦中作乐地安慰自己。 每一天,子歌的生活就是早上钻研黯龙九式,刻苦修习武道;下午不管寒暑冬夏,都会潜入镜湖放空自我;晚上就和小狐狸躺在大榕树上一起看星星,然后一人一狐抱着入梦。 偶尔有空了,子歌也会去和恢复原状的动物们玩耍,无心插柳柳成荫,倒也让他身上出现了一种让动物们感受到莫名的亲和力的气质,这在未来的日子里,帮了子歌不少忙。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三年,也只是弹指一瞬。 终于到了离别的日子。 “徒儿,此去路途艰难,师傅没什么好送给你的,便送你一份礼物吧。” 墨渊一指点在子歌的眉心,一个“墨”字勾勒而出,随着这个“墨”字的最后一笔落下,一本古朴的书籍出现在墨渊手上,正是《墨诀》。没等子歌惊讶开口,墨渊迅速割破子歌的眉心,取出一滴血,眉心恢复如初,血滴落在《墨诀》之上。 子歌听到,原本不属于生命的《墨诀》有了心跳声,一个袖珍版的圆嘟嘟的胖娃娃浮现在《墨诀》上,还打着哈欠。 “谁在打扰小爷睡觉?”胖娃娃揉揉眼睛,不满地开口,但他那嫩声嫩气莫名得萌人一脸血。 “这……这是……什么东东?”子歌指着胖娃娃问道。 “你才是东东!你全家都是东东!小爷我可是【书灵】,书灵你懂吗?土包子!”胖娃娃一脸鄙夷地看着子歌。 书灵,与冢灵属于同类生灵。 “好了,不要闹了,从此以后,他就是你的主人。徒儿,以后有什么不懂可以多问问书灵,别小看了他。行了,回去吧。”墨渊笑道,胖娃娃似乎很听墨渊的话,乖乖地隐没回书中,《墨诀》化作一道光,钻回子歌的眉心,“墨”字一现即隐。 “好了,去吧。”墨渊摸了摸子歌的头。 “师傅……”子歌欲言又止,“我能问您最后一个问题吗?” 墨渊笑了笑,说:“这墨渊啊,看似美丽,实则,只是一个牢笼。师傅问你,你恨师傅吗?” 子歌没有回答,而是跪了下来,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响头,然后转身离开——离开的门,墨渊早已经为他打开,也只有他,才能够穿过这道离开的门。 子歌没有问出口的那个问题,是“师傅修为通天,为何当初眼睁睁看着我的父母长辈、兄弟姐妹惨死墨渊之上”,墨渊回答了他。 墨渊问子歌的问题,子歌也回答了他。 师徒十年,有些话,不必问,不必答,心中自有答案。 这一年,子歌十六岁。 正文 第三十五章 木戒之秘 “糖葫芦!不甜不要钱的糖葫芦咧!” “客官,您里面请咯!” “姑娘,您瞧瞧,这可是镇上最好的胭脂了!” 子歌穿过离开的门,突兀地出现在一条热闹的街道,但来往的行人好像并没有因为子歌的突然出现而感到吃惊,仿佛子歌一直就站在那儿。 省去了路人奇异目光注视的烦恼,子歌倒也乐得自在。时隔十年,再一次重新回到极武大陆,子歌难免有些心潮澎湃,就连趴在他肩头的小狐狸也瞪大了小眼珠,也好奇地到处东张西望。 这是一条专属于凡人的街道,子歌没有太多停留,穿过人群走出街道,放眼望去,来来往往的武者让子歌感受到一阵亲切感。墨渊虽然是世外桃源,但毕竟没有什么人气,就连渊师傅也说那里是一个牢笼。 子歌抬起头,一座标志性的高耸精致的建筑物跃进眼帘,子歌看着那座建筑物,眼神流露出怀念之色。他曾经在那里参加了一场拍卖盛宴,就连现在左手尾指所戴的木戒,也是在当时的拍卖会上所得。 景文镇,九联阁。 “先找家客栈休息一下吧,顺便了解一下这十年,大陆有没有发生什么变化。九狸,你觉得呢?”子歌摸了摸小狐狸柔顺的毛发,小狐狸“啾啾”地点头。 九狸,是子歌给小狐狸取的名字,全名是墨九狸。离开的时候小狐狸死活不愿意从子歌身上下来,子歌同样不舍,便给它取了一个名字,带它离开墨渊。 子歌找了家客栈,还好墨渊在离开的时候给了子歌一些晶币,否则今晚这一人一狐就得露宿街头了。吃饱喝足回房间,躺在床上,子歌自言自语。 “唉!渊师傅啊,你给了钱,好歹再送弟子一枚世戒吧。” 子歌身上的东西不多,就一身衣服,一张面具和些许晶币,外加一只萌萌哒的小狐狸。但刚刚付钱的时候,子歌才意识到不方便,从怀里掏出一把紫晶币,这不明摆着告诉别人“我很有钱我没有世戒赶紧来抢我吧”。 要知道,世戒的安全性很高,除了世戒的主人,其他人无法打开世戒。所以哪怕你很有钱,只要你有一枚世戒,遭遇抢劫的时候宁死不屈,那谁也拿你没办法。 这时候,子歌眉心的“墨”字闪烁,圆嘟嘟的胖娃娃浮现出来,看到房间桌上的水果,立马双眼放光飞了过去,抱着其中一个水果就开始狂啃,汁水四溅,吃相极其难看。 虽然是第二次看到这看起来很不靠谱的书灵,但子歌依然是目瞪口呆,而且感到一阵无语。明明墨渊都说了自己是他的主人,但这书灵明显就没把子歌当成主人,说出来就连个招呼都不打地飞出来了,而且出来就为了吃东西! 子歌严重怀疑自己是不是被墨渊晃悠了。说好的,帮忙呢? “看什么看,土包子!”书灵嘴里塞满了果肉,蔑视地瞄了子歌一眼,含糊不清地说道。 “我是土包子?”子歌指着自己的鼻子,险些没被气乐了,从床上一跃而起,坐到椅子上,道,“小胖子,我是你的主人!我是土包子,那你是什么?” “你才是胖子!你全家都是胖子!”书灵扔掉果核,抱起另一个水果继续狂啃,“小爷我有名字,小爷是书灵,名字就叫墨灵,记住了没,土包子!” 子歌这回是真的乐了,低声嘀咕道:“书灵,墨灵,还说别人是土包子。” “看起来,土包子你好像不服小爷啊!”墨灵终于将桌上的水果全都吃完,打了个饱嗝,叉着腰站在桌子上,不屑地看着子歌,“看来,小爷不给你露两手,你就不知道小爷的厉害!” “哦!那请问墨灵小爷,你想怎么露两手啊?”子歌忍住狂揍墨灵的冲动,阴阳怪气地说道。 “说你是土包子,你还不承认!明明自己就有一枚举世无双的世戒,还想找老……”墨灵似乎想起什么,突然顿了一下,然后继续说道,“老头要世戒。说你是土包子还不承认,宝物在手却是个睁眼瞎,真是个土包子!” 墨灵两句话离不开“土包子”三个字,看来以后子歌是逃不过,不得不顶着这个名号了。 但子歌这一次没有在意,反而两眼发光地盯着墨灵,语气急促而兴奋,整张脸凑到墨灵面前,道:“小胖子,你是说,我手上这枚木戒,其实是一枚世戒?” “土包子你离小爷远点!口水都喷到小爷脸上了!”墨灵一脸嫌弃地双手交叉,挡在子歌嘴巴前。 子歌也意识到自己凑得太近了,连忙坐直身体,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耳垂——那是受楚留香(摸鼻子)影响而形成的一个习惯——笑了笑,道:“墨灵小爷,您说,您说。” “土包子,没见识!你手上那枚木戒,名为【凤】,是大陆十大世戒中排名第四的世戒。”说到这儿,墨灵难得露出沉思的神情,道,“不过,排名第四的‘凤’与排名第五的‘凰’本是一对,按理来说,‘凤’与‘凰’相存相息,永世不离。可现在,为何凤戒会出现在你手上,那凰戒又去哪儿了?奇怪,真是奇怪。” 十大世戒的事情,子歌很早之前就听说过了,没想到,排名第四的凤戒竟然就是自己手中的这枚木戒,这是巧合?还是有意? 子歌倒是没有想那么多,这世界每时每刻都有人得到机缘,比得到凤戒还要大的机缘更是多不胜数,自己得到机缘,只能说明机缘属于他。 至于凤戒与凰戒的传说,子歌也听说过不少,传唱度最高的是“拥有凤戒与凰戒的人是天命注定的恋人”。不过传说就是传说,子歌并没有太在意,如果得到凤戒和凰戒的都是男人,难不成…… 子歌想不下去了,画面太美,不敢想象。 “诶,土包子!”墨灵突然喊了子歌一声,子歌回过神来,看着墨灵,“你想不想得到这枚凤戒?” 废话!这是大陆排名第四的世戒啊!傻子才不想呢!子歌激动得话都说不出来,只是猛地点头。 墨灵嘴角扬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坏笑,道:“取你的一滴血,滴在这枚凤戒上试试。” 滴血认主,只有高等级的宝物才会有的步骤。 子歌迫不及待地用武元力,在手指上划开一道口子,将鲜血滴在木戒上,可是,没有任何反应。 子歌有些失望,同时又有些愤怒,盯着墨灵,意思是说:“你个小胖子不会是在玩我吧?” 墨灵撇了撇嘴,像看白痴一样地看着子歌,道:“心血啊!土包子!这是凤戒,不是那种烂大街的垃圾!” 子歌再次忍住暴揍墨灵的冲动,“我去你不早说”,这是子歌此刻的心理活动。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往心脏划去,取出一滴心血,滴在木戒上。 说也奇怪,刚刚手指的鲜血滴落在木戒上,只是把木戒染红弄脏了,子歌已经擦干净。但现在,心血滴落在木戒上,却是凝而不散,好像在等待着什么。 片刻,心血溶解,一层薄薄的血衣将木戒包裹起来,然后全都溶进木戒之中。这一刻,子歌与木戒产生一种密不可分、血脉相连的感觉。同时,原本稀松平常的木戒表面,内环浮现出一个小小的“凤”字,外环出现一副浅浅的浮雕图,是一副“凤图”。 “凤戒……看来,它的上一任主人已经死了。”墨灵的声音有些低落,仿佛是在悼念凤戒死去的前任主人。 “这就是凤戒吗?看起来也不怎么样啊!”子歌将凤戒戴回左手尾指,感觉有些太快了,“宝物出世,难道不应该光华冲天,异象纷呈吗?” “呵!土包子!如果真是这样,就你这点弱鸡修为,能保住命就谢天谢地吧你!”墨灵不屑道。 子歌眨了眨眼睛,后知后觉,恍然大悟,道:“说的也是啊!” 说完便自顾自地傻乐起来。 “笑笑笑!笑你妹啊!真是没见过世面土包子!你以为小爷会告诉你,小爷曾经见过排名第一的世戒,并且知道它在哪儿吗?”墨灵一副趾高气昂的样子。 子歌这次倒是没有理他,排名第一的世戒对他来说太遥远了,人要知足,知足才能常乐,能得到凤戒,子歌已经很满意了。 墨灵见子歌没有理他,顿时感到一阵尴尬,为了凸显存在感,墨灵大喊道:“土包子,别傻乐了!赶紧看看凤戒里面有什么东西?” 听闻这话,子歌回过神来,道:“对对对。” 武元力渗透凤戒,里面的空间顿时展示在子歌脑海之中—— 第一反应,就是大!好大!非常大! 子歌没去过英远城,此前的人生所呆过的地方就三个,清棠镇、景文镇、墨渊。但凤戒的空间,比这三个地方加起来还要大!而且大上不少!至少子歌是一眼没有望到底。 第二反应,就是多!好多!非常多! 这个多,指的是晶币多!功法多!武技多!丹药多!宝物多! 晶币多的堆成一座座小山,略微数一下,白晶币山有上百座,紫晶币山有五十多座,墨晶币山有十多座!功法、武技、丹药、宝物分门别类,各自保存在一座比九联阁还要大上不少的殿阁之中,分别上书功法殿,武技阁、丹药房、宝物楼。 最重要的是,子歌小时候看小说,那些主角得到宝物却只能眼巴巴地看着,因为他们要想拿到宝物还得通过层层考验。但现在,所有的宝物都对子歌无条件开放! 晶币是他的。 功法是他的。 武技是他的。 丹药是他的。 宝物是他的。 因为凤戒是他的! 子歌感觉到脑袋晕晕的,这是被天降幸福砸晕的。 墨灵无语,摇了摇头,圆嘟嘟的脸像个小大人似的露出“没见过世面”的神情,化作一道墨色的光,回到子歌的脑海之中。 兴奋得一个下午没睡着觉的子歌,晚上终于稍微平复了些许心情,出门打听消息去了,了解到了这十年发生的大事,对他来说,有用的信息就三件—— 其一,十年之期已到,帝冢很快就会再度出现,大陆即将掀起一场腥风血雨。 其二,程华辉莫名其妙地突破武王,英远城之下,程家称霸。 其三,说来也巧,第三件事与子歌大有渊源—— 这第三件事,便是明日,赖家家主赖西江在九联阁摆下擂台,为其女赖月虹择一良君。 比武招亲,以武择婿。 正文 第三十六章 比武招亲 是夜,景文镇已是鼾声大作,灯火寂灭。 赖家书房,一盏油灯照亮了书房,一个短发披肩的女子嘟着嘴,似乎有些生气;一个眼神中散发出疲惫和不忍的男人双手搭在女子肩上。 “月虹,爹知道,你从小就崇尚婚姻自由,你是爹的掌上明珠,爹也不忍心啊!” “爹!你明知道程乾实力超凡,还定下什么比武招亲,到最后,还不是他程乾取得胜利吗?” 这短发女子,便是赖月虹;男人,自然是赖西江。 “月虹,你既然知道程乾实力超凡,为什么你就是不愿意嫁给他呢?况且,他也是程家直系,以后在程家的话语权只高不低,你这又是何苦呢?” “爹,女儿知道他武道实力超群,也知道他的身份地位,但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是,我赖月虹承认他比我强,可是,他比我强我就一定要嫁给他吗?爹,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打些什么算盘!程家的势力日益渐大,你就是想抱程家的大腿,你这是卖女儿你知道吗?” “还有,您可别忘了,我与墨家还有一纸婚约。我可记得目伯说过,那墨家天才只是摔落悬崖,生死不知而已,并非真的死了。要是他还活着,回来找您,您又当如何自处?你难道要做一个出尔反尔的伪君子吗?”赖月虹指着赖西江,大声说道。 “混账!”赖西江突然大怒,一个巴掌扇在赖月虹的脸上,但看到女儿那坚韧甚至是有些仇视的目光,作为父亲的心又软了下来,他叹了口气,道。 “月虹,你可知道,赖家纵横数百年,你以为得罪的人还少吗?现在程家势大,对于我们这个曾经的第一武族,程华辉会毫无顾忌吗?我们赖家想要生存下去,就必须有所牺牲。” “那墨天歌早就没有了消息,估计已经成了悬崖下的一堆枯骨。再者说,就算他还活着又能怎样?他只是准王之资,并非是真的武王。在程华辉面前,他连蝼蚁都不如!那所谓的婚约,就是个笑话!难道你要嫁给一个死人,让全天下的人都看我们赖家的笑话吗?” “月红啊,爹从未想过要牺牲你的幸福去换取赖家的安稳,只是这程乾对你一见倾心,百般宠爱,更难得的是,他只专情你一人。你想过没有,程乾可是英远城之下排得上号的青年强者,他这样的男人,哪一个不是三妻四妾?他若是那种薄情寡义之人,就算你同意,爹也绝对不同意!可如今你也看到了,他为了你甚至可以屈身答应爹,去比武招亲。感情是可以培养的,相信爹,爹绝对不会害你的!” 赖西江苦口婆心,一番话至情至性,足见他确实没有半句虚言,都是发自内心的肺腑之言。但若说没有半点私心,那也是不可能的。 赖月虹怔怔地望着眼前的父亲,许久,她低下头,道:“爹,若是明天,程乾能够取得最后的胜利,我便下嫁于他。若是有人侥幸胜出,那女儿不管那人相貌如何、品行如何,女儿这一生,便是嫁鸡随鸡,嫁狗随狗!这是女儿最后的底线!一切就让天道来决定吧。你去告诉程乾,如果他接受不了,那就请爹告诉他,我赖月虹哪怕今生孤独终老,也绝不会嫁人!” 赖西江一听,顿时眉开眼笑,在这英远城之下,又有几个能比程乾还要强呢?即使有,难道他就敢冒着得罪程家的风险在众人面前打败程乾吗? 若是如此,恐怕他明天取得胜利,后天就会暴尸荒野。在他看来,赖月虹的这番话,只是给她自己也是给所有人一个可以下的台阶罢了。至于程乾,恐怕他高兴还来不及,更别说什么拒绝了。 “既然如此,你好好休息,明天随爹一起,去看比武招亲。” 赖西江说完,赖月虹便离开书房,片刻之后,书房的灯火也熄灭了。 …… 次日。 赖家摆擂招亲的事情早在半个月前就持续发酵,几乎是英远城之下,人人皆知了。这天一大早,不只是景文镇的武者,从四面八方赶来看热闹或者有意参加比武招亲的武者也纷至沓来。 擂台以九联阁拍卖台为擂台,因此,虽然看客众多,倒也不算是太拥挤。吃过早餐后,子歌带着小狐狸,随着人流的步伐,再一次走进九联阁。 走进九联阁的时候,子歌下意识地抬头望向四楼,那个曾经属于他们墨家的房间,十一年前,他在上面,俯视芸芸众生。现在,他在下面,成为芸芸众生中的一员。造化弄人,不过如此。 巳时(上午十时),赖西江携赖月虹出现在擂台上,在赖西江的右边,还站着另外一个少女。这是子歌第二次看见赖月虹,十一年后,当初那个三岁的小女孩儿也长大成了十四岁的大姑娘。一头披肩的短发,显得干练的同时又不失女孩儿的气质,眼神还是三岁时候的骄傲,好像对谁都不屑一顾,但又比那时多了一些倔强,让人生出一股距离感。 但另一个少女明显让子歌更加感兴趣,长发及腰,眉目如水,似乎是因为不习惯太多人的场合,眼神中带着明显的怯懦,与赖月虹一身练功服不同,她穿的是一袭淡雅的长裙,却更显得她楚楚可怜,让人生出疼惜之感和强烈的保护欲。 “这应该就是当初那个躲在赖月虹身后的小女孩儿,赖梦恬了。”子歌饶有兴趣地盯着赖梦恬,轻声道。 “诸位。”赖西江开口,九联阁渐渐安静下来,“感谢诸位能够参加小女的比武招亲。太多的废话,在下就不多说了。在这擂台上站到最后的,便是小女月虹的夫君,择日成亲。这比武招亲只有一个规矩,那就是二十岁以上的青年才俊,就不用上这擂台了。至于规则,只要你还能站的起来,那便可以一直战斗!也就是说,只要诸位觉得不可力敌,只要认输即可,另一方不可下杀手。否则,我赖家定然为你主持公道!诸位以为如何?” 一阵窃窃私语过后。 “我等没有异议。”有人大喊,接着便是同样的话渐渐响起。 “既然如此,我宣布,本次比武招亲,正式开始。接下来的擂台,便交给诸位。我与小女会在四层观战,诸位若想俘获小女的芳心,可要好好表现了。”赖西江说完,便带着两女走上四层。 “老狐狸,竟然在这时候给我下绊子!”人群中,一个长相俊朗的青年人恨声道。 他身边跟着的一个奴仆低眉顺眼地开口:“少爷,要不要我去敲打敲打一番这个赖西江?” 青年人摆了摆手,道:“算了,反正也无人是我的对手。况且,他毕竟他也是我未来的岳丈大人,我不希望月虹不开心。以后这样的事,不准再提,懂了吗?” 奴仆唯唯诺诺地点头——这青年的身份已然呼之欲出,他便是那赖月虹口中武道实力超群的程家程乾。 “少爷,那现在咱们?” “不急,时间多的是。先让那些跳梁小丑上去表演,你要记住,不是每个人,都值得我出手。我只需击败那最后一人便可。” “是,少爷高见。” 人群中,子歌同样没有着急,反而一副悠哉游哉的样子,手里边还拿着一把类似瓜子的零食,两根手指稍稍用力,便剥了开来,一个扔嘴里,一个喂小狐狸,还自言自语道:“小狐狸,你说,我这未婚妻漂亮吗?不过,我还是觉得妹妹比较好看。还有嘛,婚约没有解除就比武招亲,这小娘们是不是太看不起我墨家了?” “小狐狸,你说,我待会儿赢了之后,在当着所有人的面跟她解除婚约,她会是怎样的表情?这会不会太伤一个女孩子的心了?不过,既然是你赖家有错在先,那就得承受我墨家的怒火!” 说到最后,子歌露出愤懑的神情,隐约还有一缕仇恨在作祟。 子歌心中其实知道,可能赖家是以为墨家所有人都死了才做出这样的决定,或许赖家其实并没有太大的过错。 不过,在子歌眼中,就算墨家真的灭亡了,赖家也应该向天下人昭告婚约解除,这样才是有始有终。但赖家却从未说过什么,也从未表明过任何态度,在子歌眼中,这就是过河拆桥! 当初因为自己的天赋,赖家说联姻就联姻,甚至在英远城之下,这个消息都被大家当作是公开的秘密了。而现在,赖家却一声不响地当作从未发生过,对于墨家来说,这就是个极大的侮辱!对他来说,就是个更大的侮辱! 况且,在子歌不知道的地方,赖西江早就把这所谓的婚约当成废纸笑话全都抛之脑后了。 那既然如此,我又何必给你面子?当众解除婚约便当众解除婚约,至于最后落了谁的面子?与我何关! 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事关一个男人的尊严,何事不可为? 但现在,不管是子歌,还是程乾,都选择坐下来,当个观众,他们两个,都不约而同地做出一样的打算。 正文 第三十七章 冷漠青年 人群里,一个肥头大耳的胖子手持两把杀猪刀,走上擂台:“俺老荣看上那个小娘们了!你们哪个不长眼的尽管上来,俺的两把砍刀可不是吃素的!” “一身肥肉,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的样子!你配得上赖大小姐吗?我来会会你!”一个瘦削的青年从人群里一跃而起,稳稳当当地落到擂台上。 一个肥胖,一个瘦弱,如此相当大的视觉冲击的开场倒也赚足了眼球,也激起了人们心中的武道之血。 “肥佬荣!赶紧解决了那只瘦猴子,兄弟们给你迎亲去!” “诶!瘦猴子,没本事儿可别逞英雄!给那只肥猪几分颜色瞧瞧!” 看客们自然是群情激涌,台上的两人却没有小觑对手,敢上擂台的,哪个不是对自己有着足够的信心?要不然在那么多人面前输了,岂非是颜面扫地? 尤其对于瘦削青年来说,体形不占优势,压力自然也更大一些。两人的战斗一触即发,台下响起阵阵喝彩声,也有人不屑一顾,冷静地看着战斗,可能心中也有一些蠢蠢欲动的感觉。 至于子歌,则是边嗑零食边喂小狐狸,津津有味地看着台上的战斗。而程乾则是一脸不屑,闭目养神。 擂台上你来我往,但对于更多人来说,这只是正餐前的开胃菜,并没有过多关注。 战斗最后以瘦削青年的胜利落场,还没等他喘上一口气,另一个挑战者已经站在擂台上。战斗结束不到三个呼吸,另一场战斗已经开始,在这样的循环往复之中,数百个挑战者是败者退胜者进,越到最后,擂台上的两个人的武道修为愈是接近,战斗往往在瞬息之间就已经结束,而敢上擂台的人也慢慢减少。 一个半时辰之后,站在擂台上的是一个十九岁的青年,眼神冷漠,带着一股生人勿进的气息,一看就是散修独行者,他的武道境界在战斗中被人知晓,武师三阶。 在英远城之下,他这个年龄,取得如此成就,足够称得上是青年才俊了。很多人在他这个时候,才刚刚摸到师境的门槛,更别说成为武师了。而且,这个眼神冷漠的青年只要出手,便是重伤,这也是其他人不敢上擂台的原因之一。 “你们,还有谁要上擂台?”冷漠青年环视着周围的人,他的眼神没有露出俯视鄙夷的目光,但他的神情表达的便是这个意思。 被他的眼神扫过的人都不甘地紧握拳头,却只能低下头,实力不如人,便是如此。青年心满意足地扬起笑容,看向四层,正要说话,一个声音响了起来。 “区区武师三阶,也敢如此放肆,本少爷来教训你,让你知道什么叫人外有人。”开口的人,便是程乾。 “你是谁?报上名来!”冷漠青年看到程乾,从他身上感受到与自己不相上下的气息,眼神也变得凝重。 程乾优雅地走上擂台,俊朗的面容配上他那自信的笑容,倒也吸引了不少目光,尤其是女性武者的目光。他看着冷漠青年,神情随意,道:“注定败在我手下的人,没资格知道本少爷的名字。” “你很自负?”冷漠青年生出一股怒气,任谁被人如此看不起,都会发怒。 “自负?是因为我有自负的实力。”程乾依旧保持着翩翩佳公子的模样。 “既然如此,我倒想看看,你的实力到底有没有让你拥有自负的资格!” 话音落下,冷漠青年已然出手,他的武元力充满了狂暴,想来是因为他常年一个人独自行走,遇到的麻烦事也不少,经常与人动手,一旦动手,必然是非死即伤,常年累积之下,让他的武元力也充斥着一股狂暴之意。怪不得方才有几个与他同阶的武者,也还是败在了他的手上。 冷漠青年并没有使用武技,虽然他能感受到程乾的实力不弱于他,但试探性的攻击是很有必要的。也可以借此看一下,程乾到底是徒有其表,还是真正拥有实力的人。 冷漠青年的攻击很是刁钻,招招都往程乾的要害处招呼,再加上狂暴凌厉的武元力,同阶武者确实不容易抵挡这样的攻势。但程乾就好像看穿了冷漠青年的攻击,在如此密集的攻势下有条不紊地避开攻击,显得行云流水而又潇洒。 程乾并没有马上反击,好像是有意让青年攻击自己,他这样的举动让人摸不着头脑,甚至台下有人大喊让程乾赶紧还手。 别人看不明白,子歌这个老油条自然是看得清清楚楚,饶有兴趣地看着程乾,道:“小狐狸,这小子有点儿意思啊!他这是在故意卖弄自己,好让我那未婚妻对他高看一眼。不错的心计,但还是太年轻了。我那未婚妻可能看不出来,但赖西江那条老狐狸难道会看不出来吗?真是聪明反被聪明误,你说是吧,小狐狸?” “啾啾,啾啾。”小狐狸埋头吃东西,抬头应了两声,又继续专心地对付零食了。 子歌一口一个小子,一口一个年轻,却不看擂台上的程乾绝对是比他大上几岁。只是话又说回来,子歌毕竟在两个世界生活那么久,相当于多活了两世,心理年龄自然是比同龄人大上几轮,心智也绝非二三十岁的青年人可比。在一群同龄人之中,自然是看谁都觉得是个没长大的小屁孩。 只一会儿的时间,擂台上,冷漠青年已经收起攻势,眉目间怒气上涌,毕竟他也不是笨人一个,知道对方是在戏耍自己。 程乾依然风度翩翩,道:“你很不错,不如跟在我身边,我可以允诺你,在我身边,你的实力会比现在强上很多。” 程乾这番话,不仅把自己摆在了前辈的高度,更是在侮辱对手,在战斗中说出这样的话,是对对手的极度性侮辱,武者崇尚的是站着死,而非跪着活。 这下,冷漠青年的怒气是彻底被点燃了,森然道:“我承认你的实力很强,但想要轻易就赢我,你做梦!” “唉!我已经给了你机会,可惜你没有把握住。”程乾摆出惋惜的神态,仿佛他的赐予对于冷漠青年来说是莫大的荣耀,却不知对于冷漠青年来说,程乾的举动更像是强者对弱者的怜悯与俯视。 “废话少说!就算你要赢我,也要付出代价!”冷漠青年体内的武元力奔腾,怒声道,“武技,碎石!” 碎石,地品武技,而且是地品武技中烂大街的武技,是大陆流转最广的武技,几乎是个武者都会这武技。 由此也看出,冷漠青年虽然天赋不错,但家境不怎么样,一个人苦苦探索武道,学的却还是大陆最底层武者都懒得去学的东西,这也是极武大陆绝大部分散修武者的现状。 散修武者要想出头,要么出卖自由加入到武族中成为打手,卖命才能得来主人的施舍。要么就拿命去拼机缘,比如帝冢传承,但想要在千万人中脱颖而出是何其艰难的一件事,况且还有那些从小就锦衣玉食的天才像是一座山压在他们身上。 碎石练到极限,可开山断脉,冷漠青年虽然只有武师三阶的境界,但碎石在他手上,却发挥出超越常人的力量,想来应该是这青年一直刻苦钻研碎石的缘故。当然,估计也没有别的武技可供他钻研了。 但能将碎石发挥出这样的力量,坐在看台上的子歌也不免对这青年另眼相看。可惜他面对的是一直没有展现出自己实力的程乾,碎石究竟能不能有所作用,冷漠青年自己心里也没有底。 “碎石?垃圾武技?真是不自量力!”程乾还以为冷漠青年会使出什么强大的武技,结果只是区区碎石,更是让程乾狂傲起来。 冷漠青年那一双足以轰碎巨石的拳头,被程乾轻描淡写地挡下。程乾抓住冷漠青年的手,是他动弹不得,接着,程乾眼中闪过一丝残忍之色,手掌用力,骨头碎裂的声音响起。冷漠青年整支手臂的骨头都被程乾震碎,他冷汗直流,却不吭一声。 “嗯?竟然不喊出来?看来给你的痛还不够啊!”程乾闪身靠近冷漠青年,抓住他的另一条手臂,毫不犹豫地敲碎冷漠青年的骨头。 冷漠青年踉跄倒退,脸色发白,双手无力下垂,却还是强撑着不吭声,仇视地盯着程乾。 “有意思,还敢对我露出这样的表情。既然你不认输,我倒想看看你的骨头到底有多硬,给我跪下!” 程乾一记鞭腿,抽碎了冷漠青年的左腿骨头,冷漠青年迫不得已单膝跪地,嘴唇也开始发抖,仇恨的眼神更加深刻。 “有骨气,我欣赏。”程乾站在冷漠青年面前,居高临下,“我再给你一次机会,跪下,认输,我可以留你一条腿离开这里。如何?” 冷漠青年没有抬头,因为他不想仰视自己的敌人,只是咬着牙吐出两个字:“做梦!” 程乾眼中闪过杀意,当着众人的面,眼前的这个人一次又一次拒绝自己,这让他感到很没有面子,尤其是在他已经击败冷漠青年之后。 在程乾的世界观里,我赢了你,不仅没有让你去死,反而给你机会当我的奴仆,你应当感激我,并且哭着求我收下你,而不是像现在这样。 但程乾似乎忘了,人都是有尊严的,有骨气的。我们不否认这世界有人愿意当狗并且乐于做狗,但程乾眼前的这个散修青年很明显不是那种人。 他虽然出身不好,他虽然没有强大的武技,但他有着身为一个武者、作为一个人的尊严! 人穷,志不可短! 程乾眼中杀意渐浓,阴沉着脸,道:“虽然擂台上不允许杀人,但却没有说不允许废了对手!既然你不肯认输,不肯成为我的奴仆,我偏偏就要让你跪在我面前,然后当着所有人的面折磨你!” “最后,我会让你成为一个废人。”这句话,程乾是靠在冷漠青年耳边说的,毕竟若非生死大仇,废人武道,是会被人诟病的。 “现在,给我跪下!”程乾大吼,一记鞭腿,抽向冷漠青年的右腿。 “这位兄台,比武招亲而已,何必废人手脚呢?” 正文 第三十八章 不值一提 子歌的出现很突然。 台下的看客都以为冷漠青年要被程乾再废掉另外一条腿双膝跪下的时候,子歌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就挡住了程乾。被他留在座位上的小狐狸茫然地环顾四周,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 程乾眯缝着眼,对突然出现子歌表示出一定的忌惮,因为他也没有察觉子歌是怎么出现在擂台上的。 “你是谁?”程乾保持着抬腿的动作,问道。 “注定败在我手下的人,没资格知道我的名字。”子歌重复了刚才程乾对冷漠青年说的话。 程乾心中一怒,却没有表现出来,只是眼神阴翳地盯着子歌,道:“小子,你很嚣张啊!” “嚣张?是因为我有嚣张的实力。”子歌仍然将程乾的话原封不动地还给他。 程乾终于也尝到了刚才冷漠青年尝过的滋味,但比起冷漠青年来说,这十年来因为程家实力急剧强大而心理急剧膨胀的程乾,显然没有冷漠青年的那份顾忌,而是怒火中烧,怒极而笑,道:“很好,已经有很多年没有人敢这么跟我说话了。看样子,你是想救这个垃圾?” 子歌耸了耸肩膀,道:“如你所见。” 程乾放下腿,道:“这个废物得罪了本少爷,本少爷仁慈,留他一条狗命,只是废他四肢,你可知,这是本少爷对他的宽容。你要救他,可以,那你就代替他承受本少爷的惩罚吧!” “你……”子歌歪了歪头,一副萌萌的样子,“是白痴吗?” 程乾脸色一变,旋即放声大笑,道:“哈哈哈!有趣,实在有趣!这么多年了,你是第一个敢这样跟我说话的人。你可知,我是谁?” “怎么?难道你是程华辉?”子歌这话一出,台下顿时笑声一片。 一向以翩翩佳公子面目示人的程乾被子歌一而再再而三地刺激,终于变了面孔,眼神残忍,语气森然:“小子,你很有种。可是,有种的人通常活不长。你侮辱我叔父,就是侮辱我,侮辱我们整个程家!我程乾发誓,必将你诛杀于此!” 程乾转身,对着众人拱手,大义凛然道:“诸位,此人辱我叔父,辱我程家。我程乾身为程家一员,有责任维护我程家的尊严,此獠不诛,我程乾无颜面对程家。我与此子之战,无关比武招亲,只是我程家与此人的恩怨。请诸位共同见证。” 程乾一番话说得极为漂亮,先是把自己摆在了道德的制高点,然后只言恩怨不说比武招亲,如此一来,便可避开比武招亲不得下杀手的规则,堂而皇之地在擂台上击杀子歌。正如子歌所说,程乾真是好心计。 “原来,你是程家之人。”子歌原本有些嬉笑之意的声音变得低沉,眼中闪过杀意,“那就更好不过了!程家人,都该死!” “看来,你好像还和我程家有仇。好,那我便先杀了你,再去折磨那个废物!”程乾猜测出子歌与程家有仇并没有太多的想法,程家称霸的这些年来,手中的沾染的鲜血早就洗不干净了,偶尔蹦出一个两个仇人这种事,程家早就习以为常了。 “慢着。”子歌突然说出这两个字,让程乾积聚好的气氛为之一顿。 程乾虽然不懂,却也露出残忍的笑容,道:“怎么,现在才想起求饶吗?还是有临终遗言?本少爷大发慈悲,说出你的遗言吧。” 子歌没有理会他,而是俯下身,看着单膝跪地的冷漠青年,道:“你明知自己不是他的对手,为何不认输?” 冷漠青年瞥了子歌一眼,道:“辱我尊严,宁死不屈!” 宁死不屈,这四个字仿佛让子歌想起了墨家人的铮铮傲骨,他拍了拍冷漠青年的肩膀,道:“是个汉子,死了可惜。下去吧,我会帮你报仇的。” 子歌将冷漠青年往人群中一扔,一个明显是冷漠青年的朋友接住了他。子歌转身,面对程乾,身后传来冷漠青年的声音:“救命之恩,来日必报!前提是你没死在这里!” 子歌笑了笑,原本因为程乾而出现的仇恨戾气也消散不少。这是一个很有意思的青年,即使是心存感激,那冷漠的性子也让他不愿直言。或许,离开这里之后,可以找这个青年喝上几杯。子歌如是想。 “你,就是为了让他离开?”程乾有些不解。 “是啊,不可以吗?再说了,他在这里,会妨碍我待会儿虐你的快感。”子歌轻松道,仿佛他已经在虐着程乾了。 “我希望你的骨头和你的嘴一样硬,否则,我敲碎你全身的骨头的时候,就听不见那美妙的声音了。” 程乾话音落下,欺身上前,率先发起了攻击。 和冷漠青年不同,程乾的攻势并不狂暴,但一招一式都充满了“家族式武者”的端正,这和野路子出身的武者有着极大的不同。 这是子歌离开墨渊后的第一战,他也有意试一下自己的实力究竟达到了什么程度,因此对于程乾的攻势,他只是凭着肉身的力量在闪避,在武元力没有运转的情况下,程乾并不知道子歌的具体实力。 程乾不知道子歌的实力,子歌倒是对他的境界了解得一清二楚,方才他和冷漠青年对战的时候已经暴露出来,武师五阶。 正是凭借着高出两阶的实力和出自武族的底气,程乾才能将冷漠青年轻而易举地玩弄于股掌之间。而子歌虽然只是武士五阶,两人差了整整一个境界的距离,但子歌本就拥有凡武十重的基础,这让他拥有对战武师境而不落下乘的实力。 何况,重修武道之后,子歌现在已经是士境五阶的境界,哪怕是极师站在子歌面前,子歌未必没有一战之力。 仅仅凭借着肉身力量的子歌还是有点儿吃力,在闪躲程乾攻击的时候即使大脑反应过来了,身体却跟不上大脑的速度,因此有好几次都被程乾击中,看起来有些狼狈,这也让程乾笑意愈浓,自我膨胀,认为子歌不过是虚张声势罢了。 “怎么?小子,你不是很狂吗?你不是很嚣张吗?废物!”程乾攻势不停,大放厥词。 子歌不屑地看了他一眼,还以为程乾多少有点儿心计,也算是个聪明人,但很明显,这人一旦狂妄自大、自我陶醉起来,完全就是智商不在线。 子歌险而又险地躲过程乾的拳头,脸颊被拳头带起的拳风刮得生疼,道:“你是白痴吗?我没有用武元力,就让你这么开心吗?” 话音落下,武元力从武道功种中迸发,游走全身的经脉,程乾给子歌带来的压力一扫而空,甚至他觉得程乾的攻击弱的不像话。子歌微微弓身,握紧拳头,瞬间挥出,击打在程乾的腹部。程乾挥出的拳头猛然停顿,一张脸揉成一团,另一只手捂住被击中的腹部,踉跄倒退好几步才停下来,嘴角流出一缕鲜血。同时,刚刚那一拳,也彻底暴露了子歌的武道境界。 程乾抬起手指着子歌,难以置信地说道:“你……你竟然只是武士五阶?!” 不仅仅是程乾,九联阁内的所有人在这一刻都屏住了呼吸,眼睛瞪得极大,同样都是一脸的难以置信,一个武士五阶仅凭肉身的力量就能够抵挡住武师五阶的进攻,不仅如此,他还一拳击退了武师五阶! 跨越了整整一个大境界! “这世界他娘的疯了吧?” “兄弟,麻烦你打我一拳,我看看是不是我在做梦?” “要不还是你先一拳打醒我吧,这个梦太邪乎了。” 四层,赖家房内,赖西江一脸凝重,甚至那年被程华辉打进赖家的时候也没有那么凝重。跨越一个大境界对战,这样的意义,对于武道实力越强的人来说,就越是震撼。 旁边的赖家双姝,赖月虹如常人一样不可思议地盯着子歌,脸上悄然出现的丝丝红晕她自己都没察觉到;而赖梦恬则是蹙眉深思,眼中同样倒映着子歌傲立在擂台上的身影,她轻声细语。 “我好像,在哪儿见过这个人?” 赖西江凝重的脸色突然放松,转换成掩饰不住的笑意,道:“月虹,看此子的面相,年岁应与你相仿,若是他能成为我们赖家的女婿,为父甚是满意,甚是满意啊!哈哈哈!” “爹,你说什么呢?”一向英气的赖月虹竟露出小女儿的神态,这更让赖西江心思百转。 他看着擂台上的子歌,心中暗道:此子天赋如此恐怖,待他取得胜利,我得马上将月虹与他的婚事定下来!若是他入赘我赖家,我赖家必然倾尽全力,助他修炼!以他的天赋,只要成为武王,这程家的一切,还不是给我赖家做嫁衣?哼!不过天赋无双的人,心气必然也高,此子上擂台,恐怕是对月虹有心,以后还得设个法子,将他彻底变成我赖家的人! 赖西江露出阴森的笑容,专注着擂台的两女并未发现。 “想不到,你竟然只是一个武士境的蝼蚁。”程乾擦去嘴角的鲜血,眼中露出强烈的嫉妒之色。 “杀你,足够了。”子歌淡然回应,正是这种淡然,更显示出“吾必杀汝”的决心,和信心。 程乾瞳孔收缩,在此之前,他无论走到哪儿,都被人称为天才,再加上程家直系的身份,每一个人都对他恭恭敬敬。但现在,他的对面,是一个可以越境与他正面交手的人,看他的面相,年龄估计不超过十八岁。而且直言要杀了他! 如果说,他程乾是天才,那现在站在他面前的子歌,该用怎样的词语才可以形容他的天赋? 程乾知道,这一战,他必须要赢,如果输了,他就会成为对方的踏脚石,从此以后,别人提起程乾,只会说他是一个没有自知之明的、被天才蹂躏的丧家之犬,他将成为子歌名扬万里的衬托,成为红花下面的一片绿叶。 更重要的是,如果输了,命,就没了! 想到这儿,程乾死死地攥住拳头,死死的盯着子歌。 “蝼蚁,你最不该的,就是跨境与我动手。我承认,你确实很强,但我绝不相信你可以跨越整整一个大境界击败我!而我,将会将你这样的天才,亲手扼杀在摇篮里!这里,就是你的坟墓!” “你的废话太多了。你刚刚打的很过瘾?现在,该轮到我了吧。” “等你死的那一刻,就会知道,击败你,不值一提。” 正文 第三十九章 墨家天歌 快!太快了! 这是程乾的第一反应,也是所有反应,他甚至来不及躲避,就被消失在视野中的子歌击中后背。等到他转身的时候,同一个地方,再次受到子歌的攻击。他不停地转身,子歌就不停地击打他的后背的同一个地方,根本就是有意在戏耍程乾。 台下的众人,只看到程乾像只无头苍蝇一样转来转去,他们同样捕捉不到子歌的身影。只有像赖西江这种突破师境的武将境武者才能发现子歌的动作。 身法武技——所有人脑海都浮现出这四个字。 武技,分为攻击武技、防御武技和身法武技。攻击武技随处可见,防御武技稍微珍贵一些,身法武技则是无价之宝。只有在英远城还有更富庶的地方,才会出现身法武技。 有这么一句话,同一境界,拥有身法武技的人先天立于不败之地!这话或许有些夸张了,毕竟同一境界中,如果是一个是极阶武者,另一个是一阶武者,那即使是拥有身法武技的一阶武者,也难以逃过极阶武者之手。 但子歌本就拥有媲美与武师境的实力,重修武道之后的实力更上一层楼,一旦施展出身法武技,至少程乾是连子歌的影子都摸不着的。 子歌将程乾戏耍得团团转,直到程乾后背的鲜血渗透衣服,恼羞成怒的程乾不得不胡乱攻击,试图以此摆脱子歌的攻击。而程乾胡乱攻击的时候,也证明他已经开始失去了理智。 这时候,子歌反倒没有出手,而是站在擂台边缘,看着程乾胡乱攻击,就像一个疯子。失去理智的程乾也没有发现子歌已经不再攻击了,反倒是因为没有再遭受到子歌的攻击,以为是自己的反应奏效了,一边双手胡乱四抓,一边大喊。 “来啊!你来啊!你不是很厉害吗!你来啊!” 这时候的程乾,已经没有了最开始的优雅和自信,后背的鲜血渗透他的衣服,那披头散发的样子活像一个精神失常的疯子。擂台上,他双手挥舞还一直大喊大叫;擂台下,众人开始发出稀稀疏疏的笑声,笑声传染,最后所有人都大笑起来,对着程乾指指点点。 听到笑声的程乾终于恢复了些许清醒,当他看到子歌环抱双臂悠哉得像个局外人,而台下的众人对他指指点点嘲笑讽刺他的时候,程乾终于彻底爆发了。 他死死地咬着牙齿,武元力在他体内奔涌,而这股奔涌的武元力却极不稳定,好像随时会失控,已经被怒火吞噬的程乾没有意识到,他这是即将走火入魔的征兆,一旦真正的走火入魔,哪怕他最后赢了,也必死无疑。 “蝼蚁!蝼蚁!区区士境蝼蚁!我要杀了你!” 逐渐被猩红之色取代的双眼散发着嗜血的红芒,奔涌的武元力凝聚在程乾手上,直冲冲地朝着子歌挥过去。看到这一幕,众人脑海都浮现出两个字——白痴。 子歌也邪魅地勾起嘴角,道:“白痴。” 的确白痴,明知道子歌拥有着不可匹敌的速度,还这样直愣愣地冲过去,要是子歌愿意,他能一直玩到程乾彻底走火入魔,自己毁灭自己为止。 程乾这时候最正确的做法,应该是使用杀伤范围广的武技,譬如宋家的风卷,限制子歌的移动。而程乾现在的做法,是最愚蠢的举动,可惜他走火入魔丧失理智,完全没有想到这一点。 说到底,还是因为他常年生活在阿谀奉承的世界,现在受到子歌的刺激,心理承受能力又差,心理防线一旦崩溃,走火入魔,亦在情理之中。若是换作冷漠青年,那绝对是不一样的局面。 这也是从小锦衣玉食的少爷和从小在世俗摸爬打滚的穷苦孩子最本质的区别。 有些人,可能投胎的技术比较硬,从小锦衣玉食,衣来伸手,拥有着别人不可企及的物质生活,但与此同时,他们也可能缺乏了某些东西。 而这些东西,就是那些从小吃苦,历经磨难的平民百姓在生活中磨练出来的坚强意志,是面对困境而不轻言放弃的可贵精神。人,何需羡慕他人的优渥家境,他们拥有的是物质,却未必拥有精神。 精神不能当饭吃,但它拥有着让我们找到“饭”的强大力量。 看着直冲而来的程乾,子歌甚至没有动弹,直到拳头临近的一瞬间,他的身影一晃而过,出现在程乾的左侧,一拳击碎程乾左臂的骨头。强 烈的疼痛刺激程乾,不仅没有后退,脸上的疯狂之色愈浓,折断的左臂无力垂下,挥动右手冲向子歌。子歌一个晃身,出现在他的右侧,依旧是一拳,击碎了他抬起的右臂骨头。 双手的骨头都碎了,双手垂下的程乾,猩红色几乎要完全占据了他的双眸,抬腿抽向子歌。 “你废人四肢,我便废你四肢。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这一刻的子歌,冷漠,果断。 他不闪不躲,以腿对腿,下一刻,程乾的右腿骨头全部碎裂,单膝跪在地上,甚至连跪着都有些困难。即使如此,疯狂的他依然想要挣扎着站起来,进攻子歌。这一刻的程乾,竟然有些可怜。 但,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若是子歌实力不够,现在跪在地上的就是他。况且,面对程家之人,子歌心中不存在任何怜悯。他一记鞭腿,程乾的左腿骨头尽数皆碎,双膝跪地的程乾,就像一只待宰的猪狗。 或许是四肢断裂的痛苦,又或许是明知必死的缘故,几乎快要完全走火入魔的程乾竟然神奇地脱离了那种状态。与此同时,一股即将突破的气息从他身体中逸散开来,原来,他竟然是要突破了,这也使得他能够脱离出走火入魔的状态。他跪在地上,狼狈如狗,却哈哈大笑。 “天不亡我!天不亡我!你等着,等我突破了,一定要将你给我的耻辱,千倍万倍地奉还给你!我要让你生不如死!生不如死!哈哈哈!” 子歌露出可怜之色,道:“你那么天真,是怎么活到现在的?你以为,你还有突破的机会吗?” 确实是天真,或者说是可怜,突破固然是好事,但子歌会给他这个时间吗?在战斗中突破,不得不承认,程乾确实有资格担的起“天才”二字,但这时候的突破,看上去更像是一个笑话,一个天大的笑话。 看着渐渐逼近的子歌,程乾终于露出惊恐之色,惊慌道:“不!你不能杀我!我是程乾,我是程家直系之人,程华辉是我叔父!你不能杀我!你不能杀我!” 子歌不为所动,反而杀意更浓,道:“程家之人,更该死!” 程乾这才想起,他自己说过子歌是程家的仇人,他搬出程家来,又怎能震慑得了子歌呢?这只会让子歌杀他之心更坚定。程乾发现程家身份不管用的时候,立马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哀求道:“求求你!别杀我!我是程家直系,我有很多财富宝物,我可以全都给你!全都给你!求求你别杀我!” 子歌一步一步走近,道:“相比起那些,你的命更让我感兴趣。” 程乾悲哀地发现,眼前这个人是拥有身法武技的人,他的财富,或许不比自己少,直到子歌走到他面前,他猛然抱住子歌的腿,仰视子歌,眼中重现浮现出疯狂之色,但却不是走火入魔的疯狂,道:“别杀我!你不是想要程家人的命吗?我可以帮你!我可以帮你!我是程家直系,我可以帮你引诱程家人出来,你可以一个一个地杀了他们!只要你放过我,我帮你杀光程家人好不好?好不好?” 原来,是丧尽天良的疯狂。 他这一番话,一字不漏地传遍整个九联阁,所有人看向他的眼神,都变成了鄙夷,就连子歌也没想到,程乾竟然会说出这样一番话。原来,在死亡面前,真的有人可以抛弃尊严、舍弃一切,只要能够活命,他们可以抛妻弃子,背叛家族。 人性,可以如冷漠青年般坚韧不屈,也可以像程乾一样丑陋不堪。 四层,赖月虹冷笑着看向赖西江:“爹,这就是你为女儿选的好夫婿吗?” 赖西江无言以对。 “我原以为,你只是一个颇有心计的伪君子,想不到,你竟然是猪狗不如的畜生。”子歌一番话,让众人暗暗点头。 “我是畜生!我猪狗不如!放了我,我帮你杀光程家人!放了我!”程乾为了活下去,已经彻底堕落。 子歌摇了摇头,突然觉得索然无味,道:“说出你的遗言吧,我会给你一个痛快。” 再折磨他,只会弄脏了自己的手,不如让他一死百了,虽然手还是会脏,但程家之人,非死不可。 知道自己逃不过死亡的程华辉彻底绝望了,他大吼道:“你一定会死的!程家一定不会放过你的!叔父一定不会放过你的!你逃不过程家的追杀!你一定会死的!” “我确实会死,但你,是看不到那一天了。” 子歌话音落下,一掌击碎程乾的天灵盖。 恍惚之间,逐渐失去意识的程乾才突然发现,直到现在,他还不知道杀他的人的名字,他抬起手,道:“你……究竟……是谁?” 子歌傲立擂台,眼神睥睨,沉声道。 正文 第四十章 解除婚约 墨天歌三个字就像有着一种神奇的力量,让全场为之一静,旋即,嘈杂的声音响彻九联阁。 “墨天歌?就是当初墨家的那个天才?” “不是说墨家被灭门了吗?怎么又跑出来一个墨天歌?” “听说当年赖家和墨家联姻,联姻的对象就是墨家少爷和赖家大小姐。” “真的假的?” 子歌没有理会台下的杂言杂语,他将目光转向另一边,不是四层,而是楼梯口。只见赖西江笑容满面地走下楼,赖家双姝紧随其后。赖西江所到之处,人群自觉分开,议论声也渐渐弱了下来,众人好像都在期待着什么。 赖西江走上擂台,笑容中满含热泪,一副激动的样子,走到子歌旁边,仔细得打量子歌,嘴唇颤动,道:“好!好!好啊!故人有后,老天真是开眼啊!贤侄,想不到你竟活了下来!真是天佑墨兄,天佑贤侄啊!天歌,我是你赖伯伯,你五岁那年,你爹还带着你来我赖家做客,你可还记得?当初你还那么小,一转眼,也已经长大成人了!好!好啊!” 赖西江看着子歌,就好像他们失散多年的父子,子歌一言不发,看着赖西江的表演。赖西江可以说是情真意切了,但子歌混迹江湖数十年,心理年龄比赖西江还要大,仔细观察就发现赖西江不过是在演戏,所谓的“天佑墨家”是假的,所谓的“情真意切”也是假的。如果子歌没有两世经历,或许赖西江能骗到年仅十六岁的少年子歌,但很可惜,站在他面前的是比他的经历还要丰富许多的老妖怪。 赖西江看到子歌一言不发,无动于衷,以为是自己的演技感动了子歌,一时间不知道如何开口的表现罢了。他将赖月虹拉到面前,道:“天歌,这是月虹,你还记得吗?你俩从小就定了亲,记得吗?” 赖月虹看着眼前的少年,长发披散,眉目如剑,虽然不是属于丰神俊朗的面貌,但那坚毅的脸庞和纯净的眼眸让人心生好感。再加上他击败了自己并不喜欢的人,夺取了比武招亲的胜利,联想起自己昨晚说过的话,一时间,赖月虹霞飞双颊,往日间素来大胆的她竟不知如何开口。 她没有开口,子歌倒是说话了。 “想不到赖家主还记得定亲之事。”子歌声音平淡,听不出什么情感,倒是让赖西江心中一紧。 “自然是记得的,这是我与你父亲定下的婚约,天道为证。”赖西江说的斩钉截铁。 子歌露出似笑非笑的神情,让武将境的赖西江看的是脊背发冷,就像是做了亏心事被人发现的那种感觉。 “好一个天道为证!既然赖家主记得那一纸婚约,为何今日摆下这比武招亲的擂台,莫非是在侮辱我墨家,欺我墨家无人吗?” “这……”赖西江无话可说了。 子歌冷笑一声,面向众人,大声道:“各位都看到了,此事,并非是我墨家不义,而是他赖家不仁在先。赖家背弃婚约,另起炉灶,今日,我墨天歌在此宣布,墨家与赖家的婚约——” “解除!” 子歌略一拱手,道:“请各位做个见证。” “好!兄弟,是条汉子!我见证!” “赖家不仁不义,此事合理,老夫也见证。” “赖家是放弃了怎样一座宝藏啊?不过,我喜欢,我见证!” “你!”赖西江脸色一变,子歌的这个举动,无异于一个巴掌打在赖家的脸上,赖西江脸色阴沉,“贤侄,你如此做法,难道就不是在侮辱我赖家吗?难道,你不应该给我一个说法吗?” 面对武将境强者的质问,子歌丝毫不惧,昂首道:“赖家主似乎忘了,是你赖家不仁不义在先,我如今废除婚约,合情合理。反倒是你赖家,辱我墨家,辱我墨天歌,难道赖家主不应该给我一个解释吗?” “好好好!果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赖西江怒极反笑,道,“那你又该如何解释这比武招亲,你自认为你墨家正人君子,那如今你已取胜,莫非也要‘废除’吗?” “赖家主,你好像搞错了什么事情。我与程乾之事,乃是我与他、与程家的私人恩怨,无关比武招亲,这话方才众人可都听着,莫非赖家主失聪,或是失忆了吗?” 子歌针锋相对,丝毫不让,因为他有这个底气,他赌赖西江不敢在那么多人面前对他动手,除非他不要他自己和赖家的名声了。 “墨天歌!你可想好了,说出去的话可收不回来!”赖西江语带威胁。 “怎么?赖家主恼羞成怒,想要对我一个小小的士境武者动手了?”子歌横眉冷对。 “你……” “够了!”赖西江还想要说些什么,却被站在一旁的赖月虹打断。从刚刚子歌说出废除婚约的那一刻起,她的脸色变得煞白,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从她心中升腾而起。 直到子歌说出比武招亲不过是私人恩怨的时候,她更是涌上一股极大的委屈感,苦涩的眼泪在她眼眶打转。 她抬起头,望着子歌的脸,抹去眼中的泪,寒声道:“墨天歌,既然你打着废除婚约的念头,为何又要上擂台?既然你已经赢了,为何又要不承认?我赖月虹难道就这么让你讨厌吗?好,既然你我婚约已废,从此之后,你我便是路人!你墨家和我赖家再无瓜葛!爹,我们走!” 赖月虹走出九联阁,赖西江深深地望了子歌一眼,追了上去,只有赖梦恬走上前,软软的声音响起:“墨哥哥,你别怪爹爹,也别怪姐姐。你和姐姐的事,确实是我们赖家有错在先,我替爹爹和姐姐向你道歉。墨哥哥,对不起,你不要生气。” 看着眼前恬静的少女,子歌情不自禁地摸了摸她柔顺的长发,温柔道:“你是梦恬吧。你放心,我没有生气。快回家吧,你爹爹和姐姐要走远了。” 子歌突如其来的举动让少女身体一颤,却没有避开,脸上的红晕散了开来,煞是好看,低着头不敢直视子歌,道:“墨哥哥,那我先走了。” 子歌看着赖梦恬离开的背影,叹了口气,道:“看来,赖家还是有明事理的人,就是有些害羞。算了,事情结束了,也该考虑下一步了。小狐狸,走啦。” 座位上的小狐狸听到子歌的呼唤声,飞快地穿过人群,跳到子歌肩头,一人一狐,在众人的目视下离开九联阁。 子歌确实是大放异彩了,但他没有意识到,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他一个小小的武士五阶,充其量也就能跨一个大境界打败武师五阶的武者,却身怀着身法武技如此重宝,甚至他能跨境界战斗的力量也属于让人垂涎三尺的东西,如此重宝,怎能不遭人惦记? 而且,他杀了程乾的事儿,还有他的身份,估计不用一天的时间,就会被程家甚至程华辉知晓,到时候,面对强敌,何去何从,也是个问题。 还有赖西江临走时那个饱含深意的眼神,让事情也变得没有那么简单,赖西江,绝对没有那么容易就放过子歌。 一人一狐,倒是没有考虑那么多,离开九联阁后,就找了一家酒楼,上了二楼,点了一桌子好菜,一人一狐旁若无人地吃了起来,那吃相让邻桌的人目瞪口呆。 经过一番战斗,子歌也逐渐摸清了自己的实力,武师五阶,他能战而胜之,主要依靠的是身法武技和两世丰富的战斗经验。面对武师六阶,也有一战之力,胜负五五开,就看当时的天时地利人和等各方面的因素了。 至于武师七阶,子歌估计自己还不是对手,但凭借着身法武技,逃走应该不是难事。再往上,子歌只能无能为力了。 同时,子歌心里很清楚,别看现在自己能够跨越一个大境界战斗,随着武道境界的不断加深,这个差距只会越来越小。尤其到了武王境,武王之下,蝼蚁不如。 王境之下的境界,实力相差其实不算太大,王境之上,一阶之差堪比王境之下的三阶。到时候别说越境战斗,能够越阶已经算是很强了。至于为什么,“时候到了,自然知晓”,这是墨渊老头的原话。 就在子歌一边吃着,一边胡思乱想的时候,酒楼下,突然传来一阵嘈杂声。 或许是沾染了楚留香爱管闲事的毛病,子歌对很多不明所以的事情也很感兴趣,说白了就是闲着蛋疼没事做看热闹。他擦了擦嘴,走出过道,往下一看——好家伙! 里三层外三层围得是满满当当,尽是看热闹的人。在人群中央,一个穿着华丽的美丽女子正对着另一个女人拳打脚踢,女人一直护着肚子,子歌眼尖,发现原来被打的女子是怀孕了,她在保护肚子里的孩子。 在美丽女子的背后,是一个打扮贵气却一副尖酸刻薄样貌的妇人,嘟嘟囔囔地在说着些难听的话;同时,她的身边蹲着一条巨狗,是进攻性极强的狗类。而孕妇的身边,则是站着一个畏畏缩缩的男人,他的神情看上去是很想保护孕妇,却又害怕的犹豫挣扎。 围观的人们对那几人指指点点,子歌从他们的对话中还原了事情的经过:原来,这穿着华丽的美丽女子与其母亲正在遛狗,路过孕妇的时候,巨狗突然扑向孕妇。孕妇身边的男人,即孕妇的丈夫见状,便将巨狗踢走。结果,那美丽女子便对孕妇恶言相向,其母亲不但没有阻止,反而火上浇油,使得那美丽女子终于对孕妇出手。 得知事情来龙去脉的子歌看向那美丽女子的眼神,顿时充满了厌恶,还带有一丝丝杀意。正当子歌想要跃过栏杆,插手此事的时候,一个声音在身旁不远处响起。 正文 第四十一章 公道在心 “是你?你在跟踪我?”子歌眯起双眼,看着开口之人,这是方才九联阁内的冷漠青年。 “别误会,我比你早离开,纯属巧合。”冷漠青年倚在栏杆上,从他的脸色来看,他那被打断的四肢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子歌有些愕然,但并没有追问冷漠青年的伤势,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况且也不难猜,冷漠青年常年与人争斗,身上有些疗伤的上好丹药也属正常。 就拿子歌凤戒中的丹药来说,别说打断四肢,就算是被人砍去了手脚,也没有什么大碍。知道两人只是巧合偶遇后,子歌放下戒备。他本就有些欣赏冷漠青年,两人年龄相差也不算大,倒也能交个朋友。 “你刚刚说,劝我最好不要插手下面的事?” “那个打人的女人,名叫陈飒雅。凭借着一副皮囊跟不少大人物上过床,一向目中无人。那个老女人是她母亲,狗仗人势罢了。你看下面那么多人,为什么没多少个敢站出来,因为他们畏惧的不是她,而是她背后的金主。” “你看起来很了解这些人啊!怎么,那个陈飒雅也爬上过你的床?” “母狗一条,你会要吗?” “原来如此。但你觉得我会怕她背后的人吗?” “凡人的因果,你最好不要去沾惹。你救过我一命,这是对你的提醒,不算报恩。” 冷漠青年的语气一直很平淡,无论是对曾经救过自己的子歌,还是看着下面被打的孕妇,好像没有什么能让他的情绪产生波动。 “你刚刚说,围观的人无动于衷。不如这样,我刚跟你打个赌。我赌他们一定会声讨那个什么陈飒雅,如果他们没有,就算我输。”子歌玩味道。 “你很自信?凡人有句话,各家自扫门前雪,莫管他人瓦上霜。你不知道吗?”冷漠青年皱眉道。 “凡人也有句话,公道自在人心。” “赌注呢?” “我输了,送你一门武技。我赢了,你请我喝酒。如何?” “稳赚不赔的生意,哪有不做的道理?赌了。” “爽快!”子歌大笑,“你就等着请喝酒吧!” 两人都将目光转向楼下大街。 “贱货!老娘女儿的狗你也敢踢!女儿,打死她!打到她流产为止!”妇人指着孕妇,一副丑陋的嘴脸。 “别打我的孩子!求求你别打我的孩子!”撕扯中,孕妇拼命地护住自己的肚子,自己却被陈飒雅打得青紫红肿。 “你敢踢我的宝宝,我就把你的踢到死!贱女人,还想生孩子!生出来也是弱智、畸形的垃圾!”陈飒雅一边喝骂孕妇,一边抬起腿只往孕妇的肚子猛踢。 其名为雅,行事为恶;其人虽美,其心极丑。 至于孕妇的丈夫,则是哆哆嗦嗦地站在一旁,虽然偶尔也会上前,想要分开自己的妻子和陈飒雅,但每次都是无功而返。 “住手!”终于有人看不下去,站了出来,“一条狗而已,有人命重要吗?” 陈飒雅瞪了那人一眼,大吼道:“你个贱民!我的狗是她这种贱人的命能比的吗?敢踢我的狗,我让她生不出来!” “我都看到了,是你的狗先扑上去的!”另一人大喊道。 陈飒雅将目光转向开口的人,眼神像要吃人一样:“那又怎样!就算它扑上去,我的狗也不会咬人的!” “狗不咬人?那你呢?”第三个人出声了,嘲讽的话语让众人哈哈大笑。 “闭嘴,你们这群贱民!”陈飒雅歇斯底里地大喊。 “遛狗不牵狗,那不就是狗遛狗嘛!大伙儿说是不是啊!”第四个人更狠,直接说陈飒雅是狗了。 但人群是纷纷叫好,“是”与“对”的声音浪潮此起彼伏。 “三条畜生不如的狗,滚!”人群里传出一声怒吼。 “滚!”“滚!”“滚!” 接着便是整齐划一的声讨声,每个人都对着陈飒雅母女大喊,眼中的怒火与快意是如此明亮。 子歌打了个响指,笑道:“记得,你欠我一顿酒。” “公道自在人心?公道自在人心!”冷漠青年的眼眸第一次闪烁出不一样的光。 楼下大街,陈飒雅看着渐渐逼近的人群,心中发狠,指着人群,怒道:“宝宝,上!给我咬死这群贱民!” 这是一条进攻性极强的巨狗,有时候发起疯来连自己的主人都会咬死,而且这种狗的力量堪比武士一阶,寻常凡人根本制服不了这种狗。 如今,在主人的命令下,巨狗龇牙咧嘴,眼看着就要扑向人群,一个从天而降的身影一脚踩在巨狗的头上,巨狗摔在地上,头颅将大地撞出一个小坑,鲜血流了一地,眼看是活不成了。 “宝宝!”陈飒雅惊呼道,旋即怒气冲冲地望着来人,声音就像母鸡般吼道,“你竟然敢杀了我的宝宝!我要让你偿命!我要折磨你,日日夜夜折磨你!让你痛不欲生!” “你是在和我说话吗?”踩在巨狗头上的脚挪开,转过身,平静地望着陈飒雅。 “你……你……”陈飒雅看到这人眼中的杀气,原本歇斯底里的神情顿时转换成哆哆嗦嗦的颤抖。她和很多男人上过床,其中不乏强大的武者,眼前的这个男人,让她感受到巨大的压力,她知道,这个男人绝对属于武者中的强者。杀她,就跟捏死一只蚂蚁一样。 “跪下,向她道歉,我不杀你。”男人指了指孕妇。 “向她道歉?做……”陈飒雅的话还没说完,她的母亲已经被男人折断了一条手臂,一时间,整条街道只有老妇人痛苦的叫喊声。 “最后一次机会。”男人面无表情地盯着陈飒雅。 陈飒雅很是不甘,但显然,命和面子对她来说,命更重要。她慢慢地挪到孕妇面前,小声道:“对不起。” “跪下!”男人大喝一声,陈飒雅被吓得双脚一软,跪倒在孕妇面前。 “自扇十个耳光。每扇一个,大喊一声‘我是狗,我错了,请你原谅我’!记住,如果你的表现让我不满意,我会杀了你。” 男人的话让陈飒雅倍感屈辱,但她不得不那么做,否则以后就没命享受“高贵的生活”了,她低着头,抬起手,用力地往脸上打了自己一巴掌,大声道:“我是狗!我错了!请你原谅我!” 众人对她指指点点,脸上尽是解气之色。 子歌从楼上一跃而下,自来熟地攀着男人的肩膀,笑道:“哟!你不是说,不要沾惹凡人的因果吗?” 原来,这个出手杀了巨狗、教训陈飒雅的男人,便是冷漠青年。 冷漠青年将子歌攀在自己的肩膀的手打掉,向前走去,用只有自己的声音说道:“公道,自在人心。” “喂!冰块!别走那么快啊!你还欠我一顿酒呢!” 子歌说着正要追上去,人群里,一个穿着赖家下人服饰的男人走了出来,拦住子歌。子歌皱了皱眉。 “你是谁?” “小的是赖家仆役,特来给墨少爷送信。” “送信?所为何事?” “小的不知,小的只负责送信,请墨少爷收信。” 赖家下人从袖子里取出一封信,子歌接过来一看,上面写着四个大字:贤侄亲启。 “信已送到,小的告辞了。”赖家下人说完便离开了。 子歌看着手里的信,若有所思,打开手中的信:退亲之事,既然贤侄已作出决定,老夫便不勉强。昔日,墨兄留有一物在我赖家,以作定亲之礼。既已退婚,此物当还与贤侄。老夫明晚于我赖家设宴,万望贤侄赴宴取物。 落款是赖西江。 子歌看着信,喃喃自语:“爹爹竟然留了东西作为定亲的信物?按照爹爹的性格,确实有这个可能。不过……” 子歌下意识地摸了摸胸口的玉佩:“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墨家的东西,只属于墨家!看来,无论如何是得走一趟了。就算是个陷阱,我有身法武技在身,赖西江这个老狐狸也留不住我!” 瞥了一眼还在自打耳光的陈飒雅,子歌冷笑一声,吃饱喝足的小狐狸也从二楼窜了下来,跳到子歌的肩头。子歌没有再去哪儿,而是直接回到客栈,思索着明晚可能发生的种种情况。谋而后动,是墨永宏经常挂在嘴边的四个字。 入夜,夜深人已静。 一个身影出现在子歌的房间上的屋檐,这人悄悄地挪开一片砖瓦,黑暗之中,只听到子歌熟睡的呼吸声。身影点了点头,敏捷地落到子歌房间外的廊道上,小心翼翼地推开窗,进到子歌的房间。身影的一举一动都很小心,生怕惊动了子歌。这人悄然走到子歌身边,右手伸进自己怀中。 突然,子歌睁开双眼,一个翻身,将这身影压在床上,正要开口询问,耳朵一动,上面再次传来细微的脚步声。 子歌意味深长地笑了笑,道:“看来,今晚的老鼠不止一只。” 子歌抱住压在床上的身影,一个闪身,抱着那人躲在床底下,一只手放在那人的心脏处,低声道:“别出声,否则我杀了你。” 正文 第四十二章 宴无好宴 黑暗中,另一个前来“拜访”的人看到子歌的窗打开着,低声道:“咦?这人不关窗睡觉的吗?算了,不关更好,省了本姑娘开窗的力气。” 这人竟然是一个女人,听声音,好像还有点儿熟悉。女人进到子歌的房间,才发现子歌不在房内,便不再压抑自己的声音,气呼呼地道:“男人果然没有一个好东西!这么晚还在外面,肯定是去那些不干不净的地方了!亏我还那么替他着想!算了,那就让他自作自受吧!” 听到这儿,子歌想了起来,这女人便是今天在九联阁被他解除婚约的赖月虹。但是,“什么叫男人没有一个好东西?还不干不净的地方?我是那种人吗”,子歌无语地暗道。 赖月虹说完,便要离开,可走到窗边又停了下来。接着,子歌只看到赖月虹的一双脚走来走去,好像在犹豫着什么事情。子歌翻着白眼,暗道:姑奶奶,不就是解除婚约吗?犯得上大半夜的过来寻仇吗?这床底又窄又闷,姑奶奶你就赶紧走吧! 原来,子歌以为赖月虹是报复他来了。不过话说回来,这床底的空间确实太小,两人抱在一起更是伸展不开。两人的身体本来是齐平的,结果慢慢的,那身影就像一只小猫一样,蜷缩在子歌怀中,隐隐还有缕缕清淡的幽香萦绕在子歌鼻尖。 “这不会也是个女的吧?”子歌无奈地心想。 片刻,那双走来走去的脚终于停了下来,还跺了一下,道:“算我赖家欠你的!你这个负心汉,最好不要让我再见到你!” “我怎么又成了负心汉了?”子歌被冤枉得眼泪都要出来了。 赖月虹从怀里取出一张字条,走到床前,子歌屏住呼吸,将怀中的身影抱得更紧,两人的身体几乎要贴合在一起了。 赖月虹将字条压在枕头底下,满意地拍了拍手,接着,便穿过窗子离开了。离开的时候,这女人还很顺手地将窗子给关上了。 子歌轻轻地呼了口气,抱着怀里的身影离开床底,又一次将人压在床上,右手还一直按在那人的心脏处,左手按住那人的右手手腕,道:“你是谁?” 子歌说着,左手稍稍用力。 “疼——”是一个软绵绵的少女的声音,“墨哥哥,是我。” 子歌听出了这个声音,是赖梦恬。因为赖梦恬的声音总是软软糯糯的,与她怯懦的性格相得益彰,因此很容易辨认。 “梦恬?怎么是你?”子歌不解,妹妹前脚刚来,姐姐后脚就跟上了;姐姐刚走,妹妹的身份也暴露了。不愧是两姐妹。 “墨哥哥,你先放开我。”赖梦恬的声音很小,还带着少女的娇羞,可惜墨子歌这根木头没听出来。 ——子歌啊,你什么时候才能学会讨女孩子的欢心啊? 第二世,楚留香大哥总是用一种恨铁不成钢的语气这样说子歌。 “噢……对……”子歌手忙脚乱地放开赖梦。 赖梦恬从床上坐了起来,像只受惊的小猫蜷缩在床头,子歌看着赖梦恬的动作,哑然失笑,这样的场景要是人让人看见,那自己就是要对少女图谋不轨的龌龊少年了。子歌不禁想,还好没人看见。 但念头总是遏制不住地冒出来,要是被人看见误会也没什么。 “墨子歌,你在想什么,赶紧把你禽兽的想法赶出去!”子歌暗道。 “墨哥哥……你……你能先点灯吗?”赖梦恬的声音响起,要是现在坐在床边的不是子歌,恐怕没有一个男人受得了这酥软的声音。 “噢……对……”子歌手忙脚乱地点起灯火。 看到子歌木讷的样子,翻来覆去只会说这两个字,跟他白天在九联阁睥睨无双的样子完全不同,赖梦恬不禁“扑哧”一声,笑声如歌。 灯火下,那张笑靥如花的脸定格在子歌的脑海中,很多年后,他还记得这个甜美的笑容,只是那时,她已不在他的身边。 “对了,梦恬,这么晚了,你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吗?”子歌为了不让这个容易害羞的女孩害怕,坐在桌子旁的凳子上,问道。 果然,赖梦恬看到子歌的举动,放松了许多,慢慢挪到床边。听到子歌的问话,少女突然紧张站了起来,走到子歌身边,紧紧抓住子歌的手,道:“墨哥哥,你是不是收到了爹爹的邀请,他说摆了宴席要你赴宴?墨哥哥,你千万不能去,这是爹爹的设好的陷阱,就是为了抓住你!” 子歌一愣,没想到这个柔弱的女孩深夜出门,就是为了告诉他这个消息。虽然她是一个士境的武者,但就连人多的场合也会胆怯的女孩儿,要有怎样的勇气,才能穿过那些漆黑的道路来到这儿。 子歌一念至此,心底的柔软被眼前的少女触碰,他抚摸着赖梦恬的长发,道:“好,我知道了。我明晚不去赴宴就是了。” 赖梦恬小鸡啄米般地点了点头,露出开心的笑容,感受到子歌手的温暖,她又惊慌地倒退几步,脸色红红的,双手交叉放在胸前,低声道:“墨哥哥,那我回去了。记得,一定不要来!” 少女说着,打开窗子,便离开了,房内,只剩几缕幽香。 子歌刚想抬起的手又放了下去,摇了摇头,苦笑道:“这妮子,有门不走,真是傻得有些可爱。” 子歌走到窗边,抬起头,夜空中的月色依旧撩人。 “不过,对不起了,小丫头。我一定要拿回属于我们墨家的东西!老狐狸,明晚,就看看是你的计谋得逞,还是我的身法无双了!” …… 次日,傍晚,景文镇外的一片丛林。 “九狸。”子歌只有在说正事的时候才会这么严肃地叫小狐狸的名字,“你要乖乖待在这里,等我来接你,知道了吗?” 小狐狸也意识到自己的这个小伙伴应该有重要的事情,不然不会将它抛下。小狐狸懂事地从子歌肩头跳了下来,钻到草丛中,探出头:“啾啾,啾啾。” 子歌摸了摸小狐狸的头,道:“好了,我会小心的,你也要小心哦。” 小狐狸旋即蜷缩成一团,若非走近观察,根本察觉不到这里还有一只小狐狸。子歌被小狐狸的举动给逗笑了,深入赖家而造成的几分压力也烟消云散。 子歌转身,身后的夕阳如血,仿佛预示着今晚的不同寻常。 赖家。 子歌在下人的指引下穿过长廊,走到大厅,远远望去,大厅内只有三个人影,桌上摆满了各种各样精致的食物。 “贤侄来了!”赖西江亲自起身迎接,笑容满面,“来来来!今晚只是个家宴,人少,但温馨。这人老了啊,就喜欢一家人在一起的感觉。贤侄,请坐。” “赖家主客气了。”子歌不咸不淡地回应。 要说人少,子歌还真不信,就刚刚穿过的那条长廊,隐藏在暗处的气息不下十处,都是师境的高手。但现在还不是撕破脸的时候,大家该戴的面具还是得戴在脸上。 大厅内三个人影,除去赖西江,另外两个人自然是赖月虹和赖梦恬。 赖月虹看向子歌的眼神,就像看陌生人一样,如果不是昨晚的发现,子歌恐怕都会以为这妞儿还在记恨自己。至于赖梦恬,这善良的小妮子从子歌进来之后,眼光一直落在子歌的身上,眼神中是担忧和关心,却没有被欺骗的责怪。 这让子歌心中一暖,却只能装作视而不见,否则自己早已知道赖西江设局的事情暴露出来,敌明我暗的局面就会直接演变成最后一步,扯下面具各凭本事了。 “贤侄啊,这些都是我命下人精心准备的食材,有温养武元力的功效。贤侄不必客气,动筷吧!月虹,梦恬,咱们也吃吧。”赖西江的做法与一个寻常父亲一模一样,完全没有任何漏洞。 但没有漏洞就是最大的漏洞。赖西江当日被子歌一个后辈当众打脸,他作为曾经的第一武族的家主,岂会善罢甘休,一笑而过? 子歌隐晦地望了赖梦恬一眼,赖梦恬点了点头,示意子歌可以放心吃菜。既然如此,子歌也不客气了,拿起筷子就是一顿猛吃。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再说了,待会儿估计有一场硬仗要打,填饱肚子才是王道。 “哈哈!看来这些菜,甚是合贤侄的胃口啊!贤侄,虽然你我两家已经解除婚约,但往日的情谊还在。如今,哦!贤侄就恕伯父直言了。墨家已经没了,贤侄如今也没有栖身之所,当初我与墨兄情同手足,如今贤侄大难不死,我这个做伯父的,无论如何也得为墨兄做些什么。贤侄,不如你就先在赖家住下,如何?”赖西江先发出了怀柔的攻势,晓之以理动之以情,确实让人难以拒绝。 子歌咽下嘴里的肉,似笑非笑地说道:“赖家主可真是义薄云天啊!不过,我才杀了程乾,与程家势同水火,程家恨不得将我碎尸万段,我同样想要手刃程华辉那个老贼。我若是投身赖家,恐怕会殃及池鱼,难道,赖家主有办法让程华辉不追究吗?还是,赖家有能力抵挡程华辉呢?” “贤侄不必担心,这个问题伯父早已想好,只要贤侄你肯放下仇恨,我赖家保你无事!” “放下仇恨?杀父之仇,灭门之恨,赖家主说得可真是轻松,说放下就放下!”子歌眼神凌厉。 “贤侄,你且听我一言。你武道天赋无双,未来必成武王,到时候,整个英远城之下有谁是你的对手?就算是英远城,贤侄也不是不可以夺得一方地盘!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只要贤侄你现在先服个软,未来的世界就是属于你的!”赖西江极尽蛊惑。 “听起来,赖家主说的确实在理。只是,我墨家的骨头都太硬,不懂得什么是奴颜婢膝。赖家主的一番好意,就算了吧。”子歌淡然地说道。 赖西江眼中隐晦地闪过不满之色,旋即笑道:“哈哈!是伯父欠考虑了,伯父自罚一杯,自罚一杯啊!” 赖西江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旋即起身,亲自为子歌斟满一杯酒,道:“贤侄,过去的事情,确实是我赖家有错在先,伯父向你赔罪。这杯酒,是伯父对你和墨家的一个交代,若是贤侄大肚,饮下此酒,你我两家,一笑泯恩仇。如何?” 正文 第四十三章 赖家之战 赖西江脸色大变,却马上掩饰过去,笑呵呵地说道:“贤侄这是何意?莫非以为老夫会在酒中下毒吗?” 接着,赖西江站了起来,一甩衣袖,佯怒道:“老夫乃赖家家主,岂会做出如此卑鄙之事!还是贤侄不愿和解,对我赖家心怀怨恨啊?” 子歌坐在座位上,手中仍然握着已经破碎的酒杯,道:“酒中的确无毒,只怕是杯中有毒!若是赖家主确实光明磊落,我手中的酒杯还剩一半,不如我再为赖家主斟满,你饮下这半杯酒,我必向赖家主俯首赔罪。赖家主,敢否?” 赖西江沉思片刻,旋即大笑起来,道:“我很好奇,你消失的这十一年究竟去了哪儿?无论是武道天赋,还是处事之道,亦或眼光智慧,我赖西江都不得不对你说个‘服’字。程乾死在你手里,不冤。哪怕以后程家毁在你手里,我都不会觉得诧异。只可惜,你还是太年轻了。” 赖西江将手中的酒杯往地下一掷,杯碎,大厅中顿时出现数十号全副武装的赖家护卫,大厅外,数百人严阵以待。这些人没有掩饰自己澎湃的武元力,小小的空间顿时充斥着令人呼吸苦难的巨大压力。 子歌起身,拿过赖梦恬的酒杯,自顾自地喝了起来,喝完后,又取过酒壶,再次斟满。 “年轻人,你是老头子见过的,最大胆也是最冷静的。若是你愿意入赘我程家,这两个赖丫头,我可以做主,让她们一并下嫁于你,让你享受齐人之福,如何?”一个弯腰驼背的老人拄着拐杖,慢慢悠悠地坐到赖西江的位置上,赖西江恭敬地站在一旁。 “这么漂亮的一对姐妹花,可真是让人心动。我有一个大哥,他也遇到过这样的情况,不过他用行动告诉我,此生得一心上人,足矣。对了,未请教老人家姓名?”别看子歌一副轻松的样子,见到这个老者的一瞬间,子歌就感觉到强烈的危机,这绝对是一个比赖西江危险百倍的人物。 “人老咯,记性不好咯。只记得以前有人叫我……什么来着,哦!屠夫!没错,就是屠夫。”屠夫两个字一出口,好像大厅又冷了几分。 子歌心中一紧,这两天他没少打听有关赖家的事情:屠夫,景文镇六十四年前的青年领军者,酷爱杀人,死在他手下的人,没有一两千,也有五六百,直到后来成为赖家家主才有所收敛。 据传闻,屠夫将赖家家主之位传给他儿子的时候,武道境界已经是武将八阶。如今数十年过去了,即使没有踏足那个神秘的领域,也绝对是极将阶的强者。 想必,这也是赖家的底蕴。 见子歌久久不说话,屠夫再度开口,道:“年轻人,你想好了吗?” 子歌抬起头,环视一圈,道:“五十七个师境高手,十三个将境强者,甚至连你们的底蕴都搬出来了,赖家主还真是看得起我。不过,你以为这样就能困住我了吗?” 赖西江早就憋了一肚子气,反正现在大家也撕破了脸皮,无所顾忌的他露出阴狠之色:“小杂种,敬酒不吃吃罚酒。我知道你有身法武技,但这里已经布下天罗地网,纵使你身法无双,也逃不出本家主的手掌心!” “诶——”屠夫抬了抬手,示意赖西江不要激动,道,“年轻人,交易是谈出来的。这桩买卖不合适,不如我们再商量一下另一桩买卖。” “愿闻其详。”子歌时间多的是,倒是不介意再听听这个行将就木的屠夫还有什么交易可谈。 “老朽听闻,你以武士五阶之境,击杀了武师五阶的程乾,果然是英雄出少年。不如这样,你将跨越境界战斗的秘密,还有你的身法武技交出来,老朽做主,让你平安离开。人呐,是命重要,还是武技重要?你是个聪明的年轻人,老朽相信你会做出正确的选择。” “老祖宗……”赖西江连忙道。 屠夫反手一个耳光,道:“赖家是你做主,还是我在做主?” “是,老祖宗。”赖西江捂住红肿的脸,眼神怨毒地盯着子歌。很明显,他认为造成这一切的都是子歌的原因。 “原来是贪图我的秘密,怪不得一直不动手。这命呢,确实只有一条;但我们墨家的骨头呢,也只有一根。我爹和我娘告诉我,命可以不要,骨头不能折。” “如此说来,你是拒绝我了?” “老祖宗,动手吧!这小子就是个贱骨头,等抓住了他,严刑拷打,到时候,我就不信他还能死鸭子嘴硬!” 屠夫点了点头,赖西江狞笑道:“上!” 一字落下,所有人一拥而上。 “一群废物,也想抓住我?做梦!”子歌将手中的酒一饮而尽,往后一扔,武元力瞬间遍布四经八脉。 子歌的实际战力,相当于武师六阶左右,凭借着身法武技,在一拥而上的人海中见缝插针,躲过每一双想要抓住他的手。 在这两三百来人之中,士境武者是最多的,但他们的境界参差不齐,混战中根本起不到什么作用,反倒是被穿梭自如的子歌一个接一个击倒在地,子歌并没有杀死他们,只是打晕过去。 师境武者能够给子歌带来一定的干扰,但只有五阶以上的才会让子歌暂避锋芒,五阶以下的,并没有什么卵用。 只有那十三个将境武者,才会引起子歌的重视。 毕竟身法武技已经无法弥补境界带来的差距,在速度上,子歌的优势荡然无存。但子歌的目的并不是将他们全都杀死,因此根本没必要和他们硬碰硬,只要是那十三人出手,子歌都会暂时退避。 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战场从大厅内转移到大厅外,空间变得宽敞起来,原本一拥而上造成的人潮也开始散开,如此一来,子歌便失去了一个有利的条件。 很快,赖西江也意识到,武士境武者根本起不到一丝作用,反而让子歌的身法武技发挥得更加完美。他一声令下,师境五阶以下的武者离开战场,分散在各个位置,他们的作用,只需要在子歌想要逃离赖家的时候,阻挡一个呼吸的时间就够了。 一个呼吸,足够将境武者重新将子歌拉回战场。 而哪怕是秒杀士境一阶的武者,子歌也需要一个呼吸的时间。 不得不说,这真是一个完美的囚笼战场。 分散开来后,战场中只剩下那十三个将境武者和十五个五阶以上的师境武者。他们似乎也知道了子歌的身法无双,因此采用了车轮战的方法,想要消耗子歌。十三个将境武者在一旁掠阵,十五个师境武者中,其中一个光头武者率先出手。 光头武师从世戒中取出一把大刀,明晃晃的刀光冲着子歌的门面而去,子歌一个铁板桥躲过,同时一拳击向与他错身而过的光头武师。但武师就是武师,反应极快,闪身躲过子歌的拳头。 没有太多的动作,光头武师回头一个扫堂腿,子歌在那一瞬间抓住机会,一脚踏向光头武师的大腿,并以此借力,一拳轰响光头武师的太阳穴。子歌的那一脚可不轻,疼痛之下,光头武师来不及躲避,被子歌打得连连倒退,晕头转向。 子歌趁势而起,想要趁此良机击杀光头武师——那些对子歌没有威胁的弱者,打晕过去也就算了,但这些已经能够威胁到子歌生命的人,绝对不能留——但在此时,另一个武师抡起手中的大圆锤,朝着子歌砸去。 这一锤子下来,绝对是重伤的结果。子歌只能放弃击杀光头武师的机会,先行避让。 圆锤砸空,落到地上,砸出一个四分五裂的大坑。 这圆锤武师偏重力量,与之相反的是速度太弱。子歌在身法武技的加持下,不断地在他身上留下伤口,圆锤武师却连子歌的衣服都没碰着。 此时,另一个使鞭子的女武师将手中的鞭子一甩,缠住了子歌的左腿。子歌重心不稳,摔落在地。 女武师冷笑一声,手腕用力,将子歌拖向自己。子歌没有抗拒这股拉力,而是借着这股拉力,在临近女武师的瞬间一个翻身,双手猛拍大地,右腿踹向女武师的腹部。女武师以手挡之,结果被子歌踹得连连倒退,子歌也趁此摆脱了缠住自己左脚的绳子。 但还没来得及喘口气,身后已经传来破空声,那是暗器破开空气的声音,子歌在两世经历时听过无数次这种声音。 身体来不及躲避了,子歌只能偏过头,暗器飞过,穿透子歌的肩胛骨,去势不减地向前飞去,直到钉入墙壁之中。 鲜血很快染红了子歌的左手袖子,子歌只得分出一小股武元力,止住伤口的血。 大厅内,看到子歌受伤的赖梦恬惊呼一声,捂住嘴巴,快步走到赖西江身边,道:“爹爹,你让他们住手吧!爹爹!” 赖西江皱了皱眉,不知道这个从未与子歌有过任何交流的女儿为何会替他求情,冷声道:“区区一个毛头小子,敢辱我赖家,他一定要付出代价!梦恬,走开。” 赖梦恬还想要开口,看到赖西江狠辣的神情,只能将涌到嘴边的话咽了下去。双手交叉,放在胸口,焦急地望着战场中的子歌,像是在为他祈祷。 正文 第四十四章 有女梦恬 大厅外,越来越多的师境武者加入战斗,十三个武将偶尔出手,每次出手,子歌身上必然添加一道伤口。 毕竟是武将境武者,无论是武道实力,还是对于战斗的把握都超过了师境武者,他们能够敏锐地抓住机会,或是在子歌分神的一瞬间,或是在子歌疲于应对露出破绽的空挡,出手便是毫不留情,让子歌的伤势越来越重。 但那些伤势换来的是敌人的死亡,他的脚下,是整整十具尸体,全都是赖家的师境武者,全都是师境五阶以上的高手。 在生死边缘的子歌,压榨着自己的潜力,利用自己丰富的两世战斗经验,利用自己身法武技的优势,利用周围一切可利用的东西甚至包括他自己在内,最终击杀了这十个师境武者。 一个小小的武士五阶,正面杀死了十个师境武者,还是在群起而攻的情况下,说出去都没人敢信! 子歌身上已经沾满了鲜血,有敌人的,也有自己的。浴血而战的他,就像是武神临世。虽然,他看上去很狼狈,似乎随时都有倒下的可能,但仔细观察他的眼睛,那双干净的眼眸始终是波澜不惊。 年老的屠夫看着少年的子歌,表面如常,心中已是惊涛骇浪,喃喃道:“此子不死,未来必成大器!此子不除,我赖家必无存活之道!” 他眯着眼睛,心中的杀意一旦激起,就再难抑制。这一刻的屠夫,宁可让子歌的秘密和他一起死去,也不愿给他一丝活命的机会。 天地元气在他四周翻滚,杀意已现,当饮血而回! “武技,噬心骨爪。” 元力化爪,阴森恐怖,呼啸着飞向战斗中的子歌。这一爪,正如它的名字一样,将会吞噬子歌的心脏。 浴血搏杀的子歌全身心都在战斗之中,完全没有意识到来自身后的危险。谁也没有想到,身为极将的屠夫竟然会如此不要脸,去偷袭一个晚辈。他这样做,已经将身为武者的尊严丢弃,彻彻底底地把一个武道前辈的脸面给扔了。 战斗中的子歌是没有发现屠夫的杀招,但有一个人离屠夫很近,这个人发现了。 “不要!” 惊叫声响起,子歌蓦然回头,一个美丽的身影挡在他的面前,三千青丝,幽香淡雅。 噬心骨爪去势不减,穿过这个美丽身影的心脏,子歌抱住这个美丽的身影,鲜血染红了那身淡绿色的长裙。 “梦恬!” “恬儿!” 两道悲喊,一道来自子歌,一道来自赖西江,两道悲喊声让所有人都停了下来。 子歌看着赖梦恬心脏不断涌出的鲜血,那双干净的眸子,在这一刻充满了不知所措,他仿佛又回到了那个漆黑的雨夜,他只能紧紧地抱着她,却无能为力。 “墨哥哥……你不是答应梦恬,不会来赴宴的吗?你骗梦恬。”赖梦恬气若游丝,虽是质问,却露出甜甜的笑容,好像不管子歌有没有骗她,她永远都不会去责怪他。 “梦恬,是墨哥哥不好!墨哥哥骗了你,对不起,梦恬。”子歌紧紧握住赖梦恬的手,仿佛是在害怕,害怕如果自己握得不够紧,就没办法给这双手温暖,这双柔若无骨的手就会变得冰冷。 “墨哥哥,不要说对不起……我不喜欢墨哥哥对梦恬说对不起……” “好……好……我不说,我不说……” 泪水涌出子歌的眼眶,他的父亲告诉他,男子汉的眼泪,只能为自己爱的人而流。 赖梦恬慢慢地抬起手,温柔地拭去子歌脸上的泪,道:“墨哥哥,你是为我流泪吗?不要哭,好不好?” “咳……咳……” 越来越多的鲜血从赖梦恬口中涌出,眼神也开始逐渐涣散。 “不……不要……不要……”子歌悲痛欲绝,他突然很痛恨自己,为什么答应了她却要骗她?为什么明明自己有离开的能力却要停留在这里?为什么他没有察觉到屠夫的杀意?为什么他这么弱只能眼睁睁看着她躺在自己的怀里却无能为力? “墨哥哥……”赖梦恬轻轻抚摸着子歌的脸庞,明明知道自己快要死了,却笑得那么开心,或许,这个善良的女孩儿只是不想子歌看到她不美的样子。 她想要子歌记住的,是她最美丽的笑容。 “我在,我在。梦恬,你为什么这么傻?是墨哥哥害了你,是墨哥哥不对……梦恬,你为什么这么傻啊?” 赖梦恬摇了摇头,道:“不是墨哥哥的错,是梦恬自己的选择……墨哥哥,不要怪你自己,好吗?” 这个女孩儿,太善良,善良得让人不忍心看到她受到一点点的伤害,但她自己却要为另一个男人承受伤害。 涣散的瞳孔重新聚焦,苍白的脸色也绽放出最后的红润,子歌知道,这是回光返照。 赖梦恬似乎也知道自己的时间不多了,主动地抓住子歌的手,这个害羞的女孩儿,或许只有在这一刻,才会表现的勇敢。 “墨哥哥,你还记得吗?三岁那年,你和墨伯伯来我家,我躲在姐姐身后,你朝我做鬼脸,墨伯伯还说了你,那是我和你第一次见面。” “第二次见到你,是在九联阁。我偷偷告诉你哦,当时大家都不知道你是谁,就连姐姐和爹爹也没有认出你,只有我认出了你。你站在擂台上的样子,梦恬一辈子都忘不了。可是,我知道你已经和姐姐定亲,以后,我只能远远地看着你,我好难过。可是,当听到墨哥哥你说和姐姐解除婚约的时候,我竟然感到开心,梦恬是不是一个坏女孩啊?” “第三次见到墨哥哥,是在你的房间。其实,那天晚上,我被墨哥哥抱在怀里,梦恬真的感到很幸福,我好想时间永远停留在那一刻。梦恬是不是一个不知羞耻的坏女孩啊?” 眼中的泪落在两人紧握的手上,晶莹破碎,子歌摇着头,哭道:“不是!不是!梦恬是这个世界上最善良的女孩!” 赖梦恬绽放出甜美的笑容:“墨哥哥,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我只见过你三次面,却不知不觉地喜欢上了墨哥哥。墨哥哥,你最后在答应梦恬一件事,好吗?” “好!一件,一百件,一千件一万件,我都答应你!” “梦恬没有那么贪心啦!”赖梦恬双眼弯成了月牙儿,“以后,墨哥哥一定要找一个爱你的、善良的、温柔的、美丽的姐姐,但是,一定不能是像梦恬的。因为梦恬很自私,我不希望墨哥哥以后的妻子会让墨哥哥想起我。墨哥哥,你可以答应梦恬吗?” “我答应你……我答应你……” “墨哥哥……那你这一次……不能……骗梦恬……” 声音越来越弱,话音落下,那双握住子歌的手,终是无力地垂了下去。 这个女孩儿,在她生命的最后一刻,说出了她可能永远都不敢说出口的话。或许,挡在子歌面前,是她的本能,这种本能,是她喜欢子歌的勇气。 “不要……不要……不要啊……”子歌抱住怀里渐渐冰冷的身体,泪流不止。 “啊!” 他抬起头,仰天长啸,天地元气与武元力交融,这一刻,许久未有动静的境界开始突破。 因为十重天阙的缘故,子歌的突破不同常人。常人突破境界,譬如程乾,需要一个安全的环境和足够的时间,否则,一旦突破被人干扰,轻则失去突破的机会,重则丧命!而子歌的突破完全无视常规,只需要一瞬间,便可以完成突破。 以前子歌觉得这个“被动效果”就像鸡肋一样,如今看来,却帮了他的大忙。 精纯的天地元气灌输在体内,所过之处,伤势恢复。就连被暗器贯穿的肩胛骨,也重新生长粘合,恢复如初。 武士六阶,瞬息突破! 然而,天地元气依然没有散去,还在拼命地往子歌的身体钻去,就好像子歌的身体有什么美味一样。 武士七阶,连续突破! 直到这时候,天地元气才缓缓消散开来。 突破! 连破两阶! 伤势尽愈的子歌抱着赖梦恬,缓缓站了起来,悲伤的气息包裹着他,垂下的发丝遮住了他的眼睛,让人看不清他的眼神。这一刻,包围住子歌的十三个将境武者和活下来的五个师境武者,竟然从突破到武士七阶的子歌身上感受到彻骨的寒意,和莫名的危机感。 好像子歌才是武将境,而他们都是待宰的武士。 “墨天歌!放下我女儿!”赖西江冲着子歌怒吼,他的脸上,同样是悲痛之色。 子歌没有理会他,而是温柔地看向怀里的人儿,轻声道:“梦恬,不要害怕,墨哥哥带你离开这里。墨哥哥会找到一个没有纷争的世外桃源,让你永远生活在那儿。” “墨天歌!放下我女儿!你给我放下我女儿!”赖西江依旧怒吼,只是他不敢上前,害怕子歌会做出伤害梦恬的事情。 只是他又怎么知道,子歌宁肯自己受伤,也绝不会让其他人碰赖梦恬的一根发丝。 “闭嘴!” “赖西江,赖家,你们给我记住,我叫墨子歌!” “今天,你们都是杀害梦恬的凶手,以后,我会让你们百倍千倍地还回来!” 屠夫皱了皱眉,道:“年轻人,你觉得你还有以后吗?” “屠夫,老家伙,你给我记住,别太早死了。我墨子歌以墨家之名起誓,两年之内,我必亲手杀你!以祭梦恬在天之灵!” 子歌说出这番话的时候,屠夫已经几十年没有感受过恐惧的心,再一次席卷而来。这种恐惧让他觉得耻辱,因为给他带来恐惧的是一个连师境都没有的十六岁少年。 “年轻人,你没有以后了!所有人给我一起上,生死勿论!”屠夫命令道。 “赖西江,屠夫,你们不是想要我的身法武技吗?你们以为,我的身法武技只有速度吗?” 子歌的话,让屠夫心中涌出一股不安,他没等其他人出手,极将阶的实力猛然爆发,亲自擒拿子歌。 “赖家,我还会回来的!” 在所有人不可思议乃至恐慌的眼光中,子歌怀抱伊人,踏空而行。 “武技,踏天。” 正文 第四十五章 欠你的命 踏天,是子歌的底牌,也是他敢于赴宴、面对群强围攻而无所畏惧的底气所在。 第二世,他所跟随的楚留香最厉害的不是偷心,而是冠绝天下的轻功!在墨渊的最后三年,他一直钻研如何将轻功与极武大陆的身法武技相融合。尽管他没有见识过身法武技,但他可以创造出一门身法武技,只适合他的身法武技。 于是,踏天应运而生。 踏天赋予子歌的,不仅仅是超越境界的速度,更是突破规则的御空能力! 当然,以子歌现在的实力,踏空只能维持一刻钟,要是踏空能毫无限制,子歌怕是会创造出“王境之下,士境无敌”的奇迹。 赖家的人经过短暂的惊愕之后,还是活的最久的屠夫首先反应过来,如果说他之前宁可让子歌的秘密同他一起死去,那现在他只想活捉子歌。 “天品……绝对是天品……一定是天品身法武技!”屠夫脸上满是狂喜之色。 御空,是武王的标志。 子歌的御空让他看到了希望,成为武王的希望!他活的够久了,“王境之下,岁不过百”的规则,已经让他走到了生命的尽头。如果再不突破,他就只能在规则之下化作一抔黄土。 “你等守在家族,我要亲自出手!” “是,老祖宗。” 赖家,赖月虹目光空洞,泪落如雨。 月光下,子歌抱着赖梦恬的尸体,鲜血已经将那身淡绿色的长裙染红,像极了新娘子出嫁时候穿的嫁衣。 “墨灵,出来!”子歌低吼,“给我出来!” “嚷嚷什么?大晚上小爷我睡得正香!咦?你干嘛抱着个死人?等等……”原本睡得正香的墨灵从子歌眉心飞出,看到子歌御空而行,那双睡意惺忪的眼珠子都快掉了出来,“你你你……你什么时候成为武王了!你嗑药啦?” 墨灵绕着子歌飞了一圈:“不对啊,还是武士境啊!顶多就提升了两阶……不懂,看不懂!” “闭嘴!”子歌脸色严峻,“我问你,死去的人,有没有办法复活?” “哟,土包子,这你就问对人了!这天上地下,还没有小爷不知道……” “快说!” 看着子歌不太友善的神情,墨灵也知道了事情的严重性,虽然心里有些委屈,但还是迅速开口。 “有!前提是刚死不久。我看你是想复活这个小美女吧,办法是有,除非……算了,还是不说了,太打击你。” “除非什么?快告诉我,只要能救活她,不管要付出多大的代价,我都愿意!”子歌露出希冀之色。 “这……还是算了,你做不到的。” “墨灵,我求求你,告诉我。”子歌眼中露出哀求之色。 “土包子你……唉!人死魂灭,重入轮回。但是,人死后的三魂七魄,只有两魂六魄会瞬间坠入轮回,另外一魂一魄还会在世界上停留十二个时辰,没人能解释这是为什么。” “复活的关键,便是这一魂一魄,只要你能及时找到并收取保存好她的一魂一魄,就有可能重新复活她。”墨灵解释道。 “那我该如何找到她的一魂一魄?”子歌急忙问道。 “帝者,掌控规则。想要从轮回手中抢人,那就是与规则作对,除非你现在就立地成帝,你还有希望复活她。” 墨灵的一番话,让子歌燃起的希望瞬间熄灭,他低头看着那张苍白的脸,久久不语。 墨灵拍了拍子歌的肩膀,道:“土包子,她对你很重要吧!别太难过了,就算你能找到她的一魂一魄,复活的难度不是现在的你可以想象。退一万步说,就算你真的复活了她,那一魂一魄只是给了她生命,新形成的两魂六魄也会清空她的记忆。她不会记得曾经发生过的一切,包括你。” “我希望她不记得我,我希望她从来没有认识我,这样,她就不会……” 这时,墨灵猛然回头,月色下,一个苍老的身影正在飞快地接近子歌。 “土包子,有人在追你!我从他身上感到了巨大的杀意,赶紧逃!” 子歌看到追逐他的身影,恨意浓烈,道:“屠夫!” 屠夫似乎也感受到了子歌充满恨意的目光,抬起头,与子歌对视,大声道:“年轻人,尽管逃吧,我不相信,你能够一直御空而行!你的东西,我要定了!” “喂,土包子,你肾好不好的?能不能坚持的?”墨灵一个小孩子模样的胖子,说话倒是蛮成人向的。 “还能坚持最后三分之一刻钟。”子歌虽然很想杀了屠夫,但在墨渊的头三年让他学会控制自己的仇恨,学会控制自己的情绪,“墨灵,你有什么办法可以摆脱他,或者杀了他吗?” “你在搞笑吗?我叫你小爷成吗?你要是问我怎么成为大帝,我还能给你指条路走走。你要想让我帮你跑路或者杀人,呵呵哒,小爷不会。”墨灵傲娇道,旋即钻回子歌的眉心,“土包子,自求多福吧!” “该死,只能先保留武元力,等到了镇子外面,我的后手才能发挥出来。”子歌不甘道。 原来,子歌早就预料到了这种情况,在镇子外布置了后手,但按照目前的速度是甩不开屠夫了,只能先落到地面,利用地形,干扰屠夫的视线。否则,夜空下的自己是那么明显的目标,屠夫完全有能力与子歌保持同步。 至于飞到云层上面,那他也得有足够的武元力支撑啊! 看着子歌落下的身影,屠夫露出得意的笑容,朝着子歌落下的街道飞奔而去。 街道上,一个青年正在仰头喝酒,一副孤高的样子。子歌一时没有发现,就这样落到他的面前。 “是你?”“是你?” 两个人面对面,喝酒的青年指着子歌,子歌抱着赖梦恬,看着眼前的青年。 这人正是和子歌有过两面之缘的冷漠青年。 这时—— “年轻人,你终究要落到我的手里。”街道的尽头,屠夫已然赶到,“哦,还有一只小老鼠,顺便踩死算了。” 听到屠夫的话,冷漠青年不爽道:“口出狂言,你是谁?” 没有散发出武元力,冷漠青年自然没有察觉屠夫的武道境界。 “快跑!” 子歌大喊一声,搞得冷漠青年也莫名其妙地跟着子歌跑了起来。 “他是谁?”冷漠青年皱眉问道。 “屠夫。”子歌回答。 “屠夫?”冷漠青年一边奔跑还一边喝了一口酒,但酒未入肚又喷了出来,“屠夫!赖家上上任家主?” 子歌点头。 冷漠青年顿时急了,道:“我靠!你是怎么惹上他的?那可是个杀人不眨眼的主。” “极将阶,我知道。”子歌尽量用简短的话来回答冷漠青年。 “一个士境,一个师境,你们还想逃到哪里去?” 屠夫不愧是极将阶的强者,不到几句话的功夫就追上了两人,站在两人前面。 两人凝重地看着屠夫,旋即,子歌将赖梦恬交给冷漠青年:“带着她快逃,能逃多远是多远!” 冷漠青年接过赖梦恬,道:“你是在看不起我?” “就是现在!逃!” 子歌怒吼一声,武元力流动,踏天极速,朝着屠夫出手。 “年轻人有勇气是好事,但无知,就是愚蠢了。”屠夫轻而易举地接住子歌的攻击,却并没有着急反击,似乎有意猫戏老鼠。 “破天!” 子歌怒吼,转到屠夫的身后,一双拳头带着破开天穹的意志,轰向屠夫。屠夫没有回身,只是将手背到身后,轻描淡写地抓住这双拳头。 “墨家的破天,好久没有见过了。可惜,你的拳头太软。”屠夫松开子歌的手,“再来。” 完完全全的蔑视。 子歌没有发怒,战斗中保持冷静也是他的优势之一。 “破天!”“潜龙升渊!” 左手破天,右手潜龙——那是从小龙女师傅教他的“一手画圆,一手画方”演变而来。 屠夫看到这一幕,吃了一惊,道:“一手一武技?好恐怖的天赋!” 龙形武元力冲着屠夫张开巨口,露出獠牙。 “武元力外放?怎么可能?不对,这不是武元力外放。”屠夫被子歌的众多底牌给吓了一跳,旋即反应过来,不愧是极将,眼光就是毒辣。 武元力外放是武将境的标志,子歌只是取巧,并不算真正的武元力外放。 腾龙先发,破天后至,两道武技相加,竟让屠夫倒退一步——这已经是子歌的极尽了,毕竟鸿沟就是鸿沟,两个大境界的差距可不只是说说而已。 但这一步,却让屠夫倍感惊讶,同时感到耻辱,别说子歌,哪怕是师境五阶想要撼动他,都不可能。但这种不可能却在子歌手上变成现实,其实,子歌已经将很多不可能变成了可能,连十重天阙都能突破的人,还有什么是不可能的? “不错,很不错。”屠夫阴笑着盯着子歌,“身法武技,双手武技,跨境战斗,武元力外放……年轻人,你让老朽都感到可怕,若是任由你成长起来,英远城恐怕都挡不住你的脚步。” “可惜,老朽中最喜欢扼杀天才。你的路,到此为止了。” “噬心骨爪。” 元力化爪,这才是真正的武元力外放! 子歌躲闪不及,眼看着就要被噬心骨爪击成重伤,丧失战斗力,千钧一发之际,一个身影挡在子歌面前。 噬心骨爪正巧穿过他的心脏。 是冷漠青年。 他低头看了看被贯穿的心脏,吐了口血,无力地跪倒在地,子歌接住了他:“为什么?” “公道自在人心,不是吗?”冷漠青年无所谓地擦去嘴角的血,好像濒临死亡的人不是他,“欠你的命,我还给你了。欠你的酒,我只能下辈子再还了。” 冷漠青年突然凑近子歌,轻声道:“我曾经得到过一门武技,可以将我的实力在半个时辰内提升一个大境界,后果是半个时辰后会死亡。不过现在好了,反正用不用也是死,临死前还能体验一把武将境的感觉,也算是值了。” “还有,自己的女人,自己照顾。” 一股狂暴的气息从冷漠青年身上升腾起来,武师四阶,武师五阶…… 武将三阶! 冷漠青年重新站了起来,面对屠夫:“老不死的,让我看看屠夫能有多强!” 正文 第四十六章 心魔危机 墨灵飘了出来,看着仿佛石化一样的子歌,一巴掌拍在子歌的脸上,怒道:“土包子!赶紧逃啊!你还想要多少人为你而死!” 子歌被墨灵一个巴掌打醒,凝视着正在和屠夫大战的冷漠青年,又看了看赖梦恬,咬了咬牙,抱起赖梦恬,最后看了一眼冷漠青年的背影,展开踏天极速,御空而行。 墨灵跟在子歌身边,道:“那小子使用的是燃烧生命的禁忌武技,半个时辰后注定死亡。” “墨子歌。”墨灵第一次这么正式叫子歌,“我真的不明白,老头子为什么会选你成为我的主人。你的实力弱的连想保护的人的人都保护不了,只能靠别人为了你牺牲生命,而你只能靠他们为你争取的时间拼命地逃跑。当然,你也只能逃跑,否则你也对不起他们的命。你真的太弱了,墨子歌。” 子歌默默地听着墨灵的话,身后还在传来战斗的声音,他甚至可以想象出冷漠青年在屠夫面前被玩弄的场景,而他,正如墨灵所说,除了逃,一无是处。 墨灵摇了摇头,飞回子歌的眉心,最后留下一句话。 “你要是不想她的尸体腐烂,最好把她放进凤戒。凤戒的时间,是永恒固定的。” 子歌看着越来越冰冷的赖梦恬,将她的尸体收进凤戒,随后目视前方,眼神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 半个时辰后,街道上。 看上去有些灰头土脸的屠夫,眼神阴翳地看着倒在地上的冷漠青年,又望了望远处的黑夜尽头。即使不甘,屠夫也心知无法追上拥有御空之力的子歌了,终是无奈转身离开。 直到生命结束的最后一刻,冷漠青年还保持着死死地抓住屠夫的腿的姿势。 …… 第二天,太阳照常升起,人们又开始了忙碌的一天,没人知道昨晚发生了什么事。之前在九联阁窥探子歌秘密的武者们,却发现景文镇已经没有了子歌的踪影。 而一群不速之客,在这个时候,闯入了赖家的府邸。 议事堂,主位无人落座,一个长着一张奇丑无比的脸的男人坐在左侧,赖西江坐在右侧。 “程泓,有事儿就快说,我很忙。”赖西江脸色并不好看,语气生硬地说道。 这个程泓,正是奇丑无比的男人,他没有程家的血脉,却得到程华辉的重视,更是赐予他主姓,很多资源都优先倾向于他。程泓之所以成为程家的核心人物,原因只有一个,他是一条忠心的狗,也是一条疯狗。 此人做事不择手段,以虐杀对手为乐,武将七阶的实力也让他拥有横行霸道的资格,很多人都叫他“疯狗”。 程泓笑了笑,本就丑陋的脸庞更显得可怖:“赖家主,我不喜欢兜圈子,交出墨天歌,哦,不对。他说他叫墨子歌对吧。交出墨子歌,赖家便可平安,这个交易公平吧?” “没有,请回吧。”赖西江干脆利落地拒绝。 “赖家主。”程泓露出发狠的眼神,“我给你一个面子叫你赖家主。我告诉你赖西江,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我能说出墨子歌这个名字,你就应该知道,我很清楚你赖家的一举一动,包括昨天晚上发生的一切。哦,对了,听说你爷爷亲手杀了你的女儿,赖家主还请节哀啊!” “你……” “这杯罚酒,不知道老朽能不能喝下啊?” 赖西江的话被人打断,屠夫又成了那个行将就木的老人,颤颤巍巍地拄着拐杖,走进议事堂,坐在主位。 程泓露出忌惮之色,道:“原来是赖老家主,失敬。” “现在的年轻人啊,可真是一代更比一代强啊。听说你叫程泓,外号疯狗,武将七阶的境界,不错,比我这个极将阶的老头子强很多。”屠夫虽然是平和的语气,但却暗藏威胁,指出两人的境界差距,警告这条疯狗就算要疯,也得审时度势。 “赖老家主号称屠夫,年轻时候的青年一代领军者,程泓羞愧,年过半百,却不及赖老家主当年的一半风采。”疯狗就是疯狗,竟然暗讽屠夫年老体弱,与屠夫针锋相对。 屠夫双眼一眯,一道武元力朝程泓激射而去,程泓挡住屠夫的攻击,座下的椅子却是四分五裂。 “年轻人,说出你的来意吧。”屠夫露出满意的笑容。 程泓脸色发青,却也知道自己不是屠夫的对手,冷声道:“赖老家主昨晚追击墨子歌,想必已经擒住此子。墨子歌杀我程家直系程乾,挑战我程家的威严,还望赖老家主能够将他交给我,我家主人想要亲自审问墨子歌。” 他的主人,自然是指武王程华辉。 “你是在用程华辉压我吗?”屠夫露出杀意。 程泓直视屠夫,没有回答,毫不示弱。杀意对他来说,并没有什么压力,除非是屠夫亲自出手。 屠夫慢慢地收敛杀意,道:“他逃走了。” “怎么可能?赖老家主,你可别拿我寻开心!”程泓根本不相信,据他的情报,子歌实力不过相当于师境五六阶,想要逃过一个极将阶的追杀,那是天方夜谭。 “怎么,我堂堂一个极将,难道会骗你不成?”屠夫在此迸发出杀意,并且这股杀意越来越强。 程泓还想说些什么,感受到这股杀意,只好将涌上嘴边的话吞了下去,同为武将,他更清楚强者的尊严是不可冒犯的。 “既然如此,在下告辞。” “不送。” 程泓走出赖家,回头看了赖家一眼,暗道:“屠夫虽然人老成精,不过应该不可能自毁尊严,连一个士境小子都抓不住,这种事情对他来说就是个耻辱。这样想来,他应该没有骗我。不过能在极将的手中逃脱,那小子估计真有几分本事。不过,我程泓要抓的人,天涯海角你都逃不掉!” …… 一条清澈的小溪边,小狐狸躺在一棵树上晒着太阳睡觉,子歌潜入水中,已经将近半个时辰没有冒头。 他在反省自己。 赖家之行,对他来说就是一次彻头彻尾的失败,深爱着他的少女为他而死,话少冷淡却重情重义的冷漠青年为他而死,他甚至没能替他收尸,也还不知道他的名字。 过往的一幕幕重复地在子歌脑海中浮现。 那个温柔善良又害羞的女孩儿—— “墨哥哥,是我。” “墨哥哥,你先放开我。” “墨哥哥,你千万不能去,这是爹爹的设好的陷阱,就是为了抓住你!” “记得,一定不要来!” “墨哥哥,不要说对不起……我不喜欢墨哥哥对梦恬说对不起……” “墨哥哥,你是为我流泪吗?不要哭,好不好?” “其实,那天晚上,我被墨哥哥抱在怀里,梦恬真的感到很幸福,我好想时间永远停留在那一刻。” “以后,墨哥哥一定要找一个爱你的、善良的、温柔的、美丽的姐姐,但是,一定不能是像梦恬的。因为梦恬很自私,我不希望墨哥哥以后的妻子会让墨哥哥想起我。墨哥哥,你可以答应梦恬吗?” “墨哥哥……那你这一次……不能……骗梦恬……” 那个说着不要沾惹凡人因果却出手伸张正义的冷漠青年—— “辱我尊严,宁死不屈!” “救命之恩,来日必报!” “凡人的因果,你最好不要去沾惹。你救过我一命,这是对你的提醒,不算报恩。” “你很自信?凡人有句话,各家自扫门前雪,莫管他人瓦上霜。你不知道吗?” “跪下,向她道歉,我不杀你。” “欠你的命,我还给你了。欠你的酒,我只能下辈子再还了。” “还有,自己的女人,自己照顾。” 子歌很恨自己,恨自己的自大,以为突破十重天阙、以为跨境击杀程乾、以为自己拥有无视规则的踏天,他就是无敌的存在,所以他安然赴宴,以为仗着踏天可以来去自如,将赖家人玩弄于股掌之间,但现实给了他狠狠的一巴掌,不!是两巴掌! 两个人挡在他的面前,为他而死,他呢? 只会逃!只有逃!只能逃! 还想着什么复活,还说着不管付出什么代价都愿意,可就算你愿意付出你的命,那个一直怯懦地叫你“墨哥哥”的女孩儿就能复活了吗? 那个面冷心热,说着要还你的一顿酒的青年就能复活了吗? 你以为你是上天的宠儿,大难不死武凡双修,天罚都奈你不何,你还真是上天的宠儿啊?你只是他的玩物罢了! 在你还小的时候,它夺走了你父母的生命,它夺走了墨家所有人的生命,你什么都做不了。 等你学成以后出了墨渊,它还是肆无忌惮地在你眼前夺走了深爱你的少女的生命,夺走一个拥有正义感的青年的生命,你还是什么都做不了。 可笑吗? 这才是现实! 这才是*裸的现实! 墨子歌,你就是个废物! 废物! 深深的挫败感和自责感缠绕着子歌,小溪中,猩红邪恶的气息在子歌身上逸散开来,他张开双眼,干净的眸子被猩红之色占据了一大半。 走火入魔! 小狐狸没有注意到子歌的情况,还在呼呼大睡,似乎这一次没有人能够帮助他了。 这时,眉心的“墨”字显现,墨灵飞了出来,作为一个灵体,在水中或是在哪里对他来说没有什么影响。 小胖子看到子歌的模样,见多识广的他一眼就看出子歌陷入了自我否定,使得心魔有机可趁。如果他不能自己走出来,那就算是大帝亲至,也只能暂时冰封起来,却不能帮子歌驱逐心魔。 小胖子也无能为力了。 曾经有一位登顶的武者说过:每个人的心中都有一个恶魔,哪怕是圣人。如果有一天,我们放出了这个恶魔,它就会吞噬你的灵魂,代替你,成为你。到了那时,你仍然是你,但你也不再是你, 后来,人们将这个恶魔称之为——心魔。 心魔,非实非虚,无影无体…… 正文 第四十七章 那末倩影 此时,子歌的心海内,一团猩红之气弥漫四周,原本干净的心海笼上一层嗜血之欲。 子歌跪坐在其中,抱着头,喃喃自语,往日那个意气风发的他变得消沉和惊恐,一身素白色的衣裳在猩红之气的侵蚀下渐渐染成血色。 猩红之气缠绕在他的胸膛上,一旦被血色彻底占据了他的身体,也就意味着他彻底走火入魔! 溪水之中,墨灵焦急地围绕着子歌飞来飞去,无论他是在子歌的耳边大吼大叫,或是不停地扇他耳光,或是……可哪怕嗓子都吼哑了,手都打肿了,子歌还是那副样子。眼看着猩红之色马上就要完全占据他的双眼,连小胖子都放弃了的时候。 天外,一道淡绿色光团缓缓落入水中,进入到子歌的心海。 与此同时,子歌睁开的双眼也慢慢合上。 小胖子墨灵揉了揉眼睛,惊愕道:“我靠!刚刚那个好像是昨晚土包子抱着的女孩的一魂一魄啊!难道……是哪位大佬竟然在暗中帮这土包子护道吗?竟然将那女孩的一魂一魄牵引到这里?” 墨灵一屁股坐在子歌头上,摸着下巴,沉思道:“说不定,这土包子还能再挽救一下下。” 心海。 淡绿色光团渐渐散开,一魂一魄交融在一起,幻化人形,正是赖梦恬。 “墨子歌,你就是个废物,你想报的仇报不了,你想保护的人你也保护你了,你是个废物,你是个废物……”子歌眼神空洞,不断地重复着一句话。 赖梦恬穿过猩红之气——那是子歌的心魔而生,在没有占据主人的身体之前,对其他人来说就是一团空气——走到子歌的身边,轻轻地将子歌拥入怀中。 “墨哥哥,是我。” 不断自语的子歌猛然一顿,眼神的空洞与清明不断交替,那是心魔在干扰子歌的思绪。 赖梦恬慢慢跪了下来,将子歌抱住头的双手放下,捧住他的脸,一双朱唇轻轻地吻上子歌的右眼。 唇分,子歌眼中的猩红之色瞬息退散。 “梦恬,是你吗?”子歌抓住赖梦恬的手。 “墨哥哥,是我,是梦恬。”赖梦恬眼中流下一行清泪。 子歌将赖梦恬拥入怀中,两人没有说话,这一刻,时光静谧,柔情似水。 良久,赖梦恬轻轻挣脱子歌的怀抱,尽管她很留恋子歌的温暖,但她知道自己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墨哥哥,你是不是还在怪你自己?” “墨哥哥,你知道吗?从我见你的第一眼,我就忘不掉你的身影了。目爷爷说你掉下悬崖死了,我不相信。直到那天在九联阁看到墨哥哥,梦恬真的好开心好开心,即使你回来可能是为了完成你和姐姐的婚约,梦恬还是很开心,因为墨哥哥还活着。” “墨哥哥,不要伤心了好吗?梦恬是一个懦弱的女孩,是墨哥哥你给了梦恬勇气,梦恬为你做的一切,都甘之若饴。” “墨哥哥,无论以后遇到什么,一定要活下去,开开心心地活下去。” 赖梦恬最后在子歌的额头上深深一吻,化作淡绿的光点,渐渐消逝。 “梦恬!” 溪水中,子歌再次睁开双眼,从溪水中站了起来,那双眼睛,还是和以前一样干净。 他抬起头,阳光下,穿着淡绿色长裙的女孩向他挥了挥手。 三千青丝暮成雪,香消玉殒梦已断。 眼角滑落的泪水滴落下来,与湖水交融一体,随波而逝。这一刻,他走出了自己的魔障。 猩红之气仍在体外,丝丝缕缕地缠绕着子歌,子歌踏空而行,武元力爆发。 “滚!” 猩红之气在一瞬间消融在天地之间,在最后一刻,子歌心底浮现出一个不甘的声音:“我还会再回来的!” 子歌*着上半身,嘴边噙着一抹自信的微笑,喃喃自语:“我活着一刻,你便存在一息。但只要我活着,你就休想再出来。” 墨灵刚才被子歌突如其来的动作甩下水中,此时一溜烟地飞到半空,道:“土包子,可以啊!心魔在你面前就是个渣渣啊!” “对了,那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子歌缓缓落下,穿好衣服,将熟睡的小狐狸抱在怀里,道:“我说过,我要寻一处世外桃源,让梦恬永远生活在那儿。虽然她的魂已灭,但我希望她的身体可以永恒。我要找一副棺木,能够让梦恬的身体永恒不朽,墨灵,你有什么办法吗?” “有!不过现成的棺木是没有的了,你只能自己动手造一副。我想想啊,你先告诉我,这里是哪儿?是叫什么英什么城来着?” “英远城。” “哦!对!英远城,我记得应该是属于中夏王都境内,对吧?” “是啊。但你不会是想让我去中夏王都……” “呵呵。”墨灵翻了个白眼,打断子歌的话,“就你这修为,百越郡还没到估计就被人弄死在半路了!别打扰小爷思考!” “中夏王都,百越郡,英远城……想到了!我记得英远城境下有一个【迷榖幻森】,里面有一种名为【恒木】的树,用恒木做成的棺木,能够保存身体数十万年而不朽。怎么样,小爷厉害吧?” “迷榖幻森?迷榖?”子歌注意到这两个字,突然凝重道,“《山海经·五藏山经·南山经》载:南山经之首曰鹊山。其首曰招摇之山,临于西海之上。多桂多金玉。有草焉,其状如韭而青华,其名曰祝馀,食之不饥。有木焉,其状如榖而黑理,其华四照。其名曰迷榖,佩之不迷。” 墨灵一脸懵圈地盯着子歌,道:“你在念经吗?都是些什么鬼啊?” 子歌回过神来,道:“算了,没什么。你是说要去迷榖幻森取恒木吗?事不宜迟,出发吧。” 子歌将某个念头深埋在脑海之中,经历了赖家之事,他也变得更成熟了,知道哪些事情不属于现在的他该去触碰的。但未来,他一定会驱散历史的迷雾,找寻到埋藏在时间长河下的真相。 …… 烈日炎炎。 距离景文镇数百里远的一条路上,尘土漫天,路旁的一家小酒肆里,子歌喝着劣酒,桌上是几个小菜,小狐狸正在狼吞虎咽。 酒肆中,除了子歌,便只剩下开这酒肆的老板,一个弯腰驼背的老人。 “老人家,我能向您打听个事儿吗?”子歌问道。 正在算账的老人露出一口掉的差不多的牙,道:“客官算是问对人了,这南来北往的,都在我这儿歇个脚喝杯酒,听的东西多了,小老儿大事小事都知道一二,您只管问。” 子歌笑了笑,道:“老人家,您听说过迷榖幻森吗?” 啪嗒—— 老人手中的笔掉了下去,连忙摆手道:“不知道,不知道。” 子歌略有深意地望了望老人,走到老人面前,取出一枚紫晶币,放在柜台上,道:“老人家不必惊慌,我就是打听打听。” 老人贪婪地看着眼前的紫晶币,稍一犹豫,将紫晶币推回给子歌,叹了口气,道:“少年郎啊,不是我不肯告诉你,我是不想你白白送了性命啊!” “哦?这话从何说起?老人家不用担心,我就是对那些神奇诡异的事情有些兴趣,不会贸然进去的。” 见子歌如此执着,老人叹了口气,道:“好吧,那小老儿就告诉你吧。” “迷榖幻森啊,现在不叫这个名字了,大伙儿都管它叫【迷魂幻森】。迷魂迷魂,这一旦进了迷魂幻森,魂儿就迷失在里面,永远都走不出来了啊!” “我听说啊,迷魂幻森尽是幻境,可以说是一步一个幻境啊!还有恐怖的妖兽,吃人的花草,一旦你陷入幻境,它们就会趁机吃了你!少年郎,你知道就好,可千万不要去那个迷魂幻森啊!”老人再三叮嘱道。 “老人家,难道那些妖兽就不会陷入幻境吗?”子歌追问。 “少年郎,你还是太嫩了啊!”老人笑了笑,“近朱者赤,近墨者黑。那些妖兽从一出生就生活在迷魂幻森,幻境就是它们的家,又怎么可能会陷入幻境呢?” “原来如此。”子歌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老人家,多谢您了。这枚紫晶币,就当是我的答谢,您尽管收下。” “小狐狸,咱们走了。” 还在海吃的小狐狸一听,人性化地抹了抹嘴,飞快地窜上子歌的肩头,一人一狐,渐行渐远。 酒肆,老板看了看柜台上的紫晶币,拿在手里把玩着,露出不符合他年龄的贱笑。 他将紫晶币往上一抛,再落下时,便直接落到满是尘土的地面上。那个有些简陋的小酒肆,消失在扬起的尘埃中。 过了约莫半天,一个驼背的小老头被一个长相丑陋的人揪在手里,出现在尘土飞扬的大路上。 “你说,你就在这里看见过他?” “没错,大人,就是这里。半天前,我就是在这里看到您说的那个墨子歌,走得特别匆忙。”小老头一脸谄媚的样子,正是方才的酒肆老板。 “墨子歌……哼!你逃不脱我的手掌心!”这人正是人称“疯狗”的程泓,竟一直在追杀子歌。 “嘿嘿!”小老头猥琐地搓了搓手指,“大人,您要的消息,小的已经给你了,不知道小的赏钱……” “放心,少不了你的。” 程泓放下小老头,左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右手却穿过小老头的心脏,将那跳动的心脏,狠狠一握,心脏粉碎,鲜血淋漓。 小老头死死地盯着程泓,无力地倒在地上,死不瞑目。 程泓冷漠道:“没有人能从我的手上要东西,除了死亡!” 程泓没有再看脚下的尸体一眼,飞快地向前跑去,追逐子歌。 直到程泓的身影彻底消失,那具尸体竟然站了起来,睁开眼睛,一脸奸笑。 正文 第四十八章 千钧一发 牯石镇是英远城之下较为偏远的一个镇子,却是离迷榖幻森最近的镇子。 牯石镇的一家小酒楼里,二楼,子歌坐在靠窗的位置,看着街道上的人来人往,怔怔出神,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小狐狸则是抱着一块鸡腿在啃。 几乎每到一个新的地方,子歌都走进酒楼,就是为了满足小狐狸的食欲,要不然它就会跳到子歌的头上,把那墨黑的长发给弄得一团糟。对于这个吃货,子歌是既无奈又疼爱,还好他解锁了凤戒,要不然墨渊给的那点儿钱,早就花光了。 “小二!”子歌回过神来,喊道。 “来咯!客官,要点儿什么?”子歌一进来就点了一大桌子菜,对于这样的金主,他们向来是比伺候自己还爽快的。 子歌笑了笑,将一袋子白晶币扔到桌上,道:“我想问一下,这里离迷魂幻森还有多远?” 小二手法熟练迅速地拿走桌上的白晶币,露出灿烂至极的笑容,道:“客官您可是问对人了!我家就住在离迷魂幻森不远的……” “说重点。”子歌挑了挑眉。 “半个时辰就到。”小二言简意赅。 子歌挥了挥手,小二识趣地退了下去。看着还在大快朵颐的小狐狸,子歌决定等这小家伙吃饱喝足就出发。 这时,一个长相奇丑的男人走上二楼,径直走向子歌。 “小兄弟,我可以坐这儿吗?” “二楼还有很多位置,抱歉,我不喜欢与人拼桌。”子歌从他身上感受到不良的气息,是针对自己的,直接拒绝道。 男人没有理会子歌的话,自顾自地坐了下去,小狐狸察觉到来者不善,跳到子歌肩头。 “我姓程,名泓,也有人叫我疯狗,我挺喜欢这个外号的。”程泓直接了当地告诉子歌自己的身份。 子歌眼神收缩,杀气升腾,道:“程家人?” “程乾是我看着长大的,我曾经教过他武道,算是他的半个师傅。而且,主人说了,把你带回去。”程泓倒了一杯酒,洒在地上。 “祭奠吗?可惜,他喝不到你的酒了。”子歌看着程泓的一举一动,冷笑道。 “不,我是在给你祭奠。主人说了,如果不能生擒你,把你的尸体带回去也行。”程泓嘴角咧得很大,丑得无法直视。 下一刻,程泓武将七阶的实力爆发开来,两人面前的桌子顿时四分五裂。 在桌子裂开的一瞬间,同时也是程泓武道境界暴露的一刹那,子歌借着桌子裂开干扰视线的那一点时机跳下街道,飞快地在人群中穿梭。 “逃?我倒想看看你逃得到哪里去?” 程泓说完,将手中的酒杯往上一抛,杯子还未落地,人已消失踪影。 街道上,两人一逃一追,人群密集,程泓没有出手,因为那样反而会惹起众怒,阻碍到他自己。约莫一刻钟的时间,两人就离开了牯石镇。 子歌的目的很明确,只要进入了迷魂幻森,程泓即使敢追进去,也会因为陷入幻境而自身难保,更别说再追杀子歌了。 出了牯石镇,视野也变得开阔,很快,程泓就追上了子歌。 “你的身法武技很强,可惜你的实力太低了。你是自己自废修为跟我走,还是我把你的尸体带回去,我给你选择。”程泓好整以暇,胜券在握的样子。 “我以为疯狗只会咬人,没想到还会吠个不停。咬人的狗不叫,看来在你身上不算对啊!”子歌嘲讽道。 程泓脸色一变,道:“找死!” “武技,苍羽杀!”凝实的武元力化作数十片青色的羽毛,如百步穿杨的利箭破空而来。 “破天!”子歌不闪不躲,竟然正面对抗武将七阶使出来的武技。 片片羽毛和子歌的拳头碰撞在一起,竟然发出钢铁碰撞的声音。羽毛落下,子歌脚下一道长长的深沟,那是被程泓的苍羽杀击退的,而他的拳头,也被凌厉的羽毛割得鲜血淋漓。 血气翻涌,子歌吐出一大口鲜血,脸色苍白。 终究是隔着整整两个大境界,程泓并没有发挥全力的一道武技,就将子歌击成重伤。 程泓露出诧异之色,道:“我的眼线告诉我,说你拥有跨境战斗的能力,果然不凡。要是换了别的武士七阶,现在已经是地上的一堆尸块了。不过,也就到此为止了。对了,你刚刚那道武技是你们墨家的破天吧。用你们墨家的武技杀死你,应该挺有趣的吧!” 程泓露出狰狞之色,起手式,破天! 元力化拳,凝而不发。 “很熟悉,不是吗?你们墨家的破天,还真挺不错的武技。现在,你可以安心去死了。” 子歌看着离自己越来越近的硕大的拳头,攥紧了拳头,浑然不觉指甲已经嵌入肉中。不用多想,这肯定是程家在墨家找到的战利品。 他大吼一声,依然是不闪不避,大吼道:“破天!” 双手破天对抗元力破天! 爆炸声响起,尘埃落下,子歌浑身是血地倒在地上,只剩下最后一口气,而程泓丝毫无损。 “竟然还没死,不愧是天才。不过,我最喜欢虐杀天才了!别着急着死,你说我是先一刀一刀砍了你的脚好,还是先割掉你的鼻子耳朵好?要不还是现在你脸上划上一百刀,然后涂上糖蜜,扔到蚁巢好了!” “哈哈哈哈哈哈!”程泓露出令人作呕的疯狂大笑之色。 他一步步走近子歌,丑陋的脸上尽是即将虐杀子歌的变态快感。 直到他站在子歌面前,弯下腰想要将子歌擒拿起来的时候,子歌将压在舌下的【九转命丹】吞下肚子。 九转命丹,极品疗伤丹药,不管受了多重的伤,只要还有一口气在,伤势瞬间恢复完好,前提是脑袋没被人打爆、心脏没被人捏碎。这是凤戒里面丹药房的极品丹药之一,即使以其前任主人的富有,九转命丹也只有一瓶,没多了。 药效瞬间发挥,子歌处心积虑那么久,强撑着故意硬抗那两道武技,就是为了等这一刻。这个时候的程泓,完全放松,连武元力也沉寂下去。 是他毫无防备的这一刻! “潜龙升渊!” 子歌大吼,两道龙形元力自下而上,在程泓惊恐的眼神中,狠狠地轰击在他的身上。 连武元力都没有提起来的程泓,被龙形元力轰击地倒飞出去,倒在地上,胸前鲜血淋漓,口中还吐出一大口鲜血。 程泓太自信,应该说是自负——他安排在赖家的眼线几乎知道了子歌的所有底牌并告诉了他,包括御空而行的踏天。可惜的是,战斗的下半场只有屠夫一人追了出去,双手武技和形似武元力外放的潜龙腾渊是他不知道的事,毕竟屠夫不可能说出去。 这就是他的盲点,也是他的败笔! 恢复如初的子歌反客为主,冷笑道:“疯狗,再见了。下次见你,我必取你性命!” 子歌说完,展开踏天极速,朝着迷魂幻森奔去,还有半刻钟的路程,他就能摆脱程泓的追杀了。 尽管重创程泓,但子歌知道,自己毕竟境界太低,实力有限,如果自己突破到师境,或许还有一丝希望凭借着刚才的机会,一击击杀程泓。但自己只是武士之境,身为武将七阶的程泓即使没有武元力的防护,凭借着身体的强度就能撑过去,至少还拥有着一战之力。 现在的程泓,不过是受了重伤,想要击杀子歌,依然可以做到。这是境界的差距,不是天才二字就能弥补的。 程泓取出一颗疗伤丹药,服下,强行压下体内的伤势,他这样做,等到伤势再度爆发的时候,会比现在严重十倍以上。 他像一条真的疯狗一样,露出疯狗才有的眼神,武将七阶的实力毫无保留,朝着子歌追上去。 “墨子歌!我要将你碎尸万段!我要将你的尸体切成一万断拿去喂狗!啊!” 身后传来程泓的怒吼声,子歌回头一看,两人的距离正在不断的缩小。 “疯狗!”子歌怒骂一声,武元力爆发,速度再次提高。 不得不说,身法武技不愧是武技中最难得的武技,尤其是只属于子歌的踏天。凭借着踏天极速,程泓一时只能将两人的距离不断缩小,要想追上子歌,还得有十几个呼吸的时间。要是换了别人,哪怕是师境七阶,早就被程泓抓住,成了他手中的待宰猪羊。 十几个呼吸眨眼已过,子歌已经能够看到迷魂幻森的轮廓了。 可程泓已经追了上来! 踏天,御空而行! 程泓追了上来,甚至超过了子歌,可他只能眼睁睁看着子歌在天上飞,御空而行这个能力,在武王之下的境界就是作弊的武技! 迷魂幻森越来越近,子歌已经能够感受到其中迎面而来的森林特有的气息,可子歌悲催地发现,一直最大功率地输出武元力,再加上是御空而行,体内的武元力所剩不多了,至少是无法坚持他飞到迷魂幻森了。 这个时候,只能另想他法! 子歌猛然停下,落到地面,程泓狞笑着,二话不说对着子歌骤然出手。或许是因为被子歌阴到了,程泓没有使用武将境的武元力外放,而是欺身上前,拳脚相攻,发泄怒气。 子歌不是他的对手,只能尽量护住自己的要害,且战且退。仅仅过了十个呼吸,子歌再一次重伤,而迷魂幻森,也已经近在眼前! 近了,越来越近了! 就是现在! 子歌眼中精光一闪,大吼道:“潜龙腾渊!” 龙形元力再一次浮现出来,程泓看到让他受伤的武技,顿时心中大怒,武元力沸腾,同样使出武技。 “破天!” 然而,龙形元力刚刚出现,不到一个呼吸就消失了,而此时,程泓的破天已经到来! “不好!”程泓意识到不妙,可惜来不及了。 子歌没有反抗,任由破天撞击在自己身上,一瞬间,身形爆飞出去,远远超过了踏天的极限速度。 半空中,子歌突出大口大口地鲜血,却笑得很开心。 没错,他是在利用程泓的力量,而程泓的力量,是他自己也无法超越的速度。 子歌最终落倒在地,倒下的位置,正好属于迷魂幻森的范围之内! 程泓还想追进去,半只脚刚踏进去,重重幻境在他眼前浮现,只要再进一步,幻境便会降临。 程泓犹豫良久,他想要抓住的人离自己只要一步之遥,但就是这一步之遥,隔着的,是两个不同的世界。 程泓最终退了出来,脸色涨红,一张丑脸更显狰狞。 正文 第四十九章 迷魂幻森 迷魂幻森,分为迷魂,和幻森。 迷魂,指的是陷入幻境的人贪恋幻境之中的事物,不愿离开。又或者以为那才是真实的世界,再也无法醒来。 幻森,指的便是重重幻境,越是深入,幻境越强。到了最后,你甚至分不清什么才是真实,什么才是虚幻。 子歌倒在迷魂幻森的瞬间,其实已经陷入了一个幻境之内,只不过他瞬间就挣脱出来而已。 接着,幻境一重接着一重,几乎是毫无停歇,但不知为何,子歌轻而易举就能从幻境之中出来。服下疗伤丹药之后的片刻时间,他就想明白了,在墨渊冲击十重天阙的时候,天道为了阻止他,曾经将他引入幻境之中,最后被子歌一一击破,才有了后面的天罚。 连天道亲手布置的幻境都挡不住子歌,区区一个迷魂幻森,难道还能跟天道比肩不成? 如此一来,迷魂幻森对于别人来说是禁地,但对于子歌来说却是如履平地,唯一需要提防的,就是酒肆老板提到的“恐怖妖兽”和“吃人花草”了。 说到妖兽,子歌还从未真正接触过妖兽,只是从书中了解到妖兽的有关知识。 妖兽,自古有之,也称为妖族。在某个纪元,妖族和人族分庭抗礼,共同统治极武大陆。后来不知为何,妖族式微,人族自此成为万灵之长,掌控极武大陆一直至今。 书中记载:武王之下的妖兽分别上、中、下三品,分别对应武者的将境、师境和士境;武王之上的妖兽,据说已经可以幻化人形,因此武王之上包括武王境的妖兽,它们的实力划分和武者是一样的。 迷魂幻森内,由于人迹罕至的原因,每一棵树木至少都存活了百年以上,枝繁叶茂。即使外面阳光普照,迷魂幻森内却是阴暗潮湿,阳光都被树木顶端的枝叶给挡住了。 子歌伤势未好,因此只是行进一段路程后,便停靠在一棵大树旁,静心疗伤。 在未知的地方,要时刻警惕,更要以全盛的状态去面对。带伤战斗,无异于是雪上加霜,这么简单的道理,每一个武者都懂。 就在子歌疗伤的时候,他的头顶,数条粗大的藤蔓悄然而至,想要缠绕住子歌。一道道藤蔓看上去就好像是一条条蟒蛇,可想而知,一旦被它们缠上,恐怕最后会落得个窒息而亡的下场。 只是,明知自己身处险境的子歌时刻分出一缕心神,关注着周围的动静,在藤蔓落下的时候,子歌已经有所察觉。 藤蔓越来越近,甚至已经有一两条触碰到了子歌的衣服,这时,一柄长剑骤然出现在子歌手上。 回身,劈砍,一气呵成。 静若处子,动若脱兔,说的便是这一刻的子歌。 只见藤蔓一分为二,被砍断的藤蔓落在地上,还在垂死扭动,两个呼吸后便融入到湿润的泥土中,成为肥料。而上面的藤蔓似乎也意识到了危险,全都缩了回去,不见踪影。 迷魂幻森内,好像一切都没有发生过,只有子歌手上的长剑,剑光凛凛。 恢复了大半伤势的子歌叹了口气,自言自语:“吃人的花草,果然如此啊!” 他挥了挥手中的长剑,感觉很是别扭,他还是习惯用自己的一双拳头去战斗,但在这里,很明显是长剑更有用。 子歌手持长剑,慢慢地行走在迷魂幻森中,至于小狐狸,在刚才逃跑的路上已经被他扔进凤戒——值得一提的是,凤戒不愧是大陆排名第四的世戒,活物也可以容纳,只不过会被凤戒内永恒固定的时间连思维都冰封而已。 这是墨灵告诉他的。 潮湿的泥土味儿夹杂着尸骨的味道,脚下的枯枝败叶也都因为腐烂而散发出怪味儿,偶尔有透过密叶投射下来的一缕阳光,也只会衬托迷魂幻森的幽暗和寂静。 自从经历了怪异藤蔓的袭击后,子歌更是小心翼翼。 一路走来,他见识到了各种千奇百怪的危险植物—— 一朵含苞待放的娇艳花朵,在子歌经过的时候突然张了开来,露出两排锯齿,绕是以子歌的速度,都被那朵食人花咬掉一截衣袖,差一点儿就把子歌的手臂给咬碎了。 路过一片苍翠欲滴的草地时,有了前车之鉴的子歌取出一把匕首,扔了进去,霎时间,只有子歌手指长短的小草疯狂扭动,长成三米多高的巨草,等到它们恢复原状,那把匕首已经完全消失了。 还有裂开两半的参天大树,里面尽是枯骨,有妖兽的,更多的是人类的;落下的片片枯叶突然变成一只只五彩斑斓的巨蝶,所过之处,绿意褪去,风一吹,便化作一堆灰。 尽管时刻警惕着,子歌这一路上也受了不少伤,虽然不致命,但也让他很是狼狈。 子歌每遇到一次危险,就庆幸一次——庆幸突破十重天阙时候,天道落下的幻境。要不然,就算子歌是他小时候看的那些小说里面的主角,有主角光环附体,一旦幻境缠身,有九条命都不够那些花花草草塞牙缝的。 只是,奇怪的是,子歌一路走来,“吃人的花草”碰到不少,“恐怖的妖兽”倒是一只未见。但正是如此,才更让子歌心中惴惴不安。 “救……命……啊……” 这时,一道模糊的声音传了过来。子歌停下脚步,侧耳细听。 “救……命啊!” “救命啊!” 是一个女孩儿的呼救声! 子歌循声而去,一路上竟然没有任何阻拦,好像所有吃人的花草都销声匿迹了。 越是靠近那个女孩儿的声音,呼救声也就越清晰,同时传来的还有狼的低吼声和蛇类生物吐信子的声音。 子歌在离那声音还有一里的时候,放慢脚步,悄然前进,攀上一棵大树,观察情况。 不远处,一头红狼和一条蟒蛇对峙,在红狼的脚下,是一个脸色隐隐发紫的女孩儿,看上去应该是中毒的迹象。 红狼一身是血,气息不畅,一双狼眼虽然锐利,却时常露出混乱之色,同样是中毒之色。 蟒蛇身上也有不少伤口,看那模样,应该是被红狼的利爪和牙齿而伤,奇特的是,这条蟒蛇有两个头。 子歌认出了蟒蛇的身份,那是双首蟒,是蛇类中霸主级别的存在,因为它能不断自我蜕变,直到长出八个头颅。 双首蟒会在武王境时,长出四个头颅,此后每多长一个头颅,相当于武者提升一个大境界。据说,八个头颅的双首蟒名为【八俣】,是与大帝比肩的强大妖兽。 子歌这才明白,怪不得他一直没碰到妖兽,原来这方圆百里都属于双首蟒的领地,而妖兽的领地意识是非常强的。 至于红狼,子歌倒是没有认出它是什么妖兽,反而更像是普通的狼。但普通的狼,不可能给散发着中品妖兽气息的双首蟒造成如此伤害才对。 而且,子歌发现,双首蟒的气息已经开始接近上品妖兽,相当于人类武者中的武师九阶。这可不是子歌能够应对的妖兽,尤其是它的两个头颅,其中一个肯定是含有剧毒,要不然那一人一狼哪儿中的毒。 至于另一个头颅的能力,未知。 自己有伤在身,双首蟒的实力又相当于武师九阶。 救,还是不救? 子歌犹豫了。 他不是悲天悯人的圣人,也不是武道高超的武王,况且他进入迷魂幻森的目的只是恒木,这女孩儿和他非亲非故,他没必要冒着死亡的风险去救她。 子歌如此想着的时候,身体却还是趴在树上,没有马上离开。 “救命啊!救命啊!” 女孩儿还在大声呼喊,眼神焦急,呼喊的声音从大声变得小声,代表剧毒的紫色慢慢加深,弥散在她的脸庞。 红狼眼中的混乱之色出现的越来越频繁,眼看着也要支撑不下去了。 就在红狼再一次出现混乱的瞬间,双首蟒抓住时机,另一个头颅喷出灼热的火炎,就连潮湿的泥土也被那火炎灼烧得乌黑干裂。 红狼恢复清醒的时候,已经来不及躲开,眼看着就要被灼热的火炎击中,红狼挡在女孩儿的面前,火炎将它的皮毛烧灼干净,在它的身体留下一个巨大的伤口,血流如注。 这一击,彻底让红狼失去行动力和战斗力。而被红狼护住的女孩儿,毫发无损。 “小红!小红你怎么了?你不要吓我啊小红!”女孩儿抱住红狼,悲咽道。 双首蟒的四只竖眼流露出兴奋之色,身体游动,张开巨口,一对蛇牙让人不寒而栗。藏在树上的子歌最后还是叹了的时候口气,武元力暴涌上来。 “见死不救,要是被杨大哥和楚大哥知道了,会被他们一巴掌拍死的啊!” 身法极速,踏天! 在那张滴着恶臭的涎液的蛇口已经笼罩住红狼和女孩,即将吞食她们的瞬间,身形已至,拳风冽冽。双首蟒被击飞出去,火炎头颅撞到剧毒头颅,庞大的身体倒在枯叶淤泥里。 子歌迅速将准备好的两颗解毒丹药和一颗疗伤丹药给女孩和红狼喂下,然后将女孩背在身后,把红狼抱了起来,撒腿就跑。 子歌压根就没有打算和双首蟒硬碰硬,毕竟他还不想死。救人就好,要是想着和双首蟒干一架,怕是待会儿迷魂幻森就会多上三具尸体。 马上就要到口的猎物被一个小蝼蚁给救走了,身为方圆百里霸主的双首蟒很是愤怒,从淤泥中爬起来,一对蛇眼露出冷血之色,朝着子歌三人追去。 正文 第五十章 傅家兄妹 “谢谢你。”女孩卧在子歌背上,解毒丹的药效发挥开来,脸上的紫色渐渐消散,但脸色还是有点儿苍白。 “谢谢什么的,还是等我们摆脱后面的那只大家伙再说吧。”子歌没有回头,不用看,听到后面那么大的动静就知道双首蟒在紧追不舍。 女孩回头看了一眼,本来就有些苍白的脸色变得更加煞白,那两个硕大的蛇头在眼中不断放大。双首蟒虽然不是以速度见长的妖兽,但境界差距摆在那里,追上子歌他们只是时间问题。 女孩急促道:“我知道出去的路,快!你快按我说的方向跑!” 子歌露出诧异之色,竟然还有人说对迷魂幻森很熟悉,连逃出去的路都知道,但现在他们都是一条船上的人,女孩不可能拿自己的命来开玩笑,电光石火的瞬间,子歌只说了一个字:“说!” 女孩来不及多做感想,因为她已经能闻到双首蟒散发的恶臭了,道:“前面十二个呼吸后向右,七个呼吸后再向右,然后一直跑,不要停,直到看见一片草地。快!” “哇!姑奶奶,那片草地吃人的!你确定我们不是去自投罗网?”子歌想起那片草地的恐怖,连钢铁做成的匕首都能吞食的一干二净,更别说是他们这样的血肉之躯了。 “那是【蚀陨草】,连陨铁都能吞食。但双首蟒最讨厌的就是蚀陨草,只要我们进入蚀陨草里面,双首蟒一定不敢跟进去!”女孩解释道。 “姑娘,你确定你真不是在坑我?我可不想刚出蛇口,又入草窝!” “放心,本姑娘貌美如花,连如意郎君都还没找到,可不想死。本姑娘有办法,你尽管跑就是了!对了,话说回来,你明明只有武士七阶,怎么敢一个人进来迷魂幻森啊?”这姑娘心可真大,明明后面还有穷追不舍的双首蟒,可解了剧毒,觉得马上就要安全了,一下子就露出了本性。 那个倒在地上需要红狼保护的柔弱女孩怕是个假象,子歌感觉自己被欺骗了…… 子歌没空搭理她,武元力用一分少一分,距离那片草地还有不短的距离,不说话省点儿力气也好,毕竟趴在背上的人不是子歌。 但这姑娘明显就是个奇葩,见子歌不搭理她,一个人也能自说自乐。 “你的速度好快,应该是身法武技吧!哇,我还是第一次见身法武技呢,你肯定是从大家族出来历练的吧?” “我告诉你哦,其实迷魂幻森由一个大森林组成的,一半是迷魂幻森,另一半是一个很美丽的森林。” “不如你跟我说一下外面的世界吧!我还从来没有去过外面的世界呢,爷爷奶奶都说外面的世界是人吃人的世界,是不是真的啊?” “啊!臭蛇追上来了,快跑啊!” 子歌一头黑线,跑了差不多半刻钟,期间也好几次被双首蟒追了上来,子歌只好御空而行拉开距离再跑,这又让背后的小姑娘双眼放光大声吵嚷了好一会儿,但他们总算看到那片蚀陨草了。 “快!快进去!”双首蟒又追了上来,小姑娘惊慌大喊。 子歌眼中闪过一丝犹豫,但脚步不停,直接冲进蚀陨草群。 在冲进去的一瞬间,小姑娘从怀里取出一个小玉瓶,玉瓶内装着绿色的液体,闻起来是青草味儿的清香。 小姑娘将瓶中的绿色液体倒在红狼、子歌和自己的身上,原本已经疯长到一米的蚀陨草突然停止了生长,扭动了好一会儿,似乎在寻找外来者的踪迹,但最终一无所获的蚀陨草重新恢复平静。 子歌这才长出了一口气,将红狼和女孩放了下来,蚀陨草外,双首蟒吐着信子,徘徊不走,一双竖眼冷冷地盯着子歌他们。 子歌闻了闻身上的绿色液体,问道:“这是什么?” 女孩露出笑容,双眼眯起就像弯弯的月牙儿,道:“这是蚀陨草的汁液,涂在身上,它们就会我们当成同类。” 原来如此,子歌点了点头,这才有时间细细打量被自己救下的女孩儿。 女孩穿着一身粗布麻衣,长发及腰而整齐,显然是被女孩儿自己精心打理过。笑起来的时候,眼睛像两轮新月;还有露出的小虎牙,让人觉得很是可爱。最重要的是,这姑娘十分健谈,一直说个不停,这让子歌有些无语。 不过这姑娘不经意说出的其中有些信息,还是很有价值的。 “对了,你叫什么名字?”女孩儿靠在恢复了好多的红狼身上,这样的情景,又变回了那个柔弱女孩的形象。 “墨子歌。”子歌回答道。 “哦,那我叫你墨大哥,好不好?”女孩儿露出可爱的虎牙。 恍惚间,子歌眼前好像又出现了那个温柔善良又害羞的女孩儿,在冲着他喊“墨哥哥”。子歌摇了摇头,他知道那个女孩儿现在正在躺在凤戒里面,眼前的女孩儿不是她。 但子歌看向女孩儿的眼神,明显变得更加温柔了一些。 “好。” 子歌下意识地抬起手,想要摸摸女孩儿的头,但抬到一半,便停在半空中。女孩儿看到这一幕,看到子歌眼中的怀念之色,旋即把头低下,凑到子歌抬起的手下面,冲着子歌露出笑容。 子歌回过神来,心中一软,摸了摸女孩儿的头。 “墨大哥,我叫傅悦容,今年及笄(指女子十五岁)。傅,是师傅的傅;悦容,是女为悦己者容的悦容。你叫我悦容就好了。”傅悦容嘻嘻一笑。 子歌莞尔,道:“悦容,你怎么一个人跑进来迷魂幻森?还有这头红狼?” 傅悦容摸了摸红狼的头,红狼惬意地眯着眼睛:“它叫小红,是从小和我一起长大的伙伴。我和小红进来迷魂幻森,是想找一朵花,爷爷奶奶生病了,只有那朵花才能治好爷爷奶奶的病。” 说到这儿,傅悦容有些难过,螓首低垂。 子歌有些尴尬,他不懂得如何讨女孩子欢心,也不懂得如何安慰女孩子,只好转移话题,道:“对了,你刚才说你一直没有离开过迷魂幻森,难道你从小就住在这里吗?你没有看到外面的世界吗?” 这个白痴,这个明显也不是什么开心的话题好吗! “是啊。我从小就和……” 话没说完,一个洪亮的声音从远处传来:“悦容——悦容——” 傅悦容惊喜地站起来,道:“哥!是我哥!” “你哥?”子歌疑惑道。 “嗯!”傅悦容用力点头,双手拢在嘴边,大喊,“哥!我在这儿!哥!” 那个洪亮的声音停下,傅悦容也不再大喊,过了约莫二十个呼吸,一个*着上半身的男子敏捷地在树上跳跃而来,最后稳稳落在蚀陨草内,眼看着蚀陨草又要暴动,傅悦容赶忙将蚀陨草汁液倒在男子裸露的肌肤上。 强壮——这是子歌对男子的第一感官。 八块腹肌均匀的分布在男子黝黑色的身上,与他差不多年龄的脸上是闪烁着精光的双眼和比他还要坚毅的脸庞,显示出男子旺盛的精力;一对手臂露出虬龙般的经脉,宽大的手掌尽是茧子。 子歌毫不怀疑,若是自己与他比力气,估计自己没有一丁点儿赢面。 男子没有掩饰自己像岩浆一样沸腾不息的武元力,这也让子歌知道,被傅悦容叫做哥哥的男子,武道境界已经是武师六阶! “哥!你怎么又不穿衣服!”傅悦容娇嗔道。 这个强壮的男子憨厚地摸了摸后脑勺,道:“我本来在瀑布修炼,回到家,听爷爷说你进了迷魂幻森,所以就赶了过来。” 傅悦容露出无可奈何的神色,自家人知自己事,她的这个哥哥,每天一没事儿做,就会跑去瀑布底下,脱了上衣,任由瀑布冲刷。 不过他现在这个样子也是因为关心傅悦容的原因,要不然也不会连衣服都不穿就跑了进来。 还好傅悦容早已对这个急躁的哥哥很是了解,习以为常的她从世戒中取出一件衣服,扔给哥哥,男子笑了笑,穿上衣服。 “哥,我给你介绍一下。这是墨大哥,刚刚就是他从双首蟒口里救下了我和小红。” “墨大哥,这是我哥。” 男子眼中精光一闪,伸出手,道:“谢谢你救了我妹妹。我叫傅皓忠,皓白的皓,忠义的忠。” 子歌注意到傅皓忠眼中的光芒,心知眼前的人看上去憨厚朴实,实则粗中有细,同样伸出手,道:“墨子歌。笔墨的墨,种子的子,歌声的歌。” 两手相握。 此刻的两人都没有想到,在未来,这两双手会同甘共苦、披荆斩棘,共同创造出流传后世的传说奇迹。 傅悦容见到哥哥,一副委屈的样子,指着蚀陨草群外还没有离开的双首蟒,道:“哥,就是这条臭蛇欺负我!” 傅皓忠爽朗大笑,道:“敢欺负我妹妹,活腻歪了!看哥帮你出气!” 傅皓忠转向子歌,自他到来,子歌没有展露武元力,傅皓忠还不知道子歌的实力,但自己妹妹说他从双首蟒口中救下她们,想必实力也不弱,顿时起了兴趣,道:“墨兄弟,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和我一起,揍跑这条两头蛇?” 子歌方才服食了疗伤丹药,伤势好得差不多了,看到傅皓忠眼中的好战,也激起了他心中的战意,同样大笑道:“傅兄相邀,岂敢不从。正好,被这条蛇追了那么久,也该收回一点儿利息了!” 两人相视一笑,走出蚀陨草群。 正文 第五十一章 战双首蟒 两人躲过双首蟒的咬合,一左一右,急速奔跑。 傅皓忠跳跃力极强,跳到树上,借着粗大的枝干敏捷地躲闪双首蟒的剧毒头颅。 子歌面对双首蟒,知道自己的力量无法与双首蟒相比,但踏天的御空,使得他立于不败之地。 “武士七阶?御空而行?墨兄弟,你是怪物吧!”一旦使出武元力,傅皓忠轻而易举地看出了子歌的武道境界,但御空而行,却震撼到了这个强壮的少年。 子歌笑了笑,没有解释,突然大喊:“小心!” 双首蟒的剧毒头颅朝着树上的傅皓忠喷出一股毒气,傅皓忠急忙屏住呼吸,但双首蟒的毒素不仅可以通过呼吸使人中毒,还可以通过沾染皮肤使毒素进入人的体内。 傅皓忠感到一阵头晕,身体摇晃,他稳了稳心神,一咬舌尖,双首蟒的剧毒头颅已经张大嘴巴就要将他吞下去。 子歌被火炎头颅盯住,没办法救援,幸好傅皓忠身体强度极高,在一瞬间跳到另一棵树上,双首蟒的巨口咬碎他方才所站着的枝干。 子歌取出一颗解毒丹,以劲力扔给傅皓忠,道:“把它含在嘴里!” 傅皓忠毫不犹豫地将接住的解毒丹放进嘴里,还没来得及扩散的毒素瞬间被药力一扫而空。 傅皓忠朝子歌举起拳头,子歌也同样握拳,两拳虚空相碰。 战斗才刚刚开始! 双首蟒见自己的剧毒轻易就被化解,顿时更加愤怒,尤其是罪魁祸首子歌。 炽热的火焰不断从火焰透露喷射而出,踏天极速之下,子歌轻松地躲过每一道火焰,只苦了身后那些树木花草,全都被烈火烧成灰烬。 偶尔有一两道落到蚀陨草群中,都被疯长的蚀陨草群给消化了。看的子歌是胆战心惊,觉得自己刚才一直坐在蚀陨草群中是多么大胆的举动。 剧毒已经对傅皓忠无效,这个有着八块腹肌的强壮少年发挥出他巨大的力量,直接跳到双首蟒头颅上,一拳接着一拳。 吃痛的双首蟒放弃子歌这个御空的作弊器,火炎头颅喷射出一道火炎,冲向傅皓忠。 傅皓忠感受到身后的灼热气息,双腿一蹬,跳到树上,火炎打在剧毒头颅上,鲜血涌了出来。 子歌抓住这个机会,俯冲下来,武元力全都凝聚在拳头上。 “破空!” 双手破空,冲击在双首蟒的火炎头颅上,将双首蟒庞大的身躯轰飞出去。 被自己眼中的两只小虫子打得毫无还手之力,双首蟒愈发愤怒,倒下的同时将蛇尾一甩,落到地上的子歌刚好处在旧力刚去新力未生的窘迫境地,庞大的蛇尾将他抽飞出去。 傅皓忠看到这一幕,想要冲过去接住子歌,却被双首蟒一发火炎击中,虽然有武元力护住,衣服头发什么的没有被烧掉,但直接被那股冲击力从树上击退下来。 三人一蛇,都受了不轻的伤。 但妖兽的身体强度不是人类可比,即使挨了子歌的一击武技,也被自己的火炎击中,双首蟒依旧生龙活虎,看起来并没有什么大碍。 而子歌本来身上就有伤,被蛇尾抽飞出去,又受了不小的内伤,现在是伤上加伤。 傅皓忠也好不到哪里去,正面被一记火炎击中,没被烧死已经是万幸,重伤已经算是最好的结果了。 两人互相搀扶着站了起来,他们眼前的双首蟒,四只竖眼闪着危险的光。 两人对视一眼,虽然是第一次共同对敌,但他们就好像一对并肩作战了好久的兄弟,心有默契,同时点头。 他们好像同时想到了什么。 再次服下丹药,子歌御空而起,武元力再次汇聚,是黯龙九式的起手式! “潜龙升渊!” 两道龙形武元力咆哮着冲向双首蟒。 传说,蟒五百年化蛟,一千年化龙。或许是龙形武元力中蕴含的点点龙威压制住了双首蟒,它竟一时呆在原地,没有动弹。 龙形武元力张牙舞爪,张开龙口,撞向双首蟒左右头颅的各一只眼睛。 顿时,双首蟒双眼留下血泪,痛得紧闭双眼,倒在地上,庞大的蛇身因为眼睛的痛楚而打着滚。 与此同时,傅皓忠已经不知不觉地绕到双首蟒的身后,抓住机会,双手合力,抱住双首蟒的尾巴。 他咬紧牙关,双臂的青筋浮现出来,脸色涨红,怒目圆睁。 “起——” 大喊一声,身体中日积月累的巨大力量全都爆发出来,傅皓忠竟抱起那身躯庞大的双首蟒,挥舞起来。 还处在双眼的痛苦中的双首蟒还没搞清楚发生了什么事儿,只觉得突然间天旋地转,然后飞了起来,周围的树木在它完好的两只眼睛中飞速倒退,庞大的身躯撞断一根又一根枝干。 “妹妹,快出来!”傅皓忠大喊。 傅悦容坐在蚀陨草群中,看着往这儿掉落下来的双首蟒,吓得遮住眼睛,不敢动弹。还好身旁的红狼反应够快,背起傅悦容,一跃之下,跳出了蚀陨草群。 双首蟒庞大的身躯重重地落在蚀陨草群中, 一瞬间,蚀陨草群疯长到三米多高,包裹住双首蟒。 三人一狼站在蚀陨草群外,看不清里面的情景,却听到从里面不断传出的痛苦的哀叫声。 不一会儿,蚀陨草群恢复平静,又变成看上去绿意盎然的草地,但原本庞大的双首蟒,连一根骨头都没剩下。 子歌和傅皓忠长出一口气,一屁股坐在地上,两人看着对方狼狈的模样,下一刻,哈哈大笑起来。 回过神来的傅悦容怒气冲冲地看着两人,张了张口,最后什么话都没说。 这是一场艰苦的战斗,看上去他们似乎赢得很轻松,但其中的凶险只有他俩知道。其中更是需要默契的配合,若是没有子歌的龙形武技,也不会那么简单就能让双首蟒因为痛苦而暂时失去战斗力;若是没有傅皓忠非比寻常的力气,也不可能简简单单就能把双首蟒扔进蚀陨草群。 最重要的是,两人没有一句话的交流,却能想到一块儿,其中的分工合作,才是这场战斗取得最终胜利的原因。 经历了一场惊心动魄的战斗,三人一狼身上都或多或少带着点儿伤,傅悦容也知道采药不能急在一时。于是,三人一狼便决定先离开迷魂幻森,有两个土生土长的兄妹带路,几人平平安安地出了迷魂幻森。 离开迷魂幻森,映入眼帘的是熟悉的阳光和青翠欲滴的草地,草地中间,是三间差不多大小的木屋,木屋的后面,是一片一眼望不到尽头的绿色森林。 正如傅悦容所说,迷魂幻森其实是一片大森林的一半,另一半是人们熟知的正常森林,而三座木屋,就被这片大森林包围在其中。 谁又能想到,迷魂幻森的另一半是正常的森林,而在这里,居住着一对与世隔绝的兄妹呢? “爷爷!奶奶!”傅悦容从红狼背上跳了下来,跑向第一间木屋。 子歌和傅皓忠两人并排而行。 “傅兄……” “叫我阿忠就好!”子歌才刚开口,就被傅皓忠打断,爽朗地大笑道。 “好!那你也别叫我什么‘墨兄弟’了,叫我子歌就行。”子歌也笑道,“对了,阿忠,我刚才看你们在迷魂幻森里面,好像没有没有受到幻境的影响?” “你说这个啊!”傅皓忠神秘地笑了笑,“走,我带你去看样东西!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傅皓忠领着子歌往另一片森林中走去,穿过阳光照耀的林子,视野变得开阔起来,还能听到传来耳边的哗哗水声。 快步走过林子,眼前顿时豁然开朗,一道宛若从天而降的瀑布出现在子歌眼前,瀑布冲击下来,水花四溅,汇聚成一条清澈的溪流,溪中游鱼嬉戏,好一番美丽景象。 “子歌,你看那里!”傅皓忠抬手,指着瀑布上面的一株小树。 小树呈榖状,黑色纹理,光华四照。 “迷榖!”子歌失声道。 《山海经》载:有木,其状如榖而黑理,其华四照。说的正是瀑布旁的那株小树! “咦?你知道那棵树?”傅皓忠惊讶道。 子歌有些失神地点了点头,不属于这个世界的书中所记载的东西,竟然真的出现在自己眼前,子歌忽然感觉到自己陷入到了一个局中。 傅皓忠没有注意到子歌的异状,道:“用迷榖制作的东西,带在身上就不会迷失自我,这是我爷爷说的。他还说,这可能是这个世界唯一的一株迷榖。我们的衣服都是加了一点点迷榖做成的,所以迷魂幻森里面的幻境对我们没有作用。” “不过子歌,你好像也没有受到幻境的影响,你身上难道也有迷榖木做成的东西吗?”傅皓忠疑惑道。 “嗯……不是。”子歌回过神来,“我身上有一样宝物可以抵挡幻境。” 子歌没有告诉傅皓忠实情,毕竟天罚那样的事情太过惊世骇俗,宝物一说是子歌善意的谎言。 傅皓忠倒是没有怀疑,笑道:“原来是这样。” “走吧,咱们回去了。”站了小会儿,傅皓忠说道。 子歌深深地看了一眼迷榖,跟着傅皓忠离开了瀑布。 就在子歌和傅皓忠一起前往瀑布的路上的时候—— 木屋内,傅悦容半蹲在床边,两个看上去脸色不太好的老人躺在床上。 “爷爷,奶奶,都怪悦容不好,让你们担心了。”傅悦容一脸自责。 “没事儿,傻孩子,爷爷奶奶知道你是为了我们两个老家伙。只要你没事儿就好,去吧,爷爷奶奶想休息一会儿。”爷爷道。 “好,那爷爷奶奶你们先休息一会儿,我去煎药。”傅悦容说着便离开了。 傅悦容离开后好一会儿,躺在床上的两个老人坐了起来,脸上尽是凝重和担忧之色。 “老婆子,有外界的人进来了,看来结界已经被破坏,老主人担心的事儿终于还是发生了!” “唉,没想到竟然会有人穿过我们布置的迷魂幻森……看来,一切都是天意啊!” “那群人应该已经知道咱们的位置了,怎么办,老婆子?” “躲了几千年了,咱们也躲够了。而且,咱们的时间也不多了……只是少主和小姐……”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咱们大限将至,那小子就闯了进来,破坏了结界,要说这是个巧合,我可不信!或许,那个闯进来的小子,就是老主人要等的人。也许,咱们应该让少主和小姐跟着他一起离开。” “只能如此了,但愿那小子就是老主人要等的人吧!” 正文 第五十二章 北原有夜 北原是没有夜晚的,一天十二个时辰都是白昼。且终日冰雪纷飞,寒冷霜冻。 在北原深处的一座不为人知的冰城之中,居住在这里的每个人脸色苍白异常,嘴唇却红润如血。虽然人来人往,却不散发出一点儿声音,宛若行尸走肉。 冰城中央有一座宫殿,宫殿隔绝了一切光源,黑暗是唯一的色调。在这深沉的黑暗之中,只有几缕蓝色的幽火在跳动。 “血镜异动,有帝皇血脉出世了吗?” 宫殿之上,一个妖异的男子慵懒地坐在宝座上,手上拿着一只冰晶酒杯,酒杯中是红色的液体,散发着血液特有的铁锈味儿。 他的面前,是一面圆镜,漂浮在半空,震动不停。 男子修长的手指点在圆镜中心,圆镜平静下来,浮现出道道波纹。波纹散去,浮现出一幅画面——是迷魂幻森! 男子闭上眼睛,深深地闻吸着手中酒杯散发的血液味道。片刻,他将酒杯中的红色液体倒在圆镜上。说来神奇,圆镜竟然好像人一样,将红色液体全都“喝”了进去。 “原来是老朋友的血脉。”男子声音很轻,听得出来,语气带着欣喜。 男子说完,又恢复到慵懒的样子,挥一挥手,一个豆蔻年华的少女漂浮着飞到男子面前,眼中只有惊恐之色。 男子伸出手,温柔地抚摸着少女的脸庞,就像抚摸情人一样。 “别怕,别怕。” 男子的声音像是充满了魔力,少女惊恐的眼神渐渐平息下来。她从怀中取出一把小刀,毫不犹豫地割裂自己的手腕,放到男子手中的杯子上,温热的鲜血流淌下来。很快,晶莹的酒杯中再一次盛满了红色的液体。 男子细细品尝一口,如血的嘴唇轻启,道。 “小七正好要突破将境,那就让他去换一下血脉吧。夜,也应该要降临了。” 北原有夜,其名血窃。 …… 与此同时,南荒再一次热闹起来,英远城中的一个小酒馆内。 “快了吧?还有多久来着?” “一个月零八天!” “太好了!这一次,我准备了整整十年!我看还有谁能和我争!” “他奶奶的!帝冢的东西都是老子的!谁敢抢,我就砍了谁!” 酒馆之中热闹异常,酒馆外的街道却围了一大群大家闺秀,她们虽不能说是天姿国色,却也都是难得一见的美人儿。 只是,不知为何,往日里举止大方的她们,此刻却将一个首饰铺围得水泄不通。首饰铺里,一个面带微笑的翩翩佳公子正陪着身边美丽的女伴挑选首饰。 …… 迷魂幻森。 子歌和傅皓忠勾肩搭背,虽然只是短时间的相处,这两人已经是称兄道弟、相见恨晚。 现在,他们两人正在迷魂幻森之中,一个要寻找恒木,一个要寻找【尖针花】。这是一种纹理似针状的花,用来入药,给兄妹俩卧病在床的爷爷奶奶煎药喝。 他们还不知道,两位老人并不是生病,而是大限到来的虚弱。 “恒木和尖针花都要跨过大半个迷魂幻森,到另一头去。”傅皓忠拨开挡在眼前的杂草,说道。 “那边有什么危险吗?”子歌问道。 “那里是【赤虎】的地盘。”看样子,傅皓忠对迷魂幻森很是熟悉。 赤虎,中品妖兽,以爆发式的速度和强劲的咬合力著称。 “诶,对了,上次我遇到长着两排锯齿的花,还有里头全是枯骨的树,会变成蝴蝶的枯叶,那都是什么啊?”子歌对之前遇到的生物耿耿于怀,询问道。 “你说的应该是【贪食花】,【消骨树】和【五彩枯蝶】。” “贪食花什么都吃,就算是之前我们遇到的那条双首蟒,它也敢吃;消骨树迷魂幻森中唯一没有伤害性的植物,它会利用枝条收集附近的尸骨,然后把尸骨作为养料消化掉;五彩枯蝶是迷魂幻森中最可怕的生物之一,它既不是妖兽,也不是植物。它们善于伪装成落叶,一旦有人经过,就会变成五彩的蝴蝶,将看到的所有东西都化成枯叶。” “五彩枯蝶最可怕的就是它们是群居的,如果遇到,一般都是一大群。你之前遇到它们还能活下来,够幸运的你小子!”傅皓忠取笑道。 “滚!我那叫幸运吗?我靠的是实力好吗?”子歌笑骂道。 “嘘!”傅皓忠突然停下脚步,示意子歌别出声,两人慢慢俯下身体,隐藏在枝繁叶茂下。 风中传来咆哮声,听起来很愤怒。 “是赤虎的声音!”傅皓忠武道境界更强一些,很快就辩认出了那声音。 “过去看看?”子歌提议道,他还是一如既往地保持着对未知事情的好奇心。 “好。”傅皓忠答应的干脆利落,看来也是个不安分的主。 两人放低脚步,小心翼翼地往虎啸声的方向走去,越是靠近虎啸声,那声音就更加愤怒和焦急。 两人躲在一旁的巨树上,位置刚好可以看到前面的情况而不至于被赤虎发现。 只见一只赤色的老虎和一只悬挂在白色网上的蜘蛛正在对峙。 “三彩毒蛛!”傅皓忠低呼道,露出惊讶之色。 三彩毒蛛,中品妖兽,以善于结网捕捉对手和一身剧毒著称。其毒素之剧烈,远远超过双首蟒,非寻常的解毒丹可解。 “三彩毒蛛?”子歌疑问道,并不是他不知道这类妖兽,而是傅皓忠的反应有点儿过了,让他有些不解。 “迷魂幻森的格局大致可以分成三份,每一份都有一只强大的妖兽做主。被我们干掉的双首蟒、赤虎,还有就是……” “三彩毒蛛?”子歌接过话道。 “嗯。”傅皓忠点了点头。 子歌顿时就明白为什么傅皓忠看到三彩毒蛛会那么惊讶了。 因为一般来说,妖兽的领地意识很强,它们对于进入自己的地盘的同品妖兽,要么驱赶出去,要么杀了入侵者;同样的道理,它们也轻易不会入侵其它妖兽的地盘,因为那是对原主人的一种挑衅。 在妖兽世界,入侵有主之地通常会被视为宣战。而宣战的后果,只能以死亡作为结束。 “这三彩毒蛛怎么会跑来赤虎的地盘呢?它们两个实力相差不大,不应该会做出这样的事啊?难道三彩毒蛛被另一只妖兽赶出去了?”傅皓忠像是在问子歌,又像是在问自己。 “不对!”子歌脸色一变,突然说道,“阿忠,你仔细看那头赤虎,它的气息是不是很不稳定?” 傅皓忠闻言,仔细感受赤虎的状态,发现确实如子歌所说,点了点头。 子歌继续说道:“妖兽出现气息不稳,一般来说只有两种原因。” “哪两种?”傅皓忠问道。 “第一,它受了重伤,所以无法控制自己的气息。”子歌说完后摇了摇头,“可是赤虎身上并没有什么明显的伤口,应该不是受了重伤。” “那第二呢?”傅皓忠继续问道。 “第二,这头赤虎刚刚生产完!妖兽的生育率较低,为了保证后代能够顺利地生产下来,它们通常会把大部分的力量用于保护自己的孩子,这个时候的妖兽是最虚弱的!”子歌分析的头头是道,让傅皓忠忍不住频频点头。 “这头赤虎确实是母的,你这么说,应该没错了。不过……”傅皓忠扭过头盯着子歌,“你怎么会知道那么多?你不会是妖兽化形的吧?” 子歌叹了口气,拍了拍傅皓忠的肩膀,深情地凝视着傅皓忠,语重心长道:“阿忠,人丑,就要多读书,知道了吗?” 傅皓忠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然后一手肘打在子歌的胸口,竖起尾指,这是极武大陆表示鄙视的意思。子歌无声地露出一口整齐的白牙,旋即继续望向那对峙的赤虎和三彩毒蛛。 赤虎嘶吼着,冲着三彩毒蛛咆哮,但却不敢发起进攻。一旦发起进攻,那它气息不稳实力倒退的真相就会马上被三彩毒蛛看穿。三彩毒蛛倒也不急,无视赤虎的警告,就一直悬挂在网上,看样子是在等待时机。 赤虎眼看自己的老邻居就是死赖着不走,也不再吼叫,而是直接发起进攻,要是再拖下去,它只会越来越虚弱,到时候再想拼死一搏就难了。 赤虎不愧是赤虎,瞬间的爆发速度让子歌和傅皓忠都没有看清楚,这已经是堪比将境武者的速度了。 赤虎张开口咬向三彩毒蛛,这是同归于尽的打法,就算赤虎咬死了三彩毒蛛,三彩毒蛛体内强烈的毒素也会要了它的命。但现在的赤虎管不了那么多了,如果不拼死,那待会儿就是它死。 可……就算要死,它也要拉着敌人同归于尽! 可惜,三彩毒蛛早就结下了天罗地网,只要有蛛网的地方,都是它的主战场。赤虎刚一扑过来,三彩毒蛛已经爬到另一张网上,同时将口中的蛛丝吐向赤虎。 赤虎本就虚弱,来不及回身就被蛛丝粘住,它最大的优势瞬间荡然无存。 三彩毒蛛看到赤虎被蛛丝困住,露出喜色,再接再厉,吐出一张更大的蛛网,困住赤虎。 被蛛网束缚的赤虎等同于被拔了牙,三彩毒蛛顺着蛛网爬向赤虎,露出毒牙。即使赤虎被困住了,狡猾的三彩毒蛛仍然没有完全接近赤虎,而是将毒液注射在蛛丝上,然后通过蛛丝将毒素注入到赤虎的身体内。 中了毒的赤虎更是萎靡,连挣扎的力度都慢慢变弱。眼看着三彩毒蛛马上就要杀死赤虎,躲在树上的傅皓忠站了起来。 “你干嘛?”子歌疑问道。 “我要去救它!”傅皓忠斩钉截铁。 “你疯啦!”子歌站起来,按住傅皓忠的肩膀,“它们是妖兽!” 傅皓忠将子歌按住自己的手放下,道:“子歌,你不是说它刚生产完吗?我知道一出生就没有爹娘的滋味,虽然它是妖兽,但我还是要救它!” 子歌愣住了,在他愣住的时候,傅皓忠已经冲了过去。 “靠!难道我就不知道失去爹娘的滋味吗?我又没说不救,先做个计划不行吗?” 说着,踏天极速已经展开,追上傅皓忠。 正文 第五十三章 赤虎托孤 三彩毒蛛显然在很早以前就知晓赤虎的情况,同为三霸主之一,三彩毒蛛是三大妖兽中最狡猾的。 周围早已被提前布置好的三彩毒蛛的蛛丝给覆盖了,傅皓忠和子歌刚一靠近,三彩毒蛛就发现了两人的动向。 细小的蛛丝粘黏在肌肤上是很容易被感受到的,傅皓忠和子歌也发现了这一点,两人相视点头,从彼此眼中读懂了对方的意思。 子歌朝着三彩毒蛛奔去,破空这时候是没有多大的作用的,毕竟三彩毒蛛一身是毒,没有达到武将境的武者面对三彩毒蛛这类毒物一般是无从下手的。但子歌属于那种不遵守规则的人,结合了另一个世界精华而创造出来的黯龙九式就属于突破规则的武技。 “潜龙升渊!” 面对三彩毒蛛,龙形元力虽然没有了压制双首蟒那样的龙威威压,但三彩毒蛛的霸主地位更多靠的是它那难解的剧毒,也就是说,它虽然同为中品妖兽,真实战力大概只相当于人类武者的师境七阶,刚好是子歌可以跨越境界战斗的范围。 三彩毒蛛感受到,对它出手的小虫子是相当于它们妖兽界的下品妖兽。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可以使出类似武将境的武元力外放,但智慧初生的三彩毒蛛根本没有考虑那么多,头脑简单的三彩毒蛛只认定了一件事,那就是它的对手只是下品妖兽的小爬虫,根本没必要闪躲这种不痛不痒的武技。 狡猾却自大,成了三彩毒蛛的败笔。 它只是吐出一张网,挡在自己前面,但龙形元力却势如破竹,毫不费力地撕裂了三彩毒蛛的蛛网,朝着它撕咬而来。 三彩毒蛛吓了一跳,它太小看它所认为的“下品妖兽”子歌了。这时候已经来不及闪躲,直接被龙形元力冲击得撞破自己的好几张蛛网,流出的绿色血液看起来很是恶心。 傅皓忠蹲在赤虎旁边,赤虎朝着他嘶吼,但剧毒入体的赤虎想站起来都难,这样的嘶吼看上去更像是一种撒娇。 “别怕,我是来救你的。” 傅皓忠将困住赤虎的蛛网撕扯掉,重获自由的赤虎挣扎了好几次想要站起来,最后又都软绵绵地倒在地上。 “子歌,解毒丹!”傅皓忠大喊。 子歌将一颗解毒丹扔给傅皓忠,傅皓忠放到赤虎面前:“这是解毒丹,快吃了它!” 身为妖兽的赤虎对人类有着非常大的警戒心,将头一扭,表示不吃。 傅皓忠一看就急了,道:“我知道你听得懂,你放心,我们不会害你的!你快吃了它,要不然毒素发作,你就再也见不到你的孩子了!” 或许是“孩子”两个字打动了赤虎,它把头转过来,犹豫着嗅了嗅傅皓忠手上的弹药,舌头一卷,将丹药吞了下去。 果然,体内的毒素很快就被遏制住了,赤虎的神态也不再那么萎靡不振了。 傅皓忠看到赤虎有所好转,如释重负地笑了笑,和子歌站到一起,两人一起面对三彩毒蛛。 妖兽世界,可以通过吞食同品妖兽来迅速增强自己的实力,提高自己的境界。如果可以吞食掉赤虎,三彩毒蛛的境界说不定可以增长到突破上品妖兽的临界点,可现在眼看着到嘴的肉就这样飞了,三彩毒蛛当然是很不甘心。 它爬到另一张蛛网上,八只单眼冷冷地盯着子歌和傅皓忠,看上去很是瘆人。 两人侧身相依,盯着三彩毒蛛。 “干吗?”子歌问。 “干!”傅皓忠答。 “喏。”子歌取出一把大刀,递给傅皓忠。 “干吗?”傅皓忠接过大刀,劈了两下,心想怎么那么轻。 “它一身是毒,用刀的时候小心点,别砍到自己。”子歌双手抬到胸前,双拳紧握,蓄势待发。 “啊?不是应该别被它的毒碰到吗?”傅皓忠纠正道。 “哦,是吗?无所谓了,上!”子歌话音未落就冲了上去。 傅皓忠无语,拿着刀也跟着冲了上去。 三彩毒蛛看到两人居然敢先发起攻击,八只单眼流露出被挑衅的愤怒之色,一连吐出两张蛛网。 子歌御空躲开,傅皓忠一刀把蛛网砍成两半。 傅皓忠虽然是师境六阶的武者,但一身蛮力十分恐怖。几人离开迷魂幻森的当天晚上,子歌就和傅皓忠在瀑布下打了一场“友谊赛”。 可以跨越一个大境界战斗的子歌自从用破天和傅皓忠对了一拳后,后面的战斗始终都没敢靠近傅皓忠,和他拳拳到肉地战斗。因为傅皓忠这货就是个“人型暴龙”。 最后,子歌靠着踏天极速和黯龙九式才勉强和傅皓忠打了个平手,实际上整场战斗子歌都是处于下风的。 此刻对上相当于师境七阶的三彩毒蛛,对傅皓忠来说更是不在话下。 前面是刀光森森,朝着三彩毒蛛直直劈下;后面是腾龙霍霍,吃过亏的三彩毒蛛也知道了这道龙形元力的威力。 前狼后虎,三彩毒蛛不断地喷吐蛛丝,结成一层又一层厚厚的蛛网,挡住了前面致命的刀光。但来自后背的龙形元力已经再次降临,将它击飞出去,绿色血液流了一地。 刀光致命,腾龙重伤! 子歌和傅皓忠错身而过,击掌庆贺,交换位置的两人再次围住三彩毒蛛。 三彩毒蛛知道不拼命是不行了,平平的腹部忽然鼓胀起来。 “小心,是毒液!”子歌大喊。 “明白!”傅皓忠回应。 猛然,三彩毒蛛从口中喷出两道恶心的墨绿色液体,毒液喷射到的地方,都被腐蚀消融,发出恶臭。两人自然是不会正面面对这剧毒的毒液,当下一个闪身,躲开了三彩毒蛛的毒液攻击。 然而,等到毒液消散的时候,两人站了出来,却只看到三彩毒蛛逃跑的背影。 “跑了?”傅皓忠问道。 “嗯。”子歌点头。 “真没意思。”傅皓忠扔下手中的刀,这个战斗狂显然是还没打够。 等他再提升一个境界,再给他一把刀,估计这货敢一个人冲到三彩毒蛛的地盘,宰了三彩毒蛛。 听到这话的子歌默默不说话,给了傅皓忠一个白眼。 “对了,赤虎!” 傅皓忠想起中毒的赤虎,跑了过去,子歌跟在他的身后。 只见吃了解毒丹的赤虎本来已经有所好转,但两人和三彩毒蛛的一番战斗之后,赤虎的状况反而更差了,原本赤色的皮毛已经开始发绿。 “赤虎,你怎么了?”傅皓忠想要抱起赤虎。 “别碰它!”子歌猛然大喝道。 傅皓忠伸出的双手停住,看着子歌,问道:“子歌,它怎么了?” 子歌皱着眉头,道:“解毒丹只是暂时遏制住毒素的蔓延,现在毒素反扑,发作起来会更加猛烈,你如果碰它,你也会中毒。” “怎么会这样?”傅皓忠急道,“子歌,有什么办法可以救它?你不是还有解毒丹吗?快给它吃啊!” 子歌摇了摇头:“解毒丹已经没用了。这是三彩毒蛛的本命毒素,只有用它体内的毒丹,以毒攻毒,才能救得了这头赤虎。” “那我去宰了它!”傅皓忠杀气腾腾地朝着三彩毒蛛消失的方向走去。 “来不及了。”子歌看着傅皓忠的背影,“毒素攻心,它最多还有半个时辰了。” 傅皓忠脚步一顿,一时间,两人沉默不语。 三彩毒蛛的毒是妖兽中比较特殊的一种,尤其是它的本命毒素,中毒者只有杀了三彩毒蛛,取出它体内的毒丹,才能解毒。虽然子歌拥有凤戒,其中各类天材异宝、灵丹妙药也有不少,但对于赤虎的毒,只能说一句无能为力。 “吼——” 这个时候,倒在地上的赤虎挣扎着站了起来,按道理来说,它应该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才对,但它还是站了起来,虽然看上去随时都要倒下。 赤虎摇摇晃晃地走到傅皓忠旁边,朝他吼叫,然后转过身往前走,走了两步,看到傅皓忠还站在那里,又朝着他低吼。 “它……好像是让你跟着它走。”子歌说。 傅皓忠一言不发,转过身跟上赤虎,子歌与他并排,伸出手拍了拍傅皓忠的肩膀,傅皓忠沉默地点了点头。傅皓忠并不是在责怪子歌,他只是有些难过,觉得自己救不了赤虎。 曲曲折折地大概走了三十几个呼吸,赤虎带着两人走进一个巨大的树洞。树洞内,一只赤色的虎崽紧闭着双眼,躺着舒适柔软的小窝里,睡得正香。 原来,这头赤虎真的是因为刚刚生育而导致的实力下降。 赤虎双眼露出慈爱的目光,不管是妖兽还是人类,那是作为一个母亲看向自己孩子时,眼中特有的温柔的目光。它伸出舌头,想要舔舐自己的孩子,但一想到自己身上的毒,刚伸出的舌头又收了回去,眼中流下一行眼泪。 子歌和傅皓忠看着这一幕,心有所感——他们一人身负血海深仇,亲眼看到自己的父母离开这个世界;一人从小就是孤儿,和妹妹相依为命,只有爷爷奶奶陪着他们。 他们都理解这种生离死别的痛苦。 赤虎没有惊动自己的孩子,它走到傅皓忠身边,张开嘴巴却不发出声音,眼神流露出乞求之色,示意傅皓忠带走它的孩子。 “它在托孤。”子歌道,声音有些沉重。 傅皓忠点了点头,抱起熟睡的赤虎崽,低声道:“你放心,以后,只要我还活着,就不会让它受苦!” 赤虎点了点头,最后深情地望了自己的孩子一眼,倒在地上,再也没有站起来。傅皓忠的怀里,赤虎崽还在熟睡,它不知道,它的母亲已经永远的离开它。 原来,赤虎毒素攻心还能站起来的原因,是因为它要把自己还没长大的孩子托付给它从来都不信任的人类。 或许,它之所以信任傅皓忠,只是因为那一枚小小的解毒丹吧。 傅皓忠和子歌都没有说话,良久,傅皓忠先开口了。 “子歌,我们埋葬了它吧。” 正文 第五十四章 不速之客 时间往前回调。 彼时,就在子歌和傅皓忠进入迷魂幻森没多久,两人刚刚听到赤虎的咆哮声的时候,三间木屋外—— 早就被子歌从凤戒里放出来的小狐狸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耷拉着脸,被笑得露出虎牙的傅悦容紧紧地抱在怀里。 实在是这只雪白的小狐狸太可爱了,简直就是“少女杀手”,见到小狐狸的第一眼,傅悦容直接就把跳到子歌肩上的小狐狸连狸带人地扑倒在草地上,吓得子歌以为这女孩儿是不是准备把他给那啥了。 本来小狐狸是要跟子歌一起进去迷魂幻森的,结果一直被傅悦容抱在怀里,最后只能泪眼汪汪地目送子歌离去。 就在此时,三间木屋上空,两道身影停留在那儿——一个少年人和一个老者,两人脸色异常苍白,不像是正常人。 “嗯——”少年人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露出陶醉的神情,“我已经闻到了诱人的味道,大哥说的就是这里了吧。” 他的后背长着一对漆黑色的翅膀。 “小少爷,大少爷说的正是此地。”老者御空而行,散发出来的气息远超王境。 “好。”少年人露出邪异笑容,“夜流,我们下去吧。” “是。”夜流对着少年人躬身道。 两人落到地面,正看到逗弄小狐狸的傅悦容。 “就是这个味道!”少年人眼前一亮,脸上的邪笑显得森然。 “你们是谁?”傅悦容发现了这两人,看到对自己露出不怀好意的笑容的少年人,露出警惕之色。 这时,傅悦容身后的木屋打开,两位老人精神抖擞地走了出来。 “老主人说过,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两位远道而来,老朽有失远迎,失礼。原来是老朋友,夜流,几千年不见,身体可好?”爷爷笑道,一副和蔼可亲的样子,像是真的在和许久不见的老朋友打招呼。 “善者不来,来者不善。夜家这条丧家之犬还敢找上门来,就不怕老主人一指灭了你们吗?”奶奶倒是直性子,说话一点儿都不客气。 “傅平,傅安。想不到你们这对老鸳鸯也还没死,他也真舍得费大力气让你们活到现在!”夜流说到“他”的时候,不自然的流露出一丝恭敬与恐惧。 傅平是指爷爷,傅安是指奶奶。 傅平和善的笑了笑,看向少年人,道:“夜家不也舍得花大本钱把你给留到现在吗?现在看来,你应该是这个夜家小家伙的护道人吧。” 少年人挑了挑眉,道:“两位前辈可以叫我夜无常。” 傅安冷笑一声,道:“夜无常?哼!夜无道那个卑鄙小人是你什么人?” 夜无常脸色一变,但一闪即没,道:“正是大兄。两位前辈,废话我就不多说了,只要你们交出那个女孩,我们马上离开。” “呵!当初老主人念他年幼无知,又是血窃一族的最后血脉,才没有杀他。怎么,现在把主意打到我们傅家头上来了吗?”傅安怒道。 “叫你们一声前辈是看你们年老。”夜无常不耐烦了,“老东西我们告诉你们,当初的那个人早就死了,只有我们血窃族才能重现他的血脉辉煌,这是他的荣幸,也是你们这道血脉注定的结局!” 啪—— 话音刚落,夜无常脸上多了一道五指印,傅平甩了甩手,站的还是原来的位置,除了他身边的傅安和夜流,没人看到他是怎么出手的。 夜流也没想到,傅平一副和和气气的样子,说出手就出手。而且只是单纯的速度,并没有动用一丝一毫的武元力,这使得他一时也没来得及拦下。 夜流挡在夜无常面前,阴沉着脸,他身为夜无常的护道人,却没有保护好夜无常,如果刚才傅平下死手,可能夜无常现在已经是一具尸体了。 “夜无道不会教人,我来帮帮他。”傅平收起笑脸,眼神锐利,道,“呵!我知道你身上一定有夜无道给你的保命之物,否则,刚刚就不是一巴掌那么简单了。” 夜无常捂住脸,露出怨毒之色,却不敢再说什么。 夜流眯着眼道:“傅平,傅安,看来你们是一定要保她了?我真不明白,那个人已经死了那么久,你们为什么还要守着他的血脉?不如我们来做个交易,你们当做什么事都不知道,我送你们两枚延寿一年的丹药,如何?” 傅平、傅安大限将至,一年的延寿丹对他们来说是个不小的诱惑,毕竟活的越久,就越不想死。即使只是延长一天的寿命,很多人都愿意用所有身家来交换。 “做梦!”“不如何。” 两位老人毫不犹豫地开口,拒绝了。 傅平笑了笑,道:“夜流,你永远都不会明白。老主人待我们夫妇不薄,今天,就算是拼了这条命,我们也绝不可能把老主人的血脉交给你。” 夜流叹了口气,故作无奈,道:“既然如此,那我们只能生死相向了。” 傅平道:“我们一直苟延残喘至今,想必就是为了今天。夜流,你今天一打二,你觉得你还有希望离开吗?” 傅安道:“大家都是皇,老婆子可不懂什么公平,今天,如果只有你一个,那你们就准备把命留下来吧!” “不错。”夜流突然笑道,“大家都是皇,可你们一个是皇境七阶,一个是皇境八阶,而我——” 夜流散发出一股气息,这股气息刚刚逸散开来,这片空间都为之一静。 傅平、傅安两位老人同时惊呼道:“皇境九阶!” 夜流得意道:“大少爷赐予我高贵血脉,还差一步,我就能成为至高无上的大帝!现在,你们还觉得是一打二吗?” 武王之上,每一个境界的每一个阶别都是巨大的鸿沟。历史长河中,有惊才艳艳的武者能够在武王之下跨境界战斗,比如说现在的子歌。 但,突破到王境之后,能够越阶战斗已经算是很了不起的天才了。 如果说有谁能在王境之上还能跨境战斗的,那就不是突破规则,而是制定规则了! 而皇境九阶,能够轻易杀死几十个皇境八阶。 傅平脸色难看,道:“想不到夜无道竟然肯将一种珍稀的血脉给你!” 夜流此刻是得意洋洋,指着傅悦容,道:“我可以给你们一条生路,只要你们把她交给我。” 方才是丹药诱惑,现在是武力威胁,但两位老人依旧摇头拒绝。 而此刻的傅悦容是一头乱麻,照顾了她十几年的爷爷奶奶突然就变成了武皇境那种传说中的存在,而且自己身上流淌的血脉听起来似乎很高贵,两位老人好像就是为了保护她和傅皓忠而活了下来的。 可她从来就没有感觉到自己身上有什么可高贵的,一直生活在迷魂幻森,她的武道修为才只是武士六阶,比一般人差不了多少,尽管除了子歌外她从来没有见过外面世界的其他人。 顶多就是她的那个战斗狂哥哥,就比自己大一岁,武道修为已经是师境六阶,比自己高了整整一个大境界。听子歌说,在迷魂幻森外的世界,傅皓忠才算是一个天赋无双的天才。 对了,还有什么血窃族,看上去好像要夺取自己身上的血脉,甚至还来了一个皇境九阶,离大帝只有一步之遥的大能!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傅悦容忽然发现,自己是在场所有人中,唯一一个不明状况的人。 这时,傅平转过身摸了摸傅悦容的头,和蔼道:“悦容,你先进去吧。” “可是……” 傅悦容想说什么,却被傅平打断,语气是从未有过的严厉:“怎么?你连爷爷的话也不听了吗!” 傅悦容有些委屈,但在傅平严厉的目光下,还是乖乖地走进木屋。 傅平给木屋设下一个结界,只要傅平不死,实力在他之下的人就无法破坏结界,这一手是为了防止待会儿战斗起来,夜无常会趁机抓住傅悦容。 夜流并没有阻止傅平的举动,对于一个皇境九阶来说,傅平的举动很没有意义,那只不过是把傅悦容被抓住的时间延迟了一点点。 “看来,你们还是选择死亡。”夜流淡漠道。 傅平和傅安相视一眼,两位老人相伴数千年,早已是心有灵犀。 “老婆子,看来今天咱们得死在一起咯。”傅平笑道。 “老头子,当初你不是说过,如果要死,咱们就一起死吗?现在正好咯!”傅安也笑道。 两人说完,体内的武元力燃烧起来。然而,燃烧的不仅是武元力,两位老人把自己的生命力也一并燃烧了! 两个老人的修为暴涨,皇境七阶变为皇境八阶,皇境八阶变为皇境九阶! “你们……”一直自负胜券在握的夜流露出震惊之色,还有隐藏在震惊中的害怕,“你们竟然使用禁忌武技,点燃自己的生命力,你们就不怕死后不入轮回吗?” 禁忌武技,曾经在景文镇的冷漠青年也使用过。以生命为代价,使修为提升一个大境界。 但已经是皇境的两位老人,即使是天品的禁忌武技也已经难以提升他们的境界,因此,为了能够对抗皇境九阶的夜流,他们只能在使用禁忌武技的同时,还点燃了自己的生命力。 如果说,禁忌武技能够维持一个时辰,那同时还在点燃生命力的话,那这个时间可能连一刻钟都坚持不到。 更重要的是,点燃生命力的后果,是死后不可入轮回!只会重归天地,化作天地间最精纯的天地灵气。 夜流怒极而笑,道:“好好好!我倒要看看你们两个点燃生命力,还能坚持多久!” 他回过头,对着夜无常说道:“小少爷,老奴可能无法照料到您,请您暂时远离这片战场,待老奴杀了他们,便将那女孩擒来给您。” 夜无常看到两个老人自毁生路,露出报复后的快感,道:“无妨。我有大哥送我的宝物护体,你尽管将这两个老东西宰了就是!” 傅平、傅安紧紧握住彼此的双手,步步升空,朝着地面上的夜流道。 正文 第五十五章 皇境之战 夜流腾空而起,负手而立,与傅平、傅安两位老人齐高。 三大皇者的气息碰撞在一起,除了被结界保护起来的那间木屋,其余两间木屋顷刻间变为碎末。但紊乱的天地元气碰到两片森林的时候,却突兀的消失不见,似乎有某种神秘的力量阻挡着这片大森林被破坏。 傅平、傅安两位老人率先出手,两道浑厚的武元力化作一刀一剑,刀光剑影,相伴相随,绝非一加一等于二那么简单。 夜流伸出一只手,武元力凝聚成盾牌,两者相撞,刀光破碎,剑影消融。 盾牌扭曲,化作方才的一刀一剑,刀光凝实,剑影幻虚,呼啸而过。 傅平挡在傅安前面,一手抓刀,一手抓剑,刀剑颤动,震伤了傅平的两只手,却也消散开去。 仅仅一招,高下立判。 傅平老爷子毕竟是强行提升的境界,无法体味到皇境九阶的真正奥义;而夜流虽然是吞噬血脉得来的实力,但怎么说都是实打实的皇境九阶,实力自然是比傅平老爷子高上那么一些。 “傅平,老朋友之间就没要那么多的试探了吧。你们的时间可不多了。”夜流勾起嘴角,自傲道。 “时间是不多,但也足够我们两个老家伙把你的命留下了!”傅平不甘示弱,道。 傅安嗤笑一声,道:“夜流,老婆子就不明白了,你也是活了几千年的人了,一把年纪了还给一个武将境的小家伙当狗!我看呐,武皇的面子都让你给丢尽了!” 夜流寒光一闪,怒道:“找死!” 身形一动,空间泛起波纹,几乎是在话音落下的同时,夜流出现在傅安身边。 傅安也是身经百战的老人了,两人虽然隔着一阶的境界,但战斗意识却没有多大的差距,瞬间反应过来。 在短短的一个呼吸内,两人交手不下百招。武元力对武元力,最终,傅安老婆婆败退,脸色苍白,气血翻腾,吐出一口鲜血。 傅平扶住她,笑道:“你啊,这辈子就是嘴上不饶人,现在倒好,被人打吐血了吧。” 傅安甩开傅平,瞪了傅平一眼,道:“死老头子,看着我被人打你也不帮忙,骨头又痒了吧!” 夜流淡漠地看了这对老人一眼:“两个老不死的,临死还有心情打情骂俏,让我成全你们,让你们做一对死鸳鸯!” 话毕,无形的力量从夜流身上扩散出来,形成一个看不见的空间,在这个空间内,连天地元气都停止了流动。 “哼!”脾气火爆的傅安冷哼道,“不就是【域】吗?你以为就你有吗?老头子,上!” 傅平闻言,同样爆发出不弱于夜流的无形力量,两股力量撞击在一起,天地元气夹在两者之间,不断被绞碎又重新凝聚然后又被绞碎。 两人身上的力量扩散而成的空间,名为“域”,也被称为“域场”。域场之内,域场主人就是一切的掌控者,包括域场之中的天地元气和一部分天地规则。 域,并非是某个境界的专属,但一般来说,王境之上才会诞生域。当然,也不是每个人都能拥有域,拥有域的人,无一不是在武道一途拥有无双天赋的人。 譬如傅安老婆婆,同为皇境大能,她就没有属于自己的域。如果在域外,夜流需要十招才能杀了傅安老婆婆,那么在夜流的域内,他只需要一招,就可以取其性命。 域与域的碰撞是极其危险的事情,因为那是从武者的本源诞生而成。本源对抗,一个不小心,轻则重伤,重则本源受损失去域场。 对于任何一个拥有了域的武者来说,失去域,是比死亡还要严重百倍的事情! 傅平和夜流的域胶着在一起,谁也奈何不了谁。按理来说,夜流比傅平强上一丝,他的域也会更强一些,但现在明显是半斤对八两,就看谁先支撑不住。 “老朋友,不愧是我们那个时代的天才。不得不说,你的域确实很强,但你的时间可没有我多。”夜流露出得意的神情。 “时间总会有的。倒是你,我记得你那时可没有自己的域,想不到换了血脉,连域都诞生了,你这条老狗做得够忠心的!可惜,不是你的血脉终究不是你的,诞生的域,也是那么羸弱!”傅平一语道破夜流域的弊端,怪不得实力比傅平强却无法破掉他的域,原来如此。 “老婆子,下面那个小家伙看戏看了那么久,也该付点儿入场费了!”傅平故意大声喊道。 老爷子话音落下,夜流就发现他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域和域的碰撞必须全神贯注,这时候不管是他还是傅平,都不能也不敢轻易抽身。 但傅安却是自由的! 这时候就给了傅安机会,她虽然不敢进入夜流的域内,但能干扰夜流的心神,而那个干扰源,正是他要保护的夜无常! “傅安,你可是皇境大能,亲自出手对付一个后辈,你不觉得羞愧吗?那个人不是自诩光明正大吗?你们难道要违背他的原则吗?”夜流顿时急了,虽然夜无常有他大哥给的保命之物,但在一个皇者面前,就算有一百件保命之物也不够看! 要是夜无常出了什么事,估计夜流这个护道人就得用命来赔! 傅安老婆婆叉着腰,一副蛮不讲理的菜场大妈样,道:“老主人的原则是老主人的原则,我老婆子可不讲那么多规矩,尤其是对付夜家!夜流,你可睁大眼睛看好了,这小家伙要是死了,我看你最后能不能逃过夜无道那个白眼狼的狗爪!” 傅安说着,身形已经出现在夜无常旁边,只是一巴掌,就把护住他的宝物给拍碎了。 夜无常惊恐地望着傅安,这时候,他终于亲身体会到皇境大能有多么恐怖了。在傅安面前,他就是只蚂蚁,应该说连蚂蚁都不如,就是一根手指都能摁死的小人物。 夜无常跌坐在地上,惊慌失措地双脚并用往后退。他从世戒中取出一件又一件夜无道给他的保命之物,有些宝物连傅安都舍不得毁掉,但最后还是逃不过傅安的“魔爪”。同时,看到一件又一件宝物的破碎,也让夜无常的心一点一点的往下掉。 他不知道第几次取出宝物了,但他知道世戒里面的东西快被他用光了,他朝着空中的夜流大喊:“夜流,快救我!” 话说到一半,宝物就被傅安一手拍烂了。 “小子,还有吗?”傅安阴冷地笑着,像是不怀好意的老年大妈。 夜无常再拿出一件宝物,这也是最后一件了。 他撕心裂肺地大喊:“夜流,你就是我们夜家养的一条狗!你要是不救我,我大哥一定会杀了你!” 宝物破碎,夜无常已经没有拿得出手的东西了! 就在傅安准备一巴掌落到夜无常身上时,空中的夜流一咬牙,撤掉身上的域。傅平的域瞬即撞在夜流身上,夜流强忍着没有吐血,瞬间出现在夜无常身边,挡住傅安。 夜流抱住夜无常,往后退了几步,凝聚出一个小型结界,把夜流护在其中,心中却在暗骂:“说什么有宝物护体,结果差点儿被人宰了,还连累了我!” 这时候,即使是敌人,他都不得不佩服傅平缜密的心思,战斗之前就把傅悦容保护起来。 其实,说到底,还是夜流太自大了,还不知所谓地释放域,结果自己把自己给作坑了——在域的对抗中,他的突然罢手让他自己受了不小的内伤。 夜流狠狠地盯着傅平、傅安,恨声道:“既然你们逼我,就休怪我不客气了!” 傅平收回了域,他可没有夜流那么傻,既然夜无常已经被结界保护起来,要是他再和夜流来一次域的对抗,到最后是他自己讨不了好。况且,点燃了生命力的他,也没有那个时间了。 三人再一次升腾到空中,受了内伤的夜流这一次先出手了,磅礴的武元力化作一道道利箭,万箭齐发。 傅平还好一些,没费多大力气就挡住了夜流的攻势;但皇境八阶的傅安老婆婆招架不过来,被好几道利箭刺穿身体,但也没什么大碍。 夜流的目的很明显,就是消耗时间,毕竟他受了伤,吃一堑长一智的他不想阴沟里翻船,索性用这些小把戏拖时间,反正傅平、傅安是点燃了生命力的,只要再过不久,可能不到一盏茶的功夫,他们两个就会走向自我毁灭之路。 可以不费吹飞之力就杀死两个难缠的对手,何乐而不为呢? 但傅平老爷子也是人老成精,马上就看穿了夜流的想法,夜流耗的起时间,他和傅安可耗不起。 “老婆子!”傅平大喊道。 傅安心领神会,点了点头。 “灼炎!” “风涌!” 两道武技从两人手中释放,这是罕见的双人合击武技——烈火滔天,风助火势。 烈风裹挟着火炎,风过处,空间撕裂;火过处,空间灼烧。 夜流看着风火武技,露出狠辣之色,大喝道:“血雨!” 红色的雨滴和凌厉的风火碰撞到一起,两者无声地消融在天地间。 这时,傅平老爷子突然吐出一大口鲜血,脸色渐渐变得苍白,皇境九阶的境界也开始变得极不稳定,随时都有可能掉落回原来的境界。 正文 第五十六章 皇者陨落 夜流看到这一幕,哈哈大笑起来:“老朋友,你快不行了吧!让我送你一程!” “夜临·血印!” 晴朗的天空刹那间被漆黑的乌云遮掩,遮天蔽日之中,一道庞大的血手印从天而降。 傅安大惊失色,此刻傅平被反噬,现在只能靠她了。傅安老婆婆站在傅平老爷子面前,武元力暴涌而出,即使她知道自己就算拼了命也很难完全挡下这道攻击。 因为这是一道天品武技! 这时,被挡在后面的傅平老爷子猛然推开站在面前的傅安,怒目圆睁,呐喊道:“修罗·寂灭!” 一根纹路清晰的手指蓦然幻化,手指周围空间的所有生机都被它吸收得一丝不剩,包括天地元气——又是一道天品武技! 两道天品武技! 血手印对寂灭指! 寂灭指寸寸断裂,血手印势如破竹。 “老头子!” 傅平老爷子连连吐血,被推到一旁的傅安老婆婆目眦欲裂,看着不断落下的血手印,武元力再一次翻涌起来。 “战封·剑舞!” 一柄秀气却带着磅礴战意的长剑幻化而出,在虚空中刻画出一朵剑花,长剑作蕊——第三道天品武技! 剑花迎着血手印而上,每一片花瓣刚刚触碰到血手印,被已经湮灭在血手印下,最后,剑蕊也被血手印彻底覆灭,傅安老婆婆吐出一大口鲜血,神色萎靡。 血手印拍下,而傅平老爷子和傅安老婆婆已经没有力气躲闪。 轰—— 地面上出现一个硕大的手掌印,掌印之下,两位老人气若游丝。 夜流缓缓降落到地面上,居高临下地俯视两人,猖獗的大笑道:“两个老东西,让我送你们去见他吧!” 武元力化作一刀一剑,那是傅平老爷子和傅安老婆婆战斗开始时试探性的攻击,现在却被夜流幻化出来,似乎是有意嘲讽两位老人。 傅平老爷子虽然面临死亡,此时却哈哈大笑起来,道:“夜流,你以为你赢定了吗?” 夜流心中突然涌出一股强烈的不安,到了他们这个境界,这种不安就是最直接的预兆,他的背后,另一个傅平老爷子突然从虚空中浮现出来,从后面紧紧地抱住夜流。 “裂魂?!”夜流又惊又怒。 “不错,正是裂魂!”傅平老爷子大方的承认。 裂魂,将自己的魂魄分出一缕,再加上各种天材异宝,制作出另一个自己,称为“异体”。 裂魂制作出来的异体,只拥有本体的百分之一的战力,而本体因为将自己的魂魄分出一缕,便会导致自身的不完整。这种不完整是天地规则所不认同的,因此裂魂之后的本体在武道上再难有进境。 在曾经的某个时代,裂魂风靡一时,因为一旦本体死亡,还能借助异体存活下去,相当于多了一条命。直到后来人们发现,裂魂虽然使自己多了一条命,但同时也把自己的武道之路给封死了,因此,渐渐的,也就没有人再修炼裂魂这道武技。 时至今日,裂魂的修炼方法估计已经遗失断绝了。 “区区一道异体,也想翻盘?做梦!”夜流说道。 夜流身后的傅平老爷子正是异体,若是以异体对战夜流,那异体连一招都抵挡不住。 “异体奈你不何,可是……”本体傅平老爷子露出计谋成功的笑容,大喝一声,“融魂!” 融魂,异体和本体重新合二为一,实力和身体重回巅峰,但分裂出去的魂魄却无法重新融合在一起,那是人的根本,不是说分就分,说合就合的。要不然,裂魂也不会失传了。 只见本体化作一道光团,飞进异体之中,片刻,两人融为一体,这才是完整的傅平老爷子! “夜流,准备去轮回吧!”傅平老爷子轻声道。 “你想做什么?”夜流心中的不安愈加浓烈,他不断挣扎,精纯的武元力将傅平老爷子冲击得鲜血淋漓,“放开我!” 但他的双手还是死死地扣住夜流,大笑声冲破云霄。 “夜流,去死吧!”傅平老爷子的武元力瞬间暴动,极其不稳定并且充斥着毁灭的力量。 夜流瞳孔收缩,武元力更加疯狂地汹涌而出,却怎么也挣脱不了傅平老爷子的禁锢,他的眼神充满了惊恐,他还在不断地挣扎。 “疯子!你是疯子!你竟然要自爆!你他妈的就是个疯子!快放开我!” 点燃生命力,死后不入轮回,重归天地,久远之后的未来或许还有机会重塑魂魄,再入轮回。 自爆,是将自己一切的一切全都放弃,与敌人同归于尽。 魂飞,魄散! 与此同时,毁灭的力量也已达到顶点。 傅平老爷子闭上双眼,暗道:“主人,我来找您了。” “老头子!”傅安老婆婆悲痛地大喊。 “啊!”夜流惊恐地大喊。 轰—— 皇境大能的自爆,足以夷平一城之地。霎时间,天地都为之一静,被神秘力量保护住的大森林,将所有爆炸的能量都吞噬得一干二净。 迷魂幻森内。 “子歌,你有没有听到爆炸声?”傅皓忠抱着还在熟睡的赤虎崽,停下脚步。 子歌侧耳细听,接着摇了摇头,道:“你听错了吧。” “哦。”傅皓忠迷茫地点了点头,他总感觉自己好像失去了什么,转念一想,估计是赤虎托孤让他有些感触而已,便没再说什么。 “再往前找一找,我的直觉告诉我,前面一定会有我们要找的东西!”子歌拍了拍傅皓忠的肩膀,往前走去。 傅皓忠跟在他的身后。 此时,他就像他手中熟睡的赤虎崽,那个一直疼爱他、照顾他的爷爷已经离开了这个世界,他却懵然无知。 木屋内,目睹了一切的傅悦容跑出木屋,跌坐在地,失声痛哭,小狐狸乖巧地舔去她滴落在手上的泪珠。 傅悦容能离开木屋,说明结界已经消失,也说明,那个一直保护她和傅皓忠的爷爷,离开了人世。 夜流站在结界内,放声大笑,肆无忌惮,苍白的脸上是狰狞的表情。等等……结界! 爆炸的中央,尘埃散去,一个身影踉跄地站着,披头散发,脚步不稳,身上的衣服破破烂烂,鲜血和尘土混在一起,显得很是狼狈。 夜流!他没死! “哈哈……咳咳!”他受了很重的伤,甚至伤及了根本,断绝了他成帝的希望,但这些都没关系,因为他活了下来! “那个老不死的……咳咳咳!想要和我同归于尽,他没想到……咳!他有裂魂,我也有保命之物!哈哈哈!”夜流疯狂地大笑,尽管他身上的伤口还在不断地流血。 傅平老爷子拼上了一切,甚至落得个魂飞魄散的结局,还是没能把敌人一起带离这个世界。 夜流还活着,即使他重伤了,他也是个重伤的武皇! 难道,这就是结局了吗? “夜流!”一个悲痛而充满恨意的声音响起。 不!还有一个人! 傅安老婆婆! 傅安老婆婆的反噬也开始了,她的境界已经跌落回皇境七阶,她的时间所剩无几。想要在有限的时间内击杀夜流,只有一个办法。 傅安老婆婆体内的武元力开始暴动,经脉尽数断裂,本源也都破碎,化作最精纯的力量。她带着恨意,带着希望,最后说了一句话。 “老头子,等我。” 在夜流绝望的眼神中,傅安老婆婆闪烁到他的身旁,做出拥抱的姿势,像是拥抱先行离开的傅平老爷子。 “不!” 毁灭的气息第二次爆发开来,那是夜流留在这个世界的最后一个声音。 没错,那个唯一的办法就是……自爆! 没有人看到,爆炸的力量掠过失去结界保护的傅悦容的时候,小狐狸身上亮起白色的光,将它和傅悦容笼罩进去,皇境大能的自爆没有伤害到她们。 迷魂幻森内,正在前行的傅皓忠再一次停下脚步,往木屋的方向望去。 “阿忠,怎么了?”子歌问道。 傅皓忠摇了摇头,说:“没事,走吧。” 森林的神秘力量,阻挡了那惊天动地的爆炸。 被森林包围的中心之地,曾经伫立着的三座木屋,彻底烟消云散。只有被摧毁的草地,那一个又一个的土坑,无声地诉说着曾经的一场大战。 傅悦容目光空洞地瘫坐在地上,失声痛哭过的她已经没有力气再哭了,但红肿的眼睛依旧泪流不止。 结界消失,夜无常志得意满地走到傅悦容身后,虽然这一次,他损失了一个皇境九阶的护道者,却得到了他想要的东西。夜流那种护道者对他来说,就是他们夜家的一条狗,只要他能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夜流这样的狗死多少他都不会在乎。 血窃一族,向来都是冷漠自私之人。 “该死的老太婆,把我的好东西都给毁掉了!看来,现在只好先去最近的英远城了。然后再转到百越郡,通过空间通道回到北原,让大哥替我转换血脉。” 夜无常自言自语,一脚踹开傅悦容脚下的小狐狸:“滚开!一只畜生也敢当我的路!” 他一手拽起傅悦容,傅悦容沉浸在巨大的悲恸中,没有任何反抗。 夜无常凑近傅悦容的发间,深深地吸了一口,露出陶醉的神情,漆黑色的翅膀伸展开来,腾空而起。 正文 第五十七章 终得恒木 迷魂幻森,两人搜寻了不知多久…… 皇天不负有心人,约莫一个时辰后,这两人总算是找到了尖针花。无巧不成书,在尖针花群中,正好生长着一棵巨大的恒木。 子歌大喜过望,正想要上前砍伐的时候,傅皓忠拦住了他。 “怎么了,阿忠?”子歌疑惑道,“你不是要尖针花入药,给爷爷奶奶治病吗?” 傅皓忠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小声道:“嘘!你看那儿。” 傅皓忠指了指锦簇的尖针花,子歌仔细瞧了瞧,竟然看到了一只与尖针花颜色十分接近的大蜥蜴正在睡觉。 因为两者的颜色几乎相同,而且子歌因为太过兴奋而没有仔细观察,所以没有发现那只大蜥蜴。幸好有时常进入迷魂幻森而积累了丰富经验的傅皓忠在。 “幻色巨蜥!”子歌压低声音,认出了那条大蜥蜴的身份,惊出一身冷汗。 幻色巨蜥,中品妖兽,体型和成年的家犬差不多大小。善于利用环境改变体表颜色来伪装自己,用比身体长三倍的舌头卷住猎物,完成捕猎。 幻色巨蜥的那条长舌头的瞬间速度堪比武将境武者,完成捕猎的时间不足十分之一个呼吸。 要是刚才子歌就这样跨进针尖尖针花丛中,即使他拥有踏天极速,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极有可能会被幻色巨蜥卷到口中,吞入腹内。 毕竟还是初出茅庐的小伙子,墨渊下的两世世界又和极武大陆有很大的不同,子歌在某些方面还是有所不如。 “天材异宝,一般都有妖兽或者异兽守护,下次别那么冲动了。呐,现在怎么样,你上还是我上?”傅皓忠瞅着浅眠的幻色巨蜥,心里有些躁动,只要有架打,这个八块腹肌的少年猛男总是激情旺盛的。 “别!”子歌伸手,先拦住傅皓忠再说,生怕他一冲动就直接动手,“这头大爬虫吓了我一跳,为了平复我不安的小心脏,这家伙就交给我吧!” “切——”傅皓忠一听没架可打,鄙夷地看了与自己争夺猎物的子歌一眼,“那你赶紧的,搞定了回家吃饭。” 幻色巨蜥没有三彩毒蛛的剧烈毒素,也没有赤虎的力量和速度,更没有双首蟒的火炎,它更多的是凭借着出色的伪装能力去捕食猎物。 而且,幻色巨蜥属于普通的中品妖兽,实力大概也就相当于师境四阶左右。所以不管是子歌还是傅皓忠,都能轻易地搞定这头大爬虫。 子歌竖起大拇指,表示没问题。接着便从地上捡起两个小石头,将其中一个用力一扔,砸到幻色巨蜥身上。 吃痛的幻色巨蜥睁开眼睛,看到子歌站在他面前,手里还抛玩着一个小石头,一副“就是老子扔的”模样。子歌并没有隐藏自己的实力,在幻色巨蜥眼中,这个敢挑衅自己的人类就是它们妖兽界里的下品妖兽。 要知道,妖兽界的丛林法则更加*,等级森严的妖兽遵从着一条不成文的规矩:低品级妖兽,必须无条件的服从高品级妖兽。当然,这条规矩针对的,更多还是那些不能化形的妖兽。 可现在真的夭寿啦! “下品妖兽”挑衅中品妖兽啦! 那弱小又卑微的人类竟然还挑衅地朝本蜥爷勾手指! 他奶奶的,这怎么能忍! 幻色巨蜥的两只小眼睛露出愠怒之色,长舌头猛然伸出,速度确实快如闪电。要是换了不知情的子歌,或许会被这突如其来的攻击击伤,但洞悉一切的他早有防备。 在幻色巨蜥刚张开嘴巴的同时,他就将手中的另一枚小石头扔了出去,同样是迅如疾风,正好在长舌头碰到他的前一瞬间,小石头的劲力把长舌头打偏了去。 幻色巨蜥吃痛地收回舌头,变得更加暴躁。 “大虫子,你就这一招吗?要不你再试试?”子歌笑道。 又夭寿啦! “下品妖兽”不仅挑衅它,还敢向他动手,动完手还继续挑衅,这还得了?! 幻色巨蜥站了起来,发狂似的朝着子歌冲撞过来,可惜那四条小短腿实在是太不给力,子歌不需要施展踏天都能轻易躲过。 子歌摇了摇头,忽然感觉“人生真是寂寞如雪”。右腿稍稍用力,在幻色巨蜥冲撞过来的时候跳跃起来,然后重重地往下一踏,幻色巨蜥立马四肢无力地趴在地上,砸出一个浅浅的蜥蜴形状的土坑。 幻色巨蜥猛地挣扎起来,可身上的子歌巍然不动,这可怜的幻色巨蜥这才反应过来,这回自己是踢到陨铁板了。 它吐出舌头,向上而去,想要卷住子歌的脚踝。子歌又是重重一踩,闪身躲过。 背上的小祖宗终于离开了,幻色巨蜥也知道自己是打不过这个挑衅自己的人类了。顿时站了起来,四条小短腿飞快地往前跑去,想要逃跑。 子歌不急不缓地从地上捡起几块小石头,踏天极速,御空而行,跟在幻色巨蜥的上空,还悠哉游哉地一个小石头一个小石头地往下砸,一砸一个准,而且全是往幻色巨蜥的脑袋上砸。 幻色巨蜥忍痛跑了十几个呼吸后,终于忍受不了了。打又打不过,跑又跑不了,索性直接趴在地上,不再动弹。 子歌缓缓落了下来,站在幻色巨蜥面前,把玩着手里头的小石头,道:“不跑啦?” 看到子歌就这样站在自己面前,幻色巨蜥眼中闪过狡黠之色,舌头一吐,想要把子歌缠住,把这个折磨自己那么久的人类吞进肚子里。 可惜,早有预料的子歌一脚踢在幻色巨蜥的下巴上,幻色巨蜥伸出的舌头被自己上下碰撞的牙齿咬到,吃痛地又收了回去。 这可怜的大家伙,虽然子歌看上去是士境七阶的境界,可战力却是师境七阶的非人类,遇上子歌,也算它倒霉了。 “小样!还敢跟我玩阴的!服不服?”子歌蹲了下来,看着眼泪汪汪的幻色巨蜥,道。 诞生了些许智慧的幻色巨蜥立马摇着头,表示自己服软了,心中却在暗道:“该死的人类,被让我找到机会,否则本蜥爷一定吃了你!” 子歌打了个响指,站起来,道:“好,现在你就是我的临时妖宠了。跟着我,要是敢跑,我把你剁了做蜥蜴肉,听懂了没?” 幻色巨蜥一脸不情愿地点了点头,无奈地跟在子歌身边。 回到尖针花丛的时候,子歌看到傅皓忠已经采集了不少尖针花。让他有些吃惊的是,这个八块腹肌的少年猛男竟然在他战斗的时候,心灵手巧地编织了一个筐子,把还在睡觉的赤虎崽背在身后。这 莫名的反差萌让子歌有些想吐槽傅皓忠。 “你回来啦!”傅皓忠看了一眼子歌,发现跟在他脚下的幻色巨蜥,诧异道,“你怎么把这大虫子带回来了?” “我突然想起,那么多东西要拿回去太累,刚好可以让这家伙帮忙驮回去。”子歌拍了拍幻色巨蜥的头,笑道。 傅皓忠“哦”了一声,继续弯腰采摘尖针花,却说道:“不是有世戒吗?” 啪—— 石化的子歌破碎一地,支支吾吾半晌才道:“我喜欢,你管我!” “哦,你开心就好。”傅皓忠头都没抬地说道。 幻色巨蜥伸出舌头,上下抖动,似乎在嘲笑子歌。 子歌一脚踹过去,道:“你也敢笑我!赶紧走,不走待会儿让你驼木头回去!” 幻色巨蜥闻言,立马利利索索地一溜烟儿地跑掉了。 各得其所的两人心满意足地离开了迷魂幻森,可刚一出迷魂幻森,两人的脸色就变了…… 映入眼中的,是满目疮痍! 傅皓忠狂奔着跑到原来木屋的位置,不断呼喊着老人和傅悦容。子歌凝重地环顾四周,一直守在入口的小狐狸立即窜上子歌的肩头,两只小爪子不停地比划着。 子歌和小狐狸早已心意相通,很快就明白了小狐狸要表达的意思,但还需要经过确认。 “你是说,天上飞来两个人,一个长着翅膀,另一个是御空而行?他们的目的是悦容?”子歌问道。 小狐狸点了点头。 “爷爷奶奶为了保护悦容,和那个人战斗,最后他们同归于尽了?” 小狐狸点了点头。 “最后,那个长翅膀的人带走了悦容,是吗?” 小狐狸还是点了点头。 子歌顿时爆发出一股怒气,这些天的相处,他和傅皓忠称兄道弟,也早已把那个对什么都感到好奇的小姑娘当成了自己的妹妹。如今自己的妹妹被人掳走了,他自然是怒不可遏。 而两位老人的离世除了让他感到愤怒,更多的是一种悲伤,这些天来,两位老人对他极好,那是两个和蔼可亲的老人家。 虽然子歌通过小狐狸,得知了两位老人其实是王境以上的强者,但不管怎么样,两个老人对他的好是真心的,子歌能够感受的到。 看着傅皓忠撕心裂肺的呼喊,子歌感同身受,他不忍心把这个残忍的消息告诉自己的兄弟,但傅皓忠拥有知道真相的权利。 子歌走到傅皓忠身后,按住他,沉声道:“阿忠……小狐狸告诉我,有两个人闯了进来,其中一个是武王之上的强者,他们想要掳走悦容,爷爷奶奶为了保护悦容,最后……最后……和敌人同归于尽了。悦容也……” “你放屁!” 傅皓忠转过身,一拳打在子歌的脸上,脸上尽是狰狞之色。子歌踉跄倒退几步,嘴角流出鲜血。 “阿忠……” “你闭嘴!爷爷奶奶只是凡人,他们怎么可能和武王战斗!你骗我,你一定是在骗我!”傅皓忠指着子歌,嘶吼道,他背后的赤虎崽被吵醒了,在呜呜大哭。 “阿忠……我知道失去亲人的痛苦,爷爷奶奶不在了,他们一定不希望看到你这样。” “我叫你闭嘴啊!”傅皓忠冲到子歌面前,把子歌打倒在地。 他转过身,继续呼喊着爷爷奶奶和傅悦容,失魂落魄的样子不复之前的阳光开朗。 子歌站起来,走到傅皓忠面前,一拳将他击倒在地,大吼道:“傅皓忠你醒醒!爷爷奶奶已经不在了,你他妈的是个男人!你现在要面对的是现实,悦容被另一个人带走了,如果你只会发疯,那爷爷奶奶牺牲的意义就被你这个疯子践踏了,你明不明白!” “你他妈的要是个男人,就给老子站起来,我们一起去找悦容,而不是在这里浪费时间!” 倒在地上的傅皓忠,泪流满面,子歌跌跌撞撞地坐在地上,不再言语。 时间从如日中天到夕阳西下。 躺在地上哭红了眼睛的傅皓忠站起来,默默地用双手挖出两个小土坑,将身上的上衣撕成两半,埋进土里,那是他的奶奶为他缝做的衣裳。 两个小土堆渐渐成型。 傅皓忠双膝跪地,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下头,子歌躬身。 “对不起。”傅皓忠低声道,他是在向子歌为今天那两拳道歉。 子歌沉默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兄弟二字,尽在不言中。 “小狐狸告诉我,悦容很有可能被另一个人带去了英远城。”子歌说道,下午的时候,小狐狸已经告诉了他。 “英远城!” 正文 第五十八章 紫瞳魅世 英远城,摘星楼,十三楼。 摘星楼是一家酒楼,同时也是情侣的约会圣地。因为摘星楼的十三楼可以观看到整个英远城的面貌,对于那些如胶似漆的男男女女们是个极为浪漫的去处。 “我告诉你,我哥哥很厉害的,还有我墨大哥!等他们找到我的时候,一定会把你揍成猪头!你劝你最好现在就放了我!”一个坐在窗边的少女气愤地说道,露出两个可爱的虎牙,她的位置是十三楼最好的位置,但她看起来似乎无心欣赏风景,更多的是对坐在她对面的男子的愤怒。 “趁我心情好,你最好安静点儿,吞噬你的血脉,并不需要你是处子之身。如果你再嚷嚷,我可不保证今晚会对你做出什么事。至于你那个什么哥哥,还有墨大哥,如果他们和你一样,拥有美妙的血脉,我不介意把他们一起带回北原。”坐在少女对面的男子欣赏着英远城的景色,手捧清茗,茶香氤氲,优雅的像个贵公子,可惜就是脸色太苍白,给人一种阴柔的感觉。 这少女和男子,正是傅悦容和夜无常。 夜无常没有用铁链什么的锁住傅悦容,只是封住了傅悦容的武道修为,拥有修为的傅悦容都难以逃脱,更别说是没有修为的她了。 傅悦容也不是没想过向旁人求救,只是在摘星楼十三楼,本是一对仇人的两人,在旁人眼中更像是呕气的小情侣。求救什么的,还是再找机会吧。 毕竟这个十五岁的少女是单纯,而不是单蠢。 这时,摘星楼下的街道忽然涌进来一群女子,个个打扮得花枝招展美艳无双,被这群女子包围住的,是一对璧人——男的白衣胜雪,玉树临风;女的长裙曳地,大家闺秀。 “余公子,我爱你!” “滚开,你个臭不要脸的,余公子是我的!” “什么?余公子才是我的!前些天余公子还带我去首饰铺选首饰了,看到没有,就是我手上的这个镯子!” “呵!不就是一个镯子吗?姐妹们,给她看看,咱们谁的身上没有余公子送的首饰?” 看到这一幕的夜无常不屑道:“小白脸!” 傅悦容也看到了楼下的场景,计上心来,扭过头朝着上下的楼梯口,大喊道:“哥,墨大哥,你们来啦!” 夜无常被傅悦容的话惊了一下,下意识地转过头,就在这一瞬间,傅悦容纵身一跃。 “傅悦容啊傅悦容,是生是死,就看天意了!”傅悦容闭上眼睛,暗道。 夜无常发现了傅悦容举动,已经来不及抓住她,只能眼睁睁看着她跳下去。十三楼的高度,没有修为的她就这样跳下去,不死只能说是老天睡着了。 但老天好像真的睡着了,因为有人接住了她。 没有感受到摔落的痛楚的傅悦容慢慢睁开眼睛。这一眼,像是前世今生的注定,也是碧落黄泉的姻缘。 那是一张完美无瑕的脸,傅悦容甚至找不到一个词语来形容这张脸。她唯一可以确定的是,如果这张脸属于一个女人,那这个女人会成为极武大陆的祸害,因为那将会有无数男人为了这张脸,哪怕是掀起战争也在所不惜。 但这张脸却属于一个男人。而更加让人沉迷的,是他那一对紫意如水的眸子。 那双紫色的瞳孔对任何一个女人来说,都是一口深潭,一口跳进去就不愿意出来的深潭。 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大概也就如此了吧。 “姑娘,你没事儿吧?”男子开口,声音温润。 但每当这个时候,一定会有人来破坏掉这如诗如画的一幕——夜无常站在男子前面,一脸愠色,就好像自己心爱的姑娘被别人抢走一样。 “放开她!”夜无常低喝道,苍白的脸上写满了怒气。 听到这个声音的傅悦容慌张地离开紫瞳男子的怀抱,离开的瞬间,这个单纯的女孩儿心里头竟有些不舍。她躲在紫瞳男子的身后,像只受惊的小鹿,紧紧地抓住紫瞳男子的衣袖,看上去惹人怜爱。 “阁下是谁?”紫瞳男子微笑道。 在那双摄人心魄的紫色瞳孔的注视下,夜无常心中竟有一丝摇曳,语气也不自觉得软了下来,道:“夜无常。” 话音刚落,夜无常就反应过来,心中暗道:我竟然中了他的魅惑之术……不对!他没有使出魅惑之术,但怎么可能! 即使身为血窃族的小少爷,夜无常也没发现自己究竟是怎么不明不白地被眼前这个紫瞳男子牵着鼻子走的,这让他恼羞成怒,道:“你又是谁?” 紫瞳男子勾起嘴角,还未说话,他身边的女伴反倒是先开口了,一脸不屑地看着夜无常,道:“哪里来的臭男人,竟敢对我们家少白这样说话!” “就是,也不照照镜子看看自己那张死人脸!还有,余公子是我的,欧阳筠你这个不要脸的女人!” “有些人也没有自知之明,竟然跑到余公子面前撒野,呵!长得丑也就算了,还跑出来吓人!还有,欧阳筠、方芸琪你们才是不要脸的女人,余公子是我的!” 躲在紫瞳男子身后的傅悦容有些无语,心中暗道:奶奶不是说过女孩子要矜持吗?怎么这群女人都为了这个什么余公子像个疯婆子! 她抬起头偷偷瞄了紫瞳男子一眼,自言自语道:“不过,他还长得蛮好看的。” 说完,脸颊有些红润,只是她自己没有发觉。 紫瞳男子抬了抬手,那些还在嘲讽夜无常并且宣示主权所有的女人全都安静下来,一脸爱慕地看着紫瞳男子。 紫瞳男子抱拳,笑道:“让夜兄见笑了,在下姓余,名少白。还请夜兄见谅。” 夜无常连忙回礼,道:“无妨,无妨。是我唐突余公子了。” 这货又被余少白牵着鼻子走了。 第二次清醒过来的夜无常心中大怒,知道事情不能再拖下去了,一咬舌尖,疼痛让他清醒不少,怒道:“余少白是吧,你最好把她交给我,否则我踏平你们余家!” 夜无常之所以如此暴躁,是因为他连续两次被余少白不知不觉地魅惑,感觉颜面大失,于是从小养尊处优的纨绔脾气马上就暴露出来了。 躲在身后的傅悦容一听,害怕余少白为了息事宁人把她交出去,特意提高声音,装出我见垂帘可怜巴巴的样子,说道:“夫君,你不要把我送给他好不好?我以后一定乖乖听你的话,给你洗衣做饭,给你生儿育女,你不要把我送人好不好,夫君。” 原来这就是傅悦容的计谋,可刚刚不是还说女孩子要矜持吗? 听到这话的余少白吓了一跳,继而饶有兴趣地看着露出两个虎牙的傅悦容。他虽然有过无数女伴,也见过许多女子为了与他见一面使出的无所不用其极的手段,但大庭广众之下,被一个十五岁的少女当众叫做“夫君”,他还是头一回见,这让他有些诧异,也让他心生趣味。 “真是个有趣的女孩儿。”余少白心中暗道。 他没想到的是,就是这个突然升起的让他觉得有趣的念头,像是一条红绳,绑在他和傅悦容的手上,一生一世,再难解下。 余少白觉得有趣,但在围着余少白的女子耳中,无异于平地一声雷。 “这是哪儿来的野女人?她刚刚叫余公子什么?啊?” “野女人?她就是个贱女人!贱女人!” “有谁知道这女的是哪个家族的?我要告诉我爹爹,我要带人灭了她的家族!” 一瞬间,一群大家闺秀都疯了,污言秽语甚至杀人灭族的话张口即来,让人怀疑她们到底是不是同一群人。 夜无常被这群女子吵得烦心,将境九阶的实力爆发开来,怒吼道:“闭嘴!” 顿时,所有声音都被压了下去。 他指着傅悦容,阴沉着脸,道:“余少白,把她交给我!否则,我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余少白依旧笑如春风,看了一眼傅悦容,道:“既然她叫我夫君,那她便是我的女人。我余少白,从来没有把自己女人交给别人的习惯。” 语气平淡,却霸气侧漏,惹得那群女子再次神魂颠倒。 除了傅悦容,她只是感激地看了余少白一眼。 夜无常不怒反笑,道:“区区师境五阶,也敢拒绝我!也好,那我便杀了你,再将她夺过来!” 余少白听到夜无常的话,顿感诧异。由始至终他都没有释放过一丝一毫的武元力,夜无常竟然能够看穿他的境界,这不由得余少白重新估量夜无常这个人,或者说他背后的势力。 要知道,王境之下的境界,更像是武元力的积累,而积累的程度便是境界的划分。这种积累是隐性的,如果不释放武元力,旁人一般是看不出来境界的深浅的。 这也是为何子歌之前的战斗,只要没有释放武元力,旁人就无法得知子歌的武道境界。 当然,这个对于妖兽是例外。因为妖兽的感应是非常灵敏的,它们能模糊感应出人类武者的境界,从而在面对人类武者的时候,可以迅速决定是战斗还是逃跑。 而夜无常却能一语道破余少白的武道境界。在余少白眼里,要么就是夜无常这个人特殊,要么就是他背后有一个强大的势力,拥有轻易看穿其他武者境界深浅的方法。 但余少白并没有因此退缩,面对将境九阶的威胁,他还是不慌不忙,满脸笑容,没有回应。但他就站在傅悦容的面前,用行动告诉夜无常自己的选择。 夜无常阴笑,一双手掌的指甲突然变长,弯曲且锋利,就像十把弯刀一样,朝着余少白那张完美无瑕的脸划去。 傅悦容吓得闭上眼睛,余少白还是脸色不变。 铛—— 刀剑相击的声音响起。 一柄长剑挡住夜无常的利爪,长剑转动,夜无常只感觉一股蛮力冲击到身上,倒飞出去,吐出一大口鲜血,苍白的脸变成煞白。 只一击,他便受了重伤。 夜无常抬起头,只见一个头发灰白,颇有些仙风道骨的老者站在余少白面前,手中的长剑正属于这个老者。 “武王!”夜无常惊骇道。 能够将将境九阶一击击成重伤的,除了武王,估计没有哪个武将境能够做到了,况且,老者身上散发的气息,正是王境! “夏爷爷,您来了。”余少白熟络地向老者打招呼。 “少白呀,不是夏爷爷唠叨,你要潜心修习武道,你看,一个武将就能让你无可奈何,怎么对得起你城主之子的身份?”被叫做夏爷爷的老人虽然是呵斥的样子,但其中的语重心长和关心之意却很明显。 夜无常看明白了,这个老人估计和夜流一样,是余少白的护道人。 老人转过头,冷声道:“后生仔不要动不动就是取人性命、灭人家族,今天只是给你一点教训,滚吧。” 面对王境,夜无常再怎么高傲也不得不低头。如果说,他的那些宝物没有被傅安老婆婆毁掉,那他还可能有几分底气,但现在,他只能乖乖认命。 夜无常最终不甘地看了傅悦容一眼,灰溜溜地离开了人群。 “好了,既然你叫我夫君,那你就是我余少白的女人了。现在,我们回家吧。”余少白挑起傅悦容的下巴,紫色的眸子满是戏谑之意。 傅悦容有些懵,竟然真的鬼使神差、亦步亦趋地跟在余少白身后。 正文 第五十九章 余墨之战 埋葬好两位老人后,子歌和傅皓忠便连赶了大半个月的路,还好一路上没出现其他幺蛾子,两人顺利的到达了英远城。 英远城是百越郡下三大城池之一,城主名为余承元,一身武道境界已臻化境。民间传闻,余承元只差一步,便可称皇! 英远城富庶非凡,往来的武者都不会刻意隐藏自己的气息,“武将多如狗,武师遍地走”是最好的形容。但王境依旧属于稀缺资源,轻易看不到这个等级的强者出没。 刚刚进入英远城的子歌和傅皓忠东张西望,一双眼睛总是看不够。 就在与他俩隔了一条街的街道上,余少白戴着一张面具——要是不戴面具,就他那张“少女杀手”的脸,“我还怎么逛街”,这是傅悦容的原话——面具下的脸一副死气沉沉的样子,跟在活蹦乱跳的傅悦容身后。 自从余少白半个月前把这姑娘领回了家,他的母上大人见到这姑娘,不知怎的就合了眼缘,对傅悦容是万般宠爱,更是把她收为义女。就连他那不言苟笑的城主老爹也对傅悦容亲睐有加,让余少白都怀疑这是不是他老爹在外面风流之后的私生女。 自那之后,开头几天还有些拘束矜持的傅悦容适应了余家生活后,从此是一发不可收拾。“农奴翻身把歌唱”。 原本是余少白对傅悦容是呼来喝去,后来直接变成了他自己给这位大小姐斟茶倒水,要是他敢反抗,傅悦容就去他母后大人那儿撒娇告状,然后他就免不了一顿“藤条焖猪肉”。 可怜的余大少爷,英远城万千少女的白马王子,就这样成了傅悦容的专属。 “小白,过来,我要买这个。”傅悦容朝余少白勾了勾手指,另一只手拿着一根糖葫芦。 “今晚才是许愿灯会,你为什么就非得现在出门呢?”余少白有气无力地反抗,但还是乖乖地付钱了,“还有,不要叫我小白好不好,怎么听都像只狗……” “不要,我就要叫你小白。”傅悦容弯起月牙儿的眼睛,“小白,小白,小白,小白。” 看吧,抗议无效,余少白垂头丧气地低下头,叹了口气,暗道:“余少白,你为什么要手贱把她领回家,作孽啊!” 余少白走到傅悦容前头,自然而然地牵起傅悦容的手,问道:“大小姐,现在还想去哪儿?” 傅悦容的脸色一下子变得红扑扑的,却没有挣脱,嘴里吃着糖葫芦,含糊道:“藕想去灾星楼叹烘景。” “又去摘星楼,每天都去你不……” 话还没说完,一道身影迅疾地从傅悦容身边掠过,从傅悦容手中抢走了她的糖葫芦。 傅悦容懵了一下,旋即带着哭腔道:“我的糖葫芦!” “不就是一串糖葫芦吗?”余少白也有些不知所以然,没想到这世道还有人抢糖葫芦,还是人家吃过的,但傅悦容都快哭了出来,还是得安慰,“我再买一串给你。” “我不要!我就要我那一串!”傅悦容眼泪要掉下来了。 万花丛中过的余公子这下子慌神了,只好连忙说道:“好了好了,你别哭了,我去给你抢回来。” 话音落下,余少白已经朝那人消失的方向追了上去。 或许是无巧不成书吧,子歌和傅皓忠刚好走到这条街,一眼就看到委屈落泪的傅悦容,两人大喜过望,赶紧跑到傅悦容身边。 “悦容!”“妹妹!” “哥!”“墨大哥!” 傅悦容没想到会在这儿看到自己在这个世上最后的亲人,子歌把她当成妹妹,她又何尝不是将这个暖心的墨大哥当成亲生哥哥了呢?看到两个哥哥,傅悦容不禁想起了那天的事情,眼眶一下子就红了。 “妹妹,你怎么了?是不是谁欺负你了?告诉哥哥,哥哥帮你出气!”傅皓忠看到妹妹流泪,顿时怒气丛生。 “哥,没事儿,就是……”傅悦容本想说‘就是突然看到你们太开心’,但脑袋突然好像被人敲了一下,说出的话变成了,“就是有人抢了我的东西。” 她还指了指刚刚离去的余少白,子歌和傅皓忠刚好看到了余少白的背影。 “什么?敢抢我妹妹的东西!我去宰了他!”傅皓忠一听就怒了。 子歌考虑的比较周详,拦住傅皓忠,道:“阿忠,我去追,你照顾好悦容,小心是敌人的调虎离山之计。” 傅皓忠心想也对,便点了点头,子歌展开踏天极速,追了上去。 …… 英远城上空,一个酒气冲天的老乞丐和一个桃花眼青年坐在一朵白云上,悠然惬意。但让人大跌眼镜的是,老乞丐手中还有一串糖葫芦,青年则是习惯性地挖着鼻孔,看上去有些不伦不类。 “老流氓,你无不无聊?”青年鄙夷地看了老乞丐一眼。 “臭小子,要你管!老头子我就喜欢看人打架,不服你小子来咬我啊!”老乞丐吃着糖葫芦说道。 “老子懒得管你!你这个恶趣味的老流氓!”青年朝老乞丐竖起尾指,“对了,帝冢要开了,那些老伙计都醒了没?” “老头子办事,那是稳稳妥妥!就是不知道这次能钓出几条大鱼?”老乞丐把吃完的糖葫芦棍随手一扔,砸到某个倒霉蛋的头上,“倒是你,你怎么把那小子引进帝冢?” “引进帝冢?我不知道啊!”青年一头雾水,“那小子难道不去帝冢吗?” 老乞丐顿时一脸气急败坏的样子,脱下鞋子就要往青年身上扔去,青年连忙道:“好了好了,不是还有墨灵那个小胖子吗?小胖子会搞定的!” “臭小子天天就知道泡妞!要是那小子不进帝冢,老头子我把你大卸八块拿去喂狗!”老乞丐嘟嘟囔囔道。 两人的身影渐渐隐没,就连无限接近皇境的余承元也没有察觉到什么。 …… 英远城下,余少白顺着老乞丐故意留下的痕迹,一路追到一条无人经过的小巷里,却发现是一条死路。而子歌正好也追了上来,堵住了余少白。 “悦容说的就是这个人了吧!大白天的戴着副面具,肯定是有什么见不得人!”子歌打量着戴面具的余少白,心中已经给余少白安上了“心怀不轨”的标签。 “这条巷子隐蔽幽暗,难道这个人抢东西就是为了故意引我过来?”余少白也打量着子歌,毕竟以前他也遇到过类似的情况,都是些为了追求他的女子做出的事情。 余少白白衣如雪,子歌黑衣如墨,两人静静地打量对方,一时间,空气都安静下来。 “把东西交出来!”“你是哪家的侍卫?” 两个人突然同时开口,然后又同时愣住了,气氛有点儿尴尬。 “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你到底有什么目的?” 两人又是同时开口,然后气氛又凝固了。 “先把他制服再说吧。”子歌心想。 “要不把他打晕好了。”余少白心想。 自古黑白好配对,从此红绳多一条。 两人身上的气息升腾而起。 “武士七阶?”余少白发现子歌的武道境界,有些诧异,心想这应该是个不入流的武族的侍卫。 “师境五阶?”子歌也察觉到了余少白的实力,心中冷笑,这人的武道境界还真弱。 幽暗的巷子里,两人双脚同时发力,身形暴动,右手碰撞到一起,然后各自退开。 “怎么可能?” 两人眼中都露出惊异之色。 子歌感到惊异,是因为余少白竟然与他势均力敌,毕竟他可是能够跨越一个大境界击杀程乾的人;而余少白感到诧异,同样是因为子歌能与他不相上下,在他眼中,子歌与他足有七个阶别的境界差距,其中还有一个大境界。 但同时,两人眼中的诧异之色隐去,开始闪烁着强烈的战意。 子歌自离开墨渊的每一场战斗,要么是碾压对手,要么是被对手碾压,没有一场酣畅淋漓的战斗。 余少白身为城主之子,要么是在家长辈让着他,要么在外无人敢和他动手,也从未试过无所顾忌的战斗。 这下子,两人是“王八看绿豆——对眼”了。 余少白率先出手,这家伙是一城之主的儿子,从小得到的武道指点都是最好的,同时也养成了他堂堂正正的性格,武元力挥洒大方,一招一式都带着大家风范。 子歌是武凡兼修,经历过两世,面对过天罚,突破十重天阙,自创无品武技,对他来说,进攻就是最好的防守。 两人默契的没有使用武技。 而是拳拳到肉—— 余少白借助墙壁腾空而起,一脚踢出,带有破空之声,他比子歌高了有一个头,一双长腿是他的优势。 子歌一手挡住,倒退的同时,另一只手握拳,朝余少白的门面招呼而去,余少白仰头躲过,拳风透过面具,刮得他脸颊生疼。 两人同时顿住,又同时出击,脚下的石板和小巷两侧的墙壁被两人打得坑坑洼洼,武元力的碰撞就像是绚烂的火花。一时间,小巷里只看到一道白影和一道黑影在不断地对击然后分开,再接着碰撞。 拳风如刀,劲腿如鞭。 这是一场势均力敌的战斗,短短一炷香的时间,两人就对抗了不下百招。余少白一腿踢到子歌的后背,子歌便还以他的腹部一拳,谁也奈何不了谁。 又是以拳对拳,强烈的武元力使得两侧的墙壁裂了开来。 两人分开,同时大笑起来,笑声停歇,两人都露出惺惺相惜之意。 “一招定胜负?”余少白问。 “正有此意。”子歌回答。 元力凝聚,气势奔腾,两人的衣服和长发无风自动,猎猎作响。 “潜龙升渊!” 正文 第六十章 灯会神影 潜龙升渊,子歌自创武技,黯龙九式第一式。 摘星手,余家家传武技,修至极境,上可摘星。 子歌没有将潜龙升渊以类似武元力外放的形式释放,而是凝于拳中,因为他想赢得更加男人! 摘星手,若是武元力外放,可幻化成一只无色的巨大手掌,五指并拢,摘星揽月。 拳掌相击,是拳头破开手掌,还是手掌包裹拳头? 下一瞬间,小巷两侧的墙壁承受不住狂暴的力量,坍塌下来,尘埃散去,两人依旧站立着,嘴角都留出一缕鲜血。 不胜,不负。 两人仰天大笑,好像要将心中所有的苦闷、抑郁等等全都释放出来。 “墨子歌。”子歌行了一个武者切磋之礼,这是表示对对手的尊重,但在这个礼崩乐坏的后武时代,已经被人弃之敝履。 “余少白。”余少白还之以礼,他是城主之子,学习过这个礼仪。 这表示着,两人都将对方视之为真正的对手,同时也表示他们的战斗还远未结束。 然而—— “住手!”傅悦容的声音传来,小跑着挡在两人中间。原来,这对兄妹等了许久发现两人还没回来,心中焦急便跟了过来,没想到刚好看到两人正在打斗。 傅悦容走到子歌面前,亲昵地抱着子歌的胳膊,道:“墨大哥,你误会了,这是小白,就是他救了我。” 看到这一幕的余少白心中感到有些不舒服,但面具掩盖了他的面容,否则子歌就会发现这个让他惺惺相惜的对手,脸色快变成猪肝色了。 一刻钟后,摘星楼十三楼,三男一女围坐成一桌,其中一个男的还戴着面具,女的手里抱着一只雪白的小狐狸,这让其他约会的小情侣对他们频频侧目。 “大小姐,我说你就不能选个别的地方吗?非要来这里!”余少白现在心里极其无语,因为他和子歌坐在一起,傅悦容和傅皓忠坐在一起,在这个约会圣地,别人都会自然而然地以为,一男一女是情侣,两个男的……呃…… “不,我要带我的两个哥哥来看风景!”傅悦容露出两个虎牙,“小白,现在我向你郑重介绍,这是我哥,傅皓忠;这是我墨大哥,你俩已经认识了。他们两个都是我的哥哥,你也必须叫他们哥哥。” “不用了,叫我子歌就好,我就叫你少白。”子歌举起茶杯,“我以茶代酒,谢谢你救了悦容。” 余少白虽然是城主之子,但自小家教极严,家风也很好。得知子歌出自一个小家族后,并没有瞧不起子歌,反而对子歌的评价更高了一分,举起茶杯道:“咱们是不打不相识,子歌天赋无双,能与你相识,是少白的福气,干!” 傅皓忠见状,也连忙举起茶杯,大笑道:“你们文绉绉的,哪儿像个男人!少白,叫我阿忠就行。我也敬你一杯,来!” “好!阿忠……”话音还没落下,余少白就看见傅悦容杀气腾腾的眼神,马上改口,“……哥!忠哥,我敬你!” 傅悦容满意地弯起眼睛,余少白擦了擦头上的虚汗,暗道:还好我机智,不然这姑奶奶回去又得跟娘撒娇了。 子歌和傅皓忠与余少白虽然是初见,但前有余少白对傅悦容的救命之恩,后有子歌和余少白的君子之战,这让三人很快就熟络起来。 几番推杯换盏,三人就你搭着我的肩膀我搭着他的肩膀,畅谈武道,细聊人生,反倒把傅悦容冷落在一旁。这让小姑娘撅着嘴,自己一个人闷闷不乐地看风景。 天色渐暗,华灯初上。 今晚的英远城特别热闹,因为今晚是一年一度的许愿灯会。 那些待字闺中的女子都会出来赏灯游玩,在【相会桥】下的【相知河】寄放纸船。纸船上点上一支蜡烛,纸船里会写下女子的愿望,等到蜡烛燃尽,就会连同纸船燃烧成灰。 不过依照往年的经验来看,一百只纸船中有九十九只写的是“希望能与余公子喜结良缘”“希望能和余公子共度余生”之类的愿望。 至于剩下那只纸船,很有可能是某个有断袖之癖或者好男风的雄性生物写的。 而今晚上街游玩的男子,大都是白衣如雪风度翩翩,至于他们有什么目的,都是*就不必细说了——“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啊! 余少白望了一眼热闹的街道,长灯明亮,笑声洋溢,道:“阿忠,子歌,你们可来的正巧。今晚是一年一度的许愿灯会,一起去街上走一走?” “悦容,你不是最喜欢热闹了吗?走,咱们四人一起去看看英远城的美景!”傅皓忠对着还在生闷气的傅悦容说道。 “才不去呢!”傅悦容扭过头。 五分钟后。 “哥,这个好漂亮!”傅悦容指着一个漂亮的纸船,又扭过头,“小白,你不是说我们女孩子可以用纸船许愿吗?我要这个!” 余少白二话不说就掏出钱袋子,子歌看到这一幕,又看了看傅悦容,凑近傅皓忠的耳边,低声道:“阿忠,你有没有感觉咱妹要被人拐走了?” 傅皓忠这个战斗狂顿时怒道:“谁?谁敢拐走我妹!” 子歌掩面,不着痕迹地退后一步,表示“我不认识这个憨货”。 相会桥下,相知河畔,傅悦容将手中的纸船小心翼翼地放进河里,看着小船随波漂流,成为成千上万只纸船中的一只。 “妹,你许了什么愿?”傅皓忠好奇问道。 傅悦容偷偷看了余少白一眼,一副小女孩模样,道:“愿望说出来就不灵了,我才不告诉你!” 站在一旁默默观察的子歌倒是看清楚了傅悦容的小动作,心里默默叹了口气,暗道:刚认了个妹妹,那么快就被人拐走了,唉! 子歌抬起头,看向远处的相会桥,桥上的男男女女们耳鬓厮磨,脸上全是幸福之色,子歌也不自禁地露出微笑。子歌无虞地转过头,又马上转过去,死死地盯着相会桥。 只见相会桥上,几个裹着宽大黑袍的人行色匆匆地穿过人群。子歌的好奇心和直觉告诉他,那几个人没有那么简单。 “阿忠,少白,悦容,我想一个人走走。”说着便离开了,踏天极速之下,悄然地跟在那几个黑袍人的身后。 余少白大喊:“待会儿还是回摘星楼,我们在那儿等你!” 傅悦容问道:“干嘛还去摘星楼?” 余少白神秘一笑,道:“待会儿你就知道了。” 另一边,子歌跟在几个黑袍人身后,他才发现踏天不仅速度快、能御空,就连跟踪人也很厉害。那几个黑衣人的气息达到了武将境的实力,被子歌跟了一路,愣是没有发现身后的尾巴。 黑衣人方向明确,直接就出了城,但出了城之后反而绕了好几圈,弄得子歌以为自己被发现了,差点儿没被甩掉。这也让子歌更加坚信,这几人一定图谋不轨,心中暗道:说不定我能发现一个秘密。 绕了好几圈后,黑袍人继续往前走,一直走到一座山前,为首的黑衣人嘴里念念有词,可惜隔得太远,子歌听不清楚。 为首的那个黑衣人嘴巴停止蠕动后,山体神奇地出现一道门,几人鱼贯而入,就在门要闭合的最后一瞬间,子歌险之又险地穿了过去。 为首的黑衣人突然停下,道:“你们有没有听见什么声音?好像是武元力的波动?” “一号,你听错了吧。”另一个黑袍人侧耳细听,旋即说道。 此时,一群蝙蝠扑腾着翅膀飞过,子歌将其中一只抓在手中。被叫做一号的黑衣人这才挥了挥手,示意继续前进。躲在岩洞顶部的子歌则是长出一口气。 这个山体岩洞似乎特别长,走了大概有一刻钟,黑袍人才停下,视野也变得开阔起来。躲在后面的子歌暗自惊叹,因为他看见的是一座金碧辉煌的宫殿。 当真是别有洞天! 子歌来不及多做感叹,却见几个黑袍人纷纷跪下,齐声道:“神奴拜见大人。” 宫殿之上,一张宝座缓缓转了过来,宝座上坐着一个黑袍人,从面相来看是个男人,但那身黑袍明显更加精致。 他的气息同样不加掩饰,子歌惊讶的发现,那人竟是武王! “谁?”宝座上的黑袍男人眼神锐利,一道武元力射向子歌藏身的地方。 子歌暗叹一声,就是刚刚那一个呼吸,他的心跳瞬间加快,竟然被宝座上的武王给发现了。 子歌瞬间做出判定,将压在舌头底下的【无息丹】吞入腹中,同时将刚才抓住的一只蝙蝠放了开来。 这时候,子歌不得不感谢墨渊下的两世经历,尤其是第二世跟着楚留香大哥的经历,要不然他也不会有那么丰富的经验。要知道,在这个封闭的地方,一旦被发现了,就只有死路一条。 无息丹,可以服食者瞬间进入假死状态,脉搏心跳皆无,可以维持一炷香的时间,期间听觉仍在,只是目不能视。 而被子歌放飞的蝙蝠则是扑腾着翅膀飞进宫殿,一道寒光闪过,蝙蝠被劈成两半。 或许是宝座上的武王自视甚高,并没有再进一步查看,只以为是只蝙蝠而已,他坐在宝座上,道:“这次召集你们,是需要你们去做一件事。” “大人请说,神奴赴汤蹈火,必当完成使命!”这是一号的声音。 “帝冢开启在即,神使大人传下命令,命尔等必须进入帝冢,夺取传承!取得传承者,可晋升为神仆,且那大帝传承依旧归属于夺取者!”黑袍武王说道。 子歌听见,跪在地上的所有黑袍人的呼吸顿时变得急促且沉重。 假死的子歌同样心中凝重,暗道:神奴?神仆?以“神”为名,这难道是个组织?那这个组织的头领不会是个“武神”吧! 想到这儿,子歌都觉得自己太异想天开了,这个世界还存不存在武圣都难说,武神? 开玩笑吧! 子歌接着心想:书中记载,得到大帝传承的人,未来至少是一尊大帝。也就是说,在这个组织中,帝境那样传说中的强者也只能屈居神仆?不对啊,奴仆奴仆……那神仆应该只比神奴高出一个等级,如果这样的话,这个武王难道也是神仆?还是我的猜想错了? 正文 第六十一章 世有轮回 山体宫殿中,假死的子歌继续侧耳细听。 “你们都很清楚晋升神仆的残酷,现在这个机会,我希望你们能够好好把握。”黑袍武王说道,“还有一个消息,神使大人预言,这次帝冢的开启,境界超过武师的都无法进入。” “不过你们可以放心,神使大人掌握了瞒天过海的方法,可以让你们以将境修为进入帝冢。在夺取传承之前,你们都不可以暴露自己的修为,否则,冢灵会将你们抹杀。只有在最后夺取传承的时候,冢灵才无法干预,懂了吗?” “我等明白!”神奴异口同声道。 子歌心中有吸了一口凉气,暗道:冢灵在帝冢之中,那可是堪比大帝的存在,他们竟然能瞒过冢灵! 子歌不觉得自己是发现大秘密了,他现在觉得自己捅了马蜂窝! 他心中暗暗决定,打死他都不会去这个帝冢凑热闹,要是这个黑袍武王说的是真的,一群武将混在一群武师中,那就是狼入羊群啊!他一个实力相当于师境七阶的小朋友去干嘛? 送死吗? 至于把这个消息散布出去,子歌也还没那么伟大和愚蠢。首先,不说别人相不相信他一个武士境说的话,即使有人信,大帝传承的诱惑摆在面前,谁又会放弃呢?其次,要是这消息散布出去,恐怕这个疑似恐怖组织的人晚上就会找上门来取他性命! 有时候,秘密不是知道的越多越好,知道的越多,反而死的更快。 过了约莫半个时辰,这群黑袍人终于离开山体宫殿。子歌故技重施地跟在他们后面,总算是有惊无险地回到摘星楼,整座摘星楼只剩下傅皓忠等人。 子歌将心事隐去,重新展露笑容,他没有打算把这件事告诉傅皓忠他们,只要他们不去帝冢就好。 “墨大哥,你回来啦!”不知为何,傅悦容很是喜欢子歌,不是那男女之间的喜欢,而是妹妹对哥哥的一种依赖。 余少白见人都到齐了,笑道:“走,我带你们上十四楼看风景!” “十四楼?这里最高不是就是十三楼吗?”傅皓忠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余少白得意一笑,走到十三楼的中央,拍了拍手,一道隐藏的楼梯慢慢降了下来。 “这是……”傅皓忠大吃一惊。 “这座酒楼叫摘星楼,少白与我交手的时候,使出的武技名叫摘星手。”子歌噙着一抹笑意,看向余少白,“少白,这应该是你家的产业吧!” “在下不才。”余少白揭下面具,“这座摘星楼正是属于在下的。” 那张完美无瑕的脸和魅惑人心的紫瞳展现出来,让子歌和傅皓忠目不转睛。 半晌,子歌苦笑道:“我以为我见过这世界上最好看的男人了(此指杨过),没想到竟然有男人可以长的这么……” “倾国倾城,祸国殃民!”傅皓忠接过话,大声道。 两人发出猪一样的笑声,让余少白一头黑线,感觉自己被两个猥琐大叔给调戏了。 “你们能不能换个词,譬如说玉树临风、风流倜傥之类的。”余少白抗议道。 “嗯?”傅大小姐双眼杀意,瞪着余少白,“风流?倜傥?我说怎么有个十四楼,小白,说!你是不是经常带别的姑娘上去啊!” 余少白冷汗直流,义正言辞地说道:“怎么可能!我是多么正直的人,你难道还不知道吗?您可是我第一个带上十四楼的女孩儿,我发誓!” 傅悦容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然后率先顺着楼梯走上十四楼,也就是楼顶,傅皓忠紧随其后,余少白最后一个。 “子歌,你不上来吗?”余少白见子歌走到窗边,问道。 傅皓忠低下头,道:“不用理他,他不用楼梯也可以上去的。” “不用楼梯?”余少白疑惑道,“那他怎么……么……么……” 子歌穿过窗户,御空而行,余少白一副见鬼的样子,话都说不清楚了。 “阿忠。”他扯了扯傅皓忠的裤脚,“我是不是眼花了?” “没有啊,子歌那小子本来就会飞。”傅皓忠见怪不怪,爬上楼顶。 余少白突然感觉自己好像被人秀了一脸。 楼顶上,四人坐成一排,脚下是万家灯火,身边是好友知己,夜风轻拂,明月皎皎。 良辰美景,月下对饮,嬉笑打闹,好不快哉! 很久很久以后,余少白总会在每年的许愿灯会,站在摘星楼顶,对月独饮,就好像他们四个人一直都在这里,从未离开。 下半夜,余少白和傅悦容回去余家,子歌和傅皓忠决定明天再正式登门拜访。 客栈房间内,子歌翻来覆去地睡不着,满脑子都是今晚在山体宫殿里看到的和听到的一切。 “墨灵,小胖子,出来!”子歌点上灯,呼唤墨灵。 墨灵睡眼惺忪地从子歌眉心飞了出来,这小胖子好像一天到晚总是在睡觉,趴在子歌头上,咂了砸嘴,好像在回味刚刚的美梦,道:“干嘛,土包子?” 子歌想把这小胖子从头上揪下来,手却穿过墨灵的身体,才想起这家伙是个灵体,只好无奈地任由小胖子趴在自己头上,道:“你有没有听说过神奴或者神仆?” 本来半眯着眼睛的墨灵猛然睁大眼睛,刚想惊呼,却马上用手捂着自己的嘴巴,摇了摇头,假装冷静道:“没有,没听说过。” 可惜子歌的眼睛没有长在脑袋上,否则就会发现这小胖子反常的样子。 “哦,那算了,你可以滚回去睡觉了。”没有得到答案的子歌有些郁闷,语气也变得不大好。 墨灵从子歌头上飞了下来,漂浮在子歌眼前,道:“土包子,我听说有帝冢出世了,怎么样,有没有兴趣去玩玩?” “你怎么知道帝冢?”子歌迷惑不解,这小胖子一直在他身体里面,哪儿来的消息? “废话!小爷上知宇宙奥妙,下晓鸡毛蒜皮,你知道的东西,我都知道;你不知道的东西,小爷也知道!”墨灵神气道。 “那你怎么不知道神奴是什么?”子歌冷冷道。 “你……”墨灵被子歌一句话给呛着了,“小爷问的是你去不去帝冢,请你正面回答!” “不去!”子歌毫不犹豫的拒绝。 开玩笑?去送死吗?一群武将境的神奴铁定会混进去的! 墨灵又被呛着了,忍着耐心道:“土包子,帝冢里面的奇遇可比外面多得多,随便一个机缘落到你头上,你可就发了!你不是要报仇吗?只要你从帝冢里面出来,报仇就是分分钟的事情啊!怎么样,要不再考虑考虑?” “不去!”子歌回以两个字,提升实力可以有更多更安全的方法,没必要走这种自己找死的路。 “土包子,你是不是担心帝冢太危险?你放心,古往今来的大帝小爷都见过,区区一个帝冢,小爷保你平安无事!进去走一遭,出来变大佬!有没有心动啊,土包子?”墨灵不遗余力地继续蛊惑。 子歌眯着眼,盯着墨灵,不说话。 “你干嘛?我还是个孩子!”墨灵被子歌的眼神盯得瘆得慌,环抱手臂,警惕地看着子歌。 “我发现……”坐在床上的子歌站了起来,一步一步靠近墨灵,“你好像很想让我进帝冢啊?是不是有什么企图?说!” 最后一个“说”字,子歌掷地有声,吓得小家伙哇的一声哭了出来,道:“我就是……就是想让你……让你变强嘛!干嘛凶人啊……” 子歌一看墨灵竟然哭了,顿时于心不忍,道:“好了好了,我错怪你了,我向你道歉。” “道歉有用的话……干嘛还要规矩……”墨灵哭道。 “那你想怎么样?”子歌头都大了,问道。 “去帝冢。”墨灵立即停止眼泪,幽幽道。 “那你还是哭吧。”子歌一个翻身躺在床上。 看着油盐不进、一副无赖模样的子歌,墨灵咬牙切齿,暗道:死色虫你自己的任务竟然丢给我!这小子油盐不进,小爷我不哄了! 不哄了……不存在的! 墨灵飞到子歌眼前,一脸严肃的样子。 “干嘛?我说了不去就不去,打死你我都不去!”子歌把脸转到一旁。 “墨子歌。”墨灵只有在事情极其严重的时候才会叫子歌的名字,“你想不想复活她?” 子歌猛然坐起,失声道:“你有办法?” 这个她,指的是那个善良害羞的女孩儿——赖梦恬。 “她的三魂七魄已经进入轮回,就算是神也复活不了她了。不过……”墨灵露出认真的神情,“你可以让她重新出现在这个世上。” “我?”子歌指了指自己,“你到底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很简单,找到她的轮回体,然后恢复她这一世的记忆,这样,她就相当于另类复活了。” “轮回体……”子歌喃喃自语,旋即抬起头,道,“可是,书上说过,轮回是世界上最不可触碰的禁区。轮回之后,人海茫茫,甚至隔着千万世,怎么可能找到她?” 墨灵神色凝重,一字一顿地说道。 “轮,回,珠。” “不可能!”子歌斩钉截铁地开口,“轮回珠只不过是人的想象,世界上不可能存在轮回珠!那只是一个传说!” “如果我说,我见过轮回珠呢?” 空气凝固了。 轮回珠,传说可以唤醒一个人的生生世世的记忆,有人说,那是一种另类的永生! 但从古至今,从来没有哪一本古籍上记载过轮回珠的信息,轮回珠只出现在故事当中。 但有谁说过,故事,不是刻意隐藏的真实呢? 良久,子歌背坐在床上,昏暗的烛光把他的脸照得一半明亮,一半黑暗。 “你是说,帝冢里面有轮回珠,是吗?” “我很想告诉你,是。但很遗憾,我不清楚,只是有可能。” “有多大的可能?” “一半。” “好,去!” 正文 第六十二章 血蝠洞窟 翌日,子歌和傅皓忠到城主府上门拜访。 可惜近段时间以来,因为帝冢即将出世,而帝冢出世的位置恰好在英远城东面的【百断山】,所以有着大批的武者涌入英远城。余承元身为英远城之主,要维持英远城秩序,抽不开身,两人遗憾的没有见到那个无限接近皇境的男人。 余少白的母亲、余承元的妻子接待了两人。那是个热情好客的温柔女人,让子歌和傅皓忠都感到受宠若惊了。 摘星楼,十三楼,余少爷很豪气地包下了这一层,说是包下来,实则他自己就是老板,吩咐一声自然就有下人搞定了。 “少白,你娘真的是太热情了!好家伙,那一桌子菜,我长这么大一个都没见过!”傅皓忠夸张道。 “我娘就那样,习惯就好。”余少白早就习以为常了。 “诶!阿忠,少白,你俩去帝冢吗?”子歌突然问道。 余少白摇了摇头,旋即压低声音,悄声道:“我爹说了,这次的帝冢,只要是城池以上的武族之人都不允许进去。我们英远城,还有宝安城、天云城,还有其他城池。” “据说,大陆所有城池以上的武族都不允许参与这次的帝冢之争,听说是从四大皇都直接下来的命令。你们知道就好,可别说出去啊!” 子歌若有所思,心想,昨晚的神秘组织想要秘密夺取传承,现在又听到这样的惊人内幕,莫非这次的帝冢真的藏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算了,我这次进入帝冢的目的是轮回珠,只要不和那些人夺取传承,应该不会有事的。 “这么说来,这次的帝冢应该是散修武者的盛宴了吧!”子歌说道,旋即看向傅皓忠,“阿忠,你呢,你去吗?” 傅皓忠眼中闪过恨意,道:“去!我不仅要去,我还要得到大帝的传承!我要报仇!” 傅悦容早就将那天发生的事情的来龙去脉说清楚。傅皓忠听到夜无常是以皇境九阶作为护道人的时候,他便清楚自己的仇家是一个多么庞大的家族。 他不得不把自己的恨意强行压在心底,其实他早已有了打算。 子歌叹了口气,他没有立即劝说傅皓忠,因为他也是有着相同经历的人。而且,他知道傅皓忠是个什么样的人,所以也知道劝说是没什么用的。他打算到时候进了帝冢再告诉傅皓忠实情,再不济也能阻拦他去和一群将境争夺传承这样找死的行为。 “那看来,这次我要和阿忠一起去帝冢了。”子歌说道。 傅皓忠有些诧异,问道:“你也去?” 子歌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放心,我不和你抢,我是为了另一样东西。” 子歌没有具体说明,毕竟轮回珠这东西太过惊世骇俗,而余少白和傅皓忠也心照不宣地没有问,这种默契,就是兄弟。 一旁的傅悦容无聊地玩着自己的长发,三个大男人一旦聊起来,就把人家小女孩撇在一边。 傅悦容站起来,闷闷地说道:“我去买东西吃。” 三个大男人爽快地挥了挥手,示意她可以去了,让傅大小姐好一阵郁闷。 半个时辰后,一个脸上就差写着“我是痞子”的男人推开摘星楼的小厮,径直走上十三楼,大摇大摆地坐到子歌三人面前。 “余少白,我们老大让我给你带个口信!”痞子男指着余少白,一副嚣张的样子。 子歌皱了皱眉,这痞子散发的气息也就士境六阶,也不知道他哪儿来的勇气敢这么跟师境五阶的余少白说话。 子歌身形一动,将痞子男踩在脚下,冷声道:“如果你不知道死字怎么写,我可以教你。” 别看子歌平时谦谦有礼的样子,压抑在心底的仇恨无时无刻不在影响他的性格,对朋友他是彬彬有礼,对敌人他自然是冷漠无情。 这痞子男倒也硬气,吭都不吭一声,手里举起一支发簪,狠声道:“余少白,你最好让他放开我!” 余少白看到发簪,脸色一变,站了起来,道:“是悦容的发簪,那是我送给她的,她从来都不会取下来!” “什么!”傅皓忠反应最激烈,一脚下去,直接踩碎痞子男的腿骨,“说,我妹妹怎么样了!” 也算这痞子男倒了血霉,傅悦容可是傅皓忠在这世上最后唯一的血脉至亲。而傅皓忠本就心中有恨,只是压抑不语。 这痞子男自个儿撞到枪口上,也怪不得傅皓忠二话不说就先踩碎了他的骨头。 痞子男这次痛得嚎叫起来,他没想到这群人这么不按剧本走。按照他的想法,应该是他拿出簪子,眼前的三个人就会对他毕恭毕敬才对。可惜,他不知道的是,傅悦容是傅皓忠在这个世界上最后的也是唯一的亲人,那是他的逆鳞,谁碰,谁死! 应该说,傅悦容不仅是傅皓忠的逆鳞,也是子歌和余少白的逆鳞! 子歌从他手中取过发簪,交给余少白,示意傅皓忠先冷静下来,道:“你刚刚说,你老大让你带口信。我问你,你老大是谁?” 痞子男瘫软在地上,可能是觉得子歌他们对他妥协了,又恢复了硬气的样子,道:“我们刀口舔血的,最重要的是一个‘义’字!你以为我会告诉你们吗?做梦!” 痞子男往地上吐了口口水。 子歌眯起双眼,眼中闪着危险的光,对着傅皓忠点了点头,傅皓忠一脚下去,将他另一条腿的腿骨踩碎。 “啊——”真正深入骨髓的痛苦让痞子男再一次嚎叫起来。 “你的老大是谁?”子歌平淡地问道。 “你就是打死……”话还没说完,痞子男看到子歌又点了点头,傅皓忠走到痞子男面前,一脚踩向他的右手,“我说!我说!” 傅皓忠猛然停下,离痞子男的右手不到一指的距离。 “我也不知道我们老大的名字,只知道兄弟们都叫他【血蝠王】。各位老大,我说的是真的,真的是真的!”痞子男涕泗横流地说道。 子歌看向余少白,这痞子男一上来就指名道姓,说明他是冲着余少白来的。那这所谓的血蝠王,余少白或许认识。 余少白脸色凝重,道:“血蝠王,原名周勋擎,与我爹争夺城主之位的时候落败,怀恨在心,设计掳走我娘,逼我爹就范,却被我爹救出我娘后,废掉武丹,从此沦为废人,不知所踪。” “他和我爹争夺城主之位的时候,境界是武王四阶。想不到,他又卷土重来了!我估计,他是想故技重施,他的目标应该是我,可平常夏爷爷都会在暗中保护我,他没机会下手。哦,对了,夏爷爷是我的护道人,武王境。” 余少白继续说道:“我想,他应该是一直在暗中收集我们余家的信息,知道悦容被我爹娘收为义女,所以想通过悦容把我抓住,好威胁我爹。” 子歌和傅皓忠明白了事情的前因后果,武王境三个字让他们三人感到无力。 忽然,子歌似乎想到什么,看向痞子男,问道:“你知不知道你们老大的武道境界?” “我们老大,的确是武王。”痞子男说道,眼中闪过快意。 可惜,他不应该在子歌面前玩心计,子歌取出一把小刀,毫不犹豫地插进痞子男的手掌中,道:“底气不足的时候最好不要说谎,那只会让你死得更痛苦!我再给你一个机会,否则,你以后就不用再开口了。” 子歌取出另一把小刀,悬在痞子男的另一只手掌上。 “武将二阶!他的实力是武将二阶!”痞子男急忙大声说道,他知道子歌说到做到,在他眼中,子歌就是一个心狠手辣的恶魔。 子歌看向余少白和傅皓忠,嘴角勾起一抹笑容。 原来,子歌想的是,一个被废掉武丹的人就算再怎么奇遇连连,实力也很难再恢复到全盛时期。果不其然,曾经的血蝠王,如今只是一个武将二阶的大众武者。 “说吧,他要你带什么口信?”子歌坐回座位,问道。 “老大说,今晚亥时,要余少白一个人去血蝠洞窟,并且不准告诉任何人,否则就杀了那个女人。”痞子男不敢隐瞒,说道。 “好了,那你的使命完成了,可以走了。”子歌淡然说道。 痞子男腿骨尽碎,一路爬着离开了他眼中的恶魔之地。子歌并没有杀他,不是子歌心慈手软,而是一个送信的小卒子,不值得杀。 十三楼,血迹被清理干净,空气却有些安静。 “今晚我一个人去!我一定会把悦容平安带回来!”余少白首先开口。 “放屁!”傅皓忠一拍桌子,“你一个师境五阶,去送死吗?她是我妹妹,我去!” “她也是我妹妹,而且我能御空,我去最合适。”子歌平淡地开口,却是毋庸置疑的语气。 “滚!”余少白和傅皓忠同时转向子歌,说道。 “那这样咯。”子歌站起来,“一起去,救人,顺便干了那个什么血蝠王,怎么样?” 余少白和傅皓忠也站起来,对视一眼。 子歌伸出手:“干!” 傅皓忠和余少白把手搭上去,三人同时道:“干!” …… 夜幕降临。 血蝠洞窟位于英远城南面百里之外,因洞窟中全是血蝠而得名。 血蝠属于下品妖兽,通体血红,以吸食各种血液存活,但因为是群居性妖兽,加上日积月累无人理会它们,已经繁殖到了极为庞大的数量,所以一般没有武者会去捅这个马蜂窝。 想要找到血蝠王,摆在三人面前的第一个难题,就是如何穿过这群数量庞大的血蝠而不惊动它们。 不过—— “喏,这是【幻色丹】,可以把我们的气息伪装成血蝠,不过只能坚持一炷香的时间。”子歌拿出三粒丹药,一人一粒。 不用想,这种神奇的丹药肯定出自凤戒里的丹药房,“有个百宝袋就是好”,这是子歌的原话。 幻色丹,取自幻色巨蜥之意,就是之前子歌在迷魂幻森中遇到的那只大蜥蜴。幻色巨蜥是善于伪装的妖兽,幻色丹的功效是可以让服用者伪装成另一种生命体,前提是得先得到那种生命体的血液。 子歌引了一只血蝠出来,不费吹飞之力就杀了它,分别往三粒幻色丹滴了三滴鲜血,白色的幻色丹变成红色,但并不腥臭,反而散发出丹药特有的清香。 这才让有些洁癖的余公子勉强入口,然而…… 下一刻,三人毫不犹豫地将幻色丹吞入腹中。 正文 第六十三章 五个呼吸 天色已晚,月光依稀,血蝠洞窟中一片黑暗。幸好几人武道实力不弱,倒也勉强可以看清道路。 三人屏息凝气,大气都不敢喘,他们刚一踏进血蝠洞窟,警觉的血蝠全都同时睁开双眼。在他们的头顶,全都是密密麻麻的血红色眼睛,跟着他们的步伐转动。 如果不是他们服食了幻色丹,让血蝠误以为他们是同类,估计现在已经被不计其数的血蝠撕成碎块了。即使如此,头顶的血蝠依旧死死地盯着三人,只要他们稍有异动,估计下场会很悲惨。 走了差不多有一刻钟,幻色丹的丹效只剩下一半的时间,但几人仍然没有看到丝毫代表出口的光亮。 走在最前面的子歌回头看了中间的傅皓忠和走在最后的余少白一眼,示意他们加快脚步。 又过了约莫一盏茶的时间,子歌终于看到了前方透出的一丝光亮,不过还没来得及高兴,子歌脸上的喜意凝固,回过头,上下打量着余少白。 “怎么了?”傅皓忠和余少白压低声音,异口同声地问道。 “阿忠,你有没有感觉到什么不一样的地方?”子歌也压低声音,小声说道。 傅皓忠和余少白疑惑地看了看对方,没缺胳膊没少腿,于是都摇了摇头。 “不对……”子歌深吸一口气。 余少白露出嫌弃的表情,血蝠洞窟尽是血蝠排泄物的味道,他又是一个中度洁癖患者,自然是受不了。 子歌望向余少白,问道:“少白,你是不是没吃幻色丹?” 余少白脸上闪过不自然的神色,道:“吃了啊!” “那你的气息为什么在变弱?”子歌终于发现了问题的源头。 这时,原本平静的血蝠开始变得有些躁动,就像闻到了血腥味的鲨鱼。 傅皓忠被子歌这么一提醒,也察觉到了余少白的不妥,怀疑的眼神一动不动地盯着余少白。 “好吧,我承认,我只吃了一半,另一半吐了。”余少白耸了耸肩,“谁叫你往那儿放血,太恶心,吃不下去。” 此时,余少白的伪装气息已经消散了一大半,血蝠蠢蠢欲动,已经有一大半的血蝠扑腾着翅膀想要围住那个与它们格格不入的气息。在血蝠洞窟,要是三人的伪装气息失去作用,那他们就是黑夜里的一把火,光芒万丈啊! 就连一向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傅皓忠也发现了血蝠的异动,看向子歌,问道:“现在怎么办?要不再给他吃一颗?” “幻色丹在短时间只能吃一次,丹效过后,吃再多也没用。”子歌没好气地说道,要不然幻色丹就是神丹了。 话音落下,余少白身上的气息也彻底地完全暴露。所有血蝠在同一时间露出利齿,双眼血红,尖叫着冲向三人。 这次真的是“一人暴露,全家遭殃”了。 “余少白你个坑货!”子歌大喊着冲向光亮处,现在只能奔跑了,踏天极速展开,子歌跑得最快。 “余少白,等出去我要揍死你丫的!”傅皓忠毫不犹豫地抛弃队友,跟在子歌身后狂奔。 余少白转过身,所有血蝠都盯着他,獠牙寒光。 “晚上好啊。”余少白露出一个笑脸,可惜妖兽的审美和人类不一样,他的绝世容颜不起作用,血蝠张开大嘴,咬向余少白。 “你们两个等等我啊!”余少白转过身,迅速狂奔,不知道是从小受到的武道教导太好,还是甩女孩甩多了,练出了一身逃跑的好本领,这货一下就追上了子歌和傅皓忠,甚至马上又超过了傅皓忠,成为本次“逃跑大赛”第二名。 光亮虽然就在眼前,但俗话说的好,望山跑死马,而穷追不舍的血蝠已经追了上来,几人只能边逃跑边招架。还好血蝠只是下品妖兽,顶破了天也就相当于士境九阶,一时间还不至于让他们陷入苦战。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我们还没逃出去就会被它们给包围!”子歌大喊。 “那怎么办?”傅皓忠问道,顺手轰杀了一直想要扑上来的血蝠。 “喂!你们两个不要磨磨唧唧了好不好,这群畜生为什么都只咬我啊!”余少白最凄惨,子歌和傅皓忠好歹服食了完整的幻色丹,气息尚存,余少白就成了血蝠的主要进攻对象,人倒是没什么,身上的衣服已经被咬的破破烂烂。 子歌打开凤戒,翻找出一个散发着寒意的瓶子,瓶子里是一颗散发着灼热温度的火红色珠子。 “阿忠,少白,你们先跑!”子歌猛然停了下来,傅皓忠和余少白没有停留,快速从子歌身旁掠过,那不是自私,而是对兄弟的信任。 子歌取出瓶子,看着面前好像浪潮一样的血蝠,勾起嘴角,自言自语道:“好好享受火焰的温暖吧!” 啪—— 子歌用力把瓶子往地下一摔,往后看都不看一眼,转身奔跑。 身后,一道火墙瞬间成型,火焰的温度极高,甚至连岩壁都出现了融化的迹象,血蝠扑到火墙上,顿时化作一堆灰烬。 瓶子里装的火红色珠子,名为【地火珠】,取自地心之火制作而成,一次性宝物,效果如上。 地火珠的火焰让成千上万的血蝠化为灰烬,一个呼吸不到,地上的灰烬已经积累了约莫一根手指的高度。 但这不仅没有让血蝠恐惧退却,反而激起了作为妖兽的暴虐,它们不怕死地冲击着火墙,换来的是火墙迅速地消退。火墙只坚持了十个呼吸不到,就彻底熄灭。 被激起凶性的血蝠,眼中只剩下前方子歌三人的身影,全都呼啸而过,尖锐的声音使得子歌他们的速度骤然下降。 “糟糕,是血蝠的【天赋妖技】!”子歌大声地提醒两外两人,“封闭听觉,快!” 武者有武技,妖兽同样也有,妖兽的“武技”被称为“天赋妖技”,是妖兽与生俱来的能力。譬如迷魂幻森里,双首蟒的火炎和剧毒、三彩毒蛛的本命毒素、幻色巨蜥的伪装能力都属于天赋妖技,而血蝠的天赋妖技就是它们的声音。 血蝠发出的声音能够干扰猎物的精神力,从而趁猎物精神失常的一瞬间咬破猎物的喉咙。 一只血蝠发出的声音连士境一阶的武者都可以无视,但坏就坏在血蝠是群居性妖兽,尤其现在是在血蝠洞窟,它们的大本营! 数十万甚至是数百万只血蝠一同使用天赋妖技,就连将境九阶都得慎之又慎! 子歌等人封闭听觉只能减弱血蝠天赋妖技的效果,但不能完全无视,因此他们的速度仍旧受到了一定的影响。 血蝠再一次追了上来,这一次它们更加愤怒,而前方马上就是出口。血蝠畏惧光明,只要逃了出去,它们绝对是不敢再追上去的。 血蝠越来越多,眼看着已经对他们形成包围之势,而前面就是出口,只要再坚持五个呼吸,他们就能逃出升天! 但是,血蝠包围他们只需要两个呼吸! 第一个呼吸,血蝠形成包围之势。 第二个呼吸,子歌一咬牙,转身,在傅皓忠和余少白惊讶的神色中,对着他俩的屁股就是一脚,五个呼吸缩短成三个呼吸。 第三个呼吸,反震力让子歌跌进血蝠潮里面,傅皓忠和余少白冲出血蝠潮。 第四个呼吸,两人站在洞窟外,回过身想要再一次冲进血蝠洞窟。 第五个呼吸! 子歌抱着头,冲破血蝠潮,砸在两个想要冲回血蝠洞窟的笨蛋身上,三人倒在地上。 身后的血蝠洞窟里,血蝠潮停留在光亮后的位置,对着子歌他们龇牙咧嘴,却没有飞出血蝠洞窟。 “咦?怎么一点儿都不痛?”子歌睁开眼,感觉臀部下面软软的,还带着温度。 “你妹……哦,不!你弟弟的,我们痛啊!”余少白憋着气说道。 子歌这才发现,原来自己在上面,把傅皓忠和余少白压在下面了。 子歌站起来,疑惑道:“你们两个干嘛堵在洞口?看血蝠?” 傅皓忠挠了挠头,道:“不是,我们是想进去救你,没想到你自己出来了。” 余少白道:“就是,想救你反倒被你当成肉垫了!你是怎么出来的啊?” 子歌白了余少白一眼,道:“余少白你个坑货还有脸说!还好我有【障木珠】,要不然就被你害死了!” 障木珠,是一种名叫“屏障树”的神奇树木的提取物。屏障树在遇到危险的时候会张开巨大的屏障保护自己,屏障的强度和维持时间视攻击力度而定。 在被血蝠潮淹没的前一刹那,子歌便使用了障木珠,但仅仅坚持了两个呼吸就破碎了。还好,子歌差的就是那两个呼吸的时间。 要是再慢上一个呼吸……不,一个呼吸都不用,子歌就会被血蝠潮吸干鲜血,变为人干了! 余少白听到子歌的话,嘿嘿一笑,做出一副“我什么都不知道”“不是我干的”的样子,让子歌很想痛扁他一顿,傅皓忠倒是天生的乐天派,没说什么。 啪啪啪—— 一阵不紧不慢的鼓掌声响起,子歌三人望向鼓掌声处,一个光头男人从石头阶梯一步步走下来,他的左边眼珠空空荡荡的,这要是晚上出去,绝对是治小儿夜啼的最佳良方。 “不错,不错,不愧是余老鬼的儿子,竟然能闯过血蝠洞窟,果真是虎父无犬子啊!”光头男人一开口,沙哑的声音听上去十分刺耳。 “血蝠王,周勋擎!”余少白认出了光头男人的身份。 子歌和傅皓忠顿时严阵以待。 “少白贤侄,你应该叫我周叔叔,难道你父亲没教你什么是礼貌吗?不过,想不到你还认得出我,当时你才三四岁吧。”周勋擎故作怀念地抬起头,食指转动,“哦,应该是我这眼睛吧,我这左眼可是拜你爹所赐啊。” “是你自己在城主之战上使出卑劣手段,我爹才刺瞎你一只眼睛的,你是活该!”余少白大声喝道。 “闭嘴!”周勋擎暴喝一声,仅有的右眼露出糅杂了疯狂、恨意、不甘等负面情绪的神色,“成王败寇!成王败寇你懂吗!他当年修为就比我高,难道我那样做有错吗?啊?有错吗!” “服食禁药,暗箭伤人,我爹就应该当场杀了你!”余少白怒斥道。 “别和他废话!”傅皓忠站了出来,“我妹妹呢?” 周勋擎又突然冷静下来,看着傅皓忠和子歌,阴翳地笑道:“原来还有两只小老鼠,少白贤侄啊,难道是我的人说得不够清楚吗?我让你一个人来,你现在却多带了两个人,你说,我是不是应该履行我说的话,把那个可爱的小姑娘给杀了啊?” 周勋擎曲了曲手指,偌大的洞窟里,一个被绑在石柱上的少女被推了出来。 “哥,墨大哥,小白。” 正文 第六十四章 战血蝠王 “你有什么冲我来!欺负一个女孩子,你还算个男人,算个武者吗!”余少白看到傅悦容,顿时情绪失控。 “对对对!就是这个表情,就是这个表情!哈哈哈!”周勋擎疯狂大笑,像个疯子,“你知道吗?当时我抓走你娘的时候,你爹也是这样说的,跟你现在的表情一模一样!哈哈哈!” “余少白!”周勋擎突然大喝一声,指着余少白,“她可是你义妹!你莫非是喜欢上她了!你爹要是知道他有个这样的儿子,不知道会不会直接气得吐血而死啊?哈哈哈!” “你闭嘴!”余少白怒不可遏,师境五阶的速度迸发出来,冲向周勋擎。 周勋擎不屑地弯起嘴角,大手一挥,一道武元力将余少白撞飞出去,子歌和傅皓忠接住余少白,余少白嘴角流出一丝血迹。 “区区一个师境五阶,也敢对我动手?找死!换做以前,你早就死了!”周勋擎指着余少白,说道。 余少白站起来,擦掉血迹,嗤笑一声,道:“可惜现在不是以前,你这个被我爹废掉武丹的废人,就是只丧家之犬!” 周勋擎顿时怒气上涌,这件事对他来说,就是一生也洗不掉耻辱,余少白的话,正好戳到了他的痛点。 “你找死!”一道更加浑厚并且带着必杀之意的武元力激射过来,余少白紫瞳收缩,双手举起,想要挡住这道武元力。 可惜,师境五阶和将境二阶差距太大,他也不是子歌那种武凡兼修的怪物。就在他支持不住的时候,子歌和傅皓忠一左一右,一个是八块腹肌的少年猛男,一个是突破十重天阙的怪物,三者力量相加,成功化解了这道必杀的武元力。 “周什么……算了,血蝠王是吧,你敢绑我妹妹,你是觉得自己的命太长?还是觉得我的拳头不够大?”傅皓忠把双手的指关节掰响,不过得顺便说一句,这话是子歌教他的。 “阿忠,你抢我台词了。”子歌朝傅皓忠挤眉弄眼,心意相通。 “是吗?那你换别的词。”傅皓忠回复。 “咳!”子歌咳嗽一声,“那啥,血蝠王!你敢绑我妹妹,你是觉得我的拳头不够大?还是觉得你的命太长?”子歌同样把双手的指关节掰响,义正言辞的样子让绑在石柱上的傅悦容破涕为笑。 感觉自己被调戏的周勋擎火冒三丈,怒道:“两只老鼠,也敢犯我威严,当斩!” “这货不会是把自己当成城主了吧?”子歌回过头,问余少白。 “城主?就他那独眼臭蝠?轮回一万次都别妄想!”余少白大声回答。 两人一唱一和,成功激怒了本就火冒三丈的周勋擎。 “鼠辈找死!”周勋擎动手了。 “兄弟们,干他!”子歌一声大喝,三人瞬间分散开来。 “以为这样我就没办法了吗?你们太小看曾经的王者了!”周勋擎大笑道。 三道武元力从他身上升腾而起,一道化作狮子模样,张开血盆大口咬向余少白;一道化作猛虎模样,露出锋利的爪子扑向傅皓忠;最后一道化作恶狗模样,对着子歌垂涎三尺。 不愧是曾经的武王! 要知道,寻常武将能将外放的武元力控制好就算不错了,元力化形就说明对外放的武元力掌控熟练,而同时释放三道武元力并且使之化形就不是一般的武将境能做到的了。 这个无关境界阶别,只看个人对武元力的操控能力和武道天赋。周勋擎曾经领悟过武王境的奥妙,对他来说,操控武元力就像吃饭喝水一样简单。 余少白和傅皓忠全力以赴应对各自面前的那道武元力,子歌这边看起来……好像……有点儿安静? 恶狗一动不动地盯着子歌,子歌也一动不动地盯着它,旋即,子歌翻了个白眼,心中暗道:你妹啊!看不起老子吗?为毛阿忠和少白是狮子老虎,我这里就是只狗啊!狗也就算了,你倒是上来咬我啊!你站在那里瞪着我是什么鬼啊! 事实上,虽然傅皓忠和余少白知道子歌的真实战力,但是在周勋擎眼里,子歌就是个士境七阶的小老鼠,一个手指就可以摁死的小角色,没必要浪费太多的力气。所以,一道武元力冲向子歌,更多是在震慑子歌,就是“小老鼠你最好别乱动”的意思。 子歌感觉自己的尊严被侮辱了,一步步走上前去,恶狗还是一动不动,周勋擎也根本没有看子歌一眼,子歌深吸一口气,抬手,握拳。 嘭—— 化作恶狗的武元力被一拳打散。 周勋擎终于看向子歌,狰狞道:“想不到你这个小老鼠最……” “最你妹啊!”一声暴喝,踏天极速,武技破天! 自负的周勋擎没有反应过来就被子歌一拳打在脸上,踉跄倒退几步,剩余的两道武元力出现不稳,被傅皓忠和余少白抓住机会一一打散。 三人重新汇聚到一起。 “子歌,你好像很生气啊?”“嗯,我也感受到了。” 傅皓忠和余少白看向子歌,各自说道。 子歌默默抬起两只手,一左一右,尾指竖起。 “你是师境七阶!你竟然隐藏实力!”周勋擎恨声道,旋即露出异色,摇了摇头,“不对,不对!你是士境七阶……你竟然拥有师境七阶的实力!” 周勋擎露出不可思议的神情,道:“想不到在这个后武时代,竟然还有如此神才!少年,我给你一个机会,立下心誓,追随于我,以后,你的地位将会在我之上,甚至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你会站在极武大陆的顶端,俯视芸芸众生,掌握亿兆人的生死!如何?” “听上去很有诱惑力,但是你一个武将境,说服力还不够。”子歌一副不感兴趣的样子。 “不不!”周勋擎连忙摆手,“我确实没有那么大的能量,不过……你可知道,我被余承元废掉武丹,原以为这辈子只能做一个废人了,是他们找到了我,赐予了我新生!让我成为了他们之中的一员!” 周勋擎开始露出狂热之色,兴奋得手舞足蹈,激动道:“我们无所不能!我们至高无上!我们俯视这个世界!所有人在我们眼中都是蝼蚁!我们站在大陆的顶端,我们才是这个世界的主人!只有我们!” 周勋擎张开双臂,用充满诱惑的声音,夸张道:“来吧,加入我们!权力,女人,金钱,力量……甚至是无尽的生命!你将会拥有这一切!” 子歌看向余少白,指了指自己的大脑:“少白,你爹是不是把他的脑子打坏过?” 余少白耸了耸肩:“有可能。” 周勋擎脸上狂热之色渐渐变成冰冷之色:“这么说,你是拒绝了?这个世界,不是朋友,就是敌人。既然你要做我们的敌人,那我只好把你杀了,以你的天赋,未来必然成为我们的心腹大患。少年,你做了个错误的选择。” “很不巧,我经常做错选择题,习惯了。”子歌笑道,“不过,对于杀你还是不杀你,我想我的选择应该不会错。” “干!”暴喝声落。 一瞬间,余少白转到周勋擎的身后,摘星手摘星揽月;傅皓忠实力最强,正面迎战,双臂青筋暴起,攻势狂暴;子歌倚仗踏天极速和丰富的战斗经验,找准时机,不时给周勋擎来一记破天。 子歌是突破十重天阙的“万古第一人”,傅皓忠身上流淌着血窃族都眼红的帝皇血脉,余少白有个无限接近皇境的城主老爹,三人都拥有着越阶战斗甚至是斩杀对手的能力。 而周勋擎虽然曾经是武王,但那是曾经,现在的他只是武将二阶,正面面对傅皓忠悍不畏死、以伤换伤还越打越猛的攻势,一身实力反倒被压制了不少;身后还要应对大开大合的余少白,一心二用,更是难以兼顾;但让他最恼火的还是子歌,游走在战斗之外,却时刻处在战斗之中,每一次的进攻必然在周勋擎身上留下伤痕。 三人为众,众志成城,一时间,竟然压了周勋擎一头,占尽上风。 但周勋擎也不是省油的灯——他故意卖了一个破绽,子歌自然不会放过这样一个“良机”,再次出手。在子歌出拳的一刹那,周勋擎无视傅皓忠和余少白,任由他们的攻击落到身上,左手抓住子歌的手臂,右手直劈,将子歌的手骨打断。 与此同时,他反身一腿,余少白抬手而挡,却被一股巨力踢飞出去,撞破几根石柱;傅皓忠见状更加疯狂,可周勋擎同样疯狂,以拳对拳,两股武元力碰撞而逸散的力量将周围的石柱震断。下一刻,傅皓忠也倒飞出去,吐出一大口鲜血。 战况急转直下,三人负伤,子歌右臂骨头粉碎,余少白和傅皓忠都变成重伤,而周勋擎同样伤痕累累。但,仅论伤势,子歌三人更为严重! “三只蝼蚁,竟然能把我伤成这样,你们足以自傲了!可惜,武将就是武将,武师就是武师!你们以为能够以下克上,简直就是妄想!现在,我送你们去轮回!” 被彻底激怒的周勋擎身上杀意涌动。 正文 第六十五章 兄弟齐心 武元力化作一狮一虎,纠缠旋转,张开血盆大口,朝着余少白撕咬而去。余少白重伤倒地,避之不及,眼看着就要被周勋擎击杀,千钧一发之际—— “潜龙升渊!” 两道龙形元力后来居上,虽然没有一狮一虎那样凝实,但子歌的目的并不是以弱胜强。两道武元力相撞,子歌的龙形元力像是易碎品,一触即碎,却把狮虎杀撞偏些许,轨迹偏离。 周勋擎的狮虎杀呼啸着从余少白身边而过,凌厉的武元力割碎他的几缕长发,撞向地面,地面四分五裂。 周勋擎看向子歌,独眼露出阴狠之色:“武元力外放?不愧是天纵奇才!不过你给我的惊喜也就到此为止了!” 周勋擎身形暴动,掐住子歌的脖子,把他提了起来:“天才?去死吧!” “阿忠!少白!”子歌忍住窒息的痛楚,大吼一声。 傅皓忠和余少白站了起来,一左一右,冲向周勋擎,掰开并且死死地抓住周勋擎的双手,子歌跌倒在地。 “两只蝼蚁,滚开!”周勋擎身上的武元力震荡,不断地冲击着傅皓忠和余少白。 两人大口大口地吐血,却不松手。 “老鬼,我送你最后的惊喜!”子歌站了起来,武元力涌动,御空而行。 “不可能!”周勋擎这一刻甚至忘了反抗,眼中只有御空而行的子歌,心中升起无限恐惧。 “踏天!”子歌凌空俯冲,一脚踏向周勋擎的光头。 踏天,可不仅仅只是身法武技! 心若桀骜,欲踏苍天! “不!”周勋擎不甘地怒吼,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不断放大的那一脚落下。 下一刻,周勋擎头骨碎裂,鲜血从头顶流下,震荡的武元力戛然而止,整个人无力地瘫倒在地,独眼圆睁,死不甘心。 子歌从半空中落下,顿感无力,双腿一软,就要倒下的时候,一左一右的两只手扶住子歌,傅皓忠和余少白将他的两只手负在肩上,三人对视,嘴角上扬。 “快……去救悦容。”子歌虚弱道,隐晦地朝余少白使了个眼色,“阿忠,扶我一下。” 此刻,石柱上的傅悦容早已泪流满面,原本看守她的人早已溜之大吉。 余少白把子歌交给傅皓忠,走向傅悦容,绕到石柱后面,解开傅悦容身上的绳子。 就在这时,异变骤生! 倒在地上的周勋擎竟然没有完全死透,武将境的实力让他残留了最后一口气,他眼神怨毒地望向傅悦容和余少白,最后的无元力凝聚。 “余家的人……余承元……余少白!我要让你生活在后悔和痛苦之中!去死吧!” “血蝠乱舞!” 最后的武元力化作一道血蝠洪流,拍打着翅膀,朝石柱上的傅悦容激射而去。同样的,这搏命的最后一击也使得周勋擎的最后那口气彻底散尽。 那倒在地上的尸体睁大眼睛,狂笑凝固在脸上,似乎已经看到傅悦容被血蝠洪流杀死,余少白痛苦不堪的结局。 而子歌和傅皓忠身上的力气已经不足以让他们赶上那道血蝠洪流,余少白也不够时间再去解开绳子,似乎一切已成定局。 下一个瞬间,余少白放弃解开绳子,从石柱后面转身,抱住傅悦容。 血蝠洪流撞在余少白身上。 “不!”傅悦容悲恸哭喊,泪如雨下。 余少白口中溢血,眼神涣散。这是濒死之人最后含恨的一击,足以将师境九阶击杀,更何况是本就重伤的余少白。 余少白露出笑容,抬起手,温柔地拭去傅悦容脸上的泪水,可泪水却越擦越多:“傅悦容……你要记得……以后不要再叫我小白了……真的很像只狗……” 余少白还想要摸摸她的头,可抬起的手终究是垂落下去,无力地倒在傅悦容的脚下,眼皮合上,掩盖了那双魅惑的紫瞳,像是一个睡着的美男子。 傅悦容想要抱住他,可绑在身上的绳子是特制的,专门用来捆绑将境以下的武者,她挣不脱,只能看着余少白躺在冰冷的地面上。 傅皓忠搀扶着子歌走过去,解开绳子,傅悦容蹲下去,抱住余少白:“小白……你醒醒啊小白!我答应你,我以后再也不叫你小白了……你醒醒啊!” 这时,子歌一脚踢在余少白的“尸体”上,没好气地说道:“喂!你再赚我妹的眼泪,我就真让你变尸体啊!” 傅悦容怒气冲冲地瞪着子歌:“墨大哥你干嘛?少白已经死了,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谢天谢地……咳咳!你总算叫我的名字了。”傅悦容怀里的余少白突然开口,咳嗽着睁开眼睛,那双紫色的眸子依旧魅惑人心。 “少白!你没死!太好了!”傅悦容破涕为笑。 傅皓忠看不下去了,拉起自己的妹妹,余少白“咚”的一声摔在地上:“他死不了,你就放心吧,傻妹妹。子歌给了我们一人一粒九转命丹,他怎么可能会死!” 九转命丹,只要还有一口气在就死不了的保命之物! “呐!”傅皓忠把压在舌头下的九转命丹吐了出来,放在手心,“子歌,还给你。” 子歌目瞪口呆,心想还有这样的操作?顿时转过头去,嫌弃道:“送你了。” 虽然他不是余少白那种中度洁癖症患者,但……那上面早就沾上了傅皓忠的口水好不好! 药效发挥,余少白完全恢复过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尘站起来,笑眯眯地看着傅悦容,道:“悦容义妹,你刚刚亲口答应我不叫我‘小白’的,别忘记了。” “当然没忘记啦,我亲爱的义兄。”傅悦容弯起月牙一样的眼睛,露出虎牙,明明是一副可爱的样子,却让余少白脊背发冷,“少白哥哥,你过来一下。” 傅悦容朝余少白招了招手,余少白咽了一口口水,警惕道:“你想干嘛?” “你就过来一下下嘛,少白哥哥。”傅悦容嗲嗲地说道,让子歌和傅皓忠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冷颤,下意识地远离傅悦容十步开外。 余少白察觉到比周勋擎刚刚的血蝠洪流更冰冷的杀意,但万花丛中过的他不认为傅悦容会对他做什么,反而露出一个勾起嘴角,一双紫瞳深深地凝视着傅悦容,道:“悦容,你没事了吧?” 傅悦容笑了笑,道:“我当然没事啦。不过……” 月牙一样的眼睛猛然睁开,这姑娘的脸色说变就变,一双秀手把余少白打倒在地,咬牙切齿:“死小白你就有事了!” 接着就是狂风暴雨一样的拳头。 “喂!你打就打,别打脸啊!啊!” 十步开外的子歌和傅皓忠看着眼前惨不忍睹的画面,不知为何,突然很想给这姑娘鼓掌加油助威。 这时,子歌忽然想起刚刚周勋擎说的话,他想要拉拢子歌,说出了他武丹被废却恢复如初的秘密。子歌向来好奇心重,这时想起来,便想找找看,能不能找出周勋擎所说的那个“他们”,有没有留下什么蛛丝马迹。 “我倒想看看,那个所谓至高无上的他们是谁。”子歌暗道。 他仔细观察起这个遍布石柱的山洞——山洞顶部全是顶级的夜明珠,把黑暗的山洞照得亮如白昼,但有一颗与众不同,它散发出的是暗红色的光,与血蝠身上的颜色一模一样。 子歌腾空而起,尝试着触碰它,没想到竟然把那颗暗红色的夜明珠按了进去。 与此同时,一道暗门显现出来。 正在埋头殴打余少白的傅悦容没有在意,傅皓忠倒是看到了。 “子歌,这是什么?” “暗门,一起进去看看?” “好啊!” 两人走进暗门,暗门后是一件石室。 石室里面空荡荡的,只有一张床、一张石桌和两张石椅,除此之外,墙上还挂着一套黑色袍子。 “什么都没有啊!”傅皓忠有些失落地说道,转身就离开了。 子歌却被墙上那一套黑色袍子所吸引,应该说,他一进来,目光就一直停留在黑色袍子上。 他见过同样的黑色袍子,就在那个隐秘的山体宫殿里面——那是神奴身上穿的黑袍! 子歌摸着耳垂,陷入沉思,喃喃自语。 “难道说,周勋擎是神奴?他的声音和一号还有另外一个神奴的声音都不一样,那他是那群人中的其中一个,还是另外的神奴?神奴究竟有多少人?他背后肯定有一个组织,这个组织绝不简单!可是,这个组织的目的究竟是什么?难道只是大帝传承吗?他们……” “子歌,一个人在嘀咕什么呢?” 傅皓忠见子歌许久没有出来,便返回石室,看到子歌像入魔似的一个人自言自语,眉心紧缩,于是猛然拍了一下子歌的肩膀,把子歌从深思中惊醒。 子歌吓了一跳,见来人是傅皓忠,叹了口气,道:“没什么,想些东西而已。” “哦。”傅皓忠狐疑地点了点头,“那你赶紧的,咱们回去了。” 傅皓忠走了出去。 子歌思绪已经被打断,便不再多想,只是迅速将墙上的黑袍收进凤戒后,四人便一起离开了这个地方。 顺便一提,出来的时候,子歌和傅皓忠一人把余少白按住,另一个人把滴了血蝠鲜血的幻色丹塞进余少白嘴里,亲眼看着余少白把幻色丹吞下肚子才肯罢休,惹得余少白往后几天一直是用幽怨的眼神看着子歌和傅皓忠。 血蝠洞窟之战过去,四人在平静欢乐的日子中迎来了帝冢开启的日子。 …… 百断山外。 “哥,墨大哥,你们一定要小心。哥,我已经是失去了爷爷奶奶,不想再失去你了。”傅悦容从世戒中取出两个护身符,“这是我亲手做的护身符,你们一定要带在身上。” “放心吧,妮子。”子歌接过护身符,贴身放在胸口,摸了摸傅悦容的头,“你哥有我看着,保证平安回来。” “什么叫你看着我?你还打不赢我呢!”傅皓忠同样将护身符贴身放在胸口,等了子歌一眼。 “好了,哥!”傅悦容上前一步,抱住傅皓忠,轻声道:“哥,平安回来。” 子歌张开双臂,傅悦容轻轻抱住子歌,道:“哥,平安回来。” 这是傅悦容第一次没叫“墨大哥”。 “咳咳!”一旁的余少白用杀人的眼神盯着子歌,嘴巴在说话却不出声,“抱完赶紧滚!” 子歌笑了笑,松开傅悦容,走到余少白身前,突兀地抱住余少白,耳语:“少白,我和阿忠一时半会儿估计回不来,我妹的安全就交给你了。” 子歌用力地拍了拍余少白的肩膀,松开余少白,甩了个“你懂的”的眼神。 “走啦!” 子歌和傅皓忠勾肩搭背,潇洒地挥了挥手,没有回头。 正文 第六十六章 他的传说 百断山——传说,在某个时代,这里曾有帝者大战,拳落撼地,山脉万断。后沧海桑田,只余百断,故名百断山。 百断山连绵千里,野兽妖兽横行,奇花异果甚多,是众多武者的探险之地。不过,早在一个月前,百断山的妖兽就被赶尽杀绝,山中的每一寸土地上的东西都被疯狂的武者们搜刮一空,今天的百断山,只有人……数之不尽的人! 托十年前那位神秘大帝的福,这十年的时间足以让整个大陆得知帝冢出世的消息。如今这些人都是从大陆各处赶来的武者,比起十年前的人数,那简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从极王到士境三阶,应有尽有。 至于武皇,皇者已经走出了属于自己的武道之路,除非他愿意放弃自己的路,重头再来。当然,若说人海里或许藏着几位皇者,那也不是不可能。 一眼望去,摩肩接踵,挥汗如雨,至少有上千万人。但他们中的大多数都有一个共同点——他们都是散修武者! 正如余少白所透露的内幕,城池以上的武族无人到来,这在迄今为止的记载中,是绝无仅有的。而这,仿佛预示了这场大帝传承背后的某种变故。 辰时——地动山摇,乌云蔽日,白昼如夜,光华万丈。 光华散去,一座巨大斑驳的石碑高耸入云,石碑顶端悬浮着一颗散发柔和光芒的珠子。 “帝丹!” 不知是谁大吼一声,人海瞬间沸腾起来,每个人的眼中只剩下那颗珠子,脸上是渴望而又疯狂的神色。人海中,一个武者腾空而起,气息竟是武皇! “帝丹是属于我的了!” 皇者气息之下,数千万人瑟瑟发抖,无人敢出声。只有一小半的人才能抵挡的住这个皇者大能逸散出来的压迫气息,子歌和傅皓忠,便是其一。 子歌望向那个妄图强抢帝丹的武皇,不屑地勾起嘴角,暗道:愚蠢!历史上每一次帝冢出世,几乎都会出现武皇的影子,也有人想强抢帝丹,但结果…… 那个武皇腾空不过三个呼吸,甚至连石碑都没靠近,一道光芒从石碑中激射出来,落在那个武皇身上,连惨叫声都没发出便灰飞烟灭。 这一幕,彻底震住了那些蠢蠢欲动的人。或许是太久没有帝冢出世,有些人已经忘了,大帝就是大帝,不管他是活着,还是死了,大帝威严,不容冒犯! 人海里,几个身影悄无声息地隐去,就连挨在他们身边的人都没有发现。 这时,一道身影从帝丹浮现而出,顶天立地,背对众生,帝威浩瀚,数千万人一时间全都跪服在地。 子歌和傅皓忠是截然不同的表现,身影一出现,傅皓忠便已跪下,那时帝威尚未散开;子歌则是傲骨铮铮,不愿跪下。 “我墨子歌上跪父母师长,下跪列祖列宗,就算你是大帝,也别想让我跪下!”子歌心中呐喊,帝威使得他的双腿不停打颤,隐隐可以听到骨头因为承受不了压力,即将碎裂的声音,但他依旧挺直胸膛,宁死不折。 突然,磅礴的帝威消失,子歌一阵轻松,环顾四周,看到其他人依旧跪着,这才发现,原来仅仅只有他一个人身上的帝威消散。 但现在可不是鹤立鸡群的时候,不跪归不跪,只是木秀于林风必摧之的道理他还是懂的。数千万人都哗啦啦地跪倒在地,子歌要是不跪,只要是出门带了脑子的人都知道,他身上绝对有秘密。这绝不利于他接下来的行动,于是,子歌很华丽丽地…… 蹲了下去。 …… 在帝威出现的那一刻,石碑之内,两道朦胧的身影漂浮在空气中,似乎在交谈。仔细望去,便可发现,其中一道是冢灵,另一道竟然是墨灵那个小胖子! 冢灵是一头迷你狼的模样,蠢萌的样子和子歌身边的小狐狸有得一拼。 冢灵和墨灵看上去似乎很熟,冢灵亲昵地蹭着墨灵,墨灵则是一副嫌弃的样子,总是推开冢灵,但冢灵又会再一次粘上去。 “老大,好久没见,小红想死你了!” “行了,行了,小爷知道了,你能不能不要再蹭我了,你是狼,我是人,我们是不可能的!” 要是此刻有人听到这两个灵体的话,估计会当场晕厥,然后告诉自己梦才是现实。要不然,为什么在帝冢内,实力相当于大帝的冢灵会一副倒贴的样子?而那个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小胖子竟然还嫌弃冢灵! 小胖子强忍着再次推开冢灵的冲动,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道:“小红,别闹了,先把外面那个土包子身上的帝威给小爷撤了。” 冢灵乖巧地点了点头:“好的,老大。” 于是,石碑外面还在苦苦支撑的子歌压力骤消。这便是方才子歌不是跪下去而是蹲下去的原因。 “老大,他是谁啊?好低的境界啊,才士境七阶,但实力倒还不错,斩杀一般的师境七阶绰绰有余。不过比起主人,还差得远呢!”冢灵一眼就看出了子歌的虚实,而它口中的主人,指的便是这座帝冢之主,曾经的大帝强者! “他是……”墨灵说到一半,摸了摸脑袋继续说道,“我的仆人。嗯,没错!” 冢灵一脸崇拜的样子,就差眼中没有闪着星星,道:“哇!老大不愧是老大!真厉害啊!” “那是!也不看看……”墨灵说到一半,突然改口道,“不对,先不说这个,我来找你是想让你帮我做件事。” “老大你说,红儿一定帮你做到!是杀人还是放火?”冢灵做出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 墨灵一拍脑袋,暗道:唉,这货怎么跟它主人一样,一听到有事情就喊打喊杀,就不能做个文明人吗? 墨灵凑到冢灵耳边,耳语。 “不行!”冢灵大叫一声,头摇得跟个拨浪鼓似的,“除了这个,就算老大你让我把帝丹送给他都行!” 帝丹,也就是武皇都想出手强抢的东西,大帝的传承都在帝丹之中。 “我要帝丹那玩意儿做什么?那东西小爷要多少有多少,不缺你那一个!”小胖子一副不屑的样子,旋即凑近冢灵,露出贱笑,“我再问一次,你做不做?你要是不做,以后要是有什么好东西,我可就……” “好吧!”冢灵最终还是无可奈何地低下头,“不过,要是他自己承受不住,死了可不能怪我!” 墨灵哈哈大笑,满意地拍了拍冢灵的狼头,道:“放心,你可别小瞧了那个土包子!” 外界,蹲下来的子歌突然打了个喷嚏,下意识地摸了摸眉心,嘀咕道:“不会是墨灵那个死胖子在骂我吧?” 这时,一道无人看见的五彩丝线从帝丹中浮现,目标明确地俯冲下来,刺进子歌的眉心。这道五彩丝线,将子歌和帝丹连接到一起。 五彩丝线进入子歌眉心的一瞬间,子歌身体僵直,目光呆滞,好像一瞬间被人抽走了三魂七魄。 脑海之中,一个不属于子歌的记忆占据了他的身体,记忆像默片一样播放,子歌身临其中,仿佛成为这个记忆的主人。 …… 他出生在一个北辰之姓的庞大武族中,当代家主是他的父亲,他本应该是天之骄子,却在百日宴上,发现是天生废体,无缘武道。从此,北辰家因为他成了一个笑话,而他也成为世人耻笑的对象。就连他的父亲也对他百般嫌弃,从未正眼看过他。 他从小就生活在冷眼与嘲笑之中,唯一能给他带来温暖的,只有那个体弱多病的母亲。然而,命运似乎也抛弃了他,在他三岁那年,他的母亲积劳成疾,不治身亡。 他的世界唯一的光,熄灭了……从此以后,只有黑暗与冰冷。 他不甘命运,不甘世俗,他暗暗发誓,一定要将所有加诸在他身上的嘲笑、鄙夷和欺负,全都践踏在脚下! 他开始像疯子一样,不断地挑战比他强的人,从武士一阶,到武士九阶,每一次的战斗对他来说,都是生死之战。而他也总是输多胜少,要不是那些人顾忌他的身份,他早就死了不知道多少次了。 或许是那不屈不挠的意志成全了他,多年以后,他以一介废体打败了方圆千里所有武士九阶的武者,被誉为“师境之下第一人”。但,他还是不甘心,因为他打不赢武师境,哪怕是师境一阶也打不赢。 那个时候,他二十岁。 他决定离开家族,频繁地出入那些对他来说是死地的地方,每一次险死还生,让他的实力不断突破。但他无论多少次踏过生死边缘,却始终无法打败武师境,那就像是一道天堑——只要无法修习武道,就逾越不了的天堑。 后来的后来,他遇到一个人,一个面容永远笼罩在迷雾中的人。那个人承诺给予他修习武道的资格,条件是剥夺他七十年的寿命。 那时,他已经二十五岁,按照天地规则,即使他能活到一百岁。七十年的寿命一旦拿出去,他就只剩下五年的寿命。但他毫不犹豫地答应了那个人的条件,没有一丝迟疑。 就此,一个传说诞生了。 第一年,他势如破竹,一月一个阶别,在第十个月,他破入武师境,以武师一阶的境界,力斩将境五阶的对手,从此声名鹊起。 第二年,他成为武将,战遍一域武者,王境之下无对手。他的崛起终于惹来了有心人的忌惮,十名武王联手追杀他,面对王境他只能且战且逃。 第三年,他在被追杀的过程中突破极限,成为武王,转身就将追杀他的十名武王一拳轰杀。 至此,他挣脱五年寿命的禁锢! 成为武王境,他摆下擂台,宣战一域王境武者。从此,他的每一天都在战斗中度过。最开始,无人是他的对手;慢慢的,他开始有输有赢,最惨的一次,他半只脚已经踏入轮回,但他还是熬了过去;到了后面,他又开始没有了对手,因为已经没有人再能战胜他! 那一天,他亲手毁了他的擂台,也就是在那一天,他成为了武皇。 但他仍然不满足,他终于离开了他出生的地域,游历天下,战遍其余三大地域的武者。他的崛起终于引来了有心人的忌惮,设下一个陷阱,让他成为了武者公敌。 他是那么高傲的一个人,不屑于去辩驳,于是,他走上了一条天下皆敌的道路。那是他人生中最为璀璨的一段的历程—— 仰天长笑出门去,所遇之人皆为敌。 正文 第六十七章 帝冢开启 追杀与反追杀,逃亡和被逃亡,在不知疲倦的战斗中,他强势登顶,引来帝劫,想要登上帝位! 然而,帝劫出,天下知,数十名极皇为了阻拦他,不惜同时引来帝劫。劫劫相加,那是一场无法言说的灾难,超过一半的极皇死在帝劫之下,另外一半被他浴血斩杀。 只是,他同样付出了极大的代价,几乎只剩下一口气了。但是,他还要面对帝劫。帝劫无情,即使是他全盛时期都不敢说一定能渡过帝劫,何况是以一身残躯? 天下人都以为他必定陨落在帝劫之下,但…… 他成帝了! 以残躯对抗帝劫,没人能够想象得到那是多么惊心动魄的一场战争,那是人与劫的战争,他赢了! 刚刚登临帝位,他却遭遇了伏击,五名老牌大帝舍弃帝者尊严,共同出手,想要将他击杀在境界不稳之际。结果让人心惊,三名大帝被他斩杀,一名被他废掉修为,最后一名逃跑,余生再未出世。 登临帝位,他宣告天下,舍去父姓,改为母姓,北辰振宇变为傅振宇,人称“战帝”! 登临帝位后,这段记忆开始变得模糊,最后一个场景,是他冲击圣劫,欲超凡入圣,成就圣位。然而,记忆戛然而止,他究竟有没有成为武圣,再战天下,然后一路高歌,破圣成神?还是在圣劫下化作枯骨,终是变作世间的一抔黄土? 子歌不得而知。 …… 从记忆中抽身而出,仿若过了千百年之久,但实际上,外界只过了一个呼吸的时间。帝威还未散去,人海依旧跪着,子歌却恍若隔世,因为,他经历了战帝的一生! 那是一个传说,是武道史上最璀璨的明星之一,但是,关于战帝,史书的记载只有寥寥一句话:战帝,战天下,登帝位,引圣劫,圣劫之后,下落成谜,终不可闻。 似乎有某种神秘的力量,刻意抹去了战帝存在过的痕迹。就连博览群书的子歌,若非这段记忆,他也不会知道,在历史上,曾经有过这样一位传说级的大帝。 子歌呆滞的双眼再次恢复神采,双膝跪地的傅皓忠忽然发现,身边的子歌似乎发生了某种变化。如果说,以前的子歌是藏在剑鞘中的利剑,那么现在,这柄利剑已然出鞘! 连接在子歌和帝丹之间的五彩丝线缓缓消失,石碑内,冢灵不可思议地盯着子歌,喃喃道:“怎么可能?他竟然没有受到影响!他应该承受不住,然后记忆紊乱变成傻子才对啊!” 墨灵得意地笑道:“那是,也不看看那是谁的主……他的主人是谁!” 事实上,墨灵心中想的是:小样!那个土包子经历过三生三世,突破了十重天阙,武凡兼修,身体里面有一大堆乱七八糟的存在,别说那只是战帝那小子前半生的记忆,就算加上他后半生的记忆,那个土包子也消化得了! “行了,接下来的事,你就按照你那个战斗疯子主人的安排开始吧,顺便提醒你一下,‘他们’回来了。”墨灵说完便消失了,重新回到子歌的眉心中,子歌却丝毫没有察觉到。 “他们?”冢灵愣了一下,旋即露出杀意,“他们竟然还敢现身,那就让他们有来无回!” 石碑外,帝威散去,身影长存,人海再一次站了起来,但这次他们都学乖了,没人敢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 开玩笑?一位皇者就死在他们面前,在【后武时代】,一位皇者意味着什么?意味着只要帝者不出,武皇就是大陆的话事人! 连皇者都死得那么憋屈,他们哪儿还敢生出其他的心思,老老实实按照剧本走,别人吃肉,说不定自己也还能捞点儿汤喝,皆大欢喜。 这时,冢灵从石碑中浮现出来,迷你狼变成一头威风凛凛的巨狼,口吐人言,道:“大帝遗志,传承者不得超过武师境,凡在师境以上的武者,速速离去,否则,杀无赦。” 人海一阵骚动,冢灵的话对很多人来说无异于是晴天霹雳,尤其对于那些跨域而来的武者。但冢灵的话就是大帝之言,即使百般不甘、万般无奈,那些不在传承者范围的内武者也只能憋屈地离开。 一时间,千万人中,有超过百万的武者离去。但帝丹是多么大的诱惑,也有不少人选择壮士断腕,自毁修为,硬生生让自己进入传承者范围内;也有另外一些人抱着侥幸的心理,试图蒙混过关。 一盏茶的时间后,该离开的人全都离开了,冢灵俯视众人,露出残忍的狼牙,一挥狼爪,超过上万道代表死亡的光芒落下,就像一场美丽的光雨。但在这场光雨结束后,那些抱着侥幸心理妄图蒙混过关的人全都化作飞灰。 上千万人,瞬间只剩下九百多万。 看着这一幕,子歌不为所动,心中暗道:也不知道那群神奴有没有被冢灵揪出来? 冢灵满意地笑了笑,道:“传大帝遗志,传承之战,开启!” 话音落下,石碑传出不可抗拒的吸力,将数百万人全都吸入石碑空间内。众人只感觉眼前一黑,再睁眼时,眼前是一片连绵数万里的巨大山脉,沧桑古老的气息弥漫,天地元气浓稠,众人感觉仿佛回到了【盛武时代】。 一个纪元,四个时代——始武时代,人们开始探寻武道,于漫漫长夜中点燃星星之火;盛武时代,武道昌盛,星星之火,已成燎原之势,天才辈出,帝皇如夜空的明星一样多。 后武时代,武道衰落,帝者不出,皇者不显,这也正是子歌现在所处的时代;末武时代,元气消散,武道凋零,王者不再,天地走向毁灭。 “这里是……那片战场!”子歌凝视许久,终于认出了这片天地,这里在战帝的记忆中占据了重要的位置。 “万断山!”数百万人,虽然百分之九十九都是散修,但总有人眼光犀利,认出了这片山脉。 冢灵点头,道:“不错,此乃万断山,昔日吾帝登临帝位时,与另外五位大帝交战于此。” 这里,正是战帝初为大帝,境界不稳,遭遇五位大帝共同伏击的战场,在记忆中,子歌亲身经历了那场震惊世人的战斗! “以一己之力,对抗五位大帝,此等壮举,史书应该有所记载,为何我从未听过?”有人问道,瞬间引起许多人的共鸣,历史对于战帝的记载,确实少得可怜,就只有那句话。或许野史方面会有所提到,更加详细也说不定。 “吾帝战天斗地,何须史书记载!”冢灵提到自己的主人,总是一副自傲的样子,“尔等听着,此乃【帝界】,分三重天。第一重天,为万断山;第二重天,为千断山;第三重天,为百断山。一山一重天,三重得帝丹。” 帝界,大帝开辟的小世界,也是帝者的战场。 话音落下,帝丹破碎成均匀的三份,其中一份再度破碎成无数份,飞散在万断山的深处,所有人包括子歌都下意识地望着向无数道破碎的三分之一的帝丹。这一刻,所有人知道了何谓“一山一重天,三重得帝丹”的含义。 “冢灵大人,是不是谁抢到那些帝丹碎片,就属于谁?”武者甲无意识地伸出舌头,眼中尽是欲望之色。 “不错。”冢灵回答道,“碎片全都收集完后,你们便可以进入第二重天。” “那要是没有人收集完整帝丹碎片,那我们岂不是要一直被困在这里?”武者乙相对比较冷静,问出了关键性问题。 冢灵露出狼牙,眼中尽是戏谑之意,道:“若是无人收集完整,你们便留下来陪我吧,直到下一次帝冢出世,只要你们能活到那个时候。不过嘛,也还有一个办法可以让你们进入第二重天。” 听到前半句话的时候,众人都吓了一跳,惴惴不安,还好后半句话马上就让他们转悲为喜,武者丙大声道:“请冢灵大人为我等指出明路。” “一万人!”冢灵竖起一只狼爪,明明是一头狼,却露出人类一样残忍的笑容,獠牙毕露,“只剩下一万人活着的时候,我会把你们都送进第二重天。” 一万人活着,也就是说,如果一直无法找齐碎片,九百多万人就会有九百多万人死去! 这话一出,众生百态——有人后悔不已,捶胸顿足,恨不得马上离开;有人摩拳擦掌,准备大干一场;有人机灵巧变,拉帮结派;也有人闭目养神,仿佛这一切与己无关…… “冢灵大人,请问一共有多少碎片?”还是那个武者乙,每次都能提出核心问题。 “一万枚。”冢灵回答道,“一人一枚,很公平,不是吗?” “公平你妹啊!谁会嫌自己的帝丹碎片多啊!一人一枚?去他妈的一人一枚吧!”这是九百多万人的心声,但没人敢说出来,显得有些滑稽。 “对了,差点儿忘了告诉你们一件事。帝丹碎片不能放进世戒,持有者之间会互有感应,祝你们好运。”冢灵轻描淡写的一句话让众人脸色大变。 这个规则明显就是鼓励他们互相厮杀,得到帝丹碎片的人互相争夺,会便宜那些还没得到帝丹碎片的人。而一旦得到帝丹碎片的人,又会互相厮杀争夺,这是一个无解的死循环,而且是恶性循环! “传承者们,战斗开始了,努力活到最后吧!” 冢灵说完,渐渐消散,天空之上,三分之二的帝丹像是两只眼睛,俯视着众生。 子歌和傅皓忠对视一眼,两人默契的抬起手,握拳。 “阿忠,干吗?” “干!” “碎片归你,打架我来。” “打架我来,碎片归我!” “你好贱!” “跟你学的!” 正文 第六十八章 碎片之争 万断山,古老的战场,帝者的战场,九百多万人分散开来,就好像是滴水入海,云浮晴空,很快就不见了踪影。 子歌和傅皓忠目的明确地赶路,在帝丹碎片飞散开来的时候,子歌已经将大致的方向都记住了,他们现在去的地方,正是帝丹碎片散落最多的位置。 但数百万人中,总会有聪明人,同样将碎片散落的方向记在心里。此时,跟在子歌周围、或明或暗的大概有数百人,有人独行,有人临时组队。大家都很默契地没有动手,毕竟现在谁手里都没有帝丹碎片,没必要过早动手,让别人坐收渔翁之利。 前面是一片碎石林,隐约传来打斗声,子歌和傅皓忠对视一眼,有打斗就说明有争斗,有争斗就说明有帝丹碎片,两人加快脚步。 碎石林中,有两拨人正在打斗,地上已经躺下了数十具尸体,两拨人都杀红了眼,连子歌和其他人到来都没有在意。 在这片碎石林里,散落着数百枚晶莹剔透的帝丹碎片! 厮杀在子歌他们到来后的一盏茶的时间内结束,最后的胜利者只有一个人。遍体鳞伤的他高举着敌人的头颅,仰天狂笑,笑声未落,一把刀从背后刺穿他的心脏,笑声戛然而止。 那个胜利者想要转过头,来自身后的大刀抽出,血溅三尺,胜利者不甘地倒下,终是没有看到杀他的人。 这只是万断山中众多争夺战的一个缩影——残酷、冷血、私己,还有来自背后的刀子与冷箭。 “呸!”背后的人手持大刀,鲜血从刀尖滴落,面容不屑,“就你这样的货色,还想得到帝丹碎片?你真是该死啊!” 大刀武者抬起头,环顾四周,冷笑一声,大喊道:“我知道你们都在看着,明人不说暗话,都出来吧!这里有几百枚帝丹碎片,足够我们分了!还是说,难道你们也想像他们一样,我们鹬蚌相争,让躲在背后的渔翁得利吗!” 说话的同时,有七个人向他靠拢,八人的团队散发出的气息都不弱,清一色的师境七阶,称得上是一股强大的力量了。 “你说够分就够分啊?这里的帝丹碎片老子全想要!”一个脸上有一道刀疤的壮汉走了出来,他叫蔡达,身后跟着十个实力参差不齐的武者,平均实力在师境八阶左右。 “话不能这么说,见者有份,独食难肥。想要独吞的,也得看看自己有没有这么好的牙口。”一个手持羽扇的书生也站了出来,名叫林簇,他是自己一个人,但实力却是师境九阶。 “说说吧,怎么分?”一个肩扛巨斧的壮汉带着二十来人走进碎石林,他叫尚飞,师境八阶。 隐藏在暗处的人也都走了出来,大家都是聪明人,这个时候还藏着掖着,一旦被发现,估计这里的所有人都会群起而攻之。没得到帝丹碎片也就算了,可若是在第一重天就死了可不划算。 子歌和傅皓忠站在碎石林的边缘,没有太过靠近中心,周围也都没有帝丹碎片。在现身的所有势力当中,他和傅皓忠看上去是最弱的一支,一个士境七阶,一个师境六阶,怎么看都是跑进狼群里的两只小羊,还是藏拙比较安全。 但子歌没有在意这些,以他和傅皓忠的实力,说白了,斩杀师境九阶不过就是耗费些力气的事情,要是有人挑衅他们,那也只会是自讨苦吃。 让他真正在意的是,在这群势力当中,有五个身穿黑袍的人,他们出现后一言不发,沉默的让人觉得是即将爆发的火山。最重要的是,那身黑袍他也有,凤戒里面就有一套…… 神奴! “终于出现了。”子歌喃喃自语。 “什么出现了?”傅皓忠听到子歌的话,问道。 子歌回过神,笑了笑,道:“没什么,还是看看他们怎么说吧。” 站在碎石林中央的大刀武者满意地看了看所有人,道:“这里有几百枚碎片,也有几百个人,如果我说一人一枚碎片,估计大家伙都不乐意。” “这位兄台说的正是,在下不才,武师九阶,只取一枚,恐怕不妥。”书生林簇说话绵里藏针。 “不错!一人一枚,那不就是谁人多谁就拿得多?老子第一个不答应!”刀疤脸蔡达有意无意地看向巨斧尚飞那二十几人,语气不善。 大刀武者笑道:“既然大家都不同意,咱们这么多人,确实也不好分。不如这样,我们先剔除一些浑水摸鱼的人,再作分配,怎么样?” “好法子!人太多了,有些人想要浑水摸鱼,不可得也!”书生林簇第一个响应。 众人低声和团队讨论,片刻后,大部分人都赞同此法,只有那些人数偏少实力又不怎么样的武者脸色难看,想要反驳也力不从心。 大刀武者满意地点了点头,事情一直按照他的想法在发展,让他生出一种唯我独尊的错觉,道:“既然如此,那我们先清理了那些杂鱼吧。两位小朋友,是你们自己走呢?还是需要我们‘帮’你们?” 他所看的方向,正是子歌和傅皓忠! 没办法,谁叫他俩实在太显眼了,柿子都挑软的捏,谁都懂的道理。 “你……”傅皓忠的八块腹肌顿时不乐意了,想要站出来回击,却被子歌拉住。 子歌脸色不变,平静道:“我想知道你会怎么帮我们?” 大刀武者霎时间脸色阴沉下去,他已经沉浸在唯我独尊的错觉中,子歌的话在他看来,就是在向他挑衅,而且是士境对师境的挑衅,是可忍孰不可忍! “小兔崽子,如果要我来帮你们两个,恐怕你们就没那么好走了!”大刀武者怒喝道,“兄弟们,上!” 八人狞笑着冲向子歌,每个人手里都是同样的制式大刀,看上去像是一支训练有素的军队。其他人都在袖手旁观,一副无动于衷的样子。在他们眼中,子歌和傅皓忠的实力不值一提,既然不肯走,杀了便是。 弱肉强食,便是如此。 可惜的是,子歌和傅皓忠看上去是最弱,但也仅仅只是“看上去”! 八个人分出七个人朝傅皓忠而去,而那个大刀武者则是一个人冲向子歌,他要亲手把顶撞他的子歌一刀砍成两半。 “小崽子,轮回后记得擦亮你的狗眼,不是什么人都是你能惹的!去死吧!”大刀武者双手紧握大刀,直劈下来。 子歌一动不动,摸了摸耳垂,苦笑道:“难道我看上去就这么弱吗?” 刀锋贴面,寒光迫人,子歌动了! 侧身,出拳。 破天之力从拳中迸发,毫无保留地倾泻在大刀武者的身上,那气势如虹地劈斩定格。紧握的双手无力松开,大刀落在地上,连同他的尸体一起。 一拳殒命! 子歌瞬间爆发的力量让所有原本不屑一顾的人瞳孔收缩,眼神中的忌惮展露无遗,那些实力还不如大刀武者的团队不自然地后退一步,生怕被子歌盯上。 书生林簇收起羽扇,细细打量着子歌,子歌恰好抬起头,和他对视,露出一个人畜无害的笑容。书生林簇微微拱手,以示好意。就连师境九阶的他,也开始重视起上一刻还视作蝼蚁的子歌。 傅皓忠的战斗也很快就结束了,那些拿着砍刀的散修武者在人形暴龙面前就是一团渣,当他们意识到子歌和傅皓忠不是软柿子而是硬铁板的时候,来不及后悔的他们已经变成尸体了。 “现在,我们够资格分配了吗?”子歌轻声问道。 这时,他们才发现,这两个人哪儿是误入狼群的羊啊?分明就是两头披着羊皮的狼! 眼神所过之处,无人出声,子歌和傅皓忠退回到碎石林边缘,一副默默无闻的样子,但谁也不会再对这一士一师的团队有所轻视。 良久,书生林簇打破安静,轻摇羽扇,道:“两位小兄弟既然有此实力,自然是有资格参与分配的,其他人若是有此实力,自然也可。只不过,人还是有些自知之明的好,想要浑水摸鱼的,还是速速退去的好,否则,别怪在下羽扇染血。” 这话一出,师境九阶的威慑力便显现出来,有十数人虽然不甘,但本着命大过天的道理,还是离开了。反正这第一重天足足有一万枚帝丹碎片,没必要为了这几百枚丢了性命。 然,却也还有其他实力稍弱的人临时联合在一起,组成五十多人的团队,试图分一杯羹,不愿离去。 一盏茶后,这个良莠不齐的、综合实力不超过师境五阶的团队在群狼的攻击下纷纷倒下,碎石林再添五十多具枯骨。 以为蚁多就能咬死象,还真是个笑话! 此时,碎石林中,只剩下五支团队——子歌和傅皓忠是一支,独行书生林簇是一支,巨斧尚飞二十几人是一支,刀疤脸蔡达十几人是一支,最后一支是黑袍神奴! 书生林簇笑道:“杂鱼清理干净了,接下来,诸位有何良方,不妨说说看。” “我的人最多,这里的帝丹碎片,我要一半!”巨斧尚飞将肩上的巨斧往地上一砸,仅仅是巨斧的重量,就把大地砸出一个大坑。 “你要一半?你他妈的怎么不说全要!老子没那么贪心,不过那么多兄弟总得照顾,老子要三分之一!”刀疤脸蔡达冷笑道。 傅皓忠一看这些人那么贪得无厌,顿时急了,想要开口,却一直被子歌拦着,示意他不必着急。子歌对其他三方人根本就不在乎,他只在乎黑袍神奴! “你们费尽心思,瞒过冢灵进入帝冢,就是为了帝丹。我倒想看看,你们会怎么选?”子歌心中暗道。 这时,黑袍神奴其中一人站了出来,快速地从地上捡起一枚帝丹碎片,嘶哑着声音道:“我们只要一枚。” 子歌认出了那个声音,是一号! 其他人都愣住了,应该说是目瞪口呆,几百枚帝丹碎片,就算是平均分配,每人都能得到三枚以上,也就是说,至少能够得到十五枚帝丹碎片的黑袍神奴竟然只取了一枚! 也就是说,你本可以得到一座金山,但你只拿了一锭金子,这样的行为,实在叫人难以捉摸。 子歌同样不解,对帝丹志在必得的神奴竟然只拿了一枚碎片? 不可置信! 但是,得到一枚帝丹碎片的黑袍神奴转身就离开了,似乎对地上那数百枚帝丹碎片视若无睹,毫不在意。 子歌对着傅皓忠低声道:“阿忠,如果你遇到这些黑袍人,记得转身就跑,跑的越远越好!” 傅皓忠感到一丝不妙,抓住子歌的手,道:“你想做什么?” 子歌挣开傅皓忠的手,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一定要记住我说的话。” 正文 第六十九章 惊天秘密 离开碎石林,子歌凭借着踏天极速,很快就跟上了那五个黑袍神奴。因为是白天,加上是在帝冢内,黑袍神奴的警惕性比灯会那晚高了许多,子歌为了能够跟紧他们,不得不服下【匿息丹】。 匿息丹,顾名思义,隐匿气息的丹药。服食者能够在十二时辰内几近完美地隐匿自身的气息,被刺客誉为“神药”。不过匿息丹的弊端也很明显,服食匿息丹的十二时辰后,也就是丹效褪去的十二个时辰内,服食者会丧失所有力量,相当于变成一个凡人。 黑袍神奴只取一枚帝丹碎片的举动,让子歌怀疑他们的目的并不仅仅是得到帝丹。为了弄清楚黑袍神奴的目的,子歌不得不冒险服食匿息丹。 “一号,我们的目的不是夺取传承吗?你为什么这样做?”一直赶路而默不作声的其中一个黑袍神奴停了下来。 子歌双眼一亮,暗道:“原来他们不是所有人都知情,真是瞌睡来了有人送枕头,问的好!” 子歌也很想知道为什么一号神奴为什么这样做。 一号回过头,道:“组织规矩,不该问的别多问。二号,难道你不知道吗?” 原来发问的人是二号,只见他冷哼一声,道:“一号,组织的规矩不用你来教我!我得到的命令就是夺取传承,可你的所作所为才像是反抗命令的那个吧!三号、四号、五号,难道你们就不想知道一号的目的吗?” 其余三人没有说话,只是沉默地站在二号身后,用行动告诉一号自己的立场。 “你们……”宽大的黑袍遮住了一号的面容,但想必脸色不会好看,“好!既然你们想知道,那我便告诉你们!但我会如实将情况禀告给大人,希望你们不要自误!” 二号冷笑道:“你罔顾大人的命令,还是先照顾好你自己吧!说吧,我们可等着你呢。” 躲在暗处的子歌暗道:“看来他们并不齐心,帝丹的诱惑让他们各自心怀鬼胎了,或许我可以利用这一点做些什么。” 这时,一号心不甘情不愿地从世戒中取出一张羊皮,子歌眼尖,发现羊皮上面是一幅地图,但具体的东西就看不清了。 “这是什么?”二号问道,他们四人都死死地盯着羊皮地图。 “这是万断山的地图!”一号话音刚落,其余四人倒吸一口凉气,连躲在暗处的子歌都差点儿惊呼出声。 在所有人都像无头苍蝇一样寻找帝丹碎片的时候,万断山的地图,就意味着只要有了它,就可以按图索骥,比所有人都早一步找寻到帝丹碎片! “就算你有万断山的地图,以我们五个的实力,也不应该放弃碎石林的帝丹碎片,莫非这张地图还有别的用处?”二号追问道。 不得不说,这个神秘组织的人员都不是省油的灯,子歌还沉浸在震惊当中的时候,这个二号已经想到了更深的层次,这让子歌心中的忌惮更浓,暗道:“区区一个神奴,心思如此缜密,这究竟是一个怎样的组织?” 一号抬起头看了一眼二号一眼,沉声道:“不愧是二号!不错,夺取传承只是我们的目的之一,大人还交给我另一个命令。” “什么命令?”二号迫不及待地问道。 “毁掉封印,解救神将大人!” 这话一出,子歌倒不觉得有什么,但在其余四人耳中,那就是平地一声雷,甚至超过了万断山地图这件事! 二号首先反应过来,语气颤抖,道:“你是说……神……神将大人?” “不错。”一号肯定的回答。 “这……不可能吧?”另外一个神奴弱弱问道,从站位来看,他应该是四号,“每一个神将大人,都是帝境强者,怎么可能被封印在帝冢里面?” 帝境!大帝! 子歌这才惊觉,所谓的神将,竟然是大帝强者!子歌瞪大双眼,恨不得掐住一号的脖子,让他马上说出所有知道的事情。 一号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也和四号的反应一模一样,他说:“神将大人确实被封印在帝冢里面,这是神使大人亲口告诉大人的,我们不需要怀疑。如果你们知道这个帝冢的主人是谁,可能就不会觉得惊讶了。” “你这么一说,我才想起来。历史上每一次帝冢出世,世人都会知晓帝冢之主究竟是何人。但这一次,似乎没人知道这是属于哪位大帝的帝冢。”二号道。 “呵!你们都看过组织里的史书,应该知道这个人,他就是北辰振宇,后来改名为傅振宇的……”一号说到这儿,略微停顿了一下,语气也不自觉地变得尊重起来,“战帝!” “是他!”四人异口同声,短短时间内,他们已经被震惊了三次。 子歌更是震惊的无以复加,战帝的一生早就湮没在浩瀚的历史长河当中,如果不是那段记忆,他也不会知道历史曾有这么一位惊才艳艳的大帝。但是,听黑袍神奴的话,他们的组织似乎记载了关于战帝的事迹,而且好像还特别详尽。 最可怕的是,战帝是上一个纪元的大帝,那么,这个详细记载了战帝一生的组织……是从上个纪元一直遗存至今吗! “等等……不对啊!记忆里并没有出现任何有关封印的事情,难道我得到的记忆不完整吗?”子歌暗道,决定继续观察下去。 一号似乎很满意他们的反应,语气变得有些轻快,道:“组织记载,战帝初登帝位,便有五位大帝共同狙击战帝,战帝以一己之力,斩杀三人,废掉一人,另外一人逃跑。” “其实,这五位大帝都是我们组织的神将大人。而那个逃跑的大帝,实际上是被战帝封印在他的帝冢之中,也就是我们所要解救的神将大人。” 子歌死死地捂住自己的嘴巴,他已经快要忍不住惊呼起来了…… 万断山地图! 神将即大帝! 神秘组织对战帝的了解! 围攻战帝的五位大帝都是这个神秘组织的人! 每一件单独拎出来,都是震惊大陆的事情,现在全都集中到一起了!尤其是那个被封印的神将,那段记忆明明显示的是逃跑,可现在却从黑袍神奴嘴里听到完全相反的事实。这让子歌感觉到,自己已经掉进某个泥潭中,而且是出不来的那种! 战帝记忆为什么会无缘无故进入他的脑海? 黑袍神奴说的话和记忆,究竟哪个是真的? 一个组织竟然有五个大帝,如此庞大的组织,为何历史上从未有过出现过一丁点的蛛丝马迹? 还有…… 子歌脑袋一片混乱,六岁那年溺水的感觉再次涌了上来,子歌当机立断,一咬舌尖,疼痛让他清醒过来。 “我已经不再是以前的我了,隐藏在迷雾后面的真相,我一定要亲手解开!”子歌攥紧拳头,暗暗发誓。 二号他们也从震惊中回过神来,道:“没想到,历史的真相竟然是这样。这么说,这幅地图就是找到神将大人的封印之地,对吧?” 一号点了点头:“不错。这幅地图最主要的目的,就是寻找到神将大人的封印之地,只要解除了神将大人的封印,区区帝冢,所谓帝丹,还不是我们的囊中之物?” “既然如此,之前多有得罪,还望一号多多包涵。”二号拱手赔礼,看得出,这是一个能屈能伸的人,而且心思缜密,这样的人最可怕。 果然,一号语气缓和下来,道:“同为组织效力,不必如此。神将大人的封印之地我已经找到,事不宜迟,我们赶紧过去吧!” “是。”四人同声道。 五人身影飞掠,子歌紧随其后。 …… 另一边,碎石林。 子歌和黑袍神奴走后,实力的天平顿时倾斜,傅皓忠和书生林簇都是独自一人,巨斧尚飞和刀疤脸蔡达则是两个实力不弱的团队。这样的情况下,有些心思难免会涌上心头。 “书生,现在你说怎么办?那个傻大个只是武师六阶,是不是该剔除掉他?”巨斧尚飞阴翳地盯着傅皓忠,毫不客气。 “剔除掉他固然容易。”书生林簇前一刻还笑容满面,下一刻就变了脸色,阴沉道,“剔除掉他之后,你是不是还想剔除掉我?” 师境九阶的武元力震荡开来。 巨斧尚飞脸色一顿,他的确是这么想的,没想到书生竟然一语道破。 书生林簇走到傅皓忠面前,微微拱手,语气诚恳道:“这位兄台,既然你的同伴抛弃了你,不如你我结盟,如何?” 傅皓忠皱了皱眉,他很不喜欢书生林簇用的“抛弃”这两个字,但现在的局面他是独木难支,他是四肢发达,但子歌也曾说过,他是粗中有细。 眼前的局面是合则两利,拒绝了书生,很可能就意味着他必须要和巨斧尚飞打上一场,才能证明自己拥有分配碎片的资格。但现下群狼环绕,那个被子歌一拳打死的大刀武者说得对,鹬蚌相争,得利的只会是看戏的渔翁。 “暂时联合对我百利而无一害,得到了帝丹碎片,我再和他分道扬镳就行。”傅皓忠心想。 “结盟,可以。但你必须保证,我得到的帝丹碎片要和你一样。”傅皓忠沉声道。 书生林簇眼中闪过微不可察的恼怒,他堂堂师境九阶客客气气地邀请一个师境六阶组队,对方竟然用这样的语气回答他,林簇心中暗道:“哼!要不是看中了你越阶战斗的力量,我现在就一掌拍死你!算了,等得到帝丹碎片,我再杀了你,反正都是属于我的!” 书生林簇笑道:“当然!所得碎片,你我一人一半。” 林簇抬起手,想要和傅皓忠击掌盟约,傅皓忠看都没看他一眼。 正文 第七十章 四字预言 万断山是帝冢的第一重天,广袤无垠,怪石林立。 黑袍神奴跟着地图的指引,一路跋山涉水,子歌跟在他们后面,所过之处除了人,就是尸体。无论是黑袍神奴还是子歌,只要看到争夺,便会绕路而走,丝毫没有停留。 三个时辰后,他们终于来到地图所指引的位置。 面前只是一座孤零零的山峰,方圆百里是空阔的山地,只有一些零落的巨石散落在周围,跟其他连绵的山脉相比,显得很是寒碜。 子歌便是躲在一块巨石后面。 “一号,你不会是弄错吧?”二号围着山峰走了一圈,只用了不到一盏茶的时间,狐疑地问道。 “地图是神使大人赐予的,你是在质疑神使大人吗?”一号冷声道。 “神奴不敢!”一听到这话,二号立即跪了下去,似乎他们口中的神使大人就站在他们面前。 一号嗤笑一声,道:“起来吧。你等可知,我为何要取那一枚帝丹碎片?” 看着其余三人茫然地摇头,一号说道:“神将大人被封印在此,是战帝的力量。然而,即使是大帝,力量也不可能无穷无尽。之所以封印一直都在,是因为帝丹的力量在镇压着封印,哼哼……” “否则,凭一个死去的大帝,怎么可能封印神将大人如此长久的时间!只可惜,成也帝丹,败也帝丹。帝丹是封印神将大人的力量源泉,也是打开封印的钥匙!” “你等退开!” 一号从怀中取出那枚帝丹碎片,接触到天地元气的帝丹碎片自动漂浮到半空中,在虚空中勾勒出一道道繁复晦涩的纹理。纹理渐渐形成一个图案,图案成型,碎片镶嵌在图案中央,与图案一起,迎风渐大,印刻到山峰上面。 霎时间,一道石阶从山顶浮现,一直蜿蜒到地上。 黑袍神奴面面相觑,最后还是一号开口:“一起上去吧。” 五人依次踏上石阶,悬空的石阶没有任何遮挡之物,子歌无法跟上去,只好无奈地躲在巨石后面,等待黑袍神奴下来。 过了约莫半个时辰,黑袍神奴才从山顶下来,五人行色匆匆,似乎着急着要去做什么事情。子歌正想跟上去,一个苍老的声音直接在他的脑海中响起。 “小友莫急,可否上来与老朽一叙?” 虽是询问,语气却很肯定,似乎这个声音不是在询问子歌,只是在传达命令。 子歌心中一震,第一反应就是自己被发现了,赶紧跑。但旋即压下这个念头,因为若是这个声音对他有恶意,那直接让五个黑袍神奴干掉他就行了,没必要绕个弯,给自己添麻烦。 最重要的是,子歌断定,这个在脑海中出现的声音,一定是那个所谓的神将,也就是大帝强者。要是一个大帝强者对他有歹意,就算他能逃出帝冢,难道他还能逃出极武大陆吗? 就在子歌心念百转的时候,五个黑袍神奴已经脚步匆匆地离开了这里,不见踪影。子歌再要追上去,想必也不是一件易事。 “算了,既然大帝相邀,那我也只能却之不恭了。我墨子歌岂是那种贪生怕死之辈!”子歌低声道。 一念至此,子歌从巨石后面走了出来,踏上石阶,每往上走一步,后面的石阶便会随之消失。 山顶,白云漂浮,劲松独立,一位白发苍苍的老者盘坐在地上。老者面前是一张石桌,石桌上是两杯氤氲的热茶,老者面带微笑地看着子歌,似乎早已知晓子歌必然会登上山顶。 子歌是属于既来之则安之的人,已经上了山顶,便放松心情,径直走到石桌前,盘膝而坐,端起茶杯,细细品尝一口。 茶入舌尖,沁人心脾。 “好茶!”子歌赞叹道。 话音刚落,他的气息开始攀升,短短一个呼吸内,子歌的武道境界再上一层楼,突破到士境八阶。 子歌惊愕地看着老者,眼神不解,老者微微一笑,道:“这是老朽送给小友的第一份礼物,小友满意否?” 不知为何,子歌总觉得老者的微笑很是做作,很是虚伪,这是他的直觉,无关理智。 子歌淡然道:“无功不受禄。老人家如此厚礼,想必是有求于小子。” 一个“求”字,便分出了主宾之位。 “小友说笑了。老朽见小友资质不凡,心生欢喜,故而赠茶一杯,谈何功禄。反倒是小友,眉心凝而不散,想必是心有郁结。不知可否告知老朽,说不定老朽能为小友排忧解难。”老者轻描淡写就反客为主,不愧是一块老姜。 “老狐狸!”子歌心中暗骂。 “老人家说笑了,小子无欲无求,何来郁结?”子歌笑眯眯地反问道,他好歹也是经历过三世的人,怎么可能这么容易被牵着鼻子走。 老者忽然哈哈大笑起来,笑罢,道:“无欲无求?人生在世,哪怕是圣人也都有所求。名与利,力量和长生,爱欲或仇恨,无欲无求者,何以为人?老朽托大,便揣测一下小友所求,如何?” 面对大帝,子歌其实并无太多感触,但这一席话,子歌便收起了最初的那份无谓之心,道:“好一句‘无欲无求者,何以为人’!老人家尽管揣测,小子洗耳恭听。” 老者神秘一笑,道:“你心有郁结,逃不过两个字,爱与恨。你之恨,恨的是灭门之仇;你所爱,爱的是轮回之苦。依老朽看来,小友需要两样东西,方可解去心中郁结。” 说到这儿,老者不再言语,他满心以为子歌会马上问他“是哪两样东西”,却看到子歌老神在在,一副仔细倾听的样子。 实际上,子歌心中已是翻江倒海,老者所言,一字不差,但他已经不是那个喜怒都写在脸上的小孩子,“不以物喜,不以己悲”,是他一直铭记在心的一句话。 老者见子歌没有追问,微微尴尬,掩饰地喝了一口茶,继续说道:“这两样东西,一是力量,杀死仇敌的力量。另一样,是轮回珠,不知老朽说得可对?” 这时,子歌再也掩饰不了心中的激动,有些事,有些人,不是一句“不以物喜不以己悲”就能掩盖过去的。 “你知道轮回珠的下落?”子歌激动道。 老者眼中一闪而过同样的激动,身为大帝的他竟也掩饰不住自己的心情,仰天大笑,道:“是你!真的是你!预言是真的!哈哈哈!” 老者目光炯炯地盯着子歌,就好像色狼看见了没穿衣服的美女,道:“你可愿做我的弟子?我保证,你若拜我为师,我将助你成帝!” 子歌慢慢平复心情,失落道:“原来你也不知道轮回珠的下落。” 老者也渐渐平静下来,恢复了仙风道骨的模样,道:“小友何须执着于轮回珠,那不过是虚无缥缈的传说罢了,你拜我为师,我让你成帝,如何?” 子歌一改面色,冷漠地看着老者。既然双方话已至此,那也无需再多加掩饰,直接打开天窗说亮话好了。 子歌冷然道:“烨煜大帝,帝境二阶,与擎苍大帝、君御大帝、鸿灼大帝、明煦大帝在战帝登临帝位之日,共同出手,妄图击杀战帝。结果……” 子歌脸上露出一抹嘲弄之色:“君御大帝、鸿灼大帝、擎苍大帝被战帝当场斩杀,明煦大帝被废,烨煜大帝被战帝一招【修罗·寂灭】击成重伤,负伤逃走,终生不再出世。实际上,烨煜大帝是被战帝封印。我说的对吗……” “烨,煜,大,帝。”子歌一字一顿地说道。 实际上,他在看到老者的第一眼,便通过战帝的记忆得知了老者的身份。 “你……你怎么会知道这些?”老者终于难以保持平静,显然是默认了子歌的话。 他,就是被封印的烨煜大帝! “我还知道,烨煜大帝喜好收徒,所收之徒皆是天资无双之人。待他们修为有成,引来帝劫,成功破入帝境之后,趁着你的徒弟对你的信任,又是刚刚渡过帝劫的虚弱期,将你的弟子击杀,吞食他们的帝丹,以此提升境界。” “呵!你这样的人,简直就是猪狗不如!想收我为徒?做梦!”子歌嘲弄地看着烨煜大帝,在烨煜大帝面前,他的所有几乎被看穿。但现在,子歌一样看穿了他的秘密。 两人又回到了。 “好!很好!”烨煜大帝怒极反笑,“你就不怕我杀了你吗?” 子歌嗤笑道:“从我见你到现在,不管你是平静如水,还是激动异常,你从来没有离开过你的位置,我想,你一定保持着这个姿势很多年了吧!封印的滋味不好受吧,烨煜大帝。” “敏锐的观察力,不卑不亢的态度,缜密的心思,好!”烨煜大帝轻轻鼓掌,“不愧是预言中的人,确实非凡!” 子歌没有因为他的夸奖而沾沾自喜,反而皱着眉头,道:“你一直在说预言,究竟是什么预言?” 烨煜大帝露出俯视的眼神,道:“可怜的蝼蚁,你的命运早已注定。我刚刚说了,那杯茶只是我送你的第一份礼物,现在,我便送你第二份礼物,仔细听好了。” “黑土葬天,九歌逆武。十彩光雨,盛世重临。” 四句话,每句话四个字,像是魔咒一样,将子歌拉进深渊。 天地仿佛失去了色彩和声音,只有这十六个字在子歌的脑海中不断反复。 “醒来!醒来!醒来!” 咆哮声一声高过一声,最后一声,振聋发聩,将那十六个字从子歌的脑海中驱逐出去。眉心之中,墨灵脸色发白,如同大病一场。 “他奶奶的!战帝你小子给小爷记住了,非要整这么个妖蛾子!还你娘亲的‘不小心’告诉烨煜这个杂种,预言之子是他破除封印的唯一办法!别让小爷看到你,看到你小爷踹死你丫的!” 墨灵骂骂咧咧,看来这次让子歌从四字预言中醒来,耗费了他不少力气,不然他不会连爆粗口,甚至还带上了战帝最尊敬、最重要的人。 正文 第七十一章 惊涛骇浪 子歌神情恍惚地行走着,他是怎么离开山顶的,他已经记不清了,只记得临走时,烨煜大帝对他说的最后几句话。 “我虽然不知道轮回珠的下落。但我有个朋友,他一定知道轮回珠的线索,你若不信,我可以立下心誓,只要你帮我破除封印。” “为了表示我的诚意,我送你最后一份礼物,这是《幻息术》,可以幻化出你见过的任何人的气息。” “你是预言里的那个人,你的命运已经注定,你帮我破除封印,我帮你逆转命运,想好了,随时来找我。” 此刻,子歌就像是一个提线木偶,他感觉自己走的每一步路都是被一个看不见的人精心安排的,他现在拥有的一切和失去的一切都是完美设计的情节。 “黑土葬天,九歌逆武。十彩光雨,盛世重临。” “我的命运是注定的?我是预言里的人?不可能!” 子歌很讨厌这种被牵着鼻子走的感觉,明明自己做的所有事情都是自己的决定,冥冥之中却感觉到,连自己的决定都是在某个存在的控制下做出来的。 这让子歌感到无力,像是一团乱麻,想要找出它的源头,却总是纠缠不清,不知从何下手,更不知这团乱麻究竟是如何出现的。 是从灯会那晚的跟踪偷听开始的吗? 还是从踏进迷魂幻森那一刻开始的? 又或者离开墨渊的那一瞬间注定了? 会不会连墨渊都是个设计好的情节? 究竟什么是真的? 又有什么是假的? “啊——” 子歌仰天狂啸,武元力激荡,脚下的大地破裂开来,周围的怪石树木全都在狂暴的武元力下爆裂折断。这一瞬间,子歌释放出了类似武元力外放的强大力量。 子歌露出坚定的眼神,大口喘气,道:“不管你们是谁,我墨子歌的路,只能是我自己的选择!我不会一直受你们摆布的,我会解开所有的谜题,我会找出所有的真相!” “你们把我当成棋子,那我就让你们看看,棋子也能跳出棋局!到那时候,我一脚踏碎你们的烂棋盘,一拳轰杀你们所谓的弈棋人!” 武道一途,尤忌心浮气躁,胡思乱想,心气乱则心魔生。 不知不觉,子歌下意识地走回到碎石林,林中的尸体还在,帝丹碎片已经一枚不剩。 “没有新的打斗痕迹,说明阿忠平安无事。万断山连绵万里,想要和阿忠汇合,或许要等到第一重天的结束了。既然如此,我便先帮阿忠收集多一点帝丹碎片吧,顺便巩固一下刚刚提升的实力。” 子歌自言自语,心意已决,便不再迟疑,正要动身的时候,碎石林后面传出阵阵打斗声。方才子歌想事情想的入迷,现在一静下来,打斗声也传入耳中。 “有人在战斗?看来我的运气不错,可以过去当个渔翁了!”子歌打着“鹬蚌相争,渔翁得利”的想法,放低脚步声,穿过碎石林。 碎石林后面是一片低矮的灌木丛,两个人正在对峙。其中一人是书生林簇,羽扇破烂,衣裳凌乱,与他之前的样子大相径庭;另一人正是傅皓忠,上衣破碎,露出那标志性的八块腹肌,身上有好几道像是被小刀割伤的伤口,喘着大气,看上去处在下风。 “卑鄙小人!幸好我兄弟跟我说过,要是有实力比自己强的人和自己做公平交易,那一定是黄鼠狼给鸡拜年,不安好心!想偷袭我?你没想到我一早就提防着你了吧!” “你兄弟?就是那个抛弃你的武士境的垃圾?看来,虽然他的实力不怎么样,道理还是挺懂的。傻大个,你说的不错,我比你强,得到的就应该比你多,可你竟然想和我平分?要是你识相点,兴许我还会分你十几枚碎片,现在,你还是去死吧!” “去你大爷的!我兄弟只是有急事,像你这种正面一套背地一套的伪君子懂个屁!” 啪啪啪—— “说得好!这种道貌岸然的伪君子,注定是不懂何为兄弟的!”子歌刚好看到这一幕,走到傅皓忠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面带愧疚,“对不起,我来晚了。” 傅皓忠一拳打在子歌的肩上,笑道:“兄弟不说对不起!” 两人相视大笑,一切尽在不言中,连站在不远处的书生林簇都不在意,直接无视他了。 林簇看到子歌和傅皓忠如此不把他放在眼里,顿时怒火升腾。 伪君子最看不得的就是别人对他的无视,因为伪君子们总以为自己是天地的主角、武道的宠儿,所有人都应该顺他们的意,听他们的话,臣服在他们的脚下。 “好一对兄弟!区区武士境,以为侥幸击杀了一个蠢货就天下无敌了吗?我倒要看看,你这样的蝼蚁被我踩在脚下的时候,会是什么表情!” 子歌和傅皓忠蔑视地望了林簇一眼,两人抬起手,以拳碰拳。 “干吗?”子歌问。 “干!”傅皓忠答。 话音落下,两人身形一动,默契的两人依旧是傅皓忠主攻,子歌游走。 林簇看到两人的动作,顿时警觉起来,他嘴上虽然把子歌贬的一文不值,但心里却是极度重视子歌,这也是散修武者和家族式武者极大的不同。 前者风餐露宿,实战经验丰富一些;后者是温室里的花朵,遇到强者便一败涂地。譬如那个死在子歌手上的程乾,便是如此。 傅皓忠欺身上前,他的战斗风格一向是贴身肉搏,同时也最有利于发挥他的力量优势。林簇一介书生,之前和傅皓忠单独对战的时候还好,倚仗着师境九阶的实力还能和傅皓忠拉开距离,让傅皓忠有力无处使。可现在多了一个子歌,时不时给他来一记破天,逼迫他不得不和傅皓忠近身战斗。 如此一来,林簇一身实力根本发挥不到八成,面对一个跨境战斗的怪物和一身蛮力的人形暴龙,节节败退,连还手之力都没有。刚刚说的那些大话好像一个巴掌,响亮地拍在他的脸上。 “可恶!这两个人是怪物吗?这样下去,我必死无疑,不行,只能殊死一搏了!”书生林簇暗道。 “风刃!”林簇挥舞起破烂的羽扇,在武元力的加持下,变得坚不可摧。 傅皓忠一眼认出这招武技,他身上那些伤口,正是被风刃击伤。傅皓忠深知不可力敌,便避让开来。子歌见那羽扇挥舞的密不透风,羽扇边缘锋利如刀,同样没有出手。 林簇等的就是这个机会,像他这样的伪君子,对自己的生命看得比谁都重,既然不能力敌,那就逃跑好了。对他来说,应该说对于散修武者来说,逃跑是常事。 打不赢还不跑?傻吗? 林簇瞅准时机,将挥舞的羽扇用力掷向傅皓忠,旋即反身朝碎石林跑去。 站在另一个方向的子歌感觉到有些好笑,之前还信誓旦旦说要把他踩在脚底下,发现自己打不过之后,转眼就要逃跑。可是……他逃得了吗? “踏天!” “潜龙升渊!” 子歌御空而行,刹那间出现在林簇头顶,慌忙逃跑的林簇没想到没有注意到来自上空的气息,或者说,他根本没想到子歌竟然会拥有御空的能力! 两道龙形元力浮现出来,咆哮着从林簇头顶呼啸而下,击穿他的头颅。虽已失去生命,身体却还是惯性地保持着逃跑的姿势,甚至还往前跑了几步。但最终,失去生命之源的身体终究是倒了下去。 林簇至死都没看到,杀他的人是谁。 子歌没有多言,只是从他的尸体中搜出一个小布袋,袋子里面装满了帝丹碎片。在布袋旁边,还贴身放着一页被人撕了一半的泛黄的纸张,子歌把纸取了出来,上面写着“惊涛”二字。 “给你!”子歌把那袋帝丹碎片扔给走过来的傅皓忠,拿着泛黄的纸张,露出沉思之色。 “一张破纸,有什么好看的?”傅皓忠也不跟子歌客气,把布袋放在怀里,道。 “我好像在哪儿看过这张纸?”子歌冥思苦想,习惯性地摸着耳垂,“有了!” 子歌想起来了,他在整理凤戒里面的东西的时候,曾经看过这样只剩下一半的纸,好像和手里的这张相吻合。子歌迫不及待地从凤戒中找出另一半的纸张,合二为一,恰好吻合! 凤戒里的另一半纸张写着另外两个字——骇浪。 这是一门武技,名为“惊涛骇浪”。 惊涛骇浪,攻击性武技中的辅助性武技,这是极为罕见的一门武技,它可以与任何攻击性武技相契合。 正如它的名字一样,惊涛骇浪,接连不断,可以使任意攻击性武技的威力叠加,最高可叠加九重。譬如说子歌的破天,一拳击出,九拳叠加,每一拳的威力比上一拳强。 第五拳可爆发出两倍的力量,最后一拳,可爆发出三倍的力量!对于任何武者来说,这都是不亚于天品武技的诱惑! “看来,以后我们墨家的破天可以改名‘惊天破’了!”子歌喜滋滋地说道,“阿忠,这份武技适合你,一起学?” “学!不学是傻子!”傅皓忠连忙说道。 两人停留下来,修习惊涛骇浪,傅皓忠身负帝皇血脉,子歌就不用说了,“万古第一人”。两人的悟性皆是上上之选,很快就吃透了这道武技。 可惜两人境界尚浅,九重浪涛只能发出三重,加持的力量还不到一倍。不过在接下来的传承之战中,这已经加大了他们的砝码。 正文 第七十二章 巧取豪夺 万断山深处,有一处羊肠小道,只容三四人一同通过,两侧是高耸的山体,遮天蔽日——是个好地方。 子歌躺在一块突出的岩石上,翘着二郎腿,嘴里叼着一根捡来的狗尾巴草,手指还转着一个袋子,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袋子里面是满满当当的帝丹碎片,足有三百多枚。 他已经在这里待了超过三天,而服用匿息丹后带来的后遗症——修为真空期也在傅皓忠的守护下安然度过。 没过多久,袋子里的帝丹碎片逸散出一股柔和的光 “来了!”子歌一个鲤鱼打挺,兴奋地望向羊肠小道的入口。 只见六个身影从羊肠小道的那头走了过来,没有掩饰身上的气息——在万断山争夺帝丹碎片,大多数人都不会去隐藏自己的境界,主要是为了震慑他人——六人是清一色的师境八阶,算是一支二流的团队了。 一般来说,一流的团队至少会有一个极师境领头。 等到那六人走过来的时候,子歌从岩石上一跃而下。 “站住!此路是我开,此山是我抬,要从此路过,留下买路财!交出你们身上的所有帝丹碎片,小爷就放你们一马!” 或许是子歌还留有一些婴儿肥的面容不符合他那痞子式的造型,六人愣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捂着肚子哈哈大笑。 “大哥,你听见了吗?这小子说要我们留下买路财,哈哈哈!” “四弟,这小子是不是想帝丹碎片想疯了?一个武士境竟然敢拦我们的路,抢劫我们?哈哈哈!” “行了,都别笑了!哈哈哈!咳咳!”那个被叫做大哥的人脸都憋红了,才止住笑意,实在是这样的场景太具有颠覆性了。 一个士境八阶拦路抢劫六个师境八阶,就好像一个十岁的孩子一本正经地对着六个二十岁的壮汉说:别动,抢劫,把你们的钱都交出来。 也难怪这六个人笑疯了。 “我说小朋友,你是不是惹你爹娘生气了,离家出走?这样,你把你手里的帝丹碎片给叔叔们,叔叔带你回家,好不好啊?”为首的大哥“和善”地说道。 “哈哈哈!”其中一个人笑得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大哥,你是在哄……哄三岁小孩子吗?哈哈哈!” 子歌见怪不怪,之前的几批人也是这样捧腹大笑的。他摇了摇头,四十五度角仰望天空,一副“人生寂寞如雪”的样子,道:“唉!为什么?为什么世界上有那么多人有眼无珠?难道你们就没听说过‘人不可貌相’这句话吗?你们非要我动手才能认清现实的残酷吗?” “哟!还装上瘾了?小兄弟,你不去唱大戏可真是浪费人才了啊!废话少说,六弟,你上!解决他!”大哥原形毕露。 在这万断山,为了一枚帝丹碎片争个你死我活才是常态,那躺在碎石林里的数十具尸体可还没腐烂呢! 六人中,其中一人走了出来,不屑地走向子歌,甚至连武元力都没有动用,或许他以为,仅凭武师境的气势,就可以压倒子歌了吧。 子歌无奈地叹了口气,武元力爆发,踏天极速爆发,在六人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一人一拳,将他们击倒在地,站回原位,整个过程不到一个呼吸,让人感觉子歌根本没有出手。 还好子歌出拳的力度掌握精准,只是让那六人丧失战斗力,也不至于丧命。 这时,倒在地上的六人才猛然惊觉,面前这个哪是三岁孩子啊,分明就是披着羊皮的狼啊!就好像你突然间发现,原来这个十岁的孩子背后藏了一把枪,这把枪还不止六颗子弹,这特么的就是作弊啊! “唉!人生真是寂寞如……!”子歌仰望天空,眼神忧郁,可惜话还没说完—— 啪—— “能不能不要每次都那么装!”傅皓忠不知从哪儿冒出来,一巴掌拍在子歌的后脑勺,旋即对着那几个倒在地上的倒霉蛋,大喝道,“你们几个,别磨磨唧唧的,把帝丹碎片都交出来,大爷饶你们一命!” 见子歌和傅皓忠并没有杀人灭口的意思,那六人忙不迭地从怀里取出各自的帝丹碎片,点头哈腰地交给傅皓忠。 “才二十几枚?你们也太没用了吧!行了行了,滚吧!”傅皓忠一声令下,六人哪儿还敢停留,连滚带爬地逃离了这处羊肠小道。 “阿忠,你能不能让我装完……不是,让我感叹完再出来?”子歌抱怨道。 “那你要不要和我的拳头感叹几句啊?”傅皓忠威胁性地举起拳头,肱二头肌雄起,“还有,我就搞不懂了,你为什么不杀了他们?前面那些人也是,杀了也就杀了,干嘛要放走他们?” “你不懂,我娘说了,生而为人,要有最起码的善良和自己做人的准则。该死的人,我一个也不会放过;没伤害到我的人,我也不会去滥杀。”子歌忽然严肃地望着傅皓忠,沉声道,“阿忠,你才从迷魂幻森出来不久,杀心就变得那么重。我知道你是想为爷爷奶奶报仇,但你一定要记住我说的话,千万不要让仇恨吞噬了你的心!” 子歌一直有这样的担忧。 自从离开迷魂幻森后,傅皓忠的杀心越来越重,一旦被杀意支配,他的兄弟很可能就会沦为无知无觉的杀人狂魔。 在这个世界上,子歌在意的人不多,傅皓忠、傅悦容、余少白和墨渊下的渊师傅,他不希望看到他们中的任何一个受到伤害,所以他不希望看到傅皓忠有一天会沦为丧失人性和理智的杀人狂。 子歌有过被心魔吞噬的经历,他最明白那种“我不是我”的感受。 傅皓忠听到子歌的话,沉默良久,最后一拳打在子歌的肩上,道:“谢了,兄弟!” 看来,这个粗中有细的少年猛男把子歌的话听了进去,子歌笑了笑,不再多说。 这时,袋子里的帝丹碎片再次散发出柔和的光,远处,一群实力参差不齐的武者走进羊肠小道,影影绰绰,大概有十几人,从散发的气息来看,最强者的境界只有师境三阶,剩余的都是师境一阶和师境二阶。 子歌对着傅皓忠眨了眨眼,意思是说:“轮到你表演了。” 傅皓忠咧嘴一笑,跳上岩石躲了起来。 子歌把一袋子帝丹碎片抱在怀里,装出一副害怕的样子。境界低微的他看到一群人朝他走来,马上转身,脚步匆匆地想要离开。 “站住!” 那十几人也发现了子歌,他们各自身上的帝丹碎片都散发着柔光,又看到子歌手里好像抱着什么东西,顿时眼前一亮,只要不是傻子,那他们现在的想法估计都是一样的——碰上一只肥羊了! 子歌闻言,还真就站住了,转过身来,哆哆嗦嗦道:“各……各位兄台,有何……有何贵干吗?” 子歌的举动让那些人一时间没反应过来,按照他们的想法:这小子不是应该马上逃跑吗?十几人中,有人觉得事情有些蹊跷,不过看着周围的同伴,便也没有多想。 “小子,你手上拿的是什么?拿出来给大伙瞧瞧!” 子歌慌乱地摇头,还一边倒退,整一个戏精上身,道:“没……没什么!” “没什么?”那个师境三阶上前一步,一掌推开子歌,从子歌手中抢走袋子,打开一看,“靠!真他娘的走运!这小子身上竟然有这么多帝丹碎片!” 众人上前一看,都被拿一百多枚帝丹碎片闪瞎了眼,他们十几个人身上加起来的碎片都没有这么多。 师境三阶的武者眯着眼,指着倒在地上的子歌,阴翳道:“小子,你哪儿来的那么多碎片?说!否则杀了你!” “那是我哥的。”子歌弱弱道。 “你哥?”师境三阶的武者意识到丝丝不妥,追问道,“你哥现在在哪儿?” 子歌站了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尘土,戏谑的眼神望着他们,伸出手指,向上指了指。 “谁敢欺负我弟!”傅皓忠从岩石上跳下,人形暴龙把大地砸出一个小坑,师境六阶的力量爆发开来,睥睨天下。 傅皓忠握紧拳头,杀意凌然,道:“就是你们欺负我弟?” 这时,这十几人才反应过来,自己是跳进子歌和傅皓忠设下的陷阱当中了,一个师境六阶,足以将他们斩杀在此。至于逃跑,这条羊肠小道就这么宽,能跑到哪儿去? 万断山深处,有一处羊肠小道,只容三四人一同通过,两侧是高耸的山体,遮天蔽日,是个好地方……嗯,是个打劫的好地方! “大哥,对不……”师境三阶的武者低眉顺眼。 “谁是你大哥,嘴巴给我放利落点儿!”傅皓忠瞪眼道。 “是是是!这位老大,是我们不对,我们这就把东西还给您弟弟!” “还回来就行了吗?你打伤了我弟弟,这笔账该怎么算?” 傅皓忠凶神恶煞,子歌站在一旁,哼着小曲。 众人暗道:“算你弟啊!这特么的像是被打伤了吗?敲竹杠就直说啊!” 师境三阶的武者深吸一口气,陪笑道:“老大,您别生气,小弟这里有一些帝丹碎片,就当是赔礼!你们,还不赶紧把东西拿出来!” 就这样,子歌和傅皓忠又顺利收获十几枚帝丹碎片。 “不杀人也就算了,还要绕来绕去!我们实力比他们强,直接抢不就好了吗?子歌,你是不是闲的慌?”傅皓忠掂量着手里的帝丹碎片,不满道。 “我娘说了,抢东西是不对的。这些碎片,是他们赔偿给我们的,记住,是赔偿,不是抢!”子歌“义正言辞”地说道。 “那你刚刚不是抢了那六个人吗?” “不!是他们抢我在先,我属于正当还击,懂吗?” 傅皓忠给了他一个白眼。 突然,一阵地动山摇,大地好像要裂开来似的,子歌和傅皓忠稳住身体,跑出羊肠小道。 天际边,一座雄伟的高塔冉冉升起,高耸入云,无论从哪个方向望去,都能看到这座塔的全貌。 正文 第七十三章 九层战塔 “九层战塔?什么东西?”傅皓忠好奇问道。 “战帝的【本源宝物】。”子歌目光炯炯地望着九层战塔。 “战帝?谁啊?”傅皓忠一脸懵。 子歌翻了个白眼,朝着九层战塔的方向奔去,傅皓忠紧随其后:“你倒是告诉我啊!” “边走边说。”子歌的踏天极速展开,傅皓忠跟在后面,竖起尾指。 路上,子歌简略地向傅皓忠解释了战帝的事迹,听的傅皓忠热血沸腾——说起来,这娃儿和战帝还挺像的,都是战斗狂。 “那这九层战塔又是什么?” “九层战塔,最开始是战帝的武器,后来战帝登临帝位,不再将其当作武器,而是作为牢笼使用。九层战塔的每一层,都镇压了不同境界的强者。第一层到第三层是武王,第四层到第六层是武皇,第七层和第八层是武帝。九层战塔作为牢笼的同时,也是一种考验。” “武器,牢笼,考验?什么乱七八糟的!那又是什么考验?” “生死考验!”子歌皱眉道,这也是他看到九层战塔会感到震惊的缘故,“战帝威压五域,无数天才想要拜战帝为师,战帝不可能事事亲历亲为,九层战塔就是在这个时候,从牢笼变成了考验。” “想要拜师,先闯战塔。通过前三层便会被战帝收为记名弟子,通过前六层则是入门弟子,第七层是关门弟子,第八层是嫡传弟子。没通过的人就再也出不来,因为他们都死在里面了。” “这么残忍!等等,你好像没说第九层是什么啊?” “我也不知道。”子歌摇了摇头,“除了战帝本人,没人知道第九层有什么,是什么。即使是他的嫡传弟子也没有登上过第九层,不是因为战帝不允许,而是他们登不上去。” “哇!原来还有你不知道的事情啊!”傅皓忠哈哈大笑。 子歌无语,傅皓忠这孩子好像把重点给搞错了吧。 “子歌,那你说,这九层战塔怎么突然跑出来了?它该不会是想让我们进去进行考验吧?第一层就是武王,它这是屠杀啊!”傅皓忠大大咧咧的说道。 “这……”子歌也想不明白,这同样也是他担忧的地方,“应该不会。还是先过去看看吧。” 两人无话,等他们赶到的时候,九层战塔周围已经站满了人,并且人数还在不断增多。众人面对这九层战塔,指指点点,战塔大门紧闭,有人尝试着闯塔,刚接近战塔一丈范围,就再难寸进半步。 众人对这突然出现的九层战塔感到莫名其妙,却又无人知晓。在这帝冢,知道战帝的除了子歌和黑袍神奴,很可能就再也没有其他人了,更别说这九层战塔了。 很快,九层战塔周围就聚集了超过百万人。那些拥有帝丹碎片的人,身上的帝丹碎片发出柔光,偶有人会被眼前的利益冲昏头脑,引起一阵子的小范围厮杀。不过更多人在面对不知名的事物面前,都选择静观其变。 没过多久,冢灵出现在塔顶,高傲地仰着头,那双绿油油的眼睛流露出怀念之色。 “冢灵大人,此塔是何物?”有人壮着胆子问道。 冢灵从怀念中醒转过来,悠悠道:“此乃九层战塔,大帝的本源宝物。” 本源宝物,乃是武者倾尽心力为自己打造而成的武器,融入了宝物主人的一身心血,是可以陪伴其主人一生之物。有些具有灵性的本源宝物,其主若死,宝物亦会自毁,随其主人而去。 战帝的本源宝物,其价值不亚于帝丹! 在子歌得到的记忆中,九层战塔追随战帝一生,在记忆的最后,战帝引来圣劫,被战帝弃之不用的九层战塔于虚空浮现,与战帝一同对抗圣劫,不知结局。 如今看来,事情好像有些变化。 “九层战塔具有灵性,战帝已死,按道理来说,它也应该会追随战帝而去。如今出现在帝冢之中,莫非是战帝的遗志?”子歌心想,其实他还有一个更加大胆的想法,这个想法让他如鲠在喉,始终压在心底,不敢让它冒头。 冢灵看着众人贪婪的神色,露出人性化的鄙夷之色,道:“你们就不要妄想得到九层战塔了,你们没资格。” 众人虽然心中早已有所预料,但听到这话,还是露出惋惜失望之色,有人问:“既然如此,那请问冢灵大人,这九层战塔出现,是何目的?” “问的不错。”冢灵勾了勾狼爪,一时间,散落在万断山各处的帝丹碎片全都漂浮到空中,接着,全都飞到冢灵身边,“你们的速度太慢了,我决定换一种方法。” 冢灵一挥狼爪,悬浮的帝丹碎片全都飞射到九层战塔的前三层里面。 “现在,所有的碎片都在九层战塔里面。战塔前三层会有守护者,守护者的实力会根据进入者的实力进行调整。闯过第一层的人,可以得到十枚碎片;闯过第二层的人,可以得到一百枚;闯过第三层,可以得到一千枚。”冢灵的话极具诱惑力,让所有人的呼吸变得急促。 想想看,九百多万人,打生打死去争夺一万枚帝丹碎片,不到五天的时间内,就已经死了超过一百万人。现在,只需要闯过九层战塔,哪怕只是闯过第一层,就可以得到十枚碎片,要是侥幸过了第三层,那就是一千枚! 一重天帝丹的十分之一! 但子歌却没有像其他人那样兴奋,他甚至想转身就走。别人不知道真相,他可知道! “调整实力?呵!说的好听,可再怎么调整,里面最差都是王境强者,战斗意识根本就不是同一个水准,我敢保证,进去多少人,就会死多少人!阿忠,我们还是别进去了。”子歌低声劝道。 子歌没有说出来的另一半话是:按照原本的规则,这一万枚碎片估计得一个多月才会被完全夺取。现在冢灵突然改变规则,加快众人夺取碎片的速度,似乎在着急着什么。可是,又有什么事能让一个实力媲美于大帝的冢灵可着急的呢? 可傅皓忠却露出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他和子歌不一样。 首先,志在帝丹的他,那些帝丹碎片就是难以抗拒的一个诱惑;其次,他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战斗狂,只要有架打,这娃子哪怕是南墙都会去撞一下。 至于子歌,他进入帝冢的目的就是轮回珠,帝丹碎片什么的,他只是帮这个战斗狂兄弟收集而已。况且还有一群实际境界是武将的黑袍神奴在,子歌一直没有说出来只是怕打击了傅皓忠。 “对了,这里面还剩下最后的七千八百五十九枚碎片。每个人只有一次进入九层战塔的机会,闯过战塔的人会直接进入第二重天,你们完全不必担心会有人截胡。当然,你们也可以选择不进入,去抢夺那些拥有碎片的人。如何选择,全凭你们个人意愿。” 冢灵话是这么说,可那些拥有碎片的人,有几个不是硬骨头?况且,闯过战塔得到碎片后就可以直接进入第二重天的规则,简直就是鼓励所有人进入九层战塔啊! 但是,九层战塔有多恐怖,恐怕连黑袍神奴都不知道! “九层战塔同时也是大帝祭炼出来的一个小世界,你们不必等待,直接从大门进入就行。当然,也不必担心你会没有对手,你们只需担心自己能不能活下来就好。” “差点儿忘了,闯过第一层之后,你们可以选择继续挑战第二层,也可以选择直接进入第二重天。最后,给你们一个温馨提醒,速度要快。” 冢灵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再一次消失。 子歌心里一突,冢灵连续两次强调速度,好像时间不够用似的。他突然感觉脊背发冷,下意识地回过头,瞳孔瞬间放大! “跑啊!”子歌惊恐地大喊一声,拉住傅皓忠就往九层战塔冲去。 身后,万断山的空间层层坍塌,那些掉落在坍塌空间里面的山脉,悄无声息地化成虚无。 有种心理叫做从众效应,子歌狂奔的举动很快就带领了一群人跟着他一起狂奔,一群人狂奔后,就慢慢演变成上万人加入狂奔的行列,尽管那些人根本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跑。 而那些终于发现身后空间坍塌的人,也开始慌张地跑向九层战塔,就这样,原本冢灵说的“全凭个人意愿”变成了“你不进九层战塔就等着被坍塌空间湮灭吧”。 这就好比有人拿枪指着你的头,让你跳下悬崖,然后还告诉你,你可以选择不跳,但只要你转身,他就会扣动扳机。 跳崖说不定还能活下去,转身必死无疑,这就是冢灵所说的“个人意愿”。 不用太多的思考,帝冢的规则全都掌握在冢灵手上,这坍塌的空间,用屁股想都知道是冢灵干的好事。 “冢灵我操你大爷的!”众人在心底呐喊,把冢灵祖宗十八代都问候了一遍。 至于那些看到九层战塔却无动于衷的人,都在坍塌空间的威胁下朝着九层战塔狂奔而来,脸上的表情像是吃了某种排泄物一样。 而坍塌的速度不快不慢,刚好就在那些人的后脚处,似乎有意让所有人都进入九层战塔。 过了一个多时辰,万断山里的所有活着的人,都在坍塌空间的逼迫下进入九层战塔,至此,九层战塔外空无一人。 这时,九层战塔拔地而起,轻车熟路地飞向一座孤零零的山峰,那是整片万断山唯一没有坍塌的地方。 正文 第七十四章 迷雾涌现 “阿忠,你在哪里?” “阿忠,你能听见吗?” 这是一片绝对的黑暗,原本夜能视物的子歌在这片黑暗里,却伸手不见五指。他跌跌撞撞地前行,大声呼喊着傅皓忠。 他刚才明明是拉着傅皓忠一起冲进九层战塔的,却在进入的一瞬间,两个人就莫名其妙地分开了。 “人族的味道?喂,人族小子,别喊了!”一道声音响起。 子歌顿时警觉起来,自从进入这片黑暗,除了他自己的气息,他没有感受到其他人或物的气息,这个突如其来的声音让他始料不及。 “你是谁?这里是哪里?”子歌问道。 “妖(相当于‘切’)!睡得太久,忘了你们人族没到武王境,在我们的黑暗领域中就是个睁眼瞎!”那个声音打了个响指,黑暗被驱散,“人族小子,这里是战塔第一层,你可以叫我目鼠王。你也是来拜战帝为师的吧!” “正好,搞定你,我和战帝一万人的约定就结束了,我就可以离开这该死的战塔了!七百多年过去了,也不知道我的族群还记不记得我。” 子歌瞪大眼睛,发现说话的人……呃,那不是人,是一只鼠首人身鼠尾的……妖兽? “你……你……你是妖兽?”子歌瞪大眼睛,无论是从书上还是自己亲眼所见的所有妖兽中,他都没有见过这样的“妖兽”:“书上不是说,武王境的妖兽幻化人形,是不会残留妖兽的特征的吗?” 自称目鼠王的“妖兽”听到子歌的话,顿时不乐意了,怒道:“你才是妖兽!你全家都是妖兽!不要拿妖族那群低等族群和伟大的目鼠族相比,那是对我们目鼠族的侮辱!” “话说,人族小子你是来拜师的吗?区区王者资质,连我这关都过不去啊!要不你求求我,我可以考虑给你放水,让你过关哦!” 子歌在冲破十重天阙后,资质得到了提升,从准王资质变成了王者资质,这是突破极限的好处之一。 “这目鼠王好像很久没和人说过话了,简直就是话痨。而且听他的意思,他好像不知道战帝已经死了的事情。看来,说不定我能从他这里套出一些话”子歌心想。 “你刚刚叫我人族小子,又对妖兽没有好感,还把妖兽称为妖族,还说你自己是目鼠族,难道你不是妖兽吗?”子歌问道。 “我说了,别把我们目鼠族和妖族那种低等族群相比!”目鼠王大怒,但却没有对子歌出手的意思,“我们目鼠族是伟大的族群,妖族只是一群蒙昧愚蠢的家伙,他们……等等,不对啊,人族小子,你好像根本不知道妖族和我们目鼠族,你在套我的话!” 子歌叹了口气,不愧是武王境的强者,虽然太久没和人交流,但马上就反应过来了。 既然被看穿了,子歌倒也承认的落落大方,道:“不错,我根本没有听过什么目鼠族。” 目鼠王听到子歌的话,顿时变得失魂落魄,喃喃道:“怎么可能……我们目鼠族难道被灭族了吗?不可能!我们目鼠族繁衍能力在所有族群中都是首屈一指的,虽然规则限定了我们目鼠族只能有一个王,但绝对不可能那么轻易被人灭族!” 目鼠王抬起头,朝子歌问道:“人族小子,我问你,现在外面是什么时间?盛武时代已经过去了吗?” 这目鼠王长的虽然不怎么样,甚至乍看上去有些吓人,但心地还不错,尤其很是耿直,让子歌对他颇有好感,道:“现在是后武时代。” “后武时代……后武时代,才过去了一个时代而已,你怎么可能没听说过目鼠族!”目鼠王有些不相信子歌的话。 子歌突然想起什么,连忙道:“目鼠王,你说的盛武时代,是第九纪元的盛武时代吗?” 目鼠王皱眉道:“怎么,难道不是吗?” 子歌张大嘴巴,果然如此! 战帝是第九纪元的人物,被他镇压在九层战塔内的当然也是第九纪元的存在。而子歌一直被自以为的常识遮住了思维——极武大陆出现至今,已经经历了十个纪元,子歌所在的时间点,便是第十纪元的后武时代! 他把目鼠王当作是第十纪元的人了。 子歌轻声道:“目鼠王,第九纪元已经毁灭了,现在是……第十纪元。” 一个纪元,四个时代,从新生到毁灭,周而复始,不休不止。 目鼠王霎时间呆住了,子歌的话对他来说就是晴天霹雳,原来,他错过的不是一个时代,而是整整一个纪元!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不可能的!就算过了一个纪元,我们目鼠族也不可能灭亡!九个纪元啊!整整九个纪元啊!我们目鼠族都没有灭亡!怎么可能会灭亡呢!不可能啊!” 目鼠王情绪崩溃,王境实力爆发开来,乱窜的武元力将战塔第一层破坏得“体无完肤”。子歌不得不躲在最边缘的角落,强行撑着,即使如此,乱窜的武元力也把他击成重伤——这就是王境强者的力量,即使是无意识的,也不是武王以下能够承受的力量。 只是,子歌却从目鼠王的话里捕捉到了重要的信息:目鼠族在极武大陆生存了整整九个纪元,直到第九纪元的盛武时代,这一族群还生活在极武大陆上。 但是,从第十纪元的始武时代开始,也可能是从第九纪元的后武时代或者是末武时代,目鼠族就消失不见了。或许,一个族群的消失就好像一个武族的灭亡,并不起眼。 但,让子歌细思极恐的是,无论是正史还是野史,目鼠族这三个字从未出现在任何一本书籍上! 就好像有人刻意抹去了这一族群的痕迹,而且是完全抹杀!就连战帝都在正史上出现过,即使只有一句话,那也是存在。可目鼠族似乎就真的像泡沫一样,阳光出来,泡沫破碎。 哪怕是一个纪元的毁灭,都会留下希望的种子,这批种子就是开启下一个纪元的钥匙,并且将历史记载下来,让后人有据可循。 而要想把一个曾经在极武大陆生活了整整九个纪元的族群彻底抹杀,需要多大的力量? 纪元毁灭都不足够! 这一刻,子歌发现自己陷入了另一个更深的沼泽——一个谜题还没解开,另一个更深的谜题接踵而来。 片刻,乱窜的武元力平息下来,目鼠王坐在地上,一脸颓废,从世戒中取出一枚丹药,扔给子歌:“人族小子,这是我族的圣丹,跟你们人族的九转命丹有同样的效果,吃了吧。” 子歌仰起头,将手中的丹药吞服下去。 目鼠王看到子歌的举动,诧异道:“人族小子,你就不怕我是骗你的,给你毒丹吗?” “一个为了族群至情至性的人,如果要下毒害我,那我也认了。”子歌沉声道,丹效发挥,伤势尽好。 “好!哈哈!”目鼠王突然大笑道,“人族小子,你很对我的胃口,你这个朋友,我交定了!” “愿意真心和我做朋友的,我一定扫榻以待!”子歌也笑道。 “好!我叫田浩,你叫我老田就行了!”目鼠王走到子歌面前,伸出手。 “墨子歌,叫我子歌,我的朋友都这样叫我。”跌坐在地上的子歌抓住目鼠王的手,用力,站了起来,两人相视而笑。 两人坐在地上,背靠墙壁。 “老田,你刚说你和战帝有个什么一万人的约定,是怎么回事?” “嘿!别提了!以前不懂事,得罪了战帝,那时候他还是武王。后来他成帝了,和我约定,只要我打败一万个说是来拜他为师的人,就放我出去,你就是那第一万个!嘿嘿!” “可是,现在战帝已经死了,外面是他的帝冢,大家都是进来夺取他的传承的。” “放他三尾猫的臭屁!九层战塔是战帝一生的心血,他要是死了,这座战塔肯定早就自毁了!虽然被他困在这座破塔里面,但战帝这人,我老田打心底的佩服!” “你是不知道,在我们第九纪元,有一句话,叫‘战帝之后,再无战帝’。别人我不知道,就冲这座破塔还在,我老田第一个不相信战帝死了!就算你现在把他的帝丹放在我面前,我也不相信!” “呃……弱弱问一句,三尾猫又是什么?”子歌眨了眨眼睛,装出卖萌的样子。 “我们目鼠族的天敌。”目鼠王脱口而出,旋即想到什么,大笑着搂住子歌,“子歌,听你这么问,三尾猫族应该也灭亡了啊!哈哈!真是大快鼠心!” 子歌纠正道:“是‘大快人心’。” “对啊!你是人族,我是目鼠族;你是大快人心,我是大快鼠心。不对吗?”目鼠王一本正经地看着子歌。 子歌一脸无语,内心吐槽:他说的好有道理,我竟无言以对。 “行了,子歌。”目鼠王拍了拍子歌的肩膀,站起来,“你应该还要上第二层吧,赶紧去吧,回头记得找兄弟一起喝酒!” 子歌本想站起来,听到这句话忽然愣住了,他想起那个还欠他一顿酒的冷漠青年。 “怎么了?不舍得走啊?”目鼠王看子歌在发愣,取笑道。 子歌摇了摇头,没有说话,站了起来,用力地抱了抱这个刚认识的朋友。 “滚!你们人族就是矫情!”目鼠王笑骂道。 子歌松开他,认真道:“那你怎么办?你不是差我一个就能解脱了吗?” “放他三尾猫的臭屁!我老田就是老死在这里,也绝对不会对朋友出手!赶紧滚!”目鼠王佯怒道。 子歌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一道虚幻的阶梯在角落出现,那是通向九层战塔第二层的道路,子歌什么话都没有说,因为有些话不必说,踏上阶梯,走上第二层。 “朋友,活着再见。”目鼠王喃喃自语,打了个响指。 正文 第七十五章 战帝有敌 第二层和第一层的布局一样,不过让子歌长舒一口气的是,第二层的守护者不是什么稀奇古怪的种族,而是和他一样,都是地地道道的人族,一个背负长剑的老人。 “几百年了,终于有人来了吗?少年郎,你以武王的潜质通过第一层,看来有些本事。不过你的修为太低,过不了老夫这一层。”负剑老人没有马上动手,或许是被困太久的原因,好不容易见到一个活人,想说说话解解闷。 子歌自然是乐得其中,这些都是第九纪元的人,多聊聊说不定还能得到一些意想不到的信息:“不知前辈如何称呼?为何困在此处?” “老夫的名讳吗?太久咯,不记得了,你唤老夫剑老便是。”剑老悠悠道,“当年战帝尚在王境,挑衅我【剑阁】,打伤我剑阁多名弟子,老夫一气之下,想要出手教训此子。未曾想,竟败于他手,战帝不愧是战帝啊!” 剑老感叹一句,旋即望向子歌,道:“少年郎,以你的实力,想过老夫这关,难!” 子歌笑道:“剑老出手便是。” “哦?看来你很有信心。你可知,我剑阁之人,剑出必见血。”剑老有些诧异,在他看来,仅仅只有武王资质的子歌不应该那么镇定才是。 实际上,子歌想的是:刚刚蹦出来一个目鼠族,现在又出来个剑阁,我哪儿知道什么剑阁刀阁的啊!难道是大陆上哪个很有名的武族吗? 当然,子歌学聪明了,没有说出这些话,否则再来一个情绪失控,武元力乱窜,最后受伤的还是他自己。 子歌勾起嘴角,道:“剑老说那么多,却一直没有对小子出手,我想,剑老应该有其他目的吧。我虽然不用剑,但也听说过一句话,剑者,君子也。剑老有话不妨直说。” “好小子,好敏锐的洞察力!”剑老夸赞道,“既然如此,老夫便直说了。老夫想与你作一剑之约,若你能接老夫一剑,便算你赢。” “如此好事,不知剑老要小子付出什么代价?”子歌没有马上答应,他深知天上没有掉馅饼的事,想要得到,必须付出。 “不骄不躁,心思缜密,你不学剑,可惜了。老夫不需要你付出什么,你只需告诉老夫,剑阁如今的状况便可。老夫准帝资质,二十岁成为武王,四十岁被战帝镇压在此,不得修习武道,如今已经过去八百五十六年了。” “只可惜,规则所限,岁不过千,老夫时日无多,恐怕今生是出不去了。剑阁是老夫的家,少年郎,你且把你所知道的剑阁的一切告予老夫。老夫允诺,只出一剑,以你的潜质,撑过这一剑,不难。” 子歌就知道,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虽然这样的交易他是稳赚不赔,但现在问题是,他根本没有听过什么剑阁啊! 子歌叹了口气,道:“剑老,其实小子并没有听过什么剑阁。您以为才过了八百五十六年,实际上,第九纪元已经灭亡了,现在是第十纪元的后武时代。九层战塔,其实是在战帝的帝冢里面。” “什么?战帝死了!第九纪元消亡了!这不可能,我剑阁是大陆最顶尖的势力之一,是人族的支柱,怎么可能会连同纪元一起灭亡了呢!”如子歌所料,剑老情绪激动,所幸的是并没有崩溃,要不然子歌都准备好躲得远远的了。 “请剑老冷静。”子歌沉声道,“或许只是小子孤陋寡闻,未曾听过剑阁大名。” “不可能!”剑老怒声道,身后长剑嗡嗡作响,“剑阁之名,威震大陆,何人不知何人不晓!” 剑老说完,却突然安静下来,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子歌同样没有开口。虽然他不能感同身受目鼠王和剑老的心情,但他能理解,以为只是匆匆百年,没想到竟是沧海桑田。外面的世界已经不再是他们认知的那个世界,不管是目鼠族,还是随口提到的三尾猫族,又或者是神秘的剑阁,外面的世界已经没有了他们的踪影,统治这个世界的,是人族,是大大小小的武族。 良久,剑老露出疲惫之色,道:“少年郎,能否告知老夫你的姓名。” “墨子歌。”子歌回答道。 “好。老夫托大,叫你子歌小子,可否?” “剑老是前辈,自然可以。” “好好。”剑老欣慰笑道,“子歌小子,我等剑修,一言九鼎。既然答应了你,老夫便只出一剑。老夫观你气息,修为乃是士境八阶,便以师境一阶之力出剑,你可要接好了。” “那个……”子歌难得腼腆地挠了挠头,“这好像有点儿不大好吧。” “怎么?莫非你还想老夫压低修为?少年人应当坦荡进取,怎可走那些邪门歪道!”剑老露出不喜之色,含怒开口。 “剑老,我不是这个意思。”子歌急忙解释道,“我是说,剑老可不可以以师境九阶的实力出剑?” “什么?师境九阶!”剑老被吓了一跳,“子歌小子,你不要命了?” “不是……”子歌解释不清,直接释放武元力,一拳轰向剑老。 剑老抓住子歌的拳头,惊异的眼神盯着子歌,脱口而出:“你是师境八阶!不对,你是士境八阶!” 反应过来的剑老松开子歌的拳头,大笑道:“好好好!我人族再现天骄,何愁百族不灭!” 子歌善意地提醒道:“剑老,外面已经没有什么百族,极武大陆只有人族和妖兽,人族是大陆的主人。” “竟是如此?好哇!虽然我剑阁不在,但百族也都消亡,人族昌盛繁荣,当为人生一大喜事!”剑老开怀大笑。 子歌被这笑声感染,心想:虽然这老头可能有点儿护短,想替自己后辈出头反而被战帝镇压,但听他的话,以前大陆应该是百族共存,人族并不算强。这老头得知如今人族为主,竟也放得下剑阁消亡之事,但也是一个坦坦荡荡、光明磊落、直爽的老人。 笑罢,剑老目光炯炯地看着子歌,道:“子歌小子,百族虽亡,却死而不僵。你有如此天赋,也该记住,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这一剑,老夫便让你看看,我剑阁昔日之辉煌!” 子歌退后几步,行了一个正式的武者礼,道:“请前辈赐教。” 剑老气势一变,上一刻他还是慈眉善目的老人,下一刻已经是一柄隐隐出鞘的利剑。 “剑来!” 一声暴喝,剑老身后长剑铮铮作响,倏然出鞘,被剑老握在手中,人与剑气息一致,宛若人剑合一。 “此剑名为【浩然】,取天地浩然正气之意。吾师曾说,持此剑者,需承正气。吾困于战塔八百五十六年,无乱耳之声,唯心平气静,得悟一剑招,请赐教。” 子歌屏息凝神,在剑老握剑的一瞬间,冷汗从他额头上渗出,还没出剑,子歌却感受到凌厉的剑气将他包裹住。 一滴汗珠从额头滑落到鼻尖,嘀嗒—— “时节。” 汗珠在地上破碎,长剑刺穿子歌的喉咙。 “我输了。”剑老把剑收回剑鞘。 那个被刺穿喉咙的“子歌”随风飘散,真正的子歌站在剑老的后面,一双拳头离剑老的不足一指距离。 残影! 剑老没有留情,在最后的万分之一刹那,子歌感受到强烈的生死危机,他身上的每一滴血液每一个毛孔都在告诉他,如果躲不开这一剑,后果就是……死! 面临生死,人往往会爆发出不可思议的力量,子歌同样在最后的关头,突破极限。踏天极速更上一层楼,竟留下一个残影在原地,本尊已经出现在剑老的身后。 子歌收回拳头,放松下来的他,汗水就像开闸的洪水,一眨眼就浸湿了他的衣服。直到现在,他仍然感到一阵后怕,因为剑老爆发出来的实力不是师境九阶,而是将境一阶! “剑老,你不是说你们剑修一言九鼎吗?我刚刚真的差点而死在你手里!”子歌嘟囔道,语气有些不满。 废话!换谁在轮回路上走一遭都会不满,一个不小心,那就不是走一遭了! 剑老哈哈大笑,道:“子歌小子,老夫答应你的是只出一剑,可没有答应你以师境九阶出剑。” 子歌翻了个白眼,暗道:老家伙算你狠!你厉害,我现在打不赢你,以后一定要把你坑回来! 剑老看出子歌的不满,道:“子歌小子,你这不是没死吗!再说,若不是老夫那一剑,还试探不出你小子竟然身怀身法武技,还让你突破极限,说起来,你该多谢老夫才是。哈哈!” 子歌恨得牙痒痒,却没办法反驳,毕竟剑老说的是歪理,那也占个“理”字,若不是那一剑,子歌的踏天还真没那么容易更进一步。 “子歌小子,你该走了,老夫最后赠你一句话。”剑老突然严肃道。 子歌拱手,以示洗耳恭听之意。 “生死之间,方有大造化。”剑老字字珠玑,振聋发聩。 子歌一震,醍醐灌顶,这些天一直笼罩在心头的迷雾仿若冰雪消融,拨云见日。他深深一鞠躬,道:“剑老教诲,子歌铭记在心。” “孺子可教也。”剑老欣慰笑道,“去吧。” 子歌再一拱手,才踏上前往第三层的阶梯。 正文 第七十六章 血祭怨阵 子歌没有想到,自己竟然这么轻易就通过了九层战塔的前两层,但令他感到不爽的是—— “不是说好通关有帝丹碎片的吗?混蛋冢灵!”子歌暗骂。 踏上第三层,和前两层一样的布局,不过这回的守护者看起来很不友善。 “桀桀!人族的味道真香啊!几百年没有吃过了,真是让人怀念啊!”一只硕大的恶犬口吐人言,露出锋利的獠牙,口水滴落在地板上,伸出舌头,看子歌的眼神就像在看食物一样。 子歌感受到恶意,自然不会有什么好脸色,沉声道:“你是什么东西?” “连我们风犬族都不知道,桀桀!人类,你真该死!”恶犬道。 子歌一头黑线,到现在他就听说了三个种族——目鼠族,三尾猫族,风犬族。鼠猫狗都齐了,也不知道第四层会出现一头什么东西?子歌竟然有点儿小期待。 “人类,你才士境八阶,实在是太弱了!这该死的规则,让本犬只能发挥出极士阶的力量!不过也够了,本犬已经迫不及待了,我要吃了你!” 恶犬一言不合就开打,子歌反而感觉这才是九层战塔守护者该有的样子,前两层让子歌觉得自己是在做梦。 风犬族,一听名字就知道这个种族擅长速度,这头恶犬的速度也无愧于他的种族之名,明明只拥有极士阶的境界,速度却足以媲美师境三阶的武者。 如果遇上的是别人,这头恶犬兴许就赢了。只可惜,九层战塔以境界作为标准,这就让子歌钻了空子,实力相当于师境八阶的子歌,还拥有着踏天极速,恶犬的速度在他眼中和蜗牛爬行没什么差别。 更重要的是,上天赋予了你一样东西,必然会拿走另一样。 风犬族只是普通的种族,他们拥有着高于自身境界的速度,却是以力量作为代价。在子歌眼中,这头恶犬的速度和力量完全不成正比,力量和寻常的极士阶差不多,甚至稍有逊色。 速度不行,力量不行,子歌很无奈地叹了口气。 “惊天破!” 传统的破天加上辅助性武技惊涛骇浪,第一次展现出了它的威力,这一拳,子歌只使出了三成力量。 下一刻,恶犬得意的表情凝固在脸上,倒在地上,五脏六腑全然破碎。 “轮回后,好好做人……呃……好好做狗,别老想着吃人了。” 子歌说完,走过恶犬的尸体。他刚才叹气的原因,就是早已预料到这一幕,对手太弱,提不起兴趣,故而叹气。 恶犬死亡,通往第四层的阶梯没有出现,反倒是出现了一扇门,子歌估计,往这扇门出去,就是帝冢第二重天,千断山了。 穿过那扇门,一阵强光,子歌下意识地抬手挡住,闭上双眼,再睁开双眼时,子歌忍不住怒骂:“冢灵你大爷!” 眼前是一座孤零零的山峰,子歌很熟悉这座孤峰,因为这座孤峰上面封印了一位大帝,烨煜大帝。孤峰百里范围内,只有碎石沙砾;在这范围之外,是坍塌的空间。 子歌站在孤峰底下,除了九层战塔和孤峰,就只有他一个人。 这时,刻印在孤峰上面的繁复图案脱离孤峰,在子歌诧异的注视下变成百里大小,从半空中缓缓降落,刚好覆盖所有还没被坍塌空间吞噬的土地。图案中央那枚帝丹碎片仿佛诞生灵智一样,径自飞到子歌面前,子歌伸出手,碎片落到他的手中。 子歌忽然愣在原地,足足有十个呼吸。 与此同时,九层战塔开始往外抛人,准确来说,那不是人,是尸体。一具具尸体像喷泉一样从九层战塔中喷涌而出。 坍塌的空间中,原本应该随坍塌空间一起消亡的百万具尸体也都一一浮现,被抛到孤峰百里范围内的土地上。 说来也怪,那些尸体被扔到大地的一瞬间,就“沉”了下去,好像那不是大地,而是大海。更可怕的是,地上开始出现一道奇怪的红线,沿着某种轨迹缓缓推进。 子歌仔细观察了小半个时辰,终于发现,那道红线所经过的轨迹,正是那个繁复图案勾勒的顺序。那也不是什么红线,而是血! 数百万具尸体中流出来的血! “快上来!”脑海里面响起怒吼声,石阶浮现,子歌连忙登上峰顶。 只见原本仙风道骨模样的烨煜大帝,此刻急得像是热锅上的蚂蚁,是什么事情能让一个大帝如此焦虑惶恐? 子歌忽然觉得那道血线和图案似乎没那么简单。 “快!快用你的血解开我的封印!否则我和你都会死在这里!”烨煜大帝焦急地大喊。 子歌不为所动,警惕地望着烨煜大帝:“告诉我,那是什么?” “来不及了!快!先破除我的封印!快啊!”烨煜大帝的神色越来越焦急。 但他越是这样,子歌越是怀疑,冷声道:“先告诉我,下面那是什么。记住,现在是你有求于我,别和我谈条件!” “你……”烨煜大帝身为帝境强者,如今却被子歌这么一个武士境如此呵斥,这让他很不得马上冲破封印,然后一个手指头摁死子歌。 可惜,子歌说的对,形势比人强,只要子歌不愿意,就算他是大帝强者也无可奈何。 望着子歌冷漠的眼眸,烨煜大帝不得不妥协,道:“这是血祭怨阵,以百万生灵为阵引,阵成之时,所有在阵内的人和其它一切东西都会被腐蚀成血水,灰飞烟灭,连轮回的机会都没有!想不到,战帝竟然如此歹毒,为了杀我,竟然残害了百万生灵!” “你可知道,我等为何要狙杀战帝,那是因为战帝他妄图逆天!武者乃顺天而行,他若逆天,势必引起天道的震怒,一旦天道降下天罚,大陆必然生灵涂炭!我之所以被他封印在此,也是因为他想利用我的力量,才一直没有杀我!” “战帝此人,乃是穷凶极恶之徒,为了一己之私罔顾天下众生,人人得而诛之!我虽然不知道你是怎么得知战帝的事迹,但你千万不要被他那些光鲜的事迹给欺骗了!你若不信,事实就摆在眼前!这可是百万人的性命啊!” 烨煜大帝一脸真诚,好似一番肺腑之言,子歌摆出沉思的神态,实际上,他早有想法。 烨煜大帝以为自己说得多么情真意切,可他万万没想到的是,子歌得到过战帝的记忆,在那段记忆里面,子歌就是战帝! 战帝的记忆,成了烨煜大帝最大的败笔,同时也是子歌面对烨煜大帝最大的底气! “战帝一生,斩杀之敌不计其数,却从未滥杀过无辜之人的性命。他登临帝位后,也从未做过任何逆天之事。烨煜大帝啊烨煜大帝,你没想到吧,我得到过战帝的记忆。你所说的话,根本不可信!”子歌心中暗道。 “你还在犹豫什么!大阵马上就要完成了,难道你想在这里等死吗!”烨煜大帝见子歌一直沉思不语,眼看着血线就快要勾勒完全,他更加着急了。 子歌往下看去,按照血线推进的速度,不出一刻钟,大阵就会完成。虽然烨煜大帝满嘴谎言,但有一句话他没骗子歌,这个大阵,确实是血祭怨阵,一旦阵成,阵内的一切都会被腐蚀成血水。 子歌的确从没有听说过这个大阵,也不知道烨煜大帝说的这到底是不是所谓的血祭怨阵,但是那种面临死亡的感觉是不会错的,就在九层战塔第二层,他才刚刚感受过。 他现在面临的选择就是,要么破除封印,期待烨煜大帝能够带他逃离这里;要么等死。 至于为什么他的血能够破除战帝的封印,烨煜大帝的原话是:只要你是预言中的那个人,那你的血就一定能破除我的封印。 这时,血线的速度陡然加快,原本应该要一刻钟才能完成的大阵,按现在的速度预计,他们只剩下不到半盏茶(五分钟)的时间! “快啊!你到底还在犹豫什么!只要你能破除我的封印,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我是大帝,只要我有的东西,你都可以拿去!只要你破除我的封印啊!快啊!”烨煜大帝眼睛都红了,撕心裂肺地大喊,看来他是真的害怕了。 已经没有更多的时间给子歌考虑了! 血线的速度越来越快! 他必须在十个呼吸内作出决定! 因为大阵还有不到三十个呼吸就要完成了! “我要你立下心誓!”子歌突然开口。 “什么?”烨煜大帝愣了一下。 “立下心誓,我帮你破除封印,你必须把我一起带走!”子歌还是决定帮烨煜大帝破除封印,尽管知道他不是一个好人,但面临死亡,子歌的选择并没有错。 烨煜大帝欣喜若狂,二话不说就立下心誓。 子歌见状,取出匕首,刺穿手指,把血滴在那张石桌上面——石桌正是封印所在。 下一瞬间,石桌破碎,烨煜大帝的气息不断变强,武王,武皇……武帝! 不是帝冢石碑那虚幻的大帝留影,而是真正的活着的大帝! 子歌这才感受到大帝的恐怖之处,在烨煜大帝面前,他就是波涛汹涌的浩瀚大海里的一叶扁舟,一个浪头,就可以把他掀翻。 此时,血线还有七个呼吸,图案就会勾勒完全,大阵也会完成。 “你说过,会带我一起离开。现在,该履行你的承诺了。”子歌承受着莫大的压力,冷声道。 烨煜大帝笑了笑,抓住子歌,御空而行,站在孤峰上空,没有马上离去。 “蝼蚁,你知不知道,你冒犯了帝者的尊严。”烨煜大帝恢复实力,那种凌驾于一切的力量使得他重新成为真正的烨煜大帝,他若愿意,随时可以破碎虚空,离开这里,或者离开帝冢。 “你什么意思?”子歌面若寒霜,“你可别忘了,你立下过心誓!” “哦?你是在害怕吗?这就是蝼蚁的临死挣扎吗?哈哈哈!”烨煜大帝猖狂大笑,“本帝确实立下过心誓,可从未说过,是把活着的你还是死了的你带走。区区蝼蚁,冒犯了本帝,罪该万死!” “现在,本帝赐予你死亡!” 正文 第七十七章 纪元之局 “你以为你赢定了吗?”面对武帝的威胁,子歌反而露出不屑的笑容。 “你什么意思?”烨煜大帝心中泛起一丝波澜,那是危险的感觉,到了他这个境界,理智反而是累赘,直觉才是最可信的。 “天作虐尤可活,自作虐不可活!”子歌冷笑,把一直紧紧攥住的左手松了开来,“战帝让我送你一样东西,你应该会喜欢的!” 手心里面,安静的躺着一枚帝丹碎片。 在烨煜大帝惊恐的眼神中,子歌手心里的帝丹碎片骤然贴在烨煜大帝的身体上,封印的力量从碎片中涌现出来。 烨煜大帝的力量极速流逝,境界不断跌落,瞬间从武帝跌落到武将,从半空中摔落下去,下面,是已经彻底形成的血祭怨阵——一片汪洋血海。 子歌回想起这枚碎片落到自己手中的时候,那个时候,他足足愣了十个呼吸,只因为脑海里忽然响起的一句话。 “把它收好,等待时机,会有意想不到的惊喜。”那是冢灵的声音! 之后,子歌的左手就一直没有松开过,直到这一刻。 “不!”烨煜大帝失去御空的力量,摔落在孤峰上面,正好砸在那张破碎的石桌上,那是唯一还没被血海淹没的地方。 子歌展开踏天,站在虚空中,俯视着下方犹如困兽一样的烨煜大帝。他像个疯子一样嘶吼大叫,一时咒骂战帝,一时跪地乞求,在死亡面前,大帝也像凡人一样,也会恐惧。 这一幕,给了子歌极大的震撼。忽然间,那些在他心中高高在上的帝皇强者,无限地被弱化,他突然明悟了一个道理:不管是俯视众生的神明,还是被俯视的蝼蚁凡人,在死亡面前,每个人都是平等的。 下方的烨煜大帝还在作困兽之斗,虽然被封印了力量,但身体仍然是大帝之躯,大阵的力量一时间没有完全磨灭他的身体。但那些被作为阵引的百万生灵,在大阵中幻化出血色的怨灵,争先恐后地想要钻进烨煜大帝的身体里面,把他变成同类。 那种慢慢蚕食身体的可怖画面让子歌觉得,与其挣扎,不如自我了断更好,还能免受被百万怨灵噬心啃骨之痛。这个时候,大帝之躯不但不是福音,反而延长了烨煜被百万怨灵噬咬的时间。 那是比世间任何一种刑罚还要残忍千倍的痛苦! 这时候,血海翻涌,不少怨灵朝着上空的子歌扑去,子歌皱着眉头继续踏空而上。但他很清楚,自己不过是在饮鸩止渴,因为他不是武帝,他没办法破碎虚空。这也是他为什么会答应烨煜大帝破除封印的原因,那是最后的一线希望。 可惜,结局不如他所希望的那样。如今,等到他体内的武元力消耗一空,他依然逃不过掉入血海的命运。到了那个时候,子歌就会变成现在的烨煜大帝,被百万怨灵撕咬,最终化作血水。 “所谓的预言,就是让我作为最后的陪葬品吗?”子歌苦笑着自言自语。 话音刚落,子歌就发现一件更不妙的事情——在血海的影响下,他体内的武元力消耗的更快了,几乎是在成倍成倍地流逝。 “真的是不给我活路啊!”子歌尽量地使自己的语气轻松,如果注定死亡,他不想自己和烨煜大帝一样,死得疯癫。 体内的武元力还剩下最后一成,子歌没有等武元力彻底消耗一空,而是趁着这最后一成武元力从空中一步一步走下血海,最后走到烨煜大帝身边。 “嘎嘎!你也……逃不掉的!那就……一起死吧!哈嘎!”烨煜大帝看到子歌,露出癫狂的笑意,只是没了力气,只能含糊不清地说道。 这个时候的烨煜大帝,已经被蚕食的只剩下半截身体,双腿化作血水,染红了石桌,两条手臂被百万怨灵抓住,像野兽一样啃咬。 子歌已经做好被百万怨灵同化的准备,却发现,当他落到血海中的时候,那枚帝丹碎片离开烨煜大帝,悬浮在子歌头顶,散发的柔光护住子歌。 百万怨灵在柔光外虎视眈眈地盯着子歌,最终只能不甘地离开,扑向已经没有反抗之力的烨煜大帝。 烨煜大帝看到这一幕,再度变的癫狂,他不能忍受——他作为大帝,要忍受被百万怨灵噬咬的痛苦,而他看不起的蝼蚁,却能平安无事。 只是,他的双腿双手已经化作血水,他自己也已经只剩下最后一口气,再也无力说出什么咒骂的话,只能用充满怨恨的眼神死死地盯着子歌。 可惜,如果眼神能杀死人,这个世界就不需要武道了。 其实子歌也没有想到会发生这样一幕,他都做好了赴死的准备了,没想到竟是绝处逢生,喜上眉梢的他心中暗道:“原来这才是惊喜啊!” 如果冢灵听到子歌的心声,一定会揪着他的耳朵使劲大吼:“小子,你以为这就是惊喜了吗!” 以将近千万人的生命做阵引而形成的大阵,如果只是为了磨灭一个大帝,那岂不是大材小用了? 这时,骤变陡生,身躯不断被蚕食的烨煜大帝,他身体里面最有价值也是帝境强者最重要的东西终于显现出来——帝丹! 帝丹出现的一刹那,百万怨灵竟也不自然地退缩,血海都为之一静,那是大帝一身的力量源泉,邪物退避是很正常的一件事。 帝丹的出现并没有让烨煜大帝焕发生机,反而加速了他的消亡,因为帝丹离体,他连大帝之躯都维持不下去了。 只见百万怨灵慢慢靠了上来,接近烨煜大帝的帝丹,所有怨灵眼中的疯狂之色全都褪去,变得空洞。百万怨灵高举着帝丹,在血海中前行,他们的路线很明确,仿佛背后有人操纵一样。 百万怨灵走到血海中央,托举着的帝丹没入血海里面,霎时间,百万怨灵消散,血海变成清澈见底的大湖泊,好像刚刚的一切只是一场虚幻。 血海变成清澈的湖水之后,子歌发现,烨煜大帝的帝丹竟然镶嵌在大阵的中央,那个位置,原本出现的应该是他手里的帝丹碎片! 只剩下最后一口气的烨煜大帝也看到了这样一幕,回光返照的他突然哈哈大笑起来,状若癫狂:“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战帝,好算计啊!好心机啊!这根本不是血祭怨阵,这是血祭源阵!百万为怨,千万为源,用我的帝丹做最后的阵引,弥足千万之数,好精妙的一步棋啊!哈哈哈!” “原来这就是你不杀我的原因!原来我只是这个蝼蚁的垫脚石!战帝,战帝!我不服!你出来啊!我要和你一决生死!出来啊!” “哈哈!哈哈哈!布局整整一个纪元,就为了成全一个蝼蚁,我不甘!我不甘啊!” “战帝!你不……” 烨煜大帝没有说完最后的那句话,也没人知道他最后还想说什么,因为他再也说不出口了。一代大帝,终是落得个尸骨无存的下场。 可悲,可叹,可怜,可恨。 子歌把烨煜大帝身上最后一截残破的衣袖捡了起来,在峰顶上挖了个小土坑,把衣袖埋进去,以断裂的石桌作碑,上刻“烨煜大帝之墓”。 “我娘说,人死为大。不管你曾经做过什么事情,都随着你的死一起埋葬在里面了。若是轮回,做个好人吧。” 子歌取出一枚白晶币,放在墓碑上,这是极武大陆的一个礼仪,也是子歌对曾经的大帝强者的尊敬。 做完这一切,子歌转过身。入眼处,是百里湖泊,孤峰独立,阵眼处的帝丹没有什么动静,九层战塔也已经不知去向,外面则是坍塌的空间,帝丹碎片也重新被子歌握在手中,问题是—— “冢灵你大爷,我要怎么离开这里啊!”子歌仰天大喊,心想,反正冢灵也听不到……嗯……应该、或许、可能、大概听不到吧。 咔擦—— 什么东西的碎裂声传到子歌耳中,隐隐感觉到不妙,子歌立马改口:“我是说,冢灵大爷,您忽略那个‘你’字哈。” 咔擦——咔擦—— 碎裂声越来越多,子歌终于发现这声音的来源,是阵眼中的那枚帝丹! 帝丹碎裂成漂亮的花状,百里湖泊的水全都涌向帝丹,一滴不剩,“花朵”合拢,压缩成玻璃珠大小,悬浮在半空中。 “喂!喂!放我下来!冢灵,我知道是你!你想干嘛?” 峰顶上的子歌身体不受控制地漂浮起来,晃晃悠悠地飘向帝丹,呈“大”字型悬浮在帝丹面前。 玻璃珠大小的帝丹慢慢飞向子歌,子歌的嘴巴就像是被人捏开一样,张了开来,帝丹飞进子歌口中。接着,子歌像是被人打了一拳,喉咙上下一动,“咕噜”一声,把帝丹吞了下去。 接着,子歌身体一轻,摔落在地上。重新取得身体控制权的子歌第一时间弯下腰,手指往喉咙里抠,拼命地想要把帝丹给吐出来。 子歌此刻很想把冢灵揪出来,狠狠地揍一顿——如果他打得赢的话。 开玩笑吗?那是帝丹!还特么的是融合了百万生灵的帝丹! 这枚帝丹究竟拥有多庞大的力量,子歌根本预估不出来。而这样一股庞大的力量被他吞入腹中,就好像一个病秧子平时按时吃药,突然间喂给他万年人参千年鹿茸等等一大堆补品。 这样做的后果不是使他“大病痊愈”,而是要他的命! 突然,子歌腹中一热,熊熊火焰从他身体里面窜了出来,瞬间就把他的衣服烧个精光。 正文 第七十八章 士境十阶 焰光里面,子歌的境界瞬间攀升到士境九阶,并且还在不断攀升中。 按照天道规则,突破九阶却又没有完全达到下一个境界,被称为“极阶”,也有人称之为“准境”。譬如说准帝,就是半只脚跨入帝境,也可以称为极皇。 但子歌发现,不断攀升的力量根本无视了这个规则,他完全没有感受到一丝一毫的极阶力量。士境九阶之后,这股攀升的力量一直在积累、浓缩。 子歌毫不怀疑,要是这股力量浓缩到极致,再把它给扔出去,炸死一个没有防备的武皇估计都不成问题。 可现在这股可怕的力量就在他体内! 子歌忽然想起烨煜大帝临死前说的话——“原来我只是这个蝼蚁的垫脚石”,“布局整整一个纪元,就为了成全一个蝼蚁”。 某种猜测在子歌心中酝酿。 “烨煜大帝说的‘蝼蚁’,指的是我!” “可是,我身上有什么值得战帝布局一个纪元来成全我?是烨煜大帝说的那个预言吗?这股力量究竟想做些什么?” “积蓄力量的目的,要么是为了杀敌,可现在根本没有敌人。要么是为了一举突破某种桎梏。” “桎梏……桎梏!” 子歌瞪大双眼,惊呼出声:“十重天阙!” 子歌脸上尽是震惊之色,喃喃自语:“渊师傅说过,武道九境,境有九阶,九是极尽,但在极尽之上,还是神秘的十重天阙。我一直以为,渊师傅说的只是凡武十重,却从来没有想过,武道,也有十重天阙!” “一个纪元的布局,以百万生灵和大帝帝丹为引,就是为了成全我。这所谓的成全,就是要让我再一次突破十重天阙吗?” 子歌说到这儿,并没有感到任何的欣喜,因为这一切,不是他想要的,而是某个存在指引着他的道路。 子歌露出凄凉的笑容:“原来,自始至终,我都是你们的棋子,都在你们的精心安排一步步在走着。我以为只要我够努力,就可以做到娘亲说的‘人定胜天’。” “可是,我连你们是谁都不知道,我连我自己走的每一步,都不知道是不是你们已经设计好的路线!” 话已至此,子歌的心开始动摇,摆在他面前的是一道分岔路口:认命,从此一蹶不振;走下去,驱散迷雾,找出真相。 第一条路很好走,从此只要按照幕后之人的操控去走,不需要刻意做什么,下棋的人已经都为他安排好了一切。只是最终的结果,不管子歌是成为弃子或是其他什么,都不再是他自己所能掌控。 第二条路,是一条谁也看不清的路。或许在这条路的前半段,子歌的命运依旧掌控在“他们”手中。但随着子歌愈加的强大,子歌便愈加的不受控制,甚至还会跳出棋局,扰乱棋局,甚至子歌会代替“他们”成为弈棋者。但这条路势必会很难走,一不小心,就是灰飞烟灭的下场。 其实,这个十六岁的少年背负的够多了—— 灭门的仇恨,那个温柔善良女孩的离开,神奴背后的神秘组织,四字预言的出现,还有冥冥之中看不见的黑手。 这些东西一直压在子歌的心上,但他只能一个人默默承受。灭门的仇恨只能他自己亲手去报。梦恬的死是因为他,神奴背后的神秘组织他不想牵连自己的兄弟,以血破除封印也证实了烨煜大帝所说的预言之人是他,还有这个整整一个纪元的布局也是因为他。 如果说他之前还能从神奴一事中脱身,置身事外,那现在神将烨煜大帝的死去,彻底断了他的后路。子歌不会天真的认为,这个神秘而庞大的组织会把烨煜大帝的死都归结到战帝头上,如果他们要找人报仇,子歌肯定是首当其冲。 那么,这个少年究竟会怎么选择? 焰光中,子歌抬起头,那双迷惘的双眸变得清澈,他轻声道:“我爹说,墨家脊梁,纵死不折,宁死不屈。我娘说,生而为人,命运掌握在自己手中。” “既然你们非要助我一臂之力,那我何苦去拒绝呢?但你们记住了,你们给予我的力量,终有一天,我会用它来击败你们!” “当我成为真正的万古第一人,我要这天下,每个人都是自己命运的主宰!” “我命在我不在天!” 子歌选择了那条一路荆棘的道路——在这条路上,他要拨开迷雾,迷雾后面是什么,只能他自己独自面对;他要找寻真相,第九纪元百族消亡之谜,幕后黑手和弈棋者的身份,还有他自己的命运,他要掌握在自己手中! 与此同时,帝丹的力量积蓄到极限,瞬间爆发的力量将子歌的身体碾成虚无。 熊熊火焰里面,子歌原本戴在左手尾指的凤戒安静地悬浮,位于腹部处的那枚墨色的种子越发深沉,藏在眉心里面的《墨诀》依旧古朴。 除了这三样东西,还有一个微弱的光点藏在心脏处,只是子歌一直没有发觉,如今子歌被火焰焚烧成虚无,才显露出来。 身体消失,子歌的意识徜徉在一个温暖的地方。在这个地方,子歌似乎回到了婴儿时期,那种被娘亲抱在怀里,哼着歌曲入睡的舒适温馨的感觉;又像是回到了墨渊,他和小狐狸躺在大榕树上,晚风吹拂,他数着天上的星辰缓缓入梦。 下一刻,他从梦中醒来。 “他”站在一座高台上,“他”的身边还站着一群人,有男有女,但是看不清容貌,下面则是一眼望不到尽头的人海。他们狂热的望着高台上的人,就像望着自己的信仰,更可怕的是,人海散发的气息,表明着他们全都是帝皇强者! 正当子歌想要继续看下去的时候,画面一转,同样是这片天地,那些帝皇强者已经变成一具具尸体,真正的尸山血海也不过如此。 高台上的人纷纷冲向一处虚无,虚无之中,深不见底,那些冲进去的人,再也没有出来过。最后,轮到“他”自己了,“他”似乎嘶喊着什么,悲壮与无畏交杂在一起,子歌深深地感受到“他”的无奈、愤怒、悲恸、期待和希望。 子歌突然很想哭,但他只是一道意识,连眼泪都没有。 “他”终于冲进虚无,那一刻,子歌觉得自己失去了最重要的东西。 外界。 火焰中,子歌的身躯开始重塑,长发如墨,眼眸清澈,皮肤的白皙让女人都感到嫉妒。那张脸倒是没有太大的变化,只是原本残留的婴儿肥变得更加坚毅,和那个堪称倾国倾城的余少白比起来……算了,还是不要比了,余少白那货甩了他十万八千条街。 《墨诀》还是牢牢霸住眉心的位置,隐藏在丹田的武道功种老神在在,凤戒自动套在左手尾指上,只有心脏中那个神秘的光点,子歌仍旧一无所知。 焰光消退,双眸打开,气息爆发…… 士境…… 十阶! 虽不敢说后无来者,但绝对是前无古人! 但这个前无古人的小伙子,睁开眼后的第一件事,是从凤戒里面取出一套衣服,毕竟身上的衣服刚才被火焰烧成灰了。 一袭白衣,长发如墨,嘴角似有若无的上扬,这一刻,他自信不比那个长着紫色瞳孔的家伙差多少颜值。 英远城。 “阿嚏!”余少白打了个喷嚏,警觉地抬起头,环顾四周,“肯定是子歌那小子又说我坏话了!” “不许你这么说我墨大哥!”傅悦容在一旁听到这话,转过身来揪着余少白的耳朵,“过几天就是义母生辰了,你还不赶紧老老实实给我去挑礼物!我警告你啊,你要是再随便撩外面的姑娘,我就告诉义母,说你欺负我!” 余少白无奈了叹了口气,暗道:“长得帅怪我咯!” …… 帝冢,孤峰。 九层战塔从虚空中浮现出来,战塔有灵,这货根本就一直没走,只是隐藏在空间里面。现在一切尘埃落定,才再度出现。 子歌看着战塔,恨得牙痒痒,想要做些什么事情出出气。不过战塔是战帝的本源武器,就算是破除封印的烨煜大帝都要忌惮三分,所以,子歌“想要做些什么”,也就只能想想了。 九层战塔落在子歌面前,不知道是不是觉得自己坑了子歌一把,所以有些负罪感,直接从第三层处幻化出一道阶梯,不用子歌再一层一层打上去——虽然以子歌现在的实力,只要上一次的规则没变,那基本都是一拳就能解决的事,但总归是在浪费时间。 因此,九层战塔这个举动倒是让子歌气消了不少。 走进第三层,子歌瞟了一眼,发现那头恶犬的尸体还在,估计是战塔躲在暗处看戏看过瘾了,忘记处理了,这又让子歌好一阵不爽。 一扇光门出现,这回子歌可以确定,从这扇门出去,就真的是帝冢的第二重天了。毕竟第一重天已经只剩下最后一座孤峰,其他地方已经被坍塌空间给吞噬了。 正文 第七十九章 冤家路窄 千断山。 黑玉豹正准备去捕食,想要填饱肚子,面前却突然出现一道光门,门里传出来的血腥味让它垂涎欲滴。黑玉豹蹲伏下来,做出进攻的姿态,不管是什么东西从门里面出来,它都会扑上去撕碎猎物的喉咙。 瞬间爆发的速度是黑玉豹引以为傲的力量,那是它们的天赋妖技,名为“电光”。凭借着这一天赋妖技,黑玉豹成为了方圆百里当之无愧的妖兽领主。 “还从来没有任何猎物能从我的爪下逃生。”黑玉豹心想。 光门一阵波动,黑玉豹马上判断出猎物是个人类,实力相当于它们妖兽中的下品妖兽,是个不错的猎物——天赋妖技,电光! 腥风袭来,子歌汗毛竖起,下意识地展开踏天,黑玉豹的爪子带起的罡风划破子歌的皮肤,子歌的脖颈渗出丝丝鲜血。 黑玉豹没有想到,猎物竟然逃过了它蓄势待发的扑杀。作为妖兽领主,它的第二判断就是,猎物不好惹,逃!超越寻常妖兽的警惕心,也是黑玉豹的性格之一。 子歌抹去鲜血,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失,没有留下疤痕,成为士境十阶让他的恢复能力得到了极大的提升。 “中品妖兽,黑玉豹?找死!”子歌望着飞奔而逃的黑玉豹,怒声道,要不是刚刚他的反应够快,就算以他的恢复力,肯定也会落得个重伤的后果。 黑玉豹擅长速度,而且有天赋妖技电光在身,如果一心要逃,同品妖兽中只有寥寥几种才能追得上它。可惜,他遇到了子歌,还是刚刚突破到士境十阶的子歌,也活该它倒霉了。 踏天极速之下,子歌不到三个呼吸就追上了这头黑玉豹。黑玉豹看着眼前这个人类轻而易举就追上了自己,当下也知道逃跑是没用的了,猛然扑向子歌。 其实说白了,妖兽一旦没有了天赋妖技,它们就和寻常的野兽没多大差别,除非它们能够突破上品妖兽的桎梏,幻化人形。 黑玉豹的爪子很简单就撕碎子歌的身体,正当它欣喜若狂,以为子歌不过是绣花枕头的时候,猛然发现,爪子上并没有它熟悉的鲜血的味道。落地,转身,黑玉豹眼中迎来的是一个硕大的拳头。 “惊天破。” 黑玉豹眼中最后的景物,是子歌身后消散了一半的残影。 这一拳,子歌只用了两成力。他想要看看自己突破之后的力量,究竟到了一个怎样的地步,没想到这头黑玉豹不争气,一拳都挨不过去。 武者有武丹,妖兽也有妖丹。 对于绝大部分的散修武者来说,妖丹有着不俗的价值。譬如说黑玉豹的妖丹,市场价大概是在三枚紫晶币左右。 子歌虽然拥有凤戒这样的百宝箱了,但本着“勤俭为德”的道理,还是把黑玉豹的妖丹取了出来,扔进凤戒。 子歌这才有时间仔细打量周围的环境——这是一片山谷,和万断山没太大的区别。唯一的不同就是,子歌可以感受到妖兽的气息,很多很多妖兽。子歌甚至不需要仔细去分辨,那种属于妖兽的味道已经很是浓烈,可想而知,千断山应该是妖兽横行。 万断山是人与人争,看来这千断山,不仅要和人争,还要时时刻刻防备着来自妖兽的威胁。 不过对于子歌而言,只要不出现上品妖兽,而且是那种强大的上品妖兽,那么不管是千断山还是下一重天的百断山,他都无所顾忌。 士境十阶的子歌,已经可以称得上是“将境之下无对手”! 这时,脚步声传来,子歌稍一思索,便决定先躲在暗处,只见五个身穿黑袍的人走入子歌的视野中。 “呵,冤家路窄,竟然是你们。”子歌盯着来人,暗暗说道。 这五个身穿黑袍的人,正是黑袍神奴,想不到,他们竟都安然无恙地闯过了九层战塔的前三层。 “黑玉豹的尸体?”一号俯下身,探出手指碰了碰黑玉豹的尸体,“尸体还没冷,妖丹也不见了,看来这人还没走远。” “那我们怎么办?追吗?”二号问道。 “这该死的九层战塔,也不知道有多少人进来了千断山。我们手上只有三千八百多枚碎片,加上另外三分之一的帝丹分裂成一千块碎片,现在还有七千多枚碎片在其他人身上。” “现在人越来越少,碎片和人也越来越难找,现在好不容易碰上一个,绝对不能让他逃了!能通过战塔的人,身上一定有碎片,追!” “二号和三号往东追,四号和五号往南追,我往西追,不管追不追到,一柱香后,回到这里!”一号迅速分析,话音还未落下,已经先出发了。 “哼!西边的脚印最凌乱,他倒是会挑!”四号望着一号的背影,发泄着不满。 “他是一号,捞功劳当然是他第一。出了什么事,我们就是背黑锅的!”三号也附和着四号的话。 “闭嘴,都是为组织效力,一号的话就是大人的命令,赶紧出发!”二号喝止了他们的不满,四人分成两队,各自散去。 子歌从暗处走了出来,盯着一号离开的方向,心里一个酝酿已久的计划重新出现在脑海中,嘴角上扬,喃喃自语:“既然已经结下了梁子,那我也不必对你们客气了。” 说完,朝着一号离开的方向追了上去。 …… “一群蠢货,早就知道你们对我心怀不满了。不过也无所谓了,大帝传承只需要一个人就够了,在你们见到帝丹之前,你们就会‘英勇牺牲’了!哈哈!”一号一边奔跑一边自言自语。 “看来你们这个组织的人并不怎么齐心嘛。”子歌的声音传到一号耳中,“你算计我我算计你,活着不累吗?” “谁?出来!”一号停下脚步,警觉地环顾四周。 早已追上一号,甚至预测他的必经之路而在那儿等待已久的子歌走了出来。不过在一号眼中,子歌却是早已守候在此,守株待兔的“猎人”。 随着帝冢内人数的骤然减少,不少人想到守株待兔的办法,拦路抢劫,一般还会杀人灭口。 “你是谁?怎么会知道我们组织?”一号打量着子歌,不过子歌并没有释放气息,一号暂时无法得知子歌的境界。 “我知道的比较多,比如说你和另外五个人都是神奴,又比如说你们真正的境界是武将境,再比如说你们那个被封印的神将烨煜大帝。”子歌似笑非笑地看着一号,“怎么样,还需要我再告诉你一些,你都不知道的事情吗?” 一号的身体裹在宽大的黑袍里面,看不见他的表情,不过从他紊乱的气息来看,应该是没什么好脸色:“看来,你知道的确实不少。不过,你有没有听说过一句话,知道越多的人,死的越快!” 一号话音落下的一瞬间,已经对着子歌出手,看来是深谙“先下手为强”的道理。 子歌一边轻松地躲避着一号的攻击,一边笑道:“知道的太多确实不好,我娘说过,有时候,无知也是一种幸福。不过,既然知道了你们的目的,而恰好呢,我有个兄弟也想要得到帝丹,那么,你们只能去死了。” “惊天破!”子歌不再躲闪,以拳对拳。 虽然拥有武将境的境界,但实则只能发挥极师阶实力的一号被子歌突如其来的一拳轰飞,一连撞断五六棵大树。 这一拳,子歌没有保留,毕竟突破到士境十阶并没有给他的战力带来多大的的提升,只是在另外一些方面譬如恢复能力这些方面使他受益无穷。 如果不尽全力,他也没办法跨越一个大境界与一号战斗。 “你……”一号捂着胸口站起来,“竟然只是武士九阶!” 子歌愣了愣,旋即耸了耸肩:“原来在你们眼里,我的境界只是士境九阶啊。” 一号深深地看着子歌,那一拳已经将他的信心击垮,忌惮和恐惧从心底浮起。在他眼里,他背后的组织是世界上最强大的组织,但即使如此,他也没听说过有能跨境战斗的天才出现。 “我承认,你很强,你的天赋也是绝世罕见的。不如这样,我和你谈个交易,如何?” “交易?不错的提议,说来听听。”子歌胜券在握,不在乎一号是真心交易还是在拖延时间。 “既然你知道烨煜大帝是我们组织的神将,那你应该知道,我们组织究竟有多么庞大。我可以告诉你,像我们这样的存在,只是我们组织最底层的神奴,在我们之上,还有神仆、神兵,接着才是神将。” “神将上面还有更强大的存在,不过我的地位太低,还不知道组织更深层的秘密。我可以向你保证,只要你加入我们,以你的天赋,不用太久,你就能成为神将,登临帝位!” “你想想看,你只是一介散修,无依无靠,无权无势,在这个后武时代想要登临帝位,是一件难于登天的事。但是,你只要加入我们,登临帝位甚至是更强,易如反掌!” 一号的声音蕴含着狂热,使得他的话听起来极具蛊惑力。 “神奴,神仆,神兵,神将。”子歌自言自语,旋即抬起头,“以神自居,看来你背后的组织野心不小。你的提议很有诱惑力,登临帝位啊,一域武者都未必能有一个,真是让人很难拒绝。这么说,你是想以我的加入来换取你的命咯?” 看到子歌意动的样子,一号觉得事有可为,也不再那么恐慌,侃侃而谈:“不错,只要你加入了我们,我们之间就是朋友。以你的能力,一定会得到大人的赏识,到时候你的地位还会凌驾在我之上。登临帝位,不是什么难事!” “嘿嘿……”一号搓了搓手,低声下气,“到时候,小人还希望大人您多加提携提携。” 最后那句话说出来,一号的表情一定是谄媚的,就算黑袍遮住了他的脸。 “你知道吗?”子歌从世戒中取出一套黑袍,和一号身上穿的一模一样,“之前也有人和你一样,想让我加入你们的组织,最后,他死了。” 看到这套黑袍的时候,一号心中涌出极深的惊恐。 正文 第八十章 偷梁换柱 “你自己定下的时间,却迟到了整整一盏茶,是遇到那个人了吗?” 四个黑袍神奴聚在一起,地上是已经彻底冰冷的黑玉豹尸体,二号看着从西边气定神闲走过来的一号,冷声询问。其他三人没有作声。 一号一直走到四人面前,抬起头盯着二号,虽然他们看不见彼此的脸,但其余四人能感受到一号身上散发出来的冰冷气息,他说:“你是在质问我吗?” 二号没有直视一号的眼睛,低下头去:“不敢。” “你最好是不敢。”一号扫视另外三人一眼,“还有你们,大家都是为组织效力,我不希望你们有异心,懂吗?” 四人沉默不语,一号满意地点了点头:“走吧。” 说完便向前走去,这时,二号突然开口:“一号,你是不是受伤了?” 一号脚步一顿,转过头,阴沉道:“怎么?你很希望我受伤,然后取我代之吗?” 二号听到这话,立即单膝跪地,低着头,说:“属下不敢。” 一号盯着跪在地上的二号,足足有一盏茶的时间,最后抬了抬手:“起来吧,我不希望有第三次,否则……” 语气里的威胁之意让站在一旁的另外三人心中一寒。 一号松开握紧的拳头,长出口气,宽大的黑袍遮掩住他的身体,没人发现这一幕。 千断山另一头。 傅皓忠刚刚将一只中品妖兽毒角虫给打死,取出妖丹,扔进世戒里面。从战塔出来不到两天,这货已经收获了一百多枚妖丹,“顺便”还把境界给提升了一阶,现在已经是师境七阶的武者了。 一身蛮力和以伤换伤的打法,使得他已经能独战师境九阶,甚至是斩杀师境九阶了。 “哟呵!还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傻大个,那个酸书生没和你在一起吗?”粗犷的声音传来,一群人拨开草丛,迅速分散开来,把傅皓忠围住。 “是你?”傅皓忠脸色难看地望着来人,“你们两个不是敌人吗?” 来人正是刀疤脸蔡达和巨斧尚飞,这两人不知怎的,竟联合在一起。不过,原来巨斧尚飞带领的是二十多人的小团队,刀疤脸蔡达带领的是十个人的队伍。 可现如今,双方加起来也不过刚好十人,应该是在万断山和闯九层战塔的时候损失了不少人手。 巨斧尚飞瞥了一眼毒角虫的尸体:“交出你身上所有的帝丹碎片和妖丹,你就可以走了。” 刀疤脸蔡达就没那么好的脾气了,狞笑道:“跟他废话那么多干嘛,抢完后直接做了他!” 尚飞眼中闪过微不可察的厌恶之色:“他的实力不弱,我们的损失已经够大了,没必要再浪费弟兄们的命。” 蔡达听到尚飞的话,往地上吐了口唾沫,但也没说什么。他们毕竟只是临时组合起来的团队,之前在碎石林还是对手,彼此之间还是有一层隔膜,谁也不会轻易相信谁,更不会服从对方。 “把碎片和妖丹交出来,我可以放你离开。你不是我们的对手,命重要是还是宝物重要,我想你应该清楚。我给你三个呼吸的时间考虑。”尚飞沉声道。 “我也给你三个呼吸的时间考虑,要么你们现在就滚,要么我打到你们滚!”傅皓忠那是战斗狂人,想让他不战而降,简直就是痴人说梦。 “妈的!老子先做了你!兄弟们,上!”蔡达一听,本就心中不爽的他顿时找到了宣泄口,手上提着一狼牙棒,砸向傅皓忠。 其余包围着傅皓忠的八个人也都亮出兵器,围攻傅皓忠,只有尚飞站在原地,没有出手。 能从万断山活下来并且顺利通过九层战塔前三层的人,无一不是精英中的精英,十个人的数量和之前两者相加的四十多号人比起来,看上去似乎确实不怎么样。 但,数量下来之后,质量却上去了。除了刀疤脸蔡达和巨斧尚飞,无一不是师境九阶,至于蔡达和尚飞,则是极师。 应该说,活着到达千断山的,几乎都是武师九阶的境界。 傅皓忠被九个人围攻,一开始还大开大合,不要命的打法震慑了九个人。然而,随着那九人越来越默契地配合,加上本就高于傅皓忠的境界优势,傅皓忠双拳难敌四手,节节败退。 即使如此,这八块腹肌的猛男竟然将其中两人生生打死,代价就是后背多了两道触目惊心的伤口。 “妈的!小子你够狠,竟然杀了我两个弟兄。不过你现在应该很累了吧,站都快站不稳了,老子要亲手把你砸成肉酱!”刀疤脸蔡达高举着狼牙棒,狠狠地朝着鲜血淋漓的傅皓忠砸去。 傅皓忠体力不支,武元力难以为继,眼看是躲不过刀疤脸蔡达的这一砸了。 “书生,还不出手!”傅皓忠突然暴喝一声,蔡达骤然停手,所有人都下意识地望向身后。 什么都没有——因为书生早就死在子歌的手中。 蔡达回过头,怒道:“妈的!骗老子!给老子追,我看他能逃多远!” 只见傅皓忠拖着重伤的身体,窜进密林里面,“打不过就逃,活着就有希望”,这是子歌告诉他的。 另一边,黑袍神奴五人正好穿过山谷,走进一片密林。 “一号,我们现在去哪儿?”三号忍不住开口问道,他们已经走了大半个时辰了。 一号从怀中取出帝冢地图,指着密林深处的一个位置:“【彩鱼潭】。” 二号皱了皱眉,疑惑道:“那是什么地方?我们为什么要去那里?” “彩鱼潭是帝冢里面的一处宝地,潭中有彩色锦鲤,从一色锦鲤到七色锦鲤,都是不可多得的宝物。大人还有一个命令,就是让我们去收集这些彩色锦鲤。”一号解释道。 “怎么大人的命令总是只有你一个人知道?”五号嘟嘟囔囔,有些不满。 “怎么,你们现在都对我不满吗?还是你们觉得,可以罔顾大人的命令!”一号厉声说道。 其余四人都不敢出声,默默地低下头,二号看到这样的场面,隐藏在黑袍里面的眼睛,泛起莫名的光亮。一号冷哼一声,继续走在最前面,四人紧随其后。 一柱香后,五人到达地图所指示的位置。 那是一处深潭,在密林深处,显得很是幽谧。阳光落下,水面波光粼粼,水中游弋着三五成群的彩色锦鲤。只是粗略地扫视一眼,便可大致估计出潭中约有上千尾彩色锦鲤,还有那些隐藏在水底下的就更多了。 若是细看,能让那些对密集性事物感到害怕的人心生恐惧。 “好了,你们下去吧。记住,潜到水底再开始捕捉,彩鱼潭一人只可下潜一次,这是宝地的自我防护规则。”一号看着彩鱼潭里的彩色锦鲤,声音平淡。 四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五号率先跳下彩鱼潭,惊得那些彩色锦鲤纷纷游走。看到五号跳了下去,四号和三号对视一眼,也跟着跳了下去,只有二号无动于衷。 “二号,你想违抗大人的命令吗?”一号冷声开口。 “那你又为什么不下去?你不也是违抗大人的命令吗?”二号一反常态,与一号针锋相对,“再者说了,如果是大人的命令,属下当然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可要是有人假传大人的命令……” “你什么意思?你在怀疑我?”一号语气更冷。 “别急,我还没说完呢。”二号和一号完全相反,语气轻松,“让我猜猜看,这是彩鱼潭是真的,彩色锦鲤也是真的,不过,这是个宝地……啧啧,应该是假的吧。” “在组织的时候,我曾经无意间翻看到一本被人扔在角落里的书,上面有这样一个记载:彩鱼潭,七彩锦鲤与虎鲳共存之地。得七彩锦鲤者,福运不断。然需切记,虎鲳与七彩锦鲤共生,藏于彩鱼潭底,虎鲳好食,乃上品妖兽凶类。寻七彩锦鲤者,万不可深入潭底,切记切记。” “要不是这写书人连用两个‘切记’,我或许还不一定记得。现在看来,天意如此啊!” 就在这时,从潭底下升起一缕鲜血,随后鲜血越来越多,不一会儿,就染红了整个彩鱼潭,血腥味浓重。又过片刻,一只断手浮了上来。 “啧啧,连惨叫声都没有,可真是残忍啊!你说是不是,一号?不对不对,你不是一号,我应该叫你什么好呢?”二号夸张道。 一号不为所动,声音从黑袍里面传出:“虎鲳,上品妖兽,好食,尤喜食人。以一口形似猛虎之齿,被称为虎鲳,天赋妖技‘啃咬’。” “被虎鲳盯上的猎物,大多会沦为它们的口中之食。可惜他们拥有武将境的修为,本来可以逃出生天,却因为害怕被冢灵发现而惨死在彩鱼潭……哦,不对,应该说,他们的死是因为你。” “我有个疑问,你明明知道虎鲳就藏在彩鱼潭底,为什么还眼睁睁看着他们去死?难道你们不是同一个组织的吗?还有,你是怎么发现我的身份的?” 二号笑了笑,笑声越来越大,笑罢,道:“有谁说过,隶属于同一个组织的人就一定是朋友吗?帝丹只有一枚,大帝传承只需要一个人就够了,就算你不杀他,我也会找机会杀了他们。不过一号的实力和我相差不大,我一直苦恼怎么才能杀了他,没想到你帮了我这个忙,我还得谢谢你才是。” 二号的声音很是阴柔,让人听了毛骨悚然。 “阁下,我已经回答了你的问题,接下来,该轮到你回答我的问题了吧。” 正文 第八十一章 用命来抵 “你还没有回答我的另一个问题。我自认为没有露出什么破绽,不论是他的行事风格、语气态度,我都和他没有差别了,就连气息也和他一样,你是怎么发现我不是一号的?” “的确,你的演技无可挑剔。虽然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把你的气息转变成一号的气息,但是人算不如天算,我早就偷偷地在一号身上放置了一种印记,这种印记能让我随时随地地感受到一号的位置,就是为了能够找到机会杀他。在你回来之前,这个印记却消失了。印记消失只有两种可能,要么一号死了,要么印记被他发现然后清除了。而你……” “而我回来之后,却只字不提印记的事,这不符合一号的性格。所以,印记消失的原因只能是前者,一号死了。对吗?” “不错,从你出现的那一刻,我就知道了,你不是一号。” “那我就放心了。”假一号没有被人揭穿面目的愤怒,反而长舒了一口气,“我还以为是我露出了什么马脚,原来是这样。” 站在对面的二号一头黑线:这是什么逻辑啊,这人脑子究竟是怎么长的? 二号咳嗽一声,道:“阁下,该露出真面目了吧。如果不介意,我还想知道,你是怎么将你的气息转变成一号的气息。” “气息确实是独一无二的。不过,如果我说,我这方法是你们那个被封印的神将武帝交给我的,你信吗?”假一号语带嘲讽。 “想不到你连神将大人的事都知道!既然阁下不肯说,那就算了。但是,阁下连真容都不敢展露,却是个藏头露尾之辈!”二号之言,明显就是不相信假一号说的话。 “你不是说,你和一号实力不相上下吗?我能杀他,就能杀你。对于一个死人来说,我的身份并不重要。”假一号背负双手,睥睨道。 “哈哈哈!”二号大笑,“你以为我一直站在这里不逃,是会任你宰割吗?我承认,你是很强,不过,等到争夺帝丹的时候,我会让你见识什么是武将的力量!到时候,我会让你知道什么是绝望!哈哈哈!” 二号说完,往地下掷出一物,物体撞在地上,滚滚浓雾瞬间升腾起来。 “该死!是【雾隐珠】!”假一号遮住口鼻,等到浓雾散尽,二号已经不见了身影。 雾隐珠,一次性宝物,升腾的浓雾能够降低被雾包围之人的感知,一般用于刺杀和逃跑。很明显,二号逃跑掉了。 假一号脱下黑袍,长发如墨,看其面容,正是子歌。 “唉!是我自大了,这一次没能斩杀他,等到最后争夺帝丹,他就能毫无顾忌地发挥真正的实力了。看来,在此之前,一定得找到他!”子歌叹了口气,意识到自己的不足,突破到士境十阶,让他有些飘飘然了,以至于让二号给逃掉了。 此间事了,子歌正准备离开的时候,一个染血的身影踉踉跄跄地跑了过来,正是竭力逃跑的傅皓忠。 “阿忠?!”子歌上前一步,搀扶住傅皓忠。 傅皓忠体力耗尽,全凭一股意志支撑,听到子歌的话,他还有些迷糊,抬起头才看清是子歌:“子歌,快!快逃!他们追来了!” 子歌看着受伤严重的傅皓忠,怒从心起:“他们是谁?是谁把你伤的那么重?” “是老子!”刀疤脸蔡达提着沾血的狼牙棒,追了上来,“想不到还有一条小鱼,正好,老子把你俩都宰了!” 这时,后面的人也都追了上来,巨斧尚飞和蔡达并排而站,后面的六个人将子歌和傅皓忠包围,就和刚才包围傅皓忠一样。 子歌抱着傅皓忠,寒意散发:“原来是你们。好,很好!伤我兄弟,那就用命来抵吧!” “啊?你说什么?我耳朵是不是出问题了?”蔡达一脸嘲笑,旋即恶狠狠地盯着子歌,“哪儿来的臭小子,武士九阶就敢口出狂言,看老子把你的嘴撕成两半!” “等等!”尚飞伸出手,拦住蔡达。 “尚飞你什么意思?三番两次拦着老子!我警告你,老子和你只是暂时联合,要是惹老子不开心,大不了一拍两散!”蔡达发怒了,脸上的刀疤更显狰狞。 尚飞冷冷地瞥了蔡达一眼:“你别忘了,这小子是个天才,能够跨境战斗,你要是想咱们的弟兄再损失一个两个,你尽管上!” “你!”蔡达将狼牙棒放下,“那你说怎么办?” 尚飞没搭理他,看着子歌,道:“小兄弟,我知道你天赋无双。我们也不想树立一个天才大敌,不如这样,你把身上所有的帝丹碎片交给我们,我不杀你们,怎么样?” 子歌看到没看他一眼,从世戒中取出一枚丹药,放进傅皓忠口中,丹药入口即化,下一刻,傅皓忠身上的伤势痊愈,只是鲜血已经凝固,逃跑的过程中有沾染了不少泥土枯叶,看上去还是一样的狼狈。 九转命丹,子歌为数不多的保命之物,用掉这一颗,就只剩下最后三颗了。 “子歌,你……”傅皓忠恢复过来,自然知道子歌给他吃的是什么东西。他也知道,子歌的九转命丹已经不多了,上次进入血蝠洞窟之前,子歌就曾经说过。 子歌拍了拍他的肩膀:“一颗九转命丹,比不上你的命!再说了,你要是不恢复过来,我一个人要杀那么多人,手会累的。怎么样,干吗?” 傅皓忠默默无言,一拳打在子歌的肩膀:“干!你一半,我一半。先说好,那个拿棒子的刀疤脸归我,我要亲自报仇。” 两人以拳碰拳,看着刀疤脸蔡达和巨斧尚飞,眼中尽是战意。 尚飞见子歌没搭理自己,又看到子歌给傅皓忠的九转命丹,顿时升起贪婪之心,也知道双方只能是不死不休的局面,便也没再多言。 “老子倒要看看,你们有什么本事!”刀疤脸蔡达提着狼牙棒砸了过来。 “刀疤脸,你的对手是我!”傅皓忠迎了上去,包围住他们的六人中,默契的分出三人,围攻傅皓忠。 “出手就是九转命丹,够阔绰!看来你的世戒里面有不少宝贝,那你可以放心了,我不会马上杀了你,我要慢慢折磨你,直到你自愿打开你的世戒!”巨斧尚飞本就不是什么善茬,既然决定了要动手,也就不需要再隐藏真实面目,贪婪之色尽显。 “我的宝贝不少,就怕你没命拿。”子歌毫不客气地回应。 战斗一触即发。 围攻子歌的三人尽是师境九阶,而巨斧尚飞则是极师。尚飞一把巨斧舞的虎虎生风,每一斧下来,必然在地上砍出一道深隙。其余三人用的都是最寻常的长刀,三人应该都是练过的,彼此之间配合地十分默契,刀式环环相扣,衔接紧密,如同一张网一样,让人避无可避。 但尚飞四人都是擅长力量,看那巨斧便可得知,因此他们的速度实在是不敢恭维。子歌踏天极速之下,即使那真是一张刀网,子歌也能见缝插针,从网孔中脱身而出。 踏天极速更上一层楼后,子歌的速度提升了不少,巨斧尚飞四人攻击了数百招,愣是连子歌的衣角都没有碰到。 “你就只会逃吗?简直就是侮辱了武者这两个字!”巨斧尚飞再一次砍到空气,气急败坏地说道。 子歌躲过袭来的三把长刀,冷笑道:“侮辱?你们以多欺少,以强欺弱,难道很光彩吗?你别忘了,你们四个都是武师境,我只是个武士境!” 战斗正酣,子歌要是不说,巨斧尚飞四人几乎忘了这回事,经过子歌这么一提醒,四人都感到脊背发冷,心生惧意。子歌才是士境九阶——在他们眼中——他们就已经久攻不下。 要是子歌稍微再强一点,不需要和他们同阶,只要是同境界,那他们岂不是早就落败了? 想到这儿,巨斧尚飞冷汗冒出,心中只有一个声音:此子绝不能留! 子歌对战斗有着极高的掌控力,虽然出生之时武道天赋不怎么样,但对于战斗,他就是天生的武道宠儿,可以说,他就是那种为了战斗而生的武者。 就在此时,他敏锐地捕捉到巨斧尚飞的心理转变。心有惧意,在战斗中就能体现出来,呼吸的节奏、出手的力度、双眼的目光等等,子歌都能从这些细微之处捕捉对手的情绪变化。 而战斗的胜负,往往就在瞬息之间! “你不是想和我硬碰硬吗?我满足你!武技,惊天破!” 子歌一声大吼,更是让巨斧尚飞惧意陡升,连脚步都不自觉地往后倒退半步,就是这半步,彻底成了压倒骆驼的最后那根稻草。 踏天极速! 持长刀的三人看到子歌在原地留下的一道残影,还以为是子歌本尊,怒吼着自上而下地劈砍过去。 可真正的子歌已经出现在巨斧尚飞的身前! 巨斧尚飞还没来得及作出任何抵挡的动作,子歌的拳头已经轰向他的心脏。 正文 第八十二章 独木成林 子歌突破到士境十阶之后,辅助武技惊涛骇浪的领悟忽然加深,原以为要师境才能领悟的五重之力,在士境十阶已经完成。 一拳破天,五重惊涛,就是现在的两倍力量的惊天破! 巨斧尚飞被这一拳轰碎心脏,哼都没哼一声,瘫软在地,死不瞑目。其余三人见状,实力比尚飞还差上一筹的他们更是对子歌恐惧不已,连拿刀的手都抖动个不停。 “我说过,伤我兄弟,用命来抵!要怪,就怪你们跟错了人吧!” 子歌话音落下,残影出,拳落,三人还没反应过来,就都步了巨斧尚飞的后尘。 另一边,傅皓忠以一敌四,这一回不再是双拳难敌四手,而是拳压四方。子歌这边的战斗结束时,那边已经有两人被傅皓忠斩杀,只剩下刀疤脸和另一个人。 “阿忠,要不要我帮忙?”子歌朝着傅皓忠大喊。 “滚!”战斗中的傅皓忠一个字怼回去。 子歌耸了耸肩,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坐在彩鱼潭边上的一块青石上,逗弄着已经恢复清澈的潭水中的彩色锦鲤。 子歌倒是没什么事了,不过却让刀疤脸蔡达和另外那人大吃一惊,他们怎么也不会想到,子歌竟然那么快就结束了战斗,还一举斩杀了巨斧尚飞四人。 虽然看到子歌没有加入到他们的战团中来,但他们的心已经乱了,心乱则气息乱,气息乱则心神慌。战斗中慌神,那可是最致命的。 傅皓忠抓住机会,一击就把那个不知名的士境九阶轰杀。至此,他的对手只剩下最后一人,刀疤脸蔡达。 “现在,该轮到我和你算账了!”傅皓忠在战斗中受了轻伤,依旧一副兴奋的样子。 “疯子,你们都是疯子!给老子滚!”刀疤脸蔡达将手中的狼牙棒猛然掷向傅皓忠,转身就跑。 真是风水轮流转,刚刚还是他在追杀傅皓忠,现在就轮到他成为丧家之犬了。 傅皓忠躲过扔向他的狼牙棒,二话不说追了上去,彩鱼潭只剩下子歌一个人在玩鱼。他不担心傅皓忠会出事,因为他信任自己的兄弟。 约莫一刻钟后,傅皓忠手中转着一个装满帝丹碎片的袋子,走到子歌旁边,一巴掌拍在子歌的后背,差点儿没把子歌拍下彩鱼潭。子歌“幽怨”的小眼神望着傅皓忠,惹来傅皓忠阵阵大笑声。 搜刮完帝丹碎片后,傅皓忠跳进潭中——只要不潜入潭底,虎鲳一般不会主动攻击——洗干净身体,重新换上一身衣服,问道:“接下来咱们去哪儿?” 子歌取出帝冢地图,指着另外一处地方:“这里,【独木林】。” “我靠!”傅皓忠双眼放光,“你哪里搞来的地图?独木林又是什么地方?” “别动!我抢的。”子歌把傅皓忠伸过来的手打走,“至于独木林,相信我,是个好地方就行!” 子歌勾起嘴角,一般他露出这个表情的时候,要么是有人要倒霉了,要么就是他发现宝物了。 穿过小半个千断山,子歌两人一路上没有碰见什么人影,很快就到到了独木林。 俗话说的好,单丝不成线,独树不成林。 可子歌眼前的这棵大榕树,共有数百个根立于地面,上百米高的主干和枝干交织在一起,繁盛的枝叶就像一道绿色的屏障,形似稠密的丛林,其上还结满了橘子大小的淡黄色果实,引得人口水直流。 “这就是独木林?我还是第一次见到!”傅皓忠瞪大了眼睛,“现在该说说,咱们来这里做什么了吧?” 子歌其实也是第一次见到如此奇景,压下心里的震撼,指着书上的果子解释说:“看到了没?那叫【榕果】,有扩展经脉、增强身体强度的功效,这可是宝贝,在外面早就绝迹了。怎么样,够兄弟不?” 子歌用肩膀撞了撞傅皓忠,这货双眼放光,喜好近身战斗的他,这种奇果对他的诱惑力是最大的:“够意思!那我就不客气了!” 傅皓忠说着跳到树上摘榕果,正当他要摘到榕果的时候,一颗榕果裹挟着劲风,打在他的手背上,榕果破烂,汁液溅了傅皓忠一手。 “夫君,我就说守在这里,肯定会有兔子跑进来的嘛!” “好,果然还是玉娘想得周到。” 一男一女站在枝干上,男女相貌平平,从彼此的称呼来看,应该是对夫妻,两人都不怀好意地望着子歌和傅皓忠。 傅皓忠落到地面,和子歌站在一起,问道:“你们是谁?” “好说,我们夫妻俩行走英远城多年,人称‘玉剑飞刀’,不知两位小兄弟听说过没有?”男的搂住女人的腰,笑道。 “什么狗屁玉……” “玉剑蓝茹玉,飞刀刀无痕。玉剑飞刀乃是一对夫妻,境界都是武师九阶。”子歌打断傅皓忠的话,一脸笑意,从容不迫,“我曾经听闻过两位的一些事。据说,不管穷富,只要被你们盯上,就会被偷盗个精光,不知我说得可对?” “哟!想不到咱们夫妻这么有名啊!”蓝茹玉笑得花枝乱颤,“夫君,我突然有些舍不得杀了他们呢。” “玉娘别闹,赶紧杀了他们,万一还有傻兔子跑进来可不好办。”刀无痕杀气腾腾。 子歌无奈地摊了摊手,“怎么,我们看起来很好欺负吗?” 刀无痕松开放在蓝茹玉腰上的手,手心里面亮出一柄小巧的飞刀:“一个士境九阶,一个师境七阶,还是受死吧!” 飞刀出,化作数百柄飞刀,刀光成雨,笼罩了子歌。 “能死在我的‘飞雨’之下,你也该死而瞑目了。”刀无痕一出手就是武技,看来是想速战速决。 “死而瞑目?我看未必吧。”子歌的声音忽然出现在刀无痕的耳边。 刀无痕和蓝茹玉大吃一惊,反应极快地各自跳到另一条枝干上,刀无痕看着站在他们原来位置身后的子歌,失声道:“怎么可能!” 他扭头一看,那些飞刀竟毫无阻力地穿过“子歌”的身体,直插地面,“子歌”被刀风吹散。 “残影!”这一次,刀无痕和蓝茹玉同时失声惊呼。 子歌双手环抱在胸前,似笑非笑:“怎么?你们都是柿子挑软的捏的吗?我的境界看上去就这么不堪吗?” 刀无痕微微犹豫,旋即发狠道:“就算你速度够快,我们之间隔了一个大境界,我就不信你能一直支撑下去!玉娘,那个傻大个交给你,我来对付这小子!” “好!夫君小心!”蓝茹玉应了一声,抽出一柄软剑,转身攻向傅皓忠。 “嘿嘿!小小的士境九阶却拥有如此速度,想必你身上一定有不错的宝贝!”刀无痕阴笑道,贪婪地舔了舔嘴唇,“或者,你身上有身法武技!” “对啊,这是我的身法武技,名为踏天。”子歌毫不在乎地大方承认,语气轻松,“你还看上了我的身法武技?啧啧,做人太贪心,一般都没有好下场。” “小子,你也就趁现在还能死鸭子嘴硬了!我倒要看看,是你的速度快,还是我的飞刀快!”刀无痕怒极而笑。 刀无痕手心飞刀不断,每一柄都带着破空之声,穿透枝干。可惜子歌的速度更快,在每一柄飞刀落下之前都躲了开来,慢慢地,甚至还能预判飞刀的轨迹,如影如魅,灵巧如风。 子歌一边躲避着刀无痕的飞刀,一边笑道:“我有个朋友说过,轻功不代表武功,但是速度决定了你和我的距离。哦,我忘了,你也不知道什么是轻功和武功。” “你找死!”刀无痕发怒,双手飞刀源源不断,铺天盖地,一时间,连阳光都遮蔽住了。 “来的好!”子歌眼前一亮,凝心聚气,越是这个时候,他的心神越是平静。 下一瞬间,踏天极速展开,一道道残影刚刚出现,就被汹涌而来的飞刀穿透破碎,有的残影甚至没有成型就消失了。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子歌的残影越来越稳定,即使刀风凌冽,也无法一时间就吹散残影。 原来,子歌是在利用刀无痕的飞刀在体悟踏天! 很快,刀无痕也意识到了这一点,飞刀渐渐消散,他的脸色就像是被人强行喂了一坨狗粪。子歌见刀无痕停了下来,也慢慢从那种渐入佳境的状态中回到现实,暗暗叹了口气,要是再给他一盏茶的时间去体悟,估计就能完全巩固更上一层楼的踏天极速了。 “看来,你没招了,那就该轮到我了吧。”子歌露出两排洁白的牙齿。 刀无痕心头一紧,已经见识过子歌无双速度的他,深知那种速度究竟有多么恐怖。 可是,即使他已经做好了十足的戒备,他却还未发觉。对面的残影还在对着他露出笑容的时候,子歌的本尊却已经出现在他的身后! 一拳击出,刀无痕一个踉跄,转过身来的时候,后背又被子歌打了一拳。子歌就像是猫戏老鼠一般,没有马上解决掉刀无痕,而是不断地对他出拳,不一会儿,刀无痕鼻青脸肿、晕晕乎乎地在原地打转,子歌却已经站在原来的位置,好整以暇地看着刀无痕像个无头苍蝇似的转来转去。 “喂!该醒醒了!”子歌打了个响指。 正文 第八十三章 终闻轮回 另一边,傅皓忠和蓝茹玉不相上下。 蓝茹玉的软剑与寻常长剑不一样,软剑不适合砍与刺,但挥动起来,就好像鞭子一样,一击不中,手腕一抖便可以迅速进行下一击。 再加上女人天生柔软的身段,软剑在蓝茹玉手中就好像她自己的手臂一样,挥洒自如,傅皓忠身上被割破好几道伤口,虽然不深,但也狼狈。 如果说蓝茹玉是柔,那傅皓忠就是刚,一拳一脚都带着男人特有的刚强之风。蓝茹玉的软剑虽然变化极快,每一击都衔接得密不透风,但傅皓忠欺身上前,近身战斗,将蓝茹玉的攻势压制在某个范围内。蓝茹玉无法发挥出软剑所有的优势,反而被傅皓忠打中好几拳,气血不顺。 此时,蓝茹玉看到自己的夫君一脸狼狈的样子,连飞刀都握不稳了,一击之下,抽身而出,搀扶住刀无痕。 “夫君,你怎么样?”蓝茹玉咬牙切齿地盯着子歌,旋即目光转动,关切地看着刀无痕。 “玉娘,快跑,我们不是他们的对手。”刀无痕喘着粗气,低声道。 “好!”蓝茹玉恨恨地望了子歌和傅皓忠一眼,两人转身逃离。 子歌笑了笑:“杀人者,人恒杀之。想逃?” 踏天极速展开,子歌御空而行,瞬间就追上了刀无痕和蓝茹玉。 “御空之力?你是武王!”看到子歌从半空中落到面前,蓝茹玉不可置信地惊呼道。 “武王?我现在还不是。”子歌摇了摇头。 “你究竟想怎么样?”蓝茹玉咬牙问道。 “我不想怎么样。其实我不喜欢杀人,但对于想要杀我的人,我从来不会手软。你们两个偷盗无数,杀了你们,我也算是为民除害了吧。” 子歌不喜杀人,但对于这对夫妻的所作所为,子歌觉得自己没有理由放过他们。 “你放了我们,我把身上所有的帝丹碎片都给你!” “杀了你,你们身上的碎片一样是我的。” 子歌话音落下,身影已经出现在蓝茹玉身旁,蓝茹玉提起软剑,竟挡住了子歌的攻击。子歌没有全力以赴,十几招过后,子歌抓住蓝茹玉的一个破绽,将她的软剑击落在地。 没了软剑的蓝茹玉,就像是缺了牙齿的猛虎,很快就显露出败象。这时,旁边的刀无痕突然手起刀落,子歌往后倒退,还是被突如其来的飞刀割断了几缕发丝。 蓝茹玉和刀无痕趁此机会,连掉落在地下的软剑都舍弃了,转身就逃。 子歌再度追了上去,感受到身后的气息不断迫近,夫妻俩压榨着身体里面的每一丝每一毫的武元力,奈何子歌速度无双,距离不断被拉进。 “惊天破!” 武元力涌动,眼看着就要击中蓝茹玉和刀无痕,令子歌没有想到的是,刀无痕竟然在那一瞬间,一掌打在蓝茹玉身上,子歌拳上汹涌的力量全都映在蓝茹玉的胸口。 而刀无痕借着这股反震力,速度爆增,没有回头再看自己的发妻一眼。这一拳,子歌用了全力,他很确定,蓝茹玉不会有任何活下去的可能。 虽然感到诧异,子歌却没有停留,正要继续追上去的时候,左脚忽然被倒在地下的蓝茹玉紧紧抓住。 “求求你……放过他……”蓝茹玉哀求的眼神仰望着子歌。 子歌皱着眉头,不解问道:“为什么?” 为什么你的夫君在生死关头抛弃了你,你却还要为他争取最后的生机? 蓝茹玉吐出一大口鲜血,眼中闪过温柔之色:“这是……我和他……他的约定。” “约定?”子歌仍然不懂。 “我们……有个孩……孩子,咳咳!我中了毒……本来……就……命不久矣……他要……活下去,咳咳!活下去……照顾……照顾……我们的……” 蓝茹玉没有说完最后的那几个字,紧紧抓住子歌的手已经无力地垂下,眼中依旧残存着那种温柔的光。 子歌俯下身,右手拂过她的脸,将那温柔的光永久地保存在蓝茹玉阖上的眼眸中。 这一刻,子歌的心情很沉重,他以为看到的是人性的丑陋,是“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的丑态。 没想到,他却看到了妻子对夫君的爱恋,是母亲对孩子的眷恋。 他忽然觉得,自己是不是做错了什么。 “我听到了。”傅皓忠把手放在子歌肩上,“这不是你的错,如果不是我们足够强,那现在倒在地上的,就是我们。” “放心,我知道,我没事。”子歌拍了拍傅皓忠的手,站起来,“我们把她埋葬了吧。” 子歌和傅皓忠把蓝茹玉埋葬在独木林下。 “其实,我那一拳,已经震碎了她的五脏六腑,她应该在那一瞬间死去的。”子歌看着小小的土堆,眼神复杂,“既然已经有了孩子,又何必来趟这趟浑水呢?” “我以前问过奶奶,为什么我的爹娘不要我和妹妹了。奶奶告诉我,世上的爹娘,都想给自己的孩子最好的东西。我想,这就是他们进入帝冢的原因吧。”傅皓忠拍了拍子歌的肩膀,随后开始采摘榕果。 子歌叹了口气,取出一枚白晶币,放在墓碑上面。 此后四天,两人在独木林悠闲度日,把所有成熟的榕果都一扫而光,要不是他们的身体有上限,估计这俩人会化身吃货,把榕果全都吃光。 在此期间,子歌也尝试过去寻找最后的黑袍神奴二号,可惜那人似乎猜到了子歌的意图,一直没有出现。反倒是遇到了几批人,想打劫子歌,结果都被子歌反打劫,又收获了不少帝丹碎片。 现在,两人手中的碎片加起来,已经超过四千枚了,也就是说,差不多一半的帝丹碎片都在他俩手上。 到了第五天下午,一阵山摇地动——九层战塔再一次出现。 与此同时,冢灵的声音在每个人脑海中响起:“千断山的碎片已经被你们收集完毕,接下来的规则是一样的,只要你们闯过九层战塔,就可以进入帝冢第三重天。” “另外,我在九层战塔里面为你们准备了一些小玩意,每闯过一层,你们就有机会得到这些小玩意。九转命丹,破境丹,天品功法,天品武技……活下来,这些东西就是你们的!” 冢灵话音刚落,墨灵就冒了出来,激动道:“土包子!就是它!轮回珠很可能就在九层战塔里面!” 子歌一愣,旋即大喜过望,因为太激动,这家伙竟然从枝干上掉了下去,真是丢了武者的脸。子歌顾不上身上的尘土,大喜道:“你是说真的?为什么只是可能?” 墨灵小胖子不乐意了,他最讨厌的就是别人质疑他:“小爷是谁?这个世界就没有小爷不知道的事儿!不过嘛……” “不过什么?”子歌心一沉,忐忑问道。 “不过轮回珠这种纪元重宝,就算真的在九层战塔里面,那也是在第九层。”从墨灵小胖子嘴里说出来的话,果然不是什么好消息,这让子歌燃起的希望又熄灭下去。 战塔第九层,那是战帝嫡传弟子都上不去的坑!子歌虽然自信,也还没有自大到认为自己能和战帝的嫡传弟子相比,嫡传弟子啊,那可是只要不陨落未来必然成帝的天才! 子歌虽然经历了两次十重天阙的洗礼,第一次让他的准王资质提升到王者资质,第二次再次提升到准皇资质。 要是子歌再提升多几个境界,每个境界都突破十重天阙,说不定他的资质还真能超越所谓的嫡传弟子,甚至单论资质,碾压战帝本人也不是不可能。 但现在,要他登上战塔第九层,还真是一个难如登天的任务。 似乎是看出了子歌的失落,小胖子难得地安慰子歌:“土包子,别灰心,有小爷在,不就是上个第九层嘛,小爷帮你搞定!” “你?”子歌怀疑地看着墨灵,“行了,我知道你是在安慰我,你可以回去了。” “我靠!你这眼神分明是不相信本小爷啊!小爷告诉你,别说是第九层,就算是第十层,小爷也给你轰出一条路来!”小胖子一生气,嘴就管不住了。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子歌意味深长地盯着墨灵:“你刚刚好像说,第十层?九层战塔,有十层?” 墨灵一看说漏嘴了,哼哼唧唧大半天,最后泄了口气,道:“好吧,我承认,九层战塔实际上有第十层。” “好了,那我相信你能帮我登上第九层了。”听到墨灵这话,子歌忽然就愉悦起来,语气也变得轻松了,旋即正色道,“墨灵,谢谢你。” 墨灵傲娇地斜过脸,道:“谁叫你是小爷的手下呢!土包子,好好干,小爷看好你哦!” “对了,九层战塔第一次出现的时候,你是不是在睡觉?”子歌猛然发现这小胖子出现的时间貌似有点儿晚啊! “那啥……看!有宝物!”小胖子忽然指向子歌背后,一副惊讶模样。 子歌下意识地转过头望去,结果却没发现什么。小胖子趁此机会一溜烟地钻回子歌的眉心。 子歌先是一愣,旋即苦笑着摸了摸眉心,勾起嘴角,心中暗道:“谢谢你,小胖子。” 墨灵虽然看上去不怎么靠谱,又好吃,又傲娇,还对他这个名义上的主人大呼小叫,老是“土包子土包子”的叫。实际上,子歌心里明白,如果不是墨灵,他手上戴着的凤戒还是一枚不起眼的木戒,那所谓的九转命丹、惊涛骇浪、匿息丹什么的就都不存在,如果没有那些东西,他早就死了不知道多少次了。 还有轮回珠的消息,让那个温柔善良、恬静害羞的女孩儿拥有重新回到这个世界的希望…… 凡此种种,子歌嘴上不说,心中却记得一清二楚。 受人滴水之恩,须当涌泉相报——这是墨永繁经常挂在在嘴边的一句话。 子歌瞧了一眼身边瞪大眼睛,一副痴呆样子的傅皓忠——这是他第一次见到墨灵——伸出五个手指在他眼前晃了晃,道:“阿忠,醒醒啦!” 傅皓忠一个激灵,抓住子歌的手:“子歌,你看到了没,灵体啊!我第一次看到灵体啊!” 子歌诧异地看了他一眼,道:“你说这话会被冢灵打死的。” “咦?也对哦,冢灵也是灵体啊!”傅皓忠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脑袋。 正文 第八十四章 香艳魅狐 九层战塔一如既往的高耸入云,不同的是,战塔周围的人数和之前比起来,少了不止千倍。帝冢之争,历来都是一将功成万骨枯,这话果然不假。 然,活下来的千人,无一不是散修中的天骄,可即使如此,能闯过九层战塔第六层的,估计不会超过半数。子歌和傅皓忠在其他人警戒的眼神下大步走进九层战塔,既然躲不过去,何必畏首畏尾。 进入战塔,子歌定睛一看,怀疑自己是不是走错地方了——绫罗细帐,玫红纱幔,菱花铜镜,胭脂水粉,空气中还弥漫着女子特有的体香,这不像是战塔第四层,更像是一个女子的香闺。 只见一个女子身形隐藏在纱幔之后,体态诱人,三千青丝散落在香肩上,乌黑的长发与白皙的肌肤重叠在一起,令人遐思。 女子掀起纱幔,玉足玲珑,莲步轻移,坐在梳妆台前,对镜自怜:身上薄纱摇曳,唇色淡红晶莹,一双眸子如水一般,杏脸桃腮,楚楚可怜,更让人血脉喷张的是,她的身后是一条毛茸茸的尾巴,好一个天生尤物! 女子走到子歌面前,香风随其而动,眼眸勾人,酥胸微露,子歌一时间竟看呆了,目光一直停留在这女子身上。 女子看到子歌呆呆傻傻的样子,掩嘴而笑,朱唇轻启:“公子,为何一直盯着奴家看?莫非是奴家生的不好看么?” 子歌正要回答,脑海里响起墨灵的声音:“土包子,醒醒了!你面前的可是妖族中的魅狐,魅惑天然,没看到她身后的狐狸尾巴吗?魅狐一族最喜欢的,就是吸食男人的精气。顺便再提醒你一下,她可是武皇,嘿嘿!” 墨灵的语气充满了幸灾乐祸,子歌一个激灵,才猛然想起战塔第四层一直到第六层,镇压的都是皇境大能。子歌目光闪过,瞥见那条毛茸茸的尾巴,一下子吓得冷汗都出来了,心中暗语:“墨灵,既然她想害我,为什么还露出狐狸尾巴?这不是不打自招吗?” 眉心里面的墨灵一脸鄙夷:“得了吧,土包子!大家都是男人,装什么呢!” 子歌脸色“蹭”的一下子就红了,像是被火烧过一样。这少年虽然经历过三世,可三世都是孑然一身,在男女这块,这少年纯洁的和他十六岁的年龄完全符合。 不过,听了墨灵的话,子歌倒是想到了一个好主意。看到子歌的脸色涨红,害羞的像个孩子一样,魅狐笑靥如花,牵起子歌的手。 那双柔若无骨的手碰到子歌的时候,这少年身体都僵直了,差点儿没转身就跑,不过在魅狐看来,子歌是深陷在她的魅惑之中了。 魅狐拉着子歌坐在床沿边,呵气如兰:“公子可是紧张?” 子歌机械般地点了点头,眼神迷离,好似木偶傀儡。 “公子莫慌,奴家唤作璇儿。”魅狐璇儿看到子歌的反应,眼神闪过满意和不屑,忽然扑到子歌怀中,肤若凝脂,让子歌身体有些燥热,“奴家身陷囹圄,不见生人,只能日夜对镜自哀。幸得公子此来,奴家好生欢喜,不知公子可否留下,璇儿定日夜服侍公子,望公子一解璇儿相思寂寞之苦。” 不知不觉,魅狐的称呼从“奴家”变成了“璇儿”,更显亲近之意。语气哽咽,尤显可怜,尤其是最后那句话,简直就是赤果果的诱惑啊! 魅狐说完,过了片刻,发现子歌还是毫无反应,抬起头一看,原来子歌还是一副猪哥样,双手也没有抱住她,似乎是不知所措。 “看来,这傻小子还是个雏!看本姑娘怎么让这傻小子臣服在我的石榴裙下!”魅狐暗道。 魅狐拥着子歌,双双躺下,魅狐双手化作绕指柔,划过子歌的胸膛,一点朱唇凑到子歌的耳垂边,故意呵气道:“公子,璇儿还是第一次,公子可要好生垂怜璇儿。” 魅狐坐了起来,轻解罗裳,正要躺在子歌怀中的时候,却发现子歌双眼紧闭,一双拳头抵在她的小腹处,仅有一指距离,那是她的妖丹所在——妖兽一旦化作人形,妖丹所在就和人族一样。 子歌声音漠然,却略带紧张:“那个,咳!你最好还是穿上衣服,否则休怪我手下无情了!” 魅狐愣住了,好一会儿才笑了起来,但还是依言穿上那身薄纱,道:“小弟弟,你可以睁开眼睛了。” 子歌睁开眼睛,翻身起床,拳头还是抵在她的妖丹上,道:“你输了,让我上去。” 魅狐轻笑道:“原来公子喜欢在上面,奴家从了公子便是。” 她的称呼又变成了“奴家”。 子歌一阵脸红,旋即装出一副凶狠的样子:“我说的是战塔第五层!我要上去!快点儿,否则我杀了你!” 魅狐一动不动,旋即流下两行眼泪,委屈道:“公子好狠的心,方才你我还肌肤相亲,转眼便是以死相胁。难道公子是对奴家的服侍不满么?” 子歌一听,吓得连退几步,结结巴巴道:“你……你别乱说话啊!我什么……什么时候和你肌肤相亲了!还有,你……你别哭啊!” 这少年貌似还是太嫩了啊,他这一退,魅狐不就没了后顾之忧了吗?只见魅狐看着子歌不知所措的样子,扑哧一笑,慵懒地躺在床上:“傻小子,看来你对姐姐还挺怜香惜玉的嘛!” 子歌这才意识到自己离魅狐足有几步之遥,大好的局面被他自己给毁了,恼羞成怒:“你别太得意!战塔规则限定了你的修为,就算你是武皇,也打不赢我!” “谁说姐姐想和你打架了?”魅狐从床上坐起来,无视子歌,径自走到铜镜面前,将散乱的三千青丝用发簪整理好,穿上一身素白的裙装,前一刻还是个妖娆魅惑的狐媚子,下一刻就变成了高贵雅致的圣女,转过身,对着子歌转了一圈,“怎么样,好看吗?” 子歌听闻这话,差点儿没暴走,这魅狐花了一柱香的功夫打扮,就为了问他好不好看,子歌顿时怒喝道:“你究竟想干嘛?你要是再不让我上去,我就杀了你!” 战塔的规则,要么守护者认输,开启进入下一层的阶梯;要么守护者战死,阶梯自动开启。 看到子歌生气的样子,魅狐又变成委屈巴巴的样子:“你就这么讨厌奴家吗?” 眼看子歌就要暴走,魅狐恢复成清冷的样子,道:“算了,不逗你了。小弟弟,只要你告诉姐姐,你为什么没有中姐姐的魅惑之术,姐姐就让你上去,怎么样?” 子歌深吸一口气,忍住出手的冲动,道:“我有个朋友,他长的比你好看,所以你的魅惑对我没用。对了,他是男的。” 子歌最后补充的那句话,让远在英远城,正在搭讪姑娘的余少白又打了个喷嚏。 “男的?”魅狐惊愕道,“比我好看?” 子歌认真地点了点头,暗道:何止好看,余少白就是非人哉! 子歌沉声道:“现在可以让我上去了吧。” 魅狐摇了摇头,狡黠一笑,道:“还不行。” 子歌武元力涌动,好不容易才压下去,几乎是咬着牙齿在说话:“你还想怎么样?” 魅狐咬着下嘴唇,手指放在唇边,要是让其他男人看到她现在的模样,恐怕会化身恶狼扑上去,不过子歌现在满腔怒火,无视了魅狐这诱人的神情。 “啊!想到了。”魅狐勾人的双眸不怀好意地打量着子歌,看的子歌鸡皮疙瘩都冒出来了,“要不这样,你叫我一声姐姐,我就让你上去。我保证。” 魅狐举起三个手指,一脸认真的样子。 “不可能!”子歌脱口而出,头摇的像拨浪鼓一样。 “那我就不让你上去,你要打就打,要杀就杀吧,我不反抗。”魅狐说完,闭上双眼,不像是赴死的样子,倒像是任君采摘的动人模样。 “你……”子歌双眼喷火,却没有动手,这少年好像真的中了魅惑之术一样,或者真的是怜香惜玉? 沉默良久,子歌小声道:“姐……姐。” 魅狐睁开眼睛,得意地扬起嘴角:“没听清。” “姐姐!”子歌认命似的大喊一声。 “诶!弟弟真乖!”魅狐笑得像个十六岁的少女,“既然叫了我姐姐,以后你就是我弟弟了。姐姐的名字叫做苏咏璇,弟弟要记住哦。” “让我上去!”子歌言简意赅,脸色微红。 “姐姐好伤心,弟弟就这么不喜欢姐姐吗?”苏咏璇泫然欲泣,看到子歌按捺不住的怒气,马上变脸道,“好了,姐姐不逗你了。” 苏咏璇一挥衣袖,阶梯出现,子歌二话不说就窜上阶梯,看上去更像是落荒而逃,眨眼的功夫就消失在了战塔第四层。 “真是个有趣的小男人,明明境界只有士境九阶,实力却堪比师境九阶,如此天才,却还是个纯洁的雏儿。人族放着这样的天骄不要,我们妖族可不会放过。再有两百年,本姑娘就能出去了,到时候,我的好弟弟,看你往哪儿逃?” 皇境大能,果然深不可测,一眼就看出了子歌的虚实,还好她没看出子歌的实际境界是士境十阶,否则刚才说不定会发生某种少儿不宜的事情。 毕竟,十重天阙,万古仅有子歌一人。 正文 第八十五章 碾压武皇 “土包子,你该不会是被她诱惑了吧?”墨灵戏谑的声音在脑海中响起。 “闭嘴!我只是不想滥杀,我娘说了,做人要善良。”子歌低吼,脸色有些不自然。 “那你娘有没有告诉过你,真男人不要怂就是干?说说看,刚刚你和那魅狐躺在床上的时候,什么感觉?是不是……”墨灵龌龊的笑声响起,明明是个小屁孩的模样,偏偏这时候猥琐的像个中年大叔。 “没感觉,很正常,你能不能闭嘴?”子歌面无表情,脸色却微红。 “没感觉?土包子,你是正常的男人吗?你不会是眼瞎了吧,一个大美女躺在身边你还没感觉?天啊,暴殄天物啊!你早说你没感觉,你放开她,让小爷来啊!”墨灵夸张道。 “闭嘴!你要是再说话,我就把你大卸八块扔出去喂狗!”子歌怒气爆发,涨红了脸,不知是被气的,还是被墨灵的话勾起了某些少儿不宜的画面。 “人族蝼蚁,你很嚣张啊!”一个阴恻恻的声音忽然响起,“本皇还是第一次被一个小小的武士境,说要把本皇大卸八块,扔出去喂狗?现在的人族,都那么嚣张了吗?” 这声音响起的时候,子歌才发现原来自己已经身处战塔第五层,刚刚那句话,被这一层的守护者给误解了。 他看向这一层的守护者,那是一个长着一双黑色翅膀、手拿钢叉、容貌丑陋到能止小儿夜啼的怪物。子歌看到他的第一眼,都被吓得后退一步。 “你又是什么怪物?”子歌警惕问道。 “怪物?本皇最讨厌别人说本皇是怪物!本皇乃是飞天夜叉族纲跖皇,人族蝼蚁,报上名来,本皇要把你刺死在本皇的钢叉之下!”纲跖皇大怒道。 “飞天夜叉族?纲跖皇?没听说过。”子歌对这个什么纲跖皇好感为零,甚至有些厌恶,子歌也不知道是为什么。 “哈哈哈!蝼蚁就是蝼蚁,我族九个纪元以来,一直以你们人族为食,你们这样弱小的种族,就只配沦为我族的口食!飞天夜叉族,是你们人族的噩梦!”纲跖皇得意大笑。 子歌脸色一沉:“这么说,你吃过人了?” “吃人又如何!想我纲跖皇纵横天下之时,每天吃上千人,用他们的血作酒,身做肉,本皇可真是怀念那样的日子啊!若不是战帝横空出世,本皇早就吃光你们人族了!” 子歌总算知道这股莫名的厌恶从何而来了,那是被纲跖皇残害的无数人族的怨念所引起! 这一刻,子歌虽然没有经历过百族生存的时代,但面对纲跖皇,作为人族的心、流淌着属于人族的血沸腾起来,那是每一个身为人族的与生俱来的心和血。 子歌握紧双拳:“纲跖皇,战帝没有杀你,我来!杀我人族,百死难赎!” “哈哈哈!”纲跖皇猖狂大笑,“区区士境蝼蚁,也敢大放厥词!别以为本皇看不出你那身堪比师境的实力,战塔规则已经告诉本皇,本皇尽可发挥出极师阶的实力。对付你这样一个蝼蚁,简直就是易如反掌!你放心,本皇会让你亲眼看着你自己流光最后一滴血,本皇要将你生吞活剥!哈哈哈!” “你,该死!”话音刚落,踏天极速,残影将出。 纲跖皇笑声还没有停下,就被子歌一拳击飞到半空中,身体还没有落下,又被速度无双的子歌追了上去,一拳接着一拳,暴打纲跖皇。 整整一盏茶的时间,纲跖皇没有丝毫还手之力,身体都掉落不下来,被怒气爆满的子歌一直压着暴揍。 “这一拳,是为那些被你残害的人族同胞!” “这一拳,还是为那些被你残害的人族同胞!” “这一拳,依然是为那些被你残害的人族同胞!” “够了!”纲跖皇一声怒喝,武元力震动,得到一瞬间的喘息之机,身后的翅膀扑打着飞了起来,鲜血淋漓,忌惮地看着子歌。 “够了?还不够!杀我人族,必须血债血偿!”子歌冷冷地盯着纲跖皇,纲跖皇在那眼神之下竟不自然地哆嗦着身体。 纲跖皇强作镇定,狞笑道:“蝼蚁,我们飞天夜叉族天生就可飞翔,这就是我们飞天夜叉族比你们人族高贵的证明!本皇确实低估了你,但那又如何,你现在还能攻击的到本皇吗!” 似乎是觉得自己又重握胜券了,纲跖皇立即展现出那副丑恶的嘴脸。 “会飞,很了不起吗?”子歌勾起嘴角,那是不屑和鄙夷的笑,“飞天夜叉族,很高贵吗?” “那我就,撕烂你的翅膀,打碎你的高贵!” “踏天!” “惊天破!” “潜龙升渊!” 脚踩踏天,双手武技,在纲跖皇难以置信、满是恐惧的双眼中,子歌的身影越来越大。下一刻,龙形元力呼啸着咬断纲跖皇的一对翅膀,两倍力量的破天轰碎他的头颅。 至死,纲跖皇都没有出过一招一式,就这样憋屈地死在子歌手中,也不知道,他是不是古往今来第一个死得这么憋屈的武皇。 纲跖皇的尸体落在地上,子歌仿佛看到无数灵魂从纲跖皇的尸体中漂浮起来,对着他拱手道谢,带着解脱的神情,缓缓地消散在天地之间。 子歌长舒口气,刚才那一战,他已经是毫无保留,底牌尽出,加上纲跖皇太过自负,所以才被子歌压制的没有还手之力。 如今战斗结束,子歌也有所感悟,千万不要小瞧任何一个武者,只要进入战斗,必须全力以赴——狮子搏兔亦用全力,便是如此。 通往第六层的阶梯出现,子歌调息完好后,踏上阶梯。 就在子歌踏上前往战塔第六层的阶梯的时候,英远城正在经历一场巨变。 …… 今天是余少白娘亲的生辰,虽然是城主夫人,一向主张不铺张浪费的周芷兰只是亲手简单地做了一桌子饭菜。 饭桌上,除了今天的主人翁周芷兰,剩下的便是英远城城主余承元和余少白,还有傅悦容,只是一场温馨的家宴。 “悦容啊,娘打算给你说门婚事,你觉得怎么样啊?”周芷兰夹菜到傅悦容碗里,忽然问道。 傅悦容和余少白同时一顿,傅悦容瞥了一眼余少白,道:“义母,我还小,要不这事儿以后再说吧。” “对啊,娘,义妹才十五岁,要不等明年再说吧。”余少白夹菜到周芷兰碗里,一脸讨好的样子。 “臭小子,你以为娘什么都不知道吗?”周芷兰瞪了余少白一眼,旋即转过头温柔地看着傅悦容,拉过她的手,“悦容啊,不如你先听听娘给你介绍的公子,再做决定,如何啊?” “好吧。”傅悦容打定主意,不管自己义母说的是谁,她都会说不同意。 “好!好!悦容啊,那你觉得我们家这臭小子怎么样?”周芷兰喜不自禁地说道。 周芷兰这话一出,正在吃饭的余少白一口饭喷了出来:“娘,你说什么?你要我娶这个野蛮女?” “臭小白,你说谁野蛮呢?”傅悦容瞪了余少白一眼,旋即对了周芷兰道,“义母,我才不要嫁给他呢!他每天都出去沾花惹草,我才管不了这么风流的余大少爷。” 最后半句是用眼神瞟者余少白说的,语气七分嘲讽,三分酸味。 周芷兰拉着傅悦容的手,语重心长道:“悦容啊,娘知道,这臭小子仗着自己长了一副好皮囊,就到处沾花惹草,咱们英远城的姑娘啊,就没有没被他祸害过的!但是自打你来了之后,这臭小子就一颗心挂在你身上,你先别急着否认。” “这臭小子是从我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儿子的心思,娘最懂。娘也知道,其实你心里也装着这个臭小子,对吗?娘是打心眼里喜欢你,每天看到你们打打闹闹的样子啊,娘多希望你们两个能在一起。趁着今天这个娘的好日子,娘想把你们俩的婚事给定了,喜上加喜,如何?”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傅悦容的脸色红得像猴儿屁股一样,生如蚊呐:“一切但凭义母做主。” 周芷兰听到这话,喜上眉梢,转过头“凶神恶煞”地看着余少白:“臭小子,你呢?” 余少白哼哼唧唧大半天,就在余母都要拿掸子来抽他的时候,才“很不情愿”地点了点头。 一直默不作声的余承元顿时大笑起来:“好!我家小子终于也要成家了!以后可要记得,要一心一意待悦容,切不可再出去寻花问柳,记住了吗?” 余少白又“很不情愿”地点了点头,心中呐喊:“想不到,我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情场浪子,终于还是吊死在一棵树上了!天啊!” 突然,傅悦容“啊”了一声,道:“对了,义母,义父,这事儿我还得问过我哥哥和墨大哥才行,长兄如父,还请义母义父见谅。” “无妨,此事本……” 余承元话还没说完,余少白一拍桌子,站了起来,一脸怒色:“他敢?那两个贱人要是敢反对,我就把他们拧成麻花塞进茅厕!” 粗口都爆出来了,余少白一下子就暴露了,与此同时,帝冢里的子歌和傅皓忠,同时打了个喷嚏。 余少白也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被周芷兰瞪了一眼,老老实实地坐了下去。 周芷兰从手腕上取出玉镯,拉过傅悦容的手,把玉镯戴在傅悦容的手上,道:“悦容啊,这是我们余家世世代代的传承。当初,承元的娘亲就是亲手把镯子戴在我手上。现在,我把它交给你,你和少白以后,就是夫妻了。” 傅悦容脸色红透了,小声道:“谢谢义母。” “怎么,还不改口?” “谢谢……娘。” “好!好!好!如此,娘便安……” 周芷兰话音未落,门外传来一阵骚动。 “这位公子,您不能进去的。”婢女焦急的声音传来,但旋即就没了声响。 下一刻,婢女被扔了进来,七窍流血,已经变成一具尸体。 正文 第八十六章 英远巨变 一个身穿华服的年轻男子走了进来,透出的目光高傲而目中无人,年龄不过二十岁上下,身上的气息已经达到极将阶,可称得上是人中之龙。 他的身后跟着一个沉默的老头,弯腰驼背,看上去好像快要入土似的。 但余承元却从男子身后的老人身上,感受到莫大的威胁感。即使那个弯腰驼背的老头一直没有抬头,余承元却觉得自己好像被一条毒蛇盯上的猎物,只要稍有异动,就会被老头瞬间咬死。 正如外界传闻,余承元的实力已经无限接近武皇,实际境界是极王阶,如果说还有谁能让他生出这种如芒在背的危险感,那就只能是皇境大能,或者是更强的存在! 余承元身居高位多年,瞬间就判断出,实力深不可测的老头只是这个年轻男子的随从,男子才是真正的话事人。 余承元按捺住心头的怒气,这是身为上位者最简单的养气功夫,道:“阁下是谁?为何杀我婢女?所来何事?” “一个不开眼的贱婢,杀了,就杀了。”男子自顾自地坐了下来,倒了一杯酒,“我乃星陨门少门主,你只需称我为‘少门主’即可,至于我的名字,你还没有资格知道。” “我来,只是告诉你一件事,星陨门重出大陆,以后,百越郡治下英远、宝安、天云三城,皆为我星陨门附庸。不知余城主,可有异议?” 男子嚣张跋扈的样子激起了余少白的不满,怒道:“什么星陨门少门主,敢来我们余家闹事,本少爷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我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敢在我面前自称少爷,区区武师境蝼蚁,天赋资质在我星陨门,成为外门弟子的资格都没有,只能沦为杂役。看在余城主的面子上,且念你是初犯,阿福,拿他一根手指好了!” 男子的声音轻飘飘的,取人性命、断人一指在他口中说出来,就像是吃饭喝茶一样简单。偏偏他脸上始终挂着一丝微笑,这样的反差让人不寒而栗。 “是,少主。”身后的老头答应一声,“少”字还没落下,已经出现在余少白面前。 余承元瞳孔收缩,连他都没有察觉到老头是如何出现在自己儿子面前的,他来不及制止,只能扑到余少白面前,挡住了老头的攻击。 余承元吐出一大口鲜血,老头只是随手的一击,已经让他受了不轻的伤。他已经确定,这老头绝对是皇境大能,而且不是初入武皇境,具体的境界,余承元看不穿。他忍住伤势抱拳道:“前辈,小儿不懂事,还望前辈手下留情。” 老头看向男子,男子饮下杯中的酒,道:“怎么,需要我再重复一遍吗?” 阿福不再犹豫,无视余承元,如鬼魅一样切入到两人之间,斩下余少白的右手食指,鲜血飞溅。余少白瞬间脸色惨白,却咬着牙不吭一声。男子此意,无非就是敲山震虎,杀鸡儆猴之意。 “少白!” “小白!” 两道惊呼声同时响起,余母和傅悦容急忙走到余少白身边,搀扶住他,余承元取出一枚丹药,给余少白服食下去,止住伤口的血。 眼看着儿子当着自己的面被人斩断一指,就算他的养气功夫再怎么好,作为一个父亲,余承元已经动怒:“我不管你是星陨门的少门主还是什么人,你杀我婢女,又断我儿一臂,如此残暴之风,想要统治百越三城,我余承元第一个不答应!现在马上离开我们英远城!否则,休怪我不客气!” 其实,若非那个老头武皇在,余承元会不顾一切斩杀掉下令伤害他儿子的人。 男子听闻这话,不但没有起身,反而哈哈大笑起来,笑罢,道:“好一个不客气!我倒想看看,一个极王,怎么对我不客气。阿福,遵门主之令,若有反抗,格杀勿论!杀了他们吧。” “是,少主。” 余承元没有想到,这个男子竟然如此疯狂。要知道,这里是英远城,就算他背后跟着一个武皇,余承元作为一城之主,手上必然掌握着某种底牌。一旦开打,双方只会鱼死网破,谁也讨不了好。 “禁卫军何在?”余承元大喝道,声音传遍整座城主府。 “不用喊了,那些废物早就被我星陨门弟子拿来练手,全都杀光了。哦,对了,你不会以为你还有底蕴吧?不妨告诉你,我星陨门早已布下【封元大阵】,现在,谁也出不去这间屋子。我知道你一定有底蕴,不过,你的底蕴如果不是在你身上,我劝余城主啊,还是束手就擒吧,免得丢了性命。” 男子的话彻底毁掉了余承元的希望,因为他的底蕴,确实不在他身上! 这时,老头已经出手,皇境大能的恐怖,不是一个极王所能够想象的。余承元根本跟不上老头的动作,只能依靠经验勉强支撑,不出十招,余承元已经落败,只剩下最后一口气。 “我这人啊,就是心软。”男子端起酒杯,站在余承元面前,居高临下,“余城主,去和你的家人道个别,不过别担心,你在轮回路上走慢一点儿,他们很快就会去找你的。” 余母三人看着重伤濒死的余承元,两个女人泣不成声,余少白眼泪流淌。 余承元走到余少白面前,紧紧抓住余少白的手,凑到他的耳边,低声道:“白儿,去祠堂……我们余家的血……活下去……一定要……活下……” 话未说完,握住余少白的手已经无力垂下,余承元眼神涣散,就此逝去。 “爹!” “承元!” “义父!” 三人泣不成声,悲痛欲绝。 “嗯,人已经死了。阿福,剩下三个,就交给你了。”男子残忍笑道。 “不劳武皇大人动手!”周芷兰擦去眼泪,手中握着一把小刀,“武皇大人”四个字咬的很重,那是一种恨不得生吞活剥的恨意,“承元,我来找你了。” 小刀毫不犹豫地刺进心脏,周芷兰的尸体,倒在余承元身旁。 “娘!不要!啊——”余少白撕心裂肺。 不久前,一家人还在高高兴兴地吃饭,还订下了他和傅悦容的婚约,转眼间,一切的美好变成血淋林的人间惨剧。 “义母!”傅悦容痛哭,手腕上的镯子还残留着余母的温度。 “还有两个小的,算了,阿福,退下吧。”男子将手中的酒杯仍在地下,舔了舔嘴唇,“我要亲自动手。” 他走到余少白和傅悦容面前,武元力化作一柄长剑,挥下的瞬间,却猛然顿住。 他皱着眉头,长剑消散,仔细端详着傅悦容,片刻,露出大喜若狂的表情:“玄阴体!竟然是玄阴体!而且是最纯正的【天玄阴体】!哈哈!看来我星云注定是这个时代的主宰!太好了!实在是太好了!” 天玄阴体,如果子歌在这里,就会知道,这是一种多么可怕的体质——玄阴体,分为人玄阴体和天玄阴体,只会出现在女子身上。 玄阴体一旦修习了与体质相契合的功法,武道境界便会一日千里。历史上曾经出现过一个人玄阴体的女子,只因为修习了契合体质的功法,仅仅用了三年,就从一个从未接触过武道的人,成为武王强者! 更何况是天玄阴体! 但这种体质最可怕的地方,不在于修炼,而在于双修——与玄阴体双修的男子,会得到玄阴体体内所有的力量,一步登天!不过要想获得玄阴体的力量,必须是玄阴体自愿,否则毫无作用。 他俯下身,看着傅悦容,道:“姑娘,莫怕,我不会伤害你的。我会带你回星陨门,在那里,你会见识到更广阔的天地,你将会成为至高无上的皇者!走吧,跟我回去。” 傅悦容抬起头,仇恨和不屑的眼神看着星云,冷笑道:“你杀了我义父义母,还想让我跟你回去,我告诉你,做梦!” “哦?我想想,你是因为他吧?这样吧,我不杀他,但你要自愿跟我回去,如何?”一直表现的强势、视人命如草芥的星云,为了得到傅悦容,竟说出这样的话,“你可要知道,我若是想,尽可以杀了他再把你带回去。不过,我决定给你一个机会。” 傅悦容一愣,她看向余少白,余少白依旧握着他的爹娘的手,悲不自胜。 傅悦容不傻,她刚刚也听到了星云的话,隐隐知道了星云这样做完全是因为她,或者说是因为她的天玄阴体。 虽然傅悦容还不知道天玄阴体四个字代表了什么,但心思玲珑的她,不难猜出星云之所以说出服软的话,是因为如果自己并非自愿,那星云也无法从她这里得到好处。 星云是在向她示好,甚至再大胆一点的猜想,星云是在讨好她! 不得不说,这女孩儿虽然单纯,但九窍玲珑心让她瞬即把握住了事情的命脉。 正文 第八十七章 追杀游戏 “好,我答应你,我要你以心誓起誓,必须放过小白,谁也不能对他动手。只要你答应我,我就跟你走。”傅悦容马上做出了选择,没有丝毫犹豫。 “依你所言。”星云满意地笑道,旋即凑近傅悦容的耳边,声音低得只有傅悦容能够听见,“不过,我也有个小要求。” “我这个人呢,占有欲比较强,既然你注定会成为我的女人,那我怎么能够允许我的女人心里面还记挂着别的男人呢?这样吧,反正他也没了手指,顺便连手臂一起看下来吧。然后让他心死,我可以让他像一只狗一样的活下去,怎么样?哦,差点儿忘了,我要的是他的右臂哦。” 星云的表情充满了戏谑和残忍,杀人诛心,不过如此。 傅悦容咬着牙,接过星云给她的长剑,直指余少白。余少白抬起头,他不知道星云跟她说了什么,只知道傅悦容在拿着剑对着他。 “余少白,我不想死,你别怪我。星云有权有势,你们余家从现在开始已经没落了,我想活着,不要怪我!”傅悦容长剑一挥,余少白的右臂落在地上,鲜血如注。 余少白直愣愣地看着傅悦容,他似乎感受不到身体的疼痛,父母的死亡和未婚妻的背叛让他心死欲绝,他嘶哑道:“为什么?” 傅悦容手中的长剑鲜血滴落,大怒道:“你不要用这样的眼神看着我!为什么?余少白我告诉你,你以为我真的喜欢你吗?我只是不想再过那种吃不饱肚子的日子,你不过是我利用的一头猪而已!现在有了星云大人,你以为我还会跟着你吗?” “我傅悦容,只会钟情于对我一心一意的男人。你仗着自己是城主之子的身份,仗着自己长了一张好看的脸,就到处寻花问柳,你这样的男人,根本配不上我傅悦容!” “这是你送给我的发簪,现在,我还给你!以后,你我一刀两段,再无瓜葛!你好自为之吧。” 傅悦容取下长发里的发簪,扔到余少白面前,余少白一动不动,就像傻了一样。傅悦容背过身去,余少白没有看到她眼中决堤的泪。 “好!”星云搂住傅悦容,一只手放在她的腰上,一只手把玩着傅悦容散落的长发,“废物,看在容儿的面子上,我留你一条狗命,要是想来报仇,就来百越郡找我吧!不过,丧家之犬,永远都是丧家之犬!哈哈哈!” 夜深,人静,月光躲在乌云后面,城主府一片死寂,只有还剩下左臂的余少白,如痴如呆。 第二天,从睡梦中醒来的人们发现,城主府血气冲天,尸横遍野,余承元一家人消失不见。 很久很久之后,人们再也没有见过那个一露面就被女人包围的余家大少爷。百越郡下,却多了一个终日饮酒作乐、蓬头垢面的乞丐,他的手里,始终紧紧攥着一支发簪。 …… 子歌从第六层出来的时候,仍旧心有余悸。 第六层的守护者是一个长了四条手臂,容貌和人族相差不大,自称是“四臂族”的怪人。四臂族人天生怪力,皮糙肉厚,加上多了一对手臂的优势,在力量方面高出子歌一大截。 子歌没有和他硬碰硬,而是采取游斗的方式,饶是如此,在战斗中,子歌好几次被他抓住,不得不和他正面硬刚,惊天破打在他身上,就和挠痒痒差不多。 反倒是他自己,身上添了好几道伤口。最后,子歌是倚仗着踏天极速,加之对战斗的敏锐和天赋,在战斗中找出了四臂族人的弱点,才用双手武技一举打败了这个四臂族人。 子歌出来之后,发现自己身处在一个圆台上面,圆台中央是九层战塔,圆台外是坍塌的空间,而自己并不是第一个闯过战塔的,因为圆台上已经聚集了几十人。 圆台足有上百里大,每个人都占据着一小块地方,神色各异,不约而同地保持着沉默。 能够到达帝冢第三重天的人,都是万中挑一的天骄,可以说,只要圆台上的人不陨落,未来将会多出一批武王强者。 子歌默默走到圆台的边缘,触摸到类似屏障一样的东西,这层屏障将所有人困在这里——不过,即使没有这层屏障,外面就是坍塌的空间,一样无法离开。 随着时间的流逝,不断有人从九层战塔中出来,很快,子歌看到熟悉的身影,是傅皓忠。这家伙一脸兴奋的样子,看样子,战塔里面的战斗很是对他的胃口。 两人相视而笑,重新站到一起。 在傅皓忠之后出来的人,令子歌杀意涌动,一身黑袍,正是黑袍神奴中的二号。不过黑袍神奴并没有认出子歌。 当时子歌一直用幻息术伪装成一号的气息,并且裹着宽大的黑袍,所以二号根本就不知道当时的假一号,正是现在站在离他不远处的子歌。 很快,当九层战塔再度走出一个人之后,战塔忽然拔地而起,飞进坍塌的空间,消失不见。子歌一直在计算着圆台上的人数,加上最后出来的这个人,正好是一百人。 从帝冢外的百万人,到千断山的上千人,再到百断山的百人——还真是万中存千,千中选百,百里挑一。 只有那个一路过五关斩六将、万中无一的天才,才能得到大帝的传承! 冢灵的身影再度出现在圆台中央,在它出现的一瞬间,所有人的目光聚焦在它身上。这里已经是帝冢的最后一重天,这就意味着,帝丹争夺马上就要结束。 踏着累累枯骨,手染鲜血万千,得到帝丹的人,在未来,必将登临帝位,俯视众生,或有可能在史书上留下浓重的一笔。 “这是最后的三分之一帝丹。”冢灵挥一挥爪子,万丈石碑上的帝丹出现在帝冢爪子上。 每个人都呼吸急促地盯着冢灵手上的帝丹,每个人的身上都散发出柔光,这最后的一百人,身上都有帝丹碎片,无一例外。 “本来。”冢灵咧开狼嘴,眼神有意无意地在子歌身上流连,让子歌有种不祥的预感,“这最后的帝丹,会分裂成一百块碎片,规则也会和之前一样。不过呢,我忽然想换个玩法。” 冢灵的话刚说完,众人心里头就开骂了。 “你奶奶的,你说换就换,坑的可是我们!” “唉,帝冢规则都由冢灵说了算,还能怎么办?听天由命呗。” 子歌倒是没太多想法,只是心里头一咯噔,不祥的感觉越来越浓。 冢灵一挥狼爪,帝丹分裂成三份,朝着人群激射而去,没入三个人的体内。那三人脸色大变,其余的九十七人如狼似虎地盯着那三人——子歌,傅皓忠,还有黑袍神奴二号。 “帝丹现在在他们身体里面,杀了他们,解开他们的身体,你们才能得到帝丹。为了增加一些小乐趣,帝丹每过半个时辰就会发出亮光,方圆千里的人,都可以看见。” 帝冢再挥狼爪,百里的圆台向外扩张,幻化成千里大小的百断山,百断山外,依然是坍塌的空间,“这里的百断山,只有千里大小,在十二个时辰内,谁得到得帝丹最多,谁就是大帝的传承者。” 子歌脸色阴沉,果然还是被冢灵给坑了,千里大小,那不是所有人都可以看到吗! “那其他人呢?”有个人问,子歌注意到,这个人就是在帝冢外每次都能问出核心问题的人。 “抹杀。” 冢灵吐出两个字,让所有人眼睛都红了。这两个字代表着,要么拥有最多的帝丹碎片,成为大帝传承者;要么,死! “那么,游戏开始了。”冢灵的身影缓缓消散。 子歌碰了碰傅皓忠,大喊一声:“跑!” 子歌、傅皓忠和黑袍神奴二号,在冢灵话音落下的瞬间转身就跑,身后跟着一群猛虎豺狼。 开玩笑?存活的最后百人谁没有极师阶的战力,就算他们强的能以一敌十,平均下来,那也是三十二打一的节奏,呵呵——三十六计,走为上计! 奔跑中的子歌回头一看,几乎所有人都在追他和傅皓忠,顿时怒骂道:“冢灵,我去你大爷的!” 可是,再怎么骂也无济于事,况且最后分为三份的帝丹中,他和傅皓忠身上加起来就是三分之二,不追他们,追谁? “子歌,我们分开逃!”傅皓忠大声说道。 “可是……”让子歌担心的是,傅皓忠的武道境界仅仅只是师境七阶,战力虽然能够对付三四个师境九阶,但是一旦遭人围攻,侧重力量的他根本逃不掉,刀疤脸蔡达和巨斧尚飞就是最好的证明。 那次若非他刚好在彩鱼潭,傅皓忠怕是难逃一死。 子歌话没说完,就被傅皓忠打断:“放心,帝丹最后一定会是我的!我一定会活下去的!” 说完,不顾子歌反对,身形一转,往另一个方向跑去。果然,后面追杀他们的人一小半,追向傅皓忠,绝大部分依然执着地追杀子歌。 其实子歌还忽略了一点,之所以几乎全部的人都追杀他和傅皓忠,除了三分之二的帝丹在他们两个身上,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他们的武道境界。 黑袍神奴二号本就是将境修为,虽然在帝冢内用某种办法压制了修为,在其他人眼里,那也是极师阶的境界。 可他和傅皓忠在那些人眼中,一个是师境七阶,一个是士境九阶,怎么看都是好捏的软柿子。而子歌,则是最好捏的那个软柿子。 说起来,没有了子歌,傅皓忠的压力反而更小了。想通了这一点,让子歌一头黑线…… “我看起来真的很弱吗?难道他们就没有想到我是扮猪吃虎吗?唉,扮猪有风险,吃虎需谨慎啊!”子歌内心暗暗吐槽。 不过,傅皓忠不在,子歌也再无后顾之忧,踏天极速展开,不到片刻,就甩掉了后面那群追杀者。 …… 千里大小的百断山中,有一条小溪,溪水清澈,水深七尺(二点三米左右),水中游鱼嬉戏,水草摇曳。 溪水边,两个颇有姿色的女人弯下腰,手捧溪水,用溪水洗脸。 “姐姐,那小子不见了,现在怎么办?” “放心,冢灵说了,每过半个时辰,帝丹都会发出亮光,那三个人,一个都逃不了!” “姐姐,冢灵也说了,只有得到帝丹碎片最多的人,才能成为大帝的传承人,如果……” “放心,到时候,姐姐肯定和你一人一半,姐姐一定不会让你被冢灵抹杀的!” 嗡—— 正文 第八十八章 螳螂捕蝉 光柱凝而不散,水草里面,子歌暗骂一声,浑身湿淋淋地从溪水中一跃而起。姐妹俩没有想到,俩人心心念念的三个人中,竟然有一个就藏在溪水中,而且就离她们几步之遥。 两人大喜过望,方圆百里没有别人,而且面对的还是看上去最弱的子歌,这让两人激动异常,一前一后,挡住子歌的退路。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姐姐,看来我们是上天眷顾。小子,你是束手就擒,还是让我们姐妹把你打个半死?” “妹妹,无需跟他废话,错失良机。咱们速战速决,赶紧杀了他,夺得帝丹!” 姐妹俩话都没说完,就朝着子歌前后夹击,两姐妹自小一起长大,心意相通,攻势默契。虽为女子,却出手狠毒,不留余力,招招致命,往子歌身上的每一处要害招呼。 不知为何,子歌刻意将实力压制到寻常的士境九阶,面对姐妹两人凌厉的攻势,招架不住,很快就伤痕累累,狼狈不堪。最终被姐姐一掌击中胸口,击飞在地,脸色苍白。 “哼!一个武士境的小子,不知走了什么狗屎运,竟然让你走到了帝冢第三重天!逃跑的功夫倒还不赖,不过,你的好运到此为止了。”姐姐嘲弄地看着子歌,“妹妹,你去把这小子砍成两半,取出帝丹,咱们得在其他人到来之前离开。快去!” “是,姐姐。”妹妹答应一声,从世戒中取出一柄长剑,走到子歌面前,冷笑一声,“小子,你可听说过一句话。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就怪,就怪冢灵把帝丹放在你身上吧!” 说完,妹妹举起长剑,阳光落在剑尖之上,反射出刺眼的白光,就在这一刹那间,另一柄长剑从背后刺穿她的心脏,鲜血滴落在子歌面前。 她看见子歌嘲笑的双眸。 手中的长剑掉落在地,妹妹转过头,难以置信而绝望地看着那个出手杀她的人,那是一张日日夜夜和她共枕夜语的脸。 嘴角鲜血流出,她凄惨地笑道:“姐姐……这是……为什么?” 姐姐面无表情,冷漠的语气像是一个素昧谋面的陌生人,道:“妹妹,别怪姐姐。我一定要成为大帝的传承人,反正你最后也是要被冢灵抹杀,不如就让姐姐早点儿送你去轮回。” “原来……如此……”妹妹流下两行清泪,“可是……我从来……从来没有想过……和你争……” 忽然,妹妹涣散的眼神重新聚焦,这是最后的回光返照。她忽然想起刚刚子歌那双嘲笑的眼眸,或许是死亡前的彻悟,她猛然发现,在那双眸子里面,还有着胸有成竹的自信。 她想回过头,再看一眼那双眸子,可惜,她已经没有这个力气了。 “姐姐……原来……他比我还……还懂你……我会在轮回路上等你……” 妹妹最后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双眼圆睁,不愿合上。姐姐抽出长剑,妹妹的尸体无力地倒在地上。 姐姐没再看妹妹的尸体一眼,跨过妹妹的尸体,站在子歌面前,道:“现在,轮到你了。” 子歌倒在地上,似笑非笑地看着姐姐,眼神里面满是嘲讽,却没有姐姐想要看到的恐惧和面对死亡的绝望,这更让她恼羞成怒,手中长剑含怒刺出。 但是,下一刻,她的表情变成惊愕。因为,她看到自己的长剑明明已经刺进子歌的心脏,就和刚才刺进自己妹妹的心脏一样,但“子歌”的身体却没有一丝鲜血流出,而她手中长剑传来的感觉告诉她,她刺中的,只是空气! “我娘和我说过一句话,最毒妇人心。只有这句话,我一直觉得我娘说的不对,因为我遇到过的女孩,全都是善良的。只有你,让我知道我是错的,我娘才是对的。” 子歌的声音出现在姐姐背后,她豁然转身,只见子歌毫发无损地站在她面前,墨色的长发和衣角在风中飘起,看起来很是潇洒。 “我见过一对夫妻,他们让我看到了人性的善。可没想到,你让我看到了人性的恶。为了一枚帝丹,杀了自己的亲生妹妹,值得吗?” 子歌像是在问姐姐,又像是在问自己。 “你我都是散修,又何必在此惺惺作态,故作清高!”姐姐举起长剑,直指子歌,歇斯底里地大喊,“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这个世界本来就是弱肉强食,什么亲情,什么友情,在实力面前都不值一提!” “你怎会知道,我们姐妹俩受到怎样的*,吃过怎样苦才一步步走到今天!她之所以能有今天,你可知道是我在多少男人丑恶的嘴脸下换来的!她的一切都是我给的,她的命也是我给的,所以,我杀她,不过是要她把命还给我而已!” “说来说去,你只是为了自己的一己之私,不是吗?”子歌嘲讽道。 姐姐忽然冷静下来,道:“那又怎么样!人不为己,天诛地灭!等到你面临选择的时候,你以为你还会是现在高尚的样子吗?你也不过和我一样,为了活下去,为了成为至高无上的存在,舍弃那些无谓的亲情的伪君子!现在,你给我去死吧!” 长剑挥舞,荡起阵阵剑风,绘出朵朵剑花。 “花影凌乱!”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你妹妹说了,她在轮回路上等着你,那就不要让她等太久了。”子歌长叹口气,轻喝一声,“惊天破!” 残影现,踏天出,一拳破空,五重惊涛。姐姐只觉得眼前一花,下一刻,五脏六腑被一道拳力震碎,只觉得生命力在飞速流逝。 “原来……你一直在……隐藏实力……怪不得……怪不……”说未说完,长剑掉落,身体倒下,与妹妹的尸体刚好面对,她眼中最后的景象,是妹妹那抹诡异的笑容。 子歌蹲在妹妹尸体旁,重重地叹了口气。其实,他真的不喜欢杀人。只是,人无伤虎意,虎有害人心。 刚刚潜藏在水草里面,他早就将姐妹俩的对话一字不漏地听在耳中,他之所以故意示弱,就是以身作饵,设下了这样一个局,没想到,一切果真如他所料。 “你说,我比你懂你姐姐。其实,我只是比你更懂人心。”话音落下,妹妹那双不愿合上的眼睛,竟缓缓合拢,仿佛冥冥中,真的有某种神秘的力量,在暗暗地注视着一切。 举头三尺有神明,或许便是如此吧。 此时,远处传来武元力的气息,而且不止一个。看来,应该是刚刚的光柱引来的人。 子歌略一思索,旋即跳进溪水中,利用密布的水草遮掩住身形,溪水隔绝了子歌的气息和身上的血腥味。 “尤冉兄,那里有两具尸体!” “高文兄好眼力!叶辛兄,一起过去看看!” “好!尤冉兄,高文兄,咱们再快一点儿,别让其他人捷足先登!” 声音传到水里面,子歌听到三个人的声音,子歌眼珠转动,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很快,三人停留在两姐妹的尸体旁,身上的帝丹碎片发出柔光。 “嗯?杀人者竟然没取走这两个小娘们身上的碎片!”尤冉大喜过望,手快地从姐妹俩身上搜出数百枚帝丹碎片。 “尤冉兄,按照咱们之前的约定,这碎片,该平均分配吧!”高文贪婪地看着尤冉手里的碎片。 尤冉脸色一变,他们三人从帝冢外就开始结盟,进入帝冢后,约定得到的帝丹碎片平均分配,不管是在第一重天万断山,还是在第二重天千断山,他们都是如此过来的。 可如今,已经到了最后的百断山,加上冢灵那条抹杀的规则,三人的心思开始起了变化。 人性就是如此,生死面前,利益面前,只有利己,何来利人。 看着尤冉迟迟不语,高文和叶辛脸色一变,叶辛率先开口:“尤冉兄,你不会是要破坏约定吧!” 高文则是绵里藏针:“尤冉兄,你可要考虑清楚,咱们都是极师,我和叶辛兄,可没那么好糊弄。” 尤冉脸色一变再变,最后将那装着数百枚碎片的袋子拿了出来,笑道:“两位兄弟说笑了,我尤冉岂会是那种无耻之徒。两位兄弟,你们可要接好了。” 猛地,尤冉将袋子往天上一抛,转身就跑。高文和叶辛出*夺袋子,等二人抢到袋子的时候,发现里面竟然是一堆石子! 原来,就在刚刚短短的一瞬间,尤冉竟神不知鬼不觉地把袋子里的帝丹碎片给换掉了!此时,尤冉已经跑出数里之外,高文和叶辛相视一眼,两人脸上的怒气足以煮熟鸡蛋,同时大喝一声。 “追!” 利益面前,同盟关系脆弱的连张白纸都不如。 子歌从溪水中走上来,看着远去的三人背影。远处,再次出现几道澎湃的气息,并且后面还跟着其他的人影。 子歌勾起嘴角:“接下来,就看看谁是猎人,谁是猎物了。” 踏天极速展开,子歌朝着尤冉三人离去的方向追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