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强寻魔书商》 正文 第一章 书商 夏日午后，京城的一处四合院内，一名身着灰色正装的青年人轻轻踏进了院门。 瘦削修长的身板，白皙挺拔的鼻子，一双会说话的眼睛透着精明。半长的头发微微蓬乱，打着点卷。 苏龙清了清嗓子，四合院主人夫妇已经出来迎接，他从皮包里掏出一副细镶边眼镜戴上，立马显得更斯文了许多。 “苏先生，快请！”男主人热情地将他请入正屋。 正屋内各种不菲的字画和屏风摆设，品相极正的黄花梨家具，昭示着主人的财富和品位。 正屋里三面厚厚的书架，上面摆满了各种各样的中外古籍。书架前的轮椅上坐着一个老人，脸却是歪的。 “苏先生，我父亲不幸中风，医生说估计是没办法再开口啦……” “我和我爱人平时很少和他交流他的收藏，这满满几架子的书，我们也不懂。您是大行家，就请给好好看看，我们好知道怎么出手。” 苏龙走到那老人身前，见他一点也不能动弹，只有眼睛半睁着。 他点点头： “嗯……明白。” 三十来分钟的功夫，苏龙摸了个大概，并趁不经意间将几本古书放在了书桌不显眼的位置。 他抱起一套四册黑硬皮装帧的西洋古书说道： “老先生眼力不凡，这些收藏中不乏珍品。比如这套十五世纪葡萄牙文的《但所罗传》首发版，就非常的不俗，我记得去年米兰拍卖就拍了五十多万欧元。” 那对夫妇的眼睛顿时亮了。 “还有这个……《西梨江记》的珍本……去香港肯定不愁找不到好买家。” 接着苏龙指点间将这些藏书的价值说了个大概估数，听得那夫妇笑开了花。 “苏先生，太感谢你啦。没高人点拨一下我们可真是对他这些宝贝一窍不通。” “随时，举手之劳罢了。总之不用太着急，越急着出，自然价钱就会低。”苏龙扶了扶眼镜，露出微笑。 夫妇俩跟着点头笑着附和：“那是……” “然后这里这个……”苏龙转身，将他放在书桌上的那几个古本拿起来说： “这套抄本的《观奴莲华经》，品质很好，但不是名家手笔所以市价一般。我正巧最近研究这类，倒是可以现在，当顺便淘个小品。” 男主人瞅了瞅那几本灰暗古朴的册子，抿了抿嘴说： “您这帮了大忙，我们也算有缘，说个价吧。” 苏龙打开皮包，翻了翻掏出两叠钞票。 “今天也没想着交易，没带多，就一万多近手钱。” 夫妇对看了一眼，望着那摞钞票，稍微犹豫了下就喜笑颜开： “行！咱们都是痛快人，将来还有的是向您请教的时候。”说着就把那一摞钱收到了手里。 “那是当然，随时联系……那我就先告辞了。”苏龙将书装入皮包，便出门而去。 坐在轮椅上的老人，全听进了耳朵里，心中在滴血，唯一能动的几根手指狠狠地挠着扶手…… 吹着口哨，苏龙出了胡同。路边的面馆传来香气，他登时跳进去要了一大碗打卤肉臊面。 吃得正香，手机响了，是线人也是合伙人、开古书店的柳三胖。 “听你嚼得这么香，怕不是颇有收获？”那边传来柳三胖吃吃的笑声。 “明王世贞手抄《观奴莲华经》、《佛说摩利支天本愿经》，而且我猜一定是孤本，给不给力？”说着夹起一大块卤肉塞进嘴里。 “干……当真！？”柳三胖惊呼。 “什么宝贝能逃过你苏爷我的掌心？” “回去给你好好看看，找我什么事？” “鲍先生派人来给你捎了个口信。” “哦？是什么？”鲍先生是苏龙的贵客之一，身家亿万。他热衷于神秘学和鬼神玄学的研究，苏龙帮他寻到了不少这方面的中外文献古籍。 “他在京师大学有场演讲，今天下午四点到六点。他希望你能赶去听听，顺便给你说说下一单生意。” 苏龙看了看表，时间还早，便回道： “好知道了。如果今天要是回去的晚，你就先关门不用等我了。” “得嘞。” 牙签剔着，苏龙心想： 听什么讲座……净是些神神叨叨的东西，还不如请他搓一顿直接布置任务。 出了面馆苏龙下了最近的地铁，几站就到了京师大学。就在地铁门打开下车前的一瞬，他猛然看到车窗玻璃上……映出他背后一只紧握着一把钥匙的血手。 惊恐中他猛地转过身，只见一个紧挨着他要下车的中年大叔被他吓了一跳，骂骂咧咧地推开他走了出去。 下了车后苏龙还是忍不住回头望向那车厢，一切如常。 干……不能再要钱不要命了，干完这一大单一定要给自己好好放个假。 进了京师大学，顺着指引找到了鲍先生作演讲的报告厅，演讲题目是《论上古和中古东西方的鬼神文化》。 进了大厅，宽敞的场子里大概坐了有一半人，苏龙挑了最后一排的椅子坐下，鲍先生的声音随着扩音器传来： “在西方的哲学中，魔鬼体现了人性的另一面，但又不同于我们来自于自然的动物性，而是一种二元的……” 听着听着苏龙就打起了瞌睡，低着头迷糊间突然看到一双白球鞋在摇晃着，露出的袜子腿一个紫色一个绿色。 抬头看过去，只见是一个身材姣好的姑娘坐在他的侧前方，却披着奇怪的绿色风衣和牛仔短裤。而且……这姑娘一头金发，转过脸来，高鼻深目的面孔。 留学生吧……苏龙心想着。 那姑娘仿佛冲他莞尔一笑，眼睛忽闪着，瞳仁的颜色……怎么好像变了一下…… 姑娘起身离去，苏龙也没怎么在意，鲍先生的演讲很快又催得他昏昏欲睡，这次真的就睡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有人踢了踢他的皮鞋，苏龙从椅子上悠悠醒了过来。 揉了揉眼睛，面前高大的身影，深黑色笔挺的西装。灰黑相间、打理得井井有条的背头，鲍先生细长的眼睛眯着，对苏龙轻轻一笑。 正文 第二章 秘典 “看来我的演说是让你乏味了。” “啊……我没打鼾吧。”苏龙挠挠头。 “我没注意到，谢谢你还想着这个。”鲍先生似笑非笑。 “我们走吧。”鲍先生扭头而去。 苏龙起身，跟着他出了学校大楼，一辆加长的黑色轿车已经等在那里。 司机打开门请他们上了车，鲍先生从轿车的酒柜里取出一瓶佳酿，加了些冰块给苏龙倒了一杯。 “小苏先生，干你这一行的，不太容易交朋友吧。”轿车缓缓开动，他也给自己倒了一杯，望向窗外。 “鲍总，我们不一样。我这行不需要朋友，有客人就足够了。”苏龙喝了一口，看着他说： “像您这样的客人。” “我就喜欢你这一点，简单直接。”他和苏龙碰了一杯。 不一会就到了接近市中心的鲍氏大厦，走进大楼一路上遇到的人都对鲍先生毕恭毕敬。 他带着苏龙进了大厅一侧的私人电梯，上到顶层。电梯门打开后，眼前是一间豪华的暗室，柔和的光线照映着精美的浮雕和描绘着各种鬼怪的壁画。 苏龙的眼睛立马就被暗室那边玻璃门后的书架吸引住了，极品书商的本能让他感觉到了……宝藏。 鲍先生缓缓地走到玻璃门的密码锁前，说道： “你享受特殊待遇，苏先生。没有几个人能进来这里。” 苏龙靠近了玻璃门，掏出眼镜仔细地擦了擦戴上，只是隔空看着那些藏书的装帧和版式，他心跳就开始加速。 “这是我的私人珍藏，也包括之前你帮我找到的那几本，不过这是全貌，没想到吧？”鲍先生站在那里，眼睛里透着精光。 “有的藏书者专门研究周易金文，有的则偏爱占星炼金……” “而我的收藏只有一个主题：魔与鬼。” “我能看看吗？”苏龙憋不住问道。 “当然，这就是我找你来的原因。”鲍先生过去打开了密码锁，玻璃门缓缓地滑开。 苏龙走到书架间，轻轻地抚摸着这些经时光流逝的：唐代茅山《搜神记集解编》秘本、谢氏《大金刚伏魔录经》手抄孤本、宋代《太平广记鬼录秘解》原本等等；另一边西方的有：亚历山大版《亡灵书》、威尼斯首印的《雷米斯魔鬼册》、俄原版《尼古拉邪术概略》…… 苏龙不自觉地咽下了口水。 “壮观吧……这岁月的光泽，更别提里面那些奥秘的智慧。我知道有人为了这样的收藏甚至可以去杀人。” 苏龙回头瞟了鲍先生一眼，阴影中他的脸只露出一半，看不清表情。 “同类主题的书，这批珍藏，举世无双，我花了一生来收集它们。” “不过遗憾的是，还少一套最重要最伟大的著作。” “这边。”他打断了正在热切观摩的苏龙，走向书架后的另一侧。 这边是专门空出来的一小片区域，高大的落地窗外可以俯瞰全京城的夜景。中间立着一个小台子，上面平放着一本黑色封皮，明代装订样式的书册。 苏龙凑了上去，看清那古书后额头上沁出了汗水。 他喃喃道：“《九魔宫曲》……” “你了解这个？”鲍先生问道。 “是……传说为三保太监郑和后几次下西洋时，与其手下僧人衍虚所合著。” 说着他开始轻轻地翻动那书页。 “据说十四世纪和十五世纪之交，非人之物在世界九个地方降临，建了九处秘宫。” “当时世界上的九位非凡人物际遇了这些非人魔物，并且各自被邀去了其中一处宫殿。之后他们每人写下一部魔宫的亲身经历，合称九部《九魔宫曲》。三保太监是其中一位，他在下西洋航行中遇到魔物，并去了那宫殿之一。” “这些书很快就被所在各国视为极凶禁忌，全部予以焚毁。三保太监虽深受永乐爷的信赖，但仍旧被严令毁书。如今幸存下来的，东方四部中可能还各有一本，西方五部应该也有，就不是很清楚了。鲍总这一本，应该就是三保太监那本吧？” “不错，果然是行家。”鲍先生盯着他的侧脸。 “你可知道如果能集齐九部，将会发生什么？” “……去往魔鬼极乐世界，永享酒池肉林珍宝如山？”苏龙哈哈一笑。 鲍先生踱到落地窗前，俯望着市中心的灯火，沉默不语。 “……您站那不晕吗？” “苏先生，你相信神魔之力吗？” 苏龙怔了一下，笑道： “我只相信我的佣金。” 鲍先生又不再说话了。 苏龙合上翻开的书册，问道： “那么鲍总，这次请我过来是？” 他转过身来，走到苏龙的面前。 “东方四部中另外有两部的线索我已找到，我将去香港和新加坡亲自处理。” “西方五部中我目前掌握了其中一部在法国的可靠线索，其当前持有人正好是我的生意伙伴，圣玛田夫人。” “我知道你精通各国语言，我要你去欧洲调查，先从圣玛田那里开始，然后一点点琢磨其它几部的线索。当然，如果我这边有需要，你也可以随时回来。” “这一趟可是会很贵的。”苏龙抹抹嘴。 鲍先生掏出了一张支票，递给了他。 “你尽管去做，费用不用担心。” “当你接近圣玛田夫人后，我要你详细地将她的那本与郑和这本对比，每一页、每一个插图，记录下来所有互补的信息。如果发现了其它几部，也是一样。” 他抬起头，望着苏龙的眼睛。 “如果有必要的话，我要你替我弄到手，不惜成本，不择手段……” “鲍总……‘不择手段’听起来像是非法的勾当。” “这又不是你第一次做这种事了。” “可远不及您这次说的这种程度呢。” “看一下你的支票吧。” 苏龙举起来仔细看了看，不说话了。 “干得漂亮点，我甚至可以给你加倍。” 苏龙拿起那本书册，忍不住问道： “你就放心我把这稀世之物带走？” 鲍先生咧嘴露出笑容： “我对你期望很高，小苏先生。你的忠诚既然是和金钱等价的，那我足够让你成为最可靠的男人。” 苏龙把那魔书放进皮包，恍惚间感觉黑暗中什么东西被触动了。 正文 第三章 危觉 接下生意后的第二天，苏龙就赶紧前往京师大学的图书馆研究补课。圣玛田夫人是欧洲最享有盛名的藏书家之一，以挑剔高傲闻名。 通过仔细地翻阅和查找，以及书商内部线索的分析，苏龙确定了法国的这一部名为《pais du nine devil》（《九个魔鬼之宫殿》）。传说圣女贞德在1428年遇到魔鬼，被其迷惑去了一处魔宫，并写下这一部魔书。后来她战败被俘，认为自己是受到魔鬼的欺骗而被天主所抛弃，忏悔中痛苦地死去。最终法国光复贞德封圣，这部书的拷贝自然被教廷全力追缴销毁。 苏龙摘下眼镜按了按太阳穴，又翻开那本鲍先生的《九魔宫曲》。虽然是最典型的明代装订方式，但书页纸张的材质却十分特别，上面一层薄薄的油滑触感。 扉页上楷书的“不可有念”四个字，他半天也没有一点头绪。里的行文虽然都好像是在说情与景，但都异常的晦涩难懂。翻到了第一章插图，只见那是一个和尚坐在奇怪的大鱼之上，周围一片翻滚的水波，远处的海面上则立着一个仿佛雕像的巨大事物。 又研究了一会不得要领，他起身去书架边打算查找更多的资料。看到一本明代南洋方物，便拿了下来。这时对面的书也正巧被取了下去，露出一道一脸宽的缝隙。 苏龙就余光瞄了一眼，瞬时一惊：对面那缝隙中一张金发碧眼的俏脸，正是之前在演讲中见过的那外国姑娘。 他赶忙绕过到书架的另一边，却是空无一人。 回到座位，烦扰中苏龙又心神不定地读了一会，便将所有的书和资料塞进皮包，匆匆离开了图书馆。 外面下起了小雨，他打了个车前往柳三胖的旧书店。 推开门，昏黄的空间里满是书纸的陈旧味道，苏龙吸了一口，吐出一口长气。 在后面收拾的柳三胖转了出来，壮实的小平头很精神。 “老苏，这次又揽了什么大生意？”他嘿嘿一乐。 苏龙没说话，先是把昨天从中风老人那捡漏的几本拿了出来。 “赞……就你最行！看这质感，这色调……” 柳三胖两眼放光，拿起来细细揣摩。 “你那美国的客户……还对这个感兴趣吧？”苏龙点燃了一支烟。 “是……问题你最近弄得几笔响动大了点，要不等一等？我马上不太好帮你出手……”柳三胖有点犯难地说。 “分成高点你就好出手了，别废话。” 柳三胖听他这么一说，坐下嘿嘿一笑： “三成。” 苏龙用手指比了个二。 柳三胖摇摇头： “二点五最低了。” 苏龙不为所动： “两成。” “老苏，看在我孩子的份上……” “你婚都没结，哪来的孩子？” 柳三胖一摊手：“总会有的嘛。” “别贫了……还有一件事要拜托你。”苏龙掐灭了烟头，取出了那本《九魔宫曲》，放在了他的面前。 柳三胖顿时傻了，眼睛着魔一样附在上面，喉咙里干响。 “怎么？这书的鬼怪这么快就上你身啦。” 三胖小心地把书捧起来，翻开，嗫嚅着说： “苏爹……你就是书商界的神……这种东西也能被你找出来。” “是鲍总的。我要去趟法国。” “哦……鲍先生要在那边出手这本书么？”三胖翻着那书，惊叹其精绝的品质。 “不是。胖子，你听说过这套书的故事吗？”苏龙从柳三胖的旧冰箱里翻出一罐啤酒，打开喝了起来。 “不是很清楚，就好像都是些神神鬼鬼的，似乎世界各地也有相关联的其它几部对吧？” “嗯，鲍先生这次就请我去那边调查那些线索。” 三胖将魔书小心地放好，也打开一罐啤酒，坐到苏龙身旁。 “嘿，光这本书估计就值不止千万吧？这次你发大了，是不是更多帮衬帮衬我啊？” “胖子，我回趟家收拾东西。去机场前你能不能帮我暂时保管下这书？我……有点莫名的心慌”苏龙干了那罐啤酒。 “咋？” “最近经常恍惚，拿这本书的前后，好像还看到幻觉了……总之就是不祥的感觉。” “你这是被钱砸晕了，什么时候我也能被这么砸一下？”三胖笑着也喝干了啤酒。 “没问题，但你不怕我扭头就挟宝跑路？” “你就是跑到天涯海角，我也能逮到剥了你的皮。” 苏龙冲他挥挥手，把易拉罐一扔出门而去。 公寓离这里不远，他到旧书店街口叫了个摩的，十几分钟就到了家。 翻出钥匙开锁，一碰，门自己开了…… 苏龙瞬间浑身紧绷，轻轻把门推开，向里探了探，然后小心地走了进去。 他住的地方一室一厅，比较简约没有太多的摆设。客厅里除了他的办公桌，就是一个沙发和两个书架。 东西被翻得到处都是，抽屉全被打开，纸张和杂物凌乱地散在地上。 打开灯仔细看了看，什么东西都没丢，不速之客显然是有目的而来。 苏龙赶紧给三胖挂了个电话，一直无人接听。 他找出一个背包随便塞了点随身物品和衣服，拿上护照就赶紧冲旧书店回去。 站在旧书店的对面，里面的灯还亮着，苏龙抽了两根烟还在犹豫着。 旁边的士司机不耐烦了： “小哥，我可不能一直在这等你。” “我马上就回来，你稍等下。”踩灭烟头苏龙壮起胆子向书店走去。 打开门进去，没有什么不大对劲，他喊了两声胖子却是没人吱声。 “干！”苏龙一声惊呼。 再往前走了两步，就看见三胖满脸是血地倒在柜台后面，脚上还绑了根奇怪的绳子。 “胖子！胖子！”苏龙扑上去摇晃他，没有动静，但是还有呼吸。 他赶紧叫了急救，然后心念一动，爬上二层逼仄的小阁楼，推开一堆旧书打开了三胖的暗橱。 鲍先生的魔书就在那里，和胖子的其它几本藏书一起。 装好后紧张地下楼，三胖还是昏迷不醒。查了查手机里的航班时间，他跺了跺脚就赶忙出了门。 去往机场的出租车上，苏龙给鲍先生的办公室拨了电话，脸色疑虑重重。外面黑云压城，大雨瓢泼。 正文 第四章 奇途 好不容易通过办公室秘书连上了线，那边传来了鲍先生厚实低沉的嗓音： “什么事苏先生？你在哪里？” “鲍总，我在去机场的路上。” “啊，很好。我给你订的是头等舱，好好享受旅途吧。” 苏龙犹豫了一下，说道： “我有点不想接这单了，不然我现在就去把书还给你……” 鲍先生声音立马变得阴冷，打断了他： “什么意思？小苏先生，是钱的问题吗？” 苏龙想了想，语气生硬地说： “自从接了你的书后，我的住所被撬了，我的合伙人……那个柳胖子你还记得吧？也被人袭击现在生死未卜。鲍总，这次这事看起来可是超出了我的……” “我的书没事吧？”苏龙又被打断，电话那边的声音冷漠中带着压迫。 “书没事，在我这里。可是……” “苏先生，这件事对我极其重要，我也从没说过它会是件容易的事。希望你做好心理准备，这可能刚刚开始。总之别人答应我的事，还从没人敢反悔，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 “这样好了，你可以在支票上的数字后面再加个零。” 电话那边传来嘈杂和广播的声音，然后就挂断了。 “喂？鲍总……喂？” 苏龙再掏出那支票看了看，上面鲍氏专用的精美水印和花纹。他咬了咬牙，用手机打开应用开始查询几条巴黎的当地路线。 到机场换了国际用的银行卡和电话卡，过安检后他找了候机区的一个酒吧歇脚。正好上次去法国的签证还有效，这次便可以立刻出发。 要了一杯朗姆酒，苏龙边喝边拿出法国版魔书的有关资料看起来。酒吧里柔和温暖的光线中，他一抬眼突然注意到坐在不远处吧台边的一道倩影。 柔顺的金发，侧脸精致的曲线，双唇火热的口红。这次不再是那奇怪的风衣装束，一套入时的蓝色裙装衬出她身体玲珑的线条。 苏龙心头无名火起，端起酒杯挪到了她的旁边。女子转过头来，绿色的眼睛含笑看着他。 “这位女士，我们好像在哪里见过吧。”苏龙用英语说道。 “哦？有吗？”女子笑盈盈的，双眼的淡妆更突出了她大大的瞳仁。隐隐的碧光闪动，晃得苏龙有点心神不宁。 “京师大学，鲍先生的演讲。”苏龙抿了一口杯中酒，盯着女子。 “哦……那位讲魔鬼的先生吧？他挺有意思的。”女人若有所思地看着他杯子里的酒。 “呵，还有在图书馆吧……我们真是能‘巧遇’啊？” “是吗？你们中国人有句话怎么说的来着……对，那是我们有缘吧？”女人笑脸如花。 “我们怎么没在我的公寓巧遇啊？是你不请自来拜访的吧？”苏龙也冲她一笑，但语气冷硬。 “你说什么我不明白。”女子歪了歪脑袋。 他这才注意到她的英语口音很怪，带着浓浓的卷音。 “无所谓了，不管你的目的如何，要知道我现在替鲍先生干活，你背后的人可要掂量掂量。” 女人不说话就是笑着看他，苏龙心烦意乱喝了一大口酒。 “你叫什么啊？”女子突然开口。 他瞥了她一眼，好像是很认真的样子。 “苏龙。认识这两个字吗？” 女人摇摇头：“我中文还不太好，只能说一些。” “你是留学生吗？” “学生……算是吧。”她脸上透出一丝神秘的调侃。 “算是吧？你叫什么名字？” “……珍妮。” 苏龙看了看她旁边的小行李箱，问道： “你要去哪？不会也‘刚巧’是法国吧？” “哇，你可真厉害，一猜就中。” 苏龙心里冷笑，正要说些什么，突然看到那边两个戴墨镜的黑衣人在四处张望着，向这边走了过来。 同时他注意到其中一个人的手上，正缠着绑在柳三胖脚上的那种奇怪绳子！心里一阵惊慌，他赶忙低下了头。瞄瞄四周，不禁心里叫苦：这个酒吧位于候机区的一端最里面，出去后除了来的方向就是死路。 那两个黑衣人身材魁梧，面色阴狠，两人头上都有一绺怪异的白毛。眼看着他们就要走进酒吧，苏龙血脉翻涌握紧了手里的玻璃杯。 珍妮这时突然伸出手摘下了他的眼镜，拽住他的领带拉了过去，一口吻了上来。苏龙大惊，就感到火热湿滑的舌尖探了进来。珍妮抱住他的脖子开始热吻，手臂刚好挡住了苏龙的脸。 亲吻中他感觉脑袋一点点地模糊起来，同时旁边低沉的脚步声响过，一阵刺骨的阴冷感觉传了过来。那股冰冷徘徊了一小会，就渐渐地远去了。 然后珍妮放开了他，略微有点晕眩中他看到那两个黑衣人已经不在了。 他把杯子里还剩下的一点酒干了，惊魂未定地问： “你知道他们是什么人？” “我知道他们不是应该出现在这里的东西……喂，我刚可算是帮了你，不说声谢谢吗？”珍妮脸上还带着点红晕。 “谢……谢谢。”这话却还是有点让苏龙摸不着头脑。 “他们应该是找你的吧？我看他们还会继续在这四周转悠。你赶紧去登机口吧，我去想办法引开他们。” “……为什么帮我啊？”苏龙有点没回过神，迷惑地看着她。 珍妮伸出手指抹去了他嘴唇边上印下的一点口红，妩媚地一笑： “mr.苏，从今往后，我需要你帮忙的地方，可更多呢。” 说罢她就起身，拖着行李箱婷婷袅袅地走出了酒吧。 苏龙呆坐了一下，结了账抓起皮包也跟着跑了出去，来往的旅客中却又不见了她的踪影。 他小心翼翼地来到自己的登机口，挑了个人多的地方坐在角落里，不断警惕地张望着。 一直到登机再也没有不寻常的事情发生，苏龙被空乘引入头等舱，坐下后才心安了一点。 高速的冲刺后，客机纵上了云霄。他望着窗外越来越远去京城的巨大天际线，心里面各种惶惑中，竟然升起了一丝奇妙的兴奋。 正文 第五章 卢浮魅画 迷迷糊糊中，飞机的广播唤醒了睡得昏沉的苏龙。空乘小姐体贴地拿来了热毛巾和手巾，头等舱宽大的床座十分舒适，连带的扬声器这时也响起了早安的法语歌曲。 打开遮光板，清晨的光线照了进来，远处巴黎的轮廓已经若隐若现。 苏龙打了个呵欠，去盥洗间洗漱了一下。回来后早餐已经摆在了自己的座位前，挥散着香气的培根煎蛋搭配熏鸭肉和吐司，还有一杯颜色鲜亮的橙汁。 食欲大开地吃完了早饭，飞机也已着陆滑行，到达了巴黎的戴高乐机场。顺利通过海关和安检，苏龙叫了个计程车前往巴黎五区的小威尼斯人旅店。 作为珍稀书籍掮客，自然不免要经常来往于世界上的一些主要文化名城，并跟各色精明算计的人物打交道。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更何况是巴黎这样的地方，干他们这一行对线索和信息的要求极高。 于是，在当地如果能有可靠好用的消息源和办事人，往往事半功倍。旅馆的老板往往都是深谙地头上明暗规则的老江湖，一些事情他们知道得有时比警察还快。只要出手大方做事靠谱，他们自然也愿意提供一些额外的特殊服务给需要信息的外来客人。 小威尼斯人的老板丹尼尔，就是苏龙这样交上的朋友，来这边办事他基本上就只在这里下榻。 从东北方向进城，计程车从著名的新桥跨过河心的西岱岛。塞纳河上湿润温软的气息扑面而来，向东边望去，可以看到历史悠久的太子广场。 过了桥来到南岸，穿过卢森堡公园就到达了巴黎的第五区。 小威尼斯人旅馆位于一处幽静的街巷内，古朴的白色砖墙，别致的招牌和门面。 推开门，清脆的迎客铃声响起，大堂内并不忙碌只有稀稀落落的几个客人。前台后面一个留着翘胡子的半老中年人看到苏龙，立马露出笑容走了过来。 “ca fait longtemps! su!(好久不见！苏！)” “丹尼尔，my friend!”苏龙和老板轻轻拥抱了下。 “这次来巴黎，又有好生意了吧？”丹尼尔操着蹩脚的英语。 “哈哈，但愿如此吧。” “最近房间比较紧张，不过肯定能给你作出满意的安排，我的朋友。” “十分感谢，那就麻烦你了。”握手中苏龙给他递过了一张一百欧元的钞票。 进入房间后苏龙冲了个澡，换上了一身黑蓝色的背心和外套，一条宽松的裤子和适合走远路的舒软皮鞋。 带着皮包出了门，他在旅馆前的小餐桌旁坐下，要了一杯咖啡。他已经找到圣玛田基金会的地址，但犹豫了一下决定还是再做做研究然后再去拜访。 打开那本明代郑和的《九魔宫曲》，对比着中外同时期的相关传说和记录他仔细地开始逐行精读。 在第一章的末尾，苏龙找到了“西洲法兰克多魔眷事”这样一个短句，接着再往后翻看到第二章的插图，顿时一惊： 那是一幅完全以明代水墨技法绘制的画面，但是人物却是一个半身裸出的蛇尾妖女，坐在一头巨大的仿佛牛与蜥蜴混合的怪物背上，手指向背景一个西方哥特式的塔楼。这样一幅杂糅的插图，透出诡谲的深意。 再仔细看了看那画面，苏龙想到了什么，拿起手机搜索起来。 果然如此！ 通过在线百科，他找到了15世纪意大利神秘主义画派画家艾尔贝尼的画作，其中有一幅就和这插图几乎一模一样。那是一部彩色的油画作品，名为《德革摩西亚的公主》。 德革摩西亚似乎是许多欧洲黑暗幻想作品中的恶魔王国名称，苏龙不禁陷入了深思。 这样一个形象，为什么会以水墨的形式出现在明代的东方著作中…… 他又查了查，那幅画的原作现在就被收藏在卢浮宫，并对公展出。 看了看时间还早，苏龙随便吃了点午饭就叫车前往了卢浮宫。 苏龙在里沃利大街下了车，眼前就是玻璃金字塔广场。来自世界各地的游客络绎不绝，人声鼎沸。 买了票进入金字塔的主入口，在索引上找了下《德革摩西亚的公主》位于德农馆二层的大画廊。 一路上穿过卢浮宫城堡遗址，然后苏龙经过了壮观绝伦的阿波罗长廊。那些精美堂皇、巧夺天工的宝物雕塑和天顶壁画，在他看来，凝结了无数的价值，也隐藏了久远的秘密。 最后到达了德农馆的大画廊，在靠右的一端，他找到了那幅画。原作有半人多高，仔细看去，画面里的许多动作和环境细节都值得玩味。苏龙掏出笔记本，开始逐一地记录下来。 然后看到那妖女公主的眼睛，一刹那间转动了一下！ 他吓了一跳，然后想要再靠近好好观察，就觉脑后突然一记闷痛，两眼发黑倒了下去。 —————————————————————————— 不知过了多久，苏龙头痛欲裂地醒转过来。周围一片漆黑，揉揉眼睛过了好一会才适应过来，发现自己还在那大画廊中。 他很快发觉了不对劲：应该已经早过了卢浮宫的闭馆时间，周围空无一人。环境并非完全的黑暗，而是在空气中透着一种血红的光芒。鼻子里传入一股腥味，同时周围那红光也越来越亮。没有光源，就像是从诡秘的空间深处自然散发开来，苏龙浑身开始打起冷颤。 左边传来一声闷响，他慌忙向那里看去，只见是两道黑影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了那里，缓缓地向他移来。 苏龙坐在地上向后退去，在神秘的红光中看清了这两个身影：正是那两个在京城机场见过的黑衣人！但这时他们摘去了墨镜，双眼闪着非人的血色光芒，头上的白毛不自然地笔直立起。 苏龙内心充满惊惧，想要大喊却好像喉咙被什么卡住了一样，发不出声。 黑衣人露出狞笑，手中的怪绳垂地。苏龙心里这时燃起一阵绝地的戾意，握紧了拳头脸色发青，就打算扑上去。 忽然，一阵嗤嗤的怪响，两个黑衣人一下僵立在了那里。然后鲜血爆涌而出，他们的身体瞬间断成了几块。接着那些血肉在落地的半空中迅速地开始燃烧，转眼间就化作了灰烬消散。 苏龙看傻了，这时就见那原地立着一道苗条婀娜的身姿。 那女人向这边走来，同时将手中一个尖锐的事物收了起来。空气中的血红慢慢飘散，一道幽光照了下来，映出女人垂下的金发和露出的一半脸。 是珍妮…… 珍妮嘴角微微翘着，向苏龙继续走来，眼睛中的绿光强烈地闪动着，同时开始褪去身上的裙装。 苏龙被那绿光魇住了，感觉身体不听自己的使唤，同时大脑飞速地转动着，一片混乱的思绪。 珍妮走到他身边，裙装落地，露出晶莹的胴体肌肤。然后轻轻地跪坐下来，解开苏龙的衣带。 苏龙感觉自己被卷入了那深绿色的瞳仁漩涡中，大脑一片火热的空白。 珍妮翻身上来，两人火热的皮肤相触，开始激烈地温存。 粗重的喘息和摇晃中，苏龙看到珍妮张开了嘴，现出妖异的獠牙。她咬破自己的手指，滴出鲜血，然后涂抹在了苏龙的额头。 一阵剧烈的震颤传入头颅，他失去了意识。 闪闪的幽光中，珍妮还在动着，旁边的墙上正对着那幅《德革摩西亚的公主》。油画上的妖女，仿佛开心地笑了起来。 正文 第六章 伯尼 各种光怪陆离的幻象和颜色在眼前飞转，就好像一个奇怪的噩梦。渐渐地一切都沉静了下来，意识慢慢地复苏后苏龙张开了眼睛。 橘红色的日光从百叶窗的缝隙中一丝丝照在眼前，只见自己躺在柔软的床上，洁白的床单和枕头十分舒适。 一回过神来后他立马跳了起来，发现自己一丝不挂，看看身上倒是完好无损没有受到任何伤害。自己衣服和皮包就摆在床边，急忙扑过去打开包，东西全在里面，包括鲍先生的书。 苏龙懵在那里，回想起之前在卢浮宫大画廊发生的那……事情，满脸的狐疑和困惑。想起珍妮那幽光中的身体和动作，还有那两个怪人，心砰砰地又跳了起来。 ……真是见了鬼了吗？ 拨开百叶窗，此时已经是傍晚，街道上铺洒的晚霞很美。再看看所处的房间，自己竟然回到了小威尼斯人旅馆的房间中。 穿上衣服，他急急忙忙地下楼来到前台。丹尼尔正坐在那里看报纸，看见他后露出一个暧昧的笑容。 苏龙疑惑地问道：“丹尼尔……我碰到了一些奇怪的事，有点记不太清发生了什么，我是怎么回来的你知道吗？” “我的朋友苏！我都不知道你有那么漂亮的女朋友！哈哈你真有两下子。”丹尼尔笑道。 “女朋友……？” “那个金发的美丽姑娘，她背着你回来的，说你喝多了。她说自己是你的情人，嘱咐我们让你休息好。从昨天晚上回来，到现在都将近一天一夜了。” “话说回来她不像是我们法国姑娘，苏，你在哪里遇到的艳福啊？”丹尼尔调侃着，嘴上的翘胡子随着笑容上扬起来。 原来不是梦呀……珍妮怎么知道自己住在这里？ “啊……哈哈，就随便认识的。她去哪里了？有没有留下口信什么的？” “随便认识的？苏，你也是高手哇？”丹尼尔戏谑他，并顺手从柜台下面拿出来一张纸条递给了苏龙。 苏龙说了谢谢，随便又跟他瞎聊了两句后便拿着纸条回到了房间。纸条上端秀的英文圆体笔迹，写着：“intertwined fates， darling.（交织的命运，亲爱的。）” 什么鬼……苏龙呆坐到沙发上，思绪混乱内心各种翻腾。兜里的手机这时突然震动了起来，吓了他一跳。拿起来一看，显示是未知的号码。 接听后，居然是鲍先生的声音。 “小苏先生，旅途可愉快？安顿地还妥当吧。” 苏龙定了定神，回道： “还可以还可以……” “那就好。见到圣玛田夫人了吗？” “还没有，我今天刚到，打算先再了解一下书的细节。另外，我发现了一些线索。” 苏龙将郑和那本魔书里的妖女插画，和《德革摩西亚的公主》之间值得玩味的关联和他说了。 “啊……这太有意思了。” 鲍先生停顿了一小会，接着说道： “很好，我就知道我找对了人。苏先生，这些隐秘的线索最终应该是能指向一些隐藏在历史中的地图和地点，和人物。” “圣玛田夫人是不太好对付，她可能甚至都不会轻易地给你看她那本，你的想法是对的。不过等你有了足够多惊奇的发现后，她会被打动向你敞开大门的，听说她虽然古板但也痴迷于这书的研究很多年了。” “加油，小苏先生……”苏龙能感到他话里深沉的意味。 正犹豫着接下来该说些什么，鲍先生就已经挂断了电话。 他向后一躺陷进沙发里，开始思考起来。 发生在卢浮宫的事情，苏龙认为应该是被下了迷幻剂后发生的幻觉，可能是那两个黑衣人绑架他的手段。只是在这中间，珍妮又一次现身帮了大忙。 可是那火热的交缠快感，现在回想起来都是那么的真实…… 拍拍了脑袋，他掏出手机查看“伯尼珍稀书屋”的地址。伯尼是和柳三胖一样的书店商，苏龙在欧洲与他合作过很多次，很专业而且值得信赖。 他的古旧书店在第七区的河边，苏龙装好皮包，叫了个车前往。这时已经是黄昏将终，夜幕降临。巴黎城华灯初上，花都浮华喧嚣的夜生活就要开始了。 第七区的街道宽广，建筑物宏伟，埃菲尔铁塔就坐落于此。苏龙远远地就看到了那庞大的塔身，夜色中一片灯光璀璨。 转入了一片紧凑雅致的住宅区，书店就在一处安静街道的街角。黄色的灯光透了出来，映出玻璃窗上的各种书籍招贴画，应该还没打烊。 打开门走进去，一个中等身材的半秃男人正在整理着书架，穿着卡其色的短袖衬衫。听到门响回过头来，圆圆的眼睛里露出讶色。 “bonjour， beie!（你好，伯尼！）”苏龙冲他笑道。 “喔，苏！”伯尼急忙过来和他拥抱打招呼。 “什么风把你吹来了？” “我来替我的客户调查一套十分复杂棘手的书……现在可能需要请教你一些事情。” 伯尼请他坐下，给他倒了一小杯果酒。 “谢谢。”苏龙喝了一口，然后将那本《九魔宫曲》拿了出来。 伯尼擦了擦手戴上挂在胸前的眼镜，接过书端详起来，瞬时发出一声低低的惊呼。 “九魔鬼宫！”伯尼眼里放光，手轻颤着打开书。 “啊……这明王朝的气质和典雅，真是精彩。”他赞叹道。 苏龙把书翻到第二章的插图那页，指给了伯尼。 伯尼一愣，仔细地看了看，然后脸上竟有些恐慌的情绪。 “伯尼，圣玛田夫人也有一本吧？贞德的那部。我想去在拜访她前多做些这些书的研究，然后就发现了这插画的玄机。你有什么看法？”他注意到了伯尼的神情。 伯尼又向后翻翻，观察了几处地方之后，低下头犹豫着说： “苏……你去卢浮看了那幅画吗？” 苏龙想到昨天的事情，手心有点沁汗，点了点头。 伯尼望向他的眼睛，慢慢说道： “不是所有的书都开卷有益……有些书一打开，便会引来凶恶的预兆。” “伯尼，你也信这些？”苏龙喝了口酒，轻笑道。 伯尼不再说话，把魔书翻到了另一张插图页，指给了苏龙。 只见那是一具棺材，旁边两个汉传佛教打扮的僧人，正双手合十。 同样的东方水墨画，但一细看，那棺材上……竟有个小小的十字架。 正文 第七章 晚餐 真是充满了不可预料的发现呢，那十字架装饰是明显的天主物品。可是配上这两个僧人，就又是一幅无法理解含义的奇画。 “伯尼，你说这是什么意思？” “……苏，我并不了解太多你们东方的东西，但是这九部书的传说我还是知道的。我是信徒，所以……有些事情对于我来说过于禁忌，我真的帮不了你太多。这里面更深入的东西，我只想离得越远越好……” 伯尼掏出一个手帕，擦了擦脑门的汗水。 “只能给你讲讲这幅图。你看，这棺材也是很奇怪，六角形的样子明显是西方葬礼上用的。总之这九部书遍布世界各地，来自一个传说，互相之间产生了不同文化的交合应该也是正常。” “这个棺材，我们称之为圣心棺，一般都是和神秘的事情与死亡密切相连。这图里面的这种，我恰巧曾经在一个地方见过。喔主啊……那真是我一生中最不寒而栗的一次经历……” 伯尼呢喃起来，失了神。 苏龙见他这样，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虽然这事开始后已经充满了怪异和危险，他仍旧觉得不过是宝物带来的利益阴谋。 魔鬼？呵呵……有钱能使鬼推磨。 伯尼走到一旁，拿出一张便利贴，写下一个地址交给了苏龙。 “这是城北的一家夜总会，你去那里找特里斯坦。他知道关于这些棺材的事，你就跟他提佛农宅邸。” 然后他就赶忙把书合上还给了苏龙，好像那是什么诅咒一般。 苏龙无奈一笑，将杯中果酒喝完，便将书装回了包里。 “伯尼，你见过圣玛田夫人吗？” “就见过一次……非常厉害的女人。” “哦？怎么个厉害法。” 伯尼狡黠地嘿嘿一笑：“苏，法国女人的厉害，你自己去感受下就知道了。况且是关乎这样特殊的物品，祝你好运。” 又和他聊了聊生意，苏龙便出了门。刚走不远回头，就见伯尼已经关门打了烊。 走到路旁的小便利店买了一包烟，黑人店员冲他哈哈乐着，偷偷问他要不要来点大麻。苏龙笑着摇摇头，并给他一张纸钞表示不用找了。 点燃一根烟走在街上，周围的行人三三两两出来欣赏夜景。苏龙望着这美好的夜色，心想今晚就休息下吧，大半夜的去打听棺材宅邸……实在是没这力气了。 背着包溜达，路过一家希腊餐厅，里面诱人的香气传来，苏龙毫不犹豫地转了进去。几桌客人聊着天，烤肉滋滋的响声传来，充满了橄榄的香味。 要了一瓶酒和烤肉串还有皮塔饼，苏龙开始大快朵颐。酒劲一点点上来后眼睛有点模糊，望向窗外的霓虹灯，大脑一片轻飘飘。 夏夜温和的风中树叶簌簌地摇摆着，不远处人行道上梧桐树下，一对情侣正在接吻。 遐想连篇中，身旁突然传来一阵清甜的香水味，一股温热挨在了他的身旁。转过脸，又是那双摄人的深绿色大眼睛。 苏龙看着她，等她先开口。她抿着嘴笑也不说话，倒了一杯他的酒喝了起来。 他憋不住了，问道：“那天在卢浮宫我和你……” 珍妮伸出纤长的手指按在他嘴上，作出一个“嘘”的神情。 然后干了那杯酒，说道： “啊……这感觉真不错，难怪你们人……难怪你喜欢喝酒。” 苏龙满腹狐疑地嚼着烤肉，问道： “那两个黑衣人怎么样了？” 珍妮凑近了他的脸，吹气如兰： “我说过他们是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嘛，于是就把他们打发了。” “……是鲍总雇你来保护我的吗？” 珍妮笑而不答，给他倒满酒说： “有些事你就先别问了，来，喝酒……” 珍妮将头发盘了起来，露出光泽滑润的额头。换了黑色的轻纱短袖上衣，下着利落飒爽的米白色长裤和一双秀气的棕色皮鞋。 苏龙和她碰了一杯，酒精的作用下，烦虑渐远，面前姣好的容颜和那忽闪的勾人绿色让他有点陶醉。 “我饿了，吃的不够了。”她把最后一串烤肉放到嘴里，眼睛眯缝起来。 “我一个人吃的话，本来是够的” “你怎么这么小气，我救了你的命好不好。” “……” 苏龙又点了一盘番茄肉酱烧鱼和羊肉排，同时珍妮一杯又一杯地喝着他的酒。 ……没见过酒吗。 他于是再要了一瓶希腊葡萄酒。 珍妮狼吞虎咽地吃起来，苏龙则在一旁边喝边看着她。 “好吃吗？” “嗯……不过我在中国的时候吃过你们的烤鸭，那个更好吃。你会做吗？”珍妮抹抹嘴。 “我不会……” “珍妮，你给我留的那个纸条是什么意思？” 她听到此突然在他面颊上亲了一口，嘴唇上沾满的羊油蹭了苏龙一脸。 “你和我都算是身背任务吧……交缠在一起的命运呢，此后一路上可要多多互相帮助啊。” 苏龙看着她吃得开心的笑靥，心头一荡。 “这么说，你是我的守护天使喽？” “天使？哈哈……也可以这么说吧。” 苏龙干了一杯，扭过头去看窗外的霓虹灯。 这女人身上全是蹊跷，可怎么就感觉一点一点地着了她的道…… 又过了一会珍妮风卷残云地将盘子吃了个底朝天，苏龙结账时多给了点小费，皮肤黝黑的胖老板笑得合不拢嘴。 酒足饭饱，珍妮摸着圆滚起来的小腹，打了个饱嗝。 苏龙忍不住皱眉道： “你说你也算长得一表人才，可不可以淑女一点？” “淑女是什么意思？”珍妮睁大了眼睛。 苏龙摇摇头，问她： “今天我累了，不打算继续任务了。你呢？” “很好，那我也就刚好可以休息。人们都说巴黎是人间的梦幻之都，我们去逛逛？” 苏龙这辈子逛街的次数两只手就可以数的过来，但不知为什么竟然被她的提议打动了。 同时转念间，也想到了一件事。 “好。那我们去唐人街逛逛吧。”苏龙点燃一支烟，走到路边准备拦出租车。 “啊？刚从中国过来，逛什么唐人街呀？” “……你爱来不来。” 珍妮撇撇嘴，和他一同上了车。 正文 第八章 唐人街 巴黎的唐人街位于城市的东南，以意大利广场为中心呈星状放射出六条大道，是这里最多华人聚居谋生的地区。此外，这里除了华人还有许多的东南亚亚裔人口，比如越南人、柬埔寨人和老挝人等。 这里东西方文化交融，但同时也鱼龙混杂江湖水深。明里暗里，都有各种犯罪组织的秘流在涌动。 但总体来说这里还是一个游逛的好去处，可以体验到不一样的混合异国情调。 苏龙和珍妮在唐人街的入口下了车，这时已经是一片盛夏初夜的热闹，可以看到通红的灯笼和各色中式屋檐，以及密布的汉字招牌。 在唐人街他有一些游走于灰色地带做营生的朋友，他觉得这次可能需要拜访一下。 两人在熙熙攘攘的街头走着，珍妮不停地张望着各色灯光鲜艳的店铺，似乎对她来说新鲜感十足。 “怎么样？比你想像得有意思？” 苏龙瞥着她。 “是啊……好像是和在中国不一样呢。” 这时一家摆卖各种小物件装饰的店铺吸引了她，她跑过去拿起一个蛇形的红绳玉坠子把玩起来。 苏龙凑到旁边一看，是一个中国风的生肖挂件，普通的质地，没有什么太特别的。 珍妮扭过水汪汪的大眼睛，将那蛇坠捧在手心看着他。 “你给我买这个吧。” “……你自己没钱吗？” 珍妮嘿嘿乐了： “我平常不习惯带钱。况且我现在是你的救命恩人，你的钱不就应该是我的钱吗？” 苏龙叹了一口气。 “你为什么要这个啊？也没什么与众不同的。” 珍妮盯着他的双眼说： “你买给我的话，就与众不同了。而且，我喜欢蛇……” 苏龙感觉像是被她催眠了一样，心里面变得软踏踏的。 他心甘情愿地掏了钱，把坠子买了下来。 珍妮开心地就要接过来，苏龙心里突然一股冲动，一把抱住她的肩膀将她转了过去。然后紧挨着她，从后面将挂坠戴到了她脖子上，手指触过顺滑温热的锁骨，苏龙感觉头皮一阵酥麻。 珍妮转过头，略带些讶异地看着他，眼睛里仿佛有绿色的火苗在跳动。 咳嗽了一下，苏龙赶紧扭身向前走去。 我这是怎么了…… 珍妮跟在他的后边也不说话，但他能感到她的火热目光。 天上的月光明亮，和繁华的灯火交相辉映。 “我们去哪里？”走了一段后她开口问道。 “去见一个我的熟人。” 拐过唐人街的几座高楼，转入了一个相对阴暗不少的街区。几个晦暗的霓虹灯闪烁着，街道上几个看不清的身影在漫无目的地游荡着。 走到一处陈旧的木板门面前，布满油腻的灯箱上印着“李生酒楼”四个繁体字。里面的灯光轻轻地透出来，传来推杯换盏的声响。 推门进去，摆设和装饰都是古色古香的唐风样式，墙上挂着龙凤呈祥的水彩。桌位几乎都是满的，佳肴的香气在小店里弥漫开来。 “啊哈，我们可以在这里再吃一顿夜宵！”珍妮眼睛放光。 柜台后一个身着白衬衫的年轻人看到苏龙后立马走了过来，热情打招呼道：“苏先生！好久不见。” “是啊，耀生。你哥哥在吗？”苏龙给他递过一支烟。 “嗯！这边请。” 叫做耀生的年轻人引着他和珍妮穿过厨房边窄窄的过道，然后下了一段楼梯，来到一间闪着幽暗粉光的隐蔽房间。 “哥，苏先生来拜访了。” 一道帘子挡在入口，里面传来细微的响动。大概半分钟后，一个身影撩开帘子探了出来。 那是一个身材强健的青年人，套着的白背心露出结实的肌肉。头发剃得很短，身上张扬的盘龙花臂纹身。 “苏先生，快请。”青年人笑着说。 进入房间内，只见里面的墙上挂满了各种刀具，一幅关公的画像位居正中。几个粉色的霓虹灯管闪着暧昧的光，一张办公桌上摆满了好几台计算机屏幕。另一边的沙发床里躺着两个衣着暴露的妖艳女子，半昏睡着，旁边的玻璃桌上残剩的烈酒和一些粉末。 青年人请他坐下，给他倒了一杯那琥珀色的烈酒。然后举着瓶子探询地看了看珍妮，她轻轻点头也要了一杯。 “这位女士是？”青年人用法语问道，带着笑意在苏龙和她之间来回打量。 “我只会说英语和一点中文，基本不会法语。我是……他的保镖兼顾问吧。”珍妮用英语回道。 “哈哈，鼎鼎大名的宝书神探苏龙，也需要保镖了……还是这么风流俊俏的人物呢。”青年人豪爽地笑起来，和苏龙还有珍妮碰了一杯。 那酒是粗犷的威士忌，一股辛辣呛上了苏龙的鼻子。 “裕生，最近怎么样啊？”苏龙揉了揉鼻子问他。 “就那样吧……反正大环境也没什么改变，生意一切如常。不过有些新来的阿尔巴尼亚傻x，想在我们的地盘上招惹是非，可能找机会要收拾收拾他们。” “苏先生这次来找我，不知有何贵干啊？” 苏龙从皮包里掏出一叠欧元，递了过去。 “向你打听个地方，顺便……这次我的生意可能不那么太平，你给我挑两件顺手的防身家伙吧。” 裕生站起身走到那幅关公像旁，扳了一下什么东西，吱呀声中一道暗门就开了。他探进去翻了翻，然后拿出两样东西放到了苏龙的面前。 一把黑色的格洛克手枪，和一把包在皮套里的短小匕首。 他将武器装入包里，然后掏出那张伯尼给他的地址，递给了裕生。 “这个地方……有什么讲究吗？要不要注意些什么。” 裕生皱了皱眉，喝了口酒说道： “你要去这地方？这是一群很怪的西班牙人，去他们夜总会的也全都是一些怪胎。总之道上一般没人太愿意和他们打交道，听说他们净鼓捣些……就那些魔经呀灵媒呀什么的。” “不过听他们说你只要投其所好，装作圈内人，倒也没什么麻烦。” “好……谢谢你了裕生。” 裕生端过来一道粉末，问他： “要不要来点？” 苏龙打了个哈哈婉拒，便和珍妮告辞出门。 “呵呵，你这次再碰到危险，那小玩具可未必有用呢。”珍妮指了指他的包。 “那怎么，你能一直跟在我身边保护我吗？况且你毕竟也只是一个人……” “好了好了，我就随便一说。再来吃点夜宵吧！他们的饭菜好香！” “…………” 正文 第九章 惊夜 两人转上楼梯，苏龙正准备招呼入座，珍妮突然一把将他按到过道的墙后。 只见她神情一下十分的凶狠，警惕地望着外面。 苏龙探出一点侧脸，向酒楼的正堂入口那边望去，一个穿着白西服的矮个子男人站在那里显得与整个环境格格不入，正在有一搭没一搭地和耀生说着话。 那男人戴着一顶宽檐帽子，遮住了脸看不清是哪国人，手里拿着菜单在那点外卖的样子，头却一直向暗梯过道这边转过来。 同时，苏龙感到了一丝凉意，就像是……那两个黑衣人出现时的感觉一样。 珍妮观察了他几分钟，想了想后对苏龙说： “你从厨房的后门先走吧，这人比较危险，我一个人对付方便一点。” “怕什么？我有家伙，况且………我倒也想知道是谁叫他们对我这么穷追不舍。” 苏龙心头火起，手伸进包里握住了那匕首。 珍妮看着他认真的神色，笑了。然后轻轻贴了上来，在他耳边说： “听我的，现在还不是时候。你十分重要不能有闪失，快回去吧……” “可是……” 苏龙很讨厌这种充满了未知自己无法掌控的局面，还想坚持。 珍妮轻轻摸了摸他的脸，苏龙的暴躁就神奇地平静下来。 “那好吧……你，你小心点。” 还是犹豫了半天，他有点别扭地说道。 珍妮还靠着他，饱满的温软传递过来，……让他有了一点不舍的感觉。 她举起那蛇玉坠子，冲他抛了个媚眼： “这可是我们的信物。” “啥？” 紧接着话还没说完，一股湿湿的阴冷就吹了过来。向那边看去，耀生软绵绵地坐在了地上，矮个男人缓缓向这边行来，他背后出现了好几团仿佛有形的暗影。 珍妮一把将苏龙推进厨房，然后重重关上了门。 瞬间那股瘆人的寒意就被隔了开去，感觉像是被一下拉回到了正常的现实中。旁边的厨师正在几个火力十足的炒锅边忙碌着，挥散着爆炒的香味和镬气。 很快，苏龙隔着门感到那冰凉还在一点点地迫近，厨房里暗黄色的灯泡开始不断地闪烁。厨师困惑地抬起头查看，苏龙忐忑中赶紧走向另一边的出口。 从厨房的门出去是放垃圾的后院，沿着昏暗的路灯通向街区的另一边街道。 在阴暗的小巷里走着，天上不知什么时候聚满了黑云，挡住了月亮。 两旁建筑黑影憧憧的石砖墙隙间，似有似无的低语声飘了过来，苏龙心里一阵发毛。 顺路摸回到酒楼正门的那条街，谁知就这么一会，一下子挤满了好多人……酒楼门口几辆警车的暴闪灯刺眼地跳动着，窗户里似有火光透出来。 听围观人群的议论，好像是发生了帮派火拼，有人死伤。 他正想挤过去看个究竟，尖锐的鸣笛响起，一群法国国家特警队伴着轻型装甲车开进了街道，用高音喇叭喊着封锁清场的命令。 人群很快被疏散，苏龙无法，走回唐人街的主路上打车回到旅馆。 一进门，就感觉到气氛不太对头。 “苏！今晚可不要再出去了，请好好待在房间里。” 丹尼尔看见他神色惊慌地说，大堂里不少人也在慌张地议论纷纷。 “发生什么事了？” “我现在很忙没时间和你解释，你回房间里打开新闻看看吧！” 回房打开电视，所有的频道都换成了清一色的紧急报道： “未知袭击发生在全城多处，神秘现象突发，内政部下达戒严令并要求居民和游客停止外出以保障人身安全。” 这……什么情况？ 手机又震响了，和上次一样的未知号码。 “小苏……看到了吗？你看到什么了吗？” 果然是鲍先生的声音，但却一反平时的厚冷沉稳与深不可测，里面充满了急不可耐的狂热，连腔调都有点变了。 “鲍总……看到什么啊？” 苏龙完全摸不着头脑，但明白肯定和这巴黎的不寻常夜晚有关。 “…………” 那边似乎冷静了一下，然后鲍先生压抑着的嗓音缓缓道： “这九部魔书，在将一齐再现世时，是会有宏伟的预兆的……苏先生。” “希望你能加快调查的步伐……就像我之前说过的，只要能帮我做好这一笔，你这辈子都不用再为金钱奔波了。” “晚安，小苏先生，敬候你的好消息。” 他还没来得及开一句口鲍先生就又挂了电话。 呵呵……全都给我故弄玄虚，不过这次事情看来搞得很大，倒要看看这回玩命值的是什么天大的宝贝。 苏龙的兴奋和好奇也被完全挑了起来，望了望窗外已经开始宵禁，便掏出魔书在房间里的桌子上又研究起来。 读着读着，在那些秘晦的行文中苏龙发现了“阿迦莫丹”这个名字好几次，并且描绘了一处郑和在爪哇岛一带遇到的神奇塔楼遗迹。他拿出笔记本，发现这塔楼的描述和卢浮宫那画作里的细节竟有许多相似之处。 一页页地翻动诡秘的魔书，苏龙眼皮不由自主地越来越沉。精神迅速地开始疲软，最后一歪头睡了过去。 再一睁开眼睛，他发现自己处于一座空旷的巨大建筑物中，四面墙上和地上全是血管般的黑石纹路。一丝光亮从头顶上的一个开口中照下来，映出不远处五个高大的王座。每个王座上都坐着一个佝偻的瘦削暗影，他们一起转过头来，望向了苏龙。 其中一个影子露出了一点点脸，空洞的眼眶里什么都没有，不断地涌出血并对苏龙狞笑。 惊慌中一个激灵，他猛地从桌子上醒转坐了起来。揉揉眼睛向周围一看，书还摆在面前旅馆里一切安好，外面时不时地传来警笛声。 噩梦…… 他拿过书想接着再往下看看，却感到了一阵强烈的头晕和烦恶，只好把书装回皮包里放好。去浴室冲了个热水澡后脑袋舒服了不少，躺在柔软的床上很快便沉沉睡去。 之后一夜无梦。 一直睡到第二天上午十点左右，明亮的日光洒进了房间。苏龙擦了把脸便赶忙打开电视，就见法国安全部门宣布，造成昨夜混乱的反社会犯罪分子大部分已经落网。解除了活动限制，但仍提醒人们要保持警惕。 想了想后他决定先去调查那夜总会，然后再回唐人街裕生的酒楼看看究竟发生了什么。 换了一身深黑色的衣服，装好手枪后便出了门。 正文 第十章 特里斯坦 伯尼留的地址位于巴黎城北，这片区域有许多的红灯区和娱乐场所，是花都夜生活的所在。 似乎也受到了昨晚骚乱的影响，街道上十分冷清，许多店铺都还紧闭着大门。 路过一个教堂，饱经风霜的石雕和殿墙，精美的廊柱结构透着古典的韵味。相对于整体清冷的城区，这里却聚集了不少人在祈祷平安。 看着虔诚又惊慌的人群，鲍先生的低语忽然回响起在苏龙的耳际： “……你相信神魔之力吗……” 好像一道深深的阴影盖在心间，开始逐渐地蚕食他的理智。 勉强停止胡思乱想，集中精神找路，顺着路纸条上的地址已经不远。 再转了几个街角后，就来到了一条狭长清幽的街巷。 夜总会就在最里边，工业风格的灰色建筑。俱乐部名为“langue de serpent（蛇之吻）”，门前是一个狭小的花园，摆满了浮夸的装饰。 花园里的铁椅子上坐着几个穿黑风衣的人，打扮得像是死亡金属乐队，他们鼻子和耳朵上全都穿着夸张的钉环。 稍微瞟了几眼苏龙，他们便继续漠然地坐在那里，双眼空空地抽着烟卷。 推开狮子雕纹的铁门，俱乐部内充满红色的低沉灯光。一圈吧台空荡荡的，只有在四周的隔间里，可以依稀看到一些颓废的身影在吞云吐雾。 俱乐部的装饰全是些黑暗色调的主题，如蝎尾狮、美杜莎等。音响里放着低缓的硬核摇滚乐，恍惚的光线中一切都好像在微微摇晃。 吧台后面一个个子高高的酒保一下就注意到了苏龙，他留着莫西干头，从前额蔓延到两边侧颊是两道毒蛇纹面。 真能装神弄鬼……他心里暗笑着在吧台边坐下，望向那酒保。 “喝点什么？”酒保异样的目光盯着苏龙，操着一口浓浓变音的英语。 “来瓶啤酒吧，蓝月牌。”苏龙指了指酒保背后冰柜上的酒标。 打开瓶盖放到苏龙面前，酒保还站在那警惕地看着他。 苏龙喝了一口，冰凉的感觉沁入肺腑。 砸了砸嘴哈出一口气，他笑着问道： “特里斯坦在吗？” 酒保纹丝不动地沉默。 苏龙点点头，掏出一张欧元从吧台上给他滑了过去。 酒保还是冷冷地冲着他，看也不看那钞票一眼。 苏龙眼睛转了转，微笑着继续问道： “你知道我从何而来么？” 酒保嘴边嗫嚅了一下，但还是没有回话。 “告诉特里斯坦，我从东方特地为德革摩西亚而来。” 说着他从包里掏出一张他影印的图纸，上面正是那幅魔书妖女的插图。 酒保这才脸色一变，看着苏龙好一会，然后便转身走向吧台另一侧的包厢。 苏龙喝着啤酒看向那边，只见里面的沙发中趴坐着几个人，酒保低头和其中一个耳语了一番。 那人看了影印图片一下，立马便起身走了过来。 他在苏龙的旁边坐下，要酒保倒了两杯威士忌加冰，并递了一杯过来。 这人一头长发，高高的鼻梁下深色的蓝眼睛，身材瘦长结实穿着一套黑色有型的皮衣。 “这位先生怎么称呼？” “苏龙，苏是姓。” “中国人？” “嗯。” 那人拨弄着他酒杯里的冰块，说道： “我去过一次中国……非常印象深刻的经历。就开门见山吧，你怎么找到这里来的？” “伯尼是我朋友。你就是特里斯坦？” 黑衣人点点头。 苏龙又从皮包里掏出另一张影印的图片，是那幅两个僧人和圣心棺材的插图。 特里斯坦接过图片，仔细地看着，眼睛里闪着光。 “伯尼告诉我你能带我去一个叫佛农宅邸的地方，找到这种一模一样的棺木，是吗？” 特里斯坦缓缓地将那图片握紧，对着苏龙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苏先生，你也是寻找主人之路的旅人吗？” 特里斯坦的眼神和语气里登时透出了那种狂热。 “……算是吧。” 苏龙想了想答道。 “你既然能得到这两张图画，想必拥有更多的东西吧？我带你去你想去的地方，你也要给我一些我需要的信息。” 苏龙举起杯子干了一口，并掏出一叠钱。 “没问题……” 特里斯坦看到那钱哈哈一笑，推了回去。 “我们都是找寻答案的迷途人，你把我想成什么了？” 然后他神秘兮兮地把脸凑过来，看着苏龙： “你，说不定就是那一直被等待的呢……” 苏龙心里一跳，没有说话。 特里斯坦喝干了自己的威士忌，然后便起身而去。 “来吧，苏先生！这就带你去看看那传说中的墓地。” 苏龙跟着特里斯坦出了俱乐部的后门，随他上了一辆红色的lotus莲花跑车，车里弥漫着强烈的药水味道。 “这是什么气味？”苏龙皱紧了眉头。 “嘿……不好意思，我经常和一些奇怪的人打交道，免不了有时在车里摆弄些瓶瓶罐罐的……” 苏龙向后座望去，只见那里摆着好几个玻璃罐子，里面都是鲜红的液体。 他心里一惊，抓紧了身旁的皮包。 特里斯坦轻轻一笑，打火踩动油门，轰然声中车子疾驰了出去。 特里斯坦开得飞快，来回蹿动在街区狭小的街巷间。此时已经是下午，天色忽然阴沉了下来，时不时有雨点打在车窗上。 “苏先生，不管你费了多大劲，只要始终保持信念，主人终将会回应你的。” 疾速的车风卷起了特里斯坦的黑色长发，苏龙看不太清他的表情。 “伯尼……为什么会知道你与那棺材还有宅邸的事？”苏龙犹豫了一下问道。 “啊哈，老伯尼……他不过是一心追求钱财的凡夫，可惜了他那一肚子的有用知识……还能是为什么，就是想和我去看看有没有能让他捞一笔的古书罢了，谁知却被吓破了胆，哈哈哈……” “苏先生，像你和我可都是追求主人的使徒，和愚蠢的凡人可不一样……对吧？” 他眯缝起眼睛，深蓝色的瞳仁映出两道微光。 “…………”苏龙额头开始微微出汗，他忽然觉得一股过头的不对劲。 尖锐的刹车声中，苏龙被惯性猛地向前扑了一下。 “到了……”特里斯坦将车熄火，打开了车门。 向外看去，一道深暗的古铜大门，雕栏上全是蝙蝠的图案。 正文 第十一章 秘棺 特里斯坦带着苏龙走进大门，他心里面一股阴暗开始忐忑地跳动起来。 面前是铺满鹅卵石的道路，两旁则是看起来有些荒弃的庭院，立着好多无人打理的破损石雕。道路通向前方一座巴洛克风格的宅子，有三四层楼高，华丽的墙围上却爬满了乱枝藤蔓。 “苏先生，这里就是佛农宅邸，佛农也是我家族的姓氏。” 特里斯坦走在前面，略微低垂着脑袋，轻声对苏龙说道。 “哦？那么这里是你的……” “对，这处宅邸是我们家传的祖产，在这下面沉睡着家族的一代代先辈。他们全都是主人忠心的追随者，为他而生，为他而死。” “你们的这个主人……是什么啊？” 苏龙试探地问道。 特里斯坦回过身来，双眼里泛着一丝血红。 “他是不朽的黑暗之子，超脱于万物之上，掌控一切生灵的原罪欲念。” “主人在很久以前降临这个世界，极少数的幸运者成为了他的仆从。我们家族就是这么起源的，并骄傲地守护着久远的秘密，一直到今天……” 他的脸上神情变得痴狂，苏龙赶紧打断道： “我懂了……快带我去看看那圣心棺木吧。” 特里斯坦怪笑一声，扭头继续领路。苏龙把手探入皮包，轻轻地解开了手枪上的枪栓。 两人首先进入了那宅邸，房屋厅室里面摆满各种精美的器具和考究的饰物，不可谓不富丽堂皇。只是在昏暗的光线中，处处透着一种不可言说的邪气。 然后走过一条长长的走廊，特里斯坦带着他去往建筑另一侧的后院。这整个长廊里面挂满了大大小小的画像，里面各色着雍容华服的人物，他们的眼睛却仿佛都盖着一层血腥的阴霾。 推开长廊尽头的一道拱门，后面就是杂草丛生的院落，其间散落着一些墓碑和龛室。院子正中是一个高大的墓室入口，门前立着两个蝠翼狼怪的石雕。 特里斯坦按了下石雕后面的一处机关，墓室的门就缓缓地推了开来，同时点亮了昏黄的电灯。 “来吧，苏先生，你要找的东西就在下面。”特里斯坦语气里带着一丝兴奋，就率先跳入了那门后的阶梯下面。 苏龙打起十二分的戒备精神，跟着他走了下去。 阶梯下面狭窄的通道两边都是接通的细细灯管，忽闪忽闪地透着荧光。内侧石壁上都是些粗糙古老的雕纹，看不太清具体的形状。 通道并不很长，到底后是一间四面墓龛的石室，中间摆着一具巨大的黑色棺木，其形状就如那插画上的一样。 苏龙走近观察，上面嵌着一个由不可分辨金属物质制成的六角星，下面则连着一个木制的十字架。棺面上几行拉丁文的铭文，他试着读了出来： “大千世界与生命，随罪而诞生，随业而永恒。” 再环顾四面的龛洞，里面全都摆着某种神秘仪祭的坛台与刻像，每处都勾勒有一幅蝙蝠围绕着一个六角骷髅头颅的图案。 苏龙正沉吟着，突然感觉到特里斯坦悄悄地来到了他的身后。 一刹那冰冷的压抑后，他瞬间掏出包里的格洛克手枪，回身对准了特里斯坦的胸口。 “苏先生，这什么意思？”他阴阴地笑着，蓝色的瞳仁里透着一股幽火。 “你又是什么意思？”苏龙冷冷地反问道。 “我记得我们说好了一笔交易吧？” “是，我会给你需要的信息，而不是你过来抢。” 特里斯坦盯着他沉默了片刻，举起了双手。 “对不起，是我失礼了。那在苏先生看来，这处棺木所在和你所持的那件事物，之间有什么关联线索？” 接着话音，他同时向后退了好几步。 苏龙见他退让，便将魔书掏了出来，但仍旧在左手里紧紧握着枪。 特里斯坦显然并不懂行，看见书后也没什么反应。 “可不可以把灯再调得亮一点。” “这些灯管就这样了，不过这里……” 说着特里斯坦掏出打火机，点燃了石头墓龛边的两个火炬，摇曳的焰光瞬时充满了整个石室。 苏龙打开书页，顺着之前的研究继续向下寻找。 “和辞神人于幻宫，衍虚大师亦渡觉所见如梦似魇，不可言之奥处盖无研析之理…………然犹记神人所提西土有五孽仙，破灭众生于无声浸润之间。其中名为阿嘎毛单（阿迦莫丹）者，以虚无巧生人心之罪障于方寸瞬息……神人每念于此，切齿，并示和其晦深玄妙……” 看来郑和所遇之“神人”，向他用不可名状之方式叙述了一些关于西方魔宫魔物的奥秘，然后他和衍虚和尚将这些不甚理解的信息用晦涩的文字和图画记录了下来。 “……生人心之罪业……”苏龙低低地呢喃了两句。 “特里斯坦，你知道你们家族那黑暗主人的细节吗？……比如称谓？”苏龙扭过头来问道。 特里斯坦低下了头说： “我们每一代从生来起就被教授这个秘密……但其深奥的内容，伴随着主人的古老名讳，却在漫长的时间中都被渐渐遗忘了……” “因为我们一代代地都被当成是怪胎，在过去的某些时候全家甚至都要带着秘密四处躲藏，最后被迫害从西班牙逃到了法国……可看看我家族仍旧世代花不尽的财富和神秘的遗物，这难道不是主人的恩赐！” 他又激动了起来，眼睛开始冒血丝。 “丢失的记忆知识还有荣耀，我……特里斯坦.佛农，家族最后唯一的传人，会一点点都找回来的！” 特里斯坦把目光转向苏龙手里的魔书，脸上急不可耐的表情。 苏龙摸摸鼻子，有些出神地说： “你们家传的魔物信息，以及这圣心棺上的铭文，确实有来历极其神秘的记载……” “我还要再作点探究……另外，这棺木里是什么？你们家族某位祖先的骸骨么？” “我不是十分清楚……但这个圣心棺确实是我们世代守护中最重要的遗物之一。” 就着火光苏龙继续翻动魔书，在之前那段文字不久后，出现了又一张插图。 一个身着明代锦袍的东方男子，半跪在一个石碑前，接受一个六角怪物轻抚他的头顶。那怪物好似鹿骨狼头，远处一座城堡硝烟滚滚。 正琢磨着，就听特里斯坦发出一声怪叫。苏龙浑身绷紧，举起枪转过头去。 只见那棺材的盖子开始缓缓地移动，一点点扩大的缝隙里面透出邪气的红光和瘆人的咔咔声。 正文 第十二章 契约 特里斯坦脸上露出疯狂的神采，一把扑了上去试图更快地推开那棺盖。 苏龙心里一阵惊寒，犹豫着不知道要不要开枪阻止特里斯坦，他对棺木里究竟是什么危险的东西实在是没底。 可是，竟然有一点期待……一股热力不知不觉间就缓缓地传了过来，引得他开始剧烈的耳鸣，双眼所及之处开始发红。 特里斯坦喘着粗气推开了一半棺盖，冲里面望了望，脸上的表情瞬间凝固了，那是……就好像整个人突然被锁定了时空一样。 “喂！什么情况？”苏龙心中不知为什么也是一股剧烈的焦热，看着他那样忍不住出声喊道。石室里的火炬开始发出噼噼啪啪的剧烈燃烧裂响，火焰摇摆中映出了模糊的奇异光影…… “嗤…………”一声轻声碎响，一道红影从那棺木里蹿了出来，在特里斯坦背后形成了一个人形的血团。 苏龙紧绷的那根弦顿时炸裂，举起手枪就对准了那团血红。 血色人影俯身仿佛轻轻地拥抱了一下特里斯坦，他凝固一样的身体瞬间就软软地倒了下去，脸上露出飘飘然high大了一样的笑容，就闭眼昏躺在了地上。 紧接着，红影就冲着苏龙飘了过来，它所到之处地上竟然燃起团团的火焰，并向外崩溅着鲜血…… 枪响，苏龙毫不犹豫地对着这团超自然的东西一组狂射，呼吸间就打完了整整一梭子子弹。 那红影头部的位置轻轻飘散了几下，子弹像穿过水面一样从其身体透了过去，除了几道红色的涟漪什么作用都没有。那头上的血红气影挤出一个人脸的形状，似乎在对苏龙微笑。 他心理快要崩溃了，一辈子到现在在寻书探险的过程中也算是见过各种稀奇古怪的凶险，但这一回，首次感觉到了价值观和世界观的崩溃…… 难道……鲍先生追求的东西……真的存在…… 这时脑海里突然浮现了那张俏美的欧式面庞，金色瀑布般的长发和那……妖绿的大大瞳仁。 干……不是我的守护天使吗？快来救我啊！ 那血红色的影子似乎感觉到了苏龙的念头，在飘动中停顿了一下，歪着脑袋似乎在饶有兴趣地瞥着他。 依稀间，空气中血红色的热力越来越重，从远方什么地方不可思议地传来了缥缈优美的竖琴和女声咏唱…… 那血红色的影子，笑了。 飘忽不定的面部渐渐地凝结固定下来，苏龙望过去，竟然，是和自己一模一样的脸庞轮廓。 他大叫一声，从包里掏出又一个弹夹赶紧换上，就准备射爆那妖诡的头颅。 可是瞬息之间，那火红色的脸就闪到了咫尺之间的眼前，那双虚幻般的眼睛带着深深的笑意，炽烈的瞳仁仿佛两道燃烧了亘古时空的血色残阳。 血汽雾状的额头对着苏龙的同样前额部位轻轻一点，紧接着“咯拉”一声，就看到一块同样血色的晶体从那圣心棺中射了出来。 裹挟着黑雾的红色晶体直冲着他的脑门就射了过来，无力闪躲。一阵电击般的剧烈酥麻在一刹间穿透了大脑，双目白炽失明，就再没了意念。 —————————————————————————— 双目流血，应该说是双目被鲜血完全糊住了，但奇怪的是苏龙仍旧能透过这厚重的血幕观察眼前的世界。 远处一座巨型的火山正在喷发，陨石坑一样辽阔的裂口里不断地喷射出导弹一样的燃烧巨石，岩浆如同奔腾的河流般汹涌流出。 天幕都被这火光照亮，而四面则是一片无边无际的冰原，那火山没有燃烧的另一侧也是覆满了皑皑白雪。凌烈的寒风嘶吼，风雪和烈焰在天地间激烈的交织。 那血红色的身影出现在了眼前，这次却是有了更加清晰具体的形体： 瘦削的身子，修长的骨架。血肉裸露在外，却并不显得丑陋而透着柔和的流动光彩。 浑身布满暗金色的纹状骨块和骨刺，手脚都是纤细的金色利爪，背后一条白骨尾巴上嵌满了血红的宝石。 正脸如雾，只有一个模糊的轮廓，阴影中的双目透着赤色精光。 骨状的头颅上，是六只怒放的弯长犄角。 它走到苏龙面前，轻轻地说： “帮我一次，帮我了结一些往事，我予你这世界背后一面的真理。” 苏龙这时大脑突然出奇的清醒，他脱口而出： “我不要什么真理，给我永恒的财富。” 魔物笑了。 “什么是永恒的财富？” “无尽的金银，可以撼动整个世界的财宝！” “哈哈好啊，帮了我后，最终你可以自由选择想要什么。” 魔物顿了顿，轻声说： “只怕那时，这些东西再入不了你的眼呢。” “你要我帮你什么？” “很快你自然就会知道，另外……” 魔物的语气突然转的冰冷： “那个托你寻书的人，继续帮他做事，对我们目前很重要。” “我们？” “开始吧。” 魔物发出一声奇怪的叹息，然后伸出了双爪。只见爪间一阵烈火飘动，从中浮现了一张羊皮纸卷。 “抹一点你脸上的血，签了它。” 苏龙犹豫了一下。 干……如果是幻觉，那什么都无所谓；如果是真的…… 那我倒要见识下这些玩意儿！ 伸出右手食指沾满脸上的血，他便利索地在那纸上的右下角空白处划下了自己的名字。 “很好……”魔物再一挥手，那羊皮纸开始燃烧，然后化作了风雪中的红色粉末飘散开去。 随后它轻轻地向苏龙踱来，爪子里现出之前那射入他额头的鲜红晶体。 走到他的面前，魔物轻轻地吐出一口气，随即一股粉红色的雾气渐渐地升起，将它和苏龙包裹起来。 然后它环臂抱住了苏龙，探过右爪再度将那晶体刺入了苏龙的头颅。只不过这次是从后脑勺，一股顺滑的酥痒感觉。 苏龙双眼间开始模糊，一切都暗了下来。混沌的眩晕中一张空白的羊皮纸突然蹦了出来，展开在他眼前。 “阿迦莫丹，罪恶之王的终焉契约…………”一道血红色、燃烧着的古拉丁文突然在那空白的纸上清晰地浮现出来。 紧接着下面出现了一个火团样的圆点，然后两个、三个……在羊皮纸上从左到右呈一排不断增加。 到了第一百个圆点时，下面又再出现了一段字： “现世签订融合完成。” 然后叮的一声脆响，就像古老钟楼的铃铛。 之前的文字和圆点全都消失不见，羊皮纸卷上浮出了几个大大的燃烧字母，仿佛在滴血。 “aga’sulong（阿迦苏龙）” 正文 第十三章 魔物 羊皮纸随即就燃烧殆尽，眼前的昏暗慢慢变亮，恍惚间苏龙就又回到了佛农宅邸的墓地石室。 周围的火炬还在燃烧着，只是火焰已经在微弱的摇曳中行将熄灭，向右边看去，特里斯坦还昏倒在棺木旁边的地面上。 右手腕上一阵刺痛，抬起来一看，上面多了一个血红色的刺青，六角鬼头。苏龙使劲地揉揉眼睛然后摩擦了好几下那块刺青，只见其保持殷红如血，甚至还……在那眼睛处有依稀的红光跳动了一下。 不是幻觉……苏龙心底一下兴奋中夹杂着疑惑。 那么刚到巴黎时在卢浮宫和珍妮的际遇，看来也…… 正想着突然瞥见了掉在地上的魔书，赶紧过去将其和皮包还有手枪收了起来。 心念一动，苏龙打开魔书又翻了翻，发现之前晦涩不懂的地方，仍旧还是无法理解。 ……这和魔王签了契约，好像没什么效果啊？ 这时特里斯坦呻吟了一声，醒了过来。 苏龙走到旁边，看他慢慢地坐了起来。男人蓝色的双眼呆滞地望向他，一片空洞无神。 苏龙再瞥向大半打开的棺木，里面布满了血红的抓挠痕迹，除此之外别无它物。 “特里斯坦，你记得发生了什么吗？” 男人转过头来，捂住前额开始揉搓自己的眼睛。 “苏先生？”他再睁开被揉得红肿的眼睛，眼神里似乎开始恢复之前的印象。 苏龙点点头，想要再问他一些关于这圣心棺历史的信息。 “啊……主人……”他这时看到了斜开的棺木，急忙跳了过去查看。见里面空空如也，他的眼睛开始迷惑地转动。 仿佛想起来了之前的什么，他抬起头盯着苏龙，双眼里竟充满了……狂喜。 特里斯坦一把扑了过来握住苏龙的肩膀，速度之快竟然令他一点反应的时间都没有。他凑近脸对着苏龙仔细地端详，像是在寻找什么东西。 苏龙刚想用力挣脱，突然手臂下面的血管一热，那右手腕处的刺青发出一阵滚烫的触觉。特里斯坦握着他右臂的胳膊一震感到异样，赶忙抬起来翻开苏龙的袖口，那刺青便露了出来。 特里斯坦眼中红光大盛，立马半膝跪地伏在苏龙的面前，并小心地握住他的右手亲吻手背。 “……主人”眼前的男人开始低低地呢喃。 “我知道你将带来来自东方的指引，但万万没想到你就是他的化身。” 他抬起脸看着苏龙，蓦然露出了一排锋利的牙齿。 ……就知道他车里那些玻璃罐子不太对劲。 正想问话，石室的空气中骤然涌来一团强烈的寒冽，火炬瞬间熄灭，灯管开始啪啪地急速跳动。 特里斯坦猛然起身，看向来路通道的阶梯口，那边此时传来了一片厚重的脚步声。 “……老婊子！”他咬牙切齿地骂出一句话，然后赶忙跳到另一端的龛室里面，扳动机关打开了一道暗门。 “主……苏先生，来的家伙很多很强，你现在背负非常重要的秘密，快走。” “那你呢？”苏龙看了看手腕的刺青，迟疑着说。 “嘿，我是佛农的后人，让他们尽管来吧。” “从这暗道的一侧可以看到石室的内部，记住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要回来。” 特里斯坦看着他，蓝色的瞳仁像燃起了火，然后便一把合上了机关暗门。 门的缝隙刚一闭合，那边就响起了密集的火力声，隔着暗道击打在石墙上的子弹噼啪爆裂。 苏龙顺着暗道的走廊往上走，透过左边的单面玻璃墙可以看到特里斯坦高速地移动着，如同一条鬼魅。对面的阶梯入口前已经站了一排穿灰西服、戴黑皮手套的枪手，每人都持一把m4对他疯狂地扫射。 那些喷着火舌的子弹射在特里斯坦的身上，打碎了他的黑色皮衣，却没有一丝血溅射出来。 与此同时，他还在飞速地前行，一个纵跃跳过了石室正中的棺木，冲到了最当先的灰衣枪手面前。 一爪子探了出去，苏龙隔着老远都能看到那枪手的颈骨剧烈地一折，哼都没哼就倒了下去。 ……这要是他最开始拿出这手段来抢书，我拿命招架？苏龙一阵心惊。 就在此时腕子上的刺青忽然发热，右眼突然一红，一张幻影般的羊皮纸跳入了他的眼帘。 把意识集中在左眼视野里是面前清晰的现实，右眼则是那血红火光中的羊皮纸。 干……这什么科技？ 他急忙仔细地用右眼看过去，羊皮纸上啪啪啪啪很快跳出了一段和之前字体相同的燃烧文字。 魔物：【特里斯坦.佛农】 属性：大吸血鬼 魔阶：b 关联度：忠诚 肉搏：78/100 恶魔枪械：70/100 装备：织影蝠皮 当前buff：罪恶仆从的狂热 后面还有不少的备注苏龙来不及细看，就见右眼中出现了一个燃烧着的火圈十字标套在了特里斯坦的身上。 ……这就是那契约的力量？ 就在这点短短的时间内，特里斯坦已经撂倒了那一排全部的枪手。有的开膛破肚，有的身首分离，鲜血浆液溅满了石砖地面。 隔着石墙苏龙听不太清楚声响，但紧接着传来的一阵剧震将他弹得差点摔倒。 石室那边一圈暴起的蓝光闪过后，本来已经冲进入口通道的特里斯坦被什么东西撞射了回来，重重地摔在了圣心棺木上。 寒意汹涌地传递过来，玻璃面上霎时都结满了一层薄霜。 一个穿着黑红相间大皮风衣的彪悍男人踱进了石室，他的右眼只有一片灰色的薄膜，头上全秃须发皆白。 苏龙的右眼中顿时又充满血红跳出了羊皮纸，血火文字迅速地书写出一段信息： 魔物：【阿瓦尔.凡塔】 属性：低阶翼徒 魔阶：a- 关联度：未知 肉搏：71/100 冰魔法：78/100 看到这里出现了“进一步魔素动态分析中”的字样，然后便跳出那一行一点点增长的火球圆点条。 苏龙正紧张地看着，突然一阵头晕目眩，鼻子里流出血来。 “警告，精神力过低/严重透支，无法继续契约之眼。” 右眼里火苗跳动了几下，羊皮纸和血色就一下子消失了。 他捂住鼻子站起来，太阳穴上强烈的震动和鸣响。 ……也不给我一个说明书提醒一下…… 特里斯坦似乎伤的不轻，胸口的皮衣完全碎裂，露出了皮开肉绽的胸膛，撕裂的血肉间插满了冰屑。 他露出尖牙笑笑，抹了抹嘴边的血迹，悍勇地站了起来。 对面那白发秃头男人背后又走出几个穿奇怪黑袍戴着面具的身影，他们迅捷地摘下背后的金色枪管，对特里斯坦射出几道带荧火的钢叉。 他躲闪不及，双腿中了两叉，皮肉立马开始燃烧焦烂，脸上痛苦地变了形。 苏龙心里一阵颤动，之前那决绝关门的蓝色眼神，挑动着他的神经。 特里斯坦跪倒在地血流不止，似乎失去了抵抗能力。对面的敌人中走出一个雪白的身影，向他慢慢行去。 那是一个五十岁左右的美妇人，骨架很大但也突出了健美丰满的身段。一身修体的白色劲装，上面纹着西方火龙状的徽章。一头耀眼的金发，高高地盘在颈后。 她轻笑着走到特里斯坦的面前，低头在他耳边说了些什么。 然后他抬起头，对着那美妇人就啐了一口血水，染红了她雪白的华服。 妇人抬起头大笑，然后双目冰冷狠戾，抽出一把闪亮的匕首对着特里斯坦的脖颈就刺了下去。 苏龙扑在玻璃墙上握紧双拳，咬住了牙。 就在那一霎，另一边龛穴里的石坛一下子碎裂开来，一个矮个子身影极快地蹿了出来。他手里握着一部尖利的军刺，带着一团暗影在千钧一发间格开了那妇人就要扎落的匕首。 苏龙定睛一看，瞳孔瞬间睁得巨大。 是那唐人街李生酒楼里遇到的白西服矮个男人！ 紧跟着他，那石坛破洞里又蹿出了一个金发的苗条身影。 还没看清，矮个子和美妇人的兵刃相击撞出了一团炽烈的光芒，然后就是在狭小空间内引爆的强烈冲击波。 所有的灯管瞬间被炸裂熄灭，眼前落入一片黑暗。 苏龙被从玻璃墙上一下荡了开去，撞在了暗道的墙壁上。 紧接着，四周强烈地晃动，石块开始崩裂塌陷。 正文 第十四章 迷疑 顾不得石室那边的情况，苏龙爬起来就往通道上面透着光处冲去。墙砖和石块迅速地崩落，砸在他的身上背上沉重的闷疼。 石头暗道的尽头处是一扇小铁门，苏龙刚抓住拧开那门把手，背后又是一阵爆破的震荡波袭来，裹挟着碎石沙土将他撞开那门直直地飞了出去。 眼前一亮回到了地面，他在石砖街面上连打好几个滚才停下来，脑袋被冲撞得天旋地转。撑着胳膊勉力爬起来，浑身淤酸发痛，上下衣裤擦破了好几个大口子。 赶紧打量四周，苏龙滚出来的那处铁门位于佛农宅邸的后墙上，里面还在传来轰隆的闷响。此时已过傍晚，天色黑沉还在下着小雨，路灯橙黄色的光晕照着狭小的街巷。 佛农宅邸的后院墙很高，苏龙完全没办法看到那边的情景。拍了拍身上的尘土正在打算，一声巨响又从墙那边传来，接着火光冲天而起。 密集的警笛声正从四面八方靠近，他赶忙顺着这条小街向外跑去。 那宅邸后院的火势烧得很高，周围街区的居民全都跑过来围观。苏龙穿过纷乱的街道找到一处便利店的墙角坐下，唇干舌燥全身都还在隐隐作痛。管店员买了一大瓶水一通猛灌，喘出一口粗气。他掏了掏皮包摸到之前的万宝路香烟还剩一点，从揉搓得褶皱的烟盒里抽出一根点上。 又喝了几口水后，大脑渐渐地冷静下来。 事情越来越凶险了呢……不过有意思…… 苏龙轻轻抚摸自己右手腕上的刺青，嘴角翘起露出笑容。 坐了一小会后体力恢复了一些，但聚集的消防车和警察越来越多，苏龙注意到穿制服的干员开始沿着街道搜查。 他心想今晚肯定是没法再去宅邸那看个究竟了，于是起身张望观察。不远处一家夜场粉色的霓虹灯下停满了出租车，苏龙过去坐进一辆直奔回小威尼斯人旅馆。 回到自己的房间，脱去已经脏破的衣服，苏龙放了一盆水泡了进去。石室中激烈血腥的火拼这时浮现在眼前，氤氤氲氲的水汽中他摸了摸面颊上两道擦破的血口。 不知道特里斯坦怎么样了……虽然苏龙一开始很不喜欢他那怪胎的样子，可其后来的行为还是触动了自己。 不过，苏龙明白，他为之拼命的事物，并不是自己本身罢了。 那冰天雪地里雄壮的火山前，血红金骨的魔影…… 心念一动，举起腕子，将刺青对准自己的右眼想看看那羊皮纸是否能读取自己。 不知是否是错觉，微烫洗澡水中的热量全都在一股脑间涌入了自己的身体，一团热血冲进了右眼。 洗浴间热汽浸润的镜面霎时被映红了。 羊皮纸跳出，文字一排排地烧了出来： 魔物：【苏龙/阿迦莫丹】 属性：prime evil（源始魔王） 魔阶：s+ 当前状态：未觉醒/封印中 肉搏：2/100 恶魔枪械：3/100 魔王武魂：封印中 罪罚之剑：封印中 罪恶军团：封印中 地狱火：封印中 ……………………………… 除了弱鸡的肉搏和枪械之外，下面一排排的所有技能全都是晦暗的“封印中”字样，苏龙不禁一阵苦笑。 这么多技能的噱头和自己s+的魔阶倒都是挺唬人…… 他知道自己现在的精神力应该支撑不了使用这契约之眼太久，于是试着将自己的疑问从心灵中传导过去。 “怎么解除封印和觉醒？” 羊皮纸跳出一行回答： “需要：强大的魔魂/恶魔精华/魔血果实，任一皆可但根据需求的不同所要求的每种数量也会不同。只有a+、s-、s、s+四个魔阶高度的魔物需要觉醒来达到所有的潜能和力量，a+以下的魔物没有觉醒这个概念。但同时，某些s级以上的魔物可以通过特殊的技能来强化和进阶低阶恶魔，低阶魔物最高只能被进阶到a。” “怎么获得那三种物品？”苏龙继续问道。 “查询九部《九魔宫曲》魔书，也可在任意事件或际遇中偶然通晓。不过谨记，在这三种物品中，魔血果实可以将普通人类转化为魔物。” 哦？这可有意思…… 看到这里苏龙脑袋已经开始有些模糊，在结束前随便挑了一个暗着的技能查询了一下： 【罪恶督军光环】 身旁的所有友方魔物在光环范围内加半魔阶，各项技能加15个百分点，并附带‘罪恶的仆从’加成效果。 然后双眼就开始发飘，他便赶紧关上了契约之眼。 苏龙抿紧了嘴唇，将全身滑入热水里开始闭目休息，但仍旧止不住脑海里纷繁杂乱的思绪。 财富……老子就算成了魔鬼，也得是有自己金山宝库的魔鬼！不然岂不白牺牲灵魂做鬼。 话说回来，我现在到底是人是魔？那东西签契约时插入我脑袋里的晶体是什么玩意……魔物现在就和我共享灵魂吗？怎么一点也感觉不到。 鲍先生把我拉上这条路，他知道这些吗？他自己……预谋的到底是什么…… 九本书，九座宫，神魔的奥义…… 然后他又想到了那石室崩塌前，惊鸿一瞥中矮个男人背后的金发身影。 是珍妮吗…… 想着想着他就在浴缸里沉沉地昏睡过去。 ………… 一口水呛进鼻孔，苏龙“哇”地一声醒了过来。不停地往出咳水，他赶紧从浴缸里站了起来。水已经几乎全凉，他裹上浴巾出去趴在了床上。 刚要睡着，扔在地上衣服兜里的手机震动声吵醒了他。 迷糊中伸过手去把电话掏了出来，接起后那边没有话语，只有粗重的喘息声。 “喂？”苏龙清醒了一点。 那边还是没有声音。 那喘息声越来越重，带着干枯嘶哑的喉音。 “谁？”苏龙用英语和法语又各问了一遍，开始警觉起来。 那边终于开口，锯木头一样干涩刺耳的声响： “jeanne d’arc………（贞德）” “哈？” 然后那边便挂断了电话。 呵，魔王附体，圣女马上就打来了电话。 苏龙摇摇头，睡意已经全无，收拾收拾找出一套衣服，准备下楼找点酒喝。 这时房间里的电话响了，是前台丹尼尔打来的。 “苏，有人打来电话找你，但却只急匆匆地留下了一个口信。” 短暂的翻动声响。 “落款是唐人街的李先生。” 正文 第十五章 尸变 匆匆下楼接过丹尼尔给他的便笺，上面写着： “有事请教先生，速来，裕生。” 李生酒楼是巴黎唐人街屹立多年不倒的码头，李家兄弟重义气、下手狠，裕生父亲那一辈杀得各国帮派闻风丧胆，奠定了在第十三区和华人心中的江湖地位。 苏龙以前因生意的关系和裕生偶然结识，也算是成了意气相投的好朋友。 他知道裕生是什么样的狠角色，破天荒第一次这样急切语气地请他帮忙，一定是很棘手的麻烦。 那天晚上酒楼出事后，心里其实就一直惦记着，他没有犹豫立马出了门。 此时是凌晨五点左右，整个城市最安静的时候。虽然是夏夜，坐在的士里他却感到了不安的寒意。车窗外香榭丽舍大道上的林荫好似低低窃语的怪影，警笛声夹杂着怪响时不时地从远处传来，整个巴黎笼罩在阴霾中。 到了唐人街下车，一片空荡寂静。红色的灯笼都暗着，零星几个招牌霓虹发出滋啦滋啦的电路声响。 摸到酒楼所在的那处巷子，苏龙张望了几眼没有发现任何人影。握紧手枪，就着昏花的路灯他半弯着身子朝李生酒楼的门面小跑过去。 灯箱的罩子已经破了一半，烧破的窗户上临时贴了几个纸板挡着。周遭有一些弹痕，门里面向外透着光亮。 苏龙轻轻拍了拍门，一阵轻轻地脚步声从里面传来。木板门吱呀一声被推开，露出耀生年轻的面孔。 “苏先生，你来了！我哥在等你，快请。” 耀生的神色似乎有点紧张，关上门后猫腰引着他进了正堂，苏龙注意到他的右臂上缠满了绷带。 这次没有去那楼下的暗室，他们直接进了大堂一侧的包厢里。 虽然已经被收拾过，酒楼的地板上还是可以看到烧焦的痕迹和许多弹坑，桌椅都被搬走只有内墙上的一盏黄灯在亮着。 包厢里裕生一个人坐在圆桌前，背后的屏风上一幅大大的猛虎嗅蔷薇刺绣。 裕生看到苏龙赶忙请他坐下，桌上一瓶飞霞液白酒、一碟花生米和一盘潮汕白斩鸡。 裕生用小盅倒了两杯酒，和苏龙一饮而尽，他注意到裕生胸口上的纱布。 “裕生，那天我走后，发生了什么？”他有点担心是和珍妮与那白西服矮个子产生了冲突有关。 裕生又干了一杯酒，龇了龇嘴说： “苏先生，记得我和你说过的新来的阿尔巴尼亚帮派吗？” “啊……对。你那晚提了一下。” “就是这群臭渣滓那天晚上来踢的场子，他妈的居然还带齐了长短火器，看来是动真格想把咱们老中赶尽杀绝。” “他们真敢？那后来具体怎么样了？”苏龙讶道。 “当时弟兄们都在酒楼附近，抄起家伙就进场和他们火拼。呵呵，这帮人倒是有胆量，但可惜抢地盘拼命也是要技术的，几个来回就被我们打得屁滚尿流。” “咱们就伤了几个人，打死他们有整整一排，然后条子的防暴部队就来了。” 苏龙一笑，和他又碰了一杯。 “我就说巴尔干的山中野民怎么可能在唐人街占着便宜？” 裕生也笑着喝完酒，接着脸色微微一变，继续说道： “不过等条子清完场善后都处理了以后，那些阿尔巴尼亚人的尸体……却是不见了。当时虽然混乱，但我确定自己的人没动，条子也没动，那些没死的臭渣滓也早都跑得没了影……” 苏龙心头一惊，犹豫了一下问道： “裕生，那天我走后，你有没有再见到和我一起的那个金发女人？” “没有……她不是你的保镖兼什么顾问吗？没和你一起走？”裕生奇道。 “后来分开了一下，我就随便问问。”苏龙若有所思。 然后他转头问站在门口的耀生： “耀生，你还记不记得那晚一个穿白西服戴宽檐帽子的奇怪男人？个子挺矮，好像和你点过外卖？” 耀生歪着脑袋想了想，茫然地摇了摇头。 裕生见他陷入沉吟，不禁问道： “怎么回事，苏先生？” 看来自己从厨房跑走后，珍妮即使和那矮个子有了冲突，应该也是在很快地离开了酒楼之后，毕竟当时店里还有许多的客人。 他们都和这被魔书卷入的漩涡有不小的干系，肯定不想引人注目。 想到此，苏龙回道： “你刚才提到那些黑帮成员不翼而飞的尸体，并且急着留口信叫我过来，你先接着说。” 裕生喉咙滚动，脸上轻轻地抽了几下，迟疑着说： “那晚整个巴黎不是都发生了好多邪乎的骚乱吗？还他妈的全城宵禁了。然后昨天，有弟兄说看到了那些死鬼……” “啊？” “就是……好像僵尸的样子。到了昨天傍晚，有些弟兄失踪了，有的被发现死得很……古怪。” 裕生顿了顿，脸色变得有些灰白。 “就、就像是被嚼烂了一样。” 然后他猛灌了一口白酒，继续道： “所以我赶紧就找人打听这什么情况，然后得到消息说这些阿尔巴尼亚人最近在搞一些很邪气的玩意，好像和你问我的那家西班牙怪胎夜总会有什么关联。” “紧接着昨晚的新闻里，就看到那夜总会和附近的一处有关宅邸遭到爆炸袭击……于是一是想看看你有没有事，二是你懂很多这些相关的鬼……东西，想请你分析分析那些臭傻x玩的什么把戏。” 苏龙心里一动，问道： “还留着遭害弟兄的遗体么？” “嗯，就后边不远。” “带我去看看。” 两人刚一起身，一股恶臭带着冰凉，就强烈地涌入了酒楼里面。 裕生大喝一声，楼下的帮派弟兄们蹭蹭地跑了上来，他和耀生从屏风后面一人拿出一把乌兹冲锋枪，贴着门全神戒备。 苏龙的身体突然开始发热悸动，右眼一股滚烫涌动起来。 草……这是要干嘛…… 包厢屋外砰的一声巨响，木板正门轰然倒塌。 一个半边脑壳只剩血窟窿，浑身发青流着黑血的大胡子“人”，咝咝吼着扑了进来。 正文 第十六章 罪孽 冲上来的弟兄们朝着行尸一组狂扫，暴烈密集的子弹打得它污血乱飞连连后退，可就是怎么也不倒下，仍旧怪嚎着试图冲过来。 苏龙不受控制的一冲动，右手掏出格洛克，腕子上的刺青流出血色的光彩绕到枪膛里，枪口隐隐射出红光。 “砰。” 他一枪射爆了那大胡子尸体的脑袋，身子终于软软地倒了下去。 裕生看着他一愣，然后赶忙喊道： “射它们的头！” 话音刚落，呜哇哇地一串怪嘶，这回是一群尸体冲了进来。 华人弟兄们冲着它们的脑壳射，但是行尸不断地涌进来，速度越来越快。 几个打头的小伙子被扑倒在地，发出惊恐的嚎叫，只见几下就被啃烂了脸断了气。 裕生掩护着苏龙和耀生撤向后门，左手把着乌兹枪怒射，火舌急速地喷发出去，可在这秽邪诡异的非自然尸群面前几乎不起作用。 “草他x的！老子是在做梦吗！”裕生惊怒地大吼着。 苏龙太阳穴一鼓一鼓的阵痛，无法集中精神。 魔物…… 退到了后门前，裕生从暗格里掏出双管滑膛换上。正堂里，弟兄们已经折损了一小半，但仍旧凶悍毫不退却，子弹打光了就拔出刀棒来劈砍。 但很显然不倒的僵尸没法处理，血肉横飞四溅中华人帮节节后退，生龙活虎的年轻生命一个个地被撕扯啃咬。 裕生双眼暴睁，青筋狂跳。他一把将苏龙和耀生推出门外，低低地狠声说道： “苏先生，我弟还小，请你带他先跑。这次恐怕是凶多吉少了，着了鬼佬的邪道。有机会的话，务必找法子替我们讨这笔债！” 说罢他红着眼扭过头去，暴怒如虎。 “草你x的臭鬼b，不是不死吗？等老子先下了地狱，再上来和你们算账！” 然后猛地一把关上铁门，从里面反锁。 耀生刚反应过来，冲上去拽门已经无济于事。 “哥！”他焦急地大吼。 苏龙忍着头痛，将他拉过来向后院外拖去。 “先走……我会想办法。就算最坏，也不能让你哥白死。” 耀生挣扎着还想跑回去，这时突然从后院口跳出来几个黑影，对他俩抡起棒子就是一阵乱打。 苏龙额头一懵，就感觉眼前瞬间一片血红，旁边的耀生则被直接捶晕了过去。 苏龙扑倒在地，头盖上的伤口汨汨向下渗血，他死死地瞪着眼看过去，只见是三个棕黄色胡子拉碴、浑身猎鹰骷髅纹身的彪汉。 那三人看着倒在地上的耀生和苏龙，一阵嘲讽恶毒地大笑，然后叽呱地说起鼻音很浓的巴尔干语言。 接着其中一人看苏龙还有意识，走进蹲下来凑近他的脸，用别扭的英语说道： “中国佬，以为你们很牛b吗？” 话音刚落就狠狠地抽了苏龙一个耳光。 “嗡”地一声，他感到脑子里什么东西轻轻地碎裂了，一股热流通透头颅使得头痛立马消失，暴戾的意识和情绪缓缓升起。 “嘿，不是挺能杀能打的吗？今天晚上boss出马，让你们好好品尝下阿尔巴尼亚的滋味！” 旁边另一个人走了过来，指着昏迷的耀生狞笑道： “这小嫩肉白皮干净的，倒是让我先来尝尝。” 三人一起阴笑，那人解下裤带一点点地走向耀生。 空气中，一股凝重忽然蔓延开来，红光暴起。 三个黑帮成员浑身一激灵，然后……双脚离地悬空漂浮了起来。 他们惊诧地看着自己的身体，使劲地想要扭动却是无法动弹。 面前瘦削、修长的中国男人慢慢站了起来，右眼里面的瞳仁，射出刺眼的燃烧血光。 苏龙首先盯住了试图侵犯耀生的那个，右眼的红光对他上下扫动。 这人以强奸、奸杀、绑架贩卖少男少女作供人取乐的奴隶为乐，荼毒了数百个可怜的家庭。 “lust……（色欲），既然你如此享受这份原罪，那么试试这个……” 苏龙轻轻一笑，对着他挥动了一下右手腕子上的刺青。 一瞬间，那恶人一辈子中侵害过的所有人的痛苦，精神上的肉体上的，全都集中在了他的感官触觉上。 “哈……”那人一下子吐出舌头，浑身剧烈地颤抖。 “不要……不要……”他的喉咙开始咔咔作响。 “不要？……嗯，我看再多一点。”苏龙又挥了一下手。 触感加大了十倍。 恶汉瞬时失禁，口吐白沫，精神上无与伦比的可怕刺激让他保持折磨的清醒，四肢剧烈地扭曲痉挛。 苏龙转过头，看向抽他耳光的那个。 这人暴怒无常，随便因为一些小的摩擦就虐待、杀人，在变态的怒气中甚至活活分尸了一个三岁的孩子。 “wrath……（愤怒），人类原始的罪孽，那让我来看看你的极限吧。” 无与伦比的怒火灌入了他的大脑，憋在里面无法宣泄。 恶汉脸涨得暴红，眼珠子瞪出了血，灼烧的怒气在啃噬着他的神经，但浑身一点都不能动，骨骼都被震得喀喀作响。 苏龙嘴角一翘： “还可以……那再来。” 更多的无明怒火输入了他的神经。 恶汉开始翻白眼，头颅鼓涨如气球，七窍流血，目呲欲裂。 “嘭”，炸裂从他颅内发动，整个头像碎裂的西瓜一样迸射四溅，血浆骨渣淋了一地。 苏龙摇摇头，嘲弄地叹了口气。 再转向第三个黑帮成员，这时那人已经吓得魂飞魄散瑟瑟发抖，苦于无法开口和移动，现在只想跪地求饶。 深渊般的血眼扫了扫，苏龙咧开嘴一乐。 “……你的罪差的好远，没用的东西。” 他像扫垃圾一样地挥动了下手臂，那成员就如同纸屑般被一股无形的风刮了出去，很快远远的不见了踪影。 再看向那强暴狂，身子已经扭成了麻花，下半身被恶臭的排泄物浸透，脸皱成了一团，眼珠子还在疯狂地转动着。 苏龙右臂隔空一扫将他弹入了旁边的垃圾箱。 “下半辈子，就好好地欲仙欲死吧。” 他轻吐一口气，把昏迷的耀生放到了后院墙角隐蔽的地方。 然后血光大作，一步一步地朝酒楼走了回去。 每一步后，都留下一个燃烧着的脚印。 正文 第十七章 魔血果实 苏龙的右臂燃起了红色的火焰，轻轻一拉，反锁的铁门就像纸一样被扭了开来。 踱进走廊，前面正堂传来的人声已经很微弱，只有低沉嘟囔的嗡嗡喉音。 苏龙慢慢走过去，眼睛一扫，羊皮纸卷跳了出来。 魔物：【阿尔巴尼亚恶徒】 属性：僵尸 魔阶：c- 关联度：无意识敌对 肉搏：29/100 尸毒：23/100 行尸抗力：28/100 接着契约之眼上又烧出了一行深红色的字： 【警示】：当下处于应激强迫觉醒状态、人间削弱状态、不完整状态。请在有限时间内结束行动防止剧烈透支。 华人帮的弟兄们已经全都殒命，只剩下僵尸们在那里游荡、啃咬尸体。 苏龙大踏步走进正堂，怪嚎声立时暴起，秽血飞溅中黑压压的身影向他扑了过来。 深深吸了一口气，他低下头对着地面一记凿击，拳头狠狠地砸在大理石板上。 一道来自深渊的剧颤传到苏龙拳头接地之处，殷红的火焰霎时凭空就燃了起来。 接着以他的身体为中心，这烈火急速地蔓延出去，划出了一个圆形火圈。 然后圆圈之内的每一寸空气，炼狱般焚烧爆裂。 那群僵尸眨眼间就被烧成了灰烬，只剩一点余渣飘落。 苏龙站了起来，开始剧烈地咳嗽，这强悍的力量让他的身体十分不适应。 之前没有看到裕生的尸体，他打量了下四周注意到一条血迹拖向通往下层暗室的楼梯。 他正要过去，身后一阵拍手声忽然响起。转过头看，只见一个身披黑色长衣的影子从正门走了进来。 那是一个一头灰发的男人，高耸的鼻子下两只深陷的眼睛闪烁着磷火。他轻拍双手，冲着苏龙怪笑。 “没想到，中国佬里也有魔类……”那人的嗓音十分沙哑，像是枯枝摩擦一样。 “五百年了，魔主即将复苏，终于有了我们再入人间的机会……”他边说边盯着苏龙上下打量。 “嘿……不过你和你的人必须死，我好不容易收拢了足够的信徒来卖命做僵尸，这地盘我要定了。” 说罢，他右手燃起蓝色的火光，冲着苏龙面门就射来一道霜焰。 苏龙不太明白他说得什么意思，但也无暇多想，向后一仰堪堪避过了对方的攻击。霜焰击打在正堂的后墙上，轰出了一个大洞。 右眼的红光开始飘忽不定地闪动，羊皮纸卷跳出了另一行字： 亲和体能急剧下降，应激觉醒状态将终结。 本来还想用契约之眼先观察下那人，看来没时间了。 苏龙闭上眼睛，任凭狂暴的思绪来引导自己的身体反应动作。 意识出现了轻微的模糊，再睁开眼，他的右瞳仁化作了一团烈火。同时右臂发出几道黑红色的光芒，血火流转间出现了一把长剑的影子。 对面那男人见此顿时双眼紧缩，露出了惊骇的神情。他扭头就向外跑去，并双手向后挥动对着苏龙射出几团墨绿色的毒霜。 那团火影中的剑影很快化作了实体落在苏龙的右手。剑身泛着凌冽的血光，剑柄呈华丽的黑色骨纹形状，几颗异彩流转的红色宝石镶嵌其间。 右眼的烈火锁定了那人的背影，苏龙瞬间感觉到一种虐杀蝼蚁的奇妙意感。 他向前一跳，右手持剑轻挥，那几团毒霜顿时就被狂暴的血火烧成碎屑。 脚尖离地接着再向前纵，毫不停息就闪到了灰发男人的背后。 苏龙左手轻轻一探掐住了他的后颈，奔逃的身形立马僵住。右手顺势前刺，切豆腐一样捅穿了后背，剑刃从前胸冒了出来。 男人回头，双眼里绝望的恐惧。刚要张口说些什么，苏龙的剑身上就蹿起了暴虐的邪火，眨眼间就把他烧得只剩下骨架。 焦黑的骨头落地，只见其头颅上有两个短曲的犄角，四肢如兽爪布满了锋利的骨刺。 在其胸骨下面原本心脏处出现了一个紫色的肉团，上面有细小的血管泛着奇异的光泽。 “发现一颗【魔血果实】。” 羊皮纸卷在现出了这行提示后，苏龙的脑袋一阵震痛，然后右眼的红光连带契约之眼就在跳闪中消失了，右手中的剑也化作了一片余烬消散。 接着他感觉浑身就像被抽空了一样，一下子极度虚软，忍不住跪倒在地。 喘了好一阵，四肢才慢慢恢复了点力气，与此同时那狂暴的意念也平息了下去，苏龙感觉回到了正常的“自己”。 看着那堆骨头中的紫色肉团，他过去将其捧了起来，里面流转着泛着幽光的液体。 这就是之前契约之眼提到的魔血果实吗…… 身体和精神此时已经透支疲乏，无法运起契约之眼来查探更多的信息。 看来是这魔物控制了阿尔巴尼亚帮派，来入侵唐人街。 他说的魔主复苏再入人间不知道是什么意思……而且身为恶魔介入人类的抢地盘？可惜当时处于十分有限的应激状态，没法进一步了解这些事情。 苏龙揉了揉前额，捡起掉落在地的皮包，将那果实塞了进去。 算了……还是赶紧先回去恢复下，得安静下来好好理一理这些头绪。 一回头看到了地上那道拖向楼梯的血迹，他心里一动赶紧向那边下去，并掏出了手枪。 来到地下这一层，只见数个僵尸的头被轰爆，七零八落地散在狭窄的过道中。满地的血污，延伸向裕生的那间暗室。 苏龙小心翼翼地靠近，见无异状和声响，持枪拨开帘子冲了进去。 暗室里昏暗的灯管还亮着，有两具僵尸倒在地上。裕生的滑膛枪掉落在地，那两个僵尸的脑壳都被长刀捅穿，只露出刀柄。 裕生躺倒在沙发上，浑身被撕裂的口子，只剩下微弱的气息。 “裕生！”苏龙扑过去摇晃他，但看到他的伤势，心中一沉。 裕生看到他，张开口嘶哑地发出咿咿呀呀的声音，却是已经连话语都说不出。 他仍旧圆睁的双眼里满是不甘，但神采已经在一点点地消逝。 苏龙虽然和他交往并不很多，但心底此时仍是一阵难过。 有勇有义的一条汉子啊…… 皮包里的那果实忽然跳动了一下。 “魔血果实可以把普通人类转化为魔物……” 心念一动，他看了看垂死的裕生。 苏龙低下头，凑近他的耳朵，低声说道： “裕生，我这几日在这次生意的调查中，确实找到了很多很……邪门的事情。这其中非常复杂，我自己现在也不是很明白，所以没法也没时间跟你解释。不过，我现在可能有个法子让你留在这世上，只是……这以后你可能就再也不能像正常人一样了。” “你要赶快想清楚，愿不愿付出这个代价留下来。如果愿意，就点点头。” 裕生看着他，虚弱的眼神里先是一阵迷惑踌躇，接着闪过了一丝狠色，重重地点了点头。 苏龙便掏出那魔血果实，想了一下后放在了裕生的胸口。然后勉力打起精神，运力在右手的刺青上，发出热光后按在了那果实上。 魔血果实血管里的幽蓝光芒瞬间大盛，并开始快速地膨胀。紧接着苏龙手腕上涌现出丝丝的血光，果实将其全部吸收，然后“嘭”的一声轻响化作了一道紫蓝的火团。 那火团呈一条蠕虫的形状，对着裕生心脏的部位就钻了进去。 裕生惊奇地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但随即身体开始剧颤，脸上也显得十分痛苦。 这时，暗室里正中挂着的关公像忽然开始闪光，然后升腾起一团半虚半实的血气，嗖地一声窜进了裕生的额头。 然后一阵耀眼的炽光，一股气波冲出把苏龙荡了开去。 过了一阵，屋子里才重新暗了下来。 使用果实似乎耗尽了苏龙的最后一点气力，缓了半天才抬起酸软的头颅朝那边看过去。 裕生已经重新站了起来，浑身透出厚重的力场，双眼射出血色火光。 他上身衣服崩裂，之前的伤口全都愈合了。 除了本来的盘龙花臂，这时他胸前多了一整片关公的纹身，透着紫光栩栩如生。 正文 第十八章 命运 裕生走过来把苏龙扶起来，然后有点不可思议地看着自己的身体。 他试着用右手使劲一挥，一道紫火在空气中爆燃出来，灼灼作响。 “干！我这是死了在做阴魂梦吗？”裕生看着苏龙，眼睛里全是惊诧和莫名的兴奋。 “哈……我最开始以为也是在做梦……”苏龙气血翻涌头上虚浮，忍不住咳嗽了几下。 裕生来回走动跳跃，浑身充斥着强悍的能量。 “哈！苏先生，这简直就像鬼佬奇幻电影里他们说得那什么……叫什么来着？对，nécrancie？（死灵术）” “可能差不多吧，你感觉好多了？” “何止好多了，我觉着我现在能打遍整个巴黎！” 裕生这时看到了地上的僵尸躯体，脸上登时暴起狠戾，眼睛里似乎燃起了紫红色的烈火。 “这帮山b……弄死我们那么多弟兄，我等下就端了他们的老巢……” 他转过头来，对着苏龙半膝跪地，郑重地说道： “苏先生，我李裕生从来都对神鬼之事敬而远之，说不上信与不信。但如今亲眼所见所历，才知道竟真有如此邪魔神通。” “总之，这条新命是你给的。裕生祖辈都是混码头的老粗，但从来都深记我们中国人的一个义字。今后苏先生的事，就是我的事！” 苏龙笑道： “不用，我对这些魔力鬼怪的目前也几乎是一无所知，以后许多事情还要一起研究和探索。” 他想了想，继续道： “我现在身体极其需要休复，麻烦你先送我回旅馆。耀生就在上面后院里，只是被棒子打昏了，没有什么事。” 顿了一顿，苏龙又沉吟着说： “你不用太急着去寻仇，他们的boss被我已经做掉了。不要太高调，这里面我们现在不明白的还太多。” 裕生点点头不再多言，一把扛起苏龙就走了出去。回到后院再把耀生扛起，这两个人的重量在他那现在就好像纸一样。 他在唐人街后边的暗巷里开出来一辆大丰田cruiser，苏龙瞥到后备箱里全是武器和弹药，还有几颗杀伤手榴弹。 “够齐乎的啊？” “巴黎水深，该有的要有。”裕生咧嘴一笑。 折腾了半天这时已经是早晨九点多，天空仍旧盖着一层薄薄的阴幕，看不到一丝阳光。 一路开回小威尼斯人，他和裕生说了下怎么联系便分道扬镳。因为满头的血渍不想引起麻烦，苏龙从后面的消防通道溜回了房间。 一进屋子反锁上门，身体立马感到虚脱的极限。将沾血挂彩的衣服扔进了垃圾桶，放了一盆滚热的水他就跳进了浴缸。 温软的热流过电一样涌遍了全身，紧绷的大脑和肌肉瞬时舒缓下来。 草……跟魔鬼签约卖命，比当人挣钱累这么多。 苏龙甚至隐隐有点希望一觉醒来后，发现这一切不过是个奇怪的梦，或者是嗨高了的幻觉…… 清洗干净血迹，回到床上倒头就睡了过去。 …………………… 睡梦中大脑一缩一缩的，光怪陆离的幻象在眼前飞舞。 渐渐地浑身变得轻飘飘的舒服起来，眼前一片奶白色的柔和。 然后一股芳香穿进了鼻子，伴着一点鲜艳的绿色。 ……绿色？ 再接着就顺滑地苏醒了过来，感觉记事以来都没睡过这么舒服。 长长地伸了一个懒腰，旁边厚实的黑绒窗帘遮得严严实实，只有台灯橘红色的微光温和地舒展在房间里。 苏龙还想再埋头享受下这难得的惬意，就瞥见了电视机旁沙发阴影里坐着的身影。 蹭得一下跳了起来，下意识地就去寻摸自己的皮包。 “噗嗤”一声娇笑，那影子站起向床这边靠了过来。 “你先穿上点衣服好不好。”妩媚的绿色眼睛笑盈盈地盯着他。 熟悉的体香，苏龙回过神来，赶忙从行李里面翻出一条裤子套上。 “你怎么进来的？”两日未见，但经历这么多奇诡后再见到她竟然有种……轻微的恍若隔世之感。 “我跟前台大叔说过我是你情人呀，他很乐意地给了我门卡呢。”珍妮冲着他眨眨眼。 苏龙赶紧低头看看身周，没有什么不对劲。再看向右腕，那道刺青似乎更红了点，殷殷地似乎要滴出血来。 珍妮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脸上露出一种怅然若失……但又夹杂着释怀的表情。 苏龙料想她必定知情，问道： “喂，这契约后面是什么，你应该知道吧？从中国开始就跟上了我，你现在有没有什么想告诉我的？还有，为什么是我？” “为什么被选中的是你，我也不知道……其实，我也是在寻找一些东西的路上……只是有神秘的指引让我找到了你，将我们的命运交织在了一起。” 苏龙皱眉道： “说人话。” “哈哈，你现在还是人吗？”珍妮发出咯咯地银铃般笑声，眼睛瞟着他腕子上的刺青。 苏龙心里一堵，闷声道： “那我现在就和你一样了是么？” “不……像之前说的，你是不世神选，而我生来如此。” “我们……是恶魔？” 珍妮抚着自己的红唇，轻轻说道： “我不喜欢‘恶魔’这个词呢，我觉得我们就是特殊的存在罢了。况且，你现在究竟是什么，我也不太好说。” 苏龙烦躁地说： “你怎么什么都不知道？” 珍妮走过来牵住他的手，水灵的眼睛忽闪着。 “不高兴了？” “…………” “放心，我没有骗你。我说了我也在探寻的路上，许多事情你不知道，只是没有到时候。” 她从脖领里掏出了苏龙买给她的蛇坠子，温柔地笑道： “你就记住我们一起在这路上就是了。” 苏龙坐到床上，这一觉睡得精力回复十分充沛，但各种疑问也立马跟着跳了回来。 我他么一个星期前还是大有钱途的精英书商，怎么现在就被扯进了这说不清道不明的鬼怪中……鲍先生、特里斯坦、唐人街的僵尸、裕生、魔血果实，还有眼前的珍妮…… 他抓住了自己的头发，一团乱麻。 珍妮凑近苏龙，似乎看穿了他的纠结，轻轻说： “其实，全都在这九部魔书中……所有人想要的东西，你的、我的、还有那雇你的先生……” “五百年了，世界命运的相盘，再度启动了……而那些未完成的诸多前事，终要有个了解。而解开这些结的‘钥匙’，就都在这九部书中。” 珍妮眼睛飘忽起来，活脱脱像一个女神棍。 苏龙听了这些话却若有所思，沉默了一会，他问珍妮： “五百年前九个魔物入世修建魔宫，开了一切的头，而因为种种缘由没有完结，直到今日。是这个意思吗？” 珍妮微笑，轻轻抚了下苏龙的手。 “他们必须要有凡人的帮助，对吧？所以要选中一些合适的……载体？使徒？” 苏龙不由自主地握住了她的手，继续问道。 “在这一世苏醒后，我只能隐隐感到核心的宿命，因为五百年前的剧变，很多回忆和往事都被抹去了……这也是我说得，我也在探寻的意思。” 珍妮眼睛里的绿光变得恍惚，细若无声地回道。 “帮我一次，帮我了结一些往事……” 阿迦莫丹签订契约前的虚幻话语声回响在耳际。 “……所以它们当时与被选中的人类，一起著作了这九部书，将秘密和力量留给后世更好的机会降临之时。” 正在沉思，来电声打断了他的头绪。 “喂，小苏先生……” 正文 第十九章 闲暇 “鲍总，你好。” “我听说了巴黎这些天很多骚动……你还好吧？” 珍妮站起身来走到了窗户边，苏龙看着她的背影。 “嗯，在调查线索中有些波折，但也没遇到什么危险的事情。” 苏龙决定先对鲍先生有所保留，毕竟现在除了佣金外，完全出乎意料的事情已经把他拖入了这团迷雾中。 ……无论怎么样，现在我得先知道你大概的底……他默默念道。 虽然幻境中的魔王和珍妮都提到先继续随着鲍先生调查下去，但苏龙开始准备作自己的打算。 ……不管成了什么，我命由我不由人。 鲍先生那边短短地停顿了一下，然后缓缓说道： “那我的书呢？” “你放心好了，随时都在我的身边。” “嗯……线索和书的研究可有收获？” “仍旧有非常多的难懂之处，不过像您说的，这里面有隐隐的脉络可寻，我已经摸着了头。” “我打算接下来就去找圣玛田夫人。” “啊，那太好了，祝你顺利……” “有什么需要尽管联系我，我等下会给你短信一个号码。” 鲍先生沉了沉嗓子，继续道： “我是说任何需要，小苏先生，比如说圣玛田夫人那边有什么棘手的阻碍……懂吗？” 苏龙眼前浮现出那夜在京城的高层藏书室里，鲍先生脸上忽明忽暗的阴影。 “我懂。” “嗯……随时联系。” 这时电话那边传来狂风呼啸的声音，似乎还夹杂着海浪的声响，同时苏龙还听到了好像男人的惨叫声。 “鲍总，你现在在哪？”他忍不住问了一句。 那边没有回应，很快便挂断了。 珍妮在房间里来回走动，打量着四面的装饰布置。她这次换了一身蓝色碎花的连衣裙，露出一段洁白的小腿，玲珑的身姿若隐若现。 苏龙盯着她，回想起那晚在李生酒楼分开前她说的话。 “难怪那时候你说什么我很重要……为什么你一定需要我来探寻这九部书的奥秘？你自己做不来吗？” 珍妮走进他，将脸凑了过来。 “这九部书之所以这么珍贵，就是因为它们是由人与非人用非常特殊的手段写出来的……不是随便谁就可以洞悉其中的信息。” 她唇齿间轻轻地吐出湿软的气息，轻轻地搔在苏龙的鼻尖上。 “只有非常难得的不世神选之人，才可以。我算是非常走运，今生苏醒后就被命运指引找到了你呢……” 说着就要软绵绵地靠上来。 苏龙轻轻抬手挡住了她，继续问道： “在酒楼里那白西服的矮个子和你后来怎么样了？对了……签订契约那晚，在佛农宅邸的石室里我又看到了他……” 他盯着她的眼睛，轻轻抓住了她的手。 “好像还有你……对吧？” 珍妮愣了一下，然后温柔地笑着说： “咦？当时你也在那啊？我都没有感觉到你。” “到底发生了什么？特里斯坦怎么样了？” 苏龙回想起那凌厉狠辣的白衣中年美妇，和她手中闪亮的白银匕首。 “我本来以为那个矮个子，是和卢浮宫里的两个黑衣人一样，来伤害抢夺你的。” “不过对上后，才发现他不是敌人……是你这边的人。” “我这边的人？”苏龙奇道。 “然后他察觉到了你那吸血鬼仆人有危险，带着我去把他救了下来，就是你那晚看到的那一幕。” “啊……那吸血鬼一家子，从剧变结束后，可是一辈辈地死守你契约之主的藏棺呢。” 珍妮感叹了一下。 “能将沉眠中的prime evil就这么藏了这么久，够冒险也够厉害的。” 苏龙失笑道： “他自己都说久得他们连渊源和名字都忘了。那他现在在哪？” “他伤得比较重，我们跑出来后，矮个子就赶紧带着他走了。” “那矮个子为什么是‘我这边的人’？还有那个白衣服的女人和她的手下，又是怎么回事？” 珍妮眨眨眼睛，扭过头去随意地翻动苏龙的行李。 “我现在也不是很清楚，没有和他交流太多，只知道那女人和这吸血鬼一家有过节很久了。那矮个子知道非常多，他会来找你的，到时候你问他就好啦。” “你翻什么呢？” “啊……想喝酒了，看你挺能喝得，都不带酒的吗？” “带着的话，一会就没了，索性不带。想喝，这世上什么地方还找不着酒？” 珍妮歪过头来看他，突然傻傻地笑了。 这一笑，柔眸流转间却透出一股野兽姿态，就仿佛雌兽也有娇憨时。 苏龙看得心跳。 她找出他还剩下的一件白衬衫扔了过来，催道： “那还等什么，快收拾穿好我们找酒喝去！” 她走到窗边拉开窗帘，血红色的夕阳余光照了进来。 “再往后好一段时间，可能都没有这样的趣闲了……” 珍妮看着窗外，轻轻地呢喃。 黄昏的霞色映在她优美的侧脸上，动人若似油画中的女神。 苏龙突然反应过来，问道： “几点了？” “晚上七点，你睡了整整半天。” 天不阴了…… 他心里一动，趁珍妮瞄着窗外，运力右眼扫向了她。 羊皮纸卷跳了出来，却只燃出了一个字符。 一个大大的【？】 干……这…… 然后出现了这么一行字： “由于之前剧烈透支，契约之眼将需要恢复魔力，暂时休眠。” 接下来，如同电池快没电的手电筒一样，红光和纸卷疲软地蹦了几下，噗的一声不见了踪影。 苏龙无语，穿好衣服后稍微打理了一下头发，背上皮包，喊了一声珍妮： “别发愣了，喝酒的走起。” 女人闻言笑开了花，跑过来挽起苏龙的胳膊。 下楼路过大堂，丹尼尔翘着胡子对苏龙挤挤眼睛，一脸的嬉笑。 出了旅馆，放晴的天空似乎一扫两日来的不安和阴沉，人们纷纷出来在傍晚的熹光中徜徉。 苏龙心底也变得放松了很多。 美人美景……何不尽兴？ “有没有什么中意的地方？” 珍妮想了想，轻轻一拍手。 “凯旋门吧！” 正文 第二十章 凯旋门之下 两人来到第八区，沿着街道在戴高乐广场上漫步，雄伟的凯旋门就在眼前，夕阳中的鸽子穿梭其间。巴黎市区的十二条大街都以凯旋门为中心，向四面放射，气势磅礴。 来到这座世界上最大的圆拱门前，苏龙徘徊仰望两面门墩墙面上的四组巨大的战争浮雕。 【出征】、【胜利】、【和平】与【抵抗】。 凯旋门的四周都有门，门内刻有跟随拿破仑远征的386名将军和96场胜战的名字。 珍妮抬头看着这些宏伟精美的杰作，突然问苏龙道： “苏，你相信英雄吗？” 他定了一下，笑着说： “我们中国有句老话，‘一分钱难倒英雄汉’。” “你可真是无趣。”珍妮哼道。 “像拿破仑这样的英雄吗？我觉得，过那样波澜壮阔的一生确实会很刺激，但除了过程，我更想要一个满意的结果。” “满意的结果……”珍妮抚摸着那历经风雨的石壁，略微失神。 接着在这里转了转后，夜幕便缓缓地降了下来。凯旋门所在的戴高乐广场连接着香榭丽舍大道直通另一端的协和广场，大道全长约两公里，车水马龙游客如鲫。两边的大街小巷中尽是星级旅馆和餐厅，既然是要喝酒，苏龙和珍妮挑了一处僻静巷子里带酒吧的意大利馆子。 有了上次的经验，这回苏龙要足了牛排、肉酱香肠和烤鲑鱼，然后先点了两大瓶波特葡萄酒。 两人也不多说就开动了起来，也不知道是不是之前高强度消耗体能的缘故，苏龙也食欲大盛地狼吞虎咽。 喝着喝着，珍妮脸上泛起红潮，眼神在他的脸上转来转去。 苏龙干了一杯，盯着她，然后问出了心里的一个疑问： “嘿，我说，那晚上你在卢浮宫里救下我后，我们是不是……” “是。”珍妮吞下一块鱼肉，舔了舔嘴角。 “那我们做的时候我还是正常人……有什么说法吗？” “你要什么说法？”珍妮嘻嘻地笑着。 “……我是说你那么做有什么理由吗？” “理由？就是做你的情人呀。” 苏龙不再说话，给珍妮又倒满了酒，然后切下了一块牛肉，递到了她的嘴里。 珍妮一愣，将肉咬了过去。 接着他把头探过去，亲上了她的嘴唇。 嗯……我是醉了吗？不过也很久没谈过恋爱了…… 美酒美食，玫瑰色的光线，气氛温润地火热起来。 正在暧昧间，外面突然传来惊恐的喊叫声，两人扭头看去，大片的人群恐慌地奔逃着。 接着，四面八方的远处开始出现此起彼伏的异响，像是风暴中带着沉闷的咆哮。 珍妮眼中绿色的瞳孔一缩，仰头咣咣地将瓶子里的葡萄酒喝干，拉着苏龙抓起他的皮包就冲了出去，她边跑边脱掉脚上的高跟凉鞋，扔在了一旁。 苏龙还有点醉醺醺的，完全反应不过来。 “有人按捺不住了……” 珍妮拉着苏龙急速朝凯旋门的方向冲去，嘴里自言自语地说道，面前街上全是朝相反方向尖叫逃窜的人们。 “抓紧我。”珍妮侧过头轻轻地跟苏龙说了一声，同时速度越来越快，而她的呼吸仍旧像散步一样轻松平稳。 苏龙酒劲还没有过去，下意识地抓紧了她的胳膊，脑子开始有点发涨。夜空中不知什么时候出现了墨水一般黑沉的云层，其间透出红黄交织的邪异光芒。 “啊……那是什么？外星人入侵了吗？”他兴奋地大声叫着，酒精还在刺激着他的神经。 珍妮不说话继续带着他跑，不一会就回到了凯旋门的广场。 地上躺倒了许多血肉模糊的身体，刺耳的警报和直升机响声迅速地朝这里聚拢，凯旋门中透着漩涡般的火光。 远处，越过城市的天际线可以看到几个高耸庞大的阴影在缓缓地移动着，并从那边传来了爆炸的声响。 苏龙被眼前的景象惊得抖了一个激灵，大脑清醒了一些，并突然感觉到皮包里面开始发出温热的波动。 珍妮很快便冲到了凯旋门的正下方，只见一个浑身燃火，穿着黑色金镶边中世纪铠甲，戴弯角蒙面尖盔的骑士站在那里。 它对着珍妮弯腰行礼，然后向旁边挪了两步，身后的凯旋门内侧墙壁上现出一个漆黑的大洞。 珍妮对那骑士点点头，拉着苏龙来到那洞口，里面传来摄人的黑暗气息。 她扭过脸来眨眨眼，轻笑道： “我们好不容易第一次浪漫一下，也不给更多的时间呢。” “接下来，王者终将踏上他的归途。亲爱的……” 珍妮顿了一下捧起苏龙的脸。 “你准备好了吗？” 他内心里此时充满了未知的渴望，不再犹豫，自然地点了点头。 珍妮吻了一下他的额头，那前额的皮肤上立时有几道血色的花纹闪了几下。接着她抱住苏龙，向后一仰，便从那洞口坠了下去。 苏龙双臂环抱着珍妮温香的身躯，却能从她体内感到一股深沉肆虐的力量气息，他们两个紧贴在一起急速下落，身影瞬时间便没入了黑暗之中。 喘息间眼前突然一亮，苏龙看到他们落入了一个宽广的地下洞穴中，洞穴四周的岩石墙壁上散射着苍白的幽光，洞底中心是一片波光粼粼的开阔水池。 珍妮滞空一个翻身腾跃，带着他缓速落在了水池的一端。 苏龙打量四周，水池四边被方形的石阶围起，里面清澈见底散发着奇妙的幽蓝光芒。 水光照映着整个洞穴石室，只见池子四周的空间中立着一些模糊残破的高大石雕。 整个穴室就像是中古城堡的地下城样子，苏龙惊奇于在他丰富的知识中也从没听说过巴黎有这样的地下构造存在，除了著名的地下骷髅穴。 珍妮走到那水池边，将双手轻轻地探了进去。 紧接着，她身体的四周开始凭空出现点点的鲜绿色荧火。 然后水池里面的波纹开始震颤，一道道幽蓝的光华顺着水面涌向了她的双臂，一丝丝盘旋着消入她的体内。 珍妮身边的荧火也越来越盛，最后聚合在她的背后形成一对翅膀的样子。 她呼出一口长气站起身，背上的火焰翅膀扑腾了几下便在空气中飘散。 最后抬起了脸，苏龙看到她额头上一个碧绿的三角图案闪了几下，便消失不见。 正文 第二十一章 地下城 “看起来好猛！这才有点守护天使的样子嘛。” 苏龙呆笑着说。 酒劲还没过去，他还是有点头晕，略微摇晃。 珍妮走过来，眼睛里的绿色好像都要能滴出来一样。她对着苏龙额头轻咬了一下，残留的酒精化作有形的一团液体，瞬间就被从那皮肤上的血纹吸了出去。 她舔了舔舌头，嘴唇鲜红发烫。 “这也行……？” 脑袋轻灵灵的一片清爽，苏龙按着自己的太阳穴思绪一下子就稳定下来。 “走吧，还有事要做。” 珍妮转身走向水池的另一边，走近了才看到有一个狭窄的通道入口，她似乎熟悉这里的路。 “你来过这吗？这是什么地方？” “凭模糊的印象和直觉，我感到在这里我能找到唤醒我全部记忆的关键物品，可能也有你寻解魔书的一些线索。” 通道里面是一条望不见头的幽暗石径，两边的墙上居然还有样式非常古老的火炬在燃烧照明。 顺路前行，两旁渐渐出现越来越浓密的蔓藤植物，晦暗的颜色呈不见天日的蜿蜒脉络，时不时飘来似有似无的声响，散布着静谧的危险气息。 “因为现在九个魔……九个源始王魂中的一个附着契合在了你的灵魂里，这个变化不可能不被察觉，而且我估计这九本书中剩下的那些，应该都已经在全世界的什么地方重见天日了。” “所以……我想是在这里的另一个源始灵魂，急着想要降世，进而带起了巴黎城的一连串凶变。” 珍妮忽然快速地说了这么几句，然后她停下来捂住自己的嘴，睁大眼睛好像被自己惊到了。 “啊……果然是对的！那镜池中水的魔力，帮助我开始恢复迷失的意识碎片……” “那么你就能想起五个多世纪前，所有这一切开始时的情形了？” “但愿吧。” 珍妮说完从腰部衣裙下面掏出一把锋利的短剑，暗灰色的剑柄被雕成两条蛇缠在一起的形状，眼神开始带着戒备，继续向前行去。 苏龙想起在卢浮宫时，那幅油画之前珍妮非常轻松地解决掉两个黑衣人。 “德革摩西亚……这个地方真的存在吗？”他问道。 “好熟悉的名字，不过现在还没什么印象……”她皱着眉想了想说。 通道时宽时窄，有时还会偶尔出现一些奇异的雕像，如掩面哭泣的修女、背上长满骨刺的骷髅猎犬等，行进中诡异的气息越来越浓厚。 过了良久，两人终于到达出口进入了一处方砖砌成的地穴，模糊中可以看到地穴陈旧残破的石壁上有一道紧闭的大门，围绕着门框勾勒着许多触手状的雕纹。 这地穴里只有一个头戴教冠的古老僧侣石像，石像左手持权杖，右手拖着一个空的盘子，里面一方凹陷的方槽。 站在那大门前，苏龙甚至都可以感到从门后传来的阵阵黑色波动。门旁散落着一些形状怪异的枯骨，衣物都已经朽烂，只剩零碎的铠甲裂片。 从骨骸的姿势上依稀可以辨出，之前似乎是在向外奔逃，同时靠近一点后苏龙发现大门上刻着怪异的符号与古文字，粗看年代应该比中世纪还要久远。 那个僧侣像的后边有一个石头火盆，珍妮蹲下去看了一下，扭头问苏龙： “你有打火机吗？” 他掏了一下皮包，空烟盒里还夹着一个。 给她递过去，只见珍妮手中生出磷火向石盆里拂动了一下，然后打着火凑近，嘭的一声一团橘色的火焰就升腾而起照亮了整个地穴。 现在可以看清四面许多凿刻而出的轮廓，整个砖石修建的地下结构非常工整精致，就着火盆的光可以看到那僧侣脖子上刻出的十字架，与之前特里斯坦宅邸下面魔物圣心棺上的那个几乎一样。 刚掏打火机的时候苏龙碰触到了九宫魔曲的书页，居然开始奇妙的发烫。 看见那石像右手里的空槽刚好是一本书的大小，他心中一动将魔书放在了那里面，竟然刚好吻合。 之前就注意到的奇怪油滑材质这时开始发出光彩，古雅的楷体字迹发出淡淡的红光。 其中有一页格外的亮，苏龙翻到那里，看到了迄今为止第五张插图。 一个上体黝黑下身呈粗壮蜘蛛状的高大怪人，站在一片尸体中。他旁边立着一个手持焰纹长刀的战士，头戴狰狞的兽盔，背景却是一片朦胧的水墨山水。 珍妮过来一看，眼睛里异光转动。 “巴力……” “你认得这东西？” “嗯，不出意外的话应该就是他在蠢蠢欲动，除你之外的另一个prime evil，毁灭之王……” “这地下城里可能充满了惊奇呢……来让我试试。” 她轻轻咬破自己的小指，滴在了那石槽里，并把魔书合上翻到了封底背面。 古朴的石盘与书线触到透着温热的鲜血，血珠轻闪了几下神奇地化进了书背。火光隐隐浮出，紧接着纸面上出现了一张线路密集的红色地图！ 珍妮赶紧捧起来仔细看了看，然后那地图很快就消褪而去。 “这里的线路？” “嗯……不过有些奇怪的地方……边走边看吧。” “你先把书装好，一会可能需要你再好好研读下。” 说罢珍妮拉着苏龙来到大门前，把他的左手放在自己的右手上按了上去，并将小指上的血擦上门面。 苏龙眼前顿时一阵目眩，混乱笔触勾勒出的符号与文字开始发光，竟似乎活过来般在石门上缓缓地蠕动。 随后一阵咯拉咯拉的沉重摩擦声，大门慢慢地向内自动打开了。 珍妮呼了一口气，率先踏了进去，只见是一条望不见头的地下石阶，通向黑暗的深处。四面的岩壁里夹杂着稀奇的苍白晶体，发出阴柔的幽光。 苏龙跟在她后面，踏入石门时注意到在那些古怪的符号间，正中刻着希腊文的“深渊”两字。 他们随着石阶一点点地深入，墙壁上的石晶光线渐暗，前方却又出现了一片弥漫的白色荧光，似是从地下深处传来。 走了不久后前面豁然开朗，一间布满古老雕刻廊柱的石厅映入眼帘，幽暗中看见那里面几个缓缓移动的形影。 正文 第二十二章 幻域 珍妮和苏龙慢慢走进石厅，看到那几个身影对着一个石碑，并听到了他们发出的隐约嗫嚅声。 这几个“人”浑身都是肮脏的污迹，身上的皮衣靴裤都已磨损不堪，腰间竟然松垮地别着欧洲早期的鸟铳火枪。 他们对着的那石碑是一个身着奇形锐甲战士的样子，手持长刀，和刚才那页插图里的持刀兽盔人很接近。 那几个身影转过头来，苏龙看到他们后心中微微发麻。 每张脸上的眼睛空洞洞的，如干尸一样枯槁，眼眶里发出淡淡的白光，嘴巴半张着发出咝咝的声响。 “……啊……啊……” 他们也不动，就半蹲在那里盯着苏龙和珍妮，喉咙里嘎吱嘎吱的鼓动干涩刺耳。 “他们是什么？”苏龙凑在珍妮的耳边小声问道。 “可能是很久以前下来这里寻宝的探险者……然后被未知的力量永远地枷锁在这地下，身体和灵魂都无法逃脱。” 苏龙动了动自己的右眼，契约之眼仍旧还无法发动。 于是问珍妮道： “他们在这里干什么？挡路吗？” 其中一个人直勾勾地盯着他们，突然向前挪了两步。 苏龙向后一退，握住了手枪，珍妮却是毫不为所动，笑盈盈地看着那人。 “你们……是在找回去的路吗？”他的嗓音异常干哑。 “没有，我们是要继续下去。”珍妮回道 “嘿嘿……就是啊……你要的所有东西，都在这下面，还回去干吗？” “你可知道，什么是来自深渊的快乐？” 他冲着苏龙咧开空洞的嘴，怪笑问道。 苏龙摇了摇头。 “就像是这样……” 那人说罢扭身转向那战士的石碑，扑了过去，趴在上面疯狂地对着石头舔了起来。 另外几个怪人见状也急忙扑了上去，做出同样的举动。他们喉咙里发出滋滋的声音，口水不断地流淌，浑身都在颤动。 苏龙见此感到莫名其妙的恶寒，珍妮却是轻轻摇了摇头说： “可怜的人……我们走吧。” 石厅另一端的出口并不远，珍妮在前面和苏龙绕过那些怪人走了过去。他们疯狂地动着，看都不看他俩一眼，走远后背后传来的舔舐声令苏龙持续地感到不舒服。 就好像感觉到密密麻麻的虫子在爬一样，泛起鸡皮疙瘩。 “慢慢就会好啦，毕竟很大程度上你还只算是普通人类呢。” 珍妮看到了他脸上的不适神情，微笑着说。 “……他们那么做是在干什么啊？” “那石碑里面潜藏着魔力，对人来说就如同上瘾的du品一样，令他们疯狂永远无法摆脱。那几个人就变成了那魔碑的奴隶，不人不鬼地无法解脱。” 苏龙回想起那日他体内魔王魂应激爆发后，收拾掉的三个阿尔巴尼亚黑帮。 这确实是会让人欲罢不能的邪力啊…… 从石厅后继续向下走，通道变得越来越宽，两边也陆续出现了各种各样的高大雕塑，可以看出年代都异常古远。雕刻的形象都是些古怪的仿佛神话生物，如狮头人身、蛇形鹰翼、虫兽混合。 在两道粗壮的石柱间立着一个蜘蛛人身的石雕，苏龙看到后心里一惊，正是那图画里的诡异魔王。这巨大蜘蛛的八个肢干上雕满了符号与咒文，和锋利的黑毛倒刺。蜘蛛的上半身人形披着邪异的华丽袍服，头上戴着王冠面纱遮面，无法看到下面的真面目。 “你说他的名字是什么来着……嗯，巴力？” “对。” “那法国的这本魔书，就是它和贞德所一起共著？” “这我还想不起来，不过如果能得到那一本书的话，就可以解开更多这里的线索了。” 苏龙看着她幽深不可测的绿色眼眸，忽然问道： “你一定也是什么关键魔物吧？魔阶很高的那种……” “我想是吧！能做始源之王的情人……我也很想快点解开这记忆的谜团呢。” 她冲苏龙抛了一个媚眼。 “……要我说我到目前的感觉，这应该是非常沉重黑暗的宿命呢，你却怎么从来都是一副没心没肺的高兴样子？” “你们中国人不是常说‘人生苦短，及时行乐’……” “可你不是人啊！” “管它呢，话有道理就行。别废话了，继续赶路！” 她做了一个小鬼脸，蹦跶着向前下去，光滑的双脚在白光中显得晶莹剔透。 苏龙跟在后面，心里些许的迷茫。 啊……我的人生和世界，就在这么短短几天中被彻底改变了…… 石阶向下越来越深，空气也变得凝浊。苏龙掏出手机，此时已经是刚过午夜零点。 蜿蜒延伸的地下空间变得越来越大，看看四周就像一个凿建出的庞大地下宫殿。这里的石墙上已经没有了火把，只有那幽深的白光仍在淡淡地波动着，同时地上出现了许多诡异的蜡烛，在燃烧中依稀指引着通路的方向。 在这高大漫长的地下廊室中继续深入，时间都好像静止了一样，之前还有一些缥缈的异响，这里却是安静得可怕。苏龙又看到了一些巨大的石碑，像是文艺复兴时代的样式，黑暗中他无法看清上面的刻文。 两旁散落分布的石碑越来越多，有的已经破败倒塌。这时苏龙感到一种来自黑暗深处的无形波动，令他舒爽安宁。 又走了大概半个小时，他们眼前的白光和蜡烛变得越来越亮，都可以看到四面高大石壁上的装饰纹路。之前漫长的安静被打破，苏龙听到了依稀传来的喧嚣声。 逐渐清晰的视野里出现了另外一片高大的雕塑人影，这些石像规律地朝着一个方向，样子都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这些人物身披覆盖全身的大斗篷，长着相同的大鹰钩鼻，眼眶的轮廓深陷，活灵活现的双目却透着刻意雕出的呆滞。 石雕们一致面朝的方向处是一座高高的石晶拱门，似乎这里就是那白光的源头。门前修着宽大的台阶，门的左右两扇上各有一个身着重甲的骑士浮雕，那光就从大门的缝隙中涌射而出。 苏龙和珍妮来到门前，看到了拱门的上方刻着一行巨大的拉丁文字。 借着幽光和蜡烛，他在昏暗中辨识出了这行字： “深渊之下，现实与噩梦分界处的幻城。” 正文 第二十三章 德革摩西亚 门后的秘道里点着满地同样的蜡烛，照得两人的身影在石砖墙壁上摇曳晃动。 从秘道深处有风吹出来，虽然阴沉低缓，同时却有一股奇特的清凉之意。 “这是……？” “我想，现在已经可以确定一位始源之王的魔宫与这里渊源颇深，这地下城一直往下就能通到深渊的远古遗迹，很可能大得超乎我们的想像。” “深渊下还有遗迹？是人类建造的吗？”苏龙十分惊讶。 “是也不是……其实比中世纪还要早的古世界时，人类和魔类就有了些初步的接触。后来十五世纪的剧变中，某位prime evil的信奉者们失去了与它的联系，之后在它的亲近仆从带领下修建了这处地方。为了昭示它永恒的存在，也期盼着它有朝一日的再度临世。而这些追随的古人类，则可以说是得到了转化，成为半人半魔的存在留在这里。” 珍妮捂着前额在努力回想。 “是巴力的信徒吗？” “不一定，有它的雕像在这不代表这地下城遗迹就是它的所属，九个prime evil间的关系和过去都很错综复杂。但我可以肯定如此着急在巴黎引起异象的就是它，并意外打开了凯旋门下的入口。” “那挑中我的这个……阿迦莫丹，在九个里面是个啥角色？” 珍妮想了想，摊开手耸了耸肩。 “我脑中的混乱就恢复了这么一点，说实话九个里面名字我现在就只回想起两个，之前苏醒后根本不知道阿迦莫丹这个名字。” “那你知道的，除了巴力外还有哪个？” 珍妮神秘地笑笑： “现在不告诉你，告诉你也没什么意义。” “……” 苏龙转念问道： “之前你提到你在今世的苏醒……那是怎么回事？” “我们魔物可以在真形态和人形态之间变换，同时如果遇到特殊的情况导致不得已的沉眠，可以选择去挑一个人类血脉隐藏其中，然后在这血脉以后某一代的身体中苏醒过来。但问题就是有很大几率会造成失忆，并且恢复起来很麻烦。” 她拍了拍脑壳。 “就像我现在这样……苏醒于布拉格的少女。” 难怪一嘴怪怪的口音……苏龙心想。 说话间前面火光渐亮，两人来到了秘道的出口。走出去后眼前的情景令苏龙十分震撼： 只见一座宏伟的地下城垒横亘在那里，巨大的高塔建筑和亮着灯火的无数穴屋分布于其间，向下一直延伸到无底的深深黑暗之中。 远远就听到那边传来喧哗的人声，竟显得一片生气盎然。 “真神了……地上的人类从来没发现这样的存在吧……” “这里某些地方的通道可以连往巴黎的地下骷髅穴（paris catacbs），时不时是有一些探险迷途的人误入这里。不过都在用魔力消除印象和记忆后，被送回到了地面。” “不过即使这样，欧洲还是有巴黎神秘地下世界的传说呢。” “那这里的这些……半魔人，就一直这么生活着从来不上去？” “有需要上去的话，我想也不会被人发现吧。”珍妮努努嘴。 “这么多世纪以来的努力和繁衍，才建成了今天的这幅样子……” 她轻轻地感叹了一下。 秘道和地下城之间由一座庞大的桥梁所连接，桥两侧的石护栏上都是蒙面灰袍人祈祷的雕像。 走了好一阵他们来到地下城市的入口，位于一个环形街道的开端。雕饰华丽的巨石城门，门顶部是一个三眼人面的浮雕，人面两侧的翅膀盖住了大门的顶端。 远远看去街道中的建筑构造完全是意大利文艺复兴时期的巴洛克风格，其精巧的工艺雕琢完全不逊于地上的巴黎、罗马等文艺名城。 城门口有一队身披黑色金镶边甲的骑士，装束和他们在凯旋门地下入口那里遇到的那个完全一样。这里可以看到他们胸前银色的袍巾，上面纹着威猛的四爪怪兽。 苏龙走近后看得清楚，居然是……黑色的麒麟？ 这些骑士都没有戴头盔，都是高鼻深目加上卷发的面容。 只是皮肤都苍白异常，皮肤中还闪着微微的异光，眼睛都像珍妮一样魔光流转。 领头的一人看到他们，过来仔细地打量了一下，接着目光放缓，对他俩半躬身施了一礼。 “欢迎来到德革摩西亚！远道而来的客人。” 他冲珍妮和苏龙露出一个笑容，便让他俩通过了城门。 “啊……原来这里就是传说中的德革摩西亚……” 苏龙轻轻惊呼。 “嗯……难怪我也有模糊的印象。不过，还是想不起来什么。你那部书里有什么关于这的信息线索？” “嘿，你和我在卢浮宫……做情人的那晚，旁边那幅画就叫作《德革摩西亚的公主》，我原以为你知道呢。” 珍妮闻言脸上微微一红，没有回话。 两人走进街道，这里的人群虽说不上熙熙攘攘，但也居然是充满了喧闹的气氛。 路上造型独特的煤油街灯散发着暖黄的光线，行人们有说有笑，似乎都在过着平静正常的生活。奇异的是他们都穿着中古时代和现代混搭的衣服，有的人一手拿着古旧的斧子另一手却在按着手机，些许滑稽中竟没有什么违和感。 向上望去，地下城的顶端连接着无边的地壳石壁，一片漆黑望不到头。同时，可以看到远远一座巨大塔楼的顶端安放着一个庞大的圆金属盘，盘上燃烧着耀眼的浅蓝色火焰，如同月亮般照耀着整个地底城市。 苏龙挨着珍妮慢慢地行走，屏住呼吸观看着眼前的奇景。 这他么的简直太梦幻了……原来这个世界真的还有如此奇妙的一面。 他感觉自己内心的许多想法，似乎已经开始在悄然地改变。 转过头看着珍妮的侧脸，金发线条在地下的暖光中显得柔媚而温存。 一冲动，他凑过脸去亲了她右颊一下。 珍妮惊了一下转过脸，对上了苏龙的眼睛。 男人浅棕色的瞳仁里，有如血的火星。 她被他盯得有点意乱情迷，双手伸出捧住了他的脸。 就在这温柔时刻，两人背后突然爆出一片嘈杂的叫嚷和音乐声，他们俩瞬时尴尬地一呆，苏龙赶忙咳嗽了两声挪开身去。 原来他们正好是站在一个酒馆门口，不知道这里的人是怎么界定时间的，看起来他俩正好赶上了华灯初上，热闹开门的时候。 两人相视一笑，走进了酒馆古朴的木门。 正文 第二十四章 颂猜 酒馆里很宽敞，地上铺着各种兽皮毯子，四面大壁炉中的火光照满整个酒馆。 侍者忙碌地穿梭其间，杯盏叮当的碰撞声、赌博的喊叫声和豪饮的说笑声交织在一起，伴着美酒和佳肴的香气。吧台后面的小舞台上一个身着紫色刺绣皮风衣的吟游诗人正弹奏着弦琴演唱，歌声清亮。 苏龙感觉自己就像穿越到了文艺复兴时期的威尼斯，加上周围的客人们手中的智能手机和吧台上方的几个高清电视屏幕，让这里更充满了不可思议的奇妙感觉。 他们找了一处空位坐下，珍妮东张西望地看着似乎也很好奇。 侍者走了过来，灰色的中古锦花礼服十分别致，下面却配着破洞的铁钉牛仔裤，礼貌地问他们喝点什么。 “有什么……特别的吗？” “这里的酒，和地上的都不一样。”侍者笑道。 “那就来一瓶你们推荐的葡萄酒吧。” “那是当然。”侍者应道，便去准备了。 不一会酒就上来，还有一碟青鱼片。苏龙夹了两片入口，然后干了一杯下肚。 酒意甘冽，同时还带着一股神奇的后劲，苏龙浑身一阵哆嗦脑仁发麻。珍妮也喝了一杯，她的脑门登时开始泛红发光。 “哇……这里面不是加料子了吧？”苏龙咂舌。 “哈，我想是有专门为魔类准备的草本配料混在里面。不过真好喝带劲！”说着她就又干了一杯。 喝酒说话间，苏龙刚想问接下来的目的，一个身影就闪过来坐在了他们旁边。 那人短矮的身材，四肢却很粗壮，穿着灰白相间的西装。摘下了苏龙已经见过的大宽檐绅士帽，露出一对细咪咪的眼睛，一脸厚实的横肉。 “啊，你也来了。”珍妮冲他一笑。 苏龙没有说话，虽然珍妮之前说了他是“自己这边的人”，但毕竟还搞不清这里面的情况。 矮个子微微挥动帽檐对珍妮致意，然后转过头来说： “苏先生，我们终于见面了。我叫颂猜，来自泰国。” 苏龙给他倒满了一杯酒，问道： “珍妮说……之前你在寻找我时我们误会你为敌人了，然后你救下了特里斯坦是吧？” “呵呵是的……现在魔世再次苏醒，好多事情都还复杂难辨，这种情况很正常。佛农先生是魔主遗棺的忠心守护者，自然也是我们的朋友，有危险当然就要帮忙。”颂猜喝了一口那魔力葡萄酒，脸上也是瞬间一阵紧绷。 “啊，好酒……够劲！” “他现在怎么样了？你和我们有什么联系？” “他现在在隐蔽的地方，由我的同伴照看很安全。我是泰国集拉隆神庙的后人，我的先人曾通过三保太监与阿迦莫丹魔主建立了很深的渊源，可以说是你的另一支追随者。” 苏龙这时想起来魔书里第一幅插画上那个骑着大鱼的僧人，似乎是泰国小乘风格的装束。 “九书现世魔力复苏后，我们就在神庙里感应到了你的存在，然后特地来寻找到你。” “那就是说和特里斯坦他们家一样喽？” “差不多是这样，愿效犬马之劳。”说着他站起来，对苏龙躬了躬身。 苏龙和他碰了一杯，然后接着问道： “珍妮和阿迦莫丹都说我们是要给过去寻一个了结……那么这个宿命到底是要我们做什么？阿迦莫丹……怎么一点进一步的指引都不给我？” “五百年前的事故导致魔世大崩坏，一切都像是乱麻碎片一样，如今我们只能是一点点从头把过去拼接恢复起来。魔主融入了你的灵魂，但是仍在人间的强力封印状态中，我们的目的之一就是让你全面觉醒。” “源始魔王想完整地进入人间，可是有很多的限制与阻碍需要打破……”颂猜轻声念叨着。 珍妮这时接道： “嘿颂猜，你作为老魔物，一定很熟悉这里吧？” “德革摩西亚吗？只来过几次，还远摸不清这里的底细。”他摇摇头。 他想了想，继续说道： “我这些年来一直在研究泰国一些神庙中的相关雕文记载，倒是发现了一个事情。” “哦？说来听听。” “阿迦莫丹来到东方建立魔宫，然后三保太监与它相遇并著书，是因为它在被迫的流亡途中，它本来是西土的源始魔王。” “但另外四个与它产生了激烈的矛盾，于是联和将它放逐出它本来选中的应许之地。之后在中世纪的剧变之末，它选择回来欧洲沉眠，就是还可能抱着复仇的执念。” “同时，东方的一位源始魔主也类似地来到了西土建宫，但并不是因为矛盾对抗之类的原因，而是它自己出于某种未知的理由。关于这部东方魔王的线索就在这里断了，异常的稀少和神秘。” “所以郑和这部九魔宫曲中，会有这样的特别……”苏龙一下子若有所悟。 珍妮晃了晃脑袋说： “你们不是常说‘车到山前必有路’吗？先好好喝酒，这些头疼的事情完了再说。” 颂猜哈哈一笑，三人便接着连碰了好几杯。 苏龙回头注意到他们后边的装饰书架上，居然摆着一些精美的古籍。 他眼睛登时一亮，过去拿了几本过来放在桌上翻看。 嗯……看来这老本行的眼光和乐趣，还在。 只见第一本封面上古旧的法文印着：“科西嘉岛美食谱”。 珍妮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苏龙揶揄她道： “你这么能吃，倒是应该好好学学怎么做菜。” “你学来了给我做，不是更有情意？”珍妮目光微醺，冲他眨眨眼。 下面的几本书都是关于中世纪欧洲食材和风土人情记载的，不是非常珍稀，但也不是很常见，苏龙就着酒饶有兴趣地看了起来。 “苏先生，珍妮小姐，巴黎这次魔变，我想将会是新一轮魔世的重要开端。” “嗯……是巴力吧？”珍妮目光闪动。 “对。而且我也已经锁定了它和贞德那部魔书的方位，就在那晚袭击特里斯坦的那个女人手里。” “拉娜娅.圣玛田。”颂猜念出了名字。 苏龙听到此心里一惊，那白衣妇人瞬时浮现在脑海。 圣玛田夫人…… 正文 第二十五章 圣玛田 “那女人为什么要杀特里斯坦？” 苏龙放下手中的书问颂猜。 “圣玛田家族一直觊觎佛农宅邸的秘密，他们世代为仇。圣玛田夫人这次通过魔书掌握了力量后，马上就迫不及待地对他下手了。幸好，当时你已经及时获得了圣棺中的魔魂。” 他想了想，接着问珍妮道： “你要寻找的东西，就在这城里吗？” “还不清楚，也许需要去到更深的地方……怎么？” “我打算先上去会会圣玛田夫人，这也是本来的目的。” “……也好。” 珍妮考虑了一下，冲他点了点头。 “反正你现在在封印中，我先在这里探寻看看，就去和你会合。” “颂猜跟着你回去吧？不然会出乱子。” “当然。”颂猜干脆地说。 “当时魔魂扰动现实引起混乱，凯旋门下的隐秘深渊之门洞开，我也是被强烈的共鸣直觉与这地下的波动所吸引冲昏了头，没想太多就带着你跳了下来。” 珍妮轻轻地抚了下苏龙的手。 “现在上面怎么样了？”苏龙问颂猜。 “混乱已经平息，不过魔力入世，人间不再那么安宁。” 苏龙无言，舞台上吟游诗人的表演也到了尾声，周围的酒客们向他鼓掌投花。 “我们走吧！”片刻后，他打定主意起身。 这里的侍者居然也收欧元，还有刷卡的机器，苏龙不禁称奇。 出了酒馆，街上的人越来越多，仿佛赶上了他们生活最热闹的时间。 “是谁在维持这里的运行秩序？”一边走着，苏龙问颂猜和珍妮。 “德革摩西亚的魔王信奉者们有自己的长老会，他们就在地下城中心的塔楼宫殿里。他们相信终究有一天，他们为之忠心等候数个世纪的神，会以永恒之体重新降临。” “我们一直说来说去，前因了结什么的，那么魔物入世的目的是什么？会造成什么结果？” “本来在十五世纪时就会知道，但是意外的魔崩剧变，导致魔宫和魔魂都被封印秘藏，我们现在只能探寻和等待。”颂猜摊摊手说。 穿过喧嚣的人流，颂猜带着他们拐过了好多个街区，最后来到了一处阴暗的街巷。街巷的尽头是一个低矮的石屋，石屋上面带有墓室般的纹柱雕刻。 进入里面，正中摆着一个庞大的石棺，棺盖上面是一个戴着圣冠的僧侣雕像。僧侣像呈平躺的姿势，好像睡在棺面上一样。 颂猜走过去掏出一个小瓶，里面是银色的液体，他轻轻地念了几句泰语咒文，然后将液体倒在了僧侣像的脸上。 石棺紧接着发出隆隆的闷响声，那僧侣的双眼放出了红光，同时棺盖开始缓缓地移动。打开之后棺室是空的，露出一个通道的入口，里面向外传来阵阵腐朽的气息。 “这里可以通回骷髅穴的下层，是德革摩西亚最早的一些走私者打通的，以前通过这里他们可以和地上巴黎城中的魔物们取得联系。” 说着颂猜便从石棺口跳了下去，并回头问道： “珍妮小姐就不和我们一起回去了么？” “我还在这地下深渊里有要找的东西……但我不会耽搁太久。” 说罢她过来给了苏龙一个大大的拥抱。 “下次再带我去吃大餐。” “可以，不过你最好带点值钱的古董上来，就当你的饭钱。” 珍妮白了他一眼，挥了挥手便扭头而去。 走动中，却忍不住几次回头，幽幽的绿眼睛望着苏龙。 不要这么煽情…… 他扭头就跟着颂猜也跳进了石棺。 两人在古老的通道中前行，腐朽的气息越来越浓，仿佛有形的死亡化在水中一样，缓缓地弥漫开来。 “对了，苏先生……我在和圣玛田的人搏斗后获得了一颗魔血果实，对你的魔魂复苏有用。” 说罢他从西服内的衣兜里掏出一颗跳动的瘤状果子，和之前苏龙杀死那阿尔巴尼亚黑帮魔物时获得的看起来一样，只是这颗却发着蓝光。 “吃下去就好，你的能力也许可以解锁恢复一点点。” 他之前在裕生的身上已经见识过果实的神奇，没有阻碍便放进了嘴里。 轻轻一嚼果实就完全化在了口中，带着清甜的香味，被口腔所吸收。 身体很快就充满了力道，大脑轻灵，感觉敏锐。 苏龙感觉身体深处什么东西被点着了，开始发暖，于是他试着对右眼用力。 果然，血光充射而出，契约之眼的羊皮纸重新恢复跳了出来。 颂猜看到他眼睛里的血光，不禁问道这是什么能力。 苏龙讲给他后，颂猜一笑，说道： “果然是高阶的魔力……竟然能看透每个人的能力与背景。” “但是面对珍妮时居然是一个问号……颂猜，你觉得她是何方神圣？” 他摇摇头对苏龙说： “最开始我们在酒楼相遇时，我们互相不知道底细试探了一下对方，她的杀意……在有一瞬间强得简直可怕……” 隔了这么久回想起来，颂猜脸上仍有些许的惊惧。 “深不可测，我只能说。” 苏龙没有再说什么，这时契约之眼对上了颂猜，没运力就直接跳出来了燃烧的文字信息。 这果实的力量果真明显…… 【颂猜.集拉隆】 属性：曼谷侍僧 魔阶：b+ 关联度：亲善 恶魔枪械：69/100 恶魔兵刃：68/100 阴蚀妖童术：65/100 肉搏：58/100 浮屠回春：45/100 “你会的不少啊，厉害。” “多而不精……但目前来说够用就行。” 苏龙想起来之前契约之眼提到，自己这样的级别可以给低阶魔物进化提升，于是询问羊皮纸如何做到。 “需要物品：强大的魔魂。除此之外，还要有特殊的技能和秘典仪式来完成，请查找魔书和远古记载。” 什么又是远古记载……算了，先操心眼前再说。 走了很久，通道终于渐渐地变亮，可以听到细细的水流声，并看到地上开始有一些腐烂已久的衣物和器具残片。 通道两旁的墙壁上渐渐出现堆满骨骸的龛洞，再走了一段就看到狭窄的地下道路一侧整整一面墙都是由人类的遗骨整齐地堆砌而成。 前方已经能隐约地看到照明的墙灯，地面上明显被清理干净的痕迹。 颂猜站在密密麻麻的人骨墙壁前，双手合十，轻轻地一声叹息。 正文 第二十六章 魔踪 巴黎的地下骷髅墓穴是著名的埋骨场，原为地下石灰石采石场。1786年巴黎爆发瘟疫，大批的居民死亡，墓地紧张“尸”满为患，造成了严重的公共卫生危机。于是法王路易十六下令将公墓中的尸骸全部迁往这处地下埋骨地新址，据说之后的几十年中最终有600多万具尸体被堆放进了这地下隧道。 当时正处于法国大革命动荡的腥风血雨中，虔诚的教士们在混乱恶劣的环境中坚持完成了这项繁重肮脏的工作，使得这些逝去的灵魂好歹有了一寸安息之土。 颂猜闭上了双眼在默默吟诵着什么，一副悲悯的样子。 “你在做什么，超渡他们吗？”苏龙笑着问他。 “不论为魔为人，死亡终究是应当敬畏之物。这世间最大的界限之一，便是生和死之间的区别，一旦跨过，便是因缘轮回之别。” “也许是因为从我在泰国的寺庙里出生起，就经常面对这一永恒的题目吧……”颂猜低下头轻轻抚了抚地面，便转身继续向外走去。 “魔物也在生死的常理中么？” “我们和凡人不同，有更多的力量和自由，但也遵循大概类似的法则。” 颂猜微微一笑，扭头看着苏龙。 “不过如你现在灵魂中源始魔王这样一级的存在，仿佛可以跳脱于法则之外，不朽传世……” 苏龙想了想，哈哈一笑拍了拍颂猜的肩膀。 “没有金山银山富可敌国，就算能够有不朽的生命又有什么意思。” “‘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颂猜，你听过这句唐诗没有？” “我大概能明白什么意思。”颂猜中文很好，离开了珍妮后他和苏龙一直在用华语对话。 “到那时候，我说不定可以去曼谷建一个纯金大浮屠供你悲天悯人，普渡众生。”苏龙咧嘴比出一个大大的钞票手势。 颂猜只是点点头笑而不语。 顺着灯光处转过几个弯，就终于到了对游客开放的浅层区域，离回到地面的出口已经不远。地下骷髅墓穴总长有300公里左右，而开放供参观的只有2公里的一小部分。 苏龙看了下表，从他和珍妮在香榭丽舍大道吃晚餐起，现在已经是第二天的中午。地下墓穴的景区里空荡荡的没有一个人影，只有他们俩的脚步声在回响。 两边的装饰雕石渠中流着清水，里面时不时的有花瓣顺流而下。 沿着阶梯上到景区的出入口，这里摆满了人们悼念亡魂的石碑与蜡烛，头顶上挂满了游客留言的祈祷纸片。 没有人看门，他们直接走了出去，重见天日。 骷髅穴位于巴黎的城南，毗邻唐人街所在的第十三区。这时苏龙看到了景区前停止开放的标志，周围街上稀少的行人都急匆匆地走着，还能看到一些戒严的标牌散落在街上。 “昨天晚上我看到了巨大的黑影，还有尸体和爆炸……没有更大的恐慌和灾变吗？” “巴力只是在尝试渗透自己的力量，不会那么傻直接剧变入世的，尤其是有了上一次的教训……普通人关于魔物的印象很快会模糊，加上官方报道修饰一下，不久就平静下来。” “一直以来都是这样的，人世和魔域间必须保持一个平衡。” 颂猜眯着眼睛边说边掏出来了一个发黄的小型头骨，看起来像人但是其前额上长有两条尖尖的刺角。 “正好没人，借着这里骷髅穴的无比阴气，我们先来探探那圣玛田女人的虚实。” 他回头走进墓穴，在游客通道口的那些蜡烛边将头骨轻轻地放下。 然后颂猜拿出了之前和圣玛田夫人搏斗时用到的军刺，划破自己食指的指尖，对着那头骨滴下了一滴血珠。苏龙注意到，那军刺上密密麻麻地刻满了泰国符咒文字。 接着他又取出一丝金色的头发，摆在了那骨头的嘴里。 “这是那晚战斗中捡来她掉落的头发……嘿，现影吧魔女……” 血珠滴到了头骨上后嗤地一响，一圈蓝光浮现出来罩住了整块骨头。紧接着，颅骨周围的地面神奇地变成了一滩软软的蓝色液体，一圈只有胳膊大小的墨蓝色小人从那里面爬了出来。 它们浑身赤裸只有腰间系着红色的袍子，瘦骨嶙峋面容干枯，大大的眼睛里只有发着幽光的眼白。每一个小人都手持燃烧着蓝色火苗的小小火把，随着在那颅骨上升起来的一片白色雾霭，它们开始跳起轻快又诡秘的舞蹈，嘴里发出呜呜哇哇的尖细叫声。 “阴念所滋，曼童所舞……” 颂猜开始低低地呢喃。 伴着妖童们的舞蹈，那片雾霭变得越来越大，里面海市蜃楼般映出了一道情景：燃烧着火炬的一间殿室中，一只没有头颅的黑毛巨兽拼命地在挥舞双爪，颈部以上是一道鲜血淋漓的切口，无头的身躯奇诡莫名地在暴怒抽动。 颂猜的细眼骤时圆睁，苏龙在旁边一下感到了他气息的震惊波动。 “啊……这是！？” 接着，只见那巨兽顺着烧得赤红的石壁向上攀爬，无数怨灵一样的白色魂体环绕在它的四周，那处殿室也开始剧烈的颤动。雾霭中的画面随着巨兽的不断向上变得越来越模糊，最后一阵旋转消散。 这时妖童们加速舞蹈，同时一起扭转向之前绕圈的反方向跳了起来。 然后雾霭中又渐渐呈现出另一幅景象：那是一处宏伟的教堂大厅，看起来十分华美堂皇。一头金发的妇人着一身黑色的礼服站在那大厅的祭坛前，旁边立着一队戴面具的持枪人。 教堂的石砖地板上忽然出现了一个火红的融点，然后迅速扩大。所到之处像岩浆一样开始剧烈灼烧，很快融出了一个深不见底的火红大洞。大洞里传出逼近的强烈震动，那之前画面出现的无头怪兽正在从里面向上爬来。 黑衣金发的妇人笑了起来，高高地举起了双臂。 苏龙转头一看，颂猜脸上满满的全是冷汗，瞳孔都好似在轻轻发抖。 正文 第二十七章 魂梦 “毁灭的仆从……这女人真想要通过强硬的办法将巴力召入世……” 小妖童们逐渐停止了舞蹈，打起呵欠，接着就跳回了那滩蓝色的液体中。映射情景的雾霭也跟着立马飘散，颂猜弯腰将施法头骨收了回来。 “刚才那个无头怪兽已经是巴力手下非常高阶的魔物，她太疯狂了。” 他抹去头上的汗，急忙走出了墓穴。 颂猜来到街边打了个电话，然后对苏龙说： “我刚叫了手下的人来，把你先送回旅馆。她的举动太出人意料，现在不能冒险。我会联络神庙和其他的一些朋友先商量一下，然后看怎么办。” 苏龙欲言又止，他虽然才刚踏上魔途，可是并不想总这么被动。 算了……正好我也可以找机会自己来，我不是有魔王之魂吗，怕什么。 不一会，一辆白色的面包车开到了墓穴景区的入口街边，开车的是一个皮肤黝黑身板瘦小的东南亚人。 颂猜带着苏龙上了车，他和那司机用泰语打了声招呼。 “这是我们神庙的门徒，也是巴黎本地的泰裔，特里斯坦现在就在他那里养伤恢复。” 司机对着苏龙双手合十行了一礼，没有说话便继续开车。 在回旅馆的一路上他们看到许多被火烧毁的车辆，以及受到冲击破损的建筑。奇怪的大雾降临并变得越来越浓，打开车的雾灯后能见度仍旧很低，繁华喧闹的城市现在异常空荡。 回到小威尼斯人后苏龙给他留下了自己的手机号码，颂猜嘱咐他一定要小心后便匆匆离去。 丹尼尔并不在大堂里，只有另一个年轻的侍应生在柜台后面，他盯着电视屏幕里面的新闻，一脸的紧张和焦虑。 回到房间打开电视，巴黎宣布受到了极其异常的自然灾害冲击，停止旅游热点地区和航空交通的运行。 苏龙打开灯，拿出九魔宫曲继续翻看。 在第五张插图后的书页中，他在楷体汉字间发现了许多的奇怪符号，使得篇章语句更加难以理解。 他转念一想，掏出记事本把这些符号全都记录了下来，然后在旁边垫上一张白纸琢磨起来。 苏龙慢慢发现，这些符号似乎都是指示方位的坐标之类的东西，他心念一动，下楼去旅馆大堂旁的打印间打了一张巴黎的地图出来。 回到房里他按照书中符号的顺序将它们从左到右标在了地图上面，惊奇地发现这些符号的形状指向和巴黎主要地标的轮廓布局完全吻合。 最后一个符号如箭头般指向了城市中心的一处地点，也正好位于所有坐标符号围成的中点位置。 拿出手机一查，那里正是圣玛田企业基金会的所在。 带着皮包出了门，他在旅馆前的小餐桌旁坐下，要了一杯咖啡。他已经找到圣玛田基金会的地址，但犹豫了一下决定还是再做做研究然后再去拜访。 打开那本明代郑和的《九魔宫曲》，对比着中外同时期的相关传说和记录他仔细地开始逐行精读。 在第一章的末尾，苏龙找到了“西洲法兰克多魔眷事”这样一个短句，接着再往后翻看到第二章的插图，顿时一惊： 那是一幅完全以明代水墨技法绘制的画面，但是人物却是一个半身裸出的蛇尾妖女，坐在一头巨大的仿佛牛与蜥蜴混合的怪物背上，手指向背景一个西方哥特式的塔楼。这样一幅杂糅的插图，透出诡谲的深意。 再仔细看了看那画面，苏龙想到了什么，拿起手机搜索起来。 果然如此！ 通过在线百科，他找到了15世纪意大利神秘主义画派画家艾尔贝尼的画作，其中有一幅就和这插图几乎一模一样。那是一部彩色的油画作品，名为《德革摩西亚的公主》。 德革摩西亚似乎是许多欧洲黑暗幻想作品中的恶魔王国名称，苏龙不禁陷入了深思。 这样一个形象，为什么会以水墨的形式出现在明代的东方著作中…… 他又查了查，那幅画的原作现在就被收藏在卢浮宫，并对公展出。 看了看时间还早，苏龙随便吃了点午饭就叫车前往了卢浮宫。 苏龙在里沃利大街下了车，眼前就是玻璃金字塔广场。来自世界各地的游客络绎不绝，人声鼎沸。 买了票进入金字塔的主入口，在索引上找了下《德革摩西亚的公主》位于德农馆二层的大画廊。 一路上穿过卢浮宫城堡遗址，然后苏龙经过了壮观绝伦的阿波罗长廊。那些精美堂皇、巧夺天工的宝物雕塑和天顶壁画，在他看来，凝结了无数的价值，也隐藏了久远的秘密。 最后到达了德农馆的大画廊，在靠右的一端，他找到了那幅画。原作有半人多高，仔细看去，画面里的许多动作和环境细节都值得玩味。苏龙掏出笔记本，开始逐一地记录下来。 然后看到那妖女公主的眼睛，一刹那间转动了一下！ 他吓了一跳，然后想要再靠近好好观察，就觉脑后突然一记闷痛，两眼发黑倒了下去。 —————————————————————————— 不知过了多久，苏龙头痛欲裂地醒转过来。周围一片漆黑，揉揉眼睛过了好一会才适应过来，发现自己还在那大画廊中。 他很快发觉了不对劲：应该已经早过了卢浮宫的闭馆时间，周围空无一人。环境并非完全的黑暗，而是在空气中透着一种血红的光芒。鼻子里传入一股腥味，同时周围那红光也越来越亮。没有光源，就像是从诡秘的空间深处自然散发开来，苏龙浑身开始打起冷颤。 左边传来一声闷响，他慌忙向那里看去，只见是两道黑影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了那里，缓缓地向他移来。 苏龙坐在地上向后退去，在神秘的红光中看清了这两个身影：正是那两个在京城机场见过的黑衣人！但这时他们摘去了墨镜，双眼闪着非人的血色光芒，头上的白毛不自然地笔直立起。 苏龙内心充满惊惧，想要大喊却好像喉咙被什么卡住了一样，发不出声。 黑衣人露出狞笑，手中的怪绳垂地。苏龙心里这时燃起一阵绝地的戾意，握紧了拳头脸色发青，就打算扑上去。 忽然，一阵嗤嗤的怪响，两个黑衣人一下僵立在了那里。然后鲜血爆涌而出，他们的身体瞬间断成了几块。接着那些血肉在落地的半空中迅速地开始燃烧，转眼间就化作了灰烬消散。 苏龙看傻了，这时就见那原地立着一道苗条婀娜的身姿。 那女人向这边走来，同时将手中一个尖锐的事物收了起来。空气中的血红慢慢飘散，一道幽光照了下来，映出女人垂下的金发和露出的一半脸。 正文 第二十八章 雾中宅 哇…… 对着眼前魔书上的插图，苏龙开始回想刚才的幻梦。 难道那就是珍妮的真实魔身？还有那好像昆仑山间的宫殿又是什么地方…… 心想在书中后面一定会有相关信息，但接着向后刚翻了两页就开始太阳穴发酸，眼睛发涨。 好像每次被魔书引到梦境，都会急剧消耗脑力……罢了。 他去接了一杯冰水，喝下润了润发干的喉咙。 看着电视中关于诡异混乱灾害的报道，苏龙看向右腕上的魔王契约刺青。 他现在确定鲍先生一定知道这世上还有魔域的往事，并且在追寻这背后埋藏了数个世纪的秘密。 但鲍先生应该不知道自己成为了魔王之选，应该仅仅只是倚重我的能力和知识，来帮他完成这秘密宏图中的一部分。 一开始就说得很明白，是把我当枪使罢了…… 苏龙嘴角翘起，露出一丝兴奋的笑容。 不过现在可是魔王入魂了呢……以前为之拼命的生活和一切，在拥有如此力量之下，为什么不拓展成更远大的野心？ 起码，我也可以先成为鲍先生一样，他有的财富，我也要有…… 内心深处似乎在响应他的召唤，灵魂开始兴奋地涌动。 嗯……先把眼前第一步做好，打入鲍先生更进一步的核心圈子里。 毕竟自己对这背后的一切还仅仅只是初探冰山一角，何不借鲍先生的力量来了解更多的真相，同时…… 我要苏醒魂体之内的罪恶之王，我要那可怕的力量随心所欲地被自己所控制！ 苏龙坐回沙发中，捏着手中的玻璃杯轻轻地转动起来。 圣玛田夫人想来和鲍总也是一样吧……魔域就恰好在这个时间点上复苏入世，他们应该也没有预料到。 就按鲍先生的主意，用自己的发现和魔书马上去找她吧。 隐藏的好点，其实两边我都可以通吃利用…… 我要得到一切！ 想起在那阴蚀妖童召出的画面中，看到圣玛田夫人从深渊里引出的无头魔兽，苏龙急切地渴望知道更多。 拿过手机看了看，刚好是晚餐的时间，稍作打算，便干脆起身出门。 颂猜目前看来值得信任，但如他所说，和特里斯坦一样他也只是追随先人和阿迦莫丹魔王间的宿命。 既然我是主子，那该干嘛我说了算！苏龙决定先不联系颂猜他们。 下到柜台，他问那个年轻侍应生现在这种情形下还能不能叫到车。 侍应生惊讶地看着他，似乎觉得脑子有病的人才会在巴黎现在这种夜晚出门。不过他还是试着帮打了几个电话，然后对苏龙摇了摇头摊手。 “对不起先生……计程车们都停工在家。” 苏龙无奈转身准备出门，突然想到什么然后回头问侍应生： “你是开车来上班的吗？” “啊……是的，先生。” 苏龙翻了翻皮包，将剩下的几张百元欧元钞票拿了出来放在柜台上。 “给我借你车用一晚，怎么样？” “……” 他犹豫地想了想，还是笑着把钞票装入了兜里。 苏龙拿着车钥匙出了门，侍应生的白色菲亚特小车就停在旅馆前的停车位。 打开手机的地图应用定位，他驾车开往巴黎市中心一带塞纳河畔的圣玛田宅邸。 浓密的大雾仍旧笼盖着整个城市，昏黄的路灯中稀疏的行人好似模糊的鬼影，湿热的粘稠暑气充斥在每一寸地表之上。 二十分钟左右，苏龙就抵达了目的地，古老的街道紧挨着塞纳河，雾气中反射的波光夜色一片朦胧。 圣玛田宅邸传世已久，高大的院墙上筑满了年代久远的骑士雕像。 停好车走到紧闭的黑色大门前，苏龙按响了门铃。 “哪位？” 很快门铃边的对讲话筒里就有了回应。 “你好，我的名字是苏龙，是来自中国的书籍经纪商，受京恒实业的鲍先生所托来拜访圣玛田夫人。” 苏龙用很礼貌正式的法语回道，然后顿了顿继续说： “关于一部非常重要的书典，《palais du nine devil》。” 过了几秒钟，哔的一声大门左边的通口打开。 “请进，苏先生。” 门后首先是一个天井院落，位于宅邸主楼的左前侧，院落里有许多巴洛克风格的雕塑，以及修剪得整齐划一的花圃草坪。 苏龙顺着院落中间的鹅卵石路径向主楼的方向走去，同时看到一辆大灯忽闪的老爷车在迷茫的雾气中向他缓缓驶来。 到了近前一看，原来是经典的法拉利250 gt lusso。 一个身着优雅正装三件套，打扮考究整洁的白发男人打开了客座一侧的车门。 “好车。” 苏龙坐了进去，对那开车的男人笑着说。 “夫人对收藏一向比较挑剔，无论是车还是书。” 男人轻轻露出一个恭谨的笑容。 “我是亨利，圣玛田物业和家族宅邸的总管，认识你很高兴，苏先生。” 两人握了握手，亨利便驱车去往主楼的正门。 进来之后才发现，宅邸占地如此之大，面积堪比一个小型的公园。 道路两侧华坪间的梧桐树在微风中沙沙作响，几声闷雷后，大雾中有细微的雨滴在车窗上滑落。 几分钟后来到正门，亨利请苏龙下车进入了门厅。 豪华古雅的内饰，两侧墙上挂满了精美的油画，苏龙粗看了几眼个个不俗。 亨利引着他进入了门厅右侧的一个房间，里面摆满精致的书架，一个身穿素雅黑色裙装的银发老妇人坐在屋子正中书桌的后面。 看起来年龄虽老但是皮肤仍旧富有顺滑光泽，一双炯炯有神的深蓝眼睛正在打量着苏龙。 “这位是阿黛尔.圣玛田，夫人的姑母，同时也负责基金会的藏书商谈事宜。” “祝您愉快，苏先生。” 亨利给苏龙介绍了一下，然后便关上书房的门退了出去。 阿黛尔冲苏龙点头致意，并挥手示意请他在书桌外侧的高背木椅入座。 苏龙坐下后对她礼貌地笑笑，然后正准备说话阿黛尔就开了口。 “拉娜娅不在这里，已经去了马赛，准备做一些非常……让人担忧的事情。” “她并不听我这个家族长辈的劝告，一意孤行，我正在十分焦虑中，您就出现了，苏先生。” 阿黛尔夫人开门见山地对苏龙说了这么一番话，脸上却是毫无表情，让他略感惊讶。 “那么，就把那宝贝的禁忌魔典拿出来，让我们来一起看看吧……” 她忽然压低了声音，把脸凑近苏龙，双眼中的神情无法捉摸。 同时，她从书桌下的抽屉里将一把赤金色的镶纹钥匙，和一颗黑木底座的大水晶球拿了出来摆在他的面前。 水晶球里，一片血红的雾霭，正在缓缓升腾而起。 正文 第二十八章 交易 “这是……什么意思？” “既然你提到了九魔宫曲，又在这样一个巧合的时候来拜访我们………” 阿黛尔夫人的眼睛直直地盯着苏龙，寒光微闪。 “鲍先生就是九本魔书中其中一部的拥有者……你不可能是空手而来的吧？” 苏龙心里盘算了一下，微笑着先将之前影印的插画图纸拿出来递给了她。 “是的，那我也不绕圈子了，请您过目。” 阿黛尔接过去那几张影印图片，神情出现了明显的震动变化。 放下图纸良久，她缓缓地开口问苏龙： “书你带着呢吗？” “那您那部魔书呢？也在手边吗？” 苏龙不置可否地反问道。 夫人顿了顿，第一次露出笑容。 “罢了，谈交易就要公平……书不在我手中，拉娜娅带着它去了马赛。” “哈，您说得是。鲍先生请我来研究对比这两部魔书，如果书现在就在这里的话，自然我们在研读中可以各取所需，想必圣玛田夫人也期望着能有新的收获吧？不过，既然书不在……” 阿黛尔挥了挥手，打断了他。 “好了不用说了，我明白你的意思。” 她站起身来，慢慢走到苏龙的旁边，虽然看起来已经年近七旬，但仍经身姿挺拔。 “苏先生……你对书中隐含的力量，和这世界的另一面，了解多少？” 她低下头，眯起了眼睛。 “我只是受人之托挣一份佣金罢了。不过，这里面的奥妙确实让我大开了眼界。” “你是生来就知晓魔的存在么？” “不是……是在接到了这本书的生意之后，不过我对眼前这个新发现的世界……很感兴趣。” 苏龙目光转动，注意到那钥匙上面的光泽像鲜血一样在流动。 “您刚才提到，圣玛田夫人她在做很令人担忧的事情，然后我就出现了，什么意思？” 苏龙话锋一转。 阿黛尔将那水晶球拿了过来，里面的红色雾气渐渐分开，露出了两个人影。 其中一个是圣玛田夫人，另一个则是苏龙自己，虽然是静止的影像但如同真人般栩栩如生。 “你拿着这样一本书，而她则拥有另一本，巴黎魔变后同时出现在预言之镜里，必然有什么寓意……” “预言之镜就是指的这个球么？” “这是圣玛田家的传世之物之一，五个世纪前和那本魔书一起，由神主的仆人赐予了我们的先祖，用于在未来关键的时刻中得到指引。” 苏龙眉头一挑。 “神主？也就是说贞德的九宫魔书一直在你们手里流传？” “圣玛田家被认为是恩赐之选，一直在寻找终极的秘密……” 阿黛尔夫人转身缓缓地踱步走向书架，苏龙注意到她背上和圣玛田夫人衣服上一样的火龙纹章。 “我们祖祖辈辈一向都是按照章法来进行研究和探索，但是这一代的拉娜娅，我亲爱的侄女……继承为家主后却行事大胆冒进。” “这本来并不一定是坏事，但最近的迹象表明我们终于等到了魔力复苏的时代，她开始变本加厉的急不可耐，越来越极端……” 阿黛尔说到这里停了下来，扭过头看向苏龙。 “苏先生，鲍先生付你多少来让你调查魔书？” “这可是客户之间保密的信息，这点职业道德我还是有的。”他嘿嘿一笑。 夫人回到书桌前按了一下响铃，亨利就推开门走了进来。 “有什么吩咐，夫人？” 她对着他耳语了几句，亨利点点头回身出去。 很快他就又返回书房，手里提着一个精致的小木箱子，并将其递给了阿黛尔夫人。 夫人戴上别在衣兜里的镶金单目镜，打开箱子从里面挑出了一张印有同样火龙纹章的精美铜版纸。 亨利给她递过一支钢笔，她在那纸上签下字后递给了苏龙。 “如果你答应帮我做一件事，那么在纸下的另一边签上你自己的名字，这些就都是你的了。” 他一看，只见那是圣玛田家族在苏黎世银行的一个金条存放账户，阿黛尔夫人签下了转让协议。 这些金条的价值，比鲍先生那张支票只多不少。 苏龙摸了摸下巴，笑道： “您先说是什么忙。” 阿黛尔夫人举起那把钥匙，放在了苏龙的面前。 “这是圣玛田家在里昂附近一处秘密别墅的钥匙，里面有一个小礼拜堂，你将你的那部魔书放在堂里的讲经台上，会有解读与魔谕出现。” “我相信预言之镜的引导……数百年里圣玛田家族通过它，在追寻奥秘的道路上获得了无可比拟的进步。可现在拉娜娅急切狂热地昏了头，完全背弃了我们代代遵循的法则。” “既然你出现在了镜中……那就是命运的安排，苏先生。秘堂中的魔谕将会告诉你更多的秘密，以及如何将这两部魔书关联运用起来。” 她停了一下，然后声音变冷： “我想，也会引导帮助你阻止拉娜娅疯狂的愚蠢行为。取回她那部书交还给我，然后告诉我两部魔书之间的关联信息，你的任务就完成了。” “那些金子，也就会全归你所有。” 阿黛尔摘下了目镜，脸上一丝肃杀的寒意。 苏龙很想用契约之眼探查一下她的魔物信息，但知道现在绝不能暴露自己。 “她可是你的亲侄女吧……？还有，她到底在做些什么疯狂的事情？” 苏龙眼前浮现出那被圣玛田夫人召唤出的恐怖魔物，想看看阿黛尔怎么说。 “你得到了魔谕后，就会明白她是怎么回事。我能看出你是很聪明的人，苏先生……” 阿黛尔双眼里有微光跳动了一下，然后脸上便恢复了毫无表情的冷漠。 “无论是谁都不可以，将圣玛田家族引上毁灭的歧途。” 苏龙心念转动，微微一笑，将铜版纸装入了自己的包里。 “那么，就算你答应这交易了？”阿黛尔看着他的动作。 “嗯……但你不跟我一起去么？那别墅不会是什么陷阱吧？” 苏龙装出一副呆弱的样子。 “如果有陷阱，在你进这宅邸的第一刻起就会知道了，我又何必与你说这么多。”阿黛尔夫人冷笑。 “我还要留在巴黎处理很多事情……不过，有什么情况你可以随时联系我。” “了解……对不起是我多想了，夫人。” 苏龙笑着点点头。 “那么，你就抓紧时间上路吧，苏先生……” “命运一向垂青把握好机会的人……”她带有深意的看了他一眼，然后便转过身去不再说话。 亨利走了过来，躬身做出请的手势。 “晚安，夫人。” 苏龙冲她微微致意，便跟着亨利出了房间。 他又开着那辆法拉利老爷车将苏龙送到了宅邸的大门口，并给苏龙递过了一张花纹纸片。 “这上面就是那别墅的地址，苏先生，祝你好运。” 轻轻挥手告别，圣玛田宅邸的大门缓缓合上。 大雾细雨中，苏龙听到塞纳河水轻缓的流淌。 他低头看着那纸片，考虑了一下，然后拿出手机拨通了出去。 “喂，裕生，你在哪里？来市中心这一带找我一下。” “好，一会见。” 正文 第三十章 秘墅 站在宅邸附近的街口河岸，苏龙望着不远处的西岱岛，巴黎圣母院的一角在雾夜中若隐若现。 四周冷清无人，他呼吸着清湿的水气，眯起眼睛思考。 九魔宫曲第六章里面的那些符号，在地图上组合标起来后指向了圣玛田宅邸，那里面一定还有更多关于魔王和剧变往事的隐秘。 不管这阿黛尔夫人出于何意，利用好这次机会可以发掘出更多的信息。 还有那些金条，出手真是够阔绰。 苏龙轻轻摩挲着单肩斜挎皮包的背带，这包从他入行起就跟着他，已经摩擦得有些发白。 经过时间打磨得棕色皮革，旧得很好看。 这时背后引擎声响起，裕生的越野车已经开到。 “这两天怎么样？适应身体的力量了么？” 裕生换了一身黑色的皮夹克，胸前的关公纹身露出一点发出微微的紫光。 他笑着点点头，给上车落坐的苏龙递过一支烟。 “我自己试着舒展试探了一下，这魔力能操纵古怪的紫火，还能通过这怪火来强化身体和兵刃，简直吊炸天。” “我昨天晚上趁着城中大乱摸黑去了阿尔巴尼亚渣滓们的老窝，给他们全宰了，哈哈吓得他们屎尿都出来了。枪子儿打在身上就像挠痒一样，我简直就是成了刀枪不入的终结者。” 苏龙右眼发力，召出羊皮纸对准了裕生。 【李裕生】 属性：罪恶领主-关羽武魄加成 魔阶：a- 关联度：极亲善 肉搏：84/100 恶魔兵刃：80/100 恶魔枪械：73/100 罪恶业火：78/100 武魄突变：70/100 哈，竟然第一次就转出了这样魔阶的水平。 “苏生，我感到体内的力量随着巴黎的异变在相应的不断波动，充满了冲动。过去除了打打杀杀花天酒地脑子就是一团浆糊，现在却是……怎么说呢，好像转得快多了。哈哈，真是打开了一个新世界！” “从此我裕生就跟着你大展身手了，这次叫我来，是咱们要行动开干了？” “差不多吧……你和我都是从凡人变成魔物的，必须得尽快搞清楚这里面的世界运行法则。这次我们去一个地方，我认为是开始魔途的关键一步。” “好嘞，走起！” 裕生兴奋的满脸发光。 苏龙将那张地址纸片递给了裕生，让他输进导航，显示途径a6高速公路大概4个多小时可以到达里昂附近。 蒙蒙的雾中，两人开上平时繁忙拥堵此时却如鬼城般空荡的高架，向南出了巴黎。 夜色黑沉，但是出了巴黎后那大雾就渐渐地淡了，开了大概半个小时后就都散尽，露出布满阴云的夜空。 “裕生，你有没有想过，接下来的路，你想要什么？” “不知道，反正苏先生我听你的就好。” “……” 高速路上开始出现车流，不像在之前巴黎附近连个影都没有。 他拧开收音机，里面传出撕啦撕啦的怪响，转了好一会才调出频道，全都是关于巴黎异象的播报。 苏龙点燃一根烟，望向车窗外飞逝的沉沉夜路，旁边裕生开得飞快，两人一路无言。 由于夜路车流量减少很多，不到四个小时他们就抵达了里昂郊区，顺着gps的指引，从一条林荫浓密的小径拐了进去。 不一会抵达终点，是一处非常幽隐的邸墅，两人停车下去到大门前，发现是虚掩的。 裕生从后备箱里掏出一架aug突击步枪，示意苏龙跟在他后面，然后当先推开门走了进去。 同时，裕生向着那步枪上吐了一口紫火，然后枪身上立马长出了黑色的血肉，交缠在枪口上形成一个狰狞的形状。 “我发现这火不光能强化兵刃，连枪械都可以，变成恶魔枪械后超猛的” 裕生低声笑着说。 他们在寂静的庭院里慢慢走向深处的别墅，只见大概有三层楼高，华丽的浮雕尖顶。 庭院中的花草修建打理得十分整齐，圣玛田家族骑士的石雕掩映在其间。 “你……无法毁灭……” 凭空突然响起一个虚缈的苍老声音，裕生立马条件反射般举起枪四下瞄望。 稀薄的霜气泛起，除了他们仍是空无人影。 “无法毁灭……无法毁灭……” 那声音又回荡了几下，便消失无踪，四周又归于寂静。 苏龙拍了拍紧张的裕生，示意他继续前进。 “没事，我没有感觉到危险。” 继续向前，庭院边墙的一角突然发出轻轻“咔”的一声，并接着几下闷涩的旋转响动。 他们俩随着声音的方向走过去，只见是一面破旧的石碑后，一个黑褐色的木头暗门缓缓地打开了。 裕生向里张望几下，对苏龙点点头，便走了进去。 暗门另一面是一片望不见边的树林，盘绕弯曲的树体密密麻麻地遮住了天空。林地中间一条蜿蜒的小道，如蛇般向远处延伸蔓延。 “去吧……去吧……” 背后又响起了那苍老的风语声。 “草，什么鬼……我们回去进那屋子还是？” 苏龙直觉感到树林处传来的神秘波动。 “先从这边过去看看。”便踏上了那条小径。 婆娑的轻风吹过浓密的林间，枝叶发出簌簌的响动，像是在悲伤的鸣诉。 走了一阵，一个黑影忽然出现在他们的面前不远处，冲两人招了招手，便扭头顺着小道而去。 裕生端着枪赶紧跟了上去，苏龙紧随其后，那黑影不紧不慢，始终和他们保持一段固定的距离。 随着小径不断地曲折回转，忽然眼前一亮，出现了一片开阔的林间空地。 一座精致幽邃的小礼拜堂，就建在这空地的正中，浅蓝色的砖瓦透出淡淡的光线。 那黑影也停了下来，站在礼拜堂的门前。苏龙慢慢凑了过去，见是一个身披黑袍的女人身影，头上戴着非常古旧的礼帽。她的装束古老又奇特，现出神秘的庄重。 “罪恶之王……” 她一开口，正是刚才那风中的苍老声音。 说了这么一句后，她深深地对苏龙鞠了一躬，然后身体化作了一片黑色的灰烬飞散。 她身后礼拜堂的门上，赤红色的钥匙孔闪着光。 就是这里…… 苏龙过去掏出阿黛尔夫人给予他的钥匙，插进去一转。 沉重的木门缓缓洞开。 正文 第三十一章 魔谕 裕生跟在他后面走进了礼拜堂内，警觉地观察四周，他枪支上的恶魔血肉开始轻微地颤动。 礼拜堂内的墙面和地板都闪动着奇妙的幽光，就好像来自深海的折射，堂厅的两侧立着两个羊角恶魔的雕塑，正中间如阿黛尔夫人所说果然有一个石雕的讲经台。 苏龙掏出九魔宫曲，将其平放在了讲经台的石板正中。 刹那间，一圈血红色的光纹呈正方形在书的四边射出，几行他从未见过的奇异文字出现在了上方的空中。 一团黑色的余烬从那片血红色的文字中升腾而出，然后化作了一个身形。那人影身上的细节很快浮现清晰，竟是和之前那苍老声音女人一样的黑色奇异服装，粗看过去很像是中世纪黑暗时代异教徒的装扮。 只是这个人是明显的男人形体，头上的礼帽遮住了眼睛，脸上蒙着一块厚厚的黑巾遮住了面容。 他对着苏龙弯腰，轻轻地说： “我能从您身上感受到阿迦莫丹的气息……” 同样沧桑的嗓音，只是比之前那女人浑厚了许多。 苏龙定了定神，回道： “阿黛尔.圣玛田托我而来……” 黑衣人低下头轻抚那本九魔宫曲，手却如幻影一样直接从书中穿了过去。 “啊……阿黛尔……是了，给予圣者的魔谕。” “那么你准备好了吗？被罪恶之王选中的圣徒？” “我想应该是吧……但我其实不知道那具体是什么意思，希望你能通过魔谕解答我的疑惑。” 黑衣人双手摊开，一片蓝光浮现而出，半空中的血红文字被吸了进去，被转译成了幽蓝色的古拉丁文。 “圣者，我的名字是列奥纳多.圣玛田，圣玛田家族的先祖之一……” “我们家族的历史渊源很久，上溯到查理曼大帝时代。在百年战争中我们追随贞德立下不世的功业，被册封为一方勋贵爵位。更重要的是，从十世纪起家族就通晓了这世界除人间之外的另一面，后来在和贞德一起的经历中，我们终于直面接触到了魔主。” “获得了魔王之血的恩赐与启示，从此圣玛田一族彻底完成了从凡人向魔物的飞升。本以为是向永恒的奥秘与不朽的力量迈进的第一步，谁知却是无尽的诅咒的开始……” “魔王们为何要进入认识，建立魔宫？” 苏龙问道。 “据他们说，是为了打破永恒亘古的枷锁，将魔物和人类融为一体，使世界以真正的真理形态存在。” “就像我们这样的存在……” 列奥纳多指了指苏龙、裕生和他自己。 “但是后来发现，他们只是用这样的借口来诱惑人类，背后真正的意图我们不得而知。同时，九个源始魔王的内部发生了剧烈的内乱，在建完九处宫殿后魔魂魔物们就因崩变而被迫封印。” “他们九个本身也受到了巨大的封锁限制，每个王魂也各自有自己的企图，最后在沉睡前各引诱了一个人类，留下九部魔书为日后卷土重来埋下种子。” 他手中的幽蓝不断地流转浮动，将九魔宫曲中的楷体汉文转化为一行行在光幕中浮现的拉丁文。 苏龙看了过去，之前的疑难晦涩这时都茅塞顿开。 “如今魔力再度复苏，魔书现世，魔王蠢蠢欲动。而你，就注定将是成为阿迦莫丹的化身。” 苏龙想了想，接着问列奥纳多： “那么，源始魔王们不得而知的秘密，对于人类和这个世界，最终究竟会怎样？” “在上一世一切的真相都被崩变所掩盖，现在只能是身负王魂的你，自己去发掘了……” 列奥纳多这时深深的叹了一口气。 “不过，有两件事我很清楚。一是阿迦莫丹当年被其它四个魔王放逐到东方，后来它们四个都多多少少有些后悔，原因不得而知。” “二是毁灭之王巴力的个人企图，似乎是将他看中的人类都转化为魔物杀戮机器，然后将所有的人类从这个世界抹去。” 苏龙闻此吃了一惊，想起那日巴黎异象中的狂暴杀气。 “遗憾的是，当初我们圣玛田家族，就是被巴力所给予了魔王之血而飞升，成为了它毁灭的仆从。而这，就是我所说的无尽的诅咒……” “虽然并不知道他的真实目的，而且一代代的家主一向行事谨慎，可埋藏在血液里的毁灭狂暴终究会在时机来临时被唤醒。” 这时列奥纳多抬起了头，露出蓝光鬼火的双瞳，看向苏龙。 “就像拉娜娅现在这个样子……已经彻底的疯狂，坠入了毁灭的无尽阴影中。” “那么……为什么你没有被这种疯狂所操纵？还有阿黛尔夫人……既然都是毁灭的仆从，为什么你们会不一样，还知晓了巴力的真实打算？” 这时列奥纳多挥了一下左手，上方蓝色的光幕中，浮现出了一张插图： 一个六角的大恶魔，看不清面容，身形和苏龙之前在魔幻之境见到的阿迦莫丹相似。他的身体如硬鳞火龙，背后是一个充斥着不祥之气的大漩涡。 “刚才在庭院里引导你到这里的那女人，是我的妹妹，妲娜坦。” “我们两个在年轻的时候，在耶路撒冷附近寻找魔力宝物的一次旅途中，偶然遇到了另一位源始魔王的灵识。” 他对着那插图中的恶魔用手指点了点。 “深渊之王，耶利哥……” “它提醒并说服了我们，还给予了我们它的魔力，让我们自行去验证。后来在漫长的岁月中，发现它所言非虚。” “从此，圣玛田家族秘密的分裂了，家主一系在潜意识中一代代地被转化为巴力灭世准备的杀戮机器；而我和妲娜坦的后人，则一直在想办法遏制这毁灭的堕落，一直传到今日的阿黛尔。” “那么耶利哥和你们的想法是保持人类的存在？你们俩现在这样的形体，为什么像鬼魂一样？” “目前大部分在人间的恶魔，仍旧是魔力和魔魂附着于凡人肉身的形式。肉身死后魔魂会沉睡，然后在随机的时间点再从它所选的血脉之后中某个后代肉身上醒来。而我和妲娜坦，选择了为挽回圣玛田家族的毁灭而牺牲的命运，通过耶利哥魔力的仪式，在肉身死后成为了这样的烬魂形态。” “这样，我们可以避免在魔魂沉睡的过程中丧失记忆，同时也能一直不断地观察与行动。只是这样一来，我们就只能被束缚于仪式转化之地，从远处指导我们的后人，就像现在这样无法离开这个小礼拜堂。” 原来如此……珍妮也说自己是在魔魂沉眠后丧失了前世的大部分记忆。 “并没有什么保护人类的想法……我们仅仅只是因为认同它们最开始那诱人的融合愿景，才成为了魔物。而这种毁灭一切的作法是出于巴力身为毁灭之源的本性，完全不是我们所求，这彻头彻尾的欺诈我和妲娜坦不能接受。” 苏龙默然，缓缓点头表示理解。一直在旁边的裕生听得似懂非懂，忍不住走来走去打量四周。 “那么，罪恶之王-阿迦莫丹；毁灭之王-巴力；深渊之王-耶利哥，其它六部源始魔王都是什么？” 列奥纳多正要继续，一声瘆人的尖锐嘶叫突然从远处传来，惊扰了这林间静谧的幽色。 他眼中蓝色的鬼火不断地闪烁，然后略带颓然地叹了一口气。 “看来，仍旧逃不脱这如此宿命的诅咒魔爪……” 说着，他忽然双手按住胸口，一下子撕开了胸前的黑衣。 嶙峋的肋骨下，一颗如水晶般蓝色的心脏在轻缓地跳动。 正文 第三十二章 初试杀魔 “拉娜娅的恶徒顺着魔力苏醒后的气息，最终还是找到了我们这处深渊礼拜堂。” “我本身也已经存在得够久了，现在，也许这么做会更有意义一点……” 那可怖的尖嘶声越来越近，列奥纳多握住了自己的蓝色心脏，一把将其撕了下来。 “圣徒，这是我的强大魔魂，拿去吧……能够可观地加速你封印限制的解除。” 他的声音立马变得气若游丝。 “正在向这里急速赶来的，是毁灭的爪牙，现在的你们只有吸取我的魔魂才可能击败它们。请务必杀了这些疯狂的恶畜，保下这处礼拜堂……” “我的妹妹会继续存在下去……给……圣玛田家族，留下一点希望……” 苏龙接过了蓝色心脏，厚浊的魔力气息传荡过来。 “可是……” 苏龙还有好些疑问想问他，刚一开口，只见列奥纳多的身体就开始一点点地化作碎片。 “被毁灭之血失了心的疯子们……你们终将为这诅咒噩运付出代价！” 列奥纳多憎恨地呢喃着。 他眼中的蓝火慢慢熄灭，面部迅速干瘪下去，就好像已经封存了千百年的干尸一样。 过了大概半分钟，这位圣玛田家族的先祖魔物就消隐于深渊礼堂的邃光中，不留一丝痕迹。 “苏生，这东西看起来很像你上次救我命的那玩意啊……” 裕生惊奇地看着列奥纳多强大的魔魂。 这次，那恐怖的逼近叫声实实在在地让苏龙直觉感到非常的危险。 没有多想，他一口将魔魂吞入了嘴里。 蓝色的心脏瞬间化成了粘稠的汁液，顺着苏龙的喉管流入了体内。 一股剧烈的火热触感从小腹中急促地升起，冲进了大脑。 右眼着火，契约之眼霎时自己蹦了出来。 “获得第一个强大的魔魂，可以解锁两项初级能力，并提升几点数值，请选择。” 几点数值……还是初级，以自己现在这么弱鸡的身体，还是先解能加强手下的光环或加成类能力吧。 在初级能力中扫了扫，苏龙注意到了【装备库】。 可以将获得的魔力宝物/武器/加成装备以力量的形态存储起来，战斗需要时随时可以召唤出并装备在自己/友方魔物身上。 这个可是基础，点了！ 装备库：2/100 装备库等级越高，便可以获得更多的功能，如复制/附魔/拆解/融合等。 接着苏龙想到了之前的【罪恶督军光环】。 身旁的所有友方魔物在光环范围内加半魔阶，各项能力加15个百分点，并附带【罪恶的爪牙】加成效果。 想到裕生强悍的即战能力，就是它了。 “你的身体基础能力略有提高，同时获得了一次魔化普通武器的机会，要使用吗？” 苏龙灵机一动，掏出了皮包里的格洛克手枪，使用。 只见手枪的枪壳开始微微变形，出现了弯弯的曲角，同时本来纯黑色的金属枪身变成发乌的深红色，并出现神秘符号构成的花纹。 【追猎之牙-格洛克】 可以吸血，击毙凡人后可将其转化为孽灵。 “另外，由于获得了强大的魔魂，从此使用契约之眼将不再消耗任何精神，可随时召唤使用。” 裕生看到他的这把魔化手枪，赞道： “老大，这太酷了。” 礼堂门口突然传来一声哀嚎，之前的黑服女人出现在那里，宽檐礼帽下露出干枯的嘴唇在激烈颤抖，充满痛苦的悲伤。 “列奥纳多……” 她身影残像一闪，瞬移到了讲经台之前，轻轻地跪下双手合十。 透过讲经台后小小的花窗，深幽的冷光照了下来。 “你就是妲娜坦……夫人吧？” “罪恶大人，我要为哥哥的离去祷告，同时，请你先处理你眼前要命的麻烦。” 妲娜坦声音冰冷，专注地对着讲经台不再说话。 这时尖叫怪嚎的声音已经停止，外面的林中空地恢复了一片死寂。 但是死亡的气息，浓烈地涌了进来。 苏龙示意裕生全神戒备，并将九魔宫曲从讲经台上拿起收回包里。 霎时，一个黑色的扭曲影子他们面前的门外冲了进来，焦枯的热浪从它身上传来，苏龙顿时感觉皮肤一阵灼痛的感觉。 电光火石间，他看清了那尖啸怪叫之物： 皮包骨的高大身躯，背上和四肢长满晦暗的黑毛，惨白的皮肤上有很多裂口，血骨里向外冒着暗淡的邪火。 面若腐败的干尸，头上两只巨角，空洞的大口里布满獠牙。 苏龙用契约之眼一扫： 【食尸鬼王】 属性：低阶毁灭的仆从 魔阶：a- 肉搏：90/100 毁灭之火：80/100 急速光环：75/100 【与其它食尸鬼王灵魂链接中，获得狂暴效果】 裕生对着它用魔化aug步枪就是一通暴射，紫色的火舌狂喷，密集地打在食尸鬼的身上。然而仅仅擦破了一点皮肉，怪物继续怒吼着扑了过来。 带着毁灭烈火的爪子一下抽中了裕生，将他手里的aug劈成了两半，并把他重重地击飞到礼拜堂的墙壁上。 裕生胸前的黑夹克被烧烂，吐出一口黑血。 苏龙一瞥间看到了门外另两个食尸鬼的影子，并注意到礼拜堂裕生撞到的那面墙边有一道侧门。 “跟上我！” 他对裕生低喊了一下，撞开那门就滚了出去来到外面开阔的空地中。 裕生也紧跟着出来，对着追过来的食尸鬼双手乱挥，射出一片片的紫色火焰能流。 怪物被烫到发出痛叫，然后更加暴怒快速地冲刺扑来。 三个食尸鬼立时挂到了裕生的身上，将他撕扯的血肉淋漓，裕生怒吼，毫不示弱地挥动带着罪恶紫火的重拳回击。 怪们们也被他捶得骨肉飞溅，但同为a-魔阶，裕生很快就落在了很不利的下风。 苏龙双手张开，两眼中的血红放射而出，发动了罪恶督军光环。 以他为圆心，一圈血火围住了整个空地，在这范围内的空气中浮现出罪恶的吟诵。 力渐不支的裕生身上放光，胸前肌肉迸发暴长，浑身转化为紫色。 他胸膛上关公刺青的双眼射出紫色鬼火，裕生瞬间头发怒放生长直到及腰，身躯变得有巨熊一般大小。 怪肉虬结，獠牙吐出，四爪锋利如刀，双目如修罗。 【武魄突变发动，进入魔暴下凡状态】 【罪恶督军光环加成：由罪恶领主临时加半阶成为罪恶的仆从/各项战斗能力提升】 【罪恶的爪牙：每一击加深伤害】 进化的裕生暴起，一脚将一只食尸鬼踩在了脚底，一只手探出掐住了另一只的喉咙。 紫黑色的双爪蛮力一撕，那食尸鬼的头就被扯了下来。 剩下两只见状更为暴怒，脚下那只浑身射出黑火，将裕生的大腿烧得半焦。 第三只在灵魂链接的状态下，跳到裕生的后背，双爪如刀雨点一样撕扯下去。 裕生痛哼一声，背上大片的血肉掉落。但这更激得他愈发凶狠，扛着喷射的黑火脚下利爪发力，死死地钩嵌进那食尸鬼的胸口，令其无法动弹。 苏龙掏出魔化格洛克对准他背上那只的脑袋就是一枪，血红的子弹射进了它的右眼，怪物捂眼大叫。 趁这一点空隙，裕生双拳合十高高举起，然后雷霆般重重对着他脚下那只食尸鬼砸落。 沉滞的闷响，紫色的罪业之火花爆裂在空气中，那怪物的头颅被捶成了稀泥。 失去其它两只后第三只就没有了灵魂链接的加成，裕生回爪到背后牢牢地钳住它的身子，将其举回了面前。 他嘴里喘着巨兽般的粗气，滴着鲜血，缓缓地把食尸鬼奉到了苏龙的眼前。 食尸鬼疯狂地大叫抓挠，却是根本无法挣脱裕生的魔爪。 苏龙将魔枪对准它的脑门，扣动扳机。 怪物魔浆迸裂，几下就没了动弹。 裕生魔怪横肉的巨脸上浮出一丝狞笑，看着苏龙。 苏龙双目里血红的漩涡转动，也对着裕生一笑。 轻风掠过，罪恶的呢喃中，似乎树林都在颤栗。 正文 第三十三章 恍若隔世 很快，裕生就躯体缩小，变回了正常人形的尺寸。 身上深深的伤痕鲜血横流，但他还是忍不住兴奋刺激的大叫。 “太爽了！打了小半辈子刀尖上舔血的日子，都没这么一会带感！” “苏生，现在感觉之前那些混黑道的小打小闹相当没劲！” 一股疲意泛了上来，苏龙的双眼恢复了正常，但比之前已经好了太多，身体并没有太多的消耗。 “哈，你没事吧？” 苏龙指了指他身上的伤口。 “没大事！不过确实够痛，这几个鬼玩意的爪子真狠。” 他用契约之眼扫了一下裕生，查看了下【武魄突变】那个能力。 好凶猛的样子，但是…… “身躯抗击打防御力和面积增加一倍，各项战斗能力和爆发力增加一倍，激发一次后需要三颗魔血果实来恢复冷却时间。” 看来即使自己不在，他也能靠这个能力最终解决那些食尸鬼王，但果然是有后续的冷却恢复，在得到足够的果实前下次再遇到这样的危险要小心。 三个食尸鬼王的尸体处有几样遗物在发着光，苏龙将它们收了起来查看。 两个【恶魔精华】 契约之眼羊皮卷之前提到了三种物品可以提升解锁，除了魔血果实和强大的魔魂外就是恶魔精华。 他犹豫了一下，先将这两个颗如黑珍珠般光泽的球体放入了之前解锁的【装备库】。 轻烟一闪，两颗精华就消失在了空气中，苏龙感到它们被放置在了自己的魔力空隙中。 另外的遗物是三张【食尸鬼王的外皮】，惨白色的鬼皮脱落在地，三堆焦黑的骨肉已经从中脱离了出去。 他查询了一下羊皮卷。 “可用装备库的魔力将其融合为【纳加兹的拥抱】皮甲。” 哦？第一件魔物装备，试试看。 他将右手的罪恶之王魔力刺青露出，把三张皮叠在一起，然后挥动双臂发动无形魔力间隙中的装备库。 一团黑色烟火覆盖熔化了食尸鬼的皮革，白色凝质散发着黄光高速旋转，随后形成了一个长风衣般的形状，并冷却下来。 食尸鬼皮的风衣呈带着焦黄的乳白色，质地粗糙，看起来十分硬气。 【纳加兹的拥抱】 “大幅增加防御韧性，可吸收魔物血肉转化作防御外罩，有一定几率触发狂暴和急速。” 苏龙看着裕生破烂的黑夹克，给他扔了过去。 裕生好奇地看了看，就脱下夹克将其披在了身上。 “老大，我看你也是越来越邪乎的厉害了！” “你之前也听那圣玛田家的老祖宗说了，我现在只是被封印限制下的弱鸡肉身，得慢慢来。而你没有这个限制，越强我们就越安全。” “哈，你刚也看到了，我们两人配合，神来杀神佛挡杀佛！” 食尸鬼皮甲感应到了地上的残余骨肉，放射出引力将其化作渣灰吸入了皮革的表面，然后像充血一样一阵发红，裕生身上皮翻肉绽的伤口便迅速地愈合了。 “吊！” 他赞叹一声，就跳了起来。 苏龙缓了缓神，走回了小礼拜堂内，妲娜坦的烬魂已经不见了踪影。 正犹豫着，礼拜堂幽深的空间中响起了她苍老的声音。 “罪恶之王……阻止拉娜娅……” “我兄长也算是化作在了你的体内，拜托了……” 接着就没有了任何声响。 苏龙和裕生顺着林中小径返回庭院，又倒一旁的别墅里看了看，没有什么特别的发现。 只是有两把看起来价值不菲的装饰刀具，隐隐地透着邪气，苏龙用契约之眼扫了一下居然没有反应，于是便把它们带走放进了包里。 只要是莫名的邪乎玩意，就一定有用得上的价值，经过这些日子的经历，苏龙开始注意所有与魔力有关的细节。 两人回到车上，开返高速，从里昂城边经过直奔马赛。 裕生这时的精神头已经过去，大战后明显的剧烈疲乏泛了上来，强撑着也盖不住脸上的昏昏欲睡。 苏龙让他去后座小睡恢复，自己坐在驾驶座开剩下的这一程。 天边已经开始渐渐泛白，法国田野间的草香气息混合着清晨的露气飘进车窗。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回想起之前在京城天天算计的日子，仿佛已经恍若隔世。 通过列奥纳多的魔谕，苏龙对这魔界与人间的理解，已经有了一个大概的轮廓。 心里此时充满了野心和新的欲望，对之前力所不能及的财富、对力量、也对这刚刚揭开一角的人与魔的秘密…… 但仍旧不知为什么，心底好像还有一丝对过去凡人生活的留恋。 想起更年轻一点时，和柳三胖在那旧书店里，喝着啤酒，为淘到宝贝而喜悦非凡。 胖子……不知道还活着吗？ 脑海中突然闪过在京师大学鲍先生演讲时初见珍妮的画面。 看来遇到她时，这一切就已经注定开始了。 苏龙握紧了方向盘，右眼中血色火光闪动。 珍妮曾在凯旋门下问他是否相信英雄，他说英雄往往得不到满意的结果。 现在，如果恶魔中也有英雄的话，那就让我苏龙来当当。 获得最好结果的英雄！ 心潮起伏间，他拍打着方向盘开始寻思。 鲍先生仍旧深不可测，听他之前说他已经获得了另外两部魔书的线索，似乎信心满满地可以搞定。 他是像圣玛田夫人一样是某位源始魔王的忠诚话事人吗？看起来不会，因为他要的是集齐全部九本魔书的奥秘。 他这是要吞天啊…… 心念至此，突然想起上次他给自己短信了一个号码，以防圣玛田夫人那里有什么不愉快的麻烦。 现在看起来，这麻烦是够大的…… 苏龙腾出右手，拨通了手机。 过了好一阵，接通后，是一个充满磁性的沙哑女声。 “你是？” “我是苏龙，找鲍先生。” 那边沉默了一下，并传来轻轻地挪动声响。 又过了一小会，就传来了鲍先生一贯深沉的嗓音。 “小苏先生，见到圣玛田了吗？” 他思忖了一下，直接回道： “没有，但我见到了她的姑妈。她姑妈说这巴黎的异象什么的与她那本魔书有关……什么毁灭大魔头降世之类的，听得我一愣一愣的。还神神秘秘地和我说她去马赛了，要干大事，还问我有什么样的魔力……” 苏龙装出一副哭笑不得的声音。 “毁灭？……你确认她提到了毁灭这个词？” 鲍先生的声音里出现一丝急切。 “是啊，鲍总……我是不懂你们这些神魔志怪的东西，说不太明白她什么意思，她还不相信。” “那我的书呢？没有意外吧？” “哎呀，您这也问我好几次了，是真信不过我的能力吗？” “……抱歉，只不过这次实在是对我事关重大，让你见笑了，小苏先生。” “我现在就在去马赛找她的路上，你有什么指示吗鲍总？” 电话那头沉吟了一下。 “你到了马赛先安顿下来，不要轻举妄动……我现在就赶往法国，等我在马赛与你会合。” “小苏先生，干得漂亮，我会当面再给你额外的谢意。” “您太客气了……那你现在在哪里？多久抵达？” “……到了我会联系你，一定保证好我书的安全。” 鲍先生没有正面回答，叮嘱了一下就将通话挂断。 苏龙心里一阵冷笑。 摇下车窗，点燃了一支烟。 已经可以隐隐闻到，马赛港传来的海洋气味。 正文 第三十四章 地狱边境 裕生跟在他后面走进了礼拜堂内，警觉地观察四周，他枪支上的恶魔血肉开始轻微地颤动。 礼拜堂内的墙面和地板都闪动着奇妙的幽光，就好像来自深海的折射，堂厅的两侧立着两个羊角恶魔的雕塑，正中间如阿黛尔夫人所说果然有一个石雕的讲经台。 苏龙掏出九魔宫曲，将其平放在了讲经台的石板正中。 刹那间，一圈血红色的光纹呈正方形在书的四边射出，几行他从未见过的奇异文字出现在了上方的空中。 一团黑色的余烬从那片血红色的文字中升腾而出，然后化作了一个身形。那人影身上的细节很快浮现清晰，竟是和之前那苍老声音女人一样的黑色奇异服装，粗看过去很像是中世纪黑暗时代异教徒的装扮。 只是这个人是明显的男人形体，头上的礼帽遮住了眼睛，脸上蒙着一块厚厚的黑巾遮住了面容。 他对着苏龙弯腰，轻轻地说： “我能从您身上感受到阿迦莫丹的气息……” 同样沧桑的嗓音，只是比之前那女人浑厚了许多。 苏龙定了定神，回道： “阿黛尔.圣玛田托我而来……” 黑衣人低下头轻抚那本九魔宫曲，手却如幻影一样直接从书中穿了过去。 “啊……阿黛尔……是了，给予圣者的魔谕。” “那么你准备好了吗？被罪恶之王选中的圣徒？” “我想应该是吧……但我其实不知道那具体是什么意思，希望你能通过魔谕解答我的疑惑。” 黑衣人双手摊开，一片蓝光浮现而出，半空中的血红文字被吸了进去，被转译成了幽蓝色的古拉丁文。 “圣者，我的名字是列奥纳多.圣玛田，圣玛田家族的先祖之一……” “我们家族的历史渊源很久，上溯到查理曼大帝时代。在百年战争中我们追随贞德立下不世的功业，被册封为一方勋贵爵位。更重要的是，从十世纪起家族就通晓了这世界除人间之外的另一面，后来在和贞德一起的经历中，我们终于直面接触到了魔主。” “获得了魔王之血的恩赐与启示，从此圣玛田一族彻底完成了从凡人向魔物的飞升。本以为是向永恒的奥秘与不朽的力量迈进的第一步，谁知却是无尽的诅咒的开始……” “魔王们为何要进入认识，建立魔宫？” 苏龙问道。 “据他们说，是为了打破永恒亘古的枷锁，将魔物和人类融为一体，使世界以真正的真理形态存在。” “就像我们这样的存在……” 列奥纳多指了指苏龙、裕生和他自己。 “但是后来发现，他们只是用这样的借口来诱惑人类，背后真正的意图我们不得而知。同时，九个源始魔王的内部发生了剧烈的内乱，在建完九处宫殿后魔魂魔物们就因崩变而被迫封印。” “他们九个本身也受到了巨大的封锁限制，每个王魂也各自有自己的企图，最后在沉睡前各引诱了一个人类，留下九部魔书为日后卷土重来埋下种子。” 他手中的幽蓝不断地流转浮动，将九魔宫曲中的楷体汉文转化为一行行在光幕中浮现的拉丁文。 苏龙看了过去，之前的疑难晦涩这时都茅塞顿开。 “如今魔力再度复苏，魔书现世，魔王蠢蠢欲动。而你，就注定将是成为阿迦莫丹的化身。” 苏龙想了想，接着问列奥纳多： “那么，源始魔王们不得而知的秘密，对于人类和这个世界，最终究竟会怎样？” “在上一世一切的真相都被崩变所掩盖，现在只能是身负王魂的你，自己去发掘了……” 列奥纳多这时深深的叹了一口气。 “不过，有两件事我很清楚。一是阿迦莫丹当年被其它四个魔王放逐到东方，后来它们四个都多多少少有些后悔，原因不得而知。” “二是毁灭之王巴力的个人企图，似乎是将他看中的人类都转化为魔物杀戮机器，然后将所有的人类从这个世界抹去。” 苏龙闻此吃了一惊，想起那日巴黎异象中的狂暴杀气。 “遗憾的是，当初我们圣玛田家族，就是被巴力所给予了魔王之血而飞升，成为了它毁灭的仆从。而这，就是我所说的无尽的诅咒……” “虽然并不知道他的真实目的，而且一代代的家主一向行事谨慎，可埋藏在血液里的毁灭狂暴终究会在时机来临时被唤醒。” 这时列奥纳多抬起了头，露出蓝光鬼火的双瞳，看向苏龙。 “就像拉娜娅现在这个样子……已经彻底的疯狂，坠入了毁灭的无尽阴影中。” “那么……为什么你没有被这种疯狂所操纵？还有阿黛尔夫人……既然都是毁灭的仆从，为什么你们会不一样，还知晓了巴力的真实打算？” 这时列奥纳多挥了一下左手，上方蓝色的光幕中，浮现出了一张插图： 一个六角的大恶魔，看不清面容，身形和苏龙之前在魔幻之境见到的阿迦莫丹相似。他的身体如硬鳞火龙，背后是一个充斥着不祥之气的大漩涡。 “刚才在庭院里引导你到这里的那女人，是我的妹妹，妲娜坦。” “我们两个在年轻的时候，在耶路撒冷附近寻找魔力宝物的一次旅途中，偶然遇到了另一位源始魔王的灵识。” 他对着那插图中的恶魔用手指点了点。 “深渊之王，耶利哥……” “它提醒并说服了我们，还给予了我们它的魔力，让我们自行去验证。后来在漫长的岁月中，发现它所言非虚。” “从此，圣玛田家族秘密的分裂了，家主一系在潜意识中一代代地被转化为巴力灭世准备的杀戮机器；而我和妲娜坦的后人，则一直在想办法遏制这毁灭的堕落，一直传到今日的阿黛尔。” “那么耶利哥和你们的想法是保持人类的存在？你们俩现在这样的形体，为什么像鬼魂一样？” “目前大部分在人间的恶魔，仍旧是魔力和魔魂附着于凡人肉身的形式。肉身死后魔魂会沉睡，然后在随机的时间点再从它所选的血脉之后中某个后代肉身上醒来。而我和妲娜坦，选择了为挽回圣玛田家族的毁灭而牺牲的命运，通过耶利哥魔力的仪式，在肉身死后成为了这样的烬魂形态。” “这样，我们可以避免在魔魂沉睡的过程中丧失记忆，同时也能一直不断地观察与行动。只是这样一来，我们就只能被束缚于仪式转化之地，从远处指导我们的后人，就像现在这样无法离开这个小礼拜堂。” 原来如此……珍妮也说自己是在魔魂沉眠后丧失了前世的大部分记忆。 “并没有什么保护人类的想法……我们仅仅只是因为认同它们最开始那诱人的融合愿景，才成为了魔物。而这种毁灭一切的作法是出于巴力身为毁灭之源的本性，完全不是我们所求，这彻头彻尾的欺诈我和妲娜坦不能接受。” 苏龙默然，缓缓点头表示理解。一直在旁边的裕生听得似懂非懂，忍不住走来走去打量四周。 “那么，罪恶之王-阿迦莫丹；毁灭之王-巴力；深渊之王-耶利哥，其它六部源始魔王都是什么？” 列奥纳多正要继续，一声瘆人的尖锐嘶叫突然从远处传来，惊扰了这林间静谧的幽色。 他眼中蓝色的鬼火不断地闪烁，然后略带颓然地叹了一口气。 “看来，仍旧逃不脱这如此宿命的诅咒魔爪……” 说着，他忽然双手按住胸口，一下子撕开了胸前的黑衣。 嶙峋的肋骨下，一颗如水晶般蓝色的心脏在轻缓地跳动。 正文 第三十五章 风暴之眼 “拉娜娅的恶徒顺着魔力苏醒后的气息，最终还是找到了我们这处深渊礼拜堂。” “我本身也已经存在得够久了，现在，也许这么做会更有意义一点……” 那可怖的尖嘶声越来越近，列奥纳多握住了自己的蓝色心脏，一把将其撕了下来。 “圣徒，这是我的强大魔魂，拿去吧……能够可观地加速你封印限制的解除。” 他的声音立马变得气若游丝。 “正在向这里急速赶来的，是毁灭的爪牙，现在的你们只有吸取我的魔魂才可能击败它们。请务必杀了这些疯狂的恶畜，保下这处礼拜堂……” “我的妹妹会继续存在下去……给……圣玛田家族，留下一点希望……” 苏龙接过了蓝色心脏，厚浊的魔力气息传荡过来。 “可是……” 苏龙还有好些疑问想问他，刚一开口，只见列奥纳多的身体就开始一点点地化作碎片。 “被毁灭之血失了心的疯子们……你们终将为这诅咒噩运付出代价！” 列奥纳多憎恨地呢喃着。 他眼中的蓝火慢慢熄灭，面部迅速干瘪下去，就好像已经封存了千百年的干尸一样。 过了大概半分钟，这位圣玛田家族的先祖魔物就消隐于深渊礼堂的邃光中，不留一丝痕迹。 “苏生，这东西看起来很像你上次救我命的那玩意啊……” 裕生惊奇地看着列奥纳多强大的魔魂。 这次，那恐怖的逼近叫声实实在在地让苏龙直觉感到非常的危险。 没有多想，他一口将魔魂吞入了嘴里。 蓝色的心脏瞬间化成了粘稠的汁液，顺着苏龙的喉管流入了体内。 一股剧烈的火热触感从小腹中急促地升起，冲进了大脑。 右眼着火，契约之眼霎时自己蹦了出来。 “获得第一个强大的魔魂，可以解锁两项初级能力，并提升几点数值，请选择。” 几点数值……还是初级，以自己现在这么弱鸡的身体，还是先解能加强手下的光环或加成类能力吧。 在初级能力中扫了扫，苏龙注意到了【装备库】。 可以将获得的魔力宝物/武器/加成装备以力量的形态存储起来，战斗需要时随时可以召唤出并装备在自己/友方魔物身上。 这个可是基础，点了！ 装备库：2/100 装备库等级越高，便可以获得更多的功能，如复制/附魔/拆解/融合等。 接着苏龙想到了之前的【罪恶督军光环】。 身旁的所有友方魔物在光环范围内加半魔阶，各项能力加15个百分点，并附带【罪恶的爪牙】加成效果。 想到裕生强悍的即战能力，就是它了。 “你的身体基础能力略有提高，同时获得了一次魔化普通武器的机会，要使用吗？” 苏龙灵机一动，掏出了皮包里的格洛克手枪，使用。 只见手枪的枪壳开始微微变形，出现了弯弯的曲角，同时本来纯黑色的金属枪身变成发乌的深红色，并出现神秘符号构成的花纹。 【追猎之牙-格洛克】 可以吸血，击毙凡人后可将其转化为孽灵。 “另外，由于获得了强大的魔魂，从此使用契约之眼将不再消耗任何精神，可随时召唤使用。” 裕生看到他的这把魔化手枪，赞道： “老大，这太酷了。” 礼堂门口突然传来一声哀嚎，之前的黑服女人出现在那里，宽檐礼帽下露出干枯的嘴唇在激烈颤抖，充满痛苦的悲伤。 “列奥纳多……” 她身影残像一闪，瞬移到了讲经台之前，轻轻地跪下双手合十。 透过讲经台后小小的花窗，深幽的冷光照了下来。 “你就是妲娜坦……夫人吧？” “罪恶大人，我要为哥哥的离去祷告，同时，请你先处理你眼前要命的麻烦。” 妲娜坦声音冰冷，专注地对着讲经台不再说话。 这时尖叫怪嚎的声音已经停止，外面的林中空地恢复了一片死寂。 但是死亡的气息，浓烈地涌了进来。 苏龙示意裕生全神戒备，并将九魔宫曲从讲经台上拿起收回包里。 霎时，一个黑色的扭曲影子他们面前的门外冲了进来，焦枯的热浪从它身上传来，苏龙顿时感觉皮肤一阵灼痛的感觉。 电光火石间，他看清了那尖啸怪叫之物： 皮包骨的高大身躯，背上和四肢长满晦暗的黑毛，惨白的皮肤上有很多裂口，血骨里向外冒着暗淡的邪火。 面若腐败的干尸，头上两只巨角，空洞的大口里布满獠牙。 苏龙用契约之眼一扫： 【食尸鬼王】 属性：低阶毁灭的仆从 魔阶：a- 肉搏：90/100 毁灭之火：80/100 急速光环：75/100 【与其它食尸鬼王灵魂链接中，获得狂暴效果】 裕生对着它用魔化aug步枪就是一通暴射，紫色的火舌狂喷，密集地打在食尸鬼的身上。然而仅仅擦破了一点皮肉，怪物继续怒吼着扑了过来。 带着毁灭烈火的爪子一下抽中了裕生，将他手里的aug劈成了两半，并把他重重地击飞到礼拜堂的墙壁上。 裕生胸前的黑夹克被烧烂，吐出一口黑血。 苏龙一瞥间看到了门外另两个食尸鬼的影子，并注意到礼拜堂裕生撞到的那面墙边有一道侧门。 “跟上我！” 他对裕生低喊了一下，撞开那门就滚了出去来到外面开阔的空地中。 裕生也紧跟着出来，对着追过来的食尸鬼双手乱挥，射出一片片的紫色火焰能流。 怪物被烫到发出痛叫，然后更加暴怒快速地冲刺扑来。 三个食尸鬼立时挂到了裕生的身上，将他撕扯的血肉淋漓，裕生怒吼，毫不示弱地挥动带着罪恶紫火的重拳回击。 怪们们也被他捶得骨肉飞溅，但同为a-魔阶，裕生很快就落在了很不利的下风。 苏龙双手张开，两眼中的血红放射而出，发动了罪恶督军光环。 以他为圆心，一圈血火围住了整个空地，在这范围内的空气中浮现出罪恶的吟诵。 力渐不支的裕生身上放光，胸前肌肉迸发暴长，浑身转化为紫色。 他胸膛上关公刺青的双眼射出紫色鬼火，裕生瞬间头发怒放生长直到及腰，身躯变得有巨熊一般大小。 怪肉虬结，獠牙吐出，四爪锋利如刀，双目如修罗。 【武魄突变发动，进入魔暴下凡状态】 【罪恶督军光环加成：由罪恶领主临时加半阶成为罪恶的仆从/各项战斗能力提升】 【罪恶的爪牙：每一击加深伤害】 进化的裕生暴起，一脚将一只食尸鬼踩在了脚底，一只手探出掐住了另一只的喉咙。 紫黑色的双爪蛮力一撕，那食尸鬼的头就被扯了下来。 剩下两只见状更为暴怒，脚下那只浑身射出黑火，将裕生的大腿烧得半焦。 第三只在灵魂链接的状态下，跳到裕生的后背，双爪如刀雨点一样撕扯下去。 裕生痛哼一声，背上大片的血肉掉落。但这更激得他愈发凶狠，扛着喷射的黑火脚下利爪发力，死死地钩嵌进那食尸鬼的胸口，令其无法动弹。 苏龙掏出魔化格洛克对准他背上那只的脑袋就是一枪，血红的子弹射进了它的右眼，怪物捂眼大叫。 趁这一点空隙，裕生双拳合十高高举起，然后雷霆般重重对着他脚下那只食尸鬼砸落。 沉滞的闷响，紫色的罪业之火花爆裂在空气中，那怪物的头颅被捶成了稀泥。 失去其它两只后第三只就没有了灵魂链接的加成，裕生回爪到背后牢牢地钳住它的身子，将其举回了面前。 他嘴里喘着巨兽般的粗气，滴着鲜血，缓缓地把食尸鬼奉到了苏龙的眼前。 食尸鬼疯狂地大叫抓挠，却是根本无法挣脱裕生的魔爪。 苏龙将魔枪对准它的脑门，扣动扳机。 怪物魔浆迸裂，几下就没了动弹。 裕生魔怪横肉的巨脸上浮出一丝狞笑，看着苏龙。 苏龙双目里血红的漩涡转动，也对着裕生一笑。 轻风掠过，罪恶的呢喃中，似乎树林都在颤栗。 正文 第三十六章 恶魔军团 就在拐入a6高速公路的马赛出口，准备入城时，苏龙一下就感觉到强烈的异常。 刚才还稀薄晴朗的清晨天际，在穿过公路出口一片奇怪浓密的烟尘后，再看过去，整个天空居然变成淡淡的红色。同时空气中出现了大雾，随着车子接近城区越来越浓厚。 右眼忍不住开始狂跳，苏龙打开了契约羊皮卷。 火红的文字燃烧着跳起来： “进入limbo（魔狱边境）状态” “感应到源始魔王的强烈撕扯，前面区域由其力量感染进入limbo状态。” 【limbo（地狱边境）】 “现实世界与魔界将处于叠加状态。在此期间，凡人将处于混魔空间状态，但如毙命则同样死亡。” “limbo状态如果没有将魔界之门的连通完成，那么将最终消退，区域内的一切也将恢复到limbo降临前的正常时空。其间一切发生和记忆，同样将被抹除。” 现实和魔界的边线已经被扯碎了吗…… 大雾中，苏龙放慢了车速，沿着公路由马赛旧港沿线缓缓开进了城区。 空气中的能见度很低，但若隐若现的街道情景仍是怵目惊心： 衣衫褴褛血肉模糊的路人在像僵尸一样地四处游荡，个个双眼混浊疯狂。路边堆满了损毁燃烧着的车辆，以及散落在的具具烧焦干尸。很多建筑已经垮塌陷落，似乎被什么巨力所扯碎。 苏龙叫醒了裕生，他也被眼前的景象一惊。 “……这是到了马赛吗？这里发生了什么？” “还不清楚，但我知道和某种强大的魔力源头有关。” 鲍先生仍旧深不可测，听他之前说他已经获得了另外两部魔书的线索，似乎信心满满地可以搞定。 他是像圣玛田夫人一样是某位源始魔王的忠诚话事人吗？看起来不会，因为他要的是集齐全部九本魔书的奥秘。 他这是要吞天啊…… 心念至此，突然想起上次他给自己短信了一个号码，以防圣玛田夫人那里有什么不愉快的麻烦。 现在看起来，这麻烦是够大的…… 苏龙腾出右手，拨通了手机。 过了好一阵，接通后，是一个充满磁性的沙哑女声。 “你是？” “我是苏龙，找鲍先生。” 那边沉默了一下，并传来轻轻地挪动声响。 又过了一小会，就传来了鲍先生一贯深沉的嗓音。 “小苏先生，见到圣玛田了吗？” 他思忖了一下，直接回道： “没有，但我见到了她的姑妈。她姑妈说这巴黎的异象什么的与她那本魔书有关……什么毁灭大魔头降世之类的，听得我一愣一愣的。还神神秘秘地和我说她去马赛了，要干大事，还问我有什么样的魔力……” 苏龙装出一副哭笑不得的声音。 “毁灭？……你确认她提到了毁灭这个词？” 鲍先生的声音里出现一丝急切。 “是啊，鲍总……我是不懂你们这些神魔志怪的东西，说不太明白她什么意思，她还不相信。” “那我的书呢？没有意外吧？” “哎呀，您这也问我好几次了，是真信不过我的能力吗？” “……抱歉，只不过这次实在是对我事关重大，让你见笑了，小苏先生。” “我现在就在去马赛找她的路上，你有什么指示吗鲍总？” 电话那头沉吟了一下。 “你到了马赛先安顿下来，不要轻举妄动……我现在就赶往法国，等我在马赛与你会合。” “小苏先生，干得漂亮，我会当面再给你额外的谢意。” “您太客气了……那你现在在哪里？多久抵达？” “……到了我会联系你，一定保证好我书的安全。” 鲍先生没有正面回答，叮嘱了一下就将通话挂断。 三个食尸鬼王的尸体处有几样遗物在发着光，苏龙将它们收了起来查看。 两个【恶魔精华】 契约之眼羊皮卷之前提到了三种物品可以提升解锁，除了魔血果实和强大的魔魂外就是恶魔精华。 他犹豫了一下，先将这两个颗如黑珍珠般光泽的球体放入了之前解锁的【装备库】。 轻烟一闪，两颗精华就消失在了空气中，苏龙感到它们被放置在了自己的魔力空隙中。 另外的遗物是三张【食尸鬼王的外皮】，惨白色的鬼皮脱落在地，三堆焦黑的骨肉已经从中脱离了出去。 他查询了一下羊皮卷。 “可用装备库的魔力将其融合为【纳加兹的拥抱】皮甲。” 哦？第一件魔物装备，试试看。 他将右手的罪恶之王魔力刺青露出，把三张皮叠在一起，然后挥动双臂发动无形魔力间隙中的装备库。 一团黑色烟火覆盖熔化了食尸鬼的皮革，白色凝质散发着黄光高速旋转，随后形成了一个长风衣般的形状，并冷却下来。 食尸鬼皮的风衣呈带着焦黄的乳白色，质地粗糙，看起来十分硬气。 【纳加兹的拥抱】 “大幅增加防御韧性，可吸收魔物血肉转化作防御外罩，有一定几率触发狂暴和急速。” 苏龙看着裕生破烂的黑夹克，给他扔了过去。 裕生好奇地看了看，就脱下夹克将其披在了身上。 “老大，我看你也是越来越邪乎的厉害了！” “你之前也听那圣玛田家的老祖宗说了，我现在只是被封印限制下的弱鸡肉身，得慢慢来。而你没有这个限制，越强我们就越安全。” “哈，你刚也看到了，我们两人配合，神来杀神佛挡杀佛！” 食尸鬼皮甲感应到了地上的残余骨肉，放射出引力将其化作渣灰吸入了皮革的表面，然后像充血一样一阵发红，裕生身上皮翻肉绽的伤口便迅速地愈合了。 “吊！” 他赞叹一声，就跳了起来。 苏龙缓了缓神，走回了小礼拜堂内，妲娜坦的烬魂已经不见了踪影。 正犹豫着，礼拜堂幽深的空间中响起了她苍老的声音。 “罪恶之王……阻止拉娜娅……” “我兄长也算是化作在了你的体内，拜托了……” 接着就没有了任何声响。 苏龙和裕生顺着林中小径返回庭院，又倒一旁的别墅里看了看，没有什么特别的发现。 只是有两把看起来价值不菲的装饰刀具，隐隐地透着邪气，苏龙用契约之眼扫了一下居然没有反应，于是便把它们带走放进了包里。 只要是莫名的邪乎玩意，就一定有用得上的价值，经过这些日子的经历，苏龙开始注意所有与魔力有关的细节。 两人回到车上，开返高速，从里昂城边经过直奔马赛。 裕生这时的精神头已经过去，大战后明显的剧烈疲乏泛了上来，强撑着也盖不住脸上的昏昏欲睡。 苏龙让他去后座小睡恢复，自己坐在驾驶座开剩下的这一程。 天边已经开始渐渐泛白，法国田野间的草香气息混合着清晨的露气飘进车窗。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回想起之前在京城天天算计的日子，仿佛已经恍若隔世。 通过列奥纳多的魔谕，苏龙对这魔界与人间的理解，已经有了一个大概的轮廓。 心里此时充满了野心和新的欲望，对之前力所不能及的财富、对力量、也对这刚刚揭开一角的人与魔的秘密…… 但仍旧不知为什么，心底好像还有一丝对过去凡人生活的留恋。 想起更年轻一点时，和柳三胖在那旧书店里，喝着啤酒，为淘到宝贝而喜悦非凡。 正文 第三十七章 血化牲祭 苏龙眼前全是剧烈盘旋的灰色烟雾，除了近在咫尺的珍妮手臂他什么都看不见。感觉就像是被一股巨大的引力往下拖去，整个身体飘荡在空中自己完全没法控制。 不久，一阵刺眼的光亮，苏龙的身躯连着珍妮被一股气流抛射了出去。 一片被晃的空白中苏龙摔到了地面上，头晕目眩地站起来，模糊的视觉一点点地恢复。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片燃烧着的天空，就好似火海倒扣在了天际之上。 远方的天边悬着一个黑色的太阳，充满不祥的邪诡之意，周围一圈血红色的日环放射出耀眼的光线。 四周全都是废土般的建筑残骸，以一种奇怪的姿态扭曲着。 近前一座高大的钟楼对着地面深深弯曲，塔尖拧得几乎都要碰到地面，这一切都像是只有在破碎时空中见到的异象。 地面是红褐色的焦土，不断地涌出滚烫的焚风热意。 苏龙再看看身周，珍妮就在旁边。 她盯着那黑色的太阳出神，眼里倒映出黑色的火焰。 他注意到她的两只虎牙像突然生长一样露出嘴唇，双手生出猩红的血纹和锋利的指甲。 同时他也感到了自己身体的一些不对劲，抬起右手，只见灰色西服的束腕已经被骤然生出的虬结肌肉所撑爆，五个指头也变出了红色的锋利指甲。 苏龙赶紧召唤出契约之眼查询。 ……莫不是要变身了？ “身处地狱边境的核心视界，已经进入半魔界状态，各项能力暂时提升10%，可吸收杀死敌人的魔力来进化解除封印。” 是这样……苏龙挥动了几下变得强壮的手臂，似乎确实不那么弱鸡了。 看到珍妮还在呆望着那黑色太阳，他叫道： “喂，怎么回事？你没事吧？” 珍妮回过神来，额头上一道六芒星在狂热地闪动着。 “啊，没事，就是不知道为什么，记忆深处有什么强烈的东西在跳动。” “地狱的边境深处，没想到人间之下的景象居然是这样……” “可能是这地方勾起了你潜意识中前世的什么往事吧？比如想家了？” 苏龙也盯着那黑色的烈日，心底燃起火烫的野心。 珍妮抿紧嘴唇，沉默片刻后说： “这一切，可能都是一场噩梦……” “哈？恶魔也会有噩梦？” 苏龙感觉她这话属实有点无厘头。 “谁说不是呢……” ……之前那么利落狠辣的，怎么多愁善感起来了？ 她赶紧摇摇头，自己也笑出了声。 “这次算是当了回人，就学会了你们的胡思乱想。” “来吧，先看看一心寻魔的鲍先生怎么对付疯狂的圣玛田。” 珍妮在前面走着，身体一扭一扭地散发出危险的诱惑气息，仿佛来自七宗罪中的媚惑魔鬼，就差一条尖尖的尾巴。 苏龙看着她扭动的腰肢，突然问道： “你在地下深渊中到底寻到了什么？是因为恢复了记忆才有了这些……奇怪的想法？” 珍妮回转头，金色长发在血红的夕阳下闪耀夺目，双眼里的幽绿瞳仁都被蒙上了一层鲜红欲滴的血色。 “我找到一枚属于我前世的宝物，以及一小段……前生的故事。” “但离我的恢复觉醒还差得很远，深深锁在你灵魂深处的那位现在一时也指望不上，所以……现在想太多没有一点用处。我们目前只需要一心寻找更多的线索和信息，来解开往事的真相与秘密。” “除了圣玛田家，目前所知的其他全部势力都在力图避免五百年前的覆辙，当前要紧的就是看怎么阻止这群疯子。” “你们都说她是疯子……就是因为她秉承了巴力的意志，想要一心毁灭人世间的一切么？” 珍妮惊讶地反问： “你怎么知道？” 苏龙心里一沉，明白她嘴上说什么不清楚没必要之类，其实一直对自己也有很多保留。 犹豫了一下，他还是将在里昂遇到圣玛田先祖列奥纳多的经过讲给了她。 “你说……他们与深渊之王耶利哥有联系后，才成为了圣玛田家的异端？” 珍妮忽然激动起来。 苏龙点点头，觉察到了她此时不寻常的反应。 “这次完了之后，我们一定要去找她谈谈。” 说罢便加快了脚步。 苏龙没有再多问，只是在心里记下留意。 另外，她刚说到深深锁在自己灵魂深处的那位。 阿迦莫丹，罪恶之王……为什么会选中自己？ 无言继续前行，火热的血腥气息越来越近。 废墟般的街道两旁，开始出现一些倒吊着的骸骨。 这些骸骨都没有下半身，身上披着破败腐烂的僧侣袍服。 走过这条街，他们来到一座巨大的焦**桥之前。 吊桥下扭曲的道路上堆满化为骷髅的各种怪物遗骸，白森森一片弥漫着诅咒的气息。 吊桥下面是一条大河，其中奔流着火红的岩浆和血水。 苏龙注意到吊桥通道正中立着一个十字架，吸引他靠了过去。 一身破碎黑色皮衣的男子被钉在那十字架上，一头飘逸的黑色长发在干枯烈风中摆动。 特里斯坦…… 蓝色的眼睛已经没了光彩，充血爆裂的眼眶流出焦黑的液体。 苏龙赶忙伸出带有魔王刺青的右手，除掉了那些恶魔刺钉，将他取了下来。 特里斯坦的瞳仁在黯淡中慢慢扩散，只有一点微光还在闪动。 看到了苏龙，里面迸发出一星火花，垂死的面庞开始抽搐。 他张开了口，但是喉咙喀嚓作响说不出正常的话语。 苏龙看到他咽喉下的一道深深爪痕。 虽然和特里斯坦总共只相处了几个小时，但就是他作为坚守的奴仆，带着苏龙激活了罪恶之王的圣棺。 从此改变了一个人的命运，抑或是完成了注定宿命中的一环。 苏龙踏上不归的魔途后，发现自己其实还是蛮有人性的。 起码目前来看仍是如此。 他咬破自己的手指，将流出的新鲜血液滴在特里斯坦喉咙下的伤口上面，接着一阵红光微闪，被利爪割出的切口瞬间愈合。 “苏先生，不……我的魔主。” 特里斯坦发出虚弱的话音。 “你不是在颂猜那里养伤吗？怎么被钉在这里？” “我们估计到你只身前往马赛，便赶了过来，刚一进城就被扯入了地狱边境。” “在颂猜的法术下我们本都可以逃脱，但是圣玛田家，毁灭的爪牙，是我佛农吸血鬼一族的世代死敌。” “魔主既然已经魂降神选之身，我特里斯坦居然完成了久到已被遗忘的家族使命，已经没有遗憾。” “只想留下多啖一口仇敌的血肉！” 特里斯坦颤抖着举起手，指向吊桥那边的累累白骨。 “主人……那都是我的杰作……哈哈哈哈……” 特里斯坦说罢，疯癫地笑了起来。 苏龙看到他的身体，开始一点点化作细碎的黑色灰烬。 默然片刻，他开口问道： “特里斯坦，你愿不愿化作我的一部分魔魂，再助一臂之力？” 特里斯坦闻言一怔，随即眼中现出最后的狂热，趁还有一丝气用力点了点头。 于是苏龙低头，右腕上血光射出，按到他的心口。 接着张开了嘴，双眼燃出罪火，一下咬住特里斯坦脖子上的动脉开始啃噬。 眨眼间殷红的光芒翻飞四射，他的身体迅速碎化成一片片血滴，涌进苏龙的口中。 特里斯坦双眼闭合表情平静。 最后在被完全吸收前，露出一个殉道者般安然的笑容。 正文 第三十八章 地狱火半岛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刻，幽幽的绿光忽然飘进了大厅，并从中射出一道磷火在空中爆裂。 炽热的白光在魔兽巨狼的独眼前迸发，它顿时被晃得闭上了眼睛。 一身青色皮衣劲装的珍妮冲了过来，滚到了苏龙和裕生的一旁。 “快，用你的罪恶虚魂！” 苏龙这才想起刚学的保命能力，赶忙右手伸出切出符咒。 他们三人瞬时被笼罩在一片奇异的虚无中，四周的一切看起来都变成了扭曲的灰色。 苏龙接着心念转动，他们的身体立时化作黑色碎片，然后在虚无烬魂的状态下瞬移到了升降梯的门口。 苦难记录者恢复了视野后，眼前空无一物，顿时陷入迷惑的暴怒，挥动双臂捶打着大厅的祭台。 “你……” 苏龙欲开口说话，珍妮却立马比出一个噤声的手势。 一旁的裕生还在流血，不过伤口上的邪火已经止住了燃烧。 现在他们处于就像之前列奥纳多兄妹一样的烬魂状态，苏龙发觉自己的听力变得异常敏锐，与此同时，好似军队行进般的大踏步声由远处迅速逼近。 苏龙看向珍妮的脸，她双眼中幽深的鬼火正在灼灼地燃烧着。 他还不清楚，后来在地下城的深渊中珍妮有没有找到她想要的东西，可是能感觉到她和之前有了一些不一样。 而且……她为什么总是能顺着自己的行踪找过来？ 苦难记录者似乎明白过来什么，停止了狂暴无谓的击打。它眼中射出一道笔直的黄色光线，如探照灯般在大殿内来回的扫射。 苏龙心里一惊，还没反应过来那黄光就打中了他们的所在，周围扭曲的虚幻灰幕立时被扯开了一个口子。 魔兽大笑一声，怒吼着俯身冲了过来。 珍妮瞬间全身绿火喷涌而出，眼见她站起来准备作出一个符咒的手势。 然而在这一刹那，教堂大厅的外墙轰然一声巨响，被一股巨力炸开一个大洞。一群黑影蜂拥而入，对着苦难记录者射出一片密集的火雨弹幕。 这些黑影全都戴着骷髅面甲，身披黑色风衣，风衣下面露出一些闪亮的鳞甲铠片。 他们手持瘤管状的恶魔火焰枪械，抛射出疾速的火舌。 强悍的魔兽被逼得节节后退，发出惊怒的吼叫，这些黑衣人的火焰射击顿时给它造成大片的创伤。 珍妮见状赶紧俯身，三人继续隐藏在烬魂状态中。 苦难记录者召出巨大的黄色火球，陨石一样砸进黑衣人群中，当先几人瞬时被炸成了灰渣。但源源不断的黑衣人冲进来猛烈持续进攻，苦难记录者越来越难以抵挡。 这时，一个身披红袍的面具人随在黑衣人们后面走了进来。 他的骷髅面甲上连着两只长长的鹿角，苏龙望过去后吃了一惊，一眼认出他红袍下面的黑色皮衣上，竟绣着金色的殷周钟鼎文。 来不及细看，红袍怪人右手伸出一支镶玉手杖，一道冰冷的青色射线从杖头的玛瑙石中发出，直直地射进魔狼的独眼。 苦难记录者一声惨嚎，浑身冒出青烟。受此猛击后它放弃了抵抗，转身一纵逃回那祭台前它爬上来的熔火空洞。 红袍人一挥手，这群军团般整齐剽悍的不速之客紧跟着魔兽跳进了那火洞中。 然后红袍人回过头，对着教堂墙壁上轰出的入口躬身行礼，随即就见一个高挑的身影慢慢走了进来。 苏龙一见，顿时瞪大眼睛。 笔挺的西服，一丝不苟的半灰头发。 鲍先生！ 鲍先生后面还跟着一个穿棕色风衣的女人，戴着大大的墨镜看不清长相。 “圣玛田这妖婆子想的倒是美，可惜疯子只能是疯子。” “毁灭之血和九宫魔书在她手上，简直是暴殄天物，就让值得效忠的真正主人，来让它们物尽其用吧。” 鲍先生轻声低笑，随后苏龙就觉眼前一花，那三人的身影便闪入了熔火洞中。 已经残破不堪的教堂大厅随后恢复安静，只有那洞口里还在传出焚风的呼啸。 苏龙取掉烬魂符咒，他们三个的肉体恢复正常现身。 “你可真够大胆的，自己就来这么危险的地方。” 珍妮对着他有些不高兴。 “……你怎么过来的？” “我回到地面上后联络到颂猜，他说联系不到你，然后我们发现了马赛由圣玛田引起的limbo，便知道你很可能是自己过来了。” “下次我会小心一点……刚才那是鲍先生吧？” “对，但现在还不清楚他的底细有多深，既然现在有他冲在前面硬刚圣玛田，我们可以见机行事。” 苏龙瞄到了她白皙脖颈上，那中国风的蛇形坠子。 “你在德革摩西亚下面，有什么发现和收获吗？” 珍妮眼中碧绿的幽光跳动了一下。 “是有找到些我想要的东西，完了再和你细说，现在我们赶紧跟着他们下去。” 裕生这时挣扎着坐了起来，冲他俩笑道： “老大，原来是你马子啊。” 珍妮回头看了他一眼，也微微一笑。 “是你把他变成这样子的吧？” 苏龙点点头。 “也好……不过他伤成这个样子，我看是没法再干架了哦。” 他也看到了裕生的惨状，便说道： “你先休养一下……” 并掏出了之前得到的两颗恶魔精华中的一颗，递给了裕生。 “这个能加速你力量和身体的恢复，同时还能再次激活你的武魄突变能力。” “觉得养得差不多了，再行动，这里四处都可能还有潜藏的危险” 裕生还想坚持现在就跟着苏龙下去，发现自己站都无法站直只好作罢。 他一口吞下了那颗恶魔精华，脸上很快便有红润的血色充盈起来。 “珍妮女士，请保护好苏生。” 珍妮作了一个心安的手势，便和苏龙朝那洞口走去。 “刚刚鲍先生手下的那一票人，很猛啊。” “嗯……以他现在的实力，已经是这次魔力复苏入世中的关键人物，我们要跟紧他和圣玛田的动向。” “刚才那可是一整支，来自东方久远传说中的恶魔军团呢……” 珍妮这话让苏龙想起红袍人身上，惊鸿一瞥看到的钟鼎文。 “斯有血主，神鬼莫用。” 好像其中有这么一短行字。 斯有血主，神鬼莫用……什么意思？ 正想着就已经来到了那洞边，只见下面是深不可见的血红色漩涡，散发出阵阵焦热的焚风气息。 珍妮拉住他的手，一道青蓝色的光圈就罩在了他俩的身周。 “来吧，让我们看看这里被撕扯出的limbo（地狱边境）深处，究竟是什么东西。” 纵身一跳，两人消失在旋转的熔火中。 正文 第三十九章 伪装 苏龙眼前全是剧烈盘旋的灰色烟雾，除了近在咫尺的珍妮手臂他什么都看不见。感觉就像是被一股巨大的引力往下拖去，整个身体飘荡在空中自己完全没法控制。 不久，一阵刺眼的光亮，苏龙的身躯连着珍妮被一股气流抛射了出去。 一片被晃的空白中苏龙摔到了地面上，头晕目眩地站起来，模糊的视觉一点点地恢复。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片燃烧着的天空，就好似火海倒扣在了天际之上。 远方的天边悬着一个黑色的太阳，充满不祥的邪诡之意，周围一圈血红色的日环放射出耀眼的光线。 四周全都是废土般的建筑残骸，以一种奇怪的姿态扭曲着。 近前一座高大的钟楼对着地面深深弯曲，塔尖拧得几乎都要碰到地面，这一切都像是只有在破碎时空中见到的异象。 地面是红褐色的焦土，不断地涌出滚烫的焚风热意。 苏龙再看看身周，珍妮就在旁边。 她盯着那黑色的太阳出神，眼里倒映出黑色的火焰。 他注意到她的两只虎牙像突然生长一样露出嘴唇，双手生出猩红的血纹和锋利的指甲。 同时他也感到了自己身体的一些不对劲，抬起右手，只见灰色西服的束腕已经被骤然生出的虬结肌肉所撑爆，五个指头也变出了红色的锋利指甲。 苏龙赶紧召唤出契约之眼查询。 ……莫不是要变身了？ “身处地狱边境的核心视界，已经进入半魔界状态，各项能力暂时提升10%，可吸收杀死敌人的魔力来进化解除封印。” 是这样……苏龙挥动了几下变得强壮的手臂，似乎确实不那么弱鸡了。 看到珍妮还在呆望着那黑色太阳，他叫道： “喂，怎么回事？你没事吧？” 珍妮回过神来，额头上一道六芒星在狂热地闪动着。 “啊，没事，就是不知道为什么，记忆深处有什么强烈的东西在跳动。” “地狱的边境深处，没想到人间之下的景象居然是这样……” “可能是这地方勾起了你潜意识中前世的什么往事吧？比如想家了？” 苏龙也盯着那黑色的烈日，心底燃起火烫的野心。 珍妮抿紧嘴唇，沉默片刻后说： “这一切，可能都是一场噩梦……” “哈？恶魔也会有噩梦？” 苏龙感觉她这话属实有点无厘头。 “谁说不是呢……” ……之前那么利落狠辣的，怎么多愁善感起来了？ 她赶紧摇摇头，自己也笑出了声。 “这次算是当了回人，就学会了你们的胡思乱想。” “来吧，先看看一心寻魔的鲍先生怎么对付疯狂的圣玛田。” 珍妮在前面走着，身体一扭一扭地散发出危险的诱惑气息，仿佛来自七宗罪中的媚惑魔鬼，就差一条尖尖的尾巴。 苏龙看着她扭动的腰肢，突然问道： “你在地下深渊中到底寻到了什么？是因为恢复了记忆才有了这些……奇怪的想法？” 珍妮回转头，金色长发在血红的夕阳下闪耀夺目，双眼里的幽绿瞳仁都被蒙上了一层鲜红欲滴的血色。 “我找到一枚属于我前世的宝物，以及一小段……前生的故事。” “但离我的恢复觉醒还差得很远，深深锁在你灵魂深处的那位现在一时也指望不上，所以……现在想太多没有一点用处。我们目前只需要一心寻找更多的线索和信息，来解开往事的真相与秘密。” “除了圣玛田家，目前所知的其他全部势力都在力图避免五百年前的覆辙，当前要紧的就是看怎么阻止这群疯子。” “你们都说她是疯子……就是因为她秉承了巴力的意志，想要一心毁灭人世间的一切么？” 珍妮惊讶地反问： “你怎么知道？” 苏龙心里一沉，明白她嘴上说什么不清楚没必要之类，其实一直对自己也有很多保留。 犹豫了一下，他还是将在里昂遇到圣玛田先祖列奥纳多的经过讲给了她。 “你说……他们与深渊之王耶利哥有联系后，才成为了圣玛田家的异端？” 珍妮忽然激动起来。 苏龙点点头，觉察到了她此时不寻常的反应。 “这次完了之后，我们一定要去找她谈谈。” 说罢便加快了脚步。 苏龙没有再多问，只是在心里记下留意。 另外，她刚说到深深锁在自己灵魂深处的那位。 阿迦莫丹，罪恶之王……为什么会选中自己？ 无言继续前行，火热的血腥气息越来越近。 废墟般的街道两旁，开始出现一些倒吊着的骸骨。 这些骸骨都没有下半身，身上披着破败腐烂的僧侣袍服。 走过这条街，他们来到一座巨大的焦**桥之前。 吊桥下扭曲的道路上堆满化为骷髅的各种怪物遗骸，白森森一片弥漫着诅咒的气息。 吊桥下面是一条大河，其中奔流着火红的岩浆和血水。 苏龙注意到吊桥通道正中立着一个十字架，吸引他靠了过去。 一身破碎黑色皮衣的男子被钉在那十字架上，一头飘逸的黑色长发在干枯烈风中摆动。 特里斯坦…… 蓝色的眼睛已经没了光彩，充血爆裂的眼眶流出焦黑的液体。 苏龙赶忙伸出带有魔王刺青的右手，除掉了那些恶魔刺钉，将他取了下来。 特里斯坦的瞳仁在黯淡中慢慢扩散，只有一点微光还在闪动。 看到了苏龙，里面迸发出一星火花，垂死的面庞开始抽搐。 他张开了口，但是喉咙喀嚓作响说不出正常的话语。 苏龙看到他咽喉下的一道深深爪痕。 虽然和特里斯坦总共只相处了几个小时，但就是他作为坚守的奴仆，带着苏龙激活了罪恶之王的圣棺。 从此改变了一个人的命运，抑或是完成了注定宿命中的一环。 苏龙踏上不归的魔途后，发现自己其实还是蛮有人性的。 起码目前来看仍是如此。 他咬破自己的手指，将流出的新鲜血液滴在特里斯坦喉咙下的伤口上面，接着一阵红光微闪，被利爪割出的切口瞬间愈合。 “苏先生，不……我的魔主。” 特里斯坦发出虚弱的话音。 “你不是在颂猜那里养伤吗？怎么被钉在这里？” “我们估计到你只身前往马赛，便赶了过来，刚一进城就被扯入了地狱边境。” “在颂猜的法术下我们本都可以逃脱，但是圣玛田家，毁灭的爪牙，是我佛农吸血鬼一族的世代死敌。” “魔主既然已经魂降神选之身，我特里斯坦居然完成了久到已被遗忘的家族使命，已经没有遗憾。” “只想留下多啖一口仇敌的血肉！” 特里斯坦颤抖着举起手，指向吊桥那边的累累白骨。 “主人……那都是我的杰作……哈哈哈哈……” 特里斯坦说罢，疯癫地笑了起来。 苏龙看到他的身体，开始一点点化作细碎的黑色灰烬。 默然片刻，他开口问道： “特里斯坦，你愿不愿化作我的一部分魔魂，再助一臂之力？” 特里斯坦闻言一怔，随即眼中现出最后的狂热，趁还有一丝气用力点了点头。 于是苏龙低头，右腕上血光射出，按到他的心口。 接着张开了嘴，双眼燃出罪火，一下咬住特里斯坦脖子上的动脉开始啃噬。 眨眼间殷红的光芒翻飞四射，他的身体迅速碎化成一片片血滴，涌进苏龙的口中。 特里斯坦双眼闭合表情平静。 最后在被完全吸收前，露出一个殉道者般安然的笑容。 正文 第四十章 碎片 诡异的气氛瞬间笼罩整个空间，天上的颜色浓烈的猩红，苏龙心里开始有一点发怵。 “裕生，你看到刚那围墙上的……什么东西了吗？” “啊？” 走在前面的裕生茫然回头，摇摇头表示不知道苏龙在说些什么。 很快来到走廊通道的出口，苏龙看到庭院正中是一座高耸的教堂塔楼，两边连着延伸出的回廊建筑，一直连通到外围的高墙。 血红的天空中出现黑色风暴般的乌云，聚拢在教堂的顶端正上方。 苏龙犹豫了一下，将刚才那颗从地狱犬身上获得的魔血果实拿出吞了下去。 一股烟熏的味道，热烈的能流传遍了全身。 “获得魔力和技能的一点提升，并可以解锁一项初级能力。” 苏龙开始从上往下的查看羊皮卷，看起来大部分能力都是主动的战斗技能，需要很强的力量状态才能发挥威力。 终于，在辅助能力中他看到了一项【罪恶虚魂】 “临时进入烬魂状态，瞬移/漂浮/隐身，并可以笼罩友方魔物一起。” 用来保命不错…… 他立马选择了这项能力，右眼中羊皮书跟着燃烧跳动了一下。 他挥手示意，裕生端起背后的m4a1卡宾枪，两人走出长廊的出口进入圣玛田庭院。 庭院正中，一座洁白的石雕矗立在大教堂之前。身穿板甲的女骑士面容姣好，骑在一条喷火恶龙的背上。 就在这时，黑色风暴密布的天空突然降下丝丝的猩红雨滴。 红色的血雨淋在石雕之上，女骑士好似流下血泪，透着说不出的寒意。 苏龙和裕生浑身不自在地绕过雕像，除了稀疏的雨点声，偌大的庭院安静的可怕。 走过石雕后一片细碎石块铺成的步道，便到达了大教堂的入口。推开鎏金的红木大门，进入一个狭窄的门厅，里面是古旧的老式升降梯间。 升降梯间里有一个僧侣的石雕，雕像一手持书，一手持之前捡到的那种蜘蛛金像。 苏龙轻轻一扳那持书的手，升降梯便发出齿轮转动的响声，开始向下行去。 下降到底，他发现这里正是之前颂猜所施阴童法术中，所看到的那处圣玛田夫人召唤地底恶魔的大厅。 此时大厅里一片幽暗，弥漫着奇怪的药水气味。地板多处塌陷，里面积着发蓝的液体。 大厅内有好多穿着破烂病号服的人在游荡，其中有些蹲在那几处积水旁喃喃自语。 走到近前一看，只见他们每个人的头上都被一个布袋包住。那些布袋都鼓鼓囊囊的发出粘稠涌动声响，仿佛里面充满了液体。 这些人身上的病号服上都有很多锁扣，似乎是束缚捆绑所用。 苏龙用魔眼观察，羊皮卷毫无反应。 奇怪，难道这些不是魔物？ 经过他们身旁，全都在疯癫地呢喃着一些不知所云的话语。 “眼睛……你看到我的眼睛了吗……我的眼睛丢到哪里去了？” “啊……是拉娜娅夫人吗？，是你吗？你看我……我就要成了……就要成为毁灭的花朵……” 其中有一个感觉到了裕生经过它身旁，走过来试图抱住裕生，裕生一个后跳举起机枪对准了它脑袋上的布袋。 苏龙挥手制止裕生，看那怪人要作出什么举动。 “啊……拉娜娅夫人……你为什么躲开我……不理我……” 听声音那布袋头里是个女人，她将脑袋凑近了过来，似乎在嗅些什么。 “啊！不对！你不是拉娜娅夫人……” 然后她就大声疯狂地尖叫。 其他的怪病人似乎被这大叫严重刺激到，开始四处乱跑并挥舞着双臂乱抓。 他们的尖叫骚动似乎惊扰到了什么东西，教堂大殿一阵沉重的摇晃。 登时，怪病人们更显极度惊恐，迅速全都逃进了大殿四面的一些房间通道里，只剩下苏龙和裕生在原地。 这时他才看到大殿尽头有一座巨大的祭台，在黑暗中无法看清其样子。 这时一道凶暴的红光，伴着摇晃开始在祭台前缓缓升起。 苏龙赶忙拉着裕生躲到大厅一道石柱的后面，并观察祭台处红光的异象。 红光下面渐渐露出一个着火的空洞，好像时空被撕裂出了一道缝隙。 眨眼间，那熔火空洞就已扩散占据了小半个大殿的地面，从中传出灼热的吐息和低喘声。 一瞬间的静默后，暴烈的黑风骤起，巨大的黑影带着烈焰冲出了洞口。殿堂的地面开始颤动，焚烧的热浪席卷了整个空间。 一头有一层楼高的魔兽缓缓地向前移动，双腿从洞口里爬出立在教堂大殿的地面。 只见其身躯由赤褐色的结缔组织构成，弯曲的巨大尖刺布满全身，四只巨大的爪子呈焦黑色，尾巴上燃烧着来自地狱的熊熊妖火。 脖颈上是如巨狼般的头颅，红色的鬓毛殷红欲滴，狼头上只有一个硕大的独眼，里面布满混沌的血丝涡流。 【苦难记录者】 属性：毁灭的仆从 魔阶：a 肉搏：82/100 毁灭之火：91/100 魔王迅捷：85/100 妖术：70/100 名为苦难记录者的魔兽，低下狼头嗅了嗅，发出一声狞笑般的低喘，冲着裕生和苏龙所在的石柱就奔了过来。 一下就被发现了！ 苏龙立马发动罪恶督军的光环，裕生身上紫火暴涨，双眼化作一片深不见底的漆黑。 两人默契地一左一右跳出，裕生对准魔兽的独眼射击，附着妖火的一梭子子弹全部命中。 独眼的庞大魔狼身躯一震，发出一声痛嘶捂住了眼睛。但就在被击中的一瞬间后，它背上喷出两团赤黄色的毁灭之火，巡航导弹一样向裕生的所在射来。 速度太快来不及闪躲，裕生只好双臂护体硬抗。 一阵令人窒息的焚响后，满地都是被烧化的裂口。纵有食尸鬼皮甲护体和督军光环加持，裕生的双臂还是被烧得一片焦裂模糊。 苏龙的右眼发出贯穿头颅的强烈鸣动，紫色的火焰在他身上泛起，一圈圈的波纹在灼热的空气中飘散开去。 罪恶督军光环立时得到加倍的强化，裕生丢下被烧弯的枪管，双拳爆出火花，向前大力一纵。 苦难记录者的狼嘴一张，喷射出大量白色的怨灵，这些怨灵魂体立时充斥了整个大殿，对裕生发出恶毒的嘶叫。 苏龙体内的魔王之力受到牵引挑衅，不受控制地震荡而出，血红色的魔王怒气一下就将空气中的怨灵撕得粉碎。 魔兽顿时一怔，完全没有意料到苏龙隐藏的力量。 这时裕生已经跃到了它的后背，踏在其肩膀的上面。 他抓住魔狼的颈椎，手上带着腐蚀灼烧的火焰，重拳狠狠砸了下去，紫火立马炸进了怪物的整个后背。 苦难记录者身躯震颤了一下，发出惊诧的怒吼，禁不住单膝跪倒在地。 裕生不断放出腐化的罪恶烈焰，紧紧扒在魔兽的背上。 紧接着，怪物在暴怒中扬起头，粗壮的双臂后扬，一下拽住了裕生。然后蛮力一轮，将他掷了出去，重重地撞在教堂的大殿顶上。 魔兽扭过头来，死死地盯着苏龙。 然后它双爪高举，两爪间燃起一团血红的火球。大殿内残余的怨灵碎片全都迅速被吸入到那火球之中，接着它对地面就是一凿。 毁天灭地般的冲击波荡了开来，一下将苏龙震得飞到空中，正从天花板上跌落的裕生也被击中，直接被甩到了大殿另一头的石壁上。 苏龙摔落在裕生的旁边，感觉五脏六腑好像都被点着了，眼前天旋地转。 苦难记录者发出狂笑，向着他们一步步地踱过来，地面被它的脚步震得摇动不止。 他扭头看过去裕生，正大口吐着血，全身都是燃烧的出血口。 完了……还是托大了。 正文 第四十一章 玻利维亚 红色的灰尘散尽，吸血鬼的笑容消散在焦热的风中，苏龙双目猩红，牙齿上还有血珠滴落。 珍妮在旁边看着，脸上似笑非笑的表情。 “获得特里斯坦.佛农的强大魔魂和身体血肉精魄” “以下能力获得提升至： 肉搏：38/100 恶魔枪械：31/100 吸血鬼的拥抱：25/100 ” “获得物品【织影蝠皮】” 苏龙查看了下装备库，特里斯坦的黑色皮衣已经挂在了里面，上面闪烁着耀眼的赤色斑纹。 “织影蝠皮皮甲，可以加强吸血获得的魔力，抵挡基础的元素法术，并大幅提升移动和迅捷速度。” 苏龙脱下自己破损的西服外套，换上了这黑色皮甲。 修身有形的线条，很衬苏龙瘦削的身板。 珍妮黏了上来，伏在他的胸口，冲他抛出媚眼。 吸收了特里斯坦的精血后，浑身充斥着从来没有过的剽悍感觉，飞檐走壁的敏捷，双臂和利爪孔武有力。 他看着眼前珍妮滑腻温软的脖子，笑道： “让我也吸一口你的魔血好不好？” 珍妮一把将他推开，扭着走了开去。 “……刚吃了那么大一个还不满足……” 他们走过了吊桥，只见在这边的废墟之间有一个漂浮着的巨大黑红色裂隙。 “下面就是核心了，等下注意安全，见机行事。” 珍妮说罢牵着他的胳膊，走进了那裂隙之中。 苏龙的身体在穿过裂隙的一瞬间没有任何触感，感觉像跳崖一样从空中直直地坠落下去。眼前一片火热，模糊地看不清任何东西。 在急速下落中先是恢复了听力，震耳欲聋的凶恶咆哮和嘶叫声霎时充斥双耳。 然后是视觉，眼前从一片模糊渐渐变得清晰通透。 广阔的末日赤红空间映入双眼，燃烧的火光充斥于所有视线可及之处，向四面的地平线无限延伸。 头顶上是一片如镜的火湖，泛着耀眼的血色波澜，天穹般笼罩在这整个空间之上。 坠落中的苏龙与珍妮很快着地，脚下是另一片无垠的金红色湖水，浅浅地没过他们的小腿。 不远处的湖水边传来沸腾的热浪，黑压压的一群炼狱怪兽和如潮水般涌去的黑衣面具人在湖面上血战，震天的杀戮声回荡在这血腥灼烧之地。 “地狱火半岛……这里已经是魔界的前沿……” 珍妮轻声低语。 “启动你的烬魂能力，我们最好先不要被它们发现。” 苏龙右手一挥，他和珍妮便化作灰色的虚影，变成空气中的一片片黑色灰烬向战斗处飘去。 在远处，可以看到苦难记录者巨大的秽邪身影，正在向一处耀眼的强烈发光点缓缓移动。 苏龙注意到这里苦难记录者的身躯比之前大了有一倍都不止，狼头的魔眼不断向四周的黑衣人发射血红的光线。 黑衣军团似乎在极力阻止它靠近那发光点，许多黑衣人掏出恶魔兵刃挂在魔狼庞大的躯体上砍刺，但一个个被从它体内不时涌出的毁灭之火熔化成灰烬。 a阶的恶魔，竟然如此之强。 珍妮虚化的声音从旁边传来： “苦难记录者是领袖级别的恶魔，为了在凡世行动不得不降低魔阶和属性。如今回到limbo的深处，他的力量就完全爆发了出来。” 两人在罪恶虚魂的隐蔽下向那边飞速前进，周围的恶魔与黑衣军团都没有感到它们的存在。 眼看军团无法阻止其前进，突然一股刺骨寒气在战场中爆发开来，半空中一团黑蓝色的邪光照入这本只有无边火红的秘境，伴随着邪魅的笑声响起。 苏龙回头一看，是之前在鲍先生身旁的棕衣墨镜女人，从战场中央升起悬停在半空。 她摘下墨镜，露出一张妖艳的东方女人面孔，略蓬乱的刘海下是一对青黑色的妖眼。 蓝光从她身体里射出，衣服被扯碎，传来低沉的粗重喘息和血肉爆裂的怪响。 转眼间她突变成一身青骨的妖物，如玉状的血肉裸露，头骨上长有两角，两角间披散的长发上别着金色的麒麟头冠。 背上漆黑如墨的羽翼挥动，双目中幽蓝的鬼火闪烁。 她翅膀一挥，便向苦难记录者飞了过去。 一路上她向下方地狱毁灭一方的怪物喷吐出霜息，那些魔物一触便被冻结成冰晶，然后爆破成冰渣。 女妖疾飞切到魔狼的后背，双爪刺入它的后颈。 一团黑血瞬间喷薄而出。 苦难记录者的血一沾到地上的湖水就开始起火，金黄与赤红的邪焰交缠，湖面霎时沸腾蒸汽弥漫。 魔狼巨兽一声哀叫，轰隆一声跪倒在地，地上被撞出层层的激流。 女妖正要继续下杀手，一道紫色的影子冲她射了过去。 砰的一声巨响，她被一股黑色的巨力撞飞到半空中。 弥漫的黑烟中走出一个巨人，身上浓密的毛发黑紫交织，半人半兽的秃顶人脸上两颗黑洞般的眼珠，背上乌鸦般的宽大紫色翅膀冒着妖火。 苏龙认出这魔物是那之前在佛农棺室中见过的，圣玛田夫人近身的秃顶彪悍男人，此时已经突变魔化胡须也都变成了黑色。 秃顶怪人紫翼展开，手中亮出一把乌黑的骷髅纹战斧，一个起跃扑向空中的女妖。 女妖双爪伸出，盘起像蛇一般的冰蓝火舌，飞舞的身形灵动迅敏，瞬时和杀来的秃顶魔人缠斗起来。 两个在空中化作一青一紫两道虚影，搏斗的速度节奏快若闪电。 鲜血和魔力激荡四溅，他们下面的双方魔物也进入鏖战的白热化，焦黑的尸骨，血流成河。 苏龙和珍妮仍旧在隐蔽中小心地向那发光处靠去，四周的血战景象令他血液翻涌。 女妖被挡开后苦难记录者获得了喘息的机会，站起来后继续挪动巨大的身躯走向已经不远处的那耀眼光点。 越靠近那光点，苏龙明显能感到战斗的魔物越强，魔力的激荡越震撼。 终于，再又越过了两圈混战的魔物后，他看清了那发光的物体。 那是一个和苦难记录者魔狼身躯差不多大小的金红色巨大光球。 之前圣玛田召唤上来的那个无头黑毛野兽正在光球前引导某种仪式，它双爪中的两道符文血线连接着光球的外壳，外壳上面不断闪出燃烧状的恶魔文字。 再看那光球里，是一个模糊的女巨人身影。 正文 第四十二章 白恶魔的故事 裕生跟在他后面走进了礼拜堂内，警觉地观察四周，他枪支上的恶魔血肉开始轻微地颤动。 礼拜堂内的墙面和地板都闪动着奇妙的幽光，就好像来自深海的折射，堂厅的两侧立着两个羊角恶魔的雕塑，正中间如阿黛尔夫人所说果然有一个石雕的讲经台。 苏龙掏出九魔宫曲，将其平放在了讲经台的石板正中。 刹那间，一圈血红色的光纹呈正方形在书的四边射出，几行他从未见过的奇异文字出现在了上方的空中。 一团黑色的余烬从那片血红色的文字中升腾而出，然后化作了一个身形。那人影身上的细节很快浮现清晰，竟是和之前那苍老声音女人一样的黑色奇异服装，粗看过去很像是中世纪黑暗时代异教徒的装扮。 只是这个人是明显的男人形体，头上的礼帽遮住了眼睛，脸上蒙着一块厚厚的黑巾遮住了面容。 他对着苏龙弯腰，轻轻地说： “我能从您身上感受到阿迦莫丹的气息……” 同样沧桑的嗓音，只是比之前那女人浑厚了许多。 苏龙定了定神，回道： “阿黛尔.圣玛田托我而来……” 黑衣人低下头轻抚那本九魔宫曲，手却如幻影一样直接从书中穿了过去。 “啊……阿黛尔……是了，给予圣者的魔谕。” “那么你准备好了吗？被罪恶之王选中的圣徒？” “我想应该是吧……但我其实不知道那具体是什么意思，希望你能通过魔谕解答我的疑惑。” 黑衣人双手摊开，一片蓝光浮现而出，半空中的血红文字被吸了进去，被转译成了幽蓝色的古拉丁文。 “圣者，我的名字是列奥纳多.圣玛田，圣玛田家族的先祖之一……” “我们家族的历史渊源很久，上溯到查理曼大帝时代。在百年战争中我们追随贞德立下不世的功业，被册封为一方勋贵爵位。更重要的是，从十世纪起家族就通晓了这世界除人间之外的另一面，后来在和贞德一起的经历中，我们终于直面接触到了魔主。” “获得了魔王之血的恩赐与启示，从此圣玛田一族彻底完成了从凡人向魔物的飞升。本以为是向永恒的奥秘与不朽的力量迈进的第一步，谁知却是无尽的诅咒的开始……” “魔王们为何要进入认识，建立魔宫？” 苏龙问道。 “据他们说，是为了打破永恒亘古的枷锁，将魔物和人类融为一体，使世界以真正的真理形态存在。” “就像我们这样的存在……” 列奥纳多指了指苏龙、裕生和他自己。 “但是后来发现，他们只是用这样的借口来诱惑人类，背后真正的意图我们不得而知。同时，九个源始魔王的内部发生了剧烈的内乱，在建完九处宫殿后魔魂魔物们就因崩变而被迫封印。” “他们九个本身也受到了巨大的封锁限制，每个王魂也各自有自己的企图，最后在沉睡前各引诱了一个人类，留下九部魔书为日后卷土重来埋下种子。” 他手中的幽蓝不断地流转浮动，将九魔宫曲中的楷体汉文转化为一行行在光幕中浮现的拉丁文。 苏龙看了过去，之前的疑难晦涩这时都茅塞顿开。 “如今魔力再度复苏，魔书现世，魔王蠢蠢欲动。而你，就注定将是成为阿迦莫丹的化身。” 苏龙想了想，接着问列奥纳多： “那么，源始魔王们不得而知的秘密，对于人类和这个世界，最终究竟会怎样？” “在上一世一切的真相都被崩变所掩盖，现在只能是身负王魂的你，自己去发掘了……” 列奥纳多这时深深的叹了一口气。 “不过，有两件事我很清楚。一是阿迦莫丹当年被其它四个魔王放逐到东方，后来它们四个都多多少少有些后悔，原因不得而知。” “二是毁灭之王巴力的个人企图，似乎是将他看中的人类都转化为魔物杀戮机器，然后将所有的人类从这个世界抹去。” 苏龙闻此吃了一惊，想起那日巴黎异象中的狂暴杀气。 “遗憾的是，当初我们圣玛田家族，就是被巴力所给予了魔王之血而飞升，成为了它毁灭的仆从。而这，就是我所说的无尽的诅咒……” “虽然并不知道他的真实目的，而且一代代的家主一向行事谨慎，可埋藏在血液里的毁灭狂暴终究会在时机来临时被唤醒。” 这时列奥纳多抬起了头，露出蓝光鬼火的双瞳，看向苏龙。 “就像拉娜娅现在这个样子……已经彻底的疯狂，坠入了毁灭的无尽阴影中。” “那么……为什么你没有被这种疯狂所操纵？还有阿黛尔夫人……既然都是毁灭的仆从，为什么你们会不一样，还知晓了巴力的真实打算？” 这时列奥纳多挥了一下左手，上方蓝色的光幕中，浮现出了一张插图： 一个六角的大恶魔，看不清面容，身形和苏龙之前在魔幻之境见到的阿迦莫丹相似。他的身体如硬鳞火龙，背后是一个充斥着不祥之气的大漩涡。 “刚才在庭院里引导你到这里的那女人，是我的妹妹，妲娜坦。” “我们两个在年轻的时候，在耶路撒冷附近寻找魔力宝物的一次旅途中，偶然遇到了另一位源始魔王的灵识。” 他对着那插图中的恶魔用手指点了点。 “深渊之王，耶利哥……” “它提醒并说服了我们，还给予了我们它的魔力，让我们自行去验证。后来在漫长的岁月中，发现它所言非虚。” “从此，圣玛田家族秘密的分裂了，家主一系在潜意识中一代代地被转化为巴力灭世准备的杀戮机器；而我和妲娜坦的后人，则一直在想办法遏制这毁灭的堕落，一直传到今日的阿黛尔。” “那么耶利哥和你们的想法是保持人类的存在？你们俩现在这样的形体，为什么像鬼魂一样？” “目前大部分在人间的恶魔，仍旧是魔力和魔魂附着于凡人肉身的形式。肉身死后魔魂会沉睡，然后在随机的时间点再从它所选的血脉之后中某个后代肉身上醒来。而我和妲娜坦，选择了为挽回圣玛田家族的毁灭而牺牲的命运，通过耶利哥魔力的仪式，在肉身死后成为了这样的烬魂形态。” “这样，我们可以避免在魔魂沉睡的过程中丧失记忆，同时也能一直不断地观察与行动。只是这样一来，我们就只能被束缚于仪式转化之地，从远处指导我们的后人，就像现在这样无法离开这个小礼拜堂。” 原来如此……珍妮也说自己是在魔魂沉眠后丧失了前世的大部分记忆。 “并没有什么保护人类的想法……我们仅仅只是因为认同它们最开始那诱人的融合愿景，才成为了魔物。而这种毁灭一切的作法是出于巴力身为毁灭之源的本性，完全不是我们所求，这彻头彻尾的欺诈我和妲娜坦不能接受。” 苏龙默然，缓缓点头表示理解。一直在旁边的裕生听得似懂非懂，忍不住走来走去打量四周。 “那么，罪恶之王-阿迦莫丹；毁灭之王-巴力；深渊之王-耶利哥，其它六部源始魔王都是什么？” 列奥纳多正要继续，一声瘆人的尖锐嘶叫突然从远处传来，惊扰了这林间静谧的幽色。 他眼中蓝色的鬼火不断地闪烁，然后略带颓然地叹了一口气。 “看来，仍旧逃不脱这如此宿命的诅咒魔爪……” 说着，他忽然双手按住胸口，一下子撕开了胸前的黑衣。 嶙峋的肋骨下，一颗如水晶般蓝色的心脏在轻缓地跳动。 正文 第四十三章 银矿 “拉娜娅的恶徒顺着魔力苏醒后的气息，最终还是找到了我们这处深渊礼拜堂。” “我本身也已经存在得够久了，现在，也许这么做会更有意义一点……” 那可怖的尖嘶声越来越近，列奥纳多握住了自己的蓝色心脏，一把将其撕了下来。 “圣徒，这是我的强大魔魂，拿去吧……能够可观地加速你封印限制的解除。” 他的声音立马变得气若游丝。 “正在向这里急速赶来的，是毁灭的爪牙，现在的你们只有吸取我的魔魂才可能击败它们。请务必杀了这些疯狂的恶畜，保下这处礼拜堂……” “我的妹妹会继续存在下去……给……圣玛田家族，留下一点希望……” 苏龙接过了蓝色心脏，厚浊的魔力气息传荡过来。 “可是……” 苏龙还有好些疑问想问他，刚一开口，只见列奥纳多的身体就开始一点点地化作碎片。 “被毁灭之血失了心的疯子们……你们终将为这诅咒噩运付出代价！” 列奥纳多憎恨地呢喃着。 他眼中的蓝火慢慢熄灭，面部迅速干瘪下去，就好像已经封存了千百年的干尸一样。 过了大概半分钟，这位圣玛田家族的先祖魔物就消隐于深渊礼堂的邃光中，不留一丝痕迹。 “苏生，这东西看起来很像你上次救我命的那玩意啊……” 裕生惊奇地看着列奥纳多强大的魔魂。 这次，那恐怖的逼近叫声实实在在地让苏龙直觉感到非常的危险。 没有多想，他一口将魔魂吞入了嘴里。 蓝色的心脏瞬间化成了粘稠的汁液，顺着苏龙的喉管流入了体内。 一股剧烈的火热触感从小腹中急促地升起，冲进了大脑。 右眼着火，契约之眼霎时自己蹦了出来。 “获得第一个强大的魔魂，可以解锁两项初级能力，并提升几点数值，请选择。” 几点数值……还是初级，以自己现在这么弱鸡的身体，还是先解能加强手下的光环或加成类能力吧。 在初级能力中扫了扫，苏龙注意到了【装备库】。 可以将获得的魔力宝物/武器/加成装备以力量的形态存储起来，战斗需要时随时可以召唤出并装备在自己/友方魔物身上。 这个可是基础，点了！ 装备库：2/100 装备库等级越高，便可以获得更多的功能，如复制/附魔/拆解/融合等。 接着苏龙想到了之前的【罪恶督军光环】。 身旁的所有友方魔物在光环范围内加半魔阶，各项能力加15个百分点，并附带【罪恶的爪牙】加成效果。 想到裕生强悍的即战能力，就是它了。 “你的身体基础能力略有提高，同时获得了一次魔化普通武器的机会，要使用吗？” 苏龙灵机一动，掏出了皮包里的格洛克手枪，使用。 只见手枪的枪壳开始微微变形，出现了弯弯的曲角，同时本来纯黑色的金属枪身变成发乌的深红色，并出现神秘符号构成的花纹。 【追猎之牙-格洛克】 可以吸血，击毙凡人后可将其转化为孽灵。 “另外，由于获得了强大的魔魂，从此使用契约之眼将不再消耗任何精神，可随时召唤使用。” 裕生看到他的这把魔化手枪，赞道： “老大，这太酷了。” 礼堂门口突然传来一声哀嚎，之前的黑服女人出现在那里，宽檐礼帽下露出干枯的嘴唇在激烈颤抖，充满痛苦的悲伤。 “列奥纳多……” 她身影残像一闪，瞬移到了讲经台之前，轻轻地跪下双手合十。 透过讲经台后小小的花窗，深幽的冷光照了下来。 “你就是妲娜坦……夫人吧？” “罪恶大人，我要为哥哥的离去祷告，同时，请你先处理你眼前要命的麻烦。” 妲娜坦声音冰冷，专注地对着讲经台不再说话。 这时尖叫怪嚎的声音已经停止，外面的林中空地恢复了一片死寂。 但是死亡的气息，浓烈地涌了进来。 苏龙示意裕生全神戒备，并将九魔宫曲从讲经台上拿起收回包里。 霎时，一个黑色的扭曲影子他们面前的门外冲了进来，焦枯的热浪从它身上传来，苏龙顿时感觉皮肤一阵灼痛的感觉。 电光火石间，他看清了那尖啸怪叫之物： 皮包骨的高大身躯，背上和四肢长满晦暗的黑毛，惨白的皮肤上有很多裂口，血骨里向外冒着暗淡的邪火。 面若腐败的干尸，头上两只巨角，空洞的大口里布满獠牙。 苏龙用契约之眼一扫： 【食尸鬼王】 属性：低阶毁灭的仆从 魔阶：a- 肉搏：90/100 毁灭之火：80/100 急速光环：75/100 【与其它食尸鬼王灵魂链接中，获得狂暴效果】 裕生对着它用魔化aug步枪就是一通暴射，紫色的火舌狂喷，密集地打在食尸鬼的身上。然而仅仅擦破了一点皮肉，怪物继续怒吼着扑了过来。 带着毁灭烈火的爪子一下抽中了裕生，将他手里的aug劈成了两半，并把他重重地击飞到礼拜堂的墙壁上。 裕生胸前的黑夹克被烧烂，吐出一口黑血。 苏龙一瞥间看到了门外另两个食尸鬼的影子，并注意到礼拜堂裕生撞到的那面墙边有一道侧门。 “跟上我！” 他对裕生低喊了一下，撞开那门就滚了出去来到外面开阔的空地中。 裕生也紧跟着出来，对着追过来的食尸鬼双手乱挥，射出一片片的紫色火焰能流。 怪物被烫到发出痛叫，然后更加暴怒快速地冲刺扑来。 三个食尸鬼立时挂到了裕生的身上，将他撕扯的血肉淋漓，裕生怒吼，毫不示弱地挥动带着罪恶紫火的重拳回击。 怪们们也被他捶得骨肉飞溅，但同为a-魔阶，裕生很快就落在了很不利的下风。 苏龙双手张开，两眼中的血红放射而出，发动了罪恶督军光环。 以他为圆心，一圈血火围住了整个空地，在这范围内的空气中浮现出罪恶的吟诵。 力渐不支的裕生身上放光，胸前肌肉迸发暴长，浑身转化为紫色。 他胸膛上关公刺青的双眼射出紫色鬼火，裕生瞬间头发怒放生长直到及腰，身躯变得有巨熊一般大小。 怪肉虬结，獠牙吐出，四爪锋利如刀，双目如修罗。 【武魄突变发动，进入魔暴下凡状态】 【罪恶督军光环加成：由罪恶领主临时加半阶成为罪恶的仆从/各项战斗能力提升】 【罪恶的爪牙：每一击加深伤害】 进化的裕生暴起，一脚将一只食尸鬼踩在了脚底，一只手探出掐住了另一只的喉咙。 紫黑色的双爪蛮力一撕，那食尸鬼的头就被扯了下来。 剩下两只见状更为暴怒，脚下那只浑身射出黑火，将裕生的大腿烧得半焦。 第三只在灵魂链接的状态下，跳到裕生的后背，双爪如刀雨点一样撕扯下去。 裕生痛哼一声，背上大片的血肉掉落。但这更激得他愈发凶狠，扛着喷射的黑火脚下利爪发力，死死地钩嵌进那食尸鬼的胸口，令其无法动弹。 苏龙掏出魔化格洛克对准他背上那只的脑袋就是一枪，血红的子弹射进了它的右眼，怪物捂眼大叫。 趁这一点空隙，裕生双拳合十高高举起，然后雷霆般重重对着他脚下那只食尸鬼砸落。 沉滞的闷响，紫色的罪业之火花爆裂在空气中，那怪物的头颅被捶成了稀泥。 失去其它两只后第三只就没有了灵魂链接的加成，裕生回爪到背后牢牢地钳住它的身子，将其举回了面前。 他嘴里喘着巨兽般的粗气，滴着鲜血，缓缓地把食尸鬼奉到了苏龙的眼前。 食尸鬼疯狂地大叫抓挠，却是根本无法挣脱裕生的魔爪。 苏龙将魔枪对准它的脑门，扣动扳机。 怪物魔浆迸裂，几下就没了动弹。 裕生魔怪横肉的巨脸上浮出一丝狞笑，看着苏龙。 苏龙双目里血红的漩涡转动，也对着裕生一笑。 轻风掠过，罪恶的呢喃中，似乎树林都在颤栗。 正文 第四十四章 太阳之血 苦难记录者最终越过了层层叠叠的尸体后，靠近到了如巨卵的光球边缘。 它高高扬起头，身上透射出震颤的黑色恶魔符文。 随即头颅猛地向下一甩，吐出一道火柱。 毁灭之火击打在光球的表面，整个地狱火半岛都仿佛颤动了一下。 苏龙抬头一看，天顶上的火湖镜面瞬间发出炫目的耀斑，毁灭之王的恶魔们开始疯狂地嘶鸣响应。 光球的外壳一下变得稀薄，可以看清里面的庞然大物： 身着中古银色骑士板甲的女巨人，额头上一道金色的竖纹。她闭着眼睛，半跪在光球里。一头金发像瀑布一样洒落，左半边脸在骷髅和人形间不断切换幻化。 她左手里持一柄被金色火焰包裹的巨剑，剑身雪白寒冽，剑柄上是六角魔头的镶饰。 苏龙这才注意到，她和庭院里踏在喷火恶龙身上的女骑士雕像，形象一模一样。 他突然感到灵魂深处轻轻地一颤，几天前诡异来电里那莫名其妙的干哑女声浮现在脑海中。 “贞德……” 随着外壳不断变薄，女巨人缓缓睁开了眼，天蓝色的眼珠射出寒光。 左脸，包括整个左半身，从不断闪动的幻影形态稳定成焦黑的恶魔枯骨，左眼化作透着血光的空洞。 透过银甲的缝隙可以看到她干枯的左半身，手脚也都变成凶恶的利爪，和右边的美丽人形身体形成强烈的反差。 “啊……多么壮观。”珍妮在一旁赞叹。 “圣玛田找到了贞德的魔魂，要将自己与她融合，看来差不多已经成功了。” “接下来，将就由她来执行如何把巴力带进来……” 珍妮脸上一半惊恐，却又一半狂热的扭曲神情。 苏龙和她蹲伏在战场靠近那光球的一角，仍旧在罪恶虚化的烬魂状态下。 他忍不住打开右眼的卷轴，扫了过去。 【贞德/拉娜娅.圣玛田】 属性：魔王使徒 魔阶：s ？？？ ？？？ ？？？ 再往下面就全是无法读出的问号，和之前扫描珍妮时类似。 苏龙心下疑惑，正要扭过头想再试试珍妮，感觉空气忽然之间凝结了。 恐怖的战场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压制得都仿佛安静了下来。 贞德用那把巨剑割开光球的外壳，站直巨大的身躯缓缓走了出来。 那个无头黑毛野兽对着她匍匐在地。 贞德一半腐烂的巨口中，呼出一团黑紫色的瘴气，然后伸出左爪将其按压进脚下的地狱湖水中。 随即，黑紫色的力场以她为圆心向湖面四周扩散，充盈毁灭之力的恶魔之火密集地在圆圈内炸裂而出。 鲍先生手下的黑衣魔物军团立时被大片大片地轰成粉末，和秃顶人在半空中肉搏的东方女妖也立马受到力场的影响，显出颓败之势。 苏龙和珍妮的附近出现好几处魔火爆破，下意识间感到致命的危险，他一个虚魂瞬移带着珍妮冲进了前面看似安全的光球中。 随着巨大恶魔贞德的离开，那层光球的外幕已经几乎微弱不可见，苏龙闪进来后看到了这片湖水中心处一个黑色的骨架台子。 他凭着直觉凑过去，只见上面放着一本黑色硬皮封面，镂刻有绝美花纹的。 上面一行泛着红光的法语文字： 《palais du nine devil》（《九个魔鬼之宫殿》） 苏龙脑袋一热，心中一股渴望的欲念涌上，现出真实肉身一把将那本魔书夺了下来。 不远处的贞德身躯一震，闪电般回过头来看向这边。 那左边的枯萎眼眶中射出杀意，右边的天蓝色美目中也浮现出疯狂的怒火。 她举起巨剑，对准了刚偷到书的苏龙。 珍妮一声惊呼，正欲扑过来。 苏龙自己脑袋里突然一阵空白。 草……动不了了。 那柄贞德把持的魔剑上，金色的火舌嘶叫。 毁灭，九大源始魔力之一。 亘古不变的终结之力。 苏龙又一次感觉要完蛋了，身躯被那巨剑的剑尖指着就已经完全僵住，灵魂深处更是毫无动静。 贞德/拉娜娅.圣玛田的巨剑就要斩落，白热赤红的地狱火半岛空间内突然……照进了一丝月光。 巨大的苍白月亮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火湖天穹中，那圆满的月形里密布着血丝一样的细纹。 “月之君王……啊……月之君王……” “斯有血主……神鬼莫用……” “西有魔天……东有鬼土……” 空中飘起虚缈的歌谣，像是不成调的巫婆在咕哝呢喃。 一个和贞德差不多大小的影子在月光中，缓缓出现。 相似的骨肉裸露混合而成的躯体，但只有上半身，齐腰的断口之下空空如也。 这只有半身的魔物长着浓密的墨蓝绒毛，双爪褶皱的皮肤下是巨大的幽蓝血管，背上两排冲天扬起的白骨尖刺。 魔物的头颅似猿猴，嘴中露出刀锋利齿，双眼火红，头上一顶骷髅白骨与黄金组成的凤翅魔冠。 冠上那两道漆黑的长长翎子，带起妖风阵阵。 贞德感觉到背后的巨大存在，立刻放开对苏龙的锁定，回过头掉转剑尖直指向那魔猴的胸膛。 苏龙立马感觉到身体恢复了控制，赶紧催动烬魂隐蔽。 珍妮此时也恰好扑了进来，一把抱住了他。 “抱紧我！”她失控地大吼。 苏龙一呆，但还是下意识地抱紧了她。 半空之上，魔猴双爪探出，抓向贞德的头颅。 它爪子触到贞德额头的同时，毁灭巨剑的剑尖也已经碰到了其胸口。 随后，苏龙眼前的时空一瞬间静止了。 再下一个刹那，震撼大地的轰鸣与白炽的曜光从魔猴和贞德的交手处喷涌而出。 金红色的湖水被倒卷而起，苏龙紧紧抱着珍妮被拍上高空。 再然后，就是山崩地裂的冲击波卷涌地狱空间的天地，沉重的能量拍击把苏龙扇昏了过去。 珍妮嘴中吐出鲜血，双眼在这破碎时空般可怕的魔力风暴中，硬撑睁开死死地盯着一道银白色的光线。 整个空间变成一团暴烈的混沌，之前潮水般交战的双方军团被像蝼蚁一样撕扯。 那银白光线高速向这边射来，掠过身周的一瞬间，珍妮用尽最后一丝力气一把兜住了那事物。 这股急速冲撞就如最后一根稻草，击得珍妮痛叫一声，也昏了过去。 但她手中死死握着那飞来的东西，死死抱着苏龙。 天旋地转间，时空塌缩，地狱火半岛连带着其上的地狱边境，开始分崩离析。 正文 第四十五章 怨毒 五点，苏龙来到马赛洲际酒店的大堂，正要拨打电话，就看到一道靓丽的身影直直向他走来。 黑色的高跟凉鞋，一身清凉的紫色连衣裤，托衬出女子傲人的曲线。乌黑的头发高高盘起，大大的墨镜让苏龙认出这就是之前那地狱边境中的棕衣女人。 苏龙上着浮夸的花衬衫，下面是印满卡通鱼图案的短裤，挎着旧皮包，就差在脑门刻上“我是来海边度假泡妞的凯子”。 他主动上去伸出手，一脸色眯眯的堆笑。 “哇，乔小姐人如其声，好一个冰山美人。” 乔嫣打量了他两眼，轻哼一声，没说话转身就向大堂右侧的酒吧走去。 马赛洲际酒店是五星级，布置非常豪华并不失法国的古典雅致，酒吧里可以看到各种美女和身着大牌的土豪男人。 在吧台边坐下，乔嫣要了一杯干马天尼。 苏龙则要了一大杯百事可乐。 乔嫣看着他，嘴角微微一动。 “鲍先生说你很会喝酒。” 苏龙啜了一大口气泡充盈的黑色液体，混着冰块滑入喉中，说不出的冰爽。 “啊哈，最近喝得太多，戒几天缓缓肝和胃。” 乔嫣没有接话，低头轻饮她高脚鸡尾酒杯中的透明酒液。 “书呢？” 放下酒杯后她直接问道。 苏龙从皮包里把郑和的九魔宫曲掏出来，放到她的面前。 乔嫣拿起书翻了翻，并摘下了墨镜。 一双瑰丽的柳眉杏眼，只是右眼一圈发紫的乌黑，像是挨了一重拳跟熊猫一样。 一个如此美丽的女人却挂着这么一副滑稽的样子，苏龙忍不住笑了出来。 乔嫣狠狠地盯着他，眼睛里似要滴出火来。 “不好意思，乔小姐……您……这没事吧？” “顾好你自己。” 白了苏龙一眼，她低下头继续翻看魔书。 想起地狱火半岛中那凶狠剽悍的青蓝女妖魔，和她背上那冰冷彻骨的漆黑羽翼。 就是眼前的这女人吗……这些个女魔化作人形倒真都是极品尤物。 右眼这幅样子，应该是那圣玛田手下秃顶魔汉的杰作吧。 …… 不知道珍妮的魔化状态是什么样子…… 忽然又回忆起巴黎魔雾笼罩的那个夜晚，在翻到魔书第六张插图时，陷入的那个迷梦。 雪山宫殿中，和自己翩翩起舞的那个和珍妮一模一样的女人。 正在走神，乔嫣将书推回了他的面前。 “你调查得到的关于圣玛田夫人的线索，帮了鲍先生大忙，他很感谢。” “苏先生，证明你的能力真是无与伦比，鲍总希望你能继续接下来的调查。” “除了最开始的那张支票，这是此次巴黎之行的额外鼓励。” 说着，她从随身的精致坤包里掏出来了一张黑色的卡片，递给了苏龙。 那是富国银行的黑金卡，只限量发放给数量极少的最顶端客户，现在这张上面刻着镀金的苏龙名字。 哈，加上阿黛尔夫人给自己的那些金条，自己短短几个星期内，看来就跨入有钱人的行列了？ ……有钱能使鬼推磨，打拼这么多年，都赶不上这一笔生意。 苏龙感慨着，但仍旧装作欢天喜地的样子，收下了那张黑金卡。 “鲍总太客气了！还有什么我苏龙能帮到忙的，请尽管说。” 顿了一下，他犹豫着问道： “你之前说他因为身体的原因无法前来，鲍先生他无大恙吧？” 乔嫣的脸色稍微变了一变。 “有些小的意外，没关系的。请你帮他做好事情就好。” 苏龙咕隆几声将那杯百事喝干，嚼起杯中的冰块微笑。 “没问题！那么接下来？” 乔嫣又从包里掏出一张纸片递给他，上面是一个人名和电话号码。 “鲍总已经查到了另一部西方魔书的线索，和南美十五世纪时的印加帝国文明密切相关。” “这个人叫西蒙尼，是帮鲍总在南美找到这一信息的线人，你到了玻利维亚的首都苏克雷后，便联系他开始下一步的任务。” “此行中你肯定还会继续用到九魔宫曲，所以请继续替鲍先生好生保管。” 印加文明……？ 说完乔嫣喝光了杯中的马天尼，戴回了墨镜。 苏龙试探着问道： “那……圣玛田夫人那部魔书，鲍先生有何打算？……这次马赛碰面不是本来要说的是那部吗？” 说完他就能明显地感觉到乔嫣身上升腾起了一丝狠戾的寒意。 “这你就先不用管了，苏先生，我们会留在法国，和圣玛田夫人“好好”地继续打交道的。” 嗯……那现身偷书的千钧一发间，看来只有化为与贞德合体的圣玛田夫人看到了自己，鲍先生他们这边还无察觉。 不过接下来要更加小心了……苏龙不自禁地抿了一下嘴唇。 乔嫣微微多注视了他几眼，并没有再多说什么，给酒保留下一张一百欧元的钞票，便摇着妩媚柳腰向外走去。 “加油，苏先生……如果有什么事情，就还拨打那个号码。” 很快乔嫣的倩影就消失在酒吧之外。 苏龙嚼着冰块，把书收回皮包里，也跟着出了酒店，在排队等候的计程车中拦了一辆回到之前近港街区的旅馆。 一进前厅，就看到裕生已经坐在了那里等候。 “老大，给你打电话怎么不接。” 苏龙掏出来一看，没电了。 哈哈一笑，拍了怕裕生的肩膀。 “恢复的怎么样了？” “那珠子真是邪门又厉害！我感觉好像又变强了。” “这太邪乎了吧，之前整个马赛都变成了一片炼狱景象，现在好好的跟没事一样。” 裕生啧啧称奇，拍打了几下自己的脸。 “真是像梦一样……” “后面还有的是好戏……裕生，你后悔变成这样吗？” “老大，说啥呢，这比窝在巴黎混唐人街刺激多了！” “那现在唐人街的生意，你就交给耀生了？” “嗯……我没告诉他这些神魔的事情，他自己也早就想上道了，就干脆让他先开始历练历练。” 苏龙点点头，带着他上楼回到房间。 被子从床上滑落，珍妮已经不见了踪影，连带苏龙给她买的那些衣服。 床头台灯下有一张叠成蝴蝶状的纸片，苏龙拿了起来。 “亲爱的，谢谢你的衣服。贞德魔书还在保险柜里，请你接下来务必好好利用。” “和魔书在一起的，是我在limbo崩塌时夺来的一片巴力甲片，应该是从贞德身上崩落的。也请带好它，对你很有用处。” “我有些事先去办一下，很快回来找你，无论你在何方。” 落款是一道口红的吻痕。 ……永远这么神出鬼没。 苏龙收拾了下东西，从保险柜里把第二本魔书和甲片放入包中，然后将那些从纪念品店里买来的男装中，挑了几件让裕生换上。 “裕生，准备好下一站了么？” “当然……不过老大，我们要出远门吗？” 苏龙右眼里罪火跳了一下，带着莫名的兴奋。 “对，玻利维亚！” 正文 第四十六章 梦海 经过漫长的十七个小时飞行后，换了两个中转机场，苏龙和裕生两人最终从巴黎抵达了玻利维亚国的首都苏克雷。 破落陈旧的小机场，只有一条跑道，指挥塔就是一个低矮的小房子。 这苏克雷的胡安娜国际机场，位于接近海拔3000米的高度，多高原云雾使得降落经常十分困难。 盘旋了好几圈，苏龙他们这班飞机最终在颠簸中顺利着陆。 玻利维亚整个国家的平均海拔在3000米以上，是世界上平均海拔最高的国度。 虽然还是相对落后的发展中国家，但却有着非常独特的自然风光和文化景致，尤以印加文明的发源地之一而闻名。 抵达时已经是夜间，下了飞机后他和裕生立马感到高原的寒冷，而他们仍旧身着来自法国南部时的温暖地中海装束，顿时有点吃不消。 “我们不是已经是超人了吗……怎么还会怕冷！” 裕生牙齿都有点微微地打战。 “很遗憾，肉体还没有超脱凡人的局限……” 狭小的机场内只有几家店铺，苏龙换了一些玻利维亚比索后，赶紧在其中一个店里购买了御寒的外套和长裤。 换上厚实的衣物后，立即感觉好了许多。稍事休息后他拿出乔嫣留下的纸片，拨通了上面那个西蒙尼的号码。 “喂，是苏龙先生？ok，鲍先生已经和我说了，这就去机场接你。” 浑厚的声调，浓浓的南美拉丁口音。 等了差不多二十多分钟，在当地晚上九点半的时间西蒙尼到达机场和苏龙接头。 西蒙尼黝黑的棕色皮肤，年纪三十左右，一身历经风霜的牛仔打扮。他长相是典型的拉丁美洲混血种人，头戴一顶黑色镶银的毡帽。 拉美的原生居民是以印加、玛雅、阿兹特克等文明为代表的印第安人，后来欧洲的西班牙和葡萄牙人大举殖民，一点点统治控制了整个拉丁美洲。 西葡殖民者出生在这里的后代被称为土生白人，他们一代代地与本土印第安人种族融合，形成了拉丁美洲大量的印欧混血人口。 同时西葡的外来拉丁文化也取得了主导地位，除巴西说葡萄牙语外，其它所有拉美国家都说西班牙语。 本土印第安文明虽然已经消散衰落，但却仍是不少拉美人的精神内核，不少印第安语言和文化记载仍被努力保持流传至今。 “hola（你好），苏先生！” 西蒙尼热情地和苏龙握手，栗色的大眼睛闪闪有神。 “hola！这次行程承蒙你的照顾了。” 寒暄两句，三人就出了机场上路。 西蒙尼开着一辆非常老旧的吉普车，白色的外表已经多处掉漆发黑，但坐进去后能感到这车有过改装，力道很强并且十分结实。 “经常要在高原高山跋涉，不皮实不行。” 西蒙尼笑着给裕生和苏龙递过两根当地的土烟。 玻利维亚的基础设施还是挺差的，从苏克雷机场到市区的一路上基本都是一片高原的荒凉，只有零星的一些低矮棚户土楼。 路灯照明也是十分有限，在接近苏克雷城区后才开始像样起来。 苏克雷的主要建筑和居民住宅均呈白色，有“白色之城”的美誉。这里的建筑由殖民者宗教团体所创建，众多的塔和钟楼与纪念碑相结合，形成了多样的风格。 哥特式、巴洛克式、新古典主义等欧洲形式与拉丁美洲当地的风情成功融合，是人类丰富的文化遗产之一。 虽然已经是沉沉黑夜，但远远望去，在灯火中洁白的苏克雷城就像是嵌在一片黑色深渊中的熠熠玉石。 西蒙尼带着他们开进苏克雷老城，这里一片别致的沧桑美感，带着独特的历史气息。 悠扬的吉他声和拉美风情的歌舞声，传遍这里的大街小巷，酒馆饭店客流攒动，喝酒唱歌非常热闹。 玻利维亚人大都不富裕，但抱着及时行乐的心态，夜间一般都会出来饮酒作乐，一宵忘忧。 “要不要喝几杯？还是直接带你们下榻？” 西蒙尼问道。 “酒就先不喝了……但肚子倒是很饿，有没有什么推荐的本地特色？你也可以大致先给我讲讲鲍先生在这边的线索。” 西蒙尼点点头，转了几转，在一个古朴的木门招牌店面前停了车。 进了饭店，里面全是皮肤棕黑，身披斗篷头戴牛仔帽的印第安土著，每一桌上都摆着香气四溢的烤肉架和炖肉汤锅。 西蒙尼和老板打了个招呼，他笑着过来赶紧招呼他们三人入座，并很快就给他们准备好了菜肴。 “这是老城最地道的红椒洋葱烤肉和马铃薯炖肉汤，算是玻利维亚印第安土著的饮食代表了。” 长途飞行带来的劳累与饥饿，苏龙和裕生风卷残云般袭向香气扑鼻的浓汤与大块烤肉。 香料和调味十分有特色，烹饪的恰到好处，苏龙满足的叹出一口气。 西蒙尼给自己要了一瓶蒸馏葡萄酒，边喝边对苏龙说： “我其实是秘鲁人，专门替人调查关于古印第安文明的宝物、书籍、失落遗迹等。五年前结识了鲍先生，之后一直在替他寻找这本叫作《palacios de nueve demonios》（西班牙文：九个魔宫）的奇书。” 苏龙点点头，示意他继续。 “传说这本书最早是由印加帝国的太阳王与神共同所著，后来落入了西班牙殖民者的总督手里，再后来在拉美独立战争的动乱烽火中，失去了踪迹。” “经过多方面的调查和研究，我们确定这部书就在玻利维亚的范围内。这本书传说有控制魔鬼的力量，所以一旦听闻玻国某地有奇怪的邪事发生，我都会赶去探查，但至今没有什么实质性的收获。” “直到不久前，我得到消息说，在这里西南边的波托西（potosi），人们在废弃的银矿洞中发现了奇怪的东西。” “据说是描写极恐怖故事的印加石板，同时波托西城里也发生了好几起可怕的命案，吓得半疯的目击者坚持说是一个白色的嗜血魔鬼所为。” “你知道，这里经常会有一些神秘荒诞的事件和传闻，所以我最开始也没太在意。后来无意中和鲍先生提到，他立马要我继续追这条线索，同时会派研究那部书的专家过来。” “然后我们就在这里了，苏先生。” 说罢西蒙尼干了一杯酒，脸上泛起粗犷的潮红。 ……白色的魔鬼吗…… 郑和那本书里确实有一些这样的形容和描述。 苏龙喝着浓郁的肉汤，开始回忆思考。 正文 第四十七章 谜之女 “拉娜娅的恶徒顺着魔力苏醒后的气息，最终还是找到了我们这处深渊礼拜堂。” “我本身也已经存在得够久了，现在，也许这么做会更有意义一点……” 那可怖的尖嘶声越来越近，列奥纳多握住了自己的蓝色心脏，一把将其撕了下来。 “圣徒，这是我的强大魔魂，拿去吧……能够可观地加速你封印限制的解除。” 他的声音立马变得气若游丝。 “正在向这里急速赶来的，是毁灭的爪牙，现在的你们只有吸取我的魔魂才可能击败它们。请务必杀了这些疯狂的恶畜，保下这处礼拜堂……” “我的妹妹会继续存在下去……给……圣玛田家族，留下一点希望……” 苏龙接过了蓝色心脏，厚浊的魔力气息传荡过来。 “可是……” 苏龙还有好些疑问想问他，刚一开口，只见列奥纳多的身体就开始一点点地化作碎片。 “被毁灭之血失了心的疯子们……你们终将为这诅咒噩运付出代价！” 列奥纳多憎恨地呢喃着。 他眼中的蓝火慢慢熄灭，面部迅速干瘪下去，就好像已经封存了千百年的干尸一样。 过了大概半分钟，这位圣玛田家族的先祖魔物就消隐于深渊礼堂的邃光中，不留一丝痕迹。 “苏生，这东西看起来很像你上次救我命的那玩意啊……” 裕生惊奇地看着列奥纳多强大的魔魂。 这次，那恐怖的逼近叫声实实在在地让苏龙直觉感到非常的危险。 没有多想，他一口将魔魂吞入了嘴里。 蓝色的心脏瞬间化成了粘稠的汁液，顺着苏龙的喉管流入了体内。 一股剧烈的火热触感从小腹中急促地升起，冲进了大脑。 右眼着火，契约之眼霎时自己蹦了出来。 “获得第一个强大的魔魂，可以解锁两项初级能力，并提升几点数值，请选择。” 几点数值……还是初级，以自己现在这么弱鸡的身体，还是先解能加强手下的光环或加成类能力吧。 在初级能力中扫了扫，苏龙注意到了【装备库】。 可以将获得的魔力宝物/武器/加成装备以力量的形态存储起来，战斗需要时随时可以召唤出并装备在自己/友方魔物身上。 这个可是基础，点了！ 装备库：2/100 装备库等级越高，便可以获得更多的功能，如复制/附魔/拆解/融合等。 接着苏龙想到了之前的【罪恶督军光环】。 身旁的所有友方魔物在光环范围内加半魔阶，各项能力加15个百分点，并附带【罪恶的爪牙】加成效果。 想到裕生强悍的即战能力，就是它了。 “你的身体基础能力略有提高，同时获得了一次魔化普通武器的机会，要使用吗？” 苏龙灵机一动，掏出了皮包里的格洛克手枪，使用。 只见手枪的枪壳开始微微变形，出现了弯弯的曲角，同时本来纯黑色的金属枪身变成发乌的深红色，并出现神秘符号构成的花纹。 【追猎之牙-格洛克】 可以吸血，击毙凡人后可将其转化为孽灵。 “另外，由于获得了强大的魔魂，从此使用契约之眼将不再消耗任何精神，可随时召唤使用。” 裕生看到他的这把魔化手枪，赞道： “老大，这太酷了。” 礼堂门口突然传来一声哀嚎，之前的黑服女人出现在那里，宽檐礼帽下露出干枯的嘴唇在激烈颤抖，充满痛苦的悲伤。 “列奥纳多……” 她身影残像一闪，瞬移到了讲经台之前，轻轻地跪下双手合十。 透过讲经台后小小的花窗，深幽的冷光照了下来。 “你就是妲娜坦……夫人吧？” “罪恶大人，我要为哥哥的离去祷告，同时，请你先处理你眼前要命的麻烦。” 妲娜坦声音冰冷，专注地对着讲经台不再说话。 这时尖叫怪嚎的声音已经停止，外面的林中空地恢复了一片死寂。 但是死亡的气息，浓烈地涌了进来。 苏龙示意裕生全神戒备，并将九魔宫曲从讲经台上拿起收回包里。 霎时，一个黑色的扭曲影子他们面前的门外冲了进来，焦枯的热浪从它身上传来，苏龙顿时感觉皮肤一阵灼痛的感觉。 电光火石间，他看清了那尖啸怪叫之物： 皮包骨的高大身躯，背上和四肢长满晦暗的黑毛，惨白的皮肤上有很多裂口，血骨里向外冒着暗淡的邪火。 面若腐败的干尸，头上两只巨角，空洞的大口里布满獠牙。 苏龙用契约之眼一扫： 【食尸鬼王】 属性：低阶毁灭的仆从 魔阶：a- 肉搏：90/100 毁灭之火：80/100 急速光环：75/100 【与其它食尸鬼王灵魂链接中，获得狂暴效果】 裕生对着它用魔化aug步枪就是一通暴射，紫色的火舌狂喷，密集地打在食尸鬼的身上。然而仅仅擦破了一点皮肉，怪物继续怒吼着扑了过来。 带着毁灭烈火的爪子一下抽中了裕生，将他手里的aug劈成了两半，并把他重重地击飞到礼拜堂的墙壁上。 裕生胸前的黑夹克被烧烂，吐出一口黑血。 苏龙一瞥间看到了门外另两个食尸鬼的影子，并注意到礼拜堂裕生撞到的那面墙边有一道侧门。 “跟上我！” 他对裕生低喊了一下，撞开那门就滚了出去来到外面开阔的空地中。 裕生也紧跟着出来，对着追过来的食尸鬼双手乱挥，射出一片片的紫色火焰能流。 怪物被烫到发出痛叫，然后更加暴怒快速地冲刺扑来。 三个食尸鬼立时挂到了裕生的身上，将他撕扯的血肉淋漓，裕生怒吼，毫不示弱地挥动带着罪恶紫火的重拳回击。 怪们们也被他捶得骨肉飞溅，但同为a-魔阶，裕生很快就落在了很不利的下风。 苏龙双手张开，两眼中的血红放射而出，发动了罪恶督军光环。 以他为圆心，一圈血火围住了整个空地，在这范围内的空气中浮现出罪恶的吟诵。 力渐不支的裕生身上放光，胸前肌肉迸发暴长，浑身转化为紫色。 他胸膛上关公刺青的双眼射出紫色鬼火，裕生瞬间头发怒放生长直到及腰，身躯变得有巨熊一般大小。 怪肉虬结，獠牙吐出，四爪锋利如刀，双目如修罗。 【武魄突变发动，进入魔暴下凡状态】 【罪恶督军光环加成：由罪恶领主临时加半阶成为罪恶的仆从/各项战斗能力提升】 【罪恶的爪牙：每一击加深伤害】 进化的裕生暴起，一脚将一只食尸鬼踩在了脚底，一只手探出掐住了另一只的喉咙。 紫黑色的双爪蛮力一撕，那食尸鬼的头就被扯了下来。 剩下两只见状更为暴怒，脚下那只浑身射出黑火，将裕生的大腿烧得半焦。 第三只在灵魂链接的状态下，跳到裕生的后背，双爪如刀雨点一样撕扯下去。 裕生痛哼一声，背上大片的血肉掉落。但这更激得他愈发凶狠，扛着喷射的黑火脚下利爪发力，死死地钩嵌进那食尸鬼的胸口，令其无法动弹。 苏龙掏出魔化格洛克对准他背上那只的脑袋就是一枪，血红的子弹射进了它的右眼，怪物捂眼大叫。 趁这一点空隙，裕生双拳合十高高举起，然后雷霆般重重对着他脚下那只食尸鬼砸落。 沉滞的闷响，紫色的罪业之火花爆裂在空气中，那怪物的头颅被捶成了稀泥。 失去其它两只后第三只就没有了灵魂链接的加成，裕生回爪到背后牢牢地钳住它的身子，将其举回了面前。 他嘴里喘着巨兽般的粗气，滴着鲜血，缓缓地把食尸鬼奉到了苏龙的眼前。 食尸鬼疯狂地大叫抓挠，却是根本无法挣脱裕生的魔爪。 苏龙将魔枪对准它的脑门，扣动扳机。 怪物魔浆迸裂，几下就没了动弹。 裕生魔怪横肉的巨脸上浮出一丝狞笑，看着苏龙。 苏龙双目里血红的漩涡转动，也对着裕生一笑。 轻风掠过，罪恶的呢喃中，似乎树林都在颤栗。 正文 第四十八章 拉巴斯 裕生跟在他后面走进了礼拜堂内，警觉地观察四周，他枪支上的恶魔血肉开始轻微地颤动。 礼拜堂内的墙面和地板都闪动着奇妙的幽光，就好像来自深海的折射，堂厅的两侧立着两个羊角恶魔的雕塑，正中间如阿黛尔夫人所说果然有一个石雕的讲经台。 苏龙掏出九魔宫曲，将其平放在了讲经台的石板正中。 刹那间，一圈血红色的光纹呈正方形在书的四边射出，几行他从未见过的奇异文字出现在了上方的空中。 一团黑色的余烬从那片血红色的文字中升腾而出，然后化作了一个身形。那人影身上的细节很快浮现清晰，竟是和之前那苍老声音女人一样的黑色奇异服装，粗看过去很像是中世纪黑暗时代异教徒的装扮。 只是这个人是明显的男人形体，头上的礼帽遮住了眼睛，脸上蒙着一块厚厚的黑巾遮住了面容。 他对着苏龙弯腰，轻轻地说： “我能从您身上感受到阿迦莫丹的气息……” 同样沧桑的嗓音，只是比之前那女人浑厚了许多。 苏龙定了定神，回道： “阿黛尔.圣玛田托我而来……” 黑衣人低下头轻抚那本九魔宫曲，手却如幻影一样直接从书中穿了过去。 “啊……阿黛尔……是了，给予圣者的魔谕。” “那么你准备好了吗？被罪恶之王选中的圣徒？” “我想应该是吧……但我其实不知道那具体是什么意思，希望你能通过魔谕解答我的疑惑。” 黑衣人双手摊开，一片蓝光浮现而出，半空中的血红文字被吸了进去，被转译成了幽蓝色的古拉丁文。 “圣者，我的名字是列奥纳多.圣玛田，圣玛田家族的先祖之一……” “我们家族的历史渊源很久，上溯到查理曼大帝时代。在百年战争中我们追随贞德立下不世的功业，被册封为一方勋贵爵位。更重要的是，从十世纪起家族就通晓了这世界除人间之外的另一面，后来在和贞德一起的经历中，我们终于直面接触到了魔主。” “获得了魔王之血的恩赐与启示，从此圣玛田一族彻底完成了从凡人向魔物的飞升。本以为是向永恒的奥秘与不朽的力量迈进的第一步，谁知却是无尽的诅咒的开始……” “魔王们为何要进入认识，建立魔宫？” 苏龙问道。 “据他们说，是为了打破永恒亘古的枷锁，将魔物和人类融为一体，使世界以真正的真理形态存在。” “就像我们这样的存在……” 列奥纳多指了指苏龙、裕生和他自己。 “但是后来发现，他们只是用这样的借口来诱惑人类，背后真正的意图我们不得而知。同时，九个源始魔王的内部发生了剧烈的内乱，在建完九处宫殿后魔魂魔物们就因崩变而被迫封印。” “他们九个本身也受到了巨大的封锁限制，每个王魂也各自有自己的企图，最后在沉睡前各引诱了一个人类，留下九部魔书为日后卷土重来埋下种子。” 他手中的幽蓝不断地流转浮动，将九魔宫曲中的楷体汉文转化为一行行在光幕中浮现的拉丁文。 苏龙看了过去，之前的疑难晦涩这时都茅塞顿开。 “如今魔力再度复苏，魔书现世，魔王蠢蠢欲动。而你，就注定将是成为阿迦莫丹的化身。” 苏龙想了想，接着问列奥纳多： “那么，源始魔王们不得而知的秘密，对于人类和这个世界，最终究竟会怎样？” “在上一世一切的真相都被崩变所掩盖，现在只能是身负王魂的你，自己去发掘了……” 列奥纳多这时深深的叹了一口气。 “不过，有两件事我很清楚。一是阿迦莫丹当年被其它四个魔王放逐到东方，后来它们四个都多多少少有些后悔，原因不得而知。” “二是毁灭之王巴力的个人企图，似乎是将他看中的人类都转化为魔物杀戮机器，然后将所有的人类从这个世界抹去。” 苏龙闻此吃了一惊，想起那日巴黎异象中的狂暴杀气。 “遗憾的是，当初我们圣玛田家族，就是被巴力所给予了魔王之血而飞升，成为了它毁灭的仆从。而这，就是我所说的无尽的诅咒……” “虽然并不知道他的真实目的，而且一代代的家主一向行事谨慎，可埋藏在血液里的毁灭狂暴终究会在时机来临时被唤醒。” 这时列奥纳多抬起了头，露出蓝光鬼火的双瞳，看向苏龙。 “就像拉娜娅现在这个样子……已经彻底的疯狂，坠入了毁灭的无尽阴影中。” “那么……为什么你没有被这种疯狂所操纵？还有阿黛尔夫人……既然都是毁灭的仆从，为什么你们会不一样，还知晓了巴力的真实打算？” 这时列奥纳多挥了一下左手，上方蓝色的光幕中，浮现出了一张插图： 一个六角的大恶魔，看不清面容，身形和苏龙之前在魔幻之境见到的阿迦莫丹相似。他的身体如硬鳞火龙，背后是一个充斥着不祥之气的大漩涡。 “刚才在庭院里引导你到这里的那女人，是我的妹妹，妲娜坦。” “我们两个在年轻的时候，在耶路撒冷附近寻找魔力宝物的一次旅途中，偶然遇到了另一位源始魔王的灵识。” 他对着那插图中的恶魔用手指点了点。 “深渊之王，耶利哥……” “它提醒并说服了我们，还给予了我们它的魔力，让我们自行去验证。后来在漫长的岁月中，发现它所言非虚。” “从此，圣玛田家族秘密的分裂了，家主一系在潜意识中一代代地被转化为巴力灭世准备的杀戮机器；而我和妲娜坦的后人，则一直在想办法遏制这毁灭的堕落，一直传到今日的阿黛尔。” “那么耶利哥和你们的想法是保持人类的存在？你们俩现在这样的形体，为什么像鬼魂一样？” “目前大部分在人间的恶魔，仍旧是魔力和魔魂附着于凡人肉身的形式。肉身死后魔魂会沉睡，然后在随机的时间点再从它所选的血脉之后中某个后代肉身上醒来。而我和妲娜坦，选择了为挽回圣玛田家族的毁灭而牺牲的命运，通过耶利哥魔力的仪式，在肉身死后成为了这样的烬魂形态。” “这样，我们可以避免在魔魂沉睡的过程中丧失记忆，同时也能一直不断地观察与行动。只是这样一来，我们就只能被束缚于仪式转化之地，从远处指导我们的后人，就像现在这样无法离开这个小礼拜堂。” 原来如此……珍妮也说自己是在魔魂沉眠后丧失了前世的大部分记忆。 “并没有什么保护人类的想法……我们仅仅只是因为认同它们最开始那诱人的融合愿景，才成为了魔物。而这种毁灭一切的作法是出于巴力身为毁灭之源的本性，完全不是我们所求，这彻头彻尾的欺诈我和妲娜坦不能接受。” 苏龙默然，缓缓点头表示理解。一直在旁边的裕生听得似懂非懂，忍不住走来走去打量四周。 “那么，罪恶之王-阿迦莫丹；毁灭之王-巴力；深渊之王-耶利哥，其它六部源始魔王都是什么？” 列奥纳多正要继续，一声瘆人的尖锐嘶叫突然从远处传来，惊扰了这林间静谧的幽色。 他眼中蓝色的鬼火不断地闪烁，然后略带颓然地叹了一口气。 “看来，仍旧逃不脱这如此宿命的诅咒魔爪……” 说着，他忽然双手按住胸口，一下子撕开了胸前的黑衣。 嶙峋的肋骨下，一颗如水晶般蓝色的心脏在轻缓地跳动。 正文 第四十九章 天降妒火 就在拐入a6高速公路的马赛出口，准备入城时，苏龙一下就感觉到强烈的异常。 刚才还稀薄晴朗的清晨天际，在穿过公路出口一片奇怪浓密的烟尘后，再看过去，整个天空居然变成淡淡的红色。同时空气中出现了大雾，随着车子接近城区越来越浓厚。 右眼忍不住开始狂跳，苏龙打开了契约羊皮卷。 火红的文字燃烧着跳起来： “进入limbo（魔狱边境）状态” “感应到源始魔王的强烈撕扯，前面区域由其力量感染进入limbo状态。” 【limbo（地狱边境）】 “现实世界与魔界将处于叠加状态。在此期间，凡人将处于混魔空间状态，但如毙命则同样死亡。” “limbo状态如果没有将魔界之门的连通完成，那么将最终消退，区域内的一切也将恢复到limbo降临前的正常时空。其间一切发生和记忆，同样将被抹除。” 现实和魔界的边线已经被扯碎了吗…… 大雾中，苏龙放慢了车速，沿着公路由马赛旧港沿线缓缓开进了城区。 空气中的能见度很低，但若隐若现的街道情景仍是怵目惊心： 衣衫褴褛血肉模糊的路人在像僵尸一样地四处游荡，个个双眼混浊疯狂。路边堆满了损毁燃烧着的车辆，以及散落在的具具烧焦干尸。很多建筑已经垮塌陷落，似乎被什么巨力所扯碎。 苏龙叫醒了裕生，他也被眼前的景象一惊。 “……这是到马赛了吗？发生了什么？” “还不清楚，但我知道和某种强大的魔力源头有关。” 圣玛田家族在马赛城有一处庭院，但由于去往城区东部的几处道路全都燃烧崩塌，他们只得另找途径。 苏龙查看了下地图，发现位于卡奴比埃尔的隆尚宫后面紧挨着圣玛田的院子。 顺着街区来到隆尚宫前，一路上满地的尸体，以及一些在雾中徘徊的可怕影子。 他和裕生拿好武器下车，发现似乎由于这雾气，游荡的怪物死尸并不能察觉到他俩的存在。 隆尚宫修建于1862年，实际上是一座引水工程上的建筑，是后人为纪念1839年建成的引杜朗斯河水入马赛的水库所筑，就在水库的正上方。 宫殿游客区的尽头就是进入地下水道的入口，根据地图在这些水道的另一端就是圣玛田庭院。 裕生扳开封住入口的铁栏杆门，充沛的潮气扑面而来。 苏龙思考了一下后，拨通了鲍先生的那个号码。 没有任何的信号连接，看来地狱边境也切断了这里和外面的联系。 看目前这样子，也无所谓要不要等他会合了。 “小心点，我们走。” 说着就和裕生下入了水道。 地下道路两旁的墙壁上安装有橘红色的照明灯，中间的石渠中还在缓缓流着河水，通过光线却能看到里面混杂着粘稠的黑色血液。 石砖地面上有许多干涸的血污，走了不久，就可以望见水道远端两个缚在墙上燃烧的石雕火把。 来到近前，只见石雕是圣玛田纹章火龙头的形状，火把中间是另一道铁栏大门。 铁栏上面斑斑的锈迹和血水，门锁处已被折断，布满形状奇怪的抓痕和被大力冲击后扭曲的铁架碎片。 苏龙轻轻一推，铁栏中的门框吱呀一声打开，门后是向上的宽阔石阶梯。 他们沿着阶梯缓缓向上走去，地上的血迹越来越多，还有很多奇怪的金属碎片。 即将到达阶梯的尽头时，上面传来刺耳的吼叫声，突然而起的沉重踏步声向着他们的方向急速冲来。 裕生抽出别在腰间的长背砍刀，苏龙右眼血红燃起发动了督军光环。 只见一只红色刺毛贲张的野兽从阶梯上方扑了过来，面如猎犬身上冒着黑烟，两条尾巴长满倒刺就像骨制的锁链。 【烟狗】 属性：地狱犬 魔阶：c 肉搏：72/100 毁灭之火：50/100 裕生挥刀向其脖颈劈落，紫色的罪恶业火暴起，触到地狱犬的身体后发出炸裂闪动。 瞬息间，裕生向后滚了出去，右手持的刀尖上沾满红的发亮的血液。黑黄色的火焰点着了他的手臂，但很快便被食尸鬼皮甲吸收消解。 随后，地狱猎犬的硕大头颅从烟尘中滚出来，从阶梯上跌落。其瘫倒在地的躯体则迅速化作了黑烟飘散开去，并落下一小块血红的硬物。 苏龙过去一看，又是一块魔血果实，捡起将其放入包内。 “苏生，这些怪物是从地狱而来？” “地狱……对，应该是属于魔界的一部分。” 两人接着上到阶梯上方，出现在面前的是一条长长的阴暗走廊，两边都是好像地牢般的监狱房间。 他们慢慢地向走廊前方踱去，同时瞥见两旁的牢房里一些死状可怖的尸体。 圣玛田还有自己的私牢……？ 走廊的尽头是一个像是典狱人员工作的房间，里面挂着很多钥匙并有几个电子监视屏幕。 奇怪的是，一个头戴白冠好像僧侣样的男人，倒在这房间地上的血泊中，胸口是被巨大的尖锐物撕裂的创口。 苏龙弯下身查看这具尸体，在他右手里发现了一个蜘蛛状的小小金塑像。看了看没什么头绪，就先装入了皮包内。 房间里点着的几个蜡烛仍在燃烧，照出了房间铁轨后面一扇虚掩着的铁门。苏龙走到门缝边向外看去，一条长长的走廊通向不远处的地面庭院，从这里已经可以望见一角暗红色的天空，和一小部分好似教堂建筑的尖顶。 苏龙裕生走入这段最后的走廊，节节攀升的长廊右侧是一排绘有各种古典神秘画像的马赛克花窗。 透过花窗望出去，可以看到外面庭院四周如同城墙般高大的围墙，由深灰色的方石砖组成。 这庭院里的雾气比之前的城区稀薄了很多，视野清晰，走着走着苏龙忽然瞥见那石墙上爬着的一个庞然大物。 那东西又像蚂蚁又像蜘蛛，浑身阴沉晦暗的颜色，巨大的躯体缓慢地摆动着。每条肢臂上都生满弯刺，臂端长着像人手一样的利爪。脖子上好似一颗硕大的人头，但是被密集的肌体组织所覆盖扭曲，看不到怪物的具体面部。 苏龙看到这东西后脑袋嗡嗡作响，不自觉地赶紧晃了晃头。赶紧再望过去，几秒前还趴着巨物的石墙上，竟已是空无一物。 正文 第五十章 乌尤尼 五点，苏龙来到马赛洲际酒店的大堂，正要拨打电话，就看到一道靓丽的身影直直向他走来。 黑色的高跟凉鞋，一身清凉的紫色连衣裤，托衬出女子傲人的曲线。乌黑的头发高高盘起，大大的墨镜让苏龙认出这就是之前那地狱边境中的棕衣女人。 苏龙上着浮夸的花衬衫，下面是印满卡通鱼图案的短裤，挎着旧皮包，就差在脑门刻上“我是来海边度假泡妞的凯子”。 他主动上去伸出手，一脸色眯眯的堆笑。 “哇，乔小姐人如其声，好一个冰山美人。” 乔嫣打量了他两眼，轻哼一声，没说话转身就向大堂右侧的酒吧走去。 马赛洲际酒店是五星级，布置非常豪华并不失法国的古典雅致，酒吧里可以看到各种美女和身着大牌的土豪男人。 在吧台边坐下，乔嫣要了一杯干马天尼。 苏龙则要了一大杯百事可乐。 乔嫣看着他，嘴角微微一动。 “鲍先生说你很会喝酒。” 苏龙啜了一大口气泡充盈的黑色液体，混着冰块滑入喉中，说不出的冰爽。 “啊哈，最近喝得太多，戒几天缓缓肝和胃。” 乔嫣没有接话，低头轻饮她高脚鸡尾酒杯中的透明酒液。 “书呢？” 放下酒杯后她直接问道。 苏龙从皮包里把郑和的九魔宫曲掏出来，放到她的面前。 乔嫣拿起书翻了翻，并摘下了墨镜。 一双瑰丽的柳眉杏眼，只是右眼一圈发紫的乌黑，像是挨了一重拳跟熊猫一样。 一个如此美丽的女人却挂着这么一副滑稽的样子，苏龙忍不住笑了出来。 乔嫣狠狠地盯着他，眼睛里似要滴出火来。 “不好意思，乔小姐……您……这没事吧？” “顾好你自己。” 白了苏龙一眼，她低下头继续翻看魔书。 想起地狱火半岛中那凶狠剽悍的青蓝女妖魔，和她背上那冰冷彻骨的漆黑羽翼。 就是眼前的这女人吗……这些个女魔化作人形倒真都是极品尤物。 右眼这幅样子，应该是那圣玛田手下秃顶魔汉的杰作吧。 …… 不知道珍妮的魔化状态是什么样子…… 忽然又回忆起巴黎魔雾笼罩的那个夜晚，在翻到魔书第六张插图时，陷入的那个迷梦。 雪山宫殿中，和自己翩翩起舞的那个和珍妮一模一样的女人。 正在走神，乔嫣将书推回了他的面前。 “你调查得到的关于圣玛田夫人的线索，帮了鲍先生大忙，他很感谢。” “苏先生，证明你的能力真是无与伦比，鲍总希望你能继续接下来的调查。” “除了最开始的那张支票，这是此次巴黎之行的额外鼓励。” 说着，她从随身的精致坤包里掏出来了一张黑色的卡片，递给了苏龙。 那是富国银行的黑金卡，只限量发放给数量极少的最顶端客户，现在这张上面刻着镀金的苏龙名字。 哈，加上阿黛尔夫人给自己的那些金条，自己短短几个星期内，看来就跨入有钱人的行列了？ ……有钱能使鬼推磨，打拼这么多年，都赶不上这一笔生意。 苏龙感慨着，但仍旧装作欢天喜地的样子，收下了那张黑金卡。 “鲍总太客气了！还有什么我苏龙能帮到忙的，请尽管说。” 顿了一下，他犹豫着问道： “你之前说他因为身体的原因无法前来，鲍先生他无大恙吧？” 乔嫣的脸色稍微变了一变。 “有些小的意外，没关系的。请你帮他做好事情就好。” 苏龙咕隆几声将那杯百事喝干，嚼起杯中的冰块微笑。 “没问题！那么接下来？” 乔嫣又从包里掏出一张纸片递给他，上面是一个人名和电话号码。 “鲍总已经查到了另一部西方魔书的线索，和南美十五世纪时的印加帝国文明密切相关。” “这个人叫西蒙尼，是帮鲍总在南美找到这一信息的线人，你到了玻利维亚的首都苏克雷后，便联系他开始下一步的任务。” “此行中你肯定还会继续用到九魔宫曲，所以请继续替鲍先生好生保管。” 印加文明……？ 说完乔嫣喝光了杯中的马天尼，戴回了墨镜。 苏龙试探着问道： “那……圣玛田夫人那部魔书，鲍先生有何打算？……这次马赛碰面不是本来要说的是那部吗？” 说完他就能明显地感觉到乔嫣身上升腾起了一丝狠戾的寒意。 “这你就先不用管了，苏先生，我们会留在法国，和圣玛田夫人“好好”地继续打交道的。” 嗯……那现身偷书的千钧一发间，看来只有化为与贞德合体的圣玛田夫人看到了自己，鲍先生他们这边还无察觉。 不过接下来要更加小心了……苏龙不自禁地抿了一下嘴唇。 乔嫣微微多注视了他几眼，并没有再多说什么，给酒保留下一张一百欧元的钞票，便摇着妩媚柳腰向外走去。 “加油，苏先生……如果有什么事情，就还拨打那个号码。” 很快乔嫣的倩影就消失在酒吧之外。 苏龙嚼着冰块，把书收回皮包里，也跟着出了酒店，在排队等候的计程车中拦了一辆回到之前近港街区的旅馆。 一进前厅，就看到裕生已经坐在了那里等候。 “老大，给你打电话怎么不接。” 苏龙掏出来一看，没电了。 哈哈一笑，拍了怕裕生的肩膀。 “恢复的怎么样了？” “那珠子真是邪门又厉害！我感觉好像又变强了。” “这太邪乎了吧，之前整个马赛都变成了一片炼狱景象，现在好好的跟没事一样。” 裕生啧啧称奇，拍打了几下自己的脸。 “真是像梦一样……” “后面还有的是好戏……裕生，你后悔变成这样吗？” “老大，说啥呢，这比窝在巴黎混唐人街刺激多了！” “那现在唐人街的生意，你就交给耀生了？” “嗯……我没告诉他这些神魔的事情，他自己也早就想上道了，就干脆让他先开始历练历练。” 苏龙点点头，带着他上楼回到房间。 被子从床上滑落，珍妮已经不见了踪影，连带苏龙给她买的那些衣服。 床头台灯下有一张叠成蝴蝶状的纸片，苏龙拿了起来。 “亲爱的，谢谢你的衣服。贞德魔书还在保险柜里，请你接下来务必好好利用。” “和魔书在一起的，是我在limbo崩塌时夺来的一片巴力甲片，应该是从贞德身上崩落的。也请带好它，对你很有用处。” “我有些事先去办一下，很快回来找你，无论你在何方。” 落款是一道口红的吻痕。 ……永远这么神出鬼没。 苏龙收拾了下东西，从保险柜里把第二本魔书和甲片放入包中，然后将那些从纪念品店里买来的男装中，挑了几件让裕生换上。 “裕生，准备好下一站了么？” “当然……不过老大，我们要出远门吗？” 苏龙右眼里罪火跳了一下，带着莫名的兴奋。 “对，玻利维亚！” 正文 第五十一章 天空之镜 红色的灰尘散尽，吸血鬼的笑容消散在焦热的风中，苏龙双目猩红，牙齿上还有血珠滴落。 珍妮在旁边看着，脸上似笑非笑的表情。 “获得特里斯坦.佛农的强大魔魂和身体血肉精魄” “以下能力获得提升至： 肉搏：38/100 恶魔枪械：31/100 吸血鬼的拥抱：25/100 ” “获得物品【织影蝠皮】” 苏龙查看了下装备库，特里斯坦的黑色皮衣已经挂在了里面，上面闪烁着耀眼的赤色斑纹。 “织影蝠皮皮甲，可以加强吸血获得的魔力，抵挡基础的元素法术，并大幅提升移动和迅捷速度。” 苏龙脱下自己破损的西服外套，换上了这黑色皮甲。 修身有形的线条，很衬苏龙瘦削的身板。 珍妮黏了上来，伏在他的胸口，冲他抛出媚眼。 吸收了特里斯坦的精血后，浑身充斥着从来没有过的剽悍感觉，飞檐走壁的敏捷，双臂和利爪孔武有力。 他看着眼前珍妮滑腻温软的脖子，笑道： “让我也吸一口你的魔血好不好？” 珍妮一把将他推开，扭着走了开去。 “……刚吃了那么大一个还不满足……” 他们走过了吊桥，只见在这边的废墟之间有一个漂浮着的巨大黑红色裂隙。 “下面就是核心了，等下注意安全，见机行事。” 珍妮说罢牵着他的胳膊，走进了那裂隙之中。 苏龙的身体在穿过裂隙的一瞬间没有任何触感，感觉像跳崖一样从空中直直地坠落下去。眼前一片火热，模糊地看不清任何东西。 在急速下落中先是恢复了听力，震耳欲聋的凶恶咆哮和嘶叫声霎时充斥双耳。 然后是视觉，眼前从一片模糊渐渐变得清晰通透。 广阔的末日赤红空间映入双眼，燃烧的火光充斥于所有视线可及之处，向四面的地平线无限延伸。 头顶上是一片如镜的火湖，泛着耀眼的血色波澜，天穹般笼罩在这整个空间之上。 坠落中的苏龙与珍妮很快着地，脚下是另一片无垠的金红色湖水，浅浅地没过他们的小腿。 不远处的湖水边传来沸腾的热浪，黑压压的一群炼狱怪兽和如潮水般涌去的黑衣面具人在湖面上血战，震天的杀戮声回荡在这血腥灼烧之地。 “地狱火半岛……这里已经是魔界的前沿……” 珍妮轻声低语。 “启动你的烬魂能力，我们最好先不要被它们发现。” 苏龙右手一挥，他和珍妮便化作灰色的虚影，变成空气中的一片片黑色灰烬向战斗处飘去。 在远处，可以看到苦难记录者巨大的秽邪身影，正在向一处耀眼的强烈发光点缓缓移动。 苏龙注意到这里苦难记录者的身躯比之前大了有一倍都不止，狼头的魔眼不断向四周的黑衣人发射血红的光线。 黑衣军团似乎在极力阻止它靠近那发光点，许多黑衣人掏出恶魔兵刃挂在魔狼庞大的躯体上砍刺，但一个个被从它体内不时涌出的毁灭之火熔化成灰烬。 a阶的恶魔，竟然如此之强。 珍妮虚化的声音从旁边传来： “苦难记录者是领袖级别的恶魔，为了在凡世行动不得不降低魔阶和属性。如今回到limbo的深处，他的力量就完全爆发了出来。” 两人在罪恶虚魂的隐蔽下向那边飞速前进，周围的恶魔与黑衣军团都没有感到它们的存在。 眼看军团无法阻止其前进，突然一股刺骨寒气在战场中爆发开来，半空中一团黑蓝色的邪光照入这本只有无边火红的秘境，伴随着邪魅的笑声响起。 苏龙回头一看，是之前在鲍先生身旁的棕衣墨镜女人，从战场中央升起悬停在半空。 她摘下墨镜，露出一张妖艳的东方女人面孔，略蓬乱的刘海下是一对青黑色的妖眼。 蓝光从她身体里射出，衣服被扯碎，传来低沉的粗重喘息和血肉爆裂的怪响。 转眼间她突变成一身青骨的妖物，如玉状的血肉裸露，头骨上长有两角，两角间披散的长发上别着金色的麒麟头冠。 背上漆黑如墨的羽翼挥动，双目中幽蓝的鬼火闪烁。 她翅膀一挥，便向苦难记录者飞了过去。 一路上她向下方地狱毁灭一方的怪物喷吐出霜息，那些魔物一触便被冻结成冰晶，然后爆破成冰渣。 女妖疾飞切到魔狼的后背，双爪刺入它的后颈。 一团黑血瞬间喷薄而出。 苦难记录者的血一沾到地上的湖水就开始起火，金黄与赤红的邪焰交缠，湖面霎时沸腾蒸汽弥漫。 魔狼巨兽一声哀叫，轰隆一声跪倒在地，地上被撞出层层的激流。 女妖正要继续下杀手，一道紫色的影子冲她射了过去。 砰的一声巨响，她被一股黑色的巨力撞飞到半空中。 弥漫的黑烟中走出一个巨人，身上浓密的毛发黑紫交织，半人半兽的秃顶人脸上两颗黑洞般的眼珠，背上乌鸦般的宽大紫色翅膀冒着妖火。 苏龙认出这魔物是那之前在佛农棺室中见过的，圣玛田夫人近身的秃顶彪悍男人，此时已经突变魔化胡须也都变成了黑色。 秃顶怪人紫翼展开，手中亮出一把乌黑的骷髅纹战斧，一个起跃扑向空中的女妖。 女妖双爪伸出，盘起像蛇一般的冰蓝火舌，飞舞的身形灵动迅敏，瞬时和杀来的秃顶魔人缠斗起来。 两个在空中化作一青一紫两道虚影，搏斗的速度节奏快若闪电。 鲜血和魔力激荡四溅，他们下面的双方魔物也进入鏖战的白热化，焦黑的尸骨，血流成河。 苏龙和珍妮仍旧在隐蔽中小心地向那发光处靠去，四周的血战景象令他血液翻涌。 女妖被挡开后苦难记录者获得了喘息的机会，站起来后继续挪动巨大的身躯走向已经不远处的那耀眼光点。 越靠近那光点，苏龙明显能感到战斗的魔物越强，魔力的激荡越震撼。 终于，再又越过了两圈混战的魔物后，他看清了那发光的物体。 那是一个和苦难记录者魔狼身躯差不多大小的金红色巨大光球。 之前圣玛田召唤上来的那个无头黑毛野兽正在光球前引导某种仪式，它双爪中的两道符文血线连接着光球的外壳，外壳上面不断闪出燃烧状的恶魔文字。 再看那光球里，是一个模糊的女巨人身影。 正文 第五十一章 天空之镜 就在拐入a6高速公路的马赛出口，准备入城时，苏龙一下就感觉到强烈的异常。 刚才还稀薄晴朗的清晨天际，在穿过公路出口一片奇怪浓密的烟尘后，再看过去，整个天空居然变成淡淡的红色。同时空气中出现了大雾，随着车子接近城区越来越浓厚。 右眼忍不住开始狂跳，苏龙打开了契约羊皮卷。 火红的文字燃烧着跳起来： “进入limbo（魔狱边境）状态” “感应到源始魔王的强烈撕扯，前面区域由其力量感染进入limbo状态。” 【limbo（地狱边境）】 “现实世界与魔界将处于叠加状态。在此期间，凡人将处于混魔空间状态，但如毙命则同样死亡。” “limbo状态如果没有将魔界之门的连通完成，那么将最终消退，区域内的一切也将恢复到limbo降临前的正常时空。其间一切发生和记忆，同样将被抹除。” 现实和魔界的边线已经被扯碎了吗…… 大雾中，苏龙放慢了车速，沿着公路由马赛旧港沿线缓缓开进了城区。 空气中的能见度很低，但若隐若现的街道情景仍是怵目惊心： 衣衫褴褛血肉模糊的路人在像僵尸一样地四处游荡，个个双眼混浊疯狂。路边堆满了损毁燃烧着的车辆，以及散落在的具具烧焦干尸。很多建筑已经垮塌陷落，似乎被什么巨力所扯碎。 苏龙叫醒了裕生，他也被眼前的景象一惊。 “……这是到马赛了吗？发生了什么？” “还不清楚，但我知道和某种强大的魔力源头有关。” 圣玛田家族在马赛城有一处庭院，但由于去往城区东部的几处道路全都燃烧崩塌，他们只得另找途径。 苏龙查看了下地图，发现位于卡奴比埃尔的隆尚宫后面紧挨着圣玛田的院子。 顺着街区来到隆尚宫前，一路上满地的尸体，以及一些在雾中徘徊的可怕影子。 他和裕生拿好武器下车，发现似乎由于这雾气，游荡的怪物死尸并不能察觉到他俩的存在。 隆尚宫修建于1862年，实际上是一座引水工程上的建筑，是后人为纪念1839年建成的引杜朗斯河水入马赛的水库所筑，就在水库的正上方。 宫殿游客区的尽头就是进入地下水道的入口，根据地图在这些水道的另一端就是圣玛田庭院。 裕生扳开封住入口的铁栏杆门，充沛的潮气扑面而来。 苏龙思考了一下后，拨通了鲍先生的那个号码。 没有任何的信号连接，看来地狱边境也切断了这里和外面的联系。 看目前这样子，也无所谓要不要等他会合了。 “小心点，我们走。” 说着就和裕生下入了水道。 地下道路两旁的墙壁上安装有橘红色的照明灯，中间的石渠中还在缓缓流着河水，通过光线却能看到里面混杂着粘稠的黑色血液。 石砖地面上有许多干涸的血污，走了不久，就可以望见水道远端两个缚在墙上燃烧的石雕火把。 来到近前，只见石雕是圣玛田纹章火龙头的形状，火把中间是另一道铁栏大门。 铁栏上面斑斑的锈迹和血水，门锁处已被折断，布满形状奇怪的抓痕和被大力冲击后扭曲的铁架碎片。 苏龙轻轻一推，铁栏中的门框吱呀一声打开，门后是向上的宽阔石阶梯。 他们沿着阶梯缓缓向上走去，地上的血迹越来越多，还有很多奇怪的金属碎片。 即将到达阶梯的尽头时，上面传来刺耳的吼叫声，突然而起的沉重踏步声向着他们的方向急速冲来。 裕生抽出别在腰间的长背砍刀，苏龙右眼血红燃起发动了督军光环。 只见一只红色刺毛贲张的野兽从阶梯上方扑了过来，面如猎犬身上冒着黑烟，两条尾巴长满倒刺就像骨制的锁链。 【烟狗】 属性：地狱犬 魔阶：c 肉搏：72/100 毁灭之火：50/100 裕生挥刀向其脖颈劈落，紫色的罪恶业火暴起，触到地狱犬的身体后发出炸裂闪动。 瞬息间，裕生向后滚了出去，右手持的刀尖上沾满红的发亮的血液。黑黄色的火焰点着了他的手臂，但很快便被食尸鬼皮甲吸收消解。 随后，地狱猎犬的硕大头颅从烟尘中滚出来，从阶梯上跌落。其瘫倒在地的躯体则迅速化作了黑烟飘散开去，并落下一小块血红的硬物。 苏龙过去一看，又是一块魔血果实，捡起将其放入包内。 “苏生，这些怪物是从地狱而来？” “地狱……对，应该是属于魔界的一部分。” 两人接着上到阶梯上方，出现在面前的是一条长长的阴暗走廊，两边都是好像地牢般的监狱房间。 他们慢慢地向走廊前方踱去，同时瞥见两旁的牢房里一些死状可怖的尸体。 圣玛田还有自己的私牢……？ 走廊的尽头是一个像是典狱人员工作的房间，里面挂着很多钥匙并有几个电子监视屏幕。 奇怪的是，一个头戴白冠好像僧侣样的男人，倒在这房间地上的血泊中，胸口是被巨大的尖锐物撕裂的创口。 苏龙弯下身查看这具尸体，在他右手里发现了一个蜘蛛状的小小金塑像。看了看没什么头绪，就先装入了皮包内。 房间里点着的几个蜡烛仍在燃烧，照出了房间铁轨后面一扇虚掩着的铁门。苏龙走到门缝边向外看去，一条长长的走廊通向不远处的地面庭院，从这里已经可以望见一角暗红色的天空，和一小部分好似教堂建筑的尖顶。 苏龙裕生走入这段最后的走廊，节节攀升的长廊右侧是一排绘有各种古典神秘画像的马赛克花窗。 透过花窗望出去，可以看到外面庭院四周如同城墙般高大的围墙，由深灰色的方石砖组成。 这庭院里的雾气比之前的城区稀薄了很多，视野清晰，走着走着苏龙忽然瞥见那石墙上爬着的一个庞然大物。 那东西又像蚂蚁又像蜘蛛，浑身阴沉晦暗的颜色，巨大的躯体缓慢地摆动着。每条肢臂上都生满弯刺，臂端长着像人手一样的利爪。脖子上好似一颗硕大的人头，但是被密集的肌体组织所覆盖扭曲，看不到怪物的具体面部。 苏龙看到这东西后脑袋嗡嗡作响，不自觉地赶紧晃了晃头。赶紧再望过去，几秒前还趴着巨物的石墙上，竟已是空无一物。 正文 第五十二章 血之月相 一道白影飞进了石殿，似乎是一巨鸟的形状，两翼宽阔强劲地摆动，向着祭祀台的方向疾速冲来。 随着接近，只见那怪鸟只有骨架，两翼上骨刃密布，其嘴里叼着一个巨大的头骨，头骨上两只长长的如鹿尖角。 怪鸟剧烈地吼叫着，之前聚合的孢子光团似乎在响应它的动作，突然爆出磷火射向苏龙和裕生。 两人急忙就地一滚闪开了这攻击，孢子磷火击中地面后瞬间腐蚀出几个深坑。 与此同时怪鸟已经飞到那野兽躯体之前，低头将喙中的头骨放置在了其断裂的脖颈处。 断口瞬时如煅烧一样亮起一圈熔火，颈骨接合以后，血肉迅速开始在那头骨上生长。 黑紫色的皮肤连着躯体上的白毛，很快重新长出一张硕大的半鹿半狼混合般奇诡的脸，粗硬的苍白鬃毛针刺一样蓬散竖立。它眼里透着紫光，嘴中突出流淌着毒液的利齿。 西蒙尼吓傻了一样扑通坐在地上，手中的步枪也跌落在地。 裕生催化出罪恶魔力，身上肌肉瞬间狂野生长，并套上吸血鬼王的皮甲准备应战。 苏龙用右眼中的契约羊皮纸卷扫了一下那白毛恶魔： 【科乔亚】 属性：日蚀之子 魔阶：s- ？？？ ？？？ 又是一堆问号…… “契约，为什么无法读取某些魔物的信息？” “魔阶越高魔物越强，所要求契约之眼的等级和读取时间就越多，目前a+以上魔阶的生物都会有分析障碍。” 就在这转瞬之间，还没来得及多想，白恶魔一声咆哮，将那些孢子光团都聚拢到了自己的身前。 然后它双爪伸了进去，一阵猛烈地搅动。 石殿中的火炬瞬时全部熄灭，孢子光团也一下变成了一圈黑色的漩涡，光线瞬息间全部消失。 苏龙催动魔眼很快适应了突然一片黑暗的视野，眼中红色血光勾勒出那黑色漩涡不断膨胀的轮廓。 白恶魔一声狞笑，纵然一跳进入了那令人不安的旋转涡流中。 这一刹那，暴烈的引力波狂涌而出，连空间都被扭曲了，整个石殿中所有的存在迅速向那黑涡的中心塌缩。 裕生和苏龙奋起全力想要向石殿外跑去，但无济于事，他们释放出的罪恶之力转眼就被那可怕的引力吸收，并将他们一点点拽向如黑洞般的中心。 苏龙眼见无法脱逃，一把拽过已经惊得疯癫的西蒙尼，发动罪恶烬魂将三人虚化笼罩起来。 暂时变换了形态后，他们立马没有了物质密度，眨眼间就被卷进黑色的漩涡中心。 ………………………… “魔力苏醒……黑暗蠢蠢欲动……” “诸多憎恨、诸多执念……将在黑暗之王的降世中，完成它们各自的命运……” 在虚化状态中苏龙他们被引力不断撕扯抛动，耳边响起这些神秘的碎碎念。 很快，在一片灰色的迷迷茫茫中，三人的虚体开始垂直坠落。 眼前逐渐出现光，苏龙先是看到一片模糊的天际线，然后竟是下方慢慢浮现的辽阔水面。 但在另一边的方向，却可以看到这无垠水面的一侧连着高耸连绵的群山丘陵，构成群山之上一片汪洋的奇景。 如大海般宽阔的水平面中间是一片植被茂盛、郁郁葱葱的岛屿，他们就在坠向那里。 那强大的引力已经消散，苏龙这时可以控制自己的移动。 他调整方向，虚魂瞬移落到一片棕榈树丛边，然后解除了烬魂状态。 他们位于岛屿挨着水面的一岸，辽阔的水平线间波涛汹涌，闪亮的星空中挂着一轮血红色的弯月。另一边，茂密的热带丛林后是巨大的岛屿山丘，苏龙可以看到一些高大的金字塔和巨石塔楼，和之前地底遗迹一样的古印第安结构样式。 “侦测到当前位于limbo的存在，由高阶魔物唤醒撕扯开的地狱边境。” 那白恶魔……竟裂开了一道地狱边境？ 可是如果是地狱边境的话，这里对应的是现实中的哪里？应该还是在波托西的矿山才对，可显然眼前的景象并不是如此。 苏龙这时想到之前魔书中提到：“黑暗和毁灭激战后，被迫去往西方迷雾中的大陆，邂逅了太阳的子民”。 “魔力苏醒后，黑暗蠢蠢欲动……” 代表黑暗，与毁灭之王巴力对立的？ “老大，他看起来不成了。” 裕生的话语打断了他的思绪，苏龙转过头去。 西蒙尼胸口上不知什么时候裂开一个大血口子，甚至都能看到一点肋骨露了出来。 满眼都是疯狂的恐惧，可以看出他已丧失了理智，嘴里冒着血沫的同时还在喃喃自语，仿佛感觉不到疼痛一样。 苏龙叹了一口气，拔出手枪，射穿他的心脏。 西蒙尼瞬时趴到在地断了气，一道透明的浅白色魂体缓缓从他尸体内析了出来，模糊的脸上一片迷茫。 苏龙探出右手，血红色的魔王刺青闪耀，就将其吸入了体内。 然后刺青冒出极其鲜艳的亮红色，好像那魔头喝饱了鲜血一样。 既然在limbo中殒命，那就成为我力量的一部分吧…… 在地狱边境的混魔空间中，死去凡人的灵魂将化作有形的魔质，是不错的力量补给。 旁边西蒙尼的尸体，立时便碎片化成了一团灰尘。 “你没有事吧？”苏龙问裕生。 “没事……还说跟那鬼东西好好战个痛快，使了个邪法就这么不见了？” “我们到山丘上那边看看。” 他指了指山上的建筑群，两人便沿着海岸丛林中一条通向上方山体的小径走去。 刚踏上山坡，一阵低声窃语就从他们背后传来，他俩闻声警惕地闪到一旁的林木中。 只见几个穿着印加样式裙服和羽饰的少女，正从他们背后沿着海岸线的小径向丛林山上款款走来。 她们每人头上都戴着蛇形的头饰，嘴唇涂得满满的妖艳朱红色。 手里各持一面镶银边的小镜子，每个少女一边走路一边对着镜子痴笑。 这些少女个个都是古铜色的光滑肌肤，健美的身姿线条，衬着轻薄暴露的衣裙，十分媚惑艳丽。 空气随着她们的靠近出现一股湿热波动，苏龙敏锐地觉察到其中那和之前白恶魔一样的怨毒意念。 少女们的痴笑越来越怪异，眼睛里布满一片狂热的通红。 正文 第五十三章 幻行 入夜到了大概10点的时候，他们三人驱车来到紧挨着波托西城南的cerro rico矿山，静夜无声，黑暗的荒芜中弥漫隐隐的血腥和金属的锈气。 在16世纪，波托西城被认为是世界上最大的工业城市，拥有复杂的工业体系。提炼银矿的需要使得这里出现了许多水力矿场，其复杂的引水渠和人造湖系统为从事提炼提供了所需的水源。 西蒙尼打起手电，仔细看着一张本地银矿遗址分布的图纸，根据上面标出的记号开到了一个废弃矿坑的入口前。 这些遗址平时也是游客观光的地方，只是最近出事后当地部门就暂停了游览活动，给废弃银矿拉上了封条。 西蒙尼停在一处隐蔽的山石后面，然后带着那帆布包和他们一起下了车。 打开布包，他递给苏龙和裕生一人一个头戴照明灯，冲锋衣和重靴，还有两把ak-47和三把usp半自动手枪。 苏龙忽然想到一个问题，他问西蒙尼： “西蒙，你知道鲍先生找的书是与秘术和魔鬼有关的吧……你相信这些力量么？还是……” “哈，我算是半信半疑吧，反正这是我喜欢干的事情，而且还能挣不少钱。” 三人穿戴好装备，便进入了停车不远处一个阴森如巨大兽口的废弃矿道。 腐朽的木梁支架，矿轨和锈蚀成渣的各种铁器，散发浓烈的衰霉气味。 同时，苏龙右眼的眼皮开始轻跳，感到了一丝莫名的波动，里面充满冰冷的……怨恨。 黯淡的矿道中尽是被开采殆尽后留下的秃裸坑洼，如同一片灰暗的废土。 走了大概有漫长的一个小时，坑道两侧开始发生变化，一些古老的石砖墙壁和破碎的石阶出现。 三人沿着古阶梯向下而行，看到几个套着朽烂矿工服的遗骨，这里应该是在昔日银矿的深入开掘中被偶然发现的。 石阶梯越来越狭窄陡峭，仿佛一条通往地心的黑暗末路。 再不断往下，沉重的冰凉气息压得人喉头发紧，同时苏龙看到深处的许多长方形石板。 石板上全都是由粗粝线条勾勒刻画出的一幅幅图景，尽是些血腥祭祀和人殉的场面。 头灯的荧光打上去，依稀还可以看到石缝间的枯干血迹，苏龙让裕生用手机将这些石板拍照下来。 这时，一声细微的嘶叫声从极深远的地下回荡而来，三人打了个激灵，嘶声中包含说不出的怨毒。 最终，他们来到了一座巨大的地底石门前，上面刻有神秘的符号和太阳、月亮与骷髅的图案。 石门前的小台子上有一个和魔书插图中一模一样的石盆，里面沉积着暗褐色的浸痕。 他将右手伸进去，锋利的石痕擦破手指的表皮，渗出一点血丝。 接着就听咔咔几声闷响，然后是沉滞的石柱转动声。 沉重的石门缓缓向两旁打开，后面竟是别有洞天的另一片地底世界。 柔和的光晕映出远处许多高大的建筑轮廓，这些光线由弥漫在空气中的奇异孢子和萤火发出，苏龙望过去，大致可以看出那些都是印加遗迹的样式。 “来，跟紧我。” 苏龙带头向遗迹走去，裕生和西蒙尼跟在后面四处打量。遗迹建在这巨大的地底空洞中，头顶高得望不见头只有一片黑暗。 四周非常安静，时不时传来几声虫鸣，遗迹建筑的远处有怪声隐约传来，不仔细听几乎感觉不到。 古印地安式的石塔墩廊林立相连，仿佛从永恒时间之始便存在于这里。三人踏进遗迹的入口后，可以望到远处一座突出的宏伟方顶石楼，看起来很像寺庙或是宫殿。 “建在这样不可思议的地方，一定惊扰到了某些黑暗深处的存在吧……” 裕生突然有些赞叹地说。 西蒙尼嗫嚅了两句，发出听不清的话语，显得十分心神不宁。 “快，过去看看。”苏龙疾步向那石殿行去。 高耸的遗迹间毫无一丝生气，只有茂密晦暗的地下植被，和其间细微的昆虫声响。那些在空气中漂浮的萤光和孢子颗粒，随着接近遗迹的中心区域越来越密集。 很快他们来到了那石殿之前，四根巨大的石柱后面是正方形的门洞入口，每个石柱上都是一尊骷髅头颅状的石雕，门洞里向外照射出摇摆的火光。 他们端出武器小心地走入殿内，两排圆形的廊柱高高撑着顶部，那些柱上悬挂着燃烧的火把。 殿顶上绘有神秘的石刻壁画，无法看清其内容，但和秘鲁南部荒原上出名的纳斯卡线条地绘很像。石殿的深处有一个梯形的祭祀台，好像有什么物体正卧在那上面。 强烈的怨憎波动，就从那祭祀台上不断地荡漾而出。 苏龙对裕生作了个手势，屏息发动魔力，贯注躯体。 西蒙尼开始战栗，双眼瞪得通红，汗水流满他棕黝的脸颊。 苏龙示意他就站在远处持ak警戒，然后和裕生缓缓地靠近祭祀台。 走近前看清那台上的物体，心间一颤。 那是一具失了头颅的野兽身躯，弯曲躺在祭台正中的一座高大石椅上面，它浑身上下的粗长白毛浸满血迹，四肢看起来十分强壮。 在石椅的上方是一个同样没有头颅的女身石雕形象，雕塑双手擎着一个宝瓶，作出倾倒的姿势，倾倒的瓶口正对无头野兽的身体。 白恶魔…… 苏龙刚想再靠近一点，那野兽粗大的左臂猛然一动。 裕生立马将手中的ak冲锋枪对准了它，全神戒备。 无头野兽的左臂向上探出去，剧烈地抽动挥舞，好像在挣扎着够到什么无形的事物。 同时，强暴的狠毒憎念从那躯体里喷薄涌出。 苏龙凝目静立，全神观察着野兽的动作。 很快，它的左臂上突然燃起血红的火焰，全身苍白灰暗的毛发下都是细小火星，好似点点的余烬。 搏动了一阵后，野兽的手臂无力垂下，再没了动静。血火也随即熄灭，兽臂上残余的烬光不时闪现，就像烧焦后的余渣。 这时，殿外吹进来一阵阴风，苏龙回过头望去，只见那些萤光孢子骤然开始剧烈跳动，并飞速飘移进石殿内部。 然后它们开始聚合在一起，之前点点的微光很快变成几个耀眼的光球，银灰色的幽光霎时照亮了整个空间。 紧接着，空中响起一声缥缈诡异的木笛，伴着石殿门口突然传来的刺耳尖啸。 正文 第五十四章 世界源头 苏龙现在是以科曼琪的视角在观察着几世纪前，发生在印加帝国的灾变，他无形地漂浮在空中，可以俯瞰视野内的一切事物。 下面是恢宏雄壮的几座大印加金字塔，还有绵延开来的宫殿和密集的石屋楼阁。 凭印象他可以看出这里正是昔日的帝国首都蒂亚瓦纳科古城，黯淡的血色天空下，金字塔与宫殿间硝烟弥漫，厮杀震天。 正中的一座金字塔庙宇之上，白色的恶魔科乔亚正在不断地召唤大群蝗虫似的红色怪兽，不远处另外一头黑色的魔兽身上喷溅烈火，在印第安人和身穿甲胄袍服的西班牙士兵联军中左冲右突。 古城的北方是一团对应着天空日蚀的巨大阴影，里面一对黑色的巨大骨翼若隐若现，阴影中不断冲出由战场上尸体转化成的骷髅怪物，杀向科乔亚和那黑色魔兽。 带领着军队和阴影骷髅的，是一名军官打扮的高个子男人，他头戴插羽军帽身披银甲，手持一把黄金的十字架和黑皮书。 就是那个……苏龙将视野缩进到那男人的手中，只见黑皮书上散发着不自然的幽蓝色光线，由拉丁文字母书写着“九座魔宫”。 双方的战斗还在血腥地进行，他的视线开始渐渐模糊并回到了现实。 唰地一下眼前就恢复成拉巴斯的酒店房间。 “我看到了你在寻找的东西，在日蚀之战中我从没留意……那本书，是什么东西？” 科曼琪问他。 “黑暗之王虽然被封印，但是那本书留了下来，它会靠其再度回到这世上。” 科曼琪闻言一惊，似乎想说些什么但保持了沉默。 “如今你回到了现实世界，已经几百年过去了……有什么想法吗？” 科曼琪眼眶一红，但坚定地说： “我想要寻找到我的母亲。” 然后咬咬牙，眼中忽闪出金色的光火。 “如果有可能，我要将科乔亚兄弟和他们的邪恶之父，全都亲手了结。” “嗯……不过你现在已经是孤家寡人，不如先跟着我，我们互相帮助怎么样？看起来，现在我也需要你的知识和潜在的力量。” 苏龙微笑着对她说。 科曼琪盯着他的脸，好半天才开口： “东方人，那你又是谁？你的目的是什么？” “我其实和你差不多，对现在的很多状态都还搞不清楚……你刚看到那本书了吧？总共有九本，我的目的就是得到这些书。” “然后你会怎么样？” 苏龙想了想回道： “这个嘛，我现在也不是很清楚，我只是踏上了这条路，便要一直走到头。” “我这人，用东方人人话来说，叫作‘不到黄河不死心’。” 科曼琪似懂非懂。 “听起来好奇怪啊你……” 苏龙寻思了一下，问道： “你还很虚弱么？” “比之前好多了，科乔亚给我下了腐蚀毒咒来剥取我的灵魂和力量，多亏了你，现在已经开始在慢慢回涨。” “如果能多在阳光下待着，就更好了。” “能只能等明天了，哈哈……正好，也可以带你看看这个现代的世界，被关了五百年，一定很寂寞吧？” 科曼琪露出一个温柔的笑容，容颜立时如春风中和煦的日光，苏龙心里不禁一荡。 “还好吧……我们相信那天空圣海是最接近宇宙万物之始的地方，在那里，我的内心大部分时候很宁静。” 苏龙挠挠头问道： “是么……在现实中，那魔境对应的就是印第安人奉为圣水的【的的喀喀湖】吧？” 的的喀喀湖是世界sh拔最高的大型湖泊，是印第安文化中的圣湖，传说为太阳神创造万物之处。 科曼琪合拢双手，轻轻地点了点头。 “有空我们可以去看看……不过现在可能就只剩下往日圣地的遗址，和招待游客的旅舍了。” 她闻言轻轻垂下头，没有说话。 苏龙略感尴尬，赶紧接着说道： “你这么美的姑娘，还是非凡人的公主，穿这么一身实在是寒掺。我刚才看到这酒店里有摆着女时装的橱窗，我们下去看看吧。” 科曼琪确实对身上临时套上的男人登山装露出了些许嫌弃的神情，从床边坐起来跟在了他的后边。 这间酒店放在世界其它大都市可能只算是一般，不过在玻利维亚应该就是顶级的了，内有泳池、酒吧、餐厅和一些品牌商铺。 下到一楼，苏龙远远就看到裕生正在落地窗外的泳池边，和几个穿着比基尼身材惹火的棕肤女孩聊的热烈。 他带着科曼琪来到之前看到的女装店前，问她： “你会说西语吗？” “嗯……以前就从西班牙人那里学过他们刚来时候的语言，通过吸取你的知识信息后，我觉得没问题。” 苏龙从店旁的atm中取出不少比索，给了她一些。 “这是我们现在用的钱，够你买不少衣服啦，里边的那位女士会给你导购。” “啊，你不和我一起么？” “我不习惯在旁边看女孩子买衣服……我就到对面的那个酒吧里等你，你可以看到我的。” 科曼琪犹豫了一下，略显局促的走进店里，导购女士看到她的打扮显得十分困惑，了解到她的意图并看到她的美貌丽质后，便热情地拉着她开始看衣服。 苏龙进酒吧就要了一杯冰水，坐在吧台的偏僻一角，给乔嫣打通了电话。 “苏先生，你好，一直在等你的消息。” 声音仍是如一贯般的冷冰冰。 “啊哈哈，乔小姐，你和鲍先生都还好吧？” 那边没有回答，意思似乎是“快说正事”。 苏龙作出一个骂人的表情，但仍带着礼貌的语气说： “我和西蒙尼接上头了……不过有一个不幸的消息。” “他查到这部拉美九魔宫曲的线索和波托西山下的银矿有关，我们去那里调查时，他下到矿洞却遇到意外崩塌，去世了……” “哦？你没有一起吗？” 干……什么意思？一起死吗？ “我这身板你也见过，那干的了这种探险的事，再加上这里的高原反应我很难受，只好在洞口等他。” 那么一片沉默，苏龙听到背景细微的话语声。 “鲍先生很遗憾……那么，没有任何收获吗？” 苏龙想了一下，继续编道： “在崩塌前倒是找到了一些古印加石碑，他拍下传送了过来。” “好的，鲍先生相信以你的才干，没有向导也是没问题的。” “同时，西蒙尼上周给我们传来了一些新的线索材料，现在既然他死了，我会发到你的电子邮箱里。” “准备一下吧，苏先生，那线索指向乌尤尼盐沼，你收到材料后就会知道从哪开始着手。” “晚安，苏先生，旅途愉快。” 乌尤尼…… 他心中回想起什么，摸出魔书开始翻看。 正文 第五十五章 黑暗守望 “怎么了？这地方唤起你的什么感觉了吗？” 他问科曼琪。 “感觉这荒原地下有什么火热的东西，在召唤我。” 大队的游客们这时纷纷下车拍照赏景，苏龙想了想，拿出魔力仓库内那一小团白恶魔残留下的太阳之血。 “你认识这东西吗？” 科曼琪一把抓了过去，满脸惊讶，眼神中隐隐现出怒意。 “你怎么会有这东西？” “我从科乔亚吸干的一具尸体上找到的。” 她脸色听到着缓和了一点。 “这就是兄弟两人从太阳女神身上抽取后并魔化的血液，他们用此来采集其他生灵的鲜血，和制造自己的邪恶奴仆。” 苏龙问道： “那么你可以使用这东西么？” “我可以利用它来控制和定位包含太阳神力量的事物。” “那正好，你留着它吧。” 苏龙打开手机再看了看乔嫣给他的资料，然后问奥特加： “乌尤尼还有一处景点，火车坟场离这里远吗？” “不远，半小时左右。苏先生要过去看看吗？” “嗯，走。” 他们离开游客群，驱车向北而行。 除了他们，也有另外一些零星的车辆前往同样的地点方向，看来都是雇了向导的自驾旅客。 在如同天空反面的盐原上奔行，四周除了汽车的引擎声一片寂静，似乎到了世界的尽头。 很快远处许多乌黑色的，荒废火车轮廓出现在视野中。这些曾经都是运送各种矿产和盐的货车，在矿山没落废弃后被遗留在这里，形成好像世界末日后文明遗物的一道独特景致。 科曼琪紧紧握住太阳之血，金黄色波动的粘稠物缓缓化入她的掌心。 “就是在这里的下面……那波动的中心。” 苏龙让奥特加停在火车坟场的一边偏僻处，然后同她下了车。 他拖出帆布包背上，然后对奥特加说： “我们要考察寻找一些文物之类的东西，你可以先回最近的旅站等我的电话。” “你确定不用我跟着吗？苏先生……游客在陌生的环境中很容易有危险。” “放心吧，有事会给你打电话的，况且这里也还有其他人时不时经过。” 奥特加不再多说，给他们留下一大囊水，便驾车离开。 科曼琪闭上眼，顺着那丝气息向火车遗迹再往北而行，苏龙跟着她又走了大概半个小时，他们到达一片矮丘。 矮丘后面是一片较小的盐原，光滑地层上也有薄薄的一道盐水，映出天空的影子。 四下无人，望不到头的原野，和阵阵干燥的轻风。 天穹澄蓝，日悬正中，虽是正午但高原的气温仍旧凉爽。 科曼琪走进镜面般的盐水中，双拳握在一起，半跪下来开始吟诵苏龙听不懂的古印第安祷文。 很快空气中出现奇异的震动，伴着天上传来一声鸣啸， 一只巨大的，只有骨架的怪鸟突然凭空出现，向他们飞来。 苏龙注意到，之前在地底秘殿中叼来科乔亚头骨的，也是这种样子的骨鸟。 骨鸟落在他和科曼琪的身边，扬起地上大片的尘土。 “这是什么？” “拥有太阳神血源的人，都可以指挥神之羽仆-凤凰。但在凡世中，它们大部分时候只能以骨骼的形式存在。” 正说着，地面的盐水开始发出金黄的光泽，中间露出一个空洞，缓缓地开始扩大。 “无论你要找的是什么，这下面深处的怪力，却能引起我的感应和共鸣。” “下去看看就知道了。” 苏龙换上织影蝠皮，随科曼琪跳到了那凤凰骨架的背上。 白骨凤凰微微颔首施礼，然后扬起宽展的骨翼，驮起两人飞进那盐原中的神秘空洞。 空洞向下深不见底，很快头上的光亮就消散不见，只有骨鸟的白色骨骼透着些许微光。 空气越来越沉重，骨翼拍动着发出闷风。 忽然一点火光出现在下方，随着接近看到那是一对石雕火炬，石雕呈蜥蜴的形象。 这里似乎就到了空洞的底部，周围三面都是陡峭的石壁，只有眼前的两个火炬中间是一道印加建筑样式的石门。 苏龙走近前去，就着火光看到石门上用粗糙的线条雕着一幅巨大的图案： 长着怪脸的一轮弯月，嘴中流出瀑布般的血流，血流下方是累累的白骨。 ……鲜血之月，乔嫣给他的关于皮萨罗的资料中有提到这个邪事，魔书中白恶魔的故事里也有关于其的字眼。 科曼琪走到大门前，嘴中念念有词，双手中现出带着血色的金光，按到了图案中的血流线条上。 顿时血纹如同活了一样，鲜红的光芒遍布整个石画并从中渗出，接着一声巨响后大门缓缓打开。 科曼琪神色越来越凝重。 “我似乎，闻到了仇恨的味道……” 大门后是高大石砌地道的入口，骨鸟继续载着他们进入这里，顺着地道向下飞行。 砌成地道的石砖都透出青光，两旁墙壁上排列着充满魔力的火把，不知已经在这古老的静默中燃烧了多久。 渐渐地，长长的地道中出现累累的堆积白骨，有的还附着没有完全朽烂的衣缕，有的看起来是各种奇形怪兽的尸骸。 没有腐朽的味道，只有死亡冰冷的气息。 最终飞到了地道的出口后，里面是一片尖石嶙峋的溶洞，和魔书上的插图几乎一模一样。 内里堆满更加密集的骨骸，被火把照出惨白的光线。 苏龙这时看到洞穴深处一个隐约的巨大轮廓，飞近后心里莫名的一麻： 巨大的莫名生物遗骸，背后蝴蝶状的翼骨，下身却是章鱼一样的触手软骨。 上半身和头部像是一头巨鹿，一半的躯体只剩骨架，另一半残余的肉体组织发出幽幽的磷光，苍白肌体毫无腐烂之迹。 在它只剩骨架的那一侧，一段粗大的臂骨连着利爪，插进其下肋，像是另一莫名生物的断臂留在了它的体内。 那断臂骨头上还有丝丝的深黑色针毛，臂骨上端本应连着肩膀处，是一团发着细微嗡嗡声的黑雾。 科曼琪和苏龙从骨鸟背上跃下，站在巨大的骨架之前。 ……这是什么东西？书里和鲍先生那边的资料中都没有看到有关的信息。 苏龙有些犹豫，打开契约之眼扫描，羊皮纸的火焰一阵抽动后，好像电脑死机般没有给出任何回应。 奇怪…… 同时，装在帆布包里的那两把圣玛田别墅中的刀刃，开始轻轻颤动。 “这个……你有什么想法？” 苏龙转过头去看科曼琪。 只见她脸上渗着细细的汗珠，皮肤发出摄人的光晕，眼珠开始一点点越来越亮。 “我感到好多熟悉的东西，但又说不出来……心里好像一团火在乱烧。” 她捂着脑袋轻轻晃了晃。 苏龙抽出那两把不停颤动的纹章刀具，慢慢向骨架走去。 “我觉得，这肯定就是我们要找的。” 右瞳中，罪恶的血光霎时升起。 正文 第五十六章 烈日之桥 女子非常的激动，苏龙伸出右臂发力将她按住。 她嘴里叽哩哇啦地开始说起他听不懂的印加土语，之前她向苏龙求救时用的是意念魔力，回到现实后真说起话来交流则存在障碍。 苏龙摇摇头表示听不懂，并指了指她的嘴。 女子稍微平静一点后，也发现了这个问题，她示意他将额头靠近一点。 裕生顿时紧张进来，向她跨出一步。 “没事，她现在没有敌意。” 苏龙把头轻轻向下一低，女人的手指触碰到上去，然后有形质的丝丝乳白光线从他的脑门滑出，化入她的手掌心。 这感觉十分奇异，就仿佛她将苏龙脑中的一部分语言信息化为了质量抽取出去，和之前那次珍妮吸走他体内的酒精些许相似。 接着女子闭上眼睛眼珠转了几转，再睁开后里面有晶莹的白光在微微闪动。 她亚麻色的大大瞳仁忽闪几下，接着再次开了口说话。 “谢……谢，你。” 非常生涩的中文，可以看出她的喉头发紧，似乎在努力调整发音和舌根。 “没事……别忘了我是为了交易你的所知。那么，你是谁？” 她低下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男人衣服，露出惊讶的神情。 “你衣服都快碎光了，加上外面很冷，我给你穿上的。” 她脸上微微一红，低头说道： “谢谢你，我的名字是科曼琪。” 一句话的间隔，她中文就已经非常流畅。 旁边的裕生见没有什么情况，放松下来后显得有点无聊起来。 “我刚看楼下大堂边的泳池里有几个辣妹，你要不要去‘露水情缘’一下？” 苏龙别过头去笑着问他。 “啊哈，其实我也看到了，正合我意！” “苏生，有事就给我发魔力感应。” 说罢他便乐呵地出了门去，留下苏龙和科曼琪两人。 “你是什么人？……或者我应该问，你是什么魔物？” 科曼琪走到床边软软坐下，扶住自己的额头，看起来还是有点虚脱的无力样子。 “魔物……我不知道中文的这个词是不是准确……” “说‘特殊的非人’可能更准确一点。” 她咬住嘴唇，抬头看向苏龙。 ……和珍妮说到这个称呼时腔调相同的样子。 “我是太阳女神的长女，印加帝国的守望者。我的父亲是一名印第安和土生白人的混血儿，他选择了为印加而战并成为英雄，最终被女神选中作为凡人配偶生下了我。” “所以这个太阳女神，你的母亲，是十分强大的存在吧？” “当然，她掌管光辉和生命。” “稍等一下，你知道九个源始魔王和宫殿魔书的事吗？” “啊？” 她睁大眼睛，一脸茫然的样子。 苏龙再试着将一些关于魔王入世和五个世纪前谜团的细节给她简单说了下，科曼琪仍是摇了摇头。 嗯……果然我看到那白恶魔时，就觉察了更多的复杂在这里面。 如果这太阳女神不是九魔王之一的话，说明还有和它们接近、甚至同等的高级魔物存在。 “科曼琪，那你知不知道什么是黑暗之王？”苏龙接着问道。 听到这个她脸色唰地变了，怒火上涌。 “啊，是啊……那从阴暗深处出现的恶魔……就是它腐蚀了我的母亲，并将印加一点点地带进万劫不复的深渊……” “这东西是一切黑暗的根源，可以吞噬任何光芒，传说它从遥远的地方被迫逃来我们这里。” 嗯，黑暗战败于毁灭，向西渡过大海。 “它巧言令色蛊惑人心，并用深沉的魔力侵蚀了我母亲的心灵，诱惑她说光辉与黑影应当是世界最美妙的融合。” “太阳女神被迷了心窍，和这黑暗堕落的秽邪之物结合，并生下我的两个异父弟弟。” “这便是一切噩梦的开始……这两个太阳与黑暗畸合产生的怪物，比它们的父亲还要疯邪可怕。” “它只是想诱骗得到我母亲的永恒光辉之力，然后将整个世界沉入无尽的冰冷漆黑。” “而它的两个儿子，则是畸形嗜血的终极疯狂，它们只想得到新鲜的血，一切有灵之物的血液！” “它们极端残忍狠毒，简直无法想像它俩竟有一半太阳女神的神圣血统……也许正是这样，才会和污秽暗影产生如此恐怖的诞生。” “几百年前，它们最终无法再压抑体内的无尽渴望，发动阴谋引发了一场日蚀，吞噬一切鲜血的邪火和恶灵从天而降。” “兄弟俩那愚蠢的父亲发觉后为时已晚，被它俩联手重创后逃到北方的深处。而我的母亲……则被这两个恶畜囚禁抽取圣血，用以试验转化凡人为他们更多的嗜血爪牙。” “曾经伟大的印加文明，在太阳神陨落之后，也就此毁于一旦。” 说到这科曼琪脸上怆然，话音中充满颤抖的哭音。 “那个试图对你下手，叫作科乔亚的白毛恶魔，就是你的这两个疯弟弟之一吧？” 科曼琪难过地点点头。 “那后来呢？显然它们俩并没最终得逞。” “它们的黑暗父亲总算是作了一件好事，它带着西班牙人卷土重来，并用某种神秘的器物击败两兄弟，然后把一切带有魔力之物都封印进魔境的空间，甚至包括它自己。” “当时你和你的母亲呢？” “我至今不知道我母亲的封印之地，而我自己就如你所见，被困在了那对应天空圣海的大金字塔中，直到科乔亚侵入然后被你救了下来。” “魔力消解封印后，西班牙人借由黑暗魔鬼留下的遗物，彻底取代印加太阳王的地位，最后逐渐消灭了我们曾经辉煌的帝国。” 等等，黑暗之王给西班牙人留下了遗物？西班牙殖民者征服印加的时间是…… 苏龙赶紧拿起手机查了一下，正是15-16世纪魔王们试图入世失败，全面崩解之时。 而历史记载的印加征服者，皮萨罗，杀死印加国王后成为了当地的统治首领。 每一部魔书，都是一个prime evil在被迫出世沉眠前，选中一名凡人所合著并留下。 这么看来，在那个混乱的时代里，魔书并非是落入到西班牙人手中，很可能他们的领导者就是被选中与黑暗之王同著的原作者。 他们追随它并助其击败叛逆的儿子，后来魔力崩解共著为将来做准备的魔宫遗书，这是很有可能的。 科曼琪好奇地看着他摆弄手机，并开始打量四周。 “太阳公主，我想问一下，你能像之前通过我的大脑学会现代语言那样，类似地让我通过你的记忆，看到当日西班牙人为黑暗击败恶魔两兄弟的场景么？” “可以……不过为什么？” “我想试着找一条重要的线索，而且这对你也很可能非常有用。” 她犹豫了一下，便把纤细的手指再度贴向苏龙的前额。 这次，眼前炫目的一花，接着隔了一小会后，广阔的视野情景慢慢浮现。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天空中全黑的太阳，只剩一圈日全蚀后的血红色光弧。 燃着黑火的陨石，从天而降。 正文 第五十七章 血盟 这些少女径直走过苏龙和裕生躲避的所在，被什么神奇的事物牵引般，捧着镜子向山丘顶的金字塔行去。 苏龙他们俩猫腰而出，远远地跟在她们后边。 来到大概半山腰的时候，越来越多装束、仪态一模一样的少女从四面出现，汇集在条条丛林小径上，整齐地向上而行。 不久，他俩跟着她们最终来到开阔的山丘顶部，眼前一片梯形的金字塔矗立于山顶原野，其间散落着许多巨石建成的庙宇、宫殿和平房。 正中央一座最高的金字塔上面燃放出旺盛的火光，远远望去可以看见那塔顶立着一面巨大的铜镜，映射出天边猩红色的月光。 少女们走到那中央金字塔前全都趴伏在地，只见她们面前有一道宽深的石槽围着金字塔的正方形塔基，里面盛满了鲜红的……血液。 “美貌……永恒的美貌……” 少女们着了魔般将镜子放在自己的心口，然后全都发癫了一般开始发出痴狂的喃语。 “永恒的王啊……让我们成为你的不朽……夺取太阳的光辉，夺取深夜的黑暗……” “您将赐予我们永恒的青春和美貌！” 呢喃逐渐变成嘶哑狂热的叫喊。 然后，她们继续匍匐向前爬动，紧挨到那石槽边。 槽边摆放着许多锋利的石刃，暗红色的痕迹已经深深地渗嵌进里面。 少女们一个接一个地抓起那些石刃，毫不犹豫地割刺向自己的脖颈。 大片的火热鲜血从她们的美妙年轻身体中喷涌出来，全都流进了那石槽里。 邪异的热气伴着虚无缥缈的恶毒吟诵，在空气中飘散开来。 少女们疯癫扭动着喷血的身体，很快就变得干瘪枯皱，化作一具具凋零的干尸。 石槽中的血液顷刻间开始沸腾，接着鲜血就像被什么无形的力量吸走一样，立时干涸见底。 “我草……这是在干嘛啊！？” 裕生目瞪口呆，一脸被震惊的问号。 ……夺取太阳的光辉，还要夺取深夜的黑暗？ 苏龙若有所思。 过了片刻，金字塔的阶梯石块在石槽中的血液消解殆尽后，透出猩红色的奇异脉络纹路，一直向塔顶的中心蔓延而去。 同时，那塔顶上的巨大铜镜下发出一声狂野地尖啸，正是之前那白恶魔的叫声。尖啸中透着狠毒，然后苏龙听出其中夹杂着一个女人的哭嚎。 那恶魔的尖啸声似乎在不停地呼唤着什么，天空中突然开始堆积起密集的厚重乌云，其中雷电交加。血红色的弯月被完全遮挡了起来，只透出隐隐的褚红色妖光。 金字塔的四面八方这时传来密密麻麻的悉碎响动，苏龙感到浑身一阵酸麻的颤栗。 “走，冲进那里面去。” 火热的直觉涌现，他向那金字塔阶梯上的入口狂奔而去。 离大金字塔越来越近，只见天空中的乌云下盘旋起血红色的黑雾，中间卷着无数少女嚎叫的魂魄。 震荡的细碎响声越来越近，他们刚冲到金字塔下的石阶上，如海潮一般的蝮蛇群从四面的丛林里爬窜而出。 这些蝮蛇的眼里闪着红光，獠牙上滴淌着墨绿的毒液。 蛇群爬到少女的干尸堆旁边，然后停下来齐齐地对着大金字塔顶昂起蛇头，好像在等待一样，咝咝的吐信声此起彼伏。 金字塔上的圆铜镜面此时放射出强烈的黑红色光线，同时，粘稠的赤色液流从塔顶沿着阶梯缓缓流下。 一道激光般的血丝从那镜面中的黑血光涡里升起，直冲到了天空的黑雾中。 那道血丝与乌云黑雾黏合在了一起，渐渐形成一个身穿和之前那些少女一样轻袍的女人形影。 巨大的形影在天上如同一团血色黑墨的雾霭，只有一个大概的轮廓，她的面部形状慢慢浮现，依稀是一个星眼红唇的美丽女子。 血雾构成的女人面冲着金字塔顶，模糊的脸庞狂怒暴躁，只见其红唇一张，吐出来一条冒着黑火蛇信般的舌头。 好几团火球随着从她巨口中喷出，向塔顶急速射去，那里有什么东西是她攻击的目标。 紧接着，蛇群仿佛终于等到了命令，立马向上冲了过去，嘴里燃起喷溅的绿色毒火。 裕生正要防御反击，只见它们根本无视他俩的存在，径直向金字塔上爬去。 “跟着蛇群。” 苏龙低语一声，同时借着此处地狱边境的条件，将体内的魔力最大化释放，沿着石阶往上面跑去。 跑动中他发动了罪恶督军的光环，裕生由其再次化作罪恶的仆从形态，满身暴出紫色的筋肉，双目炽烈头上乱发疯长。 苏龙跳到裕生的后背上，他魔化的强力肌肉几个冲刺腾跃，就带着苏龙冲到了金字塔顶。 头顶巨大的血雾形影下，白恶魔野兽在躲避着不断射下的火球，它双爪翻飞，不时向空中击出血色的射线来反击。 在塔顶正中的铜镜下面，是一张浸满血纹的石床，上面躺着一个昏迷的女人。 那女人有着优美的胴体，身上白色的轻纱袍裙已被撕裂大半，棕色的混血容颜，和天上的巨脸一模一样。 石床被一圈淡淡的血色光圈所罩住，白恶魔在躲闪间不断向那光圈施放腐蚀的恶毒咒语，意图将其击破。 昏迷的女人双目紧闭不能动弹，但可以看到她脸上愈发痛苦的神情。 蝮蛇群喷吐着毒液向白恶魔冲去，如箭般射到它身上，墨绿的毒火烧得它毛发嗤嗤冒烟。 野兽痛得怒叫，双爪乱挥射出几道血色光弧，将毒蛇绞成了碎片，但蛇群仍旧潮涌一样向它扑去。 白恶魔一声冷哼，双爪高举，身边化出一圈闪着符文的红褐膜层，上面布满密集的血色鳞片。 大群的蝮蛇扑上来触到那些鳞片后，立马化作血水，被吞噬消化进那膜层中。 成群结队的毒蛇仍疯狂进击，全都化成了血渣。天空中女人的形象一阵颤抖，黑血雾中发出悲鸣。 “救救我……请……救救我……” 一道发烫的话语声似有形质般射入苏龙的脑中，他惊讶地顺着声音发来的方向看去。 石床上的女子这时睁开了眼，里面流着血泪，尽是哀求。 “救救我……不要让它……快救救我！” 话语中带着急切的嘶鸣。 苏龙脑子一热，用意念反问道： “那你怎么报答我？” 这时那些蛇群基本都已经死光，白恶魔再度冲着石床加力施咒，女子的脸痛苦得扭曲了。 “快……救我……我可以给予你黑暗之力的秘密！” 好……听起来不错。 苏龙右手化作血骨外露的魔爪，眼中燃起罪火，一爪刺进裕生的后背。 裕生身体一激发出大叫，瞬间被苏龙催化成魔武魄突变的状态，胸前的关公喷射出紫焰。 白恶魔惊觉转身，一对猩红恶毒的瞳仁中露出无法置信的震惊之意。 裕生突化后比它都高了一头，对着野兽就冲刺过去，在其刚反应过来间一拳轰在它的胸口。 白毛被罪业之火点燃，恶魔口中狂吐黑血，惨叫着向后退去。 裕生毫不给它喘息的机会，重拳暴雨般砸了过去，白恶魔左躲右闪，金字塔顶的地面被裕生的魔拳凿出一个个烧着紫火的深坑。 苏龙大脑深处的魔王之魂在隐隐起着作用，他直觉判断出，白恶魔已经将大部分的魔力都耗在了这神秘女子上。加上之前其刚刚复苏，正是很虚弱的状态，自己和裕生有胜算的把握。 他缓缓踱步到女子的石床边，将魔爪伸进了那光圈里。 白恶魔在和裕生的缠斗中已经落于绝对的下风，看到苏龙的动作后立刻发出怨恨的怒吼，充满气急败坏之意。 接着它恶狠狠地盯着苏龙，低嘶几声，发出一道冲击束弹开了身前的裕生，然后嘴中喷吐出一团和前面地底遗迹中同样的孢子。 发光的孢子迅速变黑并聚拢，与之前一样再次组成了一个黑色引力漩涡。 它对苏龙和裕生比出一个割首的手势，便恨恨地跳进那黑洞里面。 天地之间瞬间开始剧震，地狱边境的空间急速崩裂塌缩。 随着白恶魔的离去，女子完全醒转过来，天上她血雾的巨大形影飞速下沉化入她的胸腔。 面对空间崩塌，她一脸的惊慌失措，同时身上血痕累累看起来仍极度无力。 苏龙赶忙叫过来裕生，并将那女人抱起，在缩塌风暴刮起前的一刹那，发出烬魂力场把他们都包裹虚化。 正文 第五十八章 骄阳 苏龙来到那东西的腿骨下面，科曼琪在他旁边，喘着粗气。 巨物呈一个半跪的姿势，大概有两层楼那么高，半匍匐上身对着前面一道白色的石碑。 头顶的黑暗望不到头，丝丝的青光垂下照在那巨型骨架之上。 白色的石碑上没有文字或符号，和进入这地下空洞的大门一样，只有粗粝线条组成的画面： 圆月之下一片湖水，湖岸边一名欧洲贵族打扮的男子正被几个黑影肢解身体，远处一头似狼的野兽匍匐阴影中，仿佛正在窥探。 科曼琪走到石碑前轻轻抚摸，皱起了眉头。 “这野兽，看起来就是那畜生……难怪我会有这么强的反应？” “畜生？” 随着她轻触石碑，巨物开始悄然变化起来，一点点的精光从空气中闪出并吸附在其骨骼上。 “两兄弟中的另一个，弟弟白恶魔是科乔亚，哥哥是‘死亡黑血’科里亚。” 苏龙指了指石碑上的隐藏野兽。 “就是它么？” “嗯。” 还没来得及深想，手中的刀具骤然开始发烫，巨物同时开始发出异响。 那插在它胸腔里的断臂，也在冒出浓密的邪异黑烟。 科曼琪看到那黑烟后触电一样绷紧全身，眼中的金色光芒暴涨。 她赶忙拉着苏龙后退几步，然后对着很快就已被黑烟完全包裹的断臂，发出尖厉的嘶叫。 苏龙感觉自己的脑仁都随着一震，科曼琪这非人的古怪叫声非常刺耳。 黑暗的溶洞中紧接着回荡起虚幻般的窃笑，仿佛在回应她的怒意。 来了……另一个暗黑与太阳产下的畸种，已知的信息和直觉，让苏龙已经十分确定这地下藏的是什么。 而那巨物的骨架和旁边的石碑，看起来则像是死亡黑血科里亚也在追寻的事物。 手中的刀具也在冒出轻微的白烟，发出非常警戒的振鸣。 他递了一把给科曼琪。 “这个是？” “我在法国意外寻得的器物，似乎有神秘的魔力，现在发出这么强的反应，也许接下来在意外或危险中能帮到我们。” 这时，黑烟浓缩成了一个黑洞，断臂骨头上开始生长血肉，和科乔亚得到头颅后重生的过程似乎一样。 黑洞中先是露出一段肩膀街上了断臂，之后黑色的硬毛带着烟火，一点点从中探了出来。 与此同时，遗骸庞大躯体上的点点精光越积越多，悄无声息间生出了好多青色的光球。 接着，在黑洞中的魔物躯体探出到一半时，这些光球炸裂化作熊熊的青色火焰。 然后整个遗骸开始塌缩，变成青灰色的骨肉尘埃脱离了插在肋中的魔物手臂。 骨架塌缩的中心处，出现了两小团模糊的生物器官状事物，不断吸收巨物的骨骼肌体后它们合在一起变化为胚胎样的卵状物。 卵状物在扭曲抖动中开始暴速增长，整个巨物逐渐全都被吸取进去，青色透亮的卵壁后可以看到一具蜷缩着的黑影。 一声咆哮发出，血腥的味道瞬间弥漫在空气中，连着重生断臂的黑色怪物身躯已经从那黑洞中爬出大半。它跟着用力一扭，带着腥臭的黑火整个跳落到地面。 刀削斧凿般的狼头，半边脸仍是惨白的枯骨，眼睛中和兄弟白恶魔如出一辙的狠毒血光。 死亡黑血的个头则大了许多，有两个科乔亚那么高，巨大粗硬的双臂上生着刀锋般的利爪。 它直立起身子，对着溶洞上方的黑暗一通长啸，苏龙感到科曼琪身上放射出越来越强烈的怒火热意。 科里亚复生出来后只看了一眼她便丝丝盯住那青色的巨乱，好像那是什么更令其忌惮之物。 之前的巨物遗骸已经全都被吸缩进那青卵中，苏龙忽然闻到一股淡淡的海水腥味。 有规律的扭曲抖动变成剧烈的搏动，卵壁开始一点点碎裂，流出黏糊的液体，那如海的腥味更浓了。 很快卵壁一分为二碎成两半，一滩黏液裹着那蜷缩的物体掉到地上。 那物体很快颤动着伸展开来，并在青色的魔光中迅速突变。 眨眼间，一个一层楼多高的怪物生长出来立在白色石碑之前。 这怪物背后长着一对蝴蝶状的结缔组织翅膀，全身青灰色的虬结肌肉，四肢上布满银色的尖细短毛。 鹿头上两道恶魔弯角，双眼漆黑无光。 科里亚大叫一声，突然转过头来对着苏龙和科曼琪发出了人声： “好姐妹，事情紧急，你和你旁边那小子要不要先帮我搞定这家伙。” 这声音枯涩如朽木摩擦，里面却是透着急切之意。 “我们的旧账完了再说好吧？再说，这家伙身上可有好东西！” “我没兴趣……” 科曼琪冷冷回道，身体裹在已经十分炽热的光晕中，幻化模糊起来，苏龙看到她的头发丝一点点变成金黄的有形火苗。 “我有兴趣的……是你的命！” 她恶狠狠地张开嘴，露出一对突变的獠牙。 苏龙打开契约之眼，对准了死亡黑血。 【科里亚】 属性：日蚀之子 魔阶：s- 肉搏：90/100 灾变之血：89/100 混沌腐化：88/100 黑暗之火：80/100 咦…… “之前不是等级不够无法读取同阶的白恶魔么？” “恶魔学识积累已经到达界点，契约之眼级别得到提升。” “同时，建议宿主使用装备库中的另一个恶魔精华，积累到界点后使用它可以解开恶魔王魂的第一次觉醒度。” 右眼的羊皮卷上烧出这些信息，苏龙顿时明白，正想着再看看那青色的鹿魔，一道气浪就把他打翻在地。 就在他查阅契约之眼的喘息之间，青色鹿魔一个冲击撞上了科里亚，魔力碰撞发出强烈的震荡气场。 科里亚死死地抵住鹿魔的双爪，狼头红瞳中毒光闪动，似要瞪得滴出血来。它双脚爪下被力量冲击震裂出一个大坑，其中卷起恶魂般的青色磷火烧向它的躯干。 “喂，你真不先帮下你兄弟么？” “我恨不得把它生吞活剥，你说呢？” 科曼琪转过头来，愤怒地瞪着苏龙。 “那好……先让它们打一阵，差不多了我们上去补刀。” 苏龙心想着其实是由她上去，他很怀疑自己虽然在上次地狱火半岛之旅中有所提升，可在这些狠角色前仍是不堪一击。 阿迦莫丹的力量他现在只能用不到百分之一，而且其实苏龙有些担心如果真把自己体内的魔王解封觉醒出来，自己，还能不能存在。 没再多想，他还是把注意力集中在了眼前的恶斗上。 科里亚在肉搏中处在下风，它腐蚀的魔血之力和黑火好像对鹿魔不起作用，强力的攻击轰在它身上只伤及了一点皮毛。 反过来，鹿魔的青火与爪击则不断地重创科里亚，身上的黑毛被大片大片烧落，鲜血横流。 科曼琪已经开始蠢蠢欲动，恍惚中苏龙看到她背后出现一个金黄色，如烈焰般的狮子幻影。 科里亚又吃了一记重击，发出剧痛的闷哼。 它扭过头盯着科曼琪，狠毒地说： “蠢猪一样的女人……罢了，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以为我能让如此的愚蠢得逞？” 它张口喷出一团黑紫色的浓雾，暂时将鹿魔逼开一点，然后冲到那白色石碑前，双爪带着黑火猛烈劈下将其击碎。 一道窜着黑色电光的空间缝隙瞬间在它面前裂开，巨大的引力四射，周围的所有事物立马被吸了过去。 引力强到无法抵抗，科里亚狞笑一声，就钻进那缝隙中。 科曼琪暴怒尖叫，不管不顾地紧跟着冲了上去。 “侦测到limbo生成，前方为幻象之无尽之行的地狱边境。” 苏龙右眼里的羊皮纸狂跳。 之前如蛮横野兽般毫无心智，只知疯狂攻击的鹿魔此时却安静了下来，同时也被一点点吸向那地狱边境的裂缝。 它好像在想着什么，然后转过头看向苏龙，巨大的怪脸上，居然露出一丝……笑意。 然后它往前一扑，庞大的身子瞬时便没入其中。 正文 第五十九章 圣湖 “怎么了？这地方唤起你的什么感觉了吗？” 他问科曼琪。 “感觉这荒原地下有什么火热的东西，在召唤我。” 大队的游客们这时纷纷下车拍照赏景，苏龙想了想，拿出魔力仓库内那一小团白恶魔残留下的太阳之血。 “你认识这东西吗？” 科曼琪一把抓了过去，满脸惊讶，眼神中隐隐现出怒意。 “你怎么会有这东西？” “我从科乔亚吸干的一具尸体上找到的。” 她脸色听到着缓和了一点。 “这就是兄弟两人从太阳女神身上抽取后并魔化的血液，他们用此来采集其他生灵的鲜血，和制造自己的邪恶奴仆。” 苏龙问道： “那么你可以使用这东西么？” “我可以利用它来控制和定位包含太阳神力量的事物。” “那正好，你留着它吧。” 苏龙打开手机再看了看乔嫣给他的资料，然后问奥特加： “乌尤尼还有一处景点，火车坟场离这里远吗？” “不远，半小时左右。苏先生要过去看看吗？” “嗯，走。” 他们离开游客群，驱车向北而行。 除了他们，也有另外一些零星的车辆前往同样的地点方向，看来都是雇了向导的自驾旅客。 在如同天空反面的盐原上奔行，四周除了汽车的引擎声一片寂静，似乎到了世界的尽头。 很快远处许多乌黑色的，荒废火车轮廓出现在视野中。这些曾经都是运送各种矿产和盐的货车，在矿山没落废弃后被遗留在这里，形成好像世界末日后文明遗物的一道独特景致。 科曼琪紧紧握住太阳之血，金黄色波动的粘稠物缓缓化入她的掌心。 “就是在这里的下面……那波动的中心。” 苏龙让奥特加停在火车坟场的一边偏僻处，然后同她下了车。 他拖出帆布包背上，然后对奥特加说： “我们要考察寻找一些文物之类的东西，你可以先回最近的旅站等我的电话。” “你确定不用我跟着吗？苏先生……游客在陌生的环境中很容易有危险。” “放心吧，有事会给你打电话的，况且这里也还有其他人时不时经过。” 奥特加不再多说，给他们留下一大囊水，便驾车离开。 科曼琪闭上眼，顺着那丝气息向火车遗迹再往北而行，苏龙跟着她又走了大概半个小时，他们到达一片矮丘。 矮丘后面是一片较小的盐原，光滑地层上也有薄薄的一道盐水，映出天空的影子。 四下无人，望不到头的原野，和阵阵干燥的轻风。 天穹澄蓝，日悬正中，虽是正午但高原的气温仍旧凉爽。 科曼琪走进镜面般的盐水中，双拳握在一起，半跪下来开始吟诵苏龙听不懂的古印第安祷文。 很快空气中出现奇异的震动，伴着天上传来一声鸣啸， 一只巨大的，只有骨架的怪鸟突然凭空出现，向他们飞来。 苏龙注意到，之前在地底秘殿中叼来科乔亚头骨的，也是这种样子的骨鸟。 骨鸟落在他和科曼琪的身边，扬起地上大片的尘土。 “这是什么？” “拥有太阳神血源的人，都可以指挥神之羽仆-凤凰。但在凡世中，它们大部分时候只能以骨骼的形式存在。” 正说着，地面的盐水开始发出金黄的光泽，中间露出一个空洞，缓缓地开始扩大。 “无论你要找的是什么，这下面深处的怪力，却能引起我的感应和共鸣。” “下去看看就知道了。” 苏龙换上织影蝠皮，随科曼琪跳到了那凤凰骨架的背上。 白骨凤凰微微颔首施礼，然后扬起宽展的骨翼，驮起两人飞进那盐原中的神秘空洞。 空洞向下深不见底，很快头上的光亮就消散不见，只有骨鸟的白色骨骼透着些许微光。 空气越来越沉重，骨翼拍动着发出闷风。 忽然一点火光出现在下方，随着接近看到那是一对石雕火炬，石雕呈蜥蜴的形象。 这里似乎就到了空洞的底部，周围三面都是陡峭的石壁，只有眼前的两个火炬中间是一道印加建筑样式的石门。 苏龙走近前去，就着火光看到石门上用粗糙的线条雕着一幅巨大的图案： 长着怪脸的一轮弯月，嘴中流出瀑布般的血流，血流下方是累累的白骨。 ……鲜血之月，乔嫣给他的关于皮萨罗的资料中有提到这个邪事，魔书中白恶魔的故事里也有关于其的字眼。 科曼琪走到大门前，嘴中念念有词，双手中现出带着血色的金光，按到了图案中的血流线条上。 顿时血纹如同活了一样，鲜红的光芒遍布整个石画并从中渗出，接着一声巨响后大门缓缓打开。 科曼琪神色越来越凝重。 “我似乎，闻到了仇恨的味道……” 大门后是高大石砌地道的入口，骨鸟继续载着他们进入这里，顺着地道向下飞行。 砌成地道的石砖都透出青光，两旁墙壁上排列着充满魔力的火把，不知已经在这古老的静默中燃烧了多久。 渐渐地，长长的地道中出现累累的堆积白骨，有的还附着没有完全朽烂的衣缕，有的看起来是各种奇形怪兽的尸骸。 没有腐朽的味道，只有死亡冰冷的气息。 最终飞到了地道的出口后，里面是一片尖石嶙峋的溶洞，和魔书上的插图几乎一模一样。 内里堆满更加密集的骨骸，被火把照出惨白的光线。 苏龙这时看到洞穴深处一个隐约的巨大轮廓，飞近后心里莫名的一麻： 巨大的莫名生物遗骸，背后蝴蝶状的翼骨，下身却是章鱼一样的触手软骨。 上半身和头部像是一头巨鹿，一半的躯体只剩骨架，另一半残余的肉体组织发出幽幽的磷光，苍白肌体毫无腐烂之迹。 在它只剩骨架的那一侧，一段粗大的臂骨连着利爪，插进其下肋，像是另一莫名生物的断臂留在了它的体内。 那断臂骨头上还有丝丝的深黑色针毛，臂骨上端本应连着肩膀处，是一团发着细微嗡嗡声的黑雾。 科曼琪和苏龙从骨鸟背上跃下，站在巨大的骨架之前。 ……这是什么东西？书里和鲍先生那边的资料中都没有看到有关的信息。 苏龙有些犹豫，打开契约之眼扫描，羊皮纸的火焰一阵抽动后，好像电脑死机般没有给出任何回应。 奇怪…… 同时，装在帆布包里的那两把圣玛田别墅中的刀刃，开始轻轻颤动。 “这个……你有什么想法？” 苏龙转过头去看科曼琪。 只见她脸上渗着细细的汗珠，皮肤发出摄人的光晕，眼珠开始一点点越来越亮。 “我感到好多熟悉的东西，但又说不出来……心里好像一团火在乱烧。” 她捂着脑袋轻轻晃了晃。 苏龙抽出那两把不停颤动的纹章刀具，慢慢向骨架走去。 “我觉得，这肯定就是我们要找的。” 右瞳中，罪恶的血光霎时升起。 正文 第六十章 孽世 海浪的曼妙拍打声中，咸湿涌入嘴里，一阵干呕后苏龙翻身坐了起来。 脑袋还很痛，勉强睁开眼，只见一片碧蓝的天空和海洋，成群的雪白海鸥在其间翱翔。 身上的蝙蝠皮衣沾满腥鲜海沙，但其蕴含的魔力却有效地隔开了海水，苏龙感觉身体里仍保持着干燥。 想到此心里一惊，赶紧摸索怀中的皮包，在特里斯坦留给他的织影皮甲保护下，里面的东西都完好无损。 两本九魔宫曲，一本来自明代中国一本来自百年战争时代的法国，都在自己的手里。 极目望去，不远处的马赛港熙熙攘攘，一片平和的优美海景。 之前血腥滔天的地狱边境，似乎已经毫无踪迹。 摸着包中多出来的那本法国魔书，才确定之前的一切实实在在地发生了。 ……看来那强大到可怕的两个魔物之间的碰撞，使得limbo崩塌消退，现在一切都恢复到了正常的马赛港时空。 明媚的地中海阳光洒下，温软而又湿痒。 苏龙眯了下眼睛，感到十分的惬意。 这时旁边传来咳嗽和干呕的声音，他赶紧扭转头看去。 金发湿漉漉地蓬散开来，紧身的劲装湿透，玲珑的曲线毕露。 脸色苍白，嘴唇发紫，珍妮咳出几口海水后仍是昏迷不醒。 苏龙抱起她来做了几下人工呼吸，毫无反应。 ……对……她又不是人。 看她还不醒，估计是之前大崩塌冲击的缘故，苏龙便把她背起来朝港湾城区那边走去。 美丽的海边街道上尽是享受美景和阳光的徜徉人群，街边的许多小咖啡馆里传出馥郁的香气。 真是一片好时光啊…… 走了不久来到一片紧挨的街区，苏龙看到大大的“hotel”招牌，便进去开了个房间。 在前台接待小姐怀疑的目光下，他尴尬地笑了笑，继续背着珍妮上了楼。 进屋后他把珍妮放在沙发上，这时注意到她右手里紧紧地抓着一个闪光的东西。 轻轻扳开一看，是一片银色的闪亮碎片，似乎来自于什么铠甲或者武器。 上面有如水的波纹在流动着，中心是一个隐隐若现的六芒星。 珍妮这时终于醒转了过来，她看到苏龙后，无力地一笑。 “啊哈，看来我们没死。” “托你的福……” 苏龙也对她一笑。 珍妮看了看自己的伤口和湿透的衣服，勉力站了起来。 “我很头痛……我要泡个澡睡一觉，差不多恢复好了再说，现在脑子里一片浆糊。” 说罢她褪去衣裳进入了浴室。 “喂，我也想泡个澡来着。” “等着吧。” 她关上门，同时将湿碎的衣服扔了出来。 里面响起放水的声音。 “哦对了亲爱的，还有就是给我买几件更换的衣服吧……我可没带着行李。” 隔着门珍妮慵懒地说道。 ………… 也好，外面景色这么不错，我正好转悠转悠找点东西吃，饿死了。 苏龙下楼出了旅店，望见不远处的一家小餐厅。 进去点了几个金枪鱼三明治和熏火腿，并要了一大杯橙汁。 不知为什么，现在居然一点喝酒的欲望都没有……简直不像是苏龙自己。 餐厅里布置整洁，挂着许多有诗意的老照片和图画，是典型的法国南方风格。 食物很地道可口，苏龙大快朵颐间，吧台后面的小电视机里转播着一场球赛。 拿过吧台旁的当天报纸，头条标题就是“巴黎的罕见灾害天气已经得到了控制，相关部门正在清点损失，旅游和城市生活逐渐恢复正常。” 地狱火半岛的冲击崩裂，看来暂时阻住了巴力的进一步入侵。 吃着吃着，苏龙突然心里一惊。 草，裕生怎么样了？ 赶紧拿出电话拨了过去，连打三次后终于接通了。 “裕生？” “哇，苏……老大，你没事吧？” “我没什么事，你呢？limbo地狱边境后来塌缩消失了，你……怎么出来的？” “我吃了你给我那恶魔精华的珠子后，身体修复的很快。正准备跳下那洞口时，发现居然被一道黑雾封住了，我怎么也下不去。” “再过了一段时间，可能就是你说的塌缩，就他么像刮台风一样，一片血红血红的，那教堂屋子整个被卷垮了。” “我被抛上了天空，然后就被震晕了。再一睁开眼，发现自己掉在一片渔船的后面。问了问旁边的渔民，这里是马赛港南面几十公里的一个小镇，我正在往回走。” “明白了……我等下短信你一个地址，是马赛城里的一家旅店，去那里我们会合。” “ok。” 苏龙刚给裕生发完地址，手机就又响起来了一个电话。 “喂？” “……苏龙先生？” 那面是一个冰冷的女声。 “对，你是？” “我是鲍先生的助理，乔嫣。之前接通过一次你的来电。” “啊，对……鲍先生说要和我在马赛碰头，你们到了吗？” 苏龙开始装傻，并盘算着接下来的行动。 “你什么时候到的马赛？” 名为乔嫣的女人声音里带着警觉地逼问。 苏龙想了下，按他经历的感觉来说，从和鲍先生通完话后，应该过了大概一天的时间。 但在地狱边境的状态中，时间的流逝好像并不是这么回事。 “我差不多一小时前刚到，路上顺便拜访了一个法国的多年没见老朋友。不好意思，没让鲍先生久等吧？” “…………” 电话那边是一阵沉默 “鲍先生因为一些身体的原因，现在不方便见你。但他仍旧相当满意你的工作，并安排我和你来会面，并给你新的任务指示。” ……身体的原因？ “九魔宫曲还在你手里吧？” “当然，客户的托付永远是第一位，乔嫣小姐。” “现在是……三点，我们五点在市中心的马赛洲际酒店碰头，苏先生。” 仍旧冰冷的语气，并挂断了通话。 苏龙琢磨了一下，赶紧将食物吃完离开餐厅。 回旅馆的路上有一家出售旅游纪念品的小店，他进去挑了几件裙装和女生的t恤与牛仔裤，上面都印有大大的英文“我爱马赛”logo。 当然不能穿着这身扎眼的魔物皮甲去见鲍先生的人，他也给自己买了几件衬衫和短裤。 回到房间，浴室还在向外冒着残余的热水汽，珍妮躺卧在床上，被子下露出一截雪白的香肩。 苏龙将衣物放在床头柜上，并把法国贞德的那部九宫魔书放进房间的保险柜里，然后更换了自己的衣物。 瞥了一眼熟睡的珍妮，留下一张房卡，便出门而去。 正文 第六十一章 盟约试炼 之前在地狱火半岛经历过一次地狱边境的塌缩消退，苏龙预计风暴将会把他们卷回正常时空的波托西矿山。 上次是在被击昏后由珍妮牵引着他，这次在罪恶烬魂的虚化保护下，他和裕生还有那看起来谜一样的印加女子，在灰色的狂暴飓风中安然通过了空间边界的裂隙。 砰的一声眼前一亮，白光闪过后，他们从风暴缝隙中穿回高原山脊的上空。 天空仍是一片漆黑，苏龙看了下表，现实中的时间从他们进入矿洞后只过了6个小时，现在是凌晨4点半。 落地后他观察了下四周，这里就在之前进入的矿洞口不远处，往右边就可以看到西蒙尼停车的山石。 神秘女子惊奇地看着眼前的一切，好像说不出话来，并且一到地面后就很快又晕了过去。 裕生拍了拍衣服上残留的火苗，身体回到正常人的样子。 “这女人对我们有用么？” 他看了看她的脸问苏龙。 “嗯，找第三本魔书的线索我觉得应该就在她身上。” “这向导没了，下一步做什么？” 苏龙沉吟了一下，回想这次经历的细节。 那白恶魔在矿洞地底能够撕开地狱边境，一定是和这名为“黑暗”的强大魔物有关。 而且很可能就是另一个源始魔王。 他探探女子的鼻息，比较微弱但是已经恢复了平稳。 “我们先回城里，休整一下，等她醒过来再说。” 他们俩抬着昏睡的女子上了西蒙尼的吉普车，向波托西城开返回去，天边已经隐隐出现了一丝鱼肚白。 高原小城的清晨，安静空荡，大部分人仍在安睡。他们兜了几圈找到一间主要招待游客的旅社，叫醒睡眼惺忪的前台开了个两室的房间。 进屋后苏龙把女子放到柔软的木床上，给她盖上了被子。 裕生清理了下皮外伤，笑着说： “苏先生，跟了你之后才发现，你是个很怜香惜玉的人呢。” “这么一个憔悴美人儿，当然得轻拿轻放。” 苏龙进洗手间擦了把脸，然后掏出手机查询从波托西到拉巴斯的路线。 玻国的法定首都是苏克雷，仅具有历史和象征意义。 而人口最多规模最大的城市是拉巴斯，也是政治、经济、文化中心和交通枢纽，实际意义上的行政首都。 这里过于偏远和陌生，加上西蒙尼已经死去，苏龙打算先到大一点的地方收集信息和线索。 同时，还要照顾一个不知底细的女魔，他觉得回到都市里会安全些。 路线显示开过去要大概8个小时左右，于是苏龙让已经战斗突变过的裕生先去侧室休息，自己也在沙发上打了个盹。 昏沉的迷梦中，眼前尽是些混乱的漩涡和波动，还有各种金色和黑色交织的扭曲光影。 但苏龙睡得还算比较沉，直到设定的手机闹铃将他叫醒。 揉了揉眼睛，旁边床上的女子还在酣睡，隔着轻白的一层窗帘，屋外淡淡的日光照进房间。 苏龙来到隔壁看到裕生也已经休整完毕，正在整理西蒙尼留下的装备武器。 他在帆布包里翻出几件厚实的登山衣物，过去给那神秘女套上。 挪动身体时她的眉头微微一动，长长的睫毛轻颤了几下，苏龙注意到她身上的伤痕许多已经消失不见，同时在其浅棕色的肌肤上粘有一些金黄的小点。 他用指尖抹了一点查看，是和之前在警局停尸房中采集到物质一样的“太阳之血。” 太阳之血……苏龙同时联想到上个月在圣玛田大教堂下层中，见到的那些头被布袋包住的病号。 似乎是拉娜娅运用什么神秘液体，注入活人的某种实验。 鲍先生还提到除了魔书，拉娜娅.圣玛田手里还有另一项重要的恶魔宝物，毁灭之血。 魔王们想要将人类融合，达到真理的存在形态…… 思绪越来越多，苏龙停止了联想，和裕生整装完毕后背起女人就离店出发。 开上去往拉巴斯的长途公路前，他们在波托西的路边小摊上买了一点吃的和水，食物是当地人自制的玉米卷饼，里边包着碎肉、辣酱和蔬菜。 吃起来很香，尤其那酱料的味道十分辛辣浓郁。 大口灌完一瓶纯净水，驾驶座上的裕生点燃一支烟，长呼一口气。 “这日子，真没得说……有吃有喝还有全天24小时的刺激冒险。” 苏龙嚼着卷饼，问他： “裕生，你没想过找个妹子？” “哈哈哈，老大你逗我。” “咋？” “我李裕生钢铁直男，就算不飞升成魔，这世上比女孩子有意思的事情也多了去啦，哪有那闲工夫。” “偶尔露水情缘一下，就足够啦。” 苏龙忍不住也笑了起来，看向车窗外绵延的安第斯山脉，不禁思绪起伏。 这一途比较长，他提议交替驾驶，但裕生坚持自己开到底。 苏龙便拿出法版魔书翻读起来，印加女子被他们放置在后座上躺卧，能感到她的气息越来越充实安稳。 在讲述黑暗与毁灭激战的那一章后，魔书接着提到了以下记载： “黄金……黄金一样神圣的血液，太阳神的恩赐媒介。” “啊……我们渴求它……那渴望卷土重来的黑暗……也渴望它。” “神圣之血的发现使最被凡人所渴望的进化之梦成为现实……但紧随而来的畸变、泛滥和背离，仅仅只是开始。” 他催动右眼血光一闪，调开装备库中放置的那团太阳之血。 细微的金色脉动在里面不停流动着，形成令人不安的旋转形状，仿佛强大的秽邪之物在其中潜伏。 不知是不是被后边的魔女所影响，苏龙在副驾上看着书，中途不知不觉间又睡了过去。 裕生开得飞快，比预计的时间早了将近一个小时。 他们在晚上9点左右到达拉巴斯，苏龙在灯光闪耀的夜色中醒转过来。 相比起历史气息浓厚，几乎还停留在几百年前样子，人口稀少的苏克雷，拉巴斯的感觉则是将人带回了现代世界。 灯火通明，楼群密集，熟悉的繁忙都市景象。 拉巴斯所处的地理位置极富山城特色，整个城市建在雪峰夹峙的谷坡上，沿拉巴斯河顺山势分级铺设，房屋层次分明，呈阶梯状。 底层为商业区和政府机关，耸立着不少现代化的高层大厦，也保留着西班牙殖民时期的一些巴洛克式建筑。平民的住宅一般在山坡高层，低矮的平房和狭窄的街道漫漫铺陈开去，其间夹杂着很多贫民窟。 市中心的穆里略广场周边是相对繁华的区域，他们来到这里找了一间酒店下榻。 这家酒店是由经典的西班牙式建筑所改造，古朴而又精致。 房间也宽敞豪华了不少，他们要的套房正中的花几上挂着一幅美洲民族解放英雄玻利瓦尔的画像。 刚一进屋，女子闭合的双眼睁开了一点，紧接着似乎被那画像刺激到一样，尖叫一声清醒过来。 正文 第六十二章 虚实界限 空间裂隙的引力强横地将溶洞向其中心收缩，摩擦的电光发出剧烈爆响，任何事物仿佛都无法逃逸。 皮萨罗以及第三本魔书的关键线索，就在这里，苏龙这次稍微有点忐忑，但仍旧没有犹豫紧随青色鹿魔也进入了裂缝。 太阳神与此也有千丝万缕的联系，通过科曼琪和那两兄弟，还有许多未知的重要信息可以发掘。 进去后在黑色的漩涡中翻滚着，苏龙却感到一种不太寻常的怪异。 感觉头脑一点点发蒙，眼前开始出现各种狂乱的幻象。 缝隙通道中的涌动速度越来越快，很快带着迷幻的感觉他被抛射到一片半空中。 苏龙使劲摇头，从眼前的黑暗中清醒过来。 眼望可及之处尽是阴沉的夜空，没有一丝光亮，下面是黑压压绵延无垠的茂密林地。 他催动烬魂状态飞快下落，顺着林地中的一处光亮点着陆。 去掉虚化恢复人形，只见自己落到一座宏伟古老的教堂建筑群中。 黑沉的拉丁哥特风格建筑，建筑群正中是一栋连体的双塔钟楼，两座塔高层之间是一尊带翼事物的雕像，阴暗的夜色中看不清其面貌。 苏龙大口喘着粗气，那怪异的狂乱仍萦绕心间，脑子里感觉隐隐作痛。 科曼琪，黑血魔兽科里亚和青色鹿魔都毫无踪影，他也感受不到任何气息。 勉力宁神下来，苏龙发现包中的圣玛田刀具此时也停止了共鸣，恢复冰冷没有一点动静。 他顺着建筑间庭院的小道朝教堂中心的双塔慢慢行去，空气中蓦然升起薄薄的灰雾，可见度越来越低。 只有塔楼下方的入口拱门上，孤零零悬挂着的一盏灯箱，散射出一点朦胧的火光指引出方向。 周边没有一点人气……应该说没有任何东西的气息，只有死寂。 来到大门前，上面是一道精美绝伦的轮圈浮雕，图案和花纹极其复杂。苏龙盯着看了几下就感到脑壳发晕，其中透着让人心里发毛的诡谲。 他试着推了下大门，纹丝不动。催动右腕上的魔王刺青按上去，也没有一点反应。 犹豫了一下，苏龙决定绕过后面去看看。他向塔楼边的侧廊走去，走近后看到其中竟然闪着几丝蜡烛的光亮，隐约映出走廊尽头的另一道门。 踱过迷雾环绕的长长侧廊通道，他只能听到自己的轻轻脚步声，四周灰暗凝重，时间都静止了一样。 苏龙走近那道侧门，黄铜门框中两扇暗红的木门板，门把手边一块六角形的凹槽。 他看到这形状，心念一动想起了珍妮留下的巴力甲片。 从皮包中拿出来，银色的光泽仿佛划破这里死水般的黑暗，上面的六芒星流转闪动。 苏龙比划一下，那凹槽和六芒星碎片精巧重合，他轻轻一按，嵌了进去。 咔哒一声，木门向内打开，门后是另一道由石柱连着穹顶的长廊，两侧挂满描绘各种魔幻场景的油画。 这些油画的共同之处，似乎每幅画中都蕴含一层灰茫茫的雾气，将那些画中形象笼罩在阴影里模糊不清。 顺着长廊向灰雾深处行走，苏龙耳边出现好似幻觉，但又难辨真假的压抑哭泣声和混乱的吟语。 透过廊中的幽暗花窗向外望去，灰茫茫的雾色之后，廊道的尽头处是大教堂主殿的巨大基座。 他加快脚步来到尽头这一端，发现通向主殿堂基座的入口被一道黑色的雾帘遮挡着。 苏龙尝试跨过去，却被一股诡异的无形力道不断弹开。 他运起右手魔爪刺进去，拔出圣玛田刀具割进去，仍是一样的结果。 这又见了什么鬼…… 他四周张望了下，看到长廊尽头左侧还有一扇小门虚掩着，便从那里走了出去。 门后是一座狭窄的天井院落，位于教堂主殿的一角。院中零散立着一些破败的石碑和雕像，还有几棵暗哑的枯树。 苏龙在院里走了一圈，没发现有另外的出入口。 这时他抬起头，透过枯树的枝桠，看到铅色的暗沉夜空中，天边忽然出现一线紫红色的光芒。 死沉的空气开始轻微躁动起来。 接着，那几棵枯树无风却开始沙沙作响，一道低语传来： “远道而来的王者啊……” 苏龙紧张地观察周围，院落中并没有其它任何异样。 “黑暗……世界的源头……王者，你需要找到失落的隐秘。” 那声音继续低语着。 苏龙试着对空气中的迷雾回道： “王者……你是在和我说吗？” “对，来吧……快来吧。” 随后枯树便停止沙沙的响动，院中也没了动静。 但在院落边墙的角落处，突然发出咔的轻响，并伴着沉涩的吱吱转动声。 苏龙循声而去，只见是一面不起眼的石碑后，一扇灰褐的木头暗门缓缓打开了。 从暗门走出去，就到了教堂建筑群外望不到边的那片林地。盘绕弯曲的树体密密麻麻遮住天空，树丛中一曲细细的蜿蜒小道，蛇一样向树林深处延伸而去。 林地中有许多幽幽的萤火，映出了夜色中的小路。 不同于背后大教堂中的死亡寂静，一踏入这树林中各种虫鸣响起，林中轻微的清风扫过，枝叶婆娑舞动。 苏龙细细听去，竟有一丝沧桑的鸣诉。 在小径上走了一阵，一个黑影出现在他面前，立在那里纹丝不动。 他紧了紧精神，小心地向其走去。 靠近后，看清楚是一个身披黑袍的女人，头戴宽边羽饰礼帽，腿脚上套着古旧的马靴。 “东方人……罪恶之王，真有趣。” 她的礼帽遮住半边脸，只露出鼻子和嘴，看起来十分水嫩年轻的样子，可声音却如活死人般僵硬古怪。 “你好夫人……” 苏龙没有头绪不知道该说什么，就按着中世纪的欧洲礼节对她行了一礼。 女人见他这样干笑了几声，嘶哑的笑声中却有一点伤感。 “这被遗忘已久的地方，终究还是被打破了已经不知有多长久的平静。” 她对苏龙轻轻伸了下手，然后转过身去。 “那么，该来的终究还是要来，我们开始吧。” “罪恶王魂。” 正文 第六十三章 黑日 “那将是……怎样的仪式？” 苏龙看着那团浮动的黑血，不知怎么喉头有点发紧。 “没有一个固定的形式，会根据不同的情形而产生不一样的效果。” 苏龙走过去，接过那团黑暗源头之血。 浮空流转着的黑血里，泛出丝丝奇妙的引力。 内心强烈的一阵骚动，他仰头便将血服下。 身体里立马滚烫翻涌，双目开始模糊晕眩。 看着眼前威廉似笑非笑的脸，苏龙无力地坐倒在地，伴着强烈的昏沉感觉睡了过去。 —————————————————————— 迅速坠入梦境，眼前是一片夜空下的广阔花海，浅蓝色和白色相间的花丛一望无际，在月色中摇曳朦胧。 圆月当空正中，散发苍白的光晕。 月下，黑压压的一群人影跪在苏龙面前的花丛中。 这些人的装束类似维多利亚时代的吸血鬼猎人，服色深蓝中夹杂着黑纹，样式都是厚重的风衣皮甲，每个人的黑斗篷都由一个灰色的六角星饰品束在胸前。 他们戴着黑色的面具，沉默地跪在那里，一动不动。 苏龙向前走了两步，突然感觉到自己的身躯变得十分庞大，目测有三、四层楼高。 但低头向下一看，却是一片模糊的光影，完全看不清自身的躯干。 什么梦？ 这时，远方响起一声嘹亮的号角，蓝衣人们随之缓缓起身，凝神注目着苏龙。 他抬起来自己的右手，眼前的情形令他一惊： 自己的右手化作半人半兽的巨大爪子，皮肤变成布满皱褶的暗红色，隐隐看到下面的血管中流动着幽蓝的血液。 号角声变得越来越强，苏龙感到眼前的一切开始剧烈摇晃，然后视线越来越模糊。 …………草！ 在黑红色相间的意识漩涡中，苏龙拼命挣扎，大脑疼痛欲裂的感觉。 最终他发出一道无声怒吼般的搏动，一点点恢复了控制。 ………………………… 再一睁眼，他猛地跳了起来，只见周遭是灰色石砖构成的一间内室，悬着巨大的吊灯和火把。 浑身冷汗，尤莉娅就站在旁边，没有太多表情地望着他。 威廉不在这里，只有他们两人。苏龙发现自己是从一张长桌上醒来，应该是服血睡去后被从露台搬到这里。 “这血……好生猛啊。” 苏龙抹了抹脸上的汗水，盯着尤莉娅说道。 “探索和得到力量的过程，当然不会总是那么，想当然般的简单。” 她浅碧色的眼眸动了动，声音中好像比之前多了点热度。 “威廉先生呢？” “他还在楼上的露台，处理属于他自己的事情……该说的都已经说完了，你准备好了么？” “准备好……你是指准备好开始，完成之前我们说定的计划了吗？” 尤莉娅点点头。 “我一向都是准备好的，只是接下来第一步的走向……比如怎么找到它们？” “我和威廉已经锁定了科曼琪和科里亚的力量波动所在，它们应该是正在这地狱边境的浅层激战，正好可以把你现在就传过去。” 说着，尤莉娅双手一张，凭空划出一道紫黑色的裂隙。 在苏龙踏入的前一刻，她低声说道： “记住，你已经身负黑暗之源的血液，拥有非凡的属性。我们期待你，成功猎杀归来。” “此去当然会危险疑难重重，有时候你只要把它当作是一段噩梦就好了。” “再怎么说……你是罪恶之王的化身……” “嘿嘿……嘿嘿嘿……” 尤莉娅吃吃的怪笑中，苏龙带着忐忑和兴奋，身体没入那道limbo缝隙。 这次没有太多的旋转和时空混沌，眼前强烈的白光一闪后，他就被抛入了一片巨石围成的场地中。 头顶之上，金黄的烈日在晴空万里中照耀。 环顾四周，鲜血横流的石板地面上，躺倒着许多印第安人的尸体。 他们个个残肢断臂，有的还没断气，在痛苦地哀嚎着。 前面一阵劲风卷来，扑在苏龙的脸上，扬起四周带血的灰尘。 他赶忙爬起身向前看去，两道飞速移动的残影纠结在一处，激烈地扭打着，向四周激荡起强有力的气场。 苏龙脸上的面皮都被这劲力割得隐隐作痛，定睛看去，模糊的高速残影中，分别是黑色的巨大人狼，和矫健的金色火狮。 那狮子双目如骄阳，全身散发着炽烈的气息。 这气息，正是之前那种科曼琪身上发出过的温暖辐射。 只是在这里，激化作了火热的暴烈。 死亡黑血科里亚这时看到了传送来的苏龙，半边白骨的脸上露出狞笑，双爪挠出一团邪火向他烧过来。 苏龙伸出右臂化作魔爪，勉力一挡，整个身子被震飞出去。 右掌钻心的灼痛，他跌进周围印加人流出的血泊中。 科曼琪化作的狮子咆哮一声，冲了过来，动作迅捷异常。刚想追击苏龙的科里亚不得不躲闪开与她缠斗，两只激斗魔兽的身上不断划出鲜血飞溅的裂口。 苏龙小心地闪到一旁，试着发动罪恶督军的光环。 一圈血色的罪恶力场瞬间覆盖了这整个巨石斗兽场般的场地，不洁的气息喷薄而出。 但是看起来，科曼琪似乎得不到光环的加成，苏龙可以感到他的光环毫无作用，两只酣斗中的魔物也仿佛对他的罪恶之力毫不在意。 妈的……老子要更强……更多的力量…… 莫名的暴怒，苏龙作为一个极度精明、性格上从不停止磨炼进取的人，这种被忽略的无力感和无足轻重的境地，令他内心深处受到一种羞辱感。 强烈的欲望升腾起来，罪恶之王的力量又在体内无影无踪，于是他唤起威廉给他服下的黑血。 秽邪的印记，顿时布满苏龙魔化的血色骨肉右臂，他右眼的血火中，开始燃出黑烟。 他盯住科曼琪矫健跳动的身躯。 只见科里亚飞跃而起，抓住空隙后左爪一探，正中她的胸口。 金色的狮身被击得倒射而出，重重摔在苏龙的面前。 科曼琪爬起来，狮嘴獠牙间滴下鲜红的血液，喘着沉重的粗气。 她踱了两步正待反击，苏龙突然一个箭步上去，将带着【黑暗之誓】的右掌按上她的脖颈。 科曼琪瞬间触电一样全身抖动，并发出刺骨般的尖嘶。 不远处的科里亚见状瞪大它的狼眼，好像一时怔住了。 只见科曼琪剧烈地扭曲抽搐，然后她的躯体开始突变暴长。 金色如焰的狮绒毛间生出漆黑的刺毛，背上突出几道巨刃般的骨刺。 她本来火红的双瞳，化生出黑色的迷离漩涡。 厚重的暗金色光芒，开始从她身上辐射般层层放出。 紧接着，她发出一声低沉到嘶哑的狮吼，以快如鬼魅的速度直直扑向科里亚。 正文 第六十四章 湮灭 苏龙拿出刀的同时，触手迅速地将他扯拉向镜面中的那张血红嘴唇。 顾不及细细感应刀具上传来的波动，他拔刀出鞘，一道寒光中狠狠劈向那些触手。 这时那群跪着的妖女一下都站了起来，咬破各自的手臂对着他射出一道道带着黑气的血箭。 这些妖血带着奇异的弹性魔力，将圣玛田刀具上带着珍妮气息的绿色魔光一点点弹开，然后很快侵蚀殆尽。 眨眼间，苏龙就已经被拖进去了半个身子，他伸出另一只手使劲挥舞。 刀上的绿光似乎也还在随着他的尽力挣扎而不断跳动，但面对眼前的境况显得虚弱无力。 “…………” 苏龙强迫自己停止慌张，开始努力冷静下来。 妖女们围上来看着他，露出嘲讽但又勾魂的笑容。 很快，他的身体就全部没进了镜面中，镜中血唇微笑，发出一声满足的叹息。 苏龙的身形被完全覆盖后，那笑脸就缓缓消散开去。 同时镜子中的血状黏液也开始褪去，镜片一点点地碎裂。 被包裹的旋转中，他感觉到一股温热附着在自己身上，眼前被一片红色糊住但也并没有太多的不适。 一股甜甜的温热混杂着醉人的朦胧传来，手中刀上的绿光被完全吞噬打散。 珍妮…… 苏龙却是从始至终十分的清醒，最初感觉到的危险压迫，也被一种奇怪的火热心慌所取代。 这感觉中透着无助，他第一次有点后悔踏上这条路，仍旧被凡人属性占据主导的无力感，令像是已经上辈子的过往人生开始闪回在眼前。 以及……那改变一切的契约。 一股狠劲和恨意窜上心头，他忍不住对着灵魂深处无声地大喊： “鬼东西！出来啊…………” 就在这时，身体重重落地，眼前瞬间一片开朗。 一刹那晃得苏龙有点目眩，他打住思绪开始观察。 不知又到了limbo的什么地方，头顶上是仍旧阴霾迷雾弥漫的天空，后面透出隐隐的红色日光。 他看看身上，被之前的镜中红液腐蚀的裂痕累累，手中刀已经完全黯淡无光。 之前那一点珍妮的气场也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 唯一还好的是，紧紧贴在外衣下的皮包没有散落。 右手腕上的罪恶之王刺青此时却布满了黑色的斑纹，看起来十分令人不安。 运起右眼中的契约羊皮卷，血火跳动了几下后却突然混乱起来，刺痛了他的右眼。 苏龙疼得大嚎，纸面上的火焰文字呈混沌不堪的排列形状。 “如果不将它完成……你们都很可能被反噬得十分惨烈……” 黑影中狗头的话语仍萦绕在耳际。 妈得…… 苏龙捂住右边的脑袋，只得先继续打量四周。 虽然整体环境的气息十分阴暗凝沉，他落下所在的这处未知庭院却是相当精致。 看起来像是殖民时期贵族领主的府邸宅院。 四下虽草木茂盛，廊台典雅，但毫无一点人气。 暗沉血红的日光笼罩院子中的花园，微微的虫鸣和鸦语反而更添一丝不安。 似乎暂时并无危险。 这时庭院侧后方的楼屋中突然传来轻微的笑声，苏龙打起精神长呼一口气，向那边走去。 这座矮楼看起来像是聚会的偏厅，接近后可以听到里面不断传出的嬉笑声。 在其大门之前的石阶和平台上，竟然洒满了各式中古金币，以及精美的杯碗饰具等。 这些财物中间，一道鲜红的血流汩汩地滴淌下来，缓缓蔓延开来将金子浸润覆盖。 苏龙捡起一枚金币，是相当值钱的稀有品。 作为那个“前生”狡商的苏龙，心中最大最深的欲望，不自禁地抽动了一下。 他踱进大门，只见楼内屋里更是堆满了小山般的金银财宝。屋子的墙壁和装饰都极尽奢华，珠光辉映间几个身影在不远处扭动着，正是那里传来笑声。 慢慢接近看清后，苏龙心微微一跳。 只见一个宝玉制成的圆桌，桌上一个长着扭曲狗头的怪人双手环抱一个华贵的宝瓶，正在向桌子四周的几个妖艳舞女身上倾倒血红色的汁液。 苏龙立时闻到浓烈的酒香，浑身一哆嗦，才意识到从这里一直流向外面石阶的血色液体只是鲜红的酒液。 那几个舞女穿着非常撩人的丝状裙装，很像一些壁画中古时罗马宫廷风格的衣饰。 她们激烈扭曲着自己的身躯，酒液浸透了她们的躯体。 浓妆艳抹的脸上神情痴狂，双目通红。 狗头怪人下半身穿着镶银的礼裤，上半身赤裸却发出邪异笼罩的黑光。 他的肉体好像金石一样，看起来简直像是钢铁制成的。 他探出手去轻轻抚摸那些舞女的脸，她们随即更痴地笑着，嘴角流下如血的汁液。 狗头人这时看到了苏龙，尖尖的长嘴张开，冲他嘿嘿一笑。 “啊……罪恶的化身……你来了。” 苏龙听到他的嗓音，才意识到这就是那之前镜厅中的黑雾狗头幻象。 “是你？” “你说你是我罪恶之力黑暗源血影响后化生出来的，那么你到底是什么？” 浓烈的酒香不断入鼻，他忍不住舔了舔嘴唇。 “我是你走向魔王路上下一步的牵引，也是完成你和太阳公主间誓约的锁链……” 狗头的声音充满古怪鼻音，好似狼喘。 “什么意思？” “黑暗源血意外激活了我，你灵魂深处力量的一面，具象化出来。” “你内心深处仍旧充满了未知的疑虑和对自己凡夫俗子尴尬境地的恐惧吧？嘿嘿嘿……” 苏龙没有回答，脸色阴晴不定。 怪人的狗脸前探，紧紧盯着他的双眼。 “你需要一点点杀死那凡人的你自己，才能摆脱所有矛盾和枷锁，解封出潜在的恐怖力量………” 苏龙心中一颤。 “在那之后，当你灵魂上作为魔王完全觉醒了，你便可以进行下一步：打造配得上源始魔王的，在凡世间行走的躯体！” 苏龙微微张了张口，但没有说什么。 “你大致已经完成了契约的第一步：熟悉这个世界的真相、开始寻找全部魔书秘密的路程、以及一点点深入到魔力和历史的深处。” “但你现在仍完全被动，四处奔走全靠其他‘知情存在’的摆布，很不爽吧？” 苏龙毫不犹豫地点头，眼睛里闪着血色的火星。 “就是因为第二步：你作为人转魔，灵魂觉醒得太慢了！你签下了这世上可说是最强大可畏的力量契约，却只能在一些危急中发挥出最多不到几百分之一的潜能，多么可惜！” “现在，就让我在这个难得的意外机会，帮你学会这一步：杀掉、重塑那个过往凡世的你自己吧……” 狗头人呼出一口粗气，身体再向他前倾了一点。 “同时，也指引你完成眼下这，和太阳公主要命的纠结……” 苏龙抿住了嘴，深深的思考着，良久没有回话。 最终，他迎上狗头人透着精光的红眼，颔首。 “那么，我的主人，很荣幸能帮助您在危急之中。” 他抽了抽鼻头，缓缓继续道： “这里将是罪恶和它的黑色太阳崛起的地方……” “虚与实的地狱边线。” 正文 第六十五章 心底 霎时间，苏龙感觉到了力量深处的召唤。 一股随着性子的波动充斥在血脉中，他感到罪恶的响应。 虽然觉着一丝不妥，但眼前的情况每一步都是如此的未知而凶险，他无暇多想。 顺应着罪恶魔力的共鸣，他双眼中的血色火焰猛涨，同时张口吐出一团紫色的轻雾。 其中包含着lust（色欲）的罪孽冲动。 ……色欲，永恒的七宗罪之一。 触应到苏龙的罪恶雾气，满厅的诡丽女人，包括科曼琪，都开始奇异地轻轻震颤。 她们眼神开始迷乱，额头上、面颊上、香颈上，渗出妖冶的汗珠。 科曼琪被这轻雾影响后，似乎清醒了些，并看到了那镜子中映照出的苏龙身影。 她立马回过头来，露出复杂的神情，双眼内的瞳仁却仍旧动荡不定。 “苏先生……” 她低声嗫语。 “你没事吧？发生了什么？” 苏龙轻出一口气，上前一步靠近她的脸。 科曼琪正要开口，背后传来一声刺耳的尖叫。 那第一面镜前的女人，突然跳起来伸开双臂，张牙舞爪地冲科曼琪扑了过来。 女人的眼中涌出墨绿的妖火，姣美的面容也扭曲得十分狰狞。 “太阳的血……太阳的血才能满足我们！” 她冲着科曼琪嘶叫，眼睛里满是疯狂和……狂野的兴奋。 与此同时，科曼琪回身展臂一击，黑色的赤火缠绕满她的手掌，一下刺进了那女人的胸口。 殷红的鲜血喷涌而出，升腾起迷乱的黑雾。 女人一声惨叫，双眼通红，疯癫地乱语一阵后，碎化成一片黑烟飘向苏龙。 “誓约没有完成……必须做到……” 苏龙轻轻举手一探，将其吸收，身体内猛地一跳。 感觉就像太阳一般灼热，但其中已经嵌进深厚的黑暗。 奇怪的是，大厅中其他的那些女人，好像当他们不存在一般，仍丝毫不动地痴迷于各自面前的镜子。 科曼琪这时冷静了许多，看着苏龙目光闪烁。 之前温润如日光的眼神，现在却是被黑色的光芒笼罩出凌厉的锋华。 “苏先生，之前在对科里亚时，你对我作了什么？” 她声音带着冰冷的怒意。 苏龙想了想，长话短说给她讲了他在黑暗守望的大致经历，以及威廉给予他的黑暗盟约之誓的源血。 不过他扯谎隐瞒了意图控制她的那部分事实，说自己什么都不是很清楚，以为这只是一件为他们两个获得更强战力的好事。 “你就这么轻易相信那黑暗守望者？” “我当时……也没有更多的选择了吧……” 他装出无辜的表情。 “黑暗恶魔们都是一路货色……谁知道这会给我们带来怎么样的毁灭灾厄！” 她双眼中射出痛苦的怒火。 苏龙赶忙安抚她，告诉她只要继续将黑暗盟誓完成，达成灵魂绑定，他们便可以共同发挥出超强的能力来杀掉科里亚兄弟。 科曼琪瞪着他，脸上的表情变换浮动。 最后她冷声一笑。 “那好……想完成和太阳公主的盟约，接受你的试炼吧，愚蠢的凡人。” 她双目中血红的金光暴起，和之前一路上刚救下来时的那温柔女子判若两人。 科曼琪一把单手抓住苏龙的脖子，将他高高举了起来。 苏龙感觉脖子的皮肤被她的指甲深深划破，同时被勒得喘不过气来。 ……草……这娘们…… 只听哧啦一声，她同时伸过来右手在他胸膛上划破一道长长的血口，一簇鲜血瞬时飞溅到了那最近的第一块镜面上。 登时，整个大厅里升腾起充满狂暴魔力的黑雾，那些女人一下子全都扭过头来。 她们嘿嘿地笑了起来，扭曲的娇笑声却是十分瘆人。这些女人都一点点地露出了锋利的非人牙齿，喉咙中隐隐发出嘶嘶的可怕嗓音。 苏龙一个激灵浑身冒出冷汗，全力挣扎着一把推开了科曼琪跌落一旁。他大口喘着粗气，汗水从额头滴淌而下，同时后背正对着那面镜子。 “数个世纪前，当一切光明的美好被黑暗毁掉时，我就曾发誓，作为太阳的女儿，不把它们消灭决不罢休。” “即使追猎到世界的尽头，或者直到我倒下。” 科曼琪低头轻轻低语，苏龙看不清她的表情。 “如今我再一次，被这黑暗的秽邪所算计，全是拜你所赐。” “不过，从一开始我就感觉到了你体内非常奇妙的某种东西，似乎拥有改变……改变命运的力量。” 她抬起头望向苏龙，身上环绕着混沌的气场，冷酷地一笑。 “你的狡猾，用黑暗亵渎了太阳。那么，就看你能不能扛得起你自己的选择了。” “日光从此扭曲，我在黑暗的深处，等着你。” 说罢科曼琪一转身，化作一团暗金色的光，四散化入那些镜面里。 苏龙听到她的声音后打了一个颤，但还没来得及反应，背后就燃起熊熊的血色光幕。 那群女人一改之前的发痴状态，立时一齐跪扑在地上，对着他背后升起的血色光芒，吟诵起呢喃的符语。 同时那之前就从另一边开始弥漫的黑雾，现在已经基本布满了整个房间，优美的乐声戛然而止，巫婆一样嘶哑阴晦的窃笑声从那些镜子中传荡出来。 苏龙后面的镜面中这时灌满了血红色的浓稠液状物，从中迅速浮现出一张长着犄角的人脸。 血红的模糊中看不出那脸的轮廓，只有其厚厚的嘴唇形状可以分辨出来。 那嘴唇带着甜美的妖异笑容，猛然一张，呼出一片粉红色的雾气。 雾气从镜子中穿透而出，一接触到空气中的黑色立马变成几条血红色的触手，瞬间从背后将苏龙缚绑起来。 他拼命地想发出体内的罪火力量来反抗，却是被那些触手压制得死死的。 苏龙正气的骂娘之际，怀中那一直揣着的圣玛田刀具，突然发射出灼烧般的热力。 他赶紧勉力将其掏了出来，只见刀鞘被碧绿色的光芒所环绕，夺目地闪耀着。 从中透出一股苏龙很熟悉的力量气息。 珍妮的气息。 正文 第六十六章 缠结 霎时间，苏龙感觉到了力量深处的召唤。 一股随着性子的波动充斥在血脉中，他感到罪恶的响应。 虽然觉着一丝不妥，但眼前的情况每一步都是如此的未知而凶险，他无暇多想。 顺应着罪恶魔力的共鸣，他双眼中的血色火焰猛涨，同时张口吐出一团紫色的轻雾。 其中包含着lust（色欲）的罪孽冲动。 ……色欲，永恒的七宗罪之一。 触应到苏龙的罪恶雾气，满厅的诡丽女人，包括科曼琪，都开始奇异地轻轻震颤。 她们眼神开始迷乱，额头上、面颊上、香颈上，渗出妖冶的汗珠。 科曼琪被这轻雾影响后，似乎清醒了些，并看到了那镜子中映照出的苏龙身影。 她立马回过头来，露出复杂的神情，双眼内的瞳仁却仍旧动荡不定。 “苏先生……” 她低声嗫语。 “你没事吧？发生了什么？” 苏龙轻出一口气，上前一步靠近她的脸。 科曼琪正要开口，背后传来一声刺耳的尖叫。 那第一面镜前的女人，突然跳起来伸开双臂，张牙舞爪地冲科曼琪扑了过来。 女人的眼中涌出墨绿的妖火，姣美的面容也扭曲得十分狰狞。 “太阳的血……太阳的血才能满足我们！” 她冲着科曼琪嘶叫，眼睛里满是疯狂和……狂野的兴奋。 与此同时，科曼琪回身展臂一击，黑色的赤火缠绕满她的手掌，一下刺进了那女人的胸口。 殷红的鲜血喷涌而出，升腾起迷乱的黑雾。 女人一声惨叫，双眼通红，疯癫地乱语一阵后，碎化成一片黑烟飘向苏龙。 “誓约没有完成……必须做到……” 苏龙轻轻举手一探，将其吸收，身体内猛地一跳。 感觉就像太阳一般灼热，但其中已经嵌进深厚的黑暗。 奇怪的是，大厅中其他的那些女人，好像当他们不存在一般，仍丝毫不动地痴迷于各自面前的镜子。 科曼琪这时冷静了许多，看着苏龙目光闪烁。 之前温润如日光的眼神，现在却是被黑色的光芒笼罩出凌厉的锋华。 “苏先生，之前在对科里亚时，你对我作了什么？” 她声音带着冰冷的怒意。 苏龙想了想，长话短说给她讲了他在黑暗守望的大致经历，以及威廉给予他的黑暗盟约之誓的源血。 不过他扯谎隐瞒了意图控制她的那部分事实，说自己什么都不是很清楚，以为这只是一件为他们两个获得更强战力的好事。 “你就这么轻易相信那黑暗守望者？” “我当时……也没有更多的选择了吧……” 他装出无辜的表情。 “黑暗恶魔们都是一路货色……谁知道这会给我们带来怎么样的毁灭灾厄！” 她双眼中射出痛苦的怒火。 苏龙赶忙安抚她，告诉她只要继续将黑暗盟誓完成，达成灵魂绑定，他们便可以共同发挥出超强的能力来杀掉科里亚兄弟。 科曼琪瞪着他，脸上的表情变换浮动。 最后她冷声一笑。 “那好……想完成和太阳公主的盟约，接受你的试炼吧，愚蠢的凡人。” 她双目中血红的金光暴起，和之前一路上刚救下来时的那温柔女子判若两人。 科曼琪一把单手抓住苏龙的脖子，将他高高举了起来。 苏龙感觉脖子的皮肤被她的指甲深深划破，同时被勒得喘不过气来。 ……草……这娘们…… 只听哧啦一声，她同时伸过来右手在他胸膛上划破一道长长的血口，一簇鲜血瞬时飞溅到了那最近的第一块镜面上。 登时，整个大厅里升腾起充满狂暴魔力的黑雾，那些女人一下子全都扭过头来。 她们嘿嘿地笑了起来，扭曲的娇笑声却是十分瘆人。这些女人都一点点地露出了锋利的非人牙齿，喉咙中隐隐发出嘶嘶的可怕嗓音。 苏龙一个激灵浑身冒出冷汗，全力挣扎着一把推开了科曼琪跌落一旁。他大口喘着粗气，汗水从额头滴淌而下，同时后背正对着那面镜子。 “数个世纪前，当一切光明的美好被黑暗毁掉时，我就曾发誓，作为太阳的女儿，不把它们消灭决不罢休。” “即使追猎到世界的尽头，或者直到我倒下。” 科曼琪低头轻轻低语，苏龙看不清她的表情。 “如今我再一次，被这黑暗的秽邪所算计，全是拜你所赐。” “不过，从一开始我就感觉到了你体内非常奇妙的某种东西，似乎拥有改变……改变命运的力量。” 她抬起头望向苏龙，身上环绕着混沌的气场，冷酷地一笑。 “你的狡猾，用黑暗亵渎了太阳。那么，就看你能不能扛得起你自己的选择了。” “日光从此扭曲，我在黑暗的深处，等着你。” 说罢科曼琪一转身，化作一团暗金色的光，四散化入那些镜面里。 苏龙听到她的声音后打了一个颤，但还没来得及反应，背后就燃起熊熊的血色光幕。 那群女人一改之前的发痴状态，立时一齐跪扑在地上，对着他背后升起的血色光芒，吟诵起呢喃的符语。 同时那之前就从另一边开始弥漫的黑雾，现在已经基本布满了整个房间，优美的乐声戛然而止，巫婆一样嘶哑阴晦的窃笑声从那些镜子中传荡出来。 苏龙后面的镜面中这时灌满了血红色的浓稠液状物，从中迅速浮现出一张长着犄角的人脸。 血红的模糊中看不出那脸的轮廓，只有其厚厚的嘴唇形状可以分辨出来。 那嘴唇带着甜美的妖异笑容，猛然一张，呼出一片粉红色的雾气。 雾气从镜子中穿透而出，一接触到空气中的黑色立马变成几条血红色的触手，瞬间从背后将苏龙缚绑起来。 他拼命地想发出体内的罪火力量来反抗，却是被那些触手压制得死死的。 苏龙正气的骂娘之际，怀中那一直揣着的圣玛田刀具，突然发射出灼烧般的热力。 他赶紧勉力将其掏了出来，只见刀鞘被碧绿色的光芒所环绕，夺目地闪耀着。 从中透出一股苏龙很熟悉的力量气息。 珍妮的气息。 正文 第六十七章 终合 霎时间，苏龙感觉到了力量深处的召唤。 一股随着性子的波动充斥在血脉中，他感到罪恶的响应。 虽然觉着一丝不妥，但眼前的情况每一步都是如此的未知而凶险，他无暇多想。 顺应着罪恶魔力的共鸣，他双眼中的血色火焰猛涨，同时张口吐出一团紫色的轻雾。 其中包含着lust（色欲）的罪孽冲动。 ……色欲，永恒的七宗罪之一。 触应到苏龙的罪恶雾气，满厅的诡丽女人，包括科曼琪，都开始奇异地轻轻震颤。 她们眼神开始迷乱，额头上、面颊上、香颈上，渗出妖冶的汗珠。 科曼琪被这轻雾影响后，似乎清醒了些，并看到了那镜子中映照出的苏龙身影。 她立马回过头来，露出复杂的神情，双眼内的瞳仁却仍旧动荡不定。 “苏先生……” 她低声嗫语。 “你没事吧？发生了什么？” 苏龙轻出一口气，上前一步靠近她的脸。 科曼琪正要开口，背后传来一声刺耳的尖叫。 那第一面镜前的女人，突然跳起来伸开双臂，张牙舞爪地冲科曼琪扑了过来。 女人的眼中涌出墨绿的妖火，姣美的面容也扭曲得十分狰狞。 “太阳的血……太阳的血才能满足我们！” 她冲着科曼琪嘶叫，眼睛里满是疯狂和……狂野的兴奋。 与此同时，科曼琪回身展臂一击，黑色的赤火缠绕满她的手掌，一下刺进了那女人的胸口。 殷红的鲜血喷涌而出，升腾起迷乱的黑雾。 女人一声惨叫，双眼通红，疯癫地乱语一阵后，碎化成一片黑烟飘向苏龙。 “誓约没有完成……必须做到……” 苏龙轻轻举手一探，将其吸收，身体内猛地一跳。 感觉就像太阳一般灼热，但其中已经嵌进深厚的黑暗。 奇怪的是，大厅中其他的那些女人，好像当他们不存在一般，仍丝毫不动地痴迷于各自面前的镜子。 科曼琪这时冷静了许多，看着苏龙目光闪烁。 之前温润如日光的眼神，现在却是被黑色的光芒笼罩出凌厉的锋华。 “苏先生，之前在对科里亚时，你对我作了什么？” 她声音带着冰冷的怒意。 苏龙想了想，长话短说给她讲了他在黑暗守望的大致经历，以及威廉给予他的黑暗盟约之誓的源血。 不过他扯谎隐瞒了意图控制她的那部分事实，说自己什么都不是很清楚，以为这只是一件为他们两个获得更强战力的好事。 “你就这么轻易相信那黑暗守望者？” “我当时……也没有更多的选择了吧……” 他装出无辜的表情。 “黑暗恶魔们都是一路货色……谁知道这会给我们带来怎么样的毁灭灾厄！” 她双眼中射出痛苦的怒火。 苏龙赶忙安抚她，告诉她只要继续将黑暗盟誓完成，达成灵魂绑定，他们便可以共同发挥出超强的能力来杀掉科里亚兄弟。 科曼琪瞪着他，脸上的表情变换浮动。 最后她冷声一笑。 “那好……想完成和太阳公主的盟约，接受你的试炼吧，愚蠢的凡人。” 她双目中血红的金光暴起，和之前一路上刚救下来时的那温柔女子判若两人。 科曼琪一把单手抓住苏龙的脖子，将他高高举了起来。 苏龙感觉脖子的皮肤被她的指甲深深划破，同时被勒得喘不过气来。 ……草……这娘们…… 只听哧啦一声，她同时伸过来右手在他胸膛上划破一道长长的血口，一簇鲜血瞬时飞溅到了那最近的第一块镜面上。 登时，整个大厅里升腾起充满狂暴魔力的黑雾，那些女人一下子全都扭过头来。 她们嘿嘿地笑了起来，扭曲的娇笑声却是十分瘆人。这些女人都一点点地露出了锋利的非人牙齿，喉咙中隐隐发出嘶嘶的可怕嗓音。 苏龙一个激灵浑身冒出冷汗，全力挣扎着一把推开了科曼琪跌落一旁。他大口喘着粗气，汗水从额头滴淌而下，同时后背正对着那面镜子。 “数个世纪前，当一切光明的美好被黑暗毁掉时，我就曾发誓，作为太阳的女儿，不把它们消灭决不罢休。” “即使追猎到世界的尽头，或者直到我倒下。” 科曼琪低头轻轻低语，苏龙看不清她的表情。 “如今我再一次，被这黑暗的秽邪所算计，全是拜你所赐。” “不过，从一开始我就感觉到了你体内非常奇妙的某种东西，似乎拥有改变……改变命运的力量。” 她抬起头望向苏龙，身上环绕着混沌的气场，冷酷地一笑。 “你的狡猾，用黑暗亵渎了太阳。那么，就看你能不能扛得起你自己的选择了。” “日光从此扭曲，我在黑暗的深处，等着你。” 说罢科曼琪一转身，化作一团暗金色的光，四散化入那些镜面里。 苏龙听到她的声音后打了一个颤，但还没来得及反应，背后就燃起熊熊的血色光幕。 那群女人一改之前的发痴状态，立时一齐跪扑在地上，对着他背后升起的血色光芒，吟诵起呢喃的符语。 同时那之前就从另一边开始弥漫的黑雾，现在已经基本布满了整个房间，优美的乐声戛然而止，巫婆一样嘶哑阴晦的窃笑声从那些镜子中传荡出来。 苏龙后面的镜面中这时灌满了血红色的浓稠液状物，从中迅速浮现出一张长着犄角的人脸。 血红的模糊中看不出那脸的轮廓，只有其厚厚的嘴唇形状可以分辨出来。 那嘴唇带着甜美的妖异笑容，猛然一张，呼出一片粉红色的雾气。 雾气从镜子中穿透而出，一接触到空气中的黑色立马变成几条血红色的触手，瞬间从背后将苏龙缚绑起来。 他拼命地想发出体内的罪火力量来反抗，却是被那些触手压制得死死的。 苏龙正气的骂娘之际，怀中那一直揣着的圣玛田刀具，突然发射出灼烧般的热力。 他赶紧勉力将其掏了出来，只见刀鞘被碧绿色的光芒所环绕，夺目地闪耀着。 从中透出一股苏龙很熟悉的力量气息。 珍妮的气息。 正文 第六十八章 死亡梦幻 霎时间，苏龙感觉到了力量深处的召唤。 一股随着性子的波动充斥在血脉中，他感到罪恶的响应。 虽然觉着一丝不妥，但眼前的情况每一步都是如此的未知而凶险，他无暇多想。 顺应着罪恶魔力的共鸣，他双眼中的血色火焰猛涨，同时张口吐出一团紫色的轻雾。 其中包含着lust（色欲）的罪孽冲动。 ……色欲，永恒的七宗罪之一。 触应到苏龙的罪恶雾气，满厅的诡丽女人，包括科曼琪，都开始奇异地轻轻震颤。 她们眼神开始迷乱，额头上、面颊上、香颈上，渗出妖冶的汗珠。 科曼琪被这轻雾影响后，似乎清醒了些，并看到了那镜子中映照出的苏龙身影。 她立马回过头来，露出复杂的神情，双眼内的瞳仁却仍旧动荡不定。 “苏先生……” 她低声嗫语。 “你没事吧？发生了什么？” 苏龙轻出一口气，上前一步靠近她的脸。 科曼琪正要开口，背后传来一声刺耳的尖叫。 那第一面镜前的女人，突然跳起来伸开双臂，张牙舞爪地冲科曼琪扑了过来。 女人的眼中涌出墨绿的妖火，姣美的面容也扭曲得十分狰狞。 “太阳的血……太阳的血才能满足我们！” 她冲着科曼琪嘶叫，眼睛里满是疯狂和……狂野的兴奋。 与此同时，科曼琪回身展臂一击，黑色的赤火缠绕满她的手掌，一下刺进了那女人的胸口。 殷红的鲜血喷涌而出，升腾起迷乱的黑雾。 女人一声惨叫，双眼通红，疯癫地乱语一阵后，碎化成一片黑烟飘向苏龙。 “誓约没有完成……必须做到……” 苏龙轻轻举手一探，将其吸收，身体内猛地一跳。 感觉就像太阳一般灼热，但其中已经嵌进深厚的黑暗。 奇怪的是，大厅中其他的那些女人，好像当他们不存在一般，仍丝毫不动地痴迷于各自面前的镜子。 科曼琪这时冷静了许多，看着苏龙目光闪烁。 之前温润如日光的眼神，现在却是被黑色的光芒笼罩出凌厉的锋华。 “苏先生，之前在对科里亚时，你对我作了什么？” 她声音带着冰冷的怒意。 苏龙想了想，长话短说给她讲了他在黑暗守望的大致经历，以及威廉给予他的黑暗盟约之誓的源血。 不过他扯谎隐瞒了意图控制她的那部分事实，说自己什么都不是很清楚，以为这只是一件为他们两个获得更强战力的好事。 “你就这么轻易相信那黑暗守望者？” “我当时……也没有更多的选择了吧……” 他装出无辜的表情。 “黑暗恶魔们都是一路货色……谁知道这会给我们带来怎么样的毁灭灾厄！” 她双眼中射出痛苦的怒火。 苏龙赶忙安抚她，告诉她只要继续将黑暗盟誓完成，达成灵魂绑定，他们便可以共同发挥出超强的能力来杀掉科里亚兄弟。 科曼琪瞪着他，脸上的表情变换浮动。 最后她冷声一笑。 “那好……想完成和太阳公主的盟约，接受你的试炼吧，愚蠢的凡人。” 她双目中血红的金光暴起，和之前一路上刚救下来时的那温柔女子判若两人。 科曼琪一把单手抓住苏龙的脖子，将他高高举了起来。 苏龙感觉脖子的皮肤被她的指甲深深划破，同时被勒得喘不过气来。 ……草……这娘们…… 只听哧啦一声，她同时伸过来右手在他胸膛上划破一道长长的血口，一簇鲜血瞬时飞溅到了那最近的第一块镜面上。 登时，整个大厅里升腾起充满狂暴魔力的黑雾，那些女人一下子全都扭过头来。 她们嘿嘿地笑了起来，扭曲的娇笑声却是十分瘆人。这些女人都一点点地露出了锋利的非人牙齿，喉咙中隐隐发出嘶嘶的可怕嗓音。 苏龙一个激灵浑身冒出冷汗，全力挣扎着一把推开了科曼琪跌落一旁。他大口喘着粗气，汗水从额头滴淌而下，同时后背正对着那面镜子。 “数个世纪前，当一切光明的美好被黑暗毁掉时，我就曾发誓，作为太阳的女儿，不把它们消灭决不罢休。” “即使追猎到世界的尽头，或者直到我倒下。” 科曼琪低头轻轻低语，苏龙看不清她的表情。 “如今我再一次，被这黑暗的秽邪所算计，全是拜你所赐。” “不过，从一开始我就感觉到了你体内非常奇妙的某种东西，似乎拥有改变……改变命运的力量。” 她抬起头望向苏龙，身上环绕着混沌的气场，冷酷地一笑。 “你的狡猾，用黑暗亵渎了太阳。那么，就看你能不能扛得起你自己的选择了。” “日光从此扭曲，我在黑暗的深处，等着你。” 说罢科曼琪一转身，化作一团暗金色的光，四散化入那些镜面里。 苏龙听到她的声音后打了一个颤，但还没来得及反应，背后就燃起熊熊的血色光幕。 那群女人一改之前的发痴状态，立时一齐跪扑在地上，对着他背后升起的血色光芒，吟诵起呢喃的符语。 同时那之前就从另一边开始弥漫的黑雾，现在已经基本布满了整个房间，优美的乐声戛然而止，巫婆一样嘶哑阴晦的窃笑声从那些镜子中传荡出来。 苏龙后面的镜面中这时灌满了血红色的浓稠液状物，从中迅速浮现出一张长着犄角的人脸。 血红的模糊中看不出那脸的轮廓，只有其厚厚的嘴唇形状可以分辨出来。 那嘴唇带着甜美的妖异笑容，猛然一张，呼出一片粉红色的雾气。 雾气从镜子中穿透而出，一接触到空气中的黑色立马变成几条血红色的触手，瞬间从背后将苏龙缚绑起来。 他拼命地想发出体内的罪火力量来反抗，却是被那些触手压制得死死的。 苏龙正气的骂娘之际，怀中那一直揣着的圣玛田刀具，突然发射出灼烧般的热力。 他赶紧勉力将其掏了出来，只见刀鞘被碧绿色的光芒所环绕，夺目地闪耀着。 从中透出一股苏龙很熟悉的力量气息。 珍妮的气息。 正文 第六十九章 亡灵之途 霎时间，苏龙感觉到了力量深处的召唤。 一股随着性子的波动充斥在血脉中，他感到罪恶的响应。 虽然觉着一丝不妥，但眼前的情况每一步都是如此的未知而凶险，他无暇多想。 顺应着罪恶魔力的共鸣，他双眼中的血色火焰猛涨，同时张口吐出一团紫色的轻雾。 其中包含着lust（色欲）的罪孽冲动。 ……色欲，永恒的七宗罪之一。 触应到苏龙的罪恶雾气，满厅的诡丽女人，包括科曼琪，都开始奇异地轻轻震颤。 她们眼神开始迷乱，额头上、面颊上、香颈上，渗出妖冶的汗珠。 科曼琪被这轻雾影响后，似乎清醒了些，并看到了那镜子中映照出的苏龙身影。 她立马回过头来，露出复杂的神情，双眼内的瞳仁却仍旧动荡不定。 “苏先生……” 她低声嗫语。 “你没事吧？发生了什么？” 苏龙轻出一口气，上前一步靠近她的脸。 科曼琪正要开口，背后传来一声刺耳的尖叫。 那第一面镜前的女人，突然跳起来伸开双臂，张牙舞爪地冲科曼琪扑了过来。 女人的眼中涌出墨绿的妖火，姣美的面容也扭曲得十分狰狞。 “太阳的血……太阳的血才能满足我们！” 她冲着科曼琪嘶叫，眼睛里满是疯狂和……狂野的兴奋。 与此同时，科曼琪回身展臂一击，黑色的赤火缠绕满她的手掌，一下刺进了那女人的胸口。 殷红的鲜血喷涌而出，升腾起迷乱的黑雾。 女人一声惨叫，双眼通红，疯癫地乱语一阵后，碎化成一片黑烟飘向苏龙。 “誓约没有完成……必须做到……” 苏龙轻轻举手一探，将其吸收，身体内猛地一跳。 感觉就像太阳一般灼热，但其中已经嵌进深厚的黑暗。 奇怪的是，大厅中其他的那些女人，好像当他们不存在一般，仍丝毫不动地痴迷于各自面前的镜子。 科曼琪这时冷静了许多，看着苏龙目光闪烁。 之前温润如日光的眼神，现在却是被黑色的光芒笼罩出凌厉的锋华。 “苏先生，之前在对科里亚时，你对我作了什么？” 她声音带着冰冷的怒意。 苏龙想了想，长话短说给她讲了他在黑暗守望的大致经历，以及威廉给予他的黑暗盟约之誓的源血。 不过他扯谎隐瞒了意图控制她的那部分事实，说自己什么都不是很清楚，以为这只是一件为他们两个获得更强战力的好事。 “你就这么轻易相信那黑暗守望者？” “我当时……也没有更多的选择了吧……” 他装出无辜的表情。 “黑暗恶魔们都是一路货色……谁知道这会给我们带来怎么样的毁灭灾厄！” 她双眼中射出痛苦的怒火。 苏龙赶忙安抚她，告诉她只要继续将黑暗盟誓完成，达成灵魂绑定，他们便可以共同发挥出超强的能力来杀掉科里亚兄弟。 科曼琪瞪着他，脸上的表情变换浮动。 最后她冷声一笑。 “那好……想完成和太阳公主的盟约，接受你的试炼吧，愚蠢的凡人。” 她双目中血红的金光暴起，和之前一路上刚救下来时的那温柔女子判若两人。 科曼琪一把单手抓住苏龙的脖子，将他高高举了起来。 苏龙感觉脖子的皮肤被她的指甲深深划破，同时被勒得喘不过气来。 ……草……这娘们…… 只听哧啦一声，她同时伸过来右手在他胸膛上划破一道长长的血口，一簇鲜血瞬时飞溅到了那最近的第一块镜面上。 登时，整个大厅里升腾起充满狂暴魔力的黑雾，那些女人一下子全都扭过头来。 她们嘿嘿地笑了起来，扭曲的娇笑声却是十分瘆人。这些女人都一点点地露出了锋利的非人牙齿，喉咙中隐隐发出嘶嘶的可怕嗓音。 苏龙一个激灵浑身冒出冷汗，全力挣扎着一把推开了科曼琪跌落一旁。他大口喘着粗气，汗水从额头滴淌而下，同时后背正对着那面镜子。 “数个世纪前，当一切光明的美好被黑暗毁掉时，我就曾发誓，作为太阳的女儿，不把它们消灭决不罢休。” “即使追猎到世界的尽头，或者直到我倒下。” 科曼琪低头轻轻低语，苏龙看不清她的表情。 “如今我再一次，被这黑暗的秽邪所算计，全是拜你所赐。” “不过，从一开始我就感觉到了你体内非常奇妙的某种东西，似乎拥有改变……改变命运的力量。” 她抬起头望向苏龙，身上环绕着混沌的气场，冷酷地一笑。 “你的狡猾，用黑暗亵渎了太阳。那么，就看你能不能扛得起你自己的选择了。” “日光从此扭曲，我在黑暗的深处，等着你。” 说罢科曼琪一转身，化作一团暗金色的光，四散化入那些镜面里。 苏龙听到她的声音后打了一个颤，但还没来得及反应，背后就燃起熊熊的血色光幕。 那群女人一改之前的发痴状态，立时一齐跪扑在地上，对着他背后升起的血色光芒，吟诵起呢喃的符语。 同时那之前就从另一边开始弥漫的黑雾，现在已经基本布满了整个房间，优美的乐声戛然而止，巫婆一样嘶哑阴晦的窃笑声从那些镜子中传荡出来。 苏龙后面的镜面中这时灌满了血红色的浓稠液状物，从中迅速浮现出一张长着犄角的人脸。 血红的模糊中看不出那脸的轮廓，只有其厚厚的嘴唇形状可以分辨出来。 那嘴唇带着甜美的妖异笑容，猛然一张，呼出一片粉红色的雾气。 雾气从镜子中穿透而出，一接触到空气中的黑色立马变成几条血红色的触手，瞬间从背后将苏龙缚绑起来。 他拼命地想发出体内的罪火力量来反抗，却是被那些触手压制得死死的。 苏龙正气的骂娘之际，怀中那一直揣着的圣玛田刀具，突然发射出灼烧般的热力。 他赶紧勉力将其掏了出来，只见刀鞘被碧绿色的光芒所环绕，夺目地闪耀着。 从中透出一股苏龙很熟悉的力量气息。 珍妮的气息。 正文 第七十章 至暗之下 科曼琪走到一间囚室的铁栏前，静静地看着那后面丑恶又悲惨的亡灵，眼神闪烁。 “你们……是永不再见到光明的居民吧？” 她轻轻开了口。 那团扭成一块的死灵人头骨上还残存着一层薄薄的筋皮，干裂的眼眶骨架中流出两行血泪，空洞的嘴颤动着。 “……太阳帝国下永恒死亡国度的罪人，本不该再见到光明的容颜。我们恪守在黑暗中的静默，从不越界只求得到最终的救赎。但直到有一天，那看都不敢看的可怕怪物降临打破了这里死寂的安宁，并把我们全都卷入了无止尽的痛苦折磨……” 魔书中提到，古印加太阳帝国时期不光彩死去的、或者有不赦之罪的人，将被打入地底的死亡之国，直到世界重生后的光辉解脱它们。 “那是个什么样的怪物？”科曼琪问道。 亡灵似乎被勾起了什么极其惊悚的回忆，浑身筛糠一样开始抖动，张大了嘴咿咿呀呀半天都发不出完整的语言。 好不容易停止了颤抖，它充满恐惧地继续说： “鹿……可怕得无法注目的鹿……啊……” 说着它发出一声惨嚎，倒在地上蜷缩成一团，似乎已经陷入了疯狂。 苏龙闻言更加确定： “看来正是与皮萨罗有关……可是黑暗的力量来到死亡之渊……” 接着他低头不语，略微有点迷惑，手中的罪罚之剑上仍嗡嗡地发出强烈的波动。 “这带来灾难的怪物，进入亡灵之国有多久了？” 科曼琪向前走了几步来到另一处囚室边，问里面的受折磨的亡灵。 “已经好久好久了吧……数百年……哦呵呵呵……” 这亡灵把头埋在畸形的肢体中，看都不敢看科曼琪一眼，声音粘稠又嘶哑，像被放掉了血的干尸。 她回头看了苏龙一眼，便继续向地牢的深处走去。 他不禁思忖起来，他们遇到那青鹿怪苏醒不过是最近的事，而发生在这里的恐怖灾祸看起来却已持续了多个世纪。 科曼琪施展过力量后，白骨恶灵便都不再复苏过来，他们穿过这段地牢后进入了一条很长的甬道，越向前进四周的空间越开阔起来。 漫长的甬道仿佛没有尽头，四面微弱的火光忽明忽暗，腐朽与寂静浓烈地弥漫着。 走了不知多久，苏龙对时间的感觉都有点模糊了，才终于到达甬道另一端的洞口，灰色的幽抑光线从那外边映了进来。 科曼琪走到出口外，那是紧连着甬洞的一座高台，旁边的石栏上立着已经被风化侵蚀的几个石雕。她望望前方，吁了一口气。 高台前面通向一道巨大的地下石桥，石桥另一边是高耸的桥廊林立组成的建筑群，辽阔地底空间的远处可以依稀看到一座雄伟的黑沉金字塔，模糊的灰色光柱从望不到顶的上方铺洒下来。 眼前的景象有点像巴黎下面的深渊之城德革摩西亚，但建筑的构造和风格截然不同，还有就是令苏龙感到寒意的、一种死透了一般的阴森。 苏龙跨上一步来到她的面前，用剑指了指通往那边的大桥。 “我走前面。” 科曼琪眼底浮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你要保护我？” 他没有说话，转身径直走上桥去，背对着她挥了挥手，作了个轻松的手势。 桥面十分宽敞，两边的桥栏上每隔十几步就有一个燃烧着的火盆，淡淡的光焰照出桥上许多腐烂的枯骨。 苏龙来到桥边向下望去，眉头一颤，心中略感到一阵不安。 高大的桥柱向下一直延伸到深不可测的暗境，那是一片灰黑色的辽阔水面，灭寂一般的粘稠。 其中浮现出几具庞大的恐怖骨骼，有的呈蜘蛛的形状，另外的则是蜈蚣的样子。它们的颈骨上都是长着巨角的人头骷髅，一半被如墨的死水所浸没。 “这是……” 科曼琪靠近他的身旁，盯着那深底死海中的巨骨，眉头轻轻一弹，接着轻轻开口说道： “当世界诞生的时候，首先产生的，便是光与暗、生与死的区别。死亡是存在不可或缺的另一部分，神将死置于幽暗之下，由至暗的生物来背负亡之领域的重担。” “可是看起来，连它们都遭了什么殃呢。” 苏龙望着死水中的这些庞然大物，脑中忽然不受控制地映出了一些景象：那在马赛的limbo地狱边境中，爬在圣玛田庭院石墙上的虫状巨怪。 不安感有点加重，他赶紧摇了摇头转身向地下桥廊群那边走去。 科曼琪缓步走在后面，时不时仍望下那深暗中的死寂之海，目光闪烁。 两人步入那些高耸的巨石回廊之间，回荡着幽灵般的呓语，悠长的步道上空无一物，只有从深远处那金字塔传来的令死亡都退散的恐惧。 苏龙手中的罪罚之剑上现出赤红色的纹路，发出如血的光晕，似乎是在回应着这异样沉重的力量。 “当生与死的界限模糊了之后，不应该存在的事物，也可以被可怕的仪式带回到现实……” 他听到科曼琪的低语，回过头去看她。自从他们亲密地完成黑暗源血誓约后，她就时不时显得有些古怪。 关于这个，他觉得目前也没什么头绪可去多想，只好对她多加留意。 ……关于生与死的界限？听起来和limbo有什么联系么……只在琢磨着，苏龙向前的脚步突然踢到了什么东西，叮当作响。 注目看去，灰蒙蒙的光线中，一个镶着什么银色金属的圆形骨头在石地上滚了出去。他们已经走到了群廊间最高处的一个石殿里，只见满地的银状器具和分散的骸骨。 石殿的尽头是紧紧关着的一道银色大门，他靠过去后发现门前的地面和门壁上布满了青绿色的液体涂抹痕迹，看起来相当鲜艳应该是最近才途上去的。 苏龙凑近鼻子嗅了嗅，黑暗的气息扑面而来，正和那皮萨罗的肾脏吻合。 他推了下那银门，一股力量束缚反弹过来，像是带着强烈意念的咒符封印。 这时他注意到了大门一侧的一个灰暗塑像，是一个身披长袍的骷髅双手向上托举着一个纹路繁复的石碑。 正要过去，就见科曼琪快步走了上去，咬破自己的手指滴了一道鲜红的血线进去。 空气瞬间凝固，然后苏龙感到了空间里疯狂的扭曲。 正文 第七十一章 死塔 一团黑色的晦暗气焱凭空炸裂，他们背后现出了一个散发着灰色死尘的漩涡。 一头幽灵般的骸骨巨马走了出来，周遭本来就十分死寂的空间一下变得更如死透了般的沉重，从那马和漩涡处传来的却是无声的沸腾能量。 科曼琪双手探出，寂静中曜日的光芒缓缓流出，一柄炽烈的金色标枪浮现在她的双臂之间。 幽灵马深深一吸气，那漩涡化作一团气流附着在了它的脊背上，好似怒放的灰色之火化作的鬓毛。它定定地看着科曼琪手中的武器，灰白的眼珠中是那挥之不去的死亡沉静。 苏龙升起右眼中的罪火，红光中契约之眼应念打开。 向骷髅马扫过去后，羊皮卷回应道： “得益于您王魂的觉醒提升，契约的分析能力也得到了升级。” “由于更多的学识和理解，魔阶的定义已经显得狭隘，今后将以名词【种阶】替换。” “同时，各类非人物种的繁杂技能信息将被整合读取，按几大类【专精】来表达。” “然后，由于人世空间的局限、进入limbo所受的影响、种类和个体差异、特殊事件因果等众多复杂因素的作用，个体的实际战斗能力会萎缩弱化或超常强化，因而出现力量强度与所在【种阶】有不匹配差异的情况。” “比如您现在的力量，由于封印和人世的缘故，就和s+种阶的完全实力所差甚远。” “所以契约之眼再度提升后将具备解读实际战斗力的功能，以【战等】来表示。以当前的情况来说，【战等】的意义要大于种阶。” “战等可从低到高量化分为九级： 九等：阎尔 八等：浮摩 七等：界使 六等：瓦尔之手 五等：提罗徒 四等：加百提婆 三等：神罗圣耶 二等：露西斯 一等：星臣” 更新提升介绍完后，便接着映出了那骸骨马的信息： 【死者偶像】 属性：亡者之卫 种阶：a- 专精：死灵术82/100，异能兵刃（亡灵）85/100 战等：界使（萎缩弱化） 身述：{渴望寻回信仰与救赎的亡者们，盲目崇拜着孔武有力的至暗行者。} 似乎在人间状态下，魔物们，包括自己，实战能力都大打折扣……苏龙看到“萎缩弱化”的标注后回想了一下。 动念间手上罪罚之剑的战意充沛昂然，正打算上前，旁边的科曼琪就单手握着灼日金枪向这名为死者偶像的亡灵异物纵了过去。 骷髅马仍旧是动也不动，直到科曼琪来到了它的面前，才微微低下头颅来，俯视向她。 她浑身被金枪的光芒照耀，映向地上残破的银器枯骨，将本来如死水一样的空间撕扯出生的波动。 双目如炬，她无言望着那死者偶像，将右手中的金枪伸出，枪尖朝下比在了马的面前。 骸骨马灰暗的瞳孔被那日光所刺激，闭合上后流下了黯淡的液体，同时它慢慢人立而起，接着正对科曼琪的长枪跪匐了下来。 金色的光辉映在它枯败的骨面上，幽幽的青光从它体内慢慢发了出来，背上蓬张的鬓毛开始如旌旗一样飘动。 “太阳的长女啊……帮帮我……” 看来古印加的亡灵之土虽然分离在深暗之下，但仍旧从至高太阳神的名位。苏龙缓下紧绷的杀意，继续观察他们的举动。 “你莫忘了，你本来的处境。” 她话音反而冷得像死水，与身上散发出的灼热截然相反。 “受诅的亡者，本无任何可言说的立场……但死亡本身亦有特别的守护职责，只要你出手，我甘愿奉上这手中剑任你差遣。” 它抬起硕大的头颅，白骨口张，灰烟弥漫而出后一柄灰鳞缠饰的大剑衔在了口中。 “再说吧……眼前的境况，倒是也令我生厌。解决了之后，你负的债，谨念心中就好。” 说罢她瞥了苏龙一眼，目光如刃。 “……是。”死者偶像再度低下了头。 科曼琪从它嘴中接过那灰色大剑，然后将手中的金枪刺入了它低垂下露出的头盖骨中。 一声长嘶，灰暗色鬓毛炸裂而起，暗沉的力量波动顺着枪口不断地喷涌盘旋。 金色的光线从科曼琪的手中传入了骸骨的前额，马体白骨上灰色流动的虚影中逐渐充盈出暗金的光晕。 之后她将长枪一拔，骨马长啸中再度起身如人立一样站直，两个前肢混合着能量波动化作人一样的双臂，把口中的灰剑握了下来。 死者偶像对她一躬身，苍白灰暗的双眼燃起了金光。然后双手将剑对着银门高高举起，一个前纵带着强悍的漩涡力场，整个身躯冲刺而去。 苏龙赶忙从门前石阶上闪开，只见白骨巨马呼啸着冲来撞碎了那石杯塑像，手中的巨剑带着浮动的暗金咒文重重劈在大门正中。 那门马上就被金红色的烈火所包围，剧烈的爆裂响动后，一团灰黑的暗气扑了出来，死者偶像斩出的火也很快被这暗气逼散。 银门本来所在之处只剩下了一个破开的洞口，后面是一座白色岩石构筑成的露天平台，平台那一端是一条直直的长堤通向已经不远处的巨大黑色金字塔，长提两旁是浓浓的灰雾状气体。 死者偶像身上生着科曼琪赐给它的淡淡金光，举着巨剑率先通了过去，苏龙和她跟在后面。 “苏先生，不知道这青鹿在盘算着什么，不过接下来我们可能会目睹相当可憎的事物呢……” 苏龙心想，是吗，越是可憎可能越好。 他现在对提升魔魂充满了期待和渴望，打算赶紧见识见识，同时，魔书里的奥秘许多都是需要这些来作为关键信息和线索。 石殿银门后的这个白色石台处于这片局域的最高处，对面的金字塔则是庞大到占据了整个其后的空间，带着远古的仪态矗立在那里。 人立的死者偶像眼中金光里射出杀气，走在前面，随着在那长提上前行离金字塔越来接近，苏龙注意到了淡淡的青色光粒在两旁浓密的灰雾中。 隐隐有惨烈的、非人的嚎叫渗入他的脑中，心里一阵战栗。 不一时后他们三个就来到了塔下，无垠的黑色砖体向两边延伸，看不到头，面前高大的石阶上往下缓缓流着……青色的血液？ 罪罚之剑这时突然发出剧烈的鸣响，头上一阵巨大的压力暴出。 “死……无趣！” 无法形容的恶寒言语声一下响彻了这至暗深处。 正文 第七十二章 青肾 周围灰色的雾气飞涌而出，顿时绿光大闪，一片漩涡很快从上到下笼罩了整个他们的所在之处。 科曼琪双眼透出如火的烈气，纤纤右手向上一举，一道金红的光团射出打散了扑涌而至的漩涡雾气，露出了其中无数张牙舞爪的狰狞怨灵。 死者偶像一声咆哮，双手举起那死亡大剑全力横劈，顿时将怨灵们吸收附着在了它的身周，化作一点点白色的细火。 苏龙看到这每一点白火后面，都似乎有一个解脱了的灵魂虚影。 随着骸骨巨马死者偶像挥动劈斩间聚集的魂力越来越多，它身上渐渐化出一具淡黑色的铠甲，苏龙感到了一股蓬勃的死灵之力。 那力量不断的增强，其中蕴含着十分强烈的复仇之意。 之前那恶寒的声音又再度响起： “哈……太阳的女儿，居然在这里与死亡为伍……” 科曼琪嘴角带着冷笑，没有言语，而是再度将右手举起，将右手腕下的那黑色太阳印记对准了上方朦胧的青绿色雾气的深处。 同时她微微撇过脸来，面无表情地看了一眼苏龙。 不知怎地苏龙就会了意，也举起了自己的右腕，将魔王刺青下同样的黑色太阳盟约印记对上了和科曼琪所指的同一处位置。 一团如箭般盘旋的黑色气焰从两人的右手腕上同时爆出，汇聚在一起直直地射上高处那声音传来的大概位置。 很快，就听到了一声如同野兽被屠宰般的惨嚎响起，其中还带着一种说不出来的黏糊怪声。 苏龙还不是十分确定面对的是什么，但他直觉皮萨罗的肾脏来到此处，并将死亡之国在圣湖之下打通，似乎就是科曼琪之前提到的那什么“可怕的仪式”。 可是……就这么巧合被刚契合完成的他与科曼琪感应到了？ 他握紧手中的剑，瞄了一眼科曼琪，发现她的脸上那一丝漠然中，也透着一点点的疑迷之意。 不管怎样那巨大笼罩的浓稠雾气漩涡在惨叫后立马变薄了很多，地底大金字塔的轮廓又能看清了。 苏龙眯眼望过去，只见其顶端的远方隐隐约约有什么东西在晃动着。 科曼琪向前两步，轻轻拍了拍已经蓄势待发、喷薄着杀气的死者偶像。 “去吧，做你该做的，拿回你们的。” 它盘下巨大的身躯再次对她行礼，然后蹭地就冲了上去，带起无数盘旋的星星点点白火死灵。 “你……我们要找的东西，这就是了。” 她跟着纵了上去，苏龙略有点吃力地赶紧跟上。 翻过一道道巨大的黑石塔阶，离上方越来越近，他渐渐听到了“噗嗤噗嗤”的爆裂声响，周围的青绿色气息也一点点消没了。 来到顶端处是一片小广场般的祭祀场，头上就是黑沉沉望不到头的死渊顶部。 眼前青绿色的血状液体横流，散发着难闻的味道，渗入黑色金字塔的砖石之间。 死者偶像就在这祭场的正中挥剑痛砍着地上的一团物体，并还在不断地喷溅出青绿色的浆液，它的巨眼中倾泻出暴怒疯恨。 苏龙探过去一看，那显然是之前皮萨罗肾脏化作的青鹿怪的尸体，白骨马泄愤一样在上面挥劈砍切，将其搅碎作了大团大团的肉泥。 科曼琪轻轻拍了拍苏龙的臂膀： “去吧，找找看。” 同时她自己径直向死者偶像靠了过去，将它平静下来停止疯狂的鞭尸。 苏龙拨散开碎片和黏液，发现了其间一颗墨绿色的晶体状事物，拿起来之后一看呈蚕豆的形状，上面还布满细细的血管纹路。 啊……这就是魔王的使徒的器官？苏龙感到兴奋，拿在手中都可以感觉到其对自己的刺青有隐隐的回应。 【皮萨罗的肾脏】 “黑暗之王使徒的重要器官，其中不时传来惨烈又热切的波动……” 苏龙用契约之眼探看一下后，便赶紧将其放入了魂力装备库中。 环看四周，那些雾气中的青光影正在消失，并慢慢地沉静下来向长堤两旁的地底更深处落去。 一旁的死者偶像从鹿怪的残尸堆中清理出一个矮矮的小石台子，上面有乌黑的如同被烈火焚烧过的痕迹，仍在冒着丝丝灰烟。 只见其中一个圆盘形状的凹洞，里面一半放着一片灰色的玉形物体，另一半圆则是空的，好像一个玉盘被人劈开后取走了其中一块。 死者偶像现在仍是半人半马的直立形态，它从怀中的甲胄中小心翼翼地取出了一块灰色的物体，正是和那圆盘中的那另一半所吻合的玉片。 它颤抖着白骨大手把其拼了回去，眼中和身上科曼琪所赋予的金色日之力也在缓缓消散。 玉盘合整后，他们所在的这大金字塔的顶端一下开始强烈震颤，空气中开始出现无数灰黑色的飞速移动虚影。 苏龙凝力在眼，罪火红光从右边瞳仁中射出，他远远地向下望到那些黑色深渊的无底死海中，恐怖的巨骨好像在冒烟、移动。 但是金字塔顶实在是相对太高，他望不真切。 黑暗的半空中飘荡起由密集的窃窃私语声组成的话语： “至高太阳的掌上明珠，化作亘古世界基底下，一抹令人难忘的暖光……” “谢谢你……” 随后私语声飘散，还带着余音袅袅，强烈的震动摇晃也跟着停了下来。 死者偶像对着虚空中无形的什么东西行了一礼，然后回头对着科曼琪弯下腰身。 “公主……主人由你们的帮助得从卑鄙的陷阱中解脱出来，同时也准许了我向你奉上手中剑的承诺。” “从此我就是你的战马，随时恭候效劳。” 科曼琪点点头，用眼睛瞥了瞥示意苏龙，对它说： “他和我一起的，接下来我们确实会有一些可能棘手的事情要面对，他负责安排的，有什么你问他就行。” 然后便走了开去看了看那灰色的玉盘，没有再多说什么。 死者偶像转过身来看向苏龙，也微微行了一躬。 “这位……” 苏龙打断它的犹豫，摆摆手说： “我是新生在这个世代的凡人，比起你们活了简直太短，我叫苏龙，东方人。” “啊……我能感觉到您的内在，那可怕的气息，苏龙大人……” 它低垂着头颅说道。 苏龙心想，这家伙一定有很渊博长远的灵识，接下来可得好好从它那汲取所需的知识信息。 “你能先把我们送回到地面吗？” 死者偶像站立起身，展开庞大的臂展，一团灰色的浓雾旋风就升了起来。 将三人裹挟起来后，苏龙立马感到一阵腾空射出的天旋地转。 正文 第七十三章 不应存在之物 眼前灰蒙蒙的一片，就感觉被那力量裹挟着一直在向上飞升，苏龙能感到科曼琪温热的气息就在身旁。 过了不知多久，眼前白茫茫的一片开始发亮，然后这灰风缓缓停了下来，他们落到了一片青葱的原野上。苏龙在地下呆了太多，眼前的明媚一时晃得他的眼睛有点酸胀。 适应了光线后他眺望四周，苍蓝的天空下他已经回到了地面上的玻利维亚高原，不远的丘陵脚下就是来时的圣湖畔小镇科帕卡瓦纳。 远远看过去的的喀喀湖中心的圣岛已经成了一个模糊的小点，苏龙微微仰起头，明黄色的日光静若止水。 死者偶像趴在旁边的草地上，大口喘着粗气，这次位移似乎消耗了它大量的力量，它的身体也恢复成了完全马的形态。 “大人，公主，在人间我需要保持静眠的状态来恢复力量，需要的时候你们便唤醒我就好。” 说完它的骨骼身体开始噼噼啪啪的作响，一点点地向胸腔中心萎缩聚合，最后变成了一个巴掌大小的白骨雕马像。 苏龙不禁称奇，捡起它来放入自己的皮包中。 科曼琪微闭双目，沐浴在淡淡的阳光中，显得对发生的事情并没有很多的关心。 苏龙咳了一声，对她说： “我们去镇子上补充些补给，换些衣服。同时我的电话不知道在limbo还是地下掉落在哪里了，我得想办法和裕生取得联系。” 科曼琪没说话，就是跟在了他的后面。 她还是因为注入黑血结盟的事情耿耿于怀吧……苏龙心想，呵呵，会慢慢让你甘心的…… 二人回到了小镇上，这时刚过晌午，加上天气转好，游客很多十分热闹，喧嚣声中苏龙感觉到了灵魂已经有些不同。 看着人们，他觉得自己的脑回路就像不知怎么样改变了一样，无法再感受到普通人的情绪和想法。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漠然的冷静，和那后面狂热的对更高存在的靠拢。 科曼琪一边走一边在旁边看着他的侧脸，目光闪动中欲言又止，亚麻眼瞳中竟有一丝……怜慕交加的深意。 转了转后他们购置了一些新的行旅衣物和背包，苏龙心想万幸他把护照和信用卡都放在了一直不离身的皮包。 只有魔力之物才可以化进自己的魂力装备库中，凡世之物还是只能够像正常一样携带。 在镇上的小通信铺子买了临时通话卡和一个二手手机后，他带着科曼琪回到之前临时落脚的小旅馆。 她看看房间，脱下之前苏龙套给她的外套，便径直走入浴室关上门开始洗澡。 呵……女人，他回想起裕生的号码，试着拨了过去，却一直没有人接听。 于是闭上眼凝神来发送魔力感应，罪恶的力量波动荡漾开去，他判断根据这里到墨西哥的距离，应该在几个小时后裕生便能感应到他。 听着浴室中的哗哗水声，他不禁又想起了自己的心魔孽世limbo中，和她结约那一刻的温存。 心中一动，另一股异样的暖意同时涌上心头，另一双碧色的大眼睛跳入脑海中。 已经获得魔魂觉醒的他此时也感到了一阵异常的烦乱，赶紧摇了摇脑袋。 这些魔女…… 他坐到桌旁展开法国版的九宫魔书，翻到第二章的图片。 版画一般的构图中，正中央是一片黑色的凹陷深坑，旁边三个六角恶魔身穿黑袍面对着深渊，看不清脸上的神情。 似乎是某种诡异的仪式……这是怎么回事？ 苏龙看着图片，接着翻看了一些第二章后面的文字，里面提到了死亡，以及由死亡来动摇世界等复杂的记叙。 这让他想到了刚刚经历的死亡之国的经历，以及皮萨罗的肾脏对其施下的灾祸，它似乎正在进行着什么灾变进程，但是却被他和科曼琪破坏了。 “当生与死的界限模糊了以后，不应该存在的事物，也可以被可怕的仪式带回到现实……” 他想起当时科曼琪的低语，仿佛一些念头正在隐隐贯通连接起来。 什么可怕的仪式？要带来什么“不应该存在的事物”？ 他可以确定，应该是和世纪以来魔王入世的目的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这时背后门响，科曼琪洗毕走了出来。 被浴巾半裹着的娇躯露出栗棕色的柔肤，打湿的黑发上落下晶莹的水珠在肌肤上，透出诱人的光泽。 苏龙右眼中罪火一跳，忍不住咽了一口口水。 科曼琪斜眼看着他，似笑非笑。 “怎么，背负罪恶的超凡寻魔之人，也还是能被色欲这种简单低下的罪望所击中么？” 苏龙把眼睛挪开继续看回魔书，回道： “你是上位者的女儿，你的‘色’，可不是什么简单低下就可以抵抗的东西。” 科曼琪哼了一声，也不知道里面具体的含意。 苏龙摸了摸脑门，接着问她： “公主，在下面的时候，你提到了什么可怕的仪式来带来不应该存在的事物，那是什么意思？” “啊？我有说过这个么？” 苏龙转过头看着她睁圆的眼睛，里面的迷惑不像是假的。 “你再想想，当时你好像是不自禁的喃喃说了这些，就在我们过那死海上的桥的时候。” 她歪着脑袋又想了想，但最后还是摇了摇头。 “在下面的时候我感觉有点怪怪的，除了帮了那些死灵之外，好多事情我都没有印象了。” “回到地面接触到阳光之后，那种呆呆的迷糊感觉才消失掉。” 苏龙闻言没有再问，翻了翻魔书后眼睛和大脑又开始疲惫，便停下思绪把它们收好装回。 他曾经尝试过把两本魔书放入魂力装备库中，但奇怪的是它们明明是具备魔力之物，却只能像正常凡间物品一样随身携带。 闭目休息了一会，他感到了什么，睁眼侧头，只见科曼琪正拨弄着她的秀发盯着自己。 “你不休息会儿么？” “我有日光的照耀，就不用怎么睡的。” 苏龙想了想，也好，那就赶紧继续上路吧。 他打开新买来的衣物袋子，褪去身上已经破成一团带着血污的衫裤，科曼琪也靠过来打开了她的袋子。 镇上只有简单的当地印第安高原放牧人风格的衣饰，两人都是下身牛仔裤加靴子，上身皮衫围巾的打扮。 科曼琪还戴上了一顶女式的毡帽，显得俏丽、飒爽。 苏龙正琢磨着接下来往哪走，一股强烈的魔力回应冲进了他的心间。 正文 第七十四章 长途 里面是充沛的暴力感，来自裕生的急切回应。 可惜，不能通过魔力感应来传递语言，不然直接就可以把情况了解得更清楚。 他拿出电话再打了过去，还是无人接听，但裕生明明有了回应，这说明他没有带着手机。 或者他处于无法使用手机的地方，……危险的地方？ 他起身与科曼琪把东西都收拾好进背包中，便退房直奔小镇上的旅行中心。 科帕卡瓦纳虽说算是旅游热点，但毕竟是偏僻的镇子，没有租车的地方也没有售卖航空客运，只能乘旅游大巴先回拉巴斯再说。 一路上颠簸不断，车窗外单调的高原苍茫远景，科曼琪只是在望着发呆。 “想什么呢？” 苏龙打破了沉默。车厢里很快，没有几个乘客。 她转过脸来迎上他的目光，看着他纤细的下颌线条。 “你该刮胡子了。” 苏龙摸摸下巴，纷乱的胡茬已经丛生，这些日子以来一直没有时间打理。 “哈，是啊。” 他按着自己的侧脸，突然想起很久没有戴眼镜了。 眯着眼看看车窗外，苏龙心中一丝茫然突然生出扰乱了他的头绪。 凡人的茫然。 啊，果然，还是要有漫长的修行啊……做人也好，做魔也罢。 科曼琪仿佛注意到了他的微妙情绪，也并没有回答他一开始的问题，别过头去继续望向窗外。 苏龙略感无趣，看了下时间，到拉巴斯还要好几个小时。 他闭上眼睛在魂力中摸索，触到了之前杀死暴食吞刹后掉落的那古铜纹片，便取了出来把在手中察看。 稀疏的阳光下，纹片的表面乌沉沉的，其内里往外透着一股不可名状的异华。 他将左手指头放了上去，竟然感到了一阵无形的细细噬咬之感，某种焦渴的异样在喉头升起，将手指挪开后便立马消失了。 科曼琪别过头来看了一眼，好像有了一点兴趣。 “这是……那大野猪的吧？” “嗯。” 苏龙想起来犬业告诉自己说这个东西的名字是湮灭，强大的精华物体。 “无穷的吞噬之欲可以如混沌般吞食毁灭……” 苏龙能感应到其中的魔符在涌动。 “你知道为什么你的孽所撕扯出的地狱边境中会有那样的一个野猪么？” 她冲苏龙眨了眨睫毛。 “嗯？” 他抬起头看她。 “因为你的内心深处，永远无法满足。藏在你曾经心结心魔之下的，是所有人类最原始的恶性……” “如同张开大口，流着诞液，妄图吞食一切，但永远无法满足口腹的怪兽……” 她眼里升起一点寒意，盯着他的脸。 苏龙心里一颤，她那美丽但又带着妖邪的双目让他受到催眠般头皮一麻。 但随即他就回过神来嬉皮笑脸地说： “要说这个，我倒是想吞下你的一切……太阳公主你真是令我感到永远无法满足呢……” 接着他把脸靠近了一点。 “我们东方，有一个‘天狗吞日’的故事，你要不要听？” 科曼琪面上极其不易察觉地一红，啐了他一口，转过头去再没理他。 一路上劳顿寂寥，终于在深夜到达了拉巴斯。 苏龙用自己的罪恶感应之力寻到了犯罪集中的黑市区域，帮科曼琪制作了假的证件以及护照。 忙完已经是三点左右，随便找旅店歇息了一下，第二天一早他们就直奔机场购买前往墨西哥城的机票。 到达那里后却发现整个机场都挤满了人一片混乱，看了大屏幕上的紧急通告后得知由于未知紧急原因，整个中南美洲的空运都在昨夜开始停止了。 人们的交头接耳里，紧张地谈论着什么恐怖的意外。 大量恐怖的意外。 “啊哈，不祥的终归还是要来了……” 科曼琪在一旁又开始喃喃自语，苏龙感到有点头疼。 这时如同脉冲一般的魔力感应又刷了过来，冲击到了他的心房。 ……是裕生，比上次更急切了。 他想了想，跑到机场柜台买了一份中南美的旅行地图，看看路线后便作出了决定。 半个小时后，苏龙办好手续，开着从拉巴斯国际机场租的大吉普越野车，带着科曼琪上了前往墨西哥的陆路。 难道又像上次在法国一样，魔王醒世带来了大面积的limbo？ 可问题皮萨罗的肾脏现在还在自己手里，难道不用将皮萨罗完全合体，他就已经能开始制造黑暗混乱…… 很快就开上了从玻利维亚西北通往秘鲁的公路，荒凉的高原，天空淡淡的阴郁。 原来的手机没了，鲍先生和乔嫣一时也无法联系上自己，苏龙不清楚他们是否已经感觉到了自己的异变。 远方的安第斯山脉高耸如云，孤独的公路好像没有尽头，苏龙点燃一支烟，心绪微微不宁。 自从上次王魂觉醒突破后，这还是第一次又有了些不安的感觉。 看向旁边副驾驶座上的科曼琪，不知道在什么时候竟睡着了。 他将油门踩得更深，带着寒意的风把他本来就微蓬的头发吹得更加凌乱。 一丝冰凉突然击打在他面颊上，将他激得一哆嗦。 ……下雨了……天空已经变成了深铅色，十分低沉。 苏龙刚一摇上窗户，密集的雨点就噼里啪啦地打了上来，突如其来的暴雨一下便把他的视线笼在一片迷蒙中。 他降下车速，打开雾灯，可见度仍旧在持续降低。 科曼琪这时也醒了过来，面前的暴雨情景让她似乎有点不舒服，脸色不太好。 暴雨还在加重，砸得车都有点微微晃动，苏龙感觉到了不对劲，把车开到路旁停了下来。 苏龙注意到，他将车停下来了后，科曼琪的脸色立马舒缓了一点。 “怎么了？你也能感到害怕？” 他试着将气氛轻松起来。 科曼琪深吸一口气，身上开始发出暖暖的日光热意，苏龙很快感到车内的寒意被驱散。 “他就要来了……但这次我感觉到了明显的不同……一种难以言说的恐怖的、寒冷的黑暗。” 她的俏脸上竟真出现了一点忌惮的惊厌。 “谁？日蚀双子的黑暗之父么？” 科曼琪咬紧嘴唇轻点了一下头。 苏龙心下有点不以为然，心想我体内有和它同级的源始魔王，怕什么？之前可在圣玛田夫人合体的贞德眼皮底下，卷走了九宫魔曲。 正要说些不正经的话，天空中一阵大亮。 他从车窗中向上看过去，顿时瞪大了眼。 正文 第七十五章 库斯科 灰色的、阴雨迷蒙的天穹之上，一只那种之前在马赛limbo中见过的、巨大人头无面蛛蚁形怪物，正呈一个缓缓摇动的姿势向西北方滑翔而去。 上次在圣玛田城堡的高壁上，苏龙一眨眼间那怪物就消失了，而这次这只却是清清楚楚地在眼前一直存在。 它就那么凭空摆动着，在暴雨的天空中渐隐进远方模糊的乌云中。 未知的神秘鼓声，空灵无物又混杂着低沉的巨大回响，在天际若有若无地传开。 苏龙的前额沁出了一点汗珠，他感觉到嘴唇有点发干，舔了舔舌头。 “那是什么？” 他感到科曼琪身上的日力波动越来越热，回过头来问她。 “神的……猎手吧。” 她目光灼灼如炬，苏龙触到了荡漾而出的杀意。 他没有多问，冲动的直觉下，一踩油门冒着铅幕般的大雨回到公路上，顺着怪物飘走的方向疾驰而去。 狂风暴雨和浓重的水雾一点点减弱，科曼琪将右手贴在车窗上，温热的能量映射出橙黄的暖光，在车前方照亮一片清晰的视野。 苏龙心中一动，嗫嚅了一下嘴唇想说什么却没有开口。 她的热力让他很受用，受用的心烦不已。 他估摸着又行驶了大概十公里后，降雨已经稀稀落落，空中出现了大片斑斓的彩虹。 苏龙看过去后再度怀疑自己是不是出现了幻觉，那些彩虹竟然好似在蠕动…… 他脑海中回响起许久以前学生时代读过的加西亚马尔克斯的《百年孤独》。 南美洲……这是一片魔幻现实主义的大陆…… 难道这里的空气之中，都弥漫着古柯碱么？他自嘲地笑笑。 再开了一会后彻底地云消雾散，远处的夕阳显露了出来，给远处安第斯山脉的雪峰罩上了赤金色的一层光膜。 科曼琪看向夕阳的暮光，眼波流转间脸色温柔了许多。 苏龙看了一下gps导航，他们已经通过了玻利维亚的国界，进入了秘鲁的境内。 转过一道山坳后，可以望见秘鲁这一端的的的喀喀湖，仍旧如海面一样烟波浩瀚，金色的落日洒在上面美的不可方物。 他瞧了一眼科曼琪柔顺的鹅蛋侧脸线条，日光映出了光滑肌肤上面细细的绒毛。 “这落日也不及你的面颊呢。” 科曼琪不耐烦道： “少说些这样蜜糖般的话语吧……” 但苏龙观察到了她嘴角的一点上翘的得意。 呵…… 他摇开车窗点了支烟，看了看地图，估摸着在晚餐的时间可以抵达库斯科城。 库斯科是另一处著名的古印加帝国都城遗址，同时也因后来在这里修建的优美拉丁殖民风格建筑而举世闻名。 夜色缓缓落下，晴朗的天空中星星点点开始闪耀，一轮弯月悬挂。 苏龙哼着小调，却突然注意到开到这里已经很接近库斯科城，但是却没有什么人烟，路上几乎只有他们这一辆车。 忽然面前的反向道路上摇摇晃晃地冲过来一辆大卡车，他赶紧右打方向盘将将躲开了危险的冲撞。 电光火石的一撇间，苏龙看到卡车驾驶座上的司机满脸是血，张大了嘴。 那男人舌头僵硬地伸了出来，口腔里不断向外翻涌出浓稠的黑色液体。 果不其然……但是这次是又一次地狱边境撕裂？苏龙运起罪火右眼，开始密切注视着前方的细节。 还是……仍旧是在凡世人间？ 眼中的羊皮卷没有任何反应，也没有看到一丝以前limbo出现前的那种迷雾，皎洁的月光下不远处库斯科城区的轮廓已经非常清晰。 这时科曼琪向那边一指，苏龙才注意到了地平线边的火光。 接着，是逐渐入耳的哭喊嚎叫声。 他放下车速接近城市的入口，路边开始出现倒地的尸体，有的还在血泊中挣扎，残肢碎肉。 转眼间面前就是冲天的火光，似乎整个古城都被火焰所笼盖，密集的悲惨的哀嚎从四面八方传来。 眼前倒塌的建筑封住了去路，漫天大火中苏龙也分辨不出方向，只好带着导航和行李与科曼琪先下了车。 “公主，能感应到敌人或者什么魔力的来源吗？” 话刚一落一个浑身是血的妇人扑了过来，她的半边脸都被烧焦了。 “救命……救救……” 她半跪在科曼琪的面前，话还没说完喉头就开始咳咳咔咔的作响，喷出一大口血后倒了下去。 科曼琪的面色一下如凝止了般，她看到妇人怀中紧紧搂着的，襁褓中已经窒息的一张红扑扑的小脸。 两具尸身后面不断烧塌的房屋街道中，几个扭曲的黑影慢慢地跟了过来。 苏龙剑意贯穿血管右指，罪罚之剑呼啸入手。 他感到了一股熟悉的怨毒之意，在波托西的白银矿洞中感受到过的。 正要迎上那几个黑影，准备好好过一回手中恶魔兵刃的战斗，科曼琪摘下自己的毡帽拦住了他。 “拿着，我来。” 苏龙看到她变得很可怕的脸，接下帽子没有说什么，让在了她的身后。 黑影靠近了过来，是趴在地上的三只有着食尸鬼一样的扭曲匍匐身体，却长着黑色鹿头的野兽。 它们张开血口，露出令人恶心的密密麻麻的细碎歪曲排齿，对着科曼琪嘶吼。 纷飞的灰烬和火星落下，她的双瞳里反射出这三个畸形的身影，嘴角轻轻抖动了一下，越来越烈的大火卷起铺天盖地的热浪，里面包裹着绝望的哭嚎。 科曼琪右手的黑日印记射出一道红芒，一支长长的弯柄匕首随之落到她的掌中。 一种绞肉机般充满碾压愤恨的气意爆发在空气中，苏龙感受到后心头都是一阵不适。 眼前热风一飘，他还没看清科曼琪就已经化作了一道虚影。 然后噗嗤一响。 那三只野兽中的一只，被长匕从嘴里刺了进去，匕刃从脑袋后边穿了出来，黑色的脑浆液涌了出来。 科曼琪扥住它的脖子，把着匕首一拉一拧，鹿头如纸玩具般断裂掉了下来。 她低垂着头一脚踢开地上的头颅，怪身脖颈断口出扑哧喷射着黑血倒了下去。 她向前踏了一步，目光定定地盯着另外两只。 那充斥着怨毒和邪力的两个可憎魔物…… 开始恐惧地颤抖。 正文 第七十六章 血火之秽 只见它们正扭头要逃窜，鬼魅般的科曼琪就飘了上去手气匕落，将两只鹿兽开膛破肚。 冒着黑烟的内脏和粘液流了一地，嚎叫着抽动了几下后就没了动静。 苏龙感觉右眼睛里一阵发热，这股怨毒应该是来自白恶魔的，一定也是这气息勾起了她强烈的仇恨。 只是看起来白恶魔科乔亚就直接这么跳入人间毁了一座城？连limbo都省过了…… 科曼琪仿佛知道他在想些什么，擦了擦匕首上的黑血说： “当邪魔要兴风作浪时，最后的目的当然是直接毁灭人间，就像五百多年前黑暗邪父试图所作的那样，直接葬送了太阳王国。” “我看地狱幻境不过是过渡的空间罢了，毕竟无法取代这真实的世间。” 说完她蹲下身去轻轻抱起那婴儿的小小尸身，火光的阴影遮住了她的眼睛，苏龙看不清她的脸色。 他稍稍沉默了下，问她： “这是科乔亚做的吧？我感到它了。” 之前来路上暴雨中看到的空中巨怪，苏龙觉得也应该有联系，同时模糊的印象中，他记得在贞德魔书中他似乎看到过类似的描绘图片。 一定要想办法搞清楚那是什么玩意…… 科曼琪将婴儿的尸体轻轻放回他母亲的怀中，一言不发起身朝着库斯科城中走去。 一路上那些珍稀的巴洛克古建筑基本已经尽数被焚，满地的焦尸如同炼狱，城北是古印加的遗迹区，那里的大火远看去更加猛烈。 人们的奔逃哀呼声逐渐越来越少，应该是没有多少活人剩下了。 苏龙跟在科曼琪的后边，他可以清晰地看到大量的冤魂如气雾状升上火海的上空。伴随着这大规模的死亡是许多无法排解的罪念，由从印加遗迹那边传来的白恶魔怨恨所挑动，充斥在这整个修罗火场中。 苏龙双目发赤，感觉到大量的能量充盈进入自己的体内，右眼红得像要滴出血来。 这时契约羊皮卷跳了出来： “我主……大量枉死之人的罪欲被他们的死后怨魂留在人间，久久不能排散，正成为了您提升力量的养料。” “这些罪人活着无用，死了也不足可惜，正巧成为您的体内能量，可能还会更有点意义……哦呵呵呵……” 羊皮卷居然打出了这一排窃笑的字眼…… 不过话说回来，苏龙确实感觉到自己的肉体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硬变壮，同时他觉察到自己的反应神经更灵敏迅捷，以肉身为基础的战斗技能数值有所提高。 也好，白恶魔……这次手都真有点痒痒了呢…… 他阴阴地一笑，背后被大火拉长的黑影在摇曳间，六只长角愤怒绽放。 走着走着已经可以望见半山腰处的印加都城遗址，整个建筑群结构在冲天的邪火中化作了如炼狱之宫般的一片幻景。 踏上石道后一群浑身透着黑烟和熏火的狂狗忽然从道旁的废墟中冲了出来，嘴中滴着滚烫的脓液咬向苏龙和科曼琪。 苏龙心中一股强烈的杀意不由自主涌现，四周摇曳的火光都被他发出的罪恶之气压得黯淡了些许；右臂持着罪罚之剑的肌肉在条件反射下瞬间绷紧，他在魔犬群扑到半空中的刹那间瞬时发动，腾跃而起右手挥出燃起黑火的利剑，由魔能化作的血气喷薄而出，凌冽的光弧斩向群犬。 当先的一头烟犬当空被苏龙斩中，硕大的头颅齐根而断，身首分离后焦油一样的血夜喷涌而出，坠落地面。 苏龙足尖刚一落地，后面两头恶狗已经扑到。他一个侧滚避过，手中罪剑挥出，齐腰斩断前面一头，同时带出的紫色剑风将后面一头击瘫在地上。他紧接着一跃而起，踏上倒地狰狞恶犬粗壮的胸口，手起剑落斩穿了它的头颅。 道外焚风声骤急，魔毒之意浓烈，远处石殿的崩塌声隐隐传来。 苏龙首次见识到了自身突破后的威力，兴奋得痛快淋漓，他望着手中剑……属于罪恶的猎杀之夜开始了。 喘息之间，剩下的烟火恶犬全都一齐冲了近前，苏龙纵身而起踩上一头犬俯冲咬下的嘴脸上，借力一跃翻身到其背后一刺贯穿了它的后脑。 闪转腾挪间苏龙感到浑身的肌肉前所未有的强劲灵动，仿佛不是自己的躯体了一般。罪罚之剑随着他的心念牵引杀意，转瞬后就又劈杀了又三只魔犬。 旁边的科曼琪似乎有点不耐烦，踏上一步探召出黄金长枪，大力一挥数道光焰射出，击中了余下的恶狗将它们全都熔成了烟渣。 “嘿，我一个人能行的好吗？” 苏龙还没杀够，第一次切切实实感觉到肉体已经超越了凡胎的感觉，那滋味十分刺激。 “你那玩具还是再练练吧……我可不想浪费时间。” 她哼笑了一声，便大踏步朝着宫殿群那边的中心处走去。 只见巨蛇雕饰的石柱大拱门已经破裂崩坏，通往中央金字塔观星台的长道旁全是埋在血与火中的裸露尸体。 阵阵有形的黑风集中吹涌进那高高的观星台上，正对其上的夜空中聚满了透着血色的诡秘云层，无数居民受害者疯狂呼号的呓语笼罩了整个遗迹的广场。 科曼琪面色略微凝重起来，她将手中的日光长枪微微抬起，映出一道探照灯般的强光驱散前方愈发浓厚的黑风。 突然，一阵细微的铃铛声响起，在这漫天的黑风烈火中竟是清晰异常，苏龙一下感到背脊上有点发凉。 他们已来到广场长道的半途，正对面位于大金字塔下的建筑是一个由四个硕大的圆石柱顶着中空穹顶的露天殿台，穹顶下的大门连向一个长回廊，铃铛声就是从那长廊深处传来。 一个灰白色的身影出现在了那大门的后面，一身长袍连着青灰色的兜帽，帽檐下发着惨白色的光，看不清他的脸。慢慢接近后依稀可以看到他长袍上的斑斑血迹，以及密密麻麻的黑色咒文。 灰袍人开始加速摇动他手中的铜色铃铛，四周堆积如山的残骸尸体霎时开始抽搐，然后被某种无形的力量所拖动，开始朝着一个方向汇集。 空气中黑风涌动得异常猛烈，绝望的哀嚎低语爆发而出，科曼琪双眼射出暗金色的瞳火，双手将长枪握住向前探身呈一个扑杀的身姿。 邪夜血光之下，大量库斯科居民的尸骸扭曲着粘连在了一起，被那灰袍怪人的铃声施法所驱动，合成了一个庞大的怪物聚合体。 密集的丑陋残肢张牙舞爪，死血和黏液混合着流淌而下，一个半身的残破尸骨成为了这新生怪物的头颅，白骨露出的双臂就像头上的触角一样挥舞抽动着，发出青白色的凶光。 “末世灾厄，秽邪仿神……” 科曼琪冲地上唾了一口，便一个踏步向前冲了出去。 正文 第七十七章 湮灭引动 科曼琪英武灿烂如若星华的身姿蛟龙般腾冲而起，金黄色的耀光闪亮了她绝美的容颜。只是，其中一丝微微的黑息却在跳动着，在她的眼睛深处拨弄着什么撩人的思绪。 灰袍人隐去，观星台上的死尸巨怪身上发出焦黑的闪电火花，震嚎一声迎着她正冲而来。 魔怪的丑陋巨爪一拍而下，带起强烈的腥风和电流，苏龙在不远处都感觉到自己的衣服被一股令人不适的气息所穿透。 科曼琪轻轻向右一闪避，就在电光火石间绕过了怪掌，其击打在地面上泛起巨大的黑色能流，霎时将观星台前下方的厚实巨石板轰穿。 她避开后双目中的黑影开始扩散，身上的日炎越来越呈现出一种奇异的暗金色彩，随之只见她双手向前一挥，整个身子化出一道女武神般的虚影。 那虚影像是摧枯拉朽地切豆腐般捅穿了巨尸怪的下腹，一大团污秽地令人难以言说的血肉哗啦浇在石面上，烧起阵阵白烟。 这时，远处忽然传来闷闷的雷声，风雨之意渐烈，这炼狱般的古城似乎都被这一道突来的寒意所撼动。 不待喘息，科曼琪的虚影归位，全身的暗金火流如狮子毛一般炸裂而出，倾身而上直刺怪物的面部。 就如同之前化作太阳巨狮时一般的猛烈，她就像一柄光锥穿入巨尸聚合的头颅部位，日光金枪从其后脑部崩裂而出。 没有特别的声音，只是一阵诡恶的兽抽搐声，巨怪被抽空了一样轰然半跪而下在巨石台面上。 从半空落下的太阳公主没有止歇，接着再一枪狠狠地凿在尸怪的聚合脊椎上，一团混浊的液体扑射而出。 巨怪当即倒地瘫软，似乎体内的惨死者们都要挣脱这可怕的扭曲，一块块地血肉剥离而下。 苏龙敏锐地捕捉到了一丝奇异的魔能波动，皱了皱鼻子，打开右眼中的红光靠近其巨大的正在再度“死去”的血肉扭结体，仔细地寻找着其中的异样。 契约之眼很快锁定血肉堆中的一个暗沉的光点，在四周血腥的崩坏中透放出黯淡却又厚实的光波。 他过去将其拾起，发现是一团灰色的结缔组织线缠绕而成的、像是肉团一样的物质。肉团的中心是模糊的一圈灰白色光点，不断向外发出郁沉的光线。 那边科曼琪已经结束击杀战斗落地，手中的金枪慢慢化作轻尘隐去，她没有停歇，疾步向正在崩落的巨尸怪的身体后纵去。 那边观星台之上，隐隐的铃铛还在响着，其中透着惶恐，好似恶兽被逼到了绝路。 苏龙望着手中的团状物体，觉得似乎有种压抑的联系，和自身的什么地方。 仿佛是解开某种狂暴念头，打开什么隐秘之门的钥匙……这东西不断地在微微敲击着他右腕的脉搏。 怎么回事……右眼中的罪火在随着那东西的沉光有节律的跳动，可是并没有羊皮卷出现来解读。 算了，先顾白恶魔这档子事。看了看向遗迹观星台上部疾行而去的科曼琪，他将其导入魂力物品库后便赶紧跟上。 但在那事物进入装备库后，之前放入的来自暴食野猪的【湮灭】瞬时起了反应—— 【湮灭】古铜色金属上的细小鳞甲片像花瓣一样开始微微张开，放出极其湿暖的热流，充荡进入苏龙的血脉里，同时那暗光肉团也开始越来越强地跃动。 日……怎么回事！？ 羊皮卷刷地一下自己跳了出来，上面开始出现火线小点来形成一个渐进完整的巨口花瓣图案。 “连锁上位之物相遇，互相开启锁印，解封进行……” 同时，那巨口花瓣的火焰图案也开始变得越来越清晰细致。 之前没遇到过这种情况，契约之书也完全没有提醒，苏龙心中略有点虚，但自知现在本身的魔化已经不可同日而语，也并没有什么太多的担心。 “呵，也许误打误撞又得了什么关键的好玩意。” 上方暗金色的光芒闪起，嘶叫和低沉的女声怒吼传来。 他擎起罪罚剑，向上边的石梯那边奔跃而去，身体肌肉的强度这时感觉到了又一次猛烈地增长，苏龙感觉这已应该超越了本来人类肉体所能达到的极限。 右眼中的契约书还在进行着那意外的魔物解封，他几下冲上金字塔观星台顶部的圆台，眼前一群灰白色的鹿头人身恶灵正在被一道高速移动的金光撕扯成点点灰烟，那无疑是科曼琪在倾泻怒火。 在圆台的最后端的死角处，那之前召唤出巨大聚合尸体的灰白袍人半蹲在崩裂的石地面上，天上的血雾黑风就在他的头顶上形成一个沉沉的漩涡眼。 头上的兜帽已经有一半撕裂，露出半张模糊不清的脸面，眼孔处透着赤色的凶光。 科曼琪相当轻松地清理完面前的杂兵魔物后，抿紧了嘴唇抽出日光长枪对着灰袍人踱步而去。 苏龙赶上后跟在她一旁，契约羊皮中的进程还在继续，那图案的血色越来越浓厚，他喉咙和口腔里都蓦地涌出了一股血丝般的腥气。他感觉到自己牙齿有异样的感觉，不自觉地微微磨砺发出吱吱的细响。 啊……血肉…… 科曼琪全神注意着灰白人，没有感觉到苏龙的异状，走到那人面前几步处停下死死地瞪着他。 灰白人挣扎着挪动了两下，试着还想施法反抗。虚弱的双臂上垂下黑色的血水，似乎意识到了自身的虚弱已经无力回天，于是索性停下了动作并摘下兜帽。 呈出的一张脸，惨白毫无人色，右边脸干枯的皮肤闪着磷色一样的光；左边则是如同豺犬一般的兽脸，上面长满白色绒毛，怪骨突出。 正是之前在圣湖边境中解救科曼琪时的那白恶魔……科乔亚，太阳与黑暗的畸生子。但是令苏龙奇怪的是他怎么如此地衰弱，即使是在人间的缘故，也不应是在召唤那巨怪后就如此的不堪一击。 科曼琪双目中混含着杀意和狠戾，举起枪就要扎下去。 “等一下……！” 苏龙赶忙出声，她在半空中的手僵住，回首看向他，眼睛里的寒意让他都有那么些头皮发麻。 “从哪找来的蝼蚁一般肮脏的……咳咳，我的姐妹，居然依靠臭虫来帮忙……” 科乔亚裂开嘴，露出獠牙，盯着科曼琪嘲讽狞笑。 “啊……”他这时注意到了她手臂上那黑色太阳的誓约图案。 “天上的公主，睡了……低贱的凡人……哈哈哈哈哈！” 他狂笑起来，狠狠地对着她和苏龙啐了一口。 “就你也配说我是杂……啊！” 科乔亚还没继续说完，眼中喷出火来的科曼琪一枪贯穿了他的右肩，大股泛着暗金色的血液喷出。 “我们有许多的事情还要问他！”苏龙赶紧又跟了一句。 科乔亚大口喘着粗气，红色的魔眼里泛着满满的怨毒盯着苏龙，那股如同实质般的恨意比在银矿之下感到时又强烈了许多。 这货……哪来这么多的怨……苏龙看着他，皱了下眉头。 头顶漆黑如墨的夜穹中，忽然传来了无法言说的、诡异长号声。 那就像不属于这个世界的声音，苏龙心头瞬时发涩刺痒。 正文 第七十八章 天降混沌 扬起头来一看，那漩涡渐渐地消去，诡异的号角也随着渐隐，同时夜风中开始有雨点滴落。 科乔亚阴阴地一笑，骤来的雨点很快打湿了他秽魔的白色毛发。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臭虫……” “可惜，说了你也不会明白，而且……这次就算我真的死了，也无所谓了。” 他张大狰狞的魔眼，凶芒暴涨，开始歇斯底里地干吼： “一切都已经开始了！世界的真理之轮开始转动！” 他看了看科曼琪，竟然笑了一下，然后仰头望去那比起之前、已经安静了下来的雨夜天空。 “蠢货啊……真为我自己不值……不过，世界与地狱的梦已经开始交叠，我真是差一点啊。” 白恶魔声音渐低开始自语，苏龙摸不到头脑。正打算着怎么再问，右眼中突然猛然一跳，羊皮卷中的那图案好像是彻底完成了，一大片红一下盖住他的瞳仁。 喉咙发烫，脑门和太阳穴一阵无法抗拒的酸麻，他忍不住呻吟了一声弯腰蹲了下去，并捂住额头。 强烈的饥渴感充斥了上来，他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在失控。 啊…… “你没事吧？”科曼琪疑惑地看着苏龙。 见他脸上露出说不出话的神情，青筋暴起，她意识到了不对劲。与此同时，旁边已经放弃抵抗的白恶魔瞅到了苏龙的异样，似乎觉得又抓到一线机会，立马开始运起他恶毒的魔力。 科曼琪哼了一声，突然开始褪去身上的衣服。 “无妨，他不愿说，我也有办法得到他脑子里的东西。我看，还是先离开这里。” 她对着僵跪在地上的苏龙说完，露出的肌体上已经显出金色的条纹，并在迅速地发亮暴长。 衣靴落地，苏龙被眼前的炽烈光芒晃得眯上了眼。再努力睁大，就见那头化身的金毛雌狮已昂立在那里。 科曼琪两只巨大如火球的双眼里泛着黑色的光波，狮吻利齿间呼出令人颤栗的呜呜沉音。 科乔亚看着同母异父姐妹的化身，怨毒迸发到极点，大嚎一声不管不顾地向巨狮扑了上去。他最后的一点力量带出阵阵紫烟，双手突化成带着寒光的利爪。 但此时此境下的力量差异已是过于悬殊，只见科曼琪抖了抖绕在脖颈上一圈烈火形成的毛发，如闲庭信步般冲前轻轻一纵，一下便拦腰叼住了白恶魔的整个身躯。 哇地一口黑血喷出，半恶狼化的科乔亚大声对着飘雨的天空怒吼： “愿黑暗与烈日，在新世降临后，双双永不得脱出亘古的诅咒！” 腰肢碎裂，骨骼都在咯吱咯吱地爆响，他双目突出像两个血色的肉珠子要迸落一样。 科曼琪发出一声燃烧着杀意的喉音，摆动头颅将他的身子向上一抛，只见其如断线风筝似的斜斜飞了出去。紧接着她兽步前错，一个小跳扑出，张开带着黑火的血口在半空中狠狠咬住白恶魔的整个脑袋。 一道漫天的黑紫色血光闪过，咔嚓一声脆响，烈日公主的剑齿闭合，将那头一口切断并吞下。 失去头部的白恶魔身躯瞬间腐化成黑水洒落，然后一点点变成碎渣被雨水冲散在古老石阶间的缝隙中。库斯科古城一时被茫茫的、如幻听般的轻语所弥漫，苏龙勉强回首望去，那是此次灾厄毒火中新死的冤魂嗟叹。 但很快，本来已经沉静只剩细细飘雨的夜空突然响起炸雷，黑幕的天空中被撕开了一道紫色的模糊缝隙，混沌的巨大陨石从中密密麻麻地射下！ 这些巨石柱般大小的紫色陨石击中古城的地面后带起黑色的扭曲爆炸，竟将原有的物体形状凭空抹去，留下一大片像limbo裂缝一样的虚无空间。 这些被突如其来的陨石击碎而出的裂缝迅速开始蔓延，好像要形成一个庞大的深渊来把整个这片世界的存在吞噬。 “上位之物，【湮灭】释放完成，兽之吞噬入体，主人做好准备。” 羊皮卷中的罪火一跳，苏龙只见右眼中的那巨口已经张开到了极限，正中的花瓣图案如同一枝滴血的罂粟，栩栩如生鲜艳欲滴。 然后就是翻江倒海反刍一样的血腥气开始从五脏六腑翻入口中，然后顺着鼻腔就刺入了脑海里。 妈的……偏偏这个时候完成东西，给我出这种幺蛾子。 这强烈的感觉必定是什么重要的魔物，但被那暗光肉团解封带来的副作用竟是如此的难受难耐。 四周的空间崩塌带来猛烈的危险信号，科曼琪过来叼住苏龙向背上一抛，接住他后便如风火般蹿了出去，闪电一样奔腾而去远离这莫名的天降混沌灾变。 苏龙抓住她温暖的金色绒毛，昏昏沉沉间看着眼前的景物快速地在飞逝，一点点模糊了自我的思维。 —————————————— 和之前很多次的失去意识不同，这次苏龙能感觉是醒着的，只是眼前的景象总是模模糊糊飘飘渺渺的，山峦、雪峰、荒原都像染上了红色的幻灯片一样一闪而过。 嘴中自从解封【湮灭】开始后一直存在的血腥和焦渴的感觉此时已经逐渐褪去，他的头脑也恢复到了大概清醒的状态，四肢的不适也基本消失。 啊……雨水…… 首先的触感是清凉的雨滴打落在脸面上，以及手指可以感觉到的清凉的石头与泥土，还有倚靠在背部的坚实感。 那是……木头吧？ 苏龙抹了一把脸，晃开双目间的模糊，一个倩影就坐在近前的古旧长椅上。长椅的花纹像是温柔的藤蔓，上面还有小小的天使图案，只是已经锈迹陈陈斑驳不堪，应是殖民时代的事物。 她的头发，怎么颜色有点不一样了？ 科曼琪的背影美丽依旧，只是头发好像变浅了，成了一种混着暗暗光泽的栗色。 扭转脖子一看，他们现在在一处陈旧的小教堂前，拉美的典型样式，墙壁曾经应是艳丽的深蓝色，已被风雨化成浅浅的苍青。 雨滴还在不停的落下，天空灰霾，四周的却是一片青绿葱郁，树枝间的滴答和虫鸣带来抚静。 “醒了？” 她闻声回过头来，大大的眼睛里糅杂着复杂的神情。 “啊，是。我们现在在哪？” 他突然想到了之前的【湮灭】，给他带来简直是丧失行动能力的麻烦，下意识地打算打开契约之眼来看看究竟有什么收获。 “苏……”科曼琪带着一种奇怪柔软音调，打断了他。 像秋日的暖阳，忽然拂了下苏龙的心间。 正文 第七十九章 血噬之花 “啊？”他略有点意外地看向她。 “有没有想过，这个世界本不是我们想像的那个样子？” 苏龙一时语塞，但很快轻轻一笑： “是啊，总会有意外的让你颠覆整个想法的时刻，我之前作为人类，其实很早就感觉到了……” “然后，慢慢就习惯了，去适应就好。” 他站起来，向她走过去。 “怎么了？为什么突然说这个？” 科曼琪亚麻色的瞳仁变得有点飘忽，看着教堂檐壁上滑落的雨滴。 “之前，我把那孽畜吞噬掉了，同时，你想得到的他所知的信息，也一并被夺进了我的脑海里。” 啊，难怪之前她说不用担心。 “哦？看来，你那兄……那恶魔的思想让你感触到了什么？我倒是很好奇彻底吸取一个个体的记忆和想法，是什么感觉。” 科曼琪低下了头。 “这感觉……并不怎么好。” 她这时穿回了之前的衣靴，啊，原来变身前脱去是为了防止如果直接爆裂后，再变回来时的尴尬。 能被我看遍了，还怕什么……苏龙心底一笑。 “好了，先说要紧的吧。”科曼琪静止片刻后抬起头来，又恢复了一些那种静漠的神情。 “你没觉得科乔亚很不堪一击么？” “啊，是……按理说他应该是你平分秋色的对手吧。” 科曼琪伸出右手，一股灰色的光从她右掌心中浮现出来。 “这是他被我吞噬灵魂后剩余的魔力。从中我感知了他的记忆：这次世界的魔与神力苏醒后，他们一直在打算将两个世界融合的同时，也在献祭自己的血肉来召唤……或者说吸引一种神秘的、混沌似的存在。” “之前我们看到这片大陆已经出现了异象，现在恐怕人间……已经大片大片的沦陷了。同时被这种神秘的混沌和魔域地狱所侵入，科乔亚过强的怨毒使得我无法获得所有的思维……只能弄明白他和死亡黑血、以及你说的那些强大的魔王之魂，都一直在试图和这神秘获得共鸣。可能从五百年前那次，甚至更久之前，就开始了。” 苏龙闻言陷入思索，看来确实像他的直觉所感，这些关联线索总像是拼图缺少一些环节一样。这从白恶魔脑中探知的神秘存在，很可能就是串联起来的关键。 “还有就是，你要找的那些书，确实很重要。不光是关于过去一切魔事的秘密，还是解开……嗯，你们说是‘真理’这个词是吧？解开通向真理的钥匙。” “死亡黑血，和那青鹿怪，都在试图将死亡国度和现实糅杂，就像他们在地底做的一样。打破这些万古万物法则，也是他们神秘邪恶企图的第一步。科乔亚就是献祭了他自己大部分的魔力，并屠杀收割了整个库斯科城的灵魂，来进行这可怕的仪式。” 她说罢摆弄起自己的右手，狠狠地掐住了那团灰白色的光，眼里仍是无法平息的憎恶。 原来如此，贞德魔书中的那个仪式，应该就是指的这个。可那神秘的混沌究竟是什么？之前科乔亚死后突然降落的陨石难道…… “还有最后就是，依我自己的感觉，那我们在山路暴雨中看到的天空中，巨大的‘神的猎手’，和这些也必然有关系。” 雨声渐骤，滴滴答答的水珠溅在教堂青苔的石阶上，一点点轻轻拨弄着苏龙的神经。 他想打开书来琢磨，可是感觉时间有种莫名的压迫感。 “那么，现在白恶魔已经被你吃……吞噬了，其它的关于皮萨罗和科里亚的记忆信息有没有？” “他们应该是往北边去了，那青鹿另两个身体的关键部分，还有你找的书，以及……” 她这时狠狠咬紧了牙齿。 “那可鄙的秽邪之源，黑暗主父。” 嗯……那应该跟原来设想的一样，先顺着北印加前往墨西哥，赶紧先找到裕生。 他冲小教堂里望了望，干净的白石地面，内里一端是阴影中的圣母像和斑斓的花窗。空无一人，只有静谧的、淡淡的黑暗气息。 “我们还在秘鲁吗？” “没有……我在化身的状态下，带着你一直穿过了高原的神圣山麓，现在是在……你们现在叫作哥伦比亚的国家。” “时间过了多久了？” “大概一个日落日出吧。” 这时苏龙的右眼发热，【湮灭】的意念又浮现于脑中，于是便赶忙打开眼中的羊皮卷书。 随着他的意念，那带着野猪利齿的鲜红巨口图案出现，嘴正中是一朵刚刚盛开的罂粟花。比起最开始形成时的简单线条，此时完整的样子布满精密的细节。 “【湮灭】由您意外所获得的【白恶魔血石】所牵引，相性互为引燃催化，现在已经和您融合。湮灭本为您罪恶王魂所掌控七宗罪之暴食的精华，解开后进而得到【吞噬之花】的力量。” “这个是干什么的？” “现在您只是在进化的初步，这力量会随着您的王魂而同步提高。现在，您可以用它来吃掉有罪凡人的灵魂，给您的魔力提供养分。” “有罪的凡人……那岂不是所有普通人，我都可以吃么？”苏龙不禁暗笑。 “大致如此……呵呵呵呵……”契约之眼附和着，便收束隐去。 原来那带着结缔线的暗光肉块，是来自科乔亚身上的事物，看起来就是那东西的魔力聚合了冤魂的尸体形成怪物，如同之前死亡黑血使用的那恶咒颅骨一样。 他试着轻轻挥动右手，一朵虚影般的血红花朵在空气中浮现，花瓣的中心是一圈密集的魔齿。 一股无底的饥渴酝酿在里面，似是能吞掉最坚强的人的意志。 科曼琪在一旁看着他的动作，眼睛中一股冷意骤然收紧，想要开口说些什么，但是咕哝了两下却没有出声。 苏龙的右眼泛着邪光，盯着吞噬之花的中心，舔了一下干裂充血的嘴唇。 “走吧，去寻到他们再说。” 她默不作声地跟在他的身旁，轻轻捋了捋被雨水打湿的鬓角。 滚滚的阴云中翻腾着沉闷的风暴之意，远处有隐隐的钟楼之声飘来。 黑暗的不祥，仿佛在一点点侵蚀整个大地。 正文 第八十章 小酌 从教堂走出，他们所在一处感觉宁静的小镇。 街道上无人，旧式的楼阁在阴影掩映间还透着点淡淡的雅致。 苏龙转过头，神色已经恢复如正常人类，对科曼琪轻声道： “驮了我这么远，倒是谢谢你了。”同时眨了下右眼。 她完全没料到他的这句话，顿时一怔，然后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羞赧轻轻别过脸。 “不用。”她的声音仍是淡漠。 苏龙看了看这静无人迹的镇子，拿出之前买的二手手机，发现一点信号都没有，gps当然更是根本无法使用。 再试着用拉美电信服务的紧急通话拨了下裕生的号码，也是全部忙音。 之前杀掉白恶魔时，他说一切已经无法挽回的开始了，加上之前在机场看到的突发混乱新闻，这已经过了好多天，不知道这边的世界都发生了什么。 “哎，你知道我们具体在哥伦比亚的哪里么？”他问科曼琪。 “不清楚……过去这片广阔的大陆都是我们的印加帝国，现在变成这样，我怎么分辨得出来。” 经历库斯科古城后，车也没有了……看起来她也无法总是维持变身，况且也根本不知道目前的方位。 苏龙挠挠脸，注意到镇子那边似乎有点点的微微灯火，于是向那边动身。 “只好先找找当地人了。” 微风吹过，淅淅沥沥间还有他们的脚步声，苏龙看了眼天。 啊……哥伦比亚……这就是马尔克斯笔下的那魔幻的天空么？ 小镇只有一条主路小道，很快来到那灯火处，苏龙仔细辨认了下门口破旧招牌上的拉丁字母，是一家喝酒吃饭的小店。 推开吱吱呀呀的粉色木门进去，他和科曼琪的身影被暗黄色的壁灯拖出两条细细的痕迹。 吧台后面一个头发花白皮肤黝黑的老头，看到了他们，脸上露出带点害怕的惊异。 他咕哝着语速很快地说出一大串西语，苏龙本来就不是特别精通西班牙语，这种带着地方口音的更是难以明白。 科曼琪倒是款款地走了过去，以同样快速的语调和老者攀谈了起来。 老者的神情很快安定下来，还对着苏龙露出一个微笑，然后扭头就去吧台后边拿了两个酒杯出来。 她招呼苏龙过来在台前的高脚凳上坐下。 “你应该只懂得五个世纪前的通用西语吧？”他狐疑地看着科曼琪。 “我是太阳的女儿，这片土地上子民的语言，无论何时都可以自然地在我脑中贯通。” “你们那么复杂的汉语言，我不也是一触你的脑门就学会了。”她对他露出一个笑容，竟是难得像黑暗盟誓订立之前那样的温柔干净。 科曼琪自己也是一顿，咳嗽一声又带着点阴愠转过头去。 苏龙笑而不语，这时那老者端着一个酒瓶和两个盛着简便肉食与棕米的托盘回到了吧台。 他打开酒瓶给他们两个倒酒，苏龙问科曼琪： “你们刚才说什么？” “他是这里的老板，他说自从前些日子泛布好几个国家的神秘大灾祸开始爆发后，镇子上的人也不知道确切发生了什么，但都还是仓惶地向南逃避去了。” “他们传言这是启示录中主的最终天谴的到来，也有人说是魔鬼对主之天堂王国的反扑……总之都是那些基于圣经的故事。老板他决定独自留下，因为他觉得如果是主的审判日，逃也没用，不如安然的等待。” 老者自己也拿出一个杯子，和他们一起碰了下共饮一杯。 ……过了其实也没多久……但自己好像都忘了酒的的滋味了…… 非常浓郁特别的白兰地酒，苏龙舒服地咂舌。 “他说此生一直想出去看看，从不多的书中读到的中国，是老板他神往的地方之一。” 苏龙闻言向老板举杯示意。他耸动着花白胡子笑了笑，作出一个慢用的手势便回身又忙去了。 苏龙叹了口气，转过脸来看着科曼琪在一点点地浅啜玻璃杯中的酒液。 “你爱喝酒么？”他问道。 “你不觉得这个问题很愚蠢么？”她白了他一眼。 “怎么？我以前可是见过爱喝酒的神魔呢。” 那双碧绿的大眼睛，和一头如海浪般的金发，霎时涌上心尖，他的拇指竟不由得微微一颤。 不知道她怎么样了…… 科曼琪盯着他的眼睛，似乎在读他的心。 “哦？是女的吧？” 苏龙苦笑，无论何物，雌性终归都总是那么的敏锐。 他没有说话，只是低头把杯中酒饮尽，又再倒了一杯。 科曼琪瞪着他，一时后便也低头把酒一下干了。她正要伸手去拿酒瓶，苏龙就已经给她倒满了。 她咬着嘴唇看他，手指掐着杯底，然后缓缓低垂了下目光。 “在我的那个时候，人们酿酒，用来庆祝给万物带来滋长的光明。” 她呷了一口，脸上浮出一丝红晕。 “对于我来说，有时也会去尝尝他们献给太阳神的佳酿。那时候如果想醉，我也是可以醉的。” “太阳公主下凡来品酒，这要是在我们那个时候的明朝，必然会被写进传说流传的。” 科曼琪歪着头看他。 “苏，当一个人是什么样的感觉啊？” “……”无数的回忆不禁又慢慢地回现。 他猛灌了一口，长出一口气。 “很复杂的感觉吧……经常会十分的困惑。” 她闻言轻轻拨弄着酒瓶，轻轻说： “当一个神，也会是非常的困惑吧……” 昏暗的光线斜照在她的睫毛上，暗红色的嘴唇露出令人叹息的光泽。 苏龙右眼一跳，一个强吻上去。 科曼琪先是一惊，怒意上涌就要挥手打他，但她右腕上的黑色太阳图案这时突然发出一点点晶莹的光。 她目光迷离了下去，缓缓闭上了双眼，环住了苏龙清瘦的脖颈。 小店墙壁上的挂钟轻轻摆动着，空气中流逝着湿热的情感。 他双臂强硬地探入她温软的怀中，一下咬住了她赤红的耳根。 一声压抑的叹息从她喉中挤出，苏龙鼻息浓重的喘着粗气。 两人手上的黑日血誓刺纹图案，开始发出鲜艳的红色妖光。 正文 第八十一章 毒枭之城 托盘中的剩余餐肴已经变冷，酒瓶已空。 科曼琪整理穿戴好衣衫，微微喘息着，起身向店外走去。 那股狂野的魔性退去，苏龙还有些微微发呆地坐在那里。 老板这时转了出来，对着他就是狡黠的一乐。苏龙抹了抹头上微微沁出的汗，掏了掏皮包拿出还剩的一些比索放在了台面上。 眼看科曼琪出了门背对着他没有要再进回来的意思，苏龙只好操起不太流利的西语开始询问老板信息。 所幸他就想知道基本的交通和方位信息，老板也放慢了语速，苏龙得知他们现在所在的是哥伦比亚城市卡利南边的一个镇子，目前全国大部分的通讯和网络都已经中断。 老板给苏龙拿来一份哥伦比亚的交通地图，并带他到小店的后院，示意他可以使用停在那里的一辆旧丰田皮卡。 苏龙低头在皮包里找了找，只有一点应急用的美钞现金，便掏出来递给了他。 老板伸手谢绝，并又说了一大串，苏龙勉强听出他的意思是：审判日已经降临，这些对他都已是无用之物了，不如给予他人帮助再多行点善，以好最终免于堕入地狱。 ……唉，可惜是地狱找上门来了呢。 苏龙不再坚持，和老头挥手告别，开动皮卡回到店前门的街道接上科曼琪。 看了看地图后他打算先开往北方的哥伦比亚重要都市麦德林看看，然后从那里继续北上前往连接北美和拉美大陆的狭长中美洲地峡。 “你抢了他的车？” “人家送我的好不好。” “真是瞎了眼呢。”科曼琪咕哝着白了他一眼。 苏龙无语，便开始驶向镇外。余光向后视镜瞟去，只见白胡子的老板在小店后院不远处的几座墓碑圣像前半跪，进行无声的祈祷。 阴雨仍旧不停，道路两旁的棕榈树丛凌乱不安的簌簌。 —————————— 哥伦比亚的海拔低了些，群山间的植被开始呈热带化的特点，浓密茂盛，绵延的山脉也渐趋平缓。 开在山间的公路上，夜色降临，这不紧不慢的雨还在下着，苏龙印象里从他们在玻利维亚上路就一直这样。 打开车上的收音机，他拨弄了半天，也没有收到任何还在正常工作的频道。 科曼琪在旁边突然问道： “我能看看那书么？” 苏龙一怔，眼神中有犹豫闪过。 她举起自己右手腕上的黑日誓纹，然后生气地指着苏龙右腕那同样的图案。 “你既然信了那些个黑暗之物的话，将我们两个锁缠在了一起，那还有什么不信我的？” 她现在眼中的不高兴，和之前的漠然不高兴相比，显得有些不一样了。 “我如果真的受不了，早就弄死你和你一起同归于尽在这恶誓中了，你当你能在我手下侥幸么？” 她眼睛里好似有噼里啪啦的黑色火花在炸响。 也对……好歹也算是一条船上的鸳鸯了，况且这家伙现在是自己的强力安全保障，应该没什么可担心的。 苏龙笑嘻嘻地摸了下她的手，然后把贞德的那本魔书掏出递了过去。 “公主息怒。” 她翻开书页，就着手指发出的淡淡金色光晕，开始读了起来。纤柔的手指轻抚在纸页上，有微微的无声共鸣波动而出。 她轻轻地呀了一声，然后闭上眼睛开始感受那带着魔力的纸张。 “怎么？”苏龙顿时感到好奇。 “这个文字……虽然我读不太懂，但是却能感受到蕴藏在这整个书里面，似乎是很久以前著作者倾注在其中的意念。” “有什么发现么？” “很抽象……很难理解，也许需要些时间我可以弄明白。” 她睁开眼睛，再试着阅读，皱眉问苏龙： “这是什么语言？” “是中世纪末期的法语……你知道法国吗？” 科曼琪摇了摇头。 “和西班牙人一样，是大西洋那边，欧洲大陆上的国家，白人。” “那一定也是坏人很多了。” 苏龙忍不住哈哈笑了起来。 科曼琪向后翻着，停到了一幅插图上面。 那幅画面上是一如既往的精美线条勾勒，近远景立体的如活的一般。 只见一座巨大的人像位于画面正中，这人浑身被长袍所覆盖，脸藏在兜帽中。只有巨像的一小截腿和脚露在外面，下面是另一个祭坛般大小的石盆雕像，形成的意思像是那披袍人正要洗脚。 而在脚盆的周围和巨人像的膝盖上，都有三三两两的人形黑影，不知道在做些什么。远处是迷蒙的山形线条，四周则像是飘雪的一望无际的冰原。 科曼琪好像被这幅插图深深地吸引住了，仔细地盯着其琢磨起来。 苏龙看了一眼便没有打搅，车外已经完全进入深夜，公路车道上一辆其它的车辆也没有。 他警惕起来，将罪罚之剑的剑意运在右臂。 黑压压的路旁林中，忽然开始有一些小白色光点出现，远看好似是萤火虫一样，但光亮的颜色却显得十分异常。 接着，苏龙右眼皮一跳，limbo的那种阴沉潮热的独特气息顿时被他所感应到。科曼琪也同时察觉，合上书看向外面。 苏龙一踩油门开始加速，雨水瞬间密集起来，车窗外的视线一片模糊。 开始了……他清楚地捕捉到这渐渐接近的，铺天盖地的强大空间气场。其中又有一种扭曲的引力，勾魂一般撩拨着他的神经。 很快大雨中开始浮起浓墨般的雾气，车灯根本照不透，眼前几乎就已是伸手不见五指。那些白色光点如鬼魅一样越来越多，狂乱地颤动跳跃。 苏龙担心这老旧的皮卡一旦碰上意外恐怕就会报废，便干脆运起虚化烬魂将整个车辆包裹覆盖，一下子如一团轻烟般隐遁了形迹。 “你还会这样的鬼把戏啊。”科曼琪好奇地用手探了探灰色雾化的车窗玻璃。 苏龙没接茬儿，凝神注意着前方。烬魂环绕下周围夜色视野变成蒙蒙的铅灰色，像是戴上了一种奇怪的夜视镜，之前的一片漆黑现在显现出公路和周遭的轮廓。 他在驾驶中注意到了灰色视线范围内的一些异样，嘴唇轻轻地颤动。 死沉的血腥感扑面而来。 正文 第八十二章 灵魂炼狱 科曼琪顺着他的眼神向前看去，眼睛一下惊讶地睁圆。 两边的树木上开始出现一个个倒吊的物体，朦胧的烬魂视线中看去，像是一具具干枯的无头人类尸体。同时，远处的天空中出现了一条巨大的裂隙，撕开阴云密布的天空，大量的带翼物体不断地从中喷涌而出。 苏龙注意到那些如同萤火虫的白点似乎能感应到他们的存在，但因为烬魂的虚化而无法准确定位，因而在车的四周乱转。 那是……魔界之门打开了么…… 他盯着远方的那恐怖的裂隙，空气的灰白亮点也越来越多。就在这时，前方开始传来呼号惨叫声。 那其中带着极度的恐惧和绝望，光点如同苍蝇闻到了腥气一般，立马顺着声音的方向涌动而去。 苏龙已经把车开到了80多迈，很快就接近了那些声源，此起彼伏的嚎叫声如漫山遍野般的出现。 科曼琪咬住了下嘴唇，她身上的热能辐射开始蓄势待发地涌现。 大片的如同热能成像般的物体形状，也随之沿着公路出现在他们的面前——那全都是正在熊熊燃烧着的车辆，以及半死不活求救的普通人，还有遍地的焦尸。 只见白色的亮光点闻声裹挟住还在幸存挣扎的人，几下就如同食人鱼一样将其血肉啃噬殆尽，只剩下了骨头。 由于在烬魂状态的视线下，看不了外面事物的细节，但苏龙判断这漫天的魔光昭示着地狱已经降临。 “我们一直就这里面么？”科曼琪显得有些不舒服，看着外面的剧变，苏龙能感觉到她体内的起伏波动。 “快了，就快到麦德林了。我们这样行进可以穿过危险并隐藏在虚影中，要不然这车子肯定保不住。” 又开了大概半个多小时，那道裂缝已经越来越近，不远处公路拐上一条宽阔的大道，大道向下通去的谷地中便可以看到辽阔的城市天际线。 麦德林是哥伦比亚的第二大城市，位于安第斯山西麓的阿布拉山谷，史上最著名的大毒枭之一巴勃罗.埃斯科巴在1980年代就是以此为根据地。 虽然已经过去了三十多年，苏龙仍旧可以闻到空气中那股罪恶的味道。 加上现在，地狱一般异变，他体内的血噬之花开始蠢蠢欲动。 开入城区之后，苏龙解开了虚化烬魂，夜色下的楼群灯火恢复到正常的可视状态。 那天空上巨大如伤口一样的裂痕在泛着淡淡的紫光，无数怪兽一样的黑影虫群般密密麻麻的从那里涌出。附近街道间的树木像中毒一样全都枯萎发黑，哭喊尖叫声时不时地从远处传来，可以依稀远望见一些爆炸的火光，但并不频繁。 苏龙和科曼琪下了车，一群躺倒在不远一家银行前的受伤市民正在挣扎着挪动。 他看了看周围，许多车辆都凌乱地被抛弃在大街上，有的撞进了道旁的建筑墙上正在燃烧，碎玻璃洒满了路面。 奇怪的是，路灯和一些楼中的照明居然还在运行，却并不像是正常的电力供应，那些光中泛着和天上一样的淡淡紫色。 “这末日的感觉……”科曼琪抬头盯着那缝隙，亚麻色的瞳仁里泛着凌冽的倒影，脖子和手臂露出的皮肤上隐现一丝丝光纹。 “我们还有自己主要的目的，如果这里和黑暗之父以及魔书的关系不大，我觉得还是尽快离开这个limbo赶路。” 苏龙回到车驾驶座上再看了看那地图，然后指向街道的东北方向。 “不过……我觉得他们不可能和这里的事情没有关系。那边就是波特罗广场，我直觉就是先到那边看看。” 啊……饥饿……干渴……吞噬之花在跳动着，苏龙咽了咽唾液，赶紧转头走去不想让她看到自己的异样。 他们顺着人行道走近了那群地上的难民，苏龙正在犹豫要不要上前看看，一股强烈的恶咒气息就从那边迸发而出。 他不自主地拉住科曼琪的胳膊就是向后一跳，她看着他的右手，嘴角微微动了动。 那群人中的一个老者上半身完全被血液浸透，半条胳膊已经被撕裂耷拉在地上。这时只听他喉咙里发出碎裂一样的咯拉声响，然后就是一串非人的嚎叫声，他的胸膛从正中炸裂喷出一大团污黑色的沥青状黏液。 周围的人被那东西溅射上后立马开始诡异地发出同样的嚎叫声，皮肤血肉开始融化并迸发出同样的碎裂黏液。 很快这些黏液包裹着这一片扭曲破裂的肉体向上升起，化作一道散发着腥气的人柱，那腥气中充满了生者还残存的恐惧和疯狂意念。 科曼琪露出恶心的神情，轻轻捂住了嘴。苏龙注意到那人柱直直地冲着天上的巨大裂隙，那些人扭曲的手臂从中伸出，向上托举的姿势像是在乞求。 “这是什么秽恶的诅咒……”她绕开人柱径直走去，看都不想多看一眼。 苏龙跟在后面，若有所思地望着那些被融化在其中的肉身。 ……饿鬼！ 一股念头冲上喉间，他脑袋一热，试着伸出右手，吞噬之花的血色图案瞬间在掌心展开。 那柱子上如浮雕一样的人面顿时狰狞抽动，如同无声的剧烈呐喊，乳白色的烟状物迅速地被从他们口中抽取而出，落入到苏龙的手掌之中。 嘴里登时充满了极其甜美的鲜血味道，四肢百骸热流一样的舒畅之意，头皮过电似的爽快。 啊……这灵魂的味道……苏龙眼睛通红，背后有魔王的影子在飘忽而动。 那些被抽掉吞噬了灵魂的扭曲人体霎时石化，黏液也瞬间凝固，本来蠕动的柱子变成了一尊丑恶的石像。 科曼琪扭过头来，苏龙已经一个跳步赶到她的身旁，平息下湮灭的力量后神色如常，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 她眼带疑惑，但也不想去看那石柱。 “没什么，就是想看看那是什么东西……赶紧走吧。” 他心里暗笑，并抽出了罪罚之剑，上面的罪火在饱食灵魂后熠熠生辉。 随着靠近城市的中心，越来越多那样的人柱出现，有的还在不断地吸黏住新的受害者肉体，一点点对着那灾变的天空生长。 之前公路上那些食人的白色光点也在向那边的中心靠拢，有的发现他们俩后迅速地冲涌过来，带着嘶嘶尖叫的幻象。 科曼琪冷哼一声，右掌一举，光纹炽烈勃发，烈火像一道墙幕在他们面前炸裂开去。那些具象化为光点恶魂一触她的日火就被焚出了原形，一个个如同扭曲的石像鬼，惨嚎着化作焦黑的沉渣。 “你能感觉到黑暗吗？”苏龙问她。 “不好说……反正这里的东西让我感到一样的作呕。” 不一时来到著名的波特罗广场，曾经秀丽精致的楼阁教堂全都被蒙上了黑色的粘稠淤泥，中间混杂着层层的白骨。 头顶上盘旋着许多那带翅膀的魔物，远看去似乎是石像鬼的模样，秃鹫般盘旋等待。看到他们后发出恶毒的鸣叫，带着嘲讽向下吐出腥臭的秽物。 科曼琪正要发怒，一股阴暗的风刮过，浓浓黑雾在广场中央的圣女雕塑上刷地腾空而起。 正文 第八十三章 枭魔 一种恶魔的低语，伴着令人毛骨悚然的笛声，从天上传来。那裂缝仿佛会动一下，没注意就来到了他们的正上方，这时却似乎变得狭窄了许多，在黑压压的云层间弯曲地撕裂开来。 然后猛地一挣，裂口骤然变大，其中流淌而下黄褐色的液体，好似污秽的瀑布从天而降。 污液倒进黑雾中，凝结成一个圆球，从中发出紫色的泡沫一点点破裂。接着里面传出沉重的咆哮，黏液四溅流淌中，一个黑影从中诞生爬出。 那是一头暗夜的恶魔，头上两只犄角硕长，背上一对宽大的蝙蝠翅膀，浑身黝黑的肌肉上长着淡淡的白毛。四肢利爪发达，头颅丑恶似鬣狗形。 【埃斯科巴】 属性：黑暗掠食者 种阶：a- 专精：黑暗兵刃70/100，血肉污染62/100 战等：瓦尔之手 身述：“亡命的毒枭与世界最强对抗，至死也如疯狗般毫不松口。” 埃斯科巴从半空落下，重重踩在圣女雕像上将其踱得粉碎。苏龙的契约之眼正对着它，红色的罪火直直地射在它的胸膛上。 它喘着诞液滴落，脸上抽搐的横肉打量几下苏龙，抬头咆哮两声展开双翼就飞扑了过来。天空中的魔石像鬼大声嘶嚎，狂热地为它呐喊。 苏龙把剑而立，心中没有惶恐，倒有些期待。 旁边的科曼琪似乎领会他想要自己试试身手的想法，便暂时没有发力，只是将日光长枪召出静观其变。 她没有注意到，身后布满了骨骸的一滩血水里，开始无声翻滚冒出血泡黑气。 就在科曼琪注视埃斯科巴动作的空子，那滩黑血水一下剧烈地沸腾，紧接着一个身披灰色丝袍的细高阴影从里面迅速爬出，形若鬼魅。 阴影背后有两道骨翼，不断滴下灰褐色的黏液，其躯体如赤黑的骷髅。褴褛的丝袍包裹住它的面部，两点紫色的邪光投射出来。 它向前一扑，双爪前探射出一团暗影状的绳线枷锁，一下将没有防备的科曼琪双脚踝套住。 她大惊回头，立即试图腾跃反击但双脚像被钉在地面上一样无法动弹。 阴影怪桀桀怪笑，张开木乃伊般的干枯嘴巴，再射出两道黑色血气形成的刀影斩向她的腰身。科曼琪腰肢如水蛇般轻轻的一扭便避过了攻击，然后稳稳地站在原地，手中的长枪挥出一团无比凶猛的焚风，径直刺射向那阴影中魔物的头颅。 那边的苏龙被这突袭也分了下神，一转念间埃斯科巴两层楼高的巨大身躯就已攻到了他的眼前。不及躲闪，苏龙勉强就地一滚，肩膀被他划出一道长长的血口。 就地滚动中罪罚之剑凌厉地刺出，戳进了埃斯科巴击在地面上的右小臂上，一股冒着紫光的黑血刷刷喷流而出。 它发出恶枭般的痛哼，向后退了两步，似乎完全没有料到苏龙居然有这样强的抵抗能力。恼怒之后右手又是一道血光对着苏龙滚到的位置拍了下去，他见状赶紧向下一伏身，头发还是被削去了一小截。 这几截头发沾上了黑暗掠食者的魔血后，刹那间冒出黑烟焦化成了黑色的奇诡蠕虫，在半空反向弹射向苏龙脸上咬去。 罪罚之剑太长来不及反手格挡，他左手迅速地召唤掏出追猎之牙，对着这些个蠕虫连续速射。 一阵爆响，紫红色的罪火闪过，蠕虫都被击中炸裂，和这一路上同样的黑色浆液喷溅到苏龙的衣服上瞬间烧穿了几个洞。 他回头向左边看去，只见科曼琪仍被那阴影束缚在原地无法移动，只得不断发射阳炎与其远程缠斗，一时无法脱身。 埃斯科巴巨大的黑影又跳了过来，轰然踩在地面上震得整个广场都在摇晃。苏龙仗着身形的相对小巧灵敏一时辗转腾挪，黑暗掠食者竟也一时无法得手，还被他经常地罪火剑刺反击戳住挂彩。 愤怒的魔兽痛吼，忽然一个起飞到了苏龙的头顶，弯下脑袋对着他所在处发出大面积的血雾吐息。这次实在是无法闪躲，那腥恶的血雾粘身，苏龙登时一阵恶心感觉内脏都爬满了虫子，立马撑不住半跪在地。 他运发全部血脉中的罪恶之力来逼出这黑暗的侵蚀，却正中了魔兽的下怀，埃斯科巴右掌闪电般探下将他拦腰死死擒住。 魔兽狞笑瞪着苏龙，裂开丑恶的嘴巴，里面流出的白沫带着一股罂粟样的异味，熏得他脑门有点发昏。 钢铁一样的兽爪突然发力，他感到钻头般的痛彻心扉，骨头都好像要被捏碎了。 草啊……老子要是能和你有一样的个头…… 苏龙没有一丝恐惧，眼中的罪火几乎要瞪得喷出血来。 那边的科曼琪看到这情形，娇呼一声浑身爆发出炽烈的日光，试图用全力来烧掉那绑住她双脚的枷锁。那阴影绳索变淡了一些，可仍是像重若千斤的淤泥一样令她难以挣脱。 苏龙瞥过眼去，看到了她焦急的神情，心中一动。 嘛……还真是挺在乎的嘿…… 科曼琪扬起长枪掷出一道霹雳般的火束直射埃斯科巴的脑袋，但见它覆盖下翅膀挡在身侧，烈火击中在那上面发出强烈的震爆，然后便如野火烧不穿坚岩一样四散熄灭。 埃斯科巴冷冷地斜睨她一眼，然后双爪合并抓住苏龙，正对着她的视线开始发力。 竟是要在她的面前活生生地把苏龙分尸。 科曼琪惊呼，那阴影魔怪也在此时发动了疾风暴雨般的血光魔箭，令她疲于应对无暇他顾。 嘿嘿嘿嘿…… 苏龙咧开嘴笑了，一声闷响在他的胸口传出，脑袋后面泛出六角的虚影。 “你这猪猡，倒要看你够不够我吃……” 埃斯科巴看着他的眼睛，高大的身躯忽然开始发僵。 苏龙在束缚中高高举起右手，刺眼夺目的鲜艳红光爆发而出，血色的花朵带着细纹密集的獠牙怒放而出。 他向下狠狠一抓，吞噬之花在魔兽还没来得及反应之前，就紧紧嵌进了它的胳膊。 红色的魔液从花口中注射进其身体，瞬间就流遍它的全身血管。 焚风燃起，赤色的光芒笼罩住那整片区域，魔兽的血肉灵魂被苏龙的吞噬魔液迅速腐化消解，然后被从那花口处如果汁般抽取吸食而走。 黑暗掠食者大惊，这时想要作出反应已经太迟，它的神经和能量已经在瞬息间被腐蚀液化，肌肉开始大面积的崩解瘫痪。 它想发出惊恐的吼叫，可是瘫掉的嘴脸只能发出最后几声无力的干嚎。 蕴含着巨大魔力的血肉很快就腐化殆尽，变成那种漆黑的黏液崩落在地。埃斯科巴的灵魂和精华被苏龙全部饱食，血红的花朵心满意足地蜷缩回他的体内。 啊……美味…… 苏龙飘飘然落地，长出一口气，面庞上隐隐现出血色的重影，仿佛另一张隐藏的脸孔。 正文 第八十四章 弥赛亚书 科曼琪不断催动太阳烈火还是烧断了阴影枷锁，正要回身冲过来，一眼瞧见这情状有些目瞪口呆。 那阴影魔怪顿时感受到巨大的压迫恐惧，转身就打算遁回那血水中。 一道火蛇钉刺一样扎进它的后背，紫色的黑血喷出，它痛嘶倒地。 科曼琪踱到它的脸前，一脚踏住其后颈，举起金枪就要把它了结。 阴影怪开始叽哩哇啦地乱喊，双手作出乞求状，浑身发抖伏在那里，求生欲望相当强烈。 科曼琪冷哼，不为所动，正要下手时苏龙却过来拉住了她。 刚才那一幕还是令她有点惊恶，一把推开他往旁边一跳。 “别碰我！你要干什么！？” 苏龙意图安抚，尽力作出一个单纯的微笑： “我看它不像其它那些孽畜那么头脑简单，也许可以被我们所用得到一些线索。” 科曼琪别过头去，将金枪狠狠戳在地上。天上那些烦人的石像鬼还在那里瞎叫，她正没地出气，加下火束射上去将那些个烧成了焦渣。 苏龙来到阴影魔怪面前，蹲下身子，打开契约之眼的魔语转化和它交流起来。 说了不一会，苏龙点点头，轻轻挥了挥手。那怪物露出大喜的神情，从它的灰袍中掏出一本发着暗哑色泽的递给他，然后如获大赦般就要逃回那滩血中。 苏龙突然想到什么，叫住了它，右手食指按在其胸口，噗嗤一声烙下一道罪恶印记。 阴影怪伏身磕头，然后便随血水遁去。 科曼琪已经收好了金枪，站在一旁看他。苏龙来到她身边，摇了摇手中刚获得的那本书，冲她一笑。 “是你要找的那书么？”科曼琪盯着他还泛着潮红的右臂。 “不是……但这本对于我们目前来说也是十分有用。” 那书的封面是一种不明的皮料材质，上面布满细细如血管一样的瘤状纹路，整个封皮的颜色黑中带赤，仿佛在地底中被煅烧过的焦炭。 封面正中只有几个莫名的恶魔符号，科曼琪上前去看着辨识了一下，摇了摇头。 “这不是人类的语言吧。” “对，这是完全的恶魔文字，非常古老。但是在上古的时候，有人类在得到它的篇章后将其译成了人类的文字。” 他轻轻抚摸书皮，喃喃叹息道： “啊……从我过去的角度来说，这可也是不可估量的财宝。” 科曼琪瞥了他一眼问： “这书说了什么？” “这本书就是被古人用希伯来语，在死海羊皮纸上译成了大名鼎鼎的《弥赛亚书》。” “大名鼎鼎？”科曼琪皱起了峨眉。 “你一直待在印加圣地被供着，看来对世界其它地方几乎一无所知是吗？” 苏龙调侃地看着她，科曼琪涨红了脸。 “总之，魔王们试图进入这个世界并将人类融合，看来是一个巴掌拍不响的事。之前我也了解到人类从文明的开端伊始起就在不断追寻更高位面的力量，所以可能从数千到甚至数万年前起，人们就试图接触魔界地狱，来获得所谓的进化。这样一拍即合，魔王们也就有了人间的代理人，也一直在扩大它们于人世间的影响。” 苏龙抬头看了看她，继续说道： “像你母亲那样的上位者（archdemon），也在做类似的事情，不过我想它们的目的更多的是为了获得崇拜并维护世界源始秩序的稳定。就比如你们的子民发现了神圣的太阳之血，有些人就激发了那种进化的渴望，进而使用其并带来了各种异变和畸化。” 科曼琪被他说得一愣一愣的，但也不禁若有所悟地点了点头。 苏龙翻开书页，轻轻触摸那些微微焦灼的恶魔符文。 “话说回来，这本书就记载了在最初的世纪时黑暗之王是如何入世的，那也是它们第一次在人间传播了种子。而后来侵蚀你的母亲，已经是数次之后了。” 说罢他将那《弥赛亚书》平放于地上，对住深空中那仍旧在翻滚的紫色裂隙，快速地翻动寻找着什么。 很快，就找到了一页焦黑颜色勾勒出的图案——混沌如魔眼的一条天空裂痕中，一个巨大的长着犄角的畸形婴儿，正从天而降。图画中那恐怖怪婴的两侧分别是漫天的火雨，和凌烈的冰风暴。 这难道……它已经解封开门了么？可是皮萨罗都还没有苏醒啊…… 苏龙检视了下自己的魂力装备库，皮萨罗的青肾正静静地躺在那里。 科曼琪凑过来看着那画面，不禁捂住了嘴。 “好恶心……” 他仔细地看着图画下面的叙述，打开契约之眼将其转读出来： “黑暗圣婴，与我们宏伟圣父三位一体，带不可言说之奥秘真理，降临贯通梦与现实的界限……” “黑暗圣婴……？”苏龙不禁继续向后查找试图找出更多的解释。 似乎是在描绘黑暗之王通过limbo来降临人间，但是我总感觉这里面有更多的玄乎…… 科曼琪这时冷冷问道： “刚才那魔鬼，你放走的那个，你给它作的那个烙印记号是什么意思？” “它是地狱里黑暗之王领域图书库的监督，我用我体内同等的王魂之力给它作了记号，它就必须在我召唤时响应并效忠于我，不然则会被那罪恶诅咒粉身碎骨。这就是它用自己的命，和我作的交易。” “并且它告诉我，在图书库中有非常多太古时代魔王们与更早的上位起源的故事，将来如果有需要可以帮我偷出来。” 他想到了什么，抬头看了看妖诡天空中的黑云。 “同时，它说现在这个世界已经被前所未有的limbo化了……这是魔王们过去从没达到过的理想成功状态。” 科曼琪捂住额头，右手中暗金色的火苗在不断跳动。 “好了……这些我其实目前都不太关心，我只要你帮我寻到科里亚，还有黑暗之父。” 苏龙都能感到炽热的仇恨仍旧在她的胸膛里旺盛翻滚。 他将书合上收进包里，注意到广场另一侧的教堂，虽然已经被恶魔的黑液摧残的破败不堪，但里面仍有一丝人间的温热传来。 “别急……离找到他们就不远了。我判断得没错的话，墨西哥城就是黑暗圣婴这次撕裂空间的入口，也是这limbo大灾变蔓延开来的中心。” 推断到这里，苏龙惊觉想起裕生，要他去接头寻找的皮萨罗心脏也在此处。 他闭上双目集中精神发出强力的罪恶魔力波动，由于裕生的命可以说是由他再生的，所以联系异常紧密可以通过心灵魔力来感应对方。 上次是在拉巴斯的机场刚看到灾变的新闻时收到了裕生的信号，现在的情形如此深度异化，他不清楚裕生能否临机应对。 正文 第八十五章 冰狱天桥 波动辐射开来后需要一些时间，现在只能是抓紧时间向那边赶。 这种情况再用交通工具肯定是不现实了，幸好有刚才从那阴影魔处得到的信息线索。 他回身到那滩埃斯科巴被吸食光后留下的残骸黏液中，扒拉出来了它硕大的头骨捧在手中，示意科曼琪一起向那教堂处走去。 进入教堂里，一排排的祈祷木椅仍旧整齐地呈半圆分布开来，只是许多绝望的躲进这里避难的人们全都被黑暗之液化作了焦黑的石像，个个脸上都是痛苦的祈祷。 空气中还有丝丝的透亮光尘，似乎在埃斯科巴死后这里有了些许平息的安宁，远处祭坛的竖长花窗下，圣子的塑像静静立在那里，背后幽蓝的静谧光芒洒在它悲悯的面孔。 苏龙深吸一口气，缓步向那里一点点行去。科曼琪被圣子像所感触，轻轻低着头跟在后面，双手交织垂在腰肢的下摆。 他走到雕像的面前，将埃斯科巴的头颅摆放在其脚下，然后拿出弥赛亚书开始轻轻念诵。 “埃斯科巴生为人时便荼毒无数生灵，我以罪主之名奉上其贩毒之孽，屠杀之恶，以打开前往黑暗圣域的亵渎之门！”苏龙最后以此句结尾，然后咬破右手拇指，将一股带着紫气的鲜血洒在了魔兽的头骨上。 然后他静静退后，对着圣像作出一个右手前伸的鞠躬礼。 圣子的脸上露出诡异的黑色笑容，本来大理石的材质立马变得活了一般。雕像向下探出双臂抓住了魔兽头颅，然后黑化的浓厚雾气从它的双臂传入头骨的眼眶中。 紧接着就是咔嚓的转动声响，埃斯科巴的头颅一点点粉碎，化成黑粉末飘散进花窗的光线里。 转眼的功夫，圣像就变成了双手托举向上跪倒的姿势，像是在承接着什么神圣的无形事物。 转动声响结束，刺目的精光蓦地从圣像仰望的半空中暴射而出，大片魂状的银色光束如潮水样奔流向教堂之外。 苏龙看到那些灵魂光束中，一个个扭曲疯狂的面容。 刚挣脱了罪恶，便堕入了黑暗…… 他回头望去，这些怨魂似乎都在迫不及待地想回到自己生前的家园，可如今的麦德林，已是黑暗笼罩的更可怕之地。 教堂门外的天空中，食腐秃鹫般的石像鬼群尖叫，如闻到肉腥的蝇虫瞬间密密麻麻地聚集。 科曼琪回过脸来没有再看下去，她的心已冷。 灵魂释放完后咯地一声脆响，圣子雕像从中裂成两半，凭空向左右移开。幽蓝的大花窗也随之缓缓打开，露出了后面令人惊叹的景象。 就如同打开了异次元空间的通道一般，花窗后的麦德林城市完全消失，取而代之的一片一望无际的寒冰裂谷，苍穹之上灰茫茫的一片冰雪不见天日。 花窗的这一端是一座突出的圆形平台，下面便是冰谷的万丈深渊。从平台伸出一道望不见头的天桥，匪夷所思地横跨整个雄伟裂谷的天际，直达对面的彼岸。 苏龙回头对科曼琪一笑： “你看，留着俘虏的命问一下还是有用的吧？从这里我们就直接进入地狱边境化的整个中美洲，通向墨西哥城的黑暗中枢。” 她没有说话，走到圆台的边缘望着下方无垠的冰原。 “苏……踏过这里之后，就是超出我有记忆以来走过的最远的地方了。” 她眼神有些迷茫，冰冷的风吹红了她的脸颊。 “曾经我也想过摆脱神之女的身份，去这个世界的其它地方好好看看……” 苏龙闻言轻握住她的纤纤细手，指着那已不再是人间的苍茫天地。 “这个世界还有无穷的奥秘等着我们，力量也好，真理也罢，你跟着我，一起去发现亘古的无上智慧！” 这命运既然选中了我…… 他迎着魔界边境的寒风，忍不住纵然大笑，双眼通红如赤练。 科曼琪看了他一眼，轻抚手臂，没有再说话。 苏龙走到冰狱天桥之前，踏了上去，昂首睥睨。 她看着他忽然的骄狂不可一世，脸颊上泛出一点潮红。 走到他身旁，望着眼前的奇景，她好奇地问： “就算你说得很好，我们怎么过去呢？” 苏龙思忖片刻，探手进入怀中皮包，把那白骨骏马的雕像拿了出来。 “收服的亡灵魔物，现在就派得上用场了。” 他右手运起魔力将其抛到半空，灰色的轻烟光华立时开始从骨雕中涌现，同时上面的骨纹开始挣裂变大。 很快死者偶像化生而出，前肢下曲伏在他们俩面前。 “公主，苏先生。” 苏龙指了指那漫无尽头的桥，笑着说： “麻烦你带我们一程。” “是。” 它转过身去示意他们跨到自己的背上。 “嗯……稍等一下。” 吞噬了埃斯科巴之后，苏龙获得了它灵魂所有精华的同时，一道黑色的闪耀物体也被收入了魂力装备库之中。 打开契约羊皮卷查看，只见那是一对冒着焦黑烈火的魔鬼蝠翼。 【黑暗掠夺之翅】 “可召唤生长于任何友方魔物，使之获得快速飞行和黑暗焚风的能力。” “毒枭之魔埃斯科巴的两翼，有了它，更多的秽邪与疯狂被传播到这片苦难的土地。” 苏龙两臂升起，轻轻摆动，随即一团黑火在他的背后燃烧而起，很快化成了与之前黑暗掠夺者一样的一对恶魔翅膀。 然后他将双掌按在死者偶像的马脊背上，一团黑雾传动后翅膀就转而生长到它的躯体，使其变作巨大黑翼招展的骸骨飞马。 “这就更快了。” 苏龙笑着对科曼琪伸出右手，作出请的躬身姿势，他们坐好后亡灵马便一个嘶鸣腾空而起。 高速飞行中，冰冷的雪滴在苏龙的前额，一阵清冷透心。他左右远眺，无尽的冰原上满目萧瑟，直延伸到大海方向的苍茫地平线。 科曼琪坐在后边扶着他的腰，忽然注意到了什么，轻拍他的肩膀指向远处。 只见呼啸的风雪里，深谷原野上逐渐出现一些巨大的阴影，它们呈巨人的形状，像半趴在地上匍匐前行。 这些巨人身影的头上戴着铁冠似的面具枷锁，佝偻的姿势仿佛充满痛苦。 “漫长的折磨……” 苏龙望着那边，低声呓语。 下方壮观的天穹冰桥开始变宽，上面出现各色各样披袍人的石像，大多都在掩面哭泣，身上覆满冰雪。 他调转马头，将其落在桥面上，降速前行。 正文 第八十六章 阴影魔仆 这些石像全都看不见面孔，不断散发出被诅咒的悲惨气息。 苏龙望着它们，侧头问科曼琪： “对了，黑暗之王的名字是什么？” “不知道……他只在诱骗我母亲时告诉了她，不过我感觉那也只是他在人间的化名。” 骨马驮着他们在天桥上疾行，脚下的积雪冰霜越来越浓，天地间却安静得如同一场虚幻。 死亡偶像的速度很快毫无疲倦，走了大半天后苏龙估计他们已经到了加勒比海和太平洋间的巴拿马某处，如果这里还是人世原本样子的话。 因为没有太阳，科曼琪一点点地失去活力，寒冷中她蜷缩起来靠到苏龙背上，开始闭目休息。 苏龙忽然眼前一花，好像什么东西动着在旁边经过，之前漫长的行进途中都是一片死静，这一下撩动了他警觉的神经。 用罪眼仔细看去，竟是一路上数不清的那些石像，其中有些开始缓缓移动。 这些可以动的背上生出大块肿瘤一样的黑团，腰弯得几乎低到桥面，袍巾覆盖的脸下呼出细微的白气，一点点向北面的方向挪动。 渐渐地，移动的石像越来越多，它们的动作也更加生动，变得和真人一般。那种始终低伏的姿势，令苏龙想起虔诚的朝圣者。 这些……难不成都是被卷入黑暗中的…… 苏龙望了望无底冰谷中模糊的一片片城市废墟，心里开始思忖。 忽然，面前的桥面上凭空浮现一片黑水，然后开始冒泡，一个黑红色的阴影从中跳了出来。 那影子披裹着灰色的绷带一样的袍袖，几下快跑了过来跪俯在苏龙的骨马面前。 正是之前在和埃斯科巴战斗时收服的阴影魔，虽然脸都被绷带包着，但露出来的干枯嘴巴尖齿耸动，似是在对苏龙尽力谄笑。 “主……主人。”它竟发出了涩哑的人语，虽然听起来十分别扭。 苏龙眉毛一扬，奇道： “你怎么会说人话了？” “我回去后在图书库中随便翻了翻，就基本掌握了凡人的语音……为了能和您更好的沟通，嘿嘿嘿……” 只见它背上的骨翅不停地呼扇着，对苏龙点头哈腰。 “好……你有名字么？” “有有有……我叫哈默尔。” 这时科曼琪醒了，看见哈摩尔，就要跳起来。苏龙忙把她按住，下马来到它的身旁。 “你来作什么？” “我在下面仔细想了想，像我这种小喽啰，难得可以得您的垂青烙印，有机会出头混得好一点……” “我虽然不算高阶，但在这世界也活了够久，尤其是看了够多的书……希望这些能用得上，来辅佐您陛下……” 哈摩尔抬起头，绑带下面忽闪着透出狂热的目光。 “我的罪恶之王！” 苏龙一笑，问道： “那你之前和黑暗掠食者一起……” 哈摩尔赶紧摇头，双手挥舞。 “那个蠢猪……和它交流都困难，我只是趁着魔界再度入世，跟着它一起捞点吃的……而且一开始我也没辨觉出您伟大的王魂，还有那边的……呃……神女殿下……” 科曼琪哼了一声，目光中仍带着些敌视。 “好吧……那你这是有什么要告诉我的？”苏龙发现周围那些俯身而行的人像似是完全无视他们的存在，只顾一直向前。 “通过您的印记，我觉察到了您的位置已经十分靠近通往黑暗主父的途径，但有些事情您可能需要先知道。” “嗯，说。” 哈摩尔半站起身指了指四周那些人像群： “这些都是黑暗降临后被杀死的凡人，然后被装入容器成了愚执的游魂。对于它们来说，现在存在的唯一意义就是坚持到主父的圣地，提供它完全进入人间所需的养料。” “黑暗之王的使徒还在分尸状态，一时指不上……但它现在很急迫，于是就用了这种收割人性灵魂中黑暗的办法。” 哈默尔桀桀一笑，轻轻敲击着坚硬的冰面。 “就是所谓的，利用人性愚蠢的崇拜，消耗巨量的人魂后以黑暗圣婴的形态降世。不过在这个过程中，它会极度的虚弱无力，也许这正是您的机会……” 苏龙眼神闪烁，忍不住问道： “所以魔书也可以趁机到手……？” 阴影魔忙不迭地点头。 “正是！同为prime evil，我能感觉到因为某种原因，您却还处在缓慢的觉醒成长……这次千年难逢的时机，谁先获得更多奥秘，谁就占据主导！” 苏龙思忖了一下，进一步问： “这个主导是为了什么？这一切的努力和入世，最终的目的呢？” 哈默尔微微一呆，抓了抓自己的焦枯手臂。 “这个……陛下您应该有答案吧？我们只知道这是所有魔物的宿命，千万年来存活的意义，就是为了彻底逾越两个世界、两种存在间的鸿沟……” 它双手俯地垂下了头。 “我们这样的，只希望、也只知道去追随最强大的首领，为实现这样的宿命而奉献一切。” 科曼琪听到这里微微有些动容，她出神地抬头看了看天际的风雪，陷入沉思。 “明白了，那你还有什么建议？”苏龙回到骨马上问哈默尔。 阴影魔前趋几步，从怀中掏出一把匕首，双手给他奉上。 那匕首样式十分弯曲，握柄上一个布满血丝的大眼珠子在不停抖动，匕刃延伸到把手呈一道火焰状的花纹，放射出血一样的寒光。 “这是【至暗启示】，从太古时期就遗失的一把地狱钥匙……我有幸在无边暗狱中找到了它，并一直将其藏在图书库中。现在把它奉献给您，只有您可以发掘这里面的无限潜能，在面对接下来的征途时应该用得上……” 苏龙接过匕首，上面顿时拂过紫红色的花火。 他把其收好，便驾驭亡者偶像准备继续行进。 “你和我们一起么？”他问阴影魔。 哈默尔摇摇头，返回到那滩黑血水中，缓缓沉入其里面。 “不用……我既已被赐予了罪恶之王的印记，有需要的时候便可以向您靠拢。我先回去了，还有许多地狱中不起眼的地方，也许失落着宝贵的秘密……嘿嘿嘿……” 它没入之后，黑水表面便迅速地渐隐消去，不留一丝痕迹。 “走吧！”他一拍骨马，展开魔翼飞腾升空。 高速飞行中，科曼琪俯在他耳边说道： “看来，你给自己找了个优秀的探子呢。” 他回头冲她一笑，露出的牙齿轮廓，竟有了一点尖锐的兽化痕迹。 正文 第八十七章 暗王城下 之后漫漫的飞行长途，苏龙逐渐感觉躯体都有点发僵。 在limbo中难以判断时间，加上这冰天雪地的沉寂，苏龙觉得很难感觉出时间的流逝。 不知飞过了多久，他望见前方宽阔的桥面上，出现一座巨大平台的形状，其上还有一座庞大人像的影子。 飞到近前落下，科曼琪轻呼一声。原来这座巨像，正是之前她在魔书中翻到那沐脚之人。 高大的石雕上挂满雪白的冰锥，似乎已经在这里被封冻了无数个世纪。 苏龙注意到，那些朝圣而来的游魂密密麻麻地集中在这里，似乎到达了它们旅程的终点。从跪下的最前排开始，一点点地枯萎逝去，黑烟状的魂体则升起被吸入那巨像脚下的石盆中。 黑烟化入石盆里后变作一个个气状的枯骨，盘旋凝结成一盆漆黑无光的死血。然后，仿佛有什么无形的巨大存在正在饮用那盆中之物，死血迅速地被消耗变浅，然后被源源不断新的游魂所填满。 这就是黑暗圣婴的进食之处吧……嘿……看来藏得离本体相当的远。 背后的科曼琪双眼中蓦地燃起光火，苏龙感觉到她的手臂都在发抖 “我感觉到它了……那无比憎恶的黑暗气息！” 她咬着牙吐出灼热的呼吸，秀眉倒竖。 苏龙驾着马在人像前盘旋了几圈摸索着什么，最后在巨石膝盖处伸出左手一把探出握住。 “有了！”他轻喝一声，随之架出罪罚之剑，狠狠刺进左手抓住的那片虚无中。 彻骨的非人嘶鸣炸裂般响起，一团无形的事物在苏龙剑落处痛苦地扭曲，周围的空气瞬间冒出剧烈摩擦的烟火。 下面跪满的游魂们受到惊吓，全都颤抖着双手握拳作出祈祷的动作。 苏龙升起罪恶之火附着在剑上，再次狠厉一戳，又是一声鬼哭似的惨叫响起。 然后，无形之中有黑色的汁液从半空中流下，紧接着就变成喷涌而出的黑血，洒满了巨像的膝盖。 那团扭曲的空气渐渐没了动静，随之一声刺耳的断裂声，一道黑紫色的缝隙在苏龙剑处迅速打开。 缝隙很快就张到了几人多高宽，如墨的黑气从里向外淡淡散逸而出。 “准备好了吗？”他轻问科曼琪。 “五百多年了，等的就是这一天。”咬牙切齿的娇喝。 “很好。”他一纵亡者偶像的马身，猛扑进入那团黑暗中。 ———————————— 与之前的limbo裂隙不同，这次的通道寂静无声，也没有混乱的漩涡噪声，就如一条笔直的黑洞。 亡者偶像俯冲向下，在一片黑寂中被莫名的引力所牵引，化成极速的灰色光晕，直飞向遥远出口那一端。 苏龙心跳加剧，眼睛微微有些睁不开，他能感到背后科曼琪传来的强烈温热喘息。 出口越来越近，灰蓝色的光线蒙蒙的照进来，光圈一样不断变大。 接近后苏龙感到面部一阵冷冽，眼前一阵曝光闪起，便冲入其中。 强光褪去，湿冷的空气迅速充入他的鼻腔，映入眼前的首先是漫天黑烟。 背后的空间通道马上闭合，他们出来后仍是在高空之上，紫色的撕裂云层近在头顶。 苏龙赶紧向下观察四方，只见正前的天际线下，黑压压的楼群和高耸的巨大阴影铺陈开来。 ——墨西哥城！ 古印第安文明另一大中心，其遗迹就在这里。苏龙看到那些巨大的阴影十分不寻常，明显突兀地立在庞大的都市群间。 他让亡者偶像缓缓地向下靠近，逐渐看清了那边的天幕，以及这些庞然大物的细节。 之前在麦德林看到的是仅一个天空裂痕，这里竟然有十多个劈裂在云层之上，里面潮水般的魔物涌入这魔化世间。 地面上的阴影物体则是通体黑色的硕大金字塔，像是从地底深处突变而出，将周围的原有城市建筑挤压得分崩离析。 几座大黑金字塔围成的范围中心，在本应是墨西哥的国家宫处，一座高耸的黑色魔塔立在那里，紫黑色的能量源源不断地向那里输送。 科曼琪擎出烈日金枪，已经作好了战斗的准备。 就在更靠近地面一些后，苏龙惊讶地看到城市内部简直就如战场一般，各种魔物正混在一起激烈厮杀。 其中，靠南边的一大群黑衣魔军，正是鲍先生的汉甲军团！ 而在北边的一座大金字塔下，烈焰喷射中，来自炼狱的毁灭气息也在向正中的那黑塔慢慢席卷而来。 领头的魔狼独眼狰狞，浑身透着暗红色的金色鬼火。 苦难记录者…… 真热闹，都赶齐了……苏龙心里盘算一下后，施出烬魂将他们两个和骨马虚化起来，悄无痕迹地落向鲍先生军团那一边。 汉甲魔军的前阵似乎被什么所阻碍，冲锋暂时停了下来，苏龙看准方向最终降落在军阵后方已基本化作废墟的街道，并将已经有些力竭的亡者偶像化回骨雕收了起来。 他示意科曼琪不要轻举妄动，两个仍隐蔽在他的烬魂力场中，跟在魔物军团的后边移动。 看起来，鲍先生和圣玛田这一对冤家，自然是不可能漏掉黑暗圣婴降临这样的剧变，都相当神速地赶来争夺。 苏龙心中想着，同时用契约之眼仔细地寻找捕捉着特别的魔物气息。 他想起哈默尔提到，黑暗之王通过圣婴的方式降世，会处于一个极为脆弱的状态，看来另两方默契地达成一致，合力从两个方向围攻其所在的那中心黑塔。 只是这边的进攻受阻，整个军团似乎在调整并等候领袖的命令。 这时，苏龙看到，队伍的前端飞起了一只青骨墨翼的女妖。 乔嫣！ 鲍先生也来了么？已经有一阵没和他联系了……现如今一切情形都已经完全天翻地覆，如果再面对这将自己引上魔途的始作俑者，苏龙怀疑自己不知道要说些什么。 问些什么呢？他真的仅仅是就要我找书研究么……？这一切他又知晓多少？他的最终目的又是什么？ 思绪不禁有些纷乱起来，正要让自己更冷静一点，那边青色的强光和波动刷地放射过来。 乔嫣挥动手中的弯刀，指挥黑衣群魔再度向黑塔那边发起冲击，咆哮与砍杀声再度密集地燃起战火。 在她一旁，是一个依稀着黑色披风的背影，苏龙用罪眼锁定，看清了那熟悉的魁梧身形。 果然是你……… 正文 第八十八章 绝啸 科曼琪一直紧张地跟在他身旁，注意到了他看向鲍先生的眼神，问道： “他是谁？” “……现在我也说不清了，只能说是对我很特殊的人。” 魔军已经冲了过去，鲍先生和乔嫣在后边不紧不慢地行走，看起来是在交谈着什么。 苏龙犹豫了一下，便抓住科曼琪的手，将烬魂缩到最小范围内，向那边潜行过去。 鲍先生走到一处倒塌的石柱上停下，观望着前面的魔焰纷飞，乔嫣侍立在一侧。 苏龙他们俩悄没声息地迅速移动，藏到了离那石柱不远处的碎石堆后，竖起耳朵用魔力倾听。 “主上，我们就要得手了。”乔嫣魔化后的嗓音尖锐高昂。 “嫣儿……你知道我们寻魔的尽头是什么吗？”鲍先生脸在阴影中，他的气息深不可测。 “找到所有的九魔宫曲，降服其它八位源始魔王，开启由我们统治的魔世纪元？”乔嫣试探着问。 鲍先生缓缓低首：“最开始，我也以为是这样的……争夺拥有最高的智慧与力量，统合人间与地狱。” 他轻叹一声，脚底忽然生风，身体就悬浮凌空升起。 “但随着琢磨得越深，掌握得越多，才发现我们所知仍相当有限……” “主上……” “人世与神魔所在的这大千世界舞台，是怎么来的？” 乔嫣一呆。 鲍先生抬起头，望着那边雄伟的黑塔上燃起的熊熊紫色烈火。 “这一切的造物主……和一切开始的原因，又是什么？” 他抬起双臂，青色的漩涡光纹缓缓聚拢在其身周。 “我想要知道一切！” 鲍先生雄浑地低声沉喝，黑色大衣的袖摆被爆发出的魔力震碎，露出他两只狰狞的魔爪。 苏龙瞪大了眼睛盯着他。 乔嫣俯身鞠躬，黑色的羽翼垂下以示恭敬。 “嫣愿追随鞍前马后，为主得所愿。” 她站起身，飘然浮空而起。 “对了，关于那个苏龙，您是怎么打算的？” 苏龙顿时更加凝神专注倾听。 “你觉得呢？”鲍先生反问乔嫣。 “他拿着您的魔书四处乱晃……我觉得傻头傻脑的，完全就是凡胎，这样对探寻九魔宫曲真的有用？万一再不小心把书……现在这种情况，他就算真是个愣子，也能觉察出一点世界的魔力一面了吧……会不会……” 鲍先生沉默了片刻。 “嫣儿，事情往往不像表面上看起来得那样，有时候你需要依靠自己的直觉。” 鲍先生双爪收回，很快变回了人手的样子。 “我能预感到，这小子可以帮我解决许多棘手的问题，他成魔，应该也是迟早的事。” 他握紧了右拳，低声一笑。 “最终无论如何，他所有的都是我给的……九魔宫曲的安全现在不用担心，我都可以感应的到。倒是有朝一日他彻底不听话了的话……” 鲍先生忽然别过一点侧脸，带着淡淡精光的眼神，竟有意无意地向碎石堆这边扫来。 “孙悟空总归是逃不出如来佛的手掌心！” 苏龙心中一冷，嘴唇不由自主地绷紧发白。 乔嫣闻言妖异地一笑，低头称是。正要再说些什么，战场的天空上蓦地传来震耳欲聋的魔啸，其中带着无穷暴怒。 他们朝那边看去，景象却是令鲍先生瞬间变了脸色。 一个浑身乌青的硕大婴儿怪物，从云层中缓缓落下。说是婴儿，它的躯体右半边则更像是畸形的瘤块，脑袋不成比例的肿大。它浑圆的双目半睁开，里面透着黑紫相间的恐怖目光。 同时，在它四周环绕着潮水般的黑色魔力能量，苏龙看出来那就是之前在冰狱天桥上的游魂牲祭化成之物。 只见随着这怪物的降落，天空那边的炼狱毁灭一方崩溃般开始落败，黑色魔能化作一个个漆黑的猎杀之影将它们摧枯拉朽地绞杀。 而这边的汉甲魔衣军，则是发了狂般的开始四散逃窜，像是看到那巨怪婴后就立马陷入了未知的疯癫。 “嫣儿，快去收拾整队！”鲍先生声音急促，嗓音里忽然间就带出野兽似的粗糙呼声。 乔嫣刚一飞走，鲍先生浑身开始抽搐，肌肉蠕动弹跳着迅速暴生，墨蓝色的细毛同时在其上疯长。 他的黑衣披风霎时被撑爆成碎片，苏龙眼前恍惚间看到突然有幽蓝色的细细光线照在鲍先生突变的身形上。 紧靠在苏龙身旁的科曼琪，胳膊上起了鸡皮疙瘩，他看到她额头沁出了汗。 “斯有血主……神鬼莫用……” “西有魔天……东有鬼土……” 虚缈的呢喃就在这一刻响起。 啊，这巫语！？ 一眨眼的功夫，鲍先生已经急速向天空上的巨怪飞驰而去，并且他的魔身还在不停的增大。 诡蓝的一瓣月亮，也在黑紫云中露了出来。 沐浴在邪月的光线下，鲍先生最后的完全体转变完成，墨蓝的冲天毛发，雄健的暴力身躯，以及头上的白骨凤翅冠。 原来他就是那地狱火半岛中与圣玛田夫人贞德分庭抗礼的魔猴，苏龙看得出了神。 这次不像上次只有腰身以上的躯体，鲍先生完整的一对巨猿下肢也转化了出来。 魔婴看到了鲍先生，一股铺天盖地的怨怒放射开来，它张开如僵尸似的丑恶巨口，对着魔猴咆哮。 那声音，刺得苏龙耳鼓异常难受，忍不住捂住低下了头。 紧接着，隐隐的山崩地裂声响从极远的地方，却以极快的速度向这边接近。 科曼琪率先觉察到了不对劲，她顺着西面声音的来处看去，登时花容失色。 一道直通天际的海啸巨幕，正被魔婴的黑色力量所牵引着，以扫平大地之势向墨西哥城滚滚袭来。 苏龙登时出了一身冷汗，一时大脑有点短路，这时科曼琪跳起身来一把扽住了他的胳膊向外冲去。 只是在这吞食天地的海啸面前，他们这样的身形无异于蝼蚁，根本无处可藏、无处可逃。 苏龙反应过来后只有一个念头，将虚化烬魂褪去，发力于右臂上的黑日盟誓之痕，一把紧紧抱住科曼琪，蜷缩在地。 铺天的海水铁幕瞬时冲到，将一切横扫平推，连那几座黑暗大金字塔都被霎时淹没。 钢板一样重压的海水拍在苏龙背上，张嘴就是一大口血吐出，然后马上就被倒灌进喉咙，呛得眼冒金星。 接着就被无匹的怒浪漩涡卷走，盘旋进深深的黑暗之中。 正文 第八十九章 人世漂流 翻滚旋转中一直呛水呛到饱，苏龙才意识到自己可以运起魔息来在水下生存。 被卷入海啸后强烈的激流持续了很久，他几乎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同时怀中的科曼琪勉强发出暖阳的能量来维持精神。 被黑暗的水流冲卷了漫长难熬的很久一段时间后，他们两个已经精疲力竭之时，海水终于平缓了下来。 下方的水深不见底，头顶上渐渐出现朦胧的暖白色光晕。 苏龙睁大僵冷的双眼，冲着那里奋力上游而去，旁边的科曼琪已经是半昏厥状态。 ……半神女在陆地上的骄阳下不可一世，在深海下看来却是无能为力。 终于，扑腾破水声，苏龙抱着她游出了水面。 他大口咳嗽着，终于放开了已经细若游丝的魔息。 银白的月光晃入眼帘，四周是望不到尽头的一片汪洋，海面美丽如幻地映着月影，充盈着风暴过后的平静。 limbo的气息和空间已经完全消失，苏龙马上可以确定这是正常的人世间。 那海啸击破了空间的界限么？真是恐怖…… 但眼下没有时间多想，他感到体内的魔力已经消耗得快要枯竭，四肢勉力撑在海面上已是十分酸软，加上怀中的美女完全没有意识地拖着他。 苏龙暗暗叫苦，想要运起黑暗掠夺魔翼，剩余的力量却是根本不够。 就算在海水中被冲打了那么久，应该也不至于把魔力耗到这种程度啊……？他心中转念一想觉得不对劲。 迷茫四顾，他瞟到洋面上漂着什么东西正在靠近，顿时眼中一亮。 那是一大片木墙的碎片，足有一间屋那么宽，他立马撒开腿游近爬了上去。 他把科曼琪放在身旁，她吐了两口水就翻身又昏沉过去。 苏龙敲了敲木板，倒也够结实，看上面的花纹应该是之前在墨西哥城的建筑碎片，竟也跟着被冲出这么远回到了人世。 没精神多想，掏了掏怀里，皮包紧紧地束在腰身上没有问题。他长出一口气，向后仰倒在木板上，强烈的疲劳涌上令他很快开始陷入昏沉。 迷迷糊糊地侧眼从海平面上看去，又有许多黑点漂浮着出现，顺着静静的洋流向这边移动。 他赶忙强打起精神，坐起来盯着那些东西。 近前后发现都是各种房屋、汽车、日常事物的碎片，其中一个大黑木箱子引起了苏龙的注意，他能感觉到里面微微的魔力。 他游过去抱起，搬回了木板之上，注意到上面古印加的刻饰图案。 掰了一下竟然打不开，苏龙摸索后发现竟是被魔力封锁着，自己目前虚弱的状态无力解封。 看着那边陷入安睡的科曼琪，月光打在她脸上十分安详。 抬头只见夜空万里无云，明月之外繁星璀璨。 靠在那箱子上歇息了一会，苏龙看着浩瀚的大海还是有点犯愁。 ……这他么是在哪片海域啊…… 突然他想到了亡者偶像，赶紧从包里把它掏出来，试着摇晃召唤了两下却是毫无动静。 他一细看，骨雕都被泡得有点发青，里面的气息正在微微地回复着，看来一时半会它也无法醒来。 那海啸一定有其它的鬼……亡者偶像严格意义上来说并非活物，竟也被消磨成了这样。 一时一筹莫展，他凝神用契约之眼向内观望，能感觉王魂正在一点点重生逝去的魔力，只是相当缓慢。 苏龙干脆闭上眼睛，决定还是先睡一觉再说。 激活了罪眼保持警戒后，很快他就坠入了梦乡。 ———————————— 天上飘下粉红色的……雪花？ 苏龙感觉四肢无法动弹，就如同被梦魇压住了一样。 挣扎着向前方看了看，心中一惊，自己仍躺在那漂流木板上，但四面全都被血红的潮水所包围。 死一样的猩红。 然后诡异的空灵歌声响起，那是非常柔软的女声，但是内里的情感异常的压抑、莫名。 再一细听歌词……日语！？ 还没细想，血红的潮水里蹦出一个黑影，啪地就甩在了他脸上。 然后不断有更多的黑影扑上来，不停地击打着他的脸，苏龙惊怒中意识就慢慢地飘忽、飞走…… ———————————— 黑暗模糊中脸上还在啪啪地痛，苏龙大叫一声跳了起来，狂喘粗气，视线清晰后瞪大了眼睛怒环视四周。 清脆的娇笑声响起，他不禁一呆，同时发现四面哪有什么血水，仍旧是一片蔚蓝的汪洋。长夜已经快要过去，东方显出一点鱼肚白，晨曦洒在洋面上波光荡漾。 科曼琪正在看着他笑，眉眼弯弯，湿透的黛色头发显得更添妩媚。 “怎么回事？”苏龙的喘息平息下来。 “你做梦了吧？我拍了你半天才把你叫醒。” 干……那啪啪的玩意吓到老子……不过那梦也是真邪门…… 他在她旁边坐下，打量着她，发现气色好了不少，看了休息让她回复了能量。 她望着海平线出神地说： “我以前除了在那边世界的幻湖，从没见过人世的大海呢……” 她满足地叹了口气。 “啊……真美。” 但很快想到什么，俏脸上又泛起阴霾。 “我们连黑暗主父的影子都没碰到，就落到了这里。” 湿透的毛衫和牛仔裤还有靴子让苏龙浑身难受，他边脱边说： “也不算是……我们被海啸打晕冲走前，那天上的玩意你看到了吧？我相信那个就是他的化身。” 科曼琪握紧了手指，想了想问： “那个巨猴……就你说跟你有特殊渊源那人，正面冲上去了呢。” 苏龙回想起来，是啊……鲍总果然是深藏不露，那股力量还有之前正面硬刚贞德……真是相当可怕。 “孙悟空逃不出如来佛的手掌心！” 想起来鲍先生那话，他心底一阵阴鸷念起。 嘿……我看到最后，可不见得…… 苏龙很快脱得只有内衣，科曼琪有点别扭的将脸转开。 又不是没见过，再说碰都碰了…… 他一哂笑，把衣物递了过去。 “我看你恢复了不少，那边还有漂着的木块和铁片，可不可以劳公主的驾生点火把咱的衣服烤烤？” 科曼琪回头瞪他，不过看了看自己身上也黏糊潮湿的衣衫，她咬了咬嘴唇说： “你自己去捞那些浮片。” 他冲她一乐： “本也没打算麻烦你。” 说着跳进海里将木板近前的一些碎片捡了上来，下面铺好铁底上面支了一个横杆，然后掰开一些碎木叠在里面。 科曼琪右指一弹，一丝阳炎射进去就瞬间将其点燃，苏龙马上感到暖意盎然。 他把衣服挂在横杆上，然后瞅见她忸怩地开始除去自己的衣物。 苏龙假装不经意地别过头去看海，等悉悉碎碎的声响结束，回过头来，立时心头一荡。 古铜的肌肤罩着朝霞，秀美双颊上苹果似的飞红，滴滴水珠从顾盼的妙目间滑过，美得不可方物。 迎着他的呆视，她的眼神忽然直直迎了上来，里面复杂如麻的情愫。 苏龙很快觉得心中一乱的不自在，咳嗽一声起身到那黑木箱子的一旁。 两人无言。 海天一色间被赤金的旭日染满。 正文 第九十章 意外之心 …………………… 飘着飘着，苏龙的思绪也跟着飘荡起来。 成魔之后仍然会有情感，那人与魔本质又有何异？ 力量的尽头又是什么呢…… 正想着，眼前噗通溅起的水花打断了他，一群大鱼顺着轻浪跃出了海面。 心念一动，当即跳到木板边，顺手抓了几只放到火堆上。 烤熟之后发出充满油脂味的海鱼香气，他拿起来咬了一口，饥饿的肠胃瞬时被满足感充斥。 科曼琪看着他脸上陶醉的神情，嗤嗤一笑。 苏龙递给她一条，她也轻轻吃了起来。 他一边啃着鱼骨头一边回到那箱子旁边琢磨，忽然想起来哈默尔给他的匕首【至暗启示】。 ……强大的地狱钥匙么…… 对着木箱的魔印处轻轻一划，一声皮肤擦伤一样的轻响，沉重的黑木盖子应声而开。 科曼琪看到苏龙的动作，放下手中的鱼骨好奇地也靠了过来。 他将盖子向上一掀，一股浓烈的腥味冲面而来，里面还有丝丝血气，科曼琪捂住鼻子连后退两步。 只见箱子中大部分空间都空着，只有中心的地方嵌着一个黄金圆杯样的容器，里面盛着一个青色的肉团，如有生命一样在缓慢地微微跳动。肉团增生出来的息肉紧紧附着在那金杯上，散放出丝丝青气，长年累月的魔力侵蚀使得那杯子泛出妖异的光泽。 苏龙运起羊皮卷扫过去，随后跳动出来的火焰文字令他先是一惊，然后会心一笑。 【皮萨罗的心脏】 “黑暗使徒、印加征服者的心脏。即使被千刀万剐，他邪恶的内心也总会延续出顽强的、令人不安的生命力。” 啊……真是走了狗屎运…… 他用至暗启示小心地割断那些增生的息肉，将心脏取了出来，放进魂力库中皮萨罗肾脏的旁边。 两个器官立马发生了共鸣，震得苏龙微微有些耳鸣，共振而出的魔力则正好补充进了他干涸的脉动中。 苏龙抹去匕首上的点点残血，心中暗喜。还缺一个大脑……虽然黑暗之王已经用魔婴的把戏强行复生了，不过皮萨罗的价值仍旧不可小觑，还是要想办法把他拼出来。 “那是主父手下那家伙的又一个器官么？”科曼琪皱着眉头问他。 “是。不过，他现在可说不准还是不是黑暗之王的手下了。” 她只穿着贴身的小衣裳，此时已是接近正午，晴朗的天空中阳光明媚，科曼琪的状态也在随之更快地恢复。 “你现在能变身带我们飞吗”苏龙问她。 科曼琪摇摇头： “我刚才感觉了一下，我的力量自从醒过来后就处于非常低的水平……这太奇怪了，即使现在有日光的补充，仍然不寻常的虚弱……那海啸恐怕有问题。” ……果然是这样…… 苏龙挠挠头，四望远眺，心里一阵无奈。 忽然间余光一扫，在西边方向的极远处，一点点苍绿色出现在海天之间。 ……岛？ 又顺着微微风浪漂了大概二十分钟，那点绿色越来接近，他看清楚了原来是一艘船只。 苏龙赶紧高举挥手，并不停地扇呼那火堆发出浓烟。 那船注意到了他们，向这边加速驶来。 靠到木板旁边后，船上一个胡子拉碴的水手给他们扔过来吊梯，那船身涂着青绿色的油漆，上面一排大大的日文。 苏龙和科曼琪赶紧套上衣物，他回头想了想，把那木箱里嵌着的黄金杯子掰了下来装进怀里。 顺着吊梯爬上了船，那水手扶了一把苏龙，历经海风打磨的粗糙面孔对他露出一个憨厚的笑容。 “遇到海难了吗？” 苏龙的日文还不错，虽然比不上他的英语。 “是的……承蒙你救了我们。”他也报以微笑。 水手摆摆手，一边收起吊梯一边说： “你看新闻了吗？最近美洲那边发生了恐怖的海啸，整个地区都被封锁了呢……同时我们这边海难事故的数量也突然暴增，不知道发生什么了……你们也是从绮美丸那艘游轮上落水的吧？这几天我已经救援十多个人了。” “啊……是的，真是太吓人了。”苏龙转念间附和道，接着赶紧反问： “请问，我们是在公海上吗？” “当然不是，你们不知道沉船的大概方位吗？不过也难怪你们一直在漂……我们现在就在大阪湾，离神户港已经很近了。” 我去……神户！？那魔婴海啸撕裂空间，竟一直卷过了整个太平洋…… 苏龙不禁咋舌。 “啊……那我们真是幸运。还不知您怎么称呼？我姓苏，是中国人，这位是我的南美朋友。”他指了下科曼琪。 水手冲她点点头，科曼琪也致以谢意。 “敝姓田中，是远洋作业的渔民，多多关照。” 不一会田中就带着他们驶回了神户的港口，依山靠海的城市布满白色的楼群，在晴空下一片洁净祥和。 靠港后，田中给苏龙写下一个地址： “绮美丸上落难乘客的善后帮助中心就在这里，有专门负责外国游客的工作人员，你们赶紧过去吧” 苏龙一笑没有说什么，这时他看到港边出口的小卖店处有一台atm机器，便示意田中在原地等他一下。 他跑过去，从包里找出之前乔嫣给他作法国报酬的富国银行黑卡，刷了一下。 这样级别的卡，自然是全球畅通无阻。看着屏幕上跳出的庞大金额，他自嘲地笑了。 ……这曾经梦寐以求的东西，现在对我来说，感觉就像是没什么意义的一串数字了…… 他取出一厚沓相当于五千美金的日元，回来递给了田中。 水手坚决推辞，最后拗不过苏龙还是收下了，脸上乐开了花。 “苏君，以后有空再来神户，找我喝酒！” “阿里嘎多，撒哟娜拉！” 挥手道别，他带着科曼琪出港来到街上。 熙熙攘攘的人群，车水马龙，和之前鬼狱般的墨西哥城形成极不真实的反差。 苏龙深吸一口带着海风咸味的空气，感觉人间其实也很美好。 科曼琪打量着rb的街道和人们，眼里满是新奇。 苏龙和她过马路到对面的一家电子用品店里买了手机和电话卡，之后叫了辆出租车前往神户的郁木旅舍，打算先休整一下同时理一理思路。 正文 第九十一章 夜下容颜 郁木旅舍离神户的三宫市区很近，位置便利，和风的装修内饰非常东方地幽静典雅。 苏龙和科曼琪开了一间双人房，看到这里有许多的青年背包客投宿。 “他们都是做什么的？”她好奇地问苏龙 “旅行，一直在路上去转遍世界。” 科曼琪露出羡慕的神色，苏龙看着她的眉眼，心尖被微微撩动。 进房后她就先去洗浴了，苏龙拿出新买的电话，琢磨着要不要联系鲍先生。 事情已经这样，要和他摊牌吗…… 想了想，苏龙觉得鲍先生应该还并不了解他现在具体的情况，以及他拥有了王魂的事实，不如先试探一下其口风。 登录邮箱翻出乔嫣上次发的电邮，找到号码拨了过去。 可是拨打了三次都无人接通，苏龙心想他们和黑暗圣婴的鏖战应该不会出致命的问题吧……即使被那海啸所阻，以鲍先生那天展现出来的实力，拿下衰弱不完整状态的黑暗之王应该也不会太困难。 他给语音信箱留了个口信，杜撰了一下告诉他们说，自己在玻利维亚看到天灾的消息后就早早随着逃难的人上了紧急航班，现在临时在rb落脚。 接着再拨打裕生的号码，也仍旧是一直的忙音，魔力感应辐射也一直没有得到回应。 苏龙开始有些担心，但也没辙，向后一仰躺倒在了床上。 房间的地板是榻榻米的布置，床头一盏做工精美的竹笼灯映着暖暖的橙光，苏龙浑身的疲惫酸软顿时又涌了上来。 迷糊糊地躺了会，科曼琪洗完走了出来。 “喂，我们的衣服已经又脏又破，加上被海水泡了那么久，一会去买点新衣服吧？我刚在街上看到有些女孩穿着……那种有点像被子的袍服，真的很好看。” 苏龙失笑着说： “什么被子……那叫作kimono（和服）。” 她脸上憋了一点红，然后就钻进床上趴起来。 “我好累，先睡了……出门叫我。”说罢蒙头转过身去。 苏龙也随着打了一个大呵欠，想了想，还是打算先泡一下。 浴室里还残留着她日光般的香气，苏龙放好水除衣躺进去，舒适得长呼一声。 温润的水汽包围着他，忍不住在浴缸里就打起瞌睡。 右手腕上的血红刺青还有黑日痕迹，轻轻地泛着幽光。 ———————————— 脑袋中闪过各种混乱碎片般的梦境，然后阿迦莫丹的脸忽然从中跳出到他的眼前，苏龙一个激灵醒了过来。 他看了下时间自己已经睡了有六个多小时，就在这浴室里，但科曼琪留下的热量神奇地使得水温一直保持在原样。 擦干回到卧室，窗帘外已经有点点夜色的灯火映进来。科曼琪还睡着，呼吸均匀。 苏龙围上浴袍坐下打开明版的九魔宫曲，再细细研读起来。 来到rb后，还没有感到任何的魔力气息，这里的人们对世界其它地方发生的各种奇异灾害，似乎也没有过多的关心。 郑和当年远航从没到过这边，魔书中更多的是关于南洋的各种神秘文字。 但是在快到卷末的章节，苏龙突然注意到这么一段： “第六天魔王（信长）于东瀛绝秘身死烈火之下，魔道黄门又一难料之变，三保太监预料于百年之前。信长魔魂归化，力分四野，秘钥归隐。” 织田信长在郑和去世后将近一百年才出生，可在他的魔书里竟然就有了对一个世纪后，信长身死本能寺的预言记载…… 这就大有文章了……看来可以先在这里开始新的探索看看。苏龙摸摸新长出来的胡渣，掏出手机来查找相关的历史资料。 不一会，背后床上发出细碎的翻动声，科曼琪醒转过来，略带慵懒地看向他。 “公主睡得可香？”苏龙回头，摆出一副温柔的神情。 她哼唧了两声，就起来套上衣服说： “还不错……出去转转吧，顺便把衣服买了！” 呵……就惦记着那美美的和服呢吧。 稍微捯饬了一下经过南美跋涉与海啸洗礼的破衣衫，苏龙搜到附近的一家成衣店，便带着她出旅舍而去。 来到店里，他们俩先挑了几套便身的夹克、常裤、便鞋等，然后科曼琪兴奋地跑去和装部，选了一身蓝白相间百合鹤花纹的和服及配套的博多带。 “那边有男士的呢，你也来一套吧？”她招呼苏龙。 “我就算了……穿起来太麻烦。” 结完账将衣服打包带好，苏龙换了一身全黑的夹克以及长裤，显得十分修长挺拔。科曼琪则直接穿上那和装配着木屐走了出来，她充满异域风情的面孔和东方传统的服饰搭配，生出别样的风采韵味，店老板娘直称赞她美。 回到街道已经是华灯初上，海的方向那边，神户塔红黄色的夜霓虹斑斓绚丽。 两人就顺着人流漫无目的地走着，这个时代毕竟对她来说一切都是新鲜的，科曼琪十分享受城市的夜色。 走着走着，她不自觉地挽起了苏龙的胳膊。 他心中微触，没有说什么，只是看着她绮丽的侧脸容颜。 漫步到了三宫中心街，一家名为“摩陣”的居酒屋中传出极其诱惑的烧烤香味，苏龙食指大动，不由分说就引着她拐了进去。 店里的空间并不大，四方的桌台外围着一圈木椅，客人零零散散地坐了几处，桌台里面两个师傅正在炭火上烤着各种肉串。 “你以前除了四处找书，剩下的是不是就只有吃啊？”科曼琪揶揄地看着他。 “没办法，你看我怎么吃都还是这么瘦呢。” 他点了很多鸡肉串、鸡肝、鸡心、烤神户牛肉和蘑菇等，加上一瓶温热的清酒。 烤上来后他便迫不及待地大口开动，一口肉一口酒吃得满嘴冒油。科曼琪带点嫌弃地盯着他，自己小口吃着蘑菇，一点点浅呷清冽的酒液。 酒精上头，苏龙脑海思绪开始翻飞，想起之前酷烈的厮杀和血肉，心中没来由地有一点惆怅。 他并没有同情怜悯，但这说不清的莫名惆怅却让他心烦意乱，仰头咣咣连干几杯。 科曼琪的手臂似无意地贴着他，上面传过来的丝丝魔力温热令他不知不觉心安了一点。 他咬着汁液丰美的神户牛，斜过脸来看她。 啊，我做了魔鬼，也还是这么的命犯桃花呵…… 正文 第九十二章 鬼变 很快就酒足饭饱，摸着滚滚肚皮，苏龙打了一个饱嗝。 “满足了？”她目光里藏着盈盈笑意。 “还好还好，让你久等了。” 苏龙想今晚就再好好休息一下，明天就动身前往京都那边，以及信长当年雄心营建的安土城。 散步消食，科曼琪忽然指向路边： “那是什么地方？” 只见繁华的闹市间，一座古朴秀雅的小院被围在其中，乱中取静别有洞天。 上前一看门旁的石碑，上面刻着汉字的“三宫神社”。里面一些市民正在做什么拜祭集会的活动，院中的樱花纷飞飘落，在灯笼的光线下映出一片华美。 “我想进去看看。” 苏龙跟她走了进去，悠扬的和歌与三味线响起，配着樱花古社，实为难得美景。 科曼琪接住一些樱花的花瓣，脸上泛起温润的欣喜。 苏龙正看得悠哉，手背一凉，低头看去一点粉红，他初以为是一朵花瓣。 正没在意要转过头去，忽然意识到了什么。 等等…… 举起手背仔细一看，那不是花瓣，而是一片雪花。 ……粉色的……那怪梦中的雪花！ 他猛然抬头，只见夜空里突然就开始降下大片这样的雪花，混在樱花花瓣中，令人乍难以分辨。 ……不对！ 他赶忙拉住科曼琪，就在这一瞬间，凶恶的魔力感应暴然而起，充斥在整个神社院落……不，整个这片街区！ 还没回过神来，神社里面就发出惊恐的尖叫，只见人们开始四散奔逃，其间大片大片的血光喷射出来。 苏龙稳定心神看过去，一颗硕大的女鬼头撞破神社屋顶飞蹦出来，完全没有脖子以下的身体，青面黑牙血目。 女鬼头飞速冲将下来，一口一个将惊慌的那些市民咬碎吞下，血浆立时染透了青石地板。 良辰美景转眼间就变成血肉杀场，科曼琪浑身发抖，眼中有晶莹的泪光在翻滚汹涌。 鬼头很快注意到他们俩，它觉出了他们不是凡人，停下动作悬浮在樱花树下，恶恨地瞪视过来。嘴中吐出血沫和喉咙中饿鬼样的喘息，它似乎在蓄力寻找攻击的机会。 苏龙右臂一抻，想要把罪罚之剑召出，结果虚弱的魔力居然连剑形都化不出来。再试了试吞噬之花和罪火，也是完全酸软地无法支撑使用。 他扭头看了看科曼琪，她似乎也正在拼命使力，结果也是脸涨得通红，转过来看向苏龙面露难色和惊慌。 我就日了……那黑暗海啸带来的后遗症看来远比自己想得要严重，休息看来根本不解决问题。 女鬼头仿佛察觉到了他们的尴尬，张开大口吐出黑紫色的长长舌头，嗷呜一声飞扑了过来。 苏龙赶忙慌乱中一躲，明显地感觉到连之前肢体的速度和强度都没有了，滚在地上十分僵硬迟缓。科曼琪穿着和服和木屐，似乎也是有同样的萎缩问题，但毕竟比起苏龙来是千百年的上位者神子，虽然动作也很难堪完全没有了力道风采，还是能够平稳的纵跃。 女鬼十分强横，一扑不中回首一团鬼火喷出，直直向他俩扫射而来。科曼琪低身拽起苏龙，一个打挺闪了开去。但还是被火舌的尾巴撩中，她痛哼一声，苏龙能感觉到强烈的邪力震动从她身上传来，他间接承受都感到钻心的麻痛。 两人跌落翻到一旁，科曼琪嘴角渗出一点掺着淡金色的血丝，眼里满是不服气的恼怒。 ……不行，现在这样肯定是不能打的。 苏龙拦腰环住科曼琪，在她耳边轻声说： “我们身上有古怪失去了战力，我感觉现在就几乎和凡人肉身一样，不能以卵击石……还是先跑吧。” 科曼琪想了想，无奈地恨恨咬了咬牙，对他点头。 苏龙看准那鬼头再张开血口的空子，一把掏出之前在海上拿到的盛皮萨罗心脏那金杯子，使劲朝院落另一边掷了过去。 上面残留的强大魔息瞬时吸引了女鬼头的全部注意，它嘴里冒出浓浓的白色涎液，疯狂飞起去追黄金杯。 苏龙立马扭头拉住她就向神社院门外跑。 可一出门，他顿时呆呆地睁大了眼。 整齐繁荣的城市街区完全变了样：楼房、平房以及其它各种建筑全都扭曲零乱地拼接粘合在了一起，成为一座巨大的魔幻般迷宫，墙壁与房间都一层层地叠加向上堆积而去，只留出一片片小空隙可以看到月色明亮的天空。 那魔力萦绕着还在不停扩散，苏龙感觉在这短短的时间内，神户这整片都市都已经被其笼罩。 他的力量现在只能保持罪眼在打开的状态，临时作为警戒觉察危险的感应器。 面前混乱重叠的城市空间根本无法辨别方向和出路，背后女鬼头颅的恶喘还在不断传来，他心一横带着科曼琪就冲前面右边的一条岔路跑了进去。 这气息的感受很像limbo降临侵入了人世的空间，但又和之前见过的都有些不一样……他一时间也无法品出这里面的细节，只得先在乱麻样布局的诡异小巷里不停前进。 跑了一段后，后方鬼头的气息已经渐远消失，他们气喘吁吁地停靠在一个十字路口的木门旁。 木门上面还挂着店铺名的招牌与灯箱，苏龙试着拉了一下门把手，紧紧锁着，里面传出死一般的不安感。 岔路前边的电线杆上挂满了路牌，他过去看了一下，全都是不规则地乱排在一起，倒是和这城市迷宫的感觉很搭。 最令他不舒服的是，虽然空间和城市变成这样，却并没有任何破坏毁灭的地方，街面、沟渠、植被、灯光和房屋全都完整无缺、严丝合缝地拧在一块。 还有就是，人哪去了……他还能听到隐约的虫鸣与电器的声响，却是没有一点人声动静。 科曼琪面色难堪地蹲在那里，和服的背上都被刚才的鬼火烧出一个洞，脚上还穿着磕坏的木屐。 苏龙拿出之前成衣店的衣袋，递给她要她换上便装。 换好后她也是一身利落的黑色，带着点不舍把那已经破损的和服仔细叠好，放到了道旁一颗松树下的石灯笼上。 苏龙打开手机的gps地图，屏幕上的光标狂乱地转圈，就像失灵的罗盘。 “走吧……先转一转看看。”无奈中他把东西都收好，挑了十字路口的一边行去。 走了有一个小时左右，房屋越来越密集，街道甚至都从一些人家的后院直穿而过。头顶也被各种阁楼屋壁所挤满，再看不到天空的缝隙。 愈发怪异的阴影气息，开始弥漫。 正文 第九十三章 渡酒 在拐过一个狭窄的街口后，苏龙一眼望见前方一处酒吧样建筑的外墙下，暗处里蹲着一排人影。 他顿时停下，但是看了半天也看不清那些人的具体样子，心中充满顾虑。 科曼琪拍了拍他的肩膀，跨过这窄巷的石墩径直向那处走去。 “来吧……再坏能坏到哪去……我们还有许多事情要寻找解决呢，不是么？” 苏龙欲言又止跟上，心念间突然想起【至暗启示】那把魔匕，忙拿出来揣在兜里。 他们小心地走在街巷的另一侧，靠近后那一排蹲着的怪人似乎对他俩并没有多大兴趣，只是僵尸似得慢慢扭动脖子，转过来看向这边。 苏龙看了一眼心里有点发毛，那些怪人面部全都是扭曲纠结的疤痕，拧成一团像是面具一样，血丝通红的眼珠子瞪着他们俩。 为首的一个头顶上还斜挂着一具野猪脸的面具，嘴里叼着一根乌黑的诡怪香烟吞云吐雾。 “啊啊……hi……”野猪脸作出一个打招呼的手势。 苏龙一呆，也下意识地对他回了一个招呼。 “二位来得真是时候，后面酒吧里，正有些很有意思的人……在说着有意思的故事。” 苏龙看了看那酒吧西洋风格的英文招牌：“（irish hellfire）爱尔兰地狱火” “请问……我们现在是在神户的哪里？”他谨慎地问那怪人。 “神户？桀桀桀桀……”野猪面具发出一串怪笑。 “我们在欢喜的世界尽头啊！啊哈哈哈哈！” 旁边的怪面人们跟着野猪脸一起嘶哑地狞笑起来，嘴里扑通扑通地同时吐出粘稠的褐红色液体。 他俩顿感恶寒，赶快小步走开了。 看着透出昏黄灯光的神秘酒吧，苏龙犹豫地问： “要不要进去看看？” “……当然。”踏上店前的台阶，科曼琪还时不时地斜瞥几下那微微晃动的招牌，上面的霓虹字像是要滴出血来。 推开木扇门，玄关里挂着许多古代武士的画像，淡淡的熏香味从门厅后面缭绕出来。再往前穿入酒吧内部后是西式与和风混合的风格，除了吧台外桌椅与墙壁的内饰都是木制的江户形制。 三三两两的客人分开来坐，看起来都很平常，但苏龙很快就感到这些人身上说不出的怪异。 吧台啤酒桶旁，一个穿西装马甲和白衬衫的侍者看到他俩，热情地招呼他们过去。 “欢迎欢迎！地狱火备好了最能令客人感到兴奋愉悦的美酿，还有很多故事！” 苏龙现在差不多可以确定，从神社里的粉雪花飘落开始，到现在他们应该是已经进入了一个类似limbo的世界，重叠于，或者说占有了本来神户城的空间。 ……这些家伙身上的气息……与其说是魔力，感觉更像是妖气一样的东西。他的契约之眼还可以运行，不断地感受着周遭的信息。 那侍者半长的黑发向额头两边梳开，眉清目秀的，嘴唇上一撇小胡子，但脸皮却是惨白得没有一点血色。 “敝姓大庭，今晚就由我来照顾二位贵客，多多关照！”说着回身就去酒柜里开始摆弄起什么。 “他说什么啊？”科曼琪疑惑地问。 “他说……哎，对了，你能不能像上次提取中文那样，再把我的日语也学会了？省得我水平一般翻译起来也麻烦。” “我也是这么想的。”她笑着就把手按上了苏龙的太阳穴，一缕淡淡的白色光华顺着手指上窜，化进她的前额。 大庭转了回来，手中捧着一个银质的托盘，上面两个漂亮的琉璃小杯子，还有两瓶不明的酒液。 放在他们面前，他先打开左边的灰色瓶子，倒出褐色的液体在杯子里推到科曼琪的面前。 “这位女士……来自遥远的国度，能听懂我说什么吗？” 她点点头：“能明白大概，你说慢一点就好。” 大庭笑笑，再取出一片闪着蜡一样光泽的叶子放入那酒杯中。 “为了让您感觉到宾至如归，我特地调配了这死藤水酒精……是来自于贵大陆的良品呢，加上这古柯叶，保准让女士您在这漫长复杂的夜里精神满满。” 科曼琪狐疑地看着杯子，将其捧住，并没有马上动口。 大庭没有再看她，马上转过身来给苏龙的杯子里倒上透明清澈的液体。 “这是神户南京町融入唐人技艺酿制的特品月桂清酒，想必应该能合先生您的胃口。” 苏龙看着杯子里摇晃发光的酒液，想了想说： “大庭先生，我无意冒犯……不过我们两个还搞不清楚情况，恐怕不能冒然就这么接受你的招待。” 他双手合在一处支在吧台上，继续问说： “请问，我们究竟是在哪里？这里……还是神户城么？” 大庭仍面带微笑，从柜台下面拿出一个磨得发亮的铜表，只见里面还装有一个精巧的小鸟形指南针。 “啊，是我失礼了……两位是新来不久的吧？这个是敝店一般给迷途贵客的见面礼，有了它，你们就可以大致找到正常的方向呢。” 他的瞳仁忽然开始轻轻跳动，里面转动起暗红的光。 “不过……二位的灵魂可不一般吧……我大概能感觉到两位内在那深远的、强大无匹的低语呢……” 大庭再转向科曼琪： “猎杀那一切黑暗的主人，可并不是那么简单的哦……”他的眼神意味长远。 她骤然变色，双拳不自禁握紧。 “你都知道什么！” 苏龙垂下右手把在怀中的匕首旁，变了语气： “好……我们也别绕圈子了。你们是哪里的魔物？沉睡在rb的，也有源始王魂在试图打开地狱之门吧！” 大庭举起双手摊开，眼睛里的红光顿时消失。 “喂喂，我只是一个招待来来往往过客的酒保呢……你们不必紧张。” 他被脸凑近一点，神秘兮兮地说： “这里是痛苦的入口，某种意义上来说我们其实还在神户……总之，两位的目的是寻找与第六天魔王那位殿下相关的东西吧？” 苏龙放缓一点戒备，盯着他的眼睛。 “你知道的好多啊。” “我呢……有点类似摆渡人的角色吧，知道一些大人们的事情，但其实并不能说很多，也不能做什么。” 大庭叹了口气回看后面满满的酒柜，眼神有些寂寞。 “一切的痛苦在最开始总都是迷茫，我就是那个帮助经过这里的灵魂，解开迷茫的枷锁进而能在痛苦之途上继续下去的行酒人而已。” 双手抱着肩膀，他有点百无聊赖地转过头来。 “情况就大体如此……两位既然都是有重要前路要行之人物，总不想在入口就被困住吧？这里的规矩是你们把酒喝了，我就被允许告诉你们摆渡之人能说的一切。” 他接着耸耸肩： “你们不信的话，我也没什么其它办法……我自己本身其实也不在乎这些事情，只是命运给予了我这工作……” 说罢他便拿起一块白手巾开始擦拭旁边的空杯子，不再关注他们。 苏龙和科曼琪对视一眼，没有说话，眼神就都表达了一切。 两人举起琉璃杯子，轻轻一碰，清脆的鸣响后，双双仰头一干而尽。 正文 第九十四章 苦痛路 酒液入喉，干冽舒畅，带着一阵热意滚进苏龙的四肢百骸。 一开始没有感觉到任何异样，可放下酒杯的瞬间喉头一阵剧苦，他忍不住大声咳嗽起来。旁边的科曼琪似乎也是同样，捂着嘴开始干咳。 过了一小会苦涩之意褪去，他们俩才回过神来，大庭给他们一人倒了一杯清水。 “好了……这就是苦楚的滋味呢。两位准备好了吗？让我来述说你们需要的故事……” 两人喝下水后点点头，科曼琪脸上还带着这异物呛出的通红。 大庭拿出一张唱片放入吧台侧边的留声机，和风浓郁的弦器乐悠悠响起。 “二位……” “满足了？”她目光里藏着盈盈笑意。 “还好还好，让你久等了。” 苏龙想今晚就再好好休息一下，明天就动身前往京都那边，以及信长当年雄心营建的安土城。 散步消食，科曼琪忽然指向路边： “那是什么地方？” 只见繁华的闹市间，一座古朴秀雅的小院被围在其中，乱中取静别有洞天。 上前一看门旁的石碑，上面刻着汉字的“三宫神社”。里面一些市民正在做什么拜祭集会的活动，院中的樱花纷飞飘落，在灯笼的光线下映出一片华美。 “我想进去看看。” 苏龙跟她走了进去，悠扬的和歌与三味线响起，配着樱花古社，实为难得美景。 科曼琪接住一些樱花的花瓣，脸上泛起温润的欣喜。 苏龙正看得悠哉，手背一凉，低头看去一点粉红，他初以为是一朵花瓣。 正没在意要转过头去，忽然意识到了什么。 等等…… 举起手背仔细一看，那不是花瓣，而是一片雪花。 ……粉色的……那怪梦中的雪花！ 他猛然抬头，只见夜空里突然就开始降下大片这样的雪花，混在樱花花瓣中，令人乍难以分辨。 ……不对！ 他赶忙拉住科曼琪，就在这一瞬间，凶恶的魔力感应暴然而起，充斥在整个神社院落……不，整个这片街区！ 还没回过神来，神社里面就发出惊恐的尖叫，只见人们开始四散奔逃，其间大片大片的血光喷射出来。 苏龙稳定心神看过去，一颗硕大的女鬼头撞破神社屋顶飞蹦出来，完全没有脖子以下的身体，青面黑牙血目。 女鬼头飞速冲将下来，一口一个将惊慌的那些市民咬碎吞下，血浆立时染透了青石地板。 良辰美景转眼间就变成血肉杀场，科曼琪浑身发抖，眼中有晶莹的泪光在翻滚汹涌。 鬼头很快注意到他们俩，它觉出了他们不是凡人，停下动作悬浮在樱花树下，恶恨地瞪视过来。嘴中吐出血沫和喉咙中饿鬼样的喘息，它似乎在蓄力寻找攻击的机会。 苏龙右臂一抻，想要把罪罚之剑召出，结果虚弱的魔力居然连剑形都化不出来。再试了试吞噬之花和罪火，也是完全酸软地无法支撑使用。 他扭头看了看科曼琪，她似乎也正在拼命使力，结果也是脸涨得通红，转过来看向苏龙面露难色和惊慌。 我就日了……那黑暗海啸带来的后遗症看来远比自己想得要严重，休息看来根本不解决问题。 女鬼头仿佛察觉到了他们的尴尬，张开大口吐出黑紫色的长长舌头，嗷呜一声飞扑了过来。 苏龙赶忙慌乱中一躲，明显地感觉到连之前肢体的速度和强度都没有了，滚在地上十分僵硬迟缓。科曼琪穿着和服和木屐，似乎也是有同样的萎缩问题，但毕竟比起苏龙来是千百年的上位者神子，虽然动作也很难堪完全没有了力道风采，还是能够平稳的纵跃。 女鬼十分强横，一扑不中回首一团鬼火喷出，直直向他俩扫射而来。科曼琪低身拽起苏龙，一个打挺闪了开去。但还是被火舌的尾巴撩中，她痛哼一声，苏龙能感觉到强烈的邪力震动从她身上传来，他间接承受都感到钻心的麻痛。 两人跌落翻到一旁，科曼琪嘴角渗出一点掺着淡金色的血丝，眼里满是不服气的恼怒。 ……不行，现在这样肯定是不能打的。 苏龙拦腰环住科曼琪，在她耳边轻声说： “我们身上有古怪失去了战力，我感觉现在就几乎和凡人肉身一样，不能以卵击石……还是先跑吧。” 科曼琪想了想，无奈地恨恨咬了咬牙，对他点头。 苏龙看准那鬼头再张开血口的空子，一把掏出之前在海上拿到的盛皮萨罗心脏那金杯子，使劲朝院落另一边掷了过去。 上面残留的强大魔息瞬时吸引了女鬼头的全部注意，它嘴里冒出浓浓的白色涎液，疯狂飞起去追黄金杯。 苏龙立马扭头拉住她就向神社院门外跑。 可一出门，他顿时呆呆地睁大了眼。 整齐繁荣的城市街区完全变了样：楼房、平房以及其它各种建筑全都扭曲零乱地拼接粘合在了一起，成为一座巨大的魔幻般迷宫，墙壁与房间都一层层地叠加向上堆积而去，只留出一片片小空隙可以看到月色明亮的天空。 那魔力萦绕着还在不停扩散，苏龙感觉在这短短的时间内，神户这整片都市都已经被其笼罩。 他的力量现在只能保持罪眼在打开的状态，临时作为警戒觉察危险的感应器。 面前混乱重叠的城市空间根本无法辨别方向和出路，背后女鬼头颅的恶喘还在不断传来，他心一横带着科曼琪就冲前面右边的一条岔路跑了进去。 这气息的感受很像limbo降临侵入了人世的空间，但又和之前见过的都有些不一样……他一时间也无法品出这里面的细节，只得先在乱麻样布局的诡异小巷里不停前进。 跑了一段后，后方鬼头的气息已经渐远消失，他们气喘吁吁地停靠在一个十字路口的木门旁。 木门上面还挂着店铺名的招牌与灯箱，苏龙试着拉了一下门把手，紧紧锁着，里面传出死一般的不安感。 岔路前边的电线杆上挂满了路牌，他过去看了一下，全都是不规则地乱排在一起，倒是和这城市迷宫的感觉很搭。 最令他不舒服的是，虽然空间和城市变成这样，却并没有任何破坏毁灭的地方，街面、沟渠、植被、灯光和房屋全都完整无缺、严丝合缝地拧在一块。 还有就是，人哪去了……他还能听到隐约的虫鸣与电器的声响，却是没有一点人声动静。 科曼琪面色难堪地蹲在那里，和服的背上都被刚才的鬼火烧出一个洞，脚上还穿着磕坏的木屐。 苏龙拿出之前成衣店的衣袋，递给她要她换上便装。 换好后她也是一身利落的黑色，带着点不舍把那已经破损的和服仔细叠好，放到了道旁一颗松树下的石灯笼上。 苏龙打开手机的gps地图，屏幕上的光标狂乱地转圈，就像失灵的罗盘。 “走吧……先转一转看看。”无奈中他把东西都收好，挑了十字路口的一边行去。 走了有一个小时左右，房屋越来越密集，街道甚至都从一些人家的后院直穿而过。头顶也被各种阁楼屋壁所挤满，再看不到天空的缝隙。 愈发怪异的阴影气息，开始弥漫。 正文 第九十五章 迷茫源头 很快就酒足饭饱，摸着滚滚肚皮，苏龙打了一个饱嗝。 “满足了？”她目光里藏着盈盈笑意。 “还好还好，让你久等了。” 苏龙想今晚就再好好休息一下，明天就动身前往京都那边，以及信长当年雄心营建的安土城。 散步消食，科曼琪忽然指向路边： “那是什么地方？” 只见繁华的闹市间，一座古朴秀雅的小院被围在其中，乱中取静别有洞天。 上前一看门旁的石碑，上面刻着汉字的“三宫神社”。里面一些市民正在做什么拜祭集会的活动，院中的樱花纷飞飘落，在灯笼的光线下映出一片华美。 “我想进去看看。” 苏龙跟她走了进去，悠扬的和歌与三味线响起，配着樱花古社，实为难得美景。 科曼琪接住一些樱花的花瓣，脸上泛起温润的欣喜。 苏龙正看得悠哉，手背一凉，低头看去一点粉红，他初以为是一朵花瓣。 正没在意要转过头去，忽然意识到了什么。 等等…… 举起手背仔细一看，那不是花瓣，而是一片雪花。 ……粉色的……那怪梦中的雪花！ 他猛然抬头，只见夜空里突然就开始降下大片这样的雪花，混在樱花花瓣中，令人乍难以分辨。 ……不对！ 他赶忙拉住科曼琪，就在这一瞬间，凶恶的魔力感应暴然而起，充斥在整个神社院落……不，整个这片街区！ 还没回过神来，神社里面就发出惊恐的尖叫，只见人们开始四散奔逃，其间大片大片的血光喷射出来。 苏龙稳定心神看过去，一颗硕大的女鬼头撞破神社屋顶飞蹦出来，完全没有脖子以下的身体，青面黑牙血目。 女鬼头飞速冲将下来，一口一个将惊慌的那些市民咬碎吞下，血浆立时染透了青石地板。 良辰美景转眼间就变成血肉杀场，科曼琪浑身发抖，眼中有晶莹的泪光在翻滚汹涌。 鬼头很快注意到他们俩，它觉出了他们不是凡人，停下动作悬浮在樱花树下，恶恨地瞪视过来。嘴中吐出血沫和喉咙中饿鬼样的喘息，它似乎在蓄力寻找攻击的机会。 苏龙右臂一抻，想要把罪罚之剑召出，结果虚弱的魔力居然连剑形都化不出来。再试了试吞噬之花和罪火，也是完全酸软地无法支撑使用。 他扭头看了看科曼琪，她似乎也正在拼命使力，结果也是脸涨得通红，转过来看向苏龙面露难色和惊慌。 我就日了……那黑暗海啸带来的后遗症看来远比自己想得要严重，休息看来根本不解决问题。 女鬼头仿佛察觉到了他们的尴尬，张开大口吐出黑紫色的长长舌头，嗷呜一声飞扑了过来。 苏龙赶忙慌乱中一躲，明显地感觉到连之前肢体的速度和强度都没有了，滚在地上十分僵硬迟缓。科曼琪穿着和服和木屐，似乎也是有同样的萎缩问题，但毕竟比起苏龙来是千百年的上位者神子，虽然动作也很难堪完全没有了力道风采，还是能够平稳的纵跃。 女鬼十分强横，一扑不中回首一团鬼火喷出，直直向他俩扫射而来。科曼琪低身拽起苏龙，一个打挺闪了开去。但还是被火舌的尾巴撩中，她痛哼一声，苏龙能感觉到强烈的邪力震动从她身上传来，他间接承受都感到钻心的麻痛。 两人跌落翻到一旁，科曼琪嘴角渗出一点掺着淡金色的血丝，眼里满是不服气的恼怒。 ……不行，现在这样肯定是不能打的。 苏龙拦腰环住科曼琪，在她耳边轻声说： “我们身上有古怪失去了战力，我感觉现在就几乎和凡人肉身一样，不能以卵击石……还是先跑吧。” 科曼琪想了想，无奈地恨恨咬了咬牙，对他点头。 苏龙看准那鬼头再张开血口的空子，一把掏出之前在海上拿到的盛皮萨罗心脏那金杯子，使劲朝院落另一边掷了过去。 上面残留的强大魔息瞬时吸引了女鬼头的全部注意，它嘴里冒出浓浓的白色涎液，疯狂飞起去追黄金杯。 苏龙立马扭头拉住她就向神社院门外跑。 可一出门，他顿时呆呆地睁大了眼。 整齐繁荣的城市街区完全变了样：楼房、平房以及其它各种建筑全都扭曲零乱地拼接粘合在了一起，成为一座巨大的魔幻般迷宫，墙壁与房间都一层层地叠加向上堆积而去，只留出一片片小空隙可以看到月色明亮的天空。 那魔力萦绕着还在不停扩散，苏龙感觉在这短短的时间内，神户这整片都市都已经被其笼罩。 他的力量现在只能保持罪眼在打开的状态，临时作为警戒觉察危险的感应器。 面前混乱重叠的城市空间根本无法辨别方向和出路，背后女鬼头颅的恶喘还在不断传来，他心一横带着科曼琪就冲前面右边的一条岔路跑了进去。 这气息的感受很像limbo降临侵入了人世的空间，但又和之前见过的都有些不一样……他一时间也无法品出这里面的细节，只得先在乱麻样布局的诡异小巷里不停前进。 跑了一段后，后方鬼头的气息已经渐远消失，他们气喘吁吁地停靠在一个十字路口的木门旁。 木门上面还挂着店铺名的招牌与灯箱，苏龙试着拉了一下门把手，紧紧锁着，里面传出死一般的不安感。 岔路前边的电线杆上挂满了路牌，他过去看了一下，全都是不规则地乱排在一起，倒是和这城市迷宫的感觉很搭。 最令他不舒服的是，虽然空间和城市变成这样，却并没有任何破坏毁灭的地方，街面、沟渠、植被、灯光和房屋全都完整无缺、严丝合缝地拧在一块。 还有就是，人哪去了……他还能听到隐约的虫鸣与电器的声响，却是没有一点人声动静。 科曼琪面色难堪地蹲在那里，和服的背上都被刚才的鬼火烧出一个洞，脚上还穿着磕坏的木屐。 苏龙拿出之前成衣店的衣袋，递给她要她换上便装。 换好后她也是一身利落的黑色，带着点不舍把那已经破损的和服仔细叠好，放到了道旁一颗松树下的石灯笼上。 苏龙打开手机的gps地图，屏幕上的光标狂乱地转圈，就像失灵的罗盘。 “走吧……先转一转看看。”无奈中他把东西都收好，挑了十字路口的一边行去。 走了有一个小时左右，房屋越来越密集，街道甚至都从一些人家的后院直穿而过。头顶也被各种阁楼屋壁所挤满，再看不到天空的缝隙。 愈发怪异的阴影气息，开始弥漫。 正文 第九十六章 黑樱 灰色的绷带一样的褴袍袖，苍白泛红的骨架，灰骨翅膀下烟雾一样的阴影不停地翻腾而出。 ……哈默尔！ 苏龙心中一松，坐下准备看戏。 阴影魔仆展开骨翼从黑影血水里一跃而起，如秃鹫一般就落到了女鬼的头颅上。它伸出骨刺利爪锋锐的手臂，在鬼头完全没有反应过来时向下狠狠抓刺，直没入肘插进了那对硕大的鬼眼。 女鬼凄厉地惨叫，哈默尔毫不停息，跟着将她的一对眼珠剜出来后，双爪再握住插在她眼窝的魔匕，顺着之前的口子再使劲一拉。 呼哧呼哧的恶响传出，青黑色的脑浆喷涌翻出，女鬼头干嚎两声就掉在地上开始抽搐，然后一点点瘫软腐化没了动作。 哈默尔拔出魔匕飘到苏龙和科曼琪面前，膝盖半跪，双手将匕首捧上递回给他。 “陛下……我感应到了您的所在，看来还及时……” 苏龙收回至暗启示，微笑着轻抚那刚饮满饱弑的匕锋。 “该我说多谢呢……” 哈默尔躬身俯首，愈发谦卑。 “神户城突然就转化成这怪地方……之前有个不明的人告诉我，这是什么迷茫痛苦的入口，算是又一个源始王魂的魔境，你怎么看？” 苏龙边说边抬头望了望，层层叠叠的屋檐交织穿插在一起，仍是看不到天空的夜色。 “这里的确是和西方地狱同源的气息……但是陛下，卑奴我对东方的四位prime evil大人，一直以来几乎没有机会去了解，所以现在无法给您一个明确的信息。但给我些时间，还是能做到的。” 它回身指了指那地上几乎已经化成一堆血泥的女鬼头： “现在我所知的是，这样的玩意是典型东方地狱的种属，但一般来讲，西方的称魔，东土的称妖。” 然后它背上的骨头翅膀轻轻扇动两下，绷带袍帽下的脸作出一个嗅闻的动作。 “陛下，而且这次我们很可能要捡到宝了……虽然对东方诸王的魔书还一无所知，但我已经感应到了强烈的宝贵波动信号……” 哈默尔扬起头对着苏龙，隐隐可见的一对血目在渴望激动地闪烁。 “魔宫真身的波动！” 苏龙闻言眼神也开始跳动。 魔宫啊……魔书的最主要目的之一就是牵引找到九大魔宫的线索，那些谜之宫殿，以苏龙现在的理解，是魔王们最终意图的答案所在。 那样的话……真是意外地前进了一大步…… 苏龙将魔匕放回怀里，凑近一步问哈默尔： “你确定？” 它十分兴奋地点头回应。 “难道您没有……啊，对……！”哈默尔看了看他与科曼琪，急忙起身开始摸索着什么。 “您和太阳神女都中了黑暗圣婴引发的魔啸中的电浆诅咒，力量和魔能被锁到了极低的水平……不然您自己应该能察觉到这不寻常的伟大波动。” 说完它摸出了两颗暗纹环绕的灰色珠子，是两个充盈着勃勃脉动的【恶魔精华】。 “这样的诅咒会随着时间自动慢慢消除，但是往往过程十分缓慢……对于陛下您现在的需要来说显然是等不及的，所以除了等待外，恶魔精华可以帮助解消大概一半左右的诅咒效力。” 苏龙接过两颗精华，感觉到了里面热切的引力。 “同时，如果遇到一些特殊的魔力共鸣，也可以破除这诅咒，不用太担心。” 他将其中一颗递给科曼琪，她皱着眉头十分犹豫地看着那精华珠子，没有伸手去接。 “怎么了？” “……这是来自地狱的东西。”她显得很抵触。 “那又怎么样……？这基本是纯天地魔能的产物，是中性无意识的事物，就像人世间的钱一样，钱本身又没有好坏？” 说着他就一口吞下了精华，热烈的抵消舒适感登时从内到外涌通身体。 “不然你就把它给我，我可不嫌多……然后接下来你还是毫无反抗之力，正好由我来全方位守护公主你呢……”他露出一副嘻笑的神情。 科曼琪握紧手心，脸皮跳了几跳，避开苏龙的目光也还是将恶魔精华吞了下去。 只见她浑身一哆嗦，开始连续地大声咳嗽，然后汹涌的日炎热浪之气顿时复苏般重新从她体内滚滚而出。 苏龙回过头来，自己体内的罪火之力也立马像是打破了烦人的莫名束缚压制，从血脉深处蓬勃而出。 他挥了挥右臂感受一下，罪罚之剑还是召不出来，但剑意已经恢复得基本完整。罪火之力、湮灭吞噬之花和身体肌肉的速度强度，则都复原归位得七七八八。 这种随之而来的掌控感马上令他心里舒服很多，他回过头对哈默尔一笑： “麻烦你了……今后有我吃肉的时候，肯定落不下你。” 阴影魔嘿嘿无声一笑，恭敬地再低头致意。 “对了……在墨西哥城的黑暗之王降世魔域，最后的海啸火拼后都发生了什么？” “啊……那来自东方的大人，可真的是强横无匹，居然能够正面硬生生地抗住黑暗之王圣婴的魔啸……” 苏龙能感觉到它绷带下的狂热向往表情。 “不过卑奴种属阶等太低，没办法靠近那么强大的冲突，只能大概感应到那整片大陆空间现在已成一片混沌，其它一无所知。” ……一片混沌吗…… “好，这次麻烦你了，我先把这苦痛之路搞清楚再说……你跟我一起么？” 哈默尔低头行礼言道： “我还做不到维持长期在人世间或者limbo空间的存续，现在时间已经差不多耗尽，不过我会在那边继续效劳关注。” 苏龙便对它颔首示意，哈默尔挥挥手就又沉入到脚下出现的黑水中，然后没了踪影。 “它对你的力量，倒显得忠心耿耿呢。”科曼琪在旁边哼了一声。 苏龙接下来继续拿着铜表感应定位，同时由于恢复了部分魔力，比之前好了太多，两人的行进速度比前面迅捷有力了太多。 不一时他们来到一片回转曲杂的街区深处，前方死路的高墙下是一个发出稀薄银光的硕大圆洞。苏龙感到极强的痛苦辐射之息，科曼琪望着那洞冒出反胃的冷汗。 踱到洞边，他向下看了看对她摊手： “看来，路在下方喽。” 科曼琪低头环住了他的腰，苏龙抱住她的肩就跃入洞中。 向下急坠，银光越来越亮，其间渐渐出现许多纷飞的黑点。 他定睛一看，尽是漆黑如墨的樱花花瓣。 正文 第九十七章 月下妖锤 黑色樱花逐渐形成一片巨大的漩涡，包裹着他们两个急转直下。 由于还无法使出罪罚剑，苏龙抓紧了至暗启示，照哈默尔说得其潜能还没有完全复苏，但用起来已经是相当管用。 花瓣漩涡在他们下落的最后时刻开始飞散，四面八方银色的光照顿时笼罩了全部视线，苏龙感到空气中一道无形的劲气出现，使他们减速缓慢降落。 着脚处是浅浅的晶莹水面，向四方无限延伸直到地平线，头顶上是巨大的皎洁圆月，极远处黑压压的树林围着这片水成一圈，数不清的黑色樱瓣在半空飞舞飘荡。 那洞口之下竟是这另一层空间，苏龙抬头一看，连接扭曲城市迷宫的那花涡空洞已经闭合。 这里没有了迷城的压抑沉诡，眼前的美景甚至还有点令人心旷神怡，但他一进入这里就感到紧张不自在，仿佛看不见的妖怪试图掐住自己的咽喉。 科曼琪探出手接住一片黑色花瓣，上面泛着玉一样的色泽。 “……好看……”她轻声说。 四面的景象几乎完全一样，苏龙拿出铜表，只见正北的方向正对着那低垂的月亮，于是向那边的水面和密林行去。 走了一阵后水中开始出现一些枯树，垂下头的样子仿佛哭泣。他还注意到脚下有丝丝奇怪的青色油状物漂来，月映下泛着淡淡磷光样的色彩。 苏龙感觉那些青液上的魔息好像在哪里遇到过，正想着，前面传来幽幽的竹笛声。 那曲子凄婉悠长，飘忽中撩人心弦。 月下泛起朦胧的薄雾，黑色的樱花随着笛声漫天起舞。 苏龙绷紧神经，脚步放慢盯着前方，脖颈动脉里的魔息勃动，喉头一跳一跳得发紧。 顺着笛声的方向他们不一会来到了枯树群的中心，一个黑色的飘逸身影在那里的微风中裙摆猎猎起舞。 科曼琪挥手召出一把火焰弯刀，日光长枪的力量还不足够。 那是一黑发长及腰际的女子，一身素雅的黛黑云纹袍服及地入水，束腰的白色长带上点着几片血色的花纹。她眉目如画，美睛微睁，眉间两点椭圆的妆花，脸若明皓弯月。 看到他们俩接近，这女性睁大了双目，嘴唇轻吐出一团黑芒。 “……何方迷途之人？” 苏龙踌躇了一下，还在思索该怎么回应，那边女子已经双手前探放出汹涌杀气。 “无所谓……踏上迷茫之途前进至此，必是觊觎信长大人之奸敌……” 说着她右手上就一片黑火燃起，从中弹现出一柄黑中带赤的方形钢锤，上面有血色的鬼火在跳动。 “今夜，樱要见血！” 一声娇喊，女子如裂空霹雳一样纵跃而出，挥舞着鬼锤杀向苏龙和科曼琪。 ……连话都不说完吗！苏龙懵了一下，接着便赶紧用罪眼之书扫向半空中扑来的女子。 【八苦神樱】 “痛途之狐” 种阶：s- 战等：加百提婆（浮动） 专精：？？？ “众生之苦的开始，不祥的樱花树下，黑色的九尾妖狐狩猎迷茫之魂” 这样的战等！……能招呼得了吗？ 杀力带起强风，直压得苏龙肩膀发酸，同时手臂感到被刮得入肉刺痛。 科曼琪却是已进入火热的强站状态，变为深栗色的长发燃化作一头金色烈火，手执长刀就直向上跳去正面硬刚这名为八苦神樱的妖女。 一锤带着千钧之力劈下，一刀带着日炎烈火架上，二女在半空中硬碰硬短兵相接。 力道爆发出的气流横扫水面催起激荡的波纹，空中的花瓣被震成粉碎的尘埃，处于近前的苏龙被激射出的热量逼得大口粗喘。 哗啦一声激响，科曼琪重重摔进水里，周围顿时升起一片沸腾的水汽。只见她浑身暴走族的劲装被烧出好多洞口，脸上几道渗血的擦痕。 她咬牙想要再站起来迎击，却是拄着刀在那里踉踉跄跄。 苏龙明白她现在的战力完全没有以前的水平，顶多到达一半，心中有些叫苦。 忙转头看去，八苦神樱虽也被科曼琪震开，但毫发无损地施施然站在不远处，一点点压迫而来。 她发出一声冷笑： “西土的烈焰？呵，倒是来了什么稀罕的角色呢……不过，在樱的锤下，全都是血肉泥物罢了！” 言毕一纵，双手握锤端升起蓬发妖火，对着苏龙直拱过来。 那锤头状若巨岩雕石，他看了看手中的短匕，虽说其也是很强的魔兵，但拿它去硬接那锤恐怕是脑子进水。 苏龙略一思忖，便给自己盖上虚化烬魂，瞬时消失在神樱的视野里。 妖女一怔，但立马明白了什么，只见她右眼中开出一道血红的转轮，向右前方一扫视，便锁住了苏龙飘跃而出的虚影。 但苏龙的虚化速度极快，一下就绕开锤身到了她的身后，一匕狠狠对着其后心刺下。 神樱嘴角一撇，左手大袖摆一挥，一团鬼风急荡射向背后，暴烈的能量霎时卷住苏龙把他狠狠弹回地上。 摔落水面的砸击把他五脏六腑好似都要震荡出来，苏龙脑袋剧痛眼前一阵模糊眩晕。 那边厢科曼琪再拼力发起一道焰斩，神樱击落苏龙后脚下不停，再向正上方高高跳起，举着鬼钢锤凌空舞了一个圆圈，一围血红的焚火以她为圆心向四面放射而去。 这一圈火全无死角，苏龙和科曼琪想跃起躲闪但徒劳无功，再双双被击中跌进地面浅水。 苏龙吐出一大口血，双目涨得紫红，怒气上涌正要发作，忽然看到一丝诡异青光在神樱后面照映而起。 只见一只一人多高的青色大蜘蛛，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无声地就来到了她背后。 蜘蛛只有两颗如墨的圆眼珠，里面透出魔光。神樱女妖感到不对，正要回头，蜘蛛的毒口就已对着她右肩狠命咬下。 一声痛苦的尖叫，大片的血立时染红了她的上半身袍袖，但女妖仍旧凶横狠厉如斯，左手接过钢锤对着身后就是力道不减的凌厉一抡。 蜘蛛青毛刺立的前上躯被砸中，闷嘶一声向后滚落。神樱落地，只见她右肩伤口处青色的毒脓迅速化出。 她跺了跺脚，举起锤子对他们比了一个恨恨的手势，然后对空一挥划出一团黑烟，急急跳进去便没了踪影。 苏龙称奇，再看向那蜘蛛，它的前肢胸部被砸得塌陷，里面不断渗流出墨绿的体液，软软趴在水面颤动着。 苏龙起身向它走去，魂力库中的青肾与青心发出强烈的鸣动。 正文 第九十八章 使徒回魂 走近那青蜘蛛，它在挣扎颤抖着，八条腿肢无力地蹬动，看来那一锤相当致命。 苏龙看它就快不行了，想了想决定用吞噬之花来吃掉其精魂，或许能知道些无法用人语言交流的信息。 手心里血色的花火刚一涌现，蜘蛛忽然大声嘶叫一声，浑身开始冒出白烟塌缩。 几个眨眼的功夫那青色的身躯就塌散成了飞渣，在其中心处剩下一小团青中发白的事物，软绵绵地落入水中。 科曼琪的脚步略有蹒跚，靠了过来，嘴角一片血渍。 苏龙蹲下从浅水面中把那东西捞了起来，只见是一坨椭圆形的有机组织，上面密布着一层层回折的纹路。 这是……大脑？苏龙这时意识到体内的装备库中，皮萨罗的那两个器官还在强烈地波动。 原来不止心脏，它的大脑也穿越空间的距离被那魔啸带到了rb，并且因为身在limbo的某种原因活化成了刚才那蜘蛛…… 得来全不费工夫……苏龙暗喜。旁边的科曼琪脸上则有疑色，似乎总觉得过巧。 他回过头来看向她，问道： “我觉得，集齐这三样后，似乎可以复活它了。你怎么看？” 科曼琪抿嘴想了想，然后把火焰弯刀插在了水中。 “试试吧，寻找黑暗之父的关键就在这……使徒身上对吧？” 苏龙知道她不会放过任何关于黑暗之王的线索，点点头，便从魂力库中把心脏和肾脏也都取了出来。 他把两件器官摆在大脑旁，然后抓出至暗启示站到旁边静待其变。 首先是大脑开始剧震，抽抖着长出丝丝触须样的血肉组织，然后其中的两条粗管一举刺出穿进心脏与肾脏。 紧接着墨绿的魔光和烟雾开始从三块器物处凶猛地涌出，血管、骨骼、结缔组织等在涌动的绿血中急速生长。 其中伴着非常强的腥气和黑息，科曼琪本能的反感令她向一旁挪远了些。 各部位血肉迅速纠缠排列在一起，很快各个器脏以及人肢体的轮廓就已经大致成型，大脑处的细丝和触须闭拢组成颅形，头骨在其中突长而出。 几个转眼间一具高大的男身就复生而出，最外表的皮肤还在慢慢连结粘合。环绕他的黑暗气息青烟聚合出一袭破烂的黑袍，上面还有磨得褪色的银色十字架图案，轻轻落下罩在其身躯上。 男身躯体的青色逐渐褪去，充盈出苍白的肤质和淡淡的血色。最终他的双目缓缓睁开，一对墨蓝色的眼珠茫然无神，同时棕色的卷发与胡须快速长满其头面。 生长的波动和烟息褪去，男人张开嘴深呼一口长气，然后如溺水得救般开始剧烈咳嗽，并吐出一团一团的黑色液体。 强烈喘息一阵，他的眼睛开始有了感觉神色，首先抬头有些不知所措地四顾了一下，然后看到苏龙与科曼琪顿时一脸惊骇，大叫一声张牙舞爪地就扑了过来。 苏龙立马感受到男人的灵魂位阶非常高，但是当前他的力量魔息却极其微弱，虚衰得如同老人，于是一个纵上前卡住了他脖子，将其掀翻按倒在地。 男人拼命挥舞四肢把水溅起一片，张嘴呜呜呀呀地大喊，满脸凶狠瞪着苏龙。他语速极快地说着苏龙听不太明白的中古西班牙语，科曼琪上前刚想要回应些什么，苏龙心念一动毫不犹豫地右手运起罪火，一巴掌拍在他的胸口。 嗤的一声焦响，六角围星的罪恶印记就被烙了上去。 男人过电一样浑身剧抖，眼珠子翻滚乱转，黑气从他的七窍翻腾而出。 苏龙赶紧双手伸出捂住他的太阳穴，男人随之一点点平复下来，眼神安定变得平静。 “把我的语言思维给他。”苏龙侧过脸对科曼琪说。 她面露恍然，过来用手指从苏龙额头引出白色光雾细线，然后导入那男子的眉间。 略微过了一时，男人表情已十分平缓，其中还泛着点疑惑，看向面前的苏龙。 “是你吗？阴险的征服者，弗兰西斯科.皮萨罗……” 科曼琪听到他的名字后，握刀的手开始抓紧颤抖。 这声呼唤似乎终于激活了他刚刚复生的大脑，可以看到他的眼神飘忽急转，开始放出神采，仿佛大脑在读取恢复那所有沉睡多年的意识信息和记忆。 最后，他定定地看着苏龙燃着血火的右眼，嘴唇嗫嚅了几下，随即一个翻身扑到在地伏在苏龙面前。 “罪恶之王……陛下！”他开口轻呼，别扭生涩的中文混着英语，和科曼琪当时刚一嫁接语言后一样。 再看一眼科曼琪，他有些结巴颤声： “啊……呃，太阳长女……？” 她催动弯刀的烈火，向前跨出一步，眼里燃起压迫的狠意。 “其它的事情我以后再说……现在我只要你告诉我，你知道的关于黑暗之父的一切！” 她弯下腰正对着他的眼神。 “你这张脸，我记得很清楚……当年你就是黑暗主父下面带队的头子……” 皮萨罗赶紧摆手： “我也是被那黑暗之源蛊惑了……我帮它完成魔书给它铺路，结果它只是利用我，完全就没想过真正把我当作它的使徒！入世崩塌溃败后，它临沉封前不想我拥有其力量还能自由存在，居然对我下恶咒召出我不死便不灭的诅灵，追杀我跨过整个大陆……” 然后他恨恨地指了指自己的胸口，和破烂的僧服。 “要不是我后来无奈用秘法分散器官假死，现在早就形魂永灭了。” 接着皮萨罗又对科曼琪露出谄笑： “我自知受到黑暗之父和自己内心贪婪心魔的蛊惑，当年对太阳帝国犯下血债罪孽，现在既然已被罪恶陛下烙印标记，定会为陛下、公主尽力效劳以赎罪……” 苏龙面露冷笑，心想能够凭血腥诡计在十五世纪的拉美呼风唤雨，做戏使诈、翻脸阴人对这人想必就如喝水吃饭一般。 ……不过它的能力和价值确实不容小觑，如果能控制好成为像哈默尔一样的仆人的话…… 科曼琪面色仍然不善，正要开口再发问，突然杀气从他们三个后面蓬天而起。 月下半空中电光一闪，黑色漩涡撕裂开空间并迅速扩大，然后带着挥洒飞扬的黑色樱瓣，一头矫捷的乌黑巨狐从里面冲了出来。 狐吻修长露出洁白细刃似利齿，浑身的毛发怒张卷起阴风，腿后九条像黑云般的长尾。 狐狸的右肩膀上，还有一道醒目的伤口，闪着黑绿黑绿的毒光。 八苦神樱！ 苏龙刚拔起匕首还没反应，皮萨罗抱住他的腰就向反方向急速滚了出去，其力量和躯体虽然极其衰弱，却能够在地面上化成黑风极快地翻滚跑路。 情急中苏龙一把抓住了科曼琪的手，滚动的皮萨罗正要带动他们闪开，黑色雷电一样的狐狸就已经杀到，一口咬住科曼琪。 亚麻色的火目带出一色少有的惊慌，望向苏龙的脸。 他右眼急跳，思维已经跟不上动作，狐狸尖嘴向后一扯，她就被叼了开去。 两只努力前探的手，无奈巨力的霸道，手指摩擦着错开。 两双命运缠结的眼睛对视，苏龙看着她的脸第一次有了一丝心间痛感，喉头哽住一时失语。 巨狐背后的黑色漩涡似有时限，开始急速缩减，它见皮萨罗带着苏龙已经滚开一时追不上，便狠啸一声叼着科曼琪跳回其中。 她闪亮的双目也一时没回过神，只呆呆看着苏龙滚走，接着便没入黑漩。 正文 第九十九章 暗王之名 皮萨罗停下来翻倒在水里大口狂喘，苏龙只是觉得脑袋里有一阵的空白，然后晃了晃头定过神来。 ……我会找回你的。 他扭头来坐到皮萨罗的旁边，天上的圆月此时竟有一半被黑色覆盖。 “大王……那妖狐过于恐怖，只能先弃下神女。” 皮萨罗低声小心地说。 “你对这片幻狱有什么认识么？”苏龙停止去想科曼琪，让自己专注冷静。 “您让神女把语言传给我的时候，部分最近的记忆信息也导了过来。加上之前我大脑物化蜘蛛形态下的回忆，仅知道这里是东方王魂使徒的前沿limbo，他们隶属于‘痛苦’这九大源始魔力之一。” 苏龙听到源始魔力这词后心中一跳，登时想起在黑暗遗忘之林中，守望者尤莉娅夫人对他关于这世界的解释。 只是关于‘世界之源’和‘源始魔力’的概念，他还是略有点费解，于是打算听听皮萨罗都知道些什么。 皮萨罗听他问后，坐起身来神秘地一笑： “您的罪恶王魂还大部沉封中吧……不然用不着问我的。当然，您现在想知道，我必全部奉告。” 他抓了抓自己的茂密胡须，继续开始述说： “虽然当年黑暗之王就把我用作随时可抛弃的血肉棋子，但毕竟作为它的使徒和魔书同著者，我知道了宇宙的真相知识……” “暗黑守望者尤莉娅已经告诉您在九大存在出现前，世界是一片毫无区别的混沌对吧？其实她许多都没有和陛下您说清，这混沌，乃是我们这世界一切存在的第一物，即所谓的‘零’。混沌再往前的来由，那就甚至超出所有目前的理解范畴了，我们不用去费时想这个。” “总之，混沌作为零，给之后的一切诞生创造了可能，它也许有意识，也许无意识，总之它的存在就相当于是‘一切空间’。就比如没有舞台，怎么来表演故事？混沌就是这个舞台。” “有了零之后，又生来了一到九……也就是九大未知存在，它们创造了区别和界线，发展形成出已知世界的所有一切。完成创世之后，它们化作九个世界真理来维持一切的正常运转，也就是九个‘世界之源’。” “九个世界之源分别是：【生命】、【光明】、【秩序】、【自然】、【死亡】、【黑暗】、【混乱】、【无明】、【梦境】。” “逐渐地，九个世界之源分别诞生出有意识的独立个体，成为守望者、上位者或者天使等存在，来保持世界的规律与真理。太阳公主的母亲-烈日女神，就是一位【光明】的上位者。” 苏龙听得出了神，有些茅塞顿开的感觉。 皮萨罗站起身，抚住胸前的罪恶之王印记，眼里露出狂热接着说： “再之后，就是我们—地狱魔物，登场了。在所有世界之源里面，【黑暗】、【混乱】、【无明】、【梦境】四个被划分为负相，【死亡】为中相，另四个则是正相。四大负相世界之源除了守望者们外，又再孕育出了九个独特的强大王魂，便是九大源始魔力……最后，这九源始魔王在原本的世界之外，创造了地狱魔境。” 他说着说着声音就激动嘶哑起来。 “只有九个源始魔王之魂，才代表了世界真理与命运的正确轨迹和方向！我们的初步目的就是征服那所有冥顽不灵的天使、上位者和守望者们，融合人间与魔境！” 啊……原来如此，这样的话就可以解释得通，黑暗守望者们和黑暗之王虽同属【黑暗】这一世界之源，却现在处于敌对冲突的状态。如尤莉娅所言，九大魔王自诞生起便是叛逆地要去变革。 苏龙另一个一直关心的问题浮上心头，他问皮萨罗： “那九大魔王，除了已知的几个，还有哪些？以及它们都相对应哪些个世界之源？” “贯穿整个历史，九个prime evil一直努力地将自己隐藏在各种谜团后，即使现在我们知道陛下您是阿迦莫丹转生附身，不等到您全面觉醒那些秘密仍是任何人都无从知晓……更何况我只是黑暗之王的使徒。不过，就已知来看，黑暗之王属于【黑暗】自不用说；毁灭之王巴力，我可以从已有的知识基本判定是来自【混乱】；您的罪恶王魂阿迦莫丹可能是诞于【无明】；至于其它六王，包括我们现所处这里的痛苦之主，卑下我还没有太多头绪。” 苏龙握住双手，看着自己的王魂刺青，心头思绪涌动。 “黑暗之王的名字是什么？我到现在还没有确切的答案，你总知道吧？” 皮萨罗再度俯身于苏龙面前，双臂深处作礼。 “黑暗之王不同于其它八位王魂，它对自己的真名极度保密，我知晓后被下了血誓永远不得透露……不过所幸，经过它对我的背咒追杀，以及您赐予我的、和它同等阶位的王魂烙印，这毒誓已然自破了。” “从宙古之初开始就震慑所有生灵，吞噬光影的黑暗之心，王【路西弗斯】。”他吟诵出黑暗之王的名讳。 ……路西弗斯，那灭世海啸前的巨怪魔婴…… 苏龙又问他关于五百年前那次魔崩溃退的具体细节，毕竟这离现在最近才是对目前自己的觉醒需要更有用的参照。然而皮萨罗和珍妮类似，经过漫长的封眠后，加上还是分尸的被迫状态，那一世此事件的具体记忆还处于完全碎片化，需要引导整复。 “对了，你的肾脏化为的鹿魔，为什么要深入地下亡灵之国去活动？你的大脑和心脏……也是被那魔啸就直接从拉美卷过来的？” 皮萨罗嘿嘿一笑，蓝眼珠里漆黑的瞳光闪烁。 “印加的地底亡灵国度，国王被称作‘眠骷王’，是世界之源【死亡】中一个上位者的首仆。前面我提到【死亡】是中相，如果能将它们的力量夺取将是对我们负相……不，我们地狱源始魔力这一方的巨大增益！卑下在很久以前就谋划对眠骷王国度的腐蚀，这次是凑巧肾脏被陛下激活并获得了进入地底的机会，青鹿它毕竟是我的身体血肉，自然要设法施展我的计划……” 这令苏龙回想起那地底死海中的至暗巨骨，科曼琪的出神呓语，以及最后那玉盘整合后释救出的无形话语声、死者偶像的主人。 眠骷王吗…… “皮萨罗，你的青肾当时搞得是什么破坏仪式？” “这一段也被混入了破碎记忆碎片中，给我些时间，陛下。”他微微再一躬身。 苏龙没再问什么，低头有意无意地看到腕子上的黑日印记，暗暗叹了口气。 得了使徒，却丢了我的妹子…… “嗯，辛苦你了……我们下一步……”他刚打算和皮萨罗计议，忽然辽阔的浅水面开始沸腾似得剧震。四方的黑树林成片成片地拔根飞起，布满半空之上颇为壮观。 他才注意到，那月亮已经在他们不经意间化作了纯黑。 皮萨罗在使出躲避黑狐的那一滚后，已经是衰竭力尽，想要动作却一个脚软绊倒。 苏龙心知要生变，赶忙扶起他，召出烬魂将他们俩遮拢。 一瞬间后，这片小天地就急速破碎崩陷。 正文 第一百章 怪变 苏龙感到失去重心迅速下落，四周被晃眼的白光覆盖，接着几瞬后白色的空间像玻璃般一片片碎裂，在下降中他看到光影闪烁间，破碎空间外的环境轮廓伴着晴朗的夜色清晰起来。 林立的城市街道浮现，碎片化的魔境完全消去，脚下一实，他们就落地在一处街灯昏暗的窄巷墙边。 苏龙看了看四周，整齐素净的街区，夜风吹过树木沙沙作响，一片和静。 他们回到了正常世间的神户，清爽新鲜的空气气息令人怡然。 皮萨罗深吸了一口，本来衰败难堪的脸色都舒缓了一点。 “陛下……这里您本世之身诞于的国度吗？” 苏龙摇了摇头，并取掉虚化烬魂的防护层。 “不是，这里是近邻的东瀛之国，你过去听说过吗？” “没有……在上一世的时间，在西方只知道远东之土的明帝国。” 苏龙笑着说： “那就是了。我就是来自于现世的明国之后。” 皮萨罗刚靠着一处石阶坐下，身上就霎地冒出黑气，脸上浮现痛苦扭曲。 “陛下，我肉身合体复生还很脆弱，加上大脑又挨了那妖狐一锤，现在仍旧在疾速衰竭……我必须得临时封眠一下，来疗愈挺过去这一段。我会缩结成类似茧的状态，您可以将我放入魂力库中，如有急需可以用心中共鸣和我对话。” 说罢，他全身就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开始抽巴起来，骨骼吱啦作响折叠，皮肤血肉迅速干枯，并冒烟变色。 几个眨眼间，高大的身躯就干缩成了巴掌大的一块墨绿色的皮雕方盘，他的脸皮撑在上面如同干缩人头装饰。 苏龙把皮萨罗捡起来收好，拿出铜表，发现上面的指南针在回到正常人间后就失去了效用，软软地耷拉下来。 不过掏出皮包里的手机后发现通讯讯号也已经恢复如常，打开gps搜了一下得知自己仍旧在神户的三宫市区。 ……那妖狐既然是信长的跟从，现在破了迷茫苦路后她应该是掠着科曼琪去了那痛苦之路境的下一道，我看现在就按原来的想法先去信长的安土城址迹寻索。 打定主意后苏龙沿着移动电话的实时地图出街，去往最近的新干线车站。 时间已经接近清晨六点，稀稀落落的行人和车辆，已经早起开始新的一天，那鬼域迷城就像是一场梦。 苏龙踩着晨光踏在清静的氛围中，露水从枝叶上滴落，掉在他后脖上沁出微凉的舒缓。 找到车站后买了前往京都的车票，高速列车缓缓启动后苏龙感到倦意，靠在座椅上微闭双目小憩。 半睡半醒间，眼前若隐若现地出现一双绿色眼睛，里面斑斓闪烁，瞳色似乎都要滴出水来。 珍妮……？ 恍惚间报站的广播声让他清醒过来，离开车过了大约四十分钟，此时已经到达大阪。 外面密集的都市天际线映入视线，一眼看不到头，熙熙攘攘的人间烟火。 这时列车经过一道巨大的广告牌，上面是佐贺女子偶像团体“fran chou chou”的演出海报，巡回的这一站就在大阪，下一站则正是京都。 啊……是她们啊。 苏龙在凡人时就几乎对流行文化没有任何兴趣，但一次偶然的机会看到这个女团的表演，却有一种独特的吸引力令他开始关注。 他也说不上来是什么，她们那感觉总之和任何人都不同。 呵……那么可爱的女孩子们，但愿不要被妖魔吃了吧。 正走着神，列车停靠在大阪站，前面登车口处突然传来嘈杂和喧闹。 紧接着就有尖叫声传来，苏龙看到许多人面色惊骇地冲涌进车厢里来。 他刚要起身，啪的一声轻响，他左边的车窗上，一抹大大的鲜红横糊上来。 转睛一看，一个身穿正装的上班族，头已经不翼而飞，脖子的断口处向车身上激喷溅着血液。 苏龙屏息凝神，开始感应周围的魔息，只见窗外站台上大片奔逃的人群，其间几个高大的黑影上下翻飞铺咬，所到处皆血肉横飞。 他注目一看，那几个黑影居然是有两人多高的怪鱼，身上的鳞片间长着扭结的瘤子，鱼身下边连着奇形的铁架，像是爪肢一样带着鱼体飞速移动。 然后很快，那些被怪鱼抓伤或者杀死的人，身体膨胀变色突变成僵尸般的怪物，并马上攻击更多的常人制造传播更大的恐怖。 躲进车厢的人们紧紧关上车门，蜷缩在座椅间瑟瑟发抖，嘈杂的哭喊和求救声吵成一片。 这时一声轰隆的巨响带着车身的剧震，列车前端处可能发生了相撞爆炸，苏龙心中苦笑，刚好好的列车短途散心也泡汤了。 看来车是不会再启动了，他摸出匕首来到门边准备出去，旁边几个人死死抵住门，以为他疯了一样对他大喊。 苏龙燃起右眼中的罪恶之火，面上血管暴起如黑纹虬结，瞳孔如血，瞪视那几个人。 他们顿时屁滚尿流地闪开，苏龙推开门下车，回手把车门摔上。 这时他才注意到，天空中已经布满了熟悉的灰暗迷雾，limbo在不知不觉间已经降临。 站台上已经没有几个活人，一个怪鱼看到他后立刻怪叫着冲了过来。 苏龙身形向右边轻轻一晃，然后肩膀一卸，手中的至暗魔匕就从鱼腹刮了进去。 罪火的刺杀魔力暴入鱼身，苏龙赶紧跳开，怪鱼扭了几下就像被撑爆的肉团一样崩裂，内脏黑血带着浓浓的腥气溅了一地。 他过去低头一看，那铁架还在地上乱动着，上面还有残留的秽暗魔息。 苏龙指间放出一簇紫色的血火，把铁架焚烧了一下，其才停止了抖动。 拿起来一看，铁架中心的支板上用日文汉字刻着“庵荒鎧”。 这玩意是…… 他想了想将那小支板撬下来装入包中，然后冲出站的方向走去。 大阪也被鬼狱边境化，苏龙觉得正好可以先寻找这阵眼看看。 这时契约羊皮书卷跳了出来，烧出一行文字： “主人领悟突破了更多的心境，同时从使徒和各处魔境获得积累了新的深奥学识，王魂觉醒提升一步，量化至百分之三十五，恭喜。” “同时解封新的专精技能：【罪恶电浆】。” “罪恶电浆：将魔化电子粒放射附着到活物上，对其攻击即可抽取其生命血肉。” 有点意思……配合湮灭噬之花，我岂不是可以吞食天地？哈…… 忽然心念一起，他询问羊皮卷： “我被黑暗之王的电浆诅咒还锁着，全部魔力魂力只回复到大概六成，有什么法子吗？” 羊皮卷再接着燃出几个字： “看能不能碰运气找到特殊的魔力共鸣吧……没别的更快的法子。”然后就噗的一声消去。 啧…… 苏龙出了车站，外面的城市处处火光冲天，混乱的声响远近交织成一片灾变的颤栗。 他轻轻一笑，向鬼影幢幢中行去。 正文 第一零一章 路德维希 天上的雾此次显得相当不同，其中带着浓重的腐朽气息，颜色也很快从淡灰转成发黑的铅色，重重地压在头顶。 妖气时不时地波动而下，建筑上都蒙上了一层淡黑的奇怪粉尘。曾经喧嚣繁华的关西中心，举目望去在鬼雾中伸手不见五指，充耳尽是令人毛骨悚然的怪响以及绝望的动乱呼号。 苏龙知道这雾有新的鬼怪，罪眼都无法穿透很长的视野距离，只能根据妖气和魔力的所在在眼中呈模糊的像。 他静默无声地走着，街巷间那些被铁架所支配的怪鱼追杀着幸存的常人，倒下的尸身残块又再被更多的铁架聚拢在一起成为缝合僵尸样的怪物，狂奔着咆哮。 这魔雾仿佛对怪物们也有影响，许多就从苏龙身边很近的地方经过，却完全没有注意到他的存在，倒是苏龙通过罪眼可以看清它们的细节。 一坨多个尸体拼成的肉团，被八个蜘蛛腿似得铁爪紧紧束缚在一起，个头有一辆坦克那么大，从他的面前缓缓爬过，沉重的血肉压得铁架发出咯吱咯吱的涩响。 那肉团上表面全是受害者突出的脸孔，个个流下血红色的泪水，嘴里还在拼命呼号求救似得发出鬼喊。 那些声音里带着令人心颤的苦痛，苏龙听得都一阵烦闷，心想即使受到十八层地狱中最可怕的酷刑折磨，发出的惨叫也会不过如此吧。 他感应了下后发现，这些受害者的灵魂还在那些僵死的身躯内，不像之前在其它的魔域，魂魄全都散逸而出成为易捕获的食物。 他就一直顺着妖气波动的路径感觉而行，穿行过一条条痛苦而惨烈的街道。 在到达大概大阪市中心心斋桥的位置时，苏龙看到前面的一条通往妖气辐射来路的小街，有霓虹灯火在异常地闪烁。 向那边刚一动脚，腿下一触什么东西就盘了上来。 他下意识就是一魔匕劈了下去，咯嗤一声什么东西应声而断。 瞅过去一看，一只发青的齐肘断手握在自己的脚腕上，另一边一个匍匐在地上的人形，举着断臂望向自己。 那是一张女人的脸，上面极度的恐惧和无助，她脖子上一道伤口已经发黑，那鬼化的腐息正在迅速蔓延。 “帮……帮帮……”她的嗓音已经开始不像人声，里面透出钻心的痛苦。 苏龙没有犹豫，用魔匕洞穿了她的心脏，女人抽了两下就闭合上眼睛咽气，罪火祛除了那妖僵尸毒，她脸上拧巴的苦痛也随之消散露出安宁。 灰白色的灵魂解脱而出，苏龙用噬花一勾便吞入了自己的手心。这时他才注意到那是两个灵魂，扭回头一看，那女人小腹微微隆起，应是生前有了身孕。 “……也好，不来到这苦海人间，未必是坏事吧……小家伙。” 他在原地呆了呆，就继续冲那霓虹灯小街而去。 这条街上的鬼雾淡了很多，除了那霓虹灯外居然还有其它的几个路灯在正常照明，他似乎还听到了人声喧哗。 到了那灯下苏龙一怔，那灯箱招牌他见过。 “irish hellfire （爱尔兰地狱火）”，那神秘渡酒人大庭的酒吧。 推门而入，里面仍旧零散地坐着一些散发奇怪气息的客人，留声机里却在放着舒缓的轻音乐。 吧台后面没有人，不见大庭的踪影，只是在台前坐着一个身穿黑皮复古风衣的背影，头戴维多利亚式的三角帽，半转过脸来盯向苏龙。 灯光暗影下只能看到一点这人瘦削的颧骨和点点胡茬，透着精光的眼睛却在对苏龙友好地示意。 他没有感到危险和敌意，便慢慢挪过去做到这人的身旁。 风衣男的鼻梁像凿出来一样的笔直，一对浅棕色的眼睛深邃看不透。 “啊，罪恶王魂之身就在我眼前……”他面前两个酒杯，给苏龙推过来一杯。 “你是？”苏龙拿起来杯子一看，里面的酒液清澈见底，闻起来是微微的伏特加味道。 “我叫路德维希，是代表秩序的猎人。”风衣男嘴角带笑，但眼睛里全无一丝笑意。 “世界之源的【秩序】？”苏龙眼睛一亮，反问。 “按人世语言的叫法，这么说没错。”路德维希喝了一口酒。 “等等……这酒吧……大庭呢？”苏龙瞟了一眼他腰间悬挂的火枪。 “大庭先生在忙别的事……我暂时帮他招呼客人。如果来得及的话，也许你这次能等到见他。” “好吧……他也是【秩序】的人么？你们……接触我的目的是什么？按理说你们应该巴不得弄死我吧？”苏龙直对上他炯炯的目光。 “看来你已经知道了一些皮毛……不过果然是没有觉醒的转世身，不然……算了，我只能说事情哪有那么简单。” “哦？”苏龙眉毛一挑。 “我们猎人，就是秩序这一世界之源的守望者（watcher）。” 他顿了下，指指苏龙手中的酒杯。 “喝吧，要想弄你，犯不着这种手段。” 苏龙想想讪笑了一下，喝了一口，纯烈的直窜脑门。 “……好酒！” 路德维希对他作出一个干杯的手势。 “那么，你们就和黑暗守望者威廉他们一样，致力于保持这世界，能按亘古诞生起就有的真理和规则存在下去是么？” 路德维希微微点头，呷了一口酒说： “按你现在粗浅的所知，就是九个源始魔王魂要破坏和改变这存在，是我们这些其它世界之源不死不休的死对头，对吧？” “难道不是么？”苏龙笑了。 路德维希摇摇头： “在最开始的数千万年中，是这样的……但随着后来人世的发展变化以及无数的战斗后，事情现在已经很纠结复杂了……” 他指了指苏龙： “就比如你，作为罪恶之王的封魂之体，但对为什么要改变世界、怎么改变世界，却一无所知吧？” 苏龙语塞了一下，但还是回道： “等阿迦莫丹在我身上觉醒了，不就知道了？” 路德维希再摇摇头。 “要是你能早点觉醒全生，你就反而能明白我说的复杂是怎么回事了……总之大概就是，我们在无数的纷争岁月过后，双方都有人发现其实自己执着的对于究极真相的理念都有欠缺。于是，一些守望者和几个源始魔王，开始尝试着交流与理解……不过就像你说的，主流的对抗到现在仍旧没有改变，所以这些不同的声音造成了阵营内部的一些内讧。比如，你阿迦莫丹的王魂曾被流放逼走、魔王之间的恶内战，更别提我们这些正相世界之源间的尔虞我诈……” 苏龙喝了一大口，咋舌回味着路德维希的话，问说： “那么我猜，你们猎人，曾经就和阿迦莫丹有一腿，所以现在这样来招待我，是吧？” 路德维希哈哈一乐，干掉了杯中酒。 正文 第一零二章 关白天守 路德维希抓摸几下胡茬，探过身子从柜台后面拿出酒瓶，给自己和苏龙又再倒满。 “总之……这一世可是将有大剧变，你呢，又是现在这么个情况，迷途中多些朋友总归不是坏事对吧？” 他和苏龙轻轻碰了一下酒樽。 “加油吧……早点完成全觉苏醒，完成我们未……” 话说到一半，酒吧后门那边砰的一声响，急促的脚步冲了过来。 只见大庭还是那身西装马甲的侍者装束，只是白衬衫上破了好几个口子还渗出血迹，弯弯的冷峻眉眼里透着微慌。 苏龙抬手和他打了个招呼，大庭却径直扑到吧台前路德维希的旁边，语速极快： “被破场了……要撤……” 然后他对苏龙挤出一个笑脸： “啊，王魂……苏先生，抱歉突然出了乱子，这次没法好好招呼你了。这里马上有危险，我们要先溜了，烦请你也赶快离场，下回我们再畅饮。” 啧……不是有个守望者级别的在这里吗？罢了…… 他看大庭和路德维希的神色，感觉到了严重性，虽然不甚明白，但还是起身拱了拱手便出酒吧而去。 “苏先生，稍等。”路德维希叫住了他。 他一扬手，向苏龙丢过来一件黑亮的事物，接在手里一看，是一具乌钢的指虎拳套，上面刻着骏马与倒吊者的花纹，隐隐散出锋锐的魔力杀气。 “世界变了成前所未有的危险，这个，也许用得上。” 苏龙将其装好，摆手致意出门。 回到那心斋桥旁的小街上后腐沉的迷雾登时扑面而来，呛得苏龙打了个喷嚏。 没走两步，背后传来锯木头般的割裂声响。回头一瞧，爱尔兰地狱火酒吧像积木般四散解体，然后一块块垒在一起扑地一声便消失于一片轻烟中。 酒吧原来的地方只剩下一道紧锁的铁门，连在后方的楼墙上。铁门后面有节奏的发出沉闷的撞击声，瘆人的凉气透过来，苏龙不禁打了个冷颤。 ……好像真是什么难缠的玩意，追得他们都要落跑。 苏龙想了想自己也还是先别去招惹那铁门，匆匆便出街而去。 到目前，他已经能感应到妖气魔息的中心就在大阪的历史象征核心—大阪天守城聚合蠢动。 他加速纵跃前进，再穿过市中心的几个街区后，已可透过魔雾望见，层层雄壮巍峨的千鸟形制三角屋檐。 大阪城在安土桃山时代由丰臣秀吉所始建，为丰臣氏的本家居城所在，别名金城，是rb历史上的三名城之一。 苏龙一身暴走族的劲装，右臂鬼火隐动，来到城郭之下，雄伟的城堡里满溢恶邪的苦痛，不断向外渗出绝望。 四周的绿地花草、樱树林木全都枯黑凋零，覆盖着粘稠的灰黑粉尘，那种魔怪铁架散落的到处都是，地上一滩滩污黑的痕迹全都拖向城堡正门的方向。 苏龙吸了一口气，迈步进入阴森的城池主郭。 出人意料地，进入城堡第一层后那浓重的腐气和湿黏就立时散去，虽然仍充满血腥的苦痛杀气，但是空气却是清凉地流动起来。 门雕木廊间不愧为关白之金城，秀雅奢丽，门扇房间装饰极尽精美。 过道间的烛台都点亮燃着清幽的灯光，两边的一排排和纸拉门后面似有人声低语嬉笑，还有从悠远处传来的乐声，仿佛回到了那个战国时代的城府夜宴。 忽地，魂力库一阵跳动，皮萨罗化作的皮雕块向苏龙发出响应。 “怎么，回好了？”苏龙心间意念询问。 “王上，还差一点，就快了。只是这强烈的魔气催动的我醒转过来，忍不住想提醒你要小心一些。” “嗯……对了，我之前问到你的大脑和心脏是怎么过来的？即使是被黑暗海啸所卷，也刚好就出现在我的周围？”苏龙一直有些疑问。 “当然没有那么巧……不过，王上想一想，您当时一直装着我的肾器，那是活物的魔脏，就如同活的定位标一样自然就把另两部分引来了。” “哦……对。” 苏龙心想这邪术真是逆运续命。 “还有，上次忘了问你，你在过去没有听过【深渊之王耶利哥】这个名号么？” “咦？这是……一个源始魔王的名讳吗？我从来没有听到过……陛下怎么知道的？” 苏龙便把在法国遇到圣玛田家族先祖列奥纳多兄妹的经历，以及他们所告知的关于深渊之王的故事，讲给了他。 “这可是意外……不过我相信他们说的是真的，这很好，很好……让我琢磨琢磨……” 苏龙感觉到他陷入到深思中，似是在努力拼接破碎的知识和记忆，便没有再说什么，回神注意到眼前的城堡上来。 走着走着，空气中的血味越来越浓，周遭的门后也不断地闪着各种奇形的虚影。苏龙最终行至这一层前方尽头的大屋正厅，拉门虚开着一条缝，他蹲下握紧匕首从中探看进去。 只见堂皇的厅室内却是被惨烈的鲜血浸透，花几廊柱之间横陈布满一具具赤身的尸体，大多都为女性，剖心挖腹令人难以直视。 一个佝偻的身子在其中刨挖撕扯着，发出咒怨的干枯自语： “啊……执念之苦，啊……天王降恕，一念无明……” 苏龙仔细一看这人竟是在生吞血肉，须发灰枯，眼珠子一片死白，痴痴地疯笑。 他一身破烂的武士袍服被血浸染，腹部上一道横切的深口，里面却是空荡无物。 “啊……关白我父……”那人俯身时而念叨乞求，时而又抬头脸面扭曲地对空气咒骂： “啊……你这冷血无情畜猴……” 苏龙听出里面夹杂的深深恨、苦还有复杂的一丝敬与爱，他盘算着用契约之眼扫一下他，但那厅中的血腥诡气却居然将罪视之力格挡开来。 但这一扫就立时被那血污人察觉，他蹭得跳将起来，一对死鱼白眼狠狠地冲苏龙所在的门处瞪过来。 算了……估计迟早也是要正面对上……他捋了下袖子，直接持刃拉开门走进去。 鬼人看到他，狞笑一声，双手一举弹出青金色鬼火，凭空就生出一把邪凛太刀。 他动若鬼魅，对苏龙疾冲扑斩。 血口一开，狂呼而出： “丰臣家第二关白，丰臣秀次请指教！” 正文 第一零三章 秀次 黑色樱花逐渐形成一片巨大的漩涡，包裹着他们两个急转直下。 由于还无法使出罪罚剑，苏龙抓紧了至暗启示，照哈默尔说得其潜能还没有完全复苏，但用起来已经是相当管用。 花瓣漩涡在他们下落的最后时刻开始飞散，四面八方银色的光照顿时笼罩了全部视线，苏龙感到空气中一道无形的劲气出现，使他们减速缓慢降落。 着脚处是浅浅的晶莹水面，向四方无限延伸直到地平线，头顶上是巨大的皎洁圆月，极远处黑压压的树林围着这片水成一圈，数不清的黑色樱瓣在半空飞舞飘荡。 那洞口之下竟是这另一层空间，苏龙抬头一看，连接扭曲城市迷宫的那花涡空洞已经闭合。 这里没有了迷城的压抑沉诡，眼前的美景甚至还有点令人心旷神怡，但他一进入这里就感到紧张不自在，仿佛看不见的妖怪试图掐住自己的咽喉。 科曼琪探出手接住一片黑色花瓣，上面泛着玉一样的色泽。 “……好看……”她轻声说。 四面的景象几乎完全一样，苏龙拿出铜表，只见正北的方向正对着那低垂的月亮，于是向那边的水面和密林行去。 走了一阵后水中开始出现一些枯树，垂下头的样子仿佛哭泣。他还注意到脚下有丝丝奇怪的青色油状物漂来，月映下泛着淡淡磷光样的色彩。 苏龙感觉那些青液上的魔息好像在哪里遇到过，正想着，前面传来幽幽的竹笛声。 那曲子凄婉悠长，飘忽中撩人心弦。 月下泛起朦胧的薄雾，黑色的樱花随着笛声漫天起舞。 苏龙绷紧神经，脚步放慢盯着前方，脖颈动脉里的魔息勃动，喉头一跳一跳得发紧。 顺着笛声的方向他们不一会来到了枯树群的中心，一个黑色的飘逸身影在那里的微风中裙摆猎猎起舞。 科曼琪挥手召出一把火焰弯刀，日光长枪的力量还不足够。 那是一黑发长及腰际的女子，一身素雅的黛黑云纹袍服及地入水，束腰的白色长带上点着几片血色的花纹。她眉目如画，美睛微睁，眉间两点椭圆的妆花，脸若明皓弯月。 看到他们俩接近，这女性睁大了双目，嘴唇轻吐出一团黑芒。 “……何方迷途之人？” 苏龙踌躇了一下，还在思索该怎么回应，那边女子已经双手前探放出汹涌杀气。 “无所谓……踏上迷茫之途前进至此，必是觊觎信长大人之奸敌……” 说着她右手上就一片黑火燃起，从中弹现出一柄黑中带赤的方形钢锤，上面有血色的鬼火在跳动。 “今夜，樱要见血！” 一声娇喊，女子如裂空霹雳一样纵跃而出，挥舞着鬼锤杀向苏龙和科曼琪。 ……连话都不说完吗！苏龙懵了一下，接着便赶紧用罪眼之书扫向半空中扑来的女子。 【八苦神樱】 “痛途之狐” 种阶：s- 战等：加百提婆（浮动） 专精：？？？ “众生之苦的开始，不祥的樱花树下，黑色的九尾妖狐狩猎迷茫之魂” 这样的战等！……能招呼得了吗？ 杀力带起强风，直压得苏龙肩膀发酸，同时手臂感到被刮得入肉刺痛。 科曼琪却是已进入火热的强站状态，变为深栗色的长发燃化作一头金色烈火，手执长刀就直向上跳去正面硬刚这名为八苦神樱的妖女。 一锤带着千钧之力劈下，一刀带着日炎烈火架上，二女在半空中硬碰硬短兵相接。 力道爆发出的气流横扫水面催起激荡的波纹，空中的花瓣被震成粉碎的尘埃，处于近前的苏龙被激射出的热量逼得大口粗喘。 哗啦一声激响，科曼琪重重摔进水里，周围顿时升起一片沸腾的水汽。只见她浑身暴走族的劲装被烧出好多洞口，脸上几道渗血的擦痕。 她咬牙想要再站起来迎击，却是拄着刀在那里踉踉跄跄。 苏龙明白她现在的战力完全没有以前的水平，顶多到达一半，心中有些叫苦。 忙转头看去，八苦神樱虽也被科曼琪震开，但毫发无损地施施然站在不远处，一点点压迫而来。 她发出一声冷笑： “西土的烈焰？呵，倒是来了什么稀罕的角色呢……不过，在樱的锤下，全都是血肉泥物罢了！” 言毕一纵，双手握锤端升起蓬发妖火，对着苏龙直拱过来。 那锤头状若巨岩雕石，他看了看手中的短匕，虽说其也是很强的魔兵，但拿它去硬接那锤恐怕是脑子进水。 苏龙略一思忖，便给自己盖上虚化烬魂，瞬时消失在神樱的视野里。 妖女一怔，但立马明白了什么，只见她右眼中开出一道血红的转轮，向右前方一扫视，便锁住了苏龙飘跃而出的虚影。 但苏龙的虚化速度极快，一下就绕开锤身到了她的身后，一匕狠狠对着其后心刺下。 神樱嘴角一撇，左手大袖摆一挥，一团鬼风急荡射向背后，暴烈的能量霎时卷住苏龙把他狠狠弹回地上。 摔落水面的砸击把他五脏六腑好似都要震荡出来，苏龙脑袋剧痛眼前一阵模糊眩晕。 那边厢科曼琪再拼力发起一道焰斩，神樱击落苏龙后脚下不停，再向正上方高高跳起，举着鬼钢锤凌空舞了一个圆圈，一围血红的焚火以她为圆心向四面放射而去。 这一圈火全无死角，苏龙和科曼琪想跃起躲闪但徒劳无功，再双双被击中跌进地面浅水。 苏龙吐出一大口血，双目涨得紫红，怒气上涌正要发作，忽然看到一丝诡异青光在神樱后面照映而起。 只见一只一人多高的青色大蜘蛛，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无声地就来到了她背后。 蜘蛛只有两颗如墨的圆眼珠，里面透出魔光。神樱女妖感到不对，正要回头，蜘蛛的毒口就已对着她右肩狠命咬下。 一声痛苦的尖叫，大片的血立时染红了她的上半身袍袖，但女妖仍旧凶横狠厉如斯，左手接过钢锤对着身后就是力道不减的凌厉一抡。 蜘蛛青毛刺立的前上躯被砸中，闷嘶一声向后滚落。神樱落地，只见她右肩伤口处青色的毒脓迅速化出。 她跺了跺脚，举起锤子对他们比了一个恨恨的手势，然后对空一挥划出一团黑烟，急急跳进去便没了踪影。 苏龙称奇，再看向那蜘蛛，它的前肢胸部被砸得塌陷，里面不断渗流出墨绿的体液，软软趴在水面颤动着。 苏龙起身向它走去，魂力库中的青肾与青心发出强烈的鸣动。 正文 第一零四章 天下人 走近那青蜘蛛，它在挣扎颤抖着，八条腿肢无力地蹬动，看来那一锤相当致命。 苏龙看它就快不行了，想了想决定用吞噬之花来吃掉其精魂，或许能知道些无法用人语言交流的信息。 手心里血色的花火刚一涌现，蜘蛛忽然大声嘶叫一声，浑身开始冒出白烟塌缩。 几个眨眼的功夫那青色的身躯就塌散成了飞渣，在其中心处剩下一小团青中发白的事物，软绵绵地落入水中。 科曼琪的脚步略有蹒跚，靠了过来，嘴角一片血渍。 苏龙蹲下从浅水面中把那东西捞了起来，只见是一坨椭圆形的有机组织，上面密布着一层层回折的纹路。 这是……大脑？苏龙这时意识到体内的装备库中，皮萨罗的那两个器官还在强烈地波动。 原来不止心脏，它的大脑也穿越空间的距离被那魔啸带到了rb，并且因为身在limbo的某种原因活化成了刚才那蜘蛛…… 得来全不费工夫……苏龙暗喜。旁边的科曼琪脸上则有疑色，似乎总觉得过巧。 他回过头来看向她，问道： “我觉得，集齐这三样后，似乎可以复活它了。你怎么看？” 科曼琪抿嘴想了想，然后把火焰弯刀插在了水中。 “试试吧，寻找黑暗之父的关键就在这……使徒身上对吧？” 苏龙知道她不会放过任何关于黑暗之王的线索，点点头，便从魂力库中把心脏和肾脏也都取了出来。 他把两件器官摆在大脑旁，然后抓出至暗启示站到旁边静待其变。 首先是大脑开始剧震，抽抖着长出丝丝触须样的血肉组织，然后其中的两条粗管一举刺出穿进心脏与肾脏。 紧接着墨绿的魔光和烟雾开始从三块器物处凶猛地涌出，血管、骨骼、结缔组织等在涌动的绿血中急速生长。 其中伴着非常强的腥气和黑息，科曼琪本能的反感令她向一旁挪远了些。 各部位血肉迅速纠缠排列在一起，很快各个器脏以及人肢体的轮廓就已经大致成型，大脑处的细丝和触须闭拢组成颅形，头骨在其中突长而出。 几个转眼间一具高大的男身就复生而出，最外表的皮肤还在慢慢连结粘合。环绕他的黑暗气息青烟聚合出一袭破烂的黑袍，上面还有磨得褪色的银色十字架图案，轻轻落下罩在其身躯上。 男身躯体的青色逐渐褪去，充盈出苍白的肤质和淡淡的血色。最终他的双目缓缓睁开，一对墨蓝色的眼珠茫然无神，同时棕色的卷发与胡须快速长满其头面。 生长的波动和烟息褪去，男人张开嘴深呼一口长气，然后如溺水得救般开始剧烈咳嗽，并吐出一团一团的黑色液体。 强烈喘息一阵，他的眼睛开始有了感觉神色，首先抬头有些不知所措地四顾了一下，然后看到苏龙与科曼琪顿时一脸惊骇，大叫一声张牙舞爪地就扑了过来。 苏龙立马感受到男人的灵魂位阶非常高，但是当前他的力量魔息却极其微弱，虚衰得如同老人，于是一个纵上前卡住了他脖子，将其掀翻按倒在地。 男人拼命挥舞四肢把水溅起一片，张嘴呜呜呀呀地大喊，满脸凶狠瞪着苏龙。他语速极快地说着苏龙听不太明白的中古西班牙语，科曼琪上前刚想要回应些什么，苏龙心念一动毫不犹豫地右手运起罪火，一巴掌拍在他的胸口。 嗤的一声焦响，六角围星的罪恶印记就被烙了上去。 男人过电一样浑身剧抖，眼珠子翻滚乱转，黑气从他的七窍翻腾而出。 苏龙赶紧双手伸出捂住他的太阳穴，男人随之一点点平复下来，眼神安定变得平静。 “把我的语言思维给他。”苏龙侧过脸对科曼琪说。 她面露恍然，过来用手指从苏龙额头引出白色光雾细线，然后导入那男子的眉间。 略微过了一时，男人表情已十分平缓，其中还泛着点疑惑，看向面前的苏龙。 “是你吗？阴险的征服者，弗兰西斯科.皮萨罗……” 科曼琪听到他的名字后，握刀的手开始抓紧颤抖。 这声呼唤似乎终于激活了他刚刚复生的大脑，可以看到他的眼神飘忽急转，开始放出神采，仿佛大脑在读取恢复那所有沉睡多年的意识信息和记忆。 最后，他定定地看着苏龙燃着血火的右眼，嘴唇嗫嚅了几下，随即一个翻身扑到在地伏在苏龙面前。 “罪恶之王……陛下！”他开口轻呼，别扭生涩的中文混着英语，和科曼琪当时刚一嫁接语言后一样。 再看一眼科曼琪，他有些结巴颤声： “啊……呃，太阳长女……？” 她催动弯刀的烈火，向前跨出一步，眼里燃起压迫的狠意。 “其它的事情我以后再说……现在我只要你告诉我，你知道的关于黑暗之父的一切！” 她弯下腰正对着他的眼神。 “你这张脸，我记得很清楚……当年你就是黑暗主父下面带队的头子……” 皮萨罗赶紧摆手： “我也是被那黑暗之源蛊惑了……我帮它完成魔书给它铺路，结果它只是利用我，完全就没想过真正把我当作它的使徒！入世崩塌溃败后，它临沉封前不想我拥有其力量还能自由存在，居然对我下恶咒召出我不死便不灭的诅灵，追杀我跨过整个大陆……” 然后他恨恨地指了指自己的胸口，和破烂的僧服。 “要不是我后来无奈用秘法分散器官假死，现在早就形魂永灭了。” 接着皮萨罗又对科曼琪露出谄笑： “我自知受到黑暗之父和自己内心贪婪心魔的蛊惑，当年对太阳帝国犯下血债罪孽，现在既然已被罪恶陛下烙印标记，定会为陛下、公主尽力效劳以赎罪……” 苏龙面露冷笑，心想能够凭血腥诡计在十五世纪的拉美呼风唤雨，做戏使诈、翻脸阴人对这人想必就如喝水吃饭一般。 ……不过它的能力和价值确实不容小觑，如果能控制好成为像哈默尔一样的仆人的话…… 科曼琪面色仍然不善，正要开口再发问，突然杀气从他们三个后面蓬天而起。 月下半空中电光一闪，黑色漩涡撕裂开空间并迅速扩大，然后带着挥洒飞扬的黑色樱瓣，一头矫捷的乌黑巨狐从里面冲了出来。 狐吻修长露出洁白细刃似利齿，浑身的毛发怒张卷起阴风，腿后九条像黑云般的长尾。 狐狸的右肩膀上，还有一道醒目的伤口，闪着黑绿黑绿的毒光。 八苦神樱！ 苏龙刚拔起匕首还没反应，皮萨罗抱住他的腰就向反方向急速滚了出去，其力量和躯体虽然极其衰弱，却能够在地面上化成黑风极快地翻滚跑路。 情急中苏龙一把抓住了科曼琪的手，滚动的皮萨罗正要带动他们闪开，黑色雷电一样的狐狸就已经杀到，一口咬住科曼琪。 亚麻色的火目带出一色少有的惊慌，望向苏龙的脸。 他右眼急跳，思维已经跟不上动作，狐狸尖嘴向后一扯，她就被叼了开去。 两只努力前探的手，无奈巨力的霸道，手指摩擦着错开。 两双命运缠结的眼睛对视，苏龙看着她的脸第一次有了一丝心间痛感，喉头哽住一时失语。 巨狐背后的黑色漩涡似有时限，开始急速缩减，它见皮萨罗带着苏龙已经滚开一时追不上，便狠啸一声叼着科曼琪跳回其中。 她闪亮的双目也一时没回过神，只呆呆看着苏龙滚走，接着便没入黑漩。 正文 第一零五章 太阁嗟叹 苏龙低首拔剑，向后一扬斩，强烈的血罪杀力顿时逼退那两团魔气，他没有转眼仍提防着眼前的秀赖，可是他还是在那里阴阴站着没有动。 苏龙心下一转，向后一个滚翻跳开，直面背后的那双魔物并和秀赖拉开距离。 只见是一黑一白两条大蛇，均有壮汉般粗细大小，吐着闪烁妖火的信子。 被苏龙逼开后仅是顿了一顿，便立马盘旋着咬杀过来，扫着木板地面带起浓毒腥气。 他右眼瞥了一下，秀赖定定仍呆在原地看着自己和双蛇缠斗，其眼里的阴霾渐化成一种难言的落寞。 那两条蛇也没有多强的战意，苏龙担心有诈，没有放松仍全力搏斗。 不一时后，新生强悍的罪禅丸带着苏龙的汹汹罪火，将黑白双蛇皆斩与七寸之处，蛇首血溅当场。 苏龙轻喘几下，持剑就要上前，秀赖忽然低身开口： “大人果然挟世人亿罪之身，我怎会妄加不自量力。秀赖身无自由，双蛇乃我父强加之卫，现已伏首，望大人听我几言。” 苏龙不知道他在打什么主意，只是剑尖收回指地倾听。 “啊，我们丰臣一家全死于嗔痴执念，亡后仍不得安生，还得为那天魔王作守路之鬼……” 他瞧了瞧苏龙手中的罪禅丸，轻声说： “我兄秀次冤甚，如今得以化作罪王手中利刃，谅也算得其所……只是，更多的芸芸苦痛还在由天魔王造作生孽，罪王大人得以直面这世路尽头，可愿试断无常轮回？” 苏龙眉毛一扬，疑问： “此话怎讲？况且你是天魔王下守城之人，怎的如此这般悲天悯人？” 秀赖再一恭身，喟叹一声： “我知罪王大人走此天魔苦痛之路，必为所求奥世之秘，天魔王之上还有神主，这些神明至理才是大王命归之处……” ……这才有说到点上了……苏龙平静下杀气，由秀赖接着诉说。 “这些高远莫测之事，在下不懂也不想去懂……我命本为凡夫俗子，只因厄之运数投胎于此家世，生前没有自我，死后更如枷锁永缠……” 秀赖那双本清致的双目中，此时生满了心灰至死的无奈，面庞藏不住的苍老蹉跎。 “我六岁便接亡父之位，步步作为下一个‘天下人’被禁锢生长，可笑的是，自父亲逼杀秀次一家……不，其实在我意外诞生之际，丰臣家败亡的命运已定。他也算一时之雄，但也终究难逃勘不破贪嗔执妄。” “他死后便大势已去，我如笼中玩物，却也要作为他的继承人子苦苦支撑，毫无意义也不可避免的在二十三岁那年自尽于覆败之际……” 苏龙看着他的落寞，感到一点理解的同时，也不禁去想命运的无常。 “死后又落成这样……我丰臣秀赖自出生，就没活过一天自己，倒是让我看尽了这血腥世间的丑态。” 他声音阴冷，却是已经麻木的无谓心寒。 “所谓执念，即是无明……大人既已证得为罪天王之身，望成全秀赖安息之愿……我兄秀次之悲剧全因我而起，以那他化之神兵斩我头颅，既为大人开路也可慰他之恨……” 说罢秀赖解开颈口衣襟，跪坐在苏龙面前，引颈待刎。他身后的五个武士，白骨微微轻颤，枯目落下幽蓝的珠粒。 苏龙举剑架在他颈上，沉吟片刻，开口道： “如你所言，生为此命非你所愿，只是天道无常命数巧合，你何罪之有？” “不过借你之头上路，也了却你不生不死之苦，我反而只好先得罪一下了。” 秀赖颤抖着言道： “大人面对往上我父之时，如有可能，请也解他‘天下人’之痴执。” 言毕他合上双目，轻语喃喃： “等这一天，似已过了万年……” 苏龙没再多说，手劲一抖罪刃切落。 秀赖人首落地，漫天阴气从他体内散逸而出，然后绕梁盘旋消逝。 那五个无名的骨之武士，也顿时失去残魄，化成碎骨纷纷掉落在地。 它们身后吱呀一声，箔金的豪华楠木重门洞开，宽敞的华丽云梯向顶层直引而去。 苏龙提起秀赖的头，罪魂之力开到极致，一步步踏上天守阁妖魔之息源头的最后一层。 越往上，只见两边的墙壁，地上的阶板，天花板以及门窗的骨架皆由黄金制成，极尽秀吉的金城奢华之意。 上到顶层的大殿最后，便是丰臣秀吉所居的奥御殿，奢侈锦绣雕栏玉彻。 殿堂正面的金色大门紧闭，那种弥漫整个城市的黑腐之气息再度出现，从门后飘散出来。 门前一个白玉矮座，上面一樽碗形接口，苏龙看了一下便将秀赖的首级对接在那碗口上。 哗啦一阵巨响，金门沉缓向两侧打开，如黑蛇般的魔息翻涌四射而出。 苏龙走进寝宫，地面铺满鲜红色的华绢布匹，只是连同周遭的室具器物全都被黑色的黏尘盖满。 右侧的一排窗口全都大开，丝帘在闷风中缓慢摇荡，外面的天色仍是灰暗如铅。 苏龙走了两步脚下踢到一声金属的脆响，低头捡起一看，正是外面大肆散播僵尸毒化的那种“庵荒鎧”铁架，只是这一个还散发出温热，极像是新制而成。 寝宫深处被浓重的昏光所遮住，只有两点枯黄灯烛模糊地在那边摇摆，苏龙接着再小心前趋，逐渐看清这里满地的都是那铁架，堆成灰色小丘一般。 他用罪眼极目望去，看到尽头处一座巨大的床帏，黑红色的床幔将其严实围住，里面有暗暗的强烈起伏涌动。 床帏两侧各立一座身着鬼铠的高耸武士雕像，手中各持薙刀，寒光凌冽栩栩如生。 苦痛执着到极点的悲意，随着接近一点点袭入苏龙的心间，进步如斯时也抵不住地感到难耐的烦扰颤栗。 但还是以罪火全魂力强顶着来到床帏近前之处，这现在看得更真切，其竟有两三层楼那么高，简直就是巨人的卧榻。 苏龙长吁一声，刚一开口： “太阁……” 里面就响荡出震耳欲聋的恸哭之声： “吾儿！！” “吾儿秀赖啊！啊！！……” 然后床帏之上，一对巨大的青色眼珠像鬼火灯笼样睁开放光，悉悉令人发毛的响动中，黑绿的庞然蛇身缓缓爬起。 正文 第一零六章 魔翼空斗 粗壮的巨蛇从床帏上面滑下到苏龙面前不远处，这蝰蛇面上奇纹似龟甲，整个头有铜鼎般大小，磷火幽幽的一对蛇目让人发瘆。 床幔后抖动了几下，一团影子弹出，只见一身褚红长袍的一位老者伸展开四肢，尽白的须发怒张遮住干瘦的脸面，双眼炯炯坐落在蛇头顶上。 他一对细长的白眉直连入鬓，倒三角眼里的精光染满黑气，嘴里神经质地嗫嚅着些什么，暴悲的杀意伴着巨蛇一吐一吐的信子颤动。 苏龙压下被这气息带出的烦恶，清清嗓子，微屈身言： “太阁丰国明神，秀吉殿下……” 老头眯缝着妖黑色的瞳孔，盯着他看了几下，便不在意地转过头去喃喃自语，并且伸出枯爪样的双手来凭空乱抓。 “秀赖……吾儿秀赖啊……！” 干瘪的脸颊上两行乌黑的老泪落下，染上他花白的胡子显得阴森诡异。 “德川孽畜负我……”秀吉颤抖激动起来，座下的大蛇则一直紧紧盯着苏龙，此时咧出一对血染的毒牙。 “天下人负我丰臣氏……我要他们全都死……我要众生全都堕入万苦鬼狱，化为饿鬼尸畜！” 他显然已经没有理智，一双巨大的袍袖在瘦小的臂膀挥舞下，忽然就带起重若千钧的黑流飓风。 苏龙罪力定身勉强站住，风刮得脸痛，同时可怕作呕的尸腐魔气入鼻。 刹那后，只见整个宫殿内的那些魔铁架全活了过来，嘎吱嘎吱跳起来蹿动，像一片乌泱乌泱怪物螃蟹，成群结队地从天守的窗户跳出去随阴风散落城间。 凄惨惊恐的哭嚎叫喊，仿佛透进天地之间，所有希望都将被拖入苦楚深渊。 苏龙丝毫没有转睛到窗外，所有的魔铠铁架都已被吹落宫殿，眼前的‘天下人’之魔却又静坐，紧绷的神经压出他额头丝丝的冷汗。 丰臣秀吉开始阴鸷地打量他，好半天后才嘶哑地开口： “明国人？罪王魂……” 苏龙握紧手中罪禅丸，贯注那蛇身的丝毫动向，双膝前曲把剑蓄势而迎。 秀吉顿了顿，张开双臂，露出袍服下皮包骨的苍白胸膛。 “想要通路是么……那请阁下……” 他说着眼睛暴睁，里面的眼珠仿佛两颗黑色的魔珠，散发出黑烟状的邪咒篆文。 “……请阁下自己来拿！” 能量如巨浪般爆发而出，大蛇像铲土机一样碾压着地板冲苏龙这里盘过来，劈头盖脸的劲风吹得他几乎睁不开眼。 他下意识地立即向侧面跳滚，从蛇吻之下避过，然而秀吉鬼魅般的身影已经跃下，抽出一把血红色的鬼刃直取苏龙的咽喉。 苏龙竖起剑一格，相击后对方的烟火鬼气震得他虎口酥麻，耳膜鼓痛，但他仍咬牙支在原地，并在下一刻横剑作势准备反扑。 烟气散去之后，他却看到秀吉跳回了蛇头上，整个大蛇调转身子撞向天守的墙壁，震裂出一大缺口后腾空飞向天际。 秀吉在高速远去中对苏龙比了一个割首的手势，蓬张的须发在灰夜里如鬼王降临。 苏龙跳到破口边看着飞远的巨蝰蛇，正有些不知举措，皮萨罗的声音响起： “陛下，刚才一格击真是精彩绝伦，你越来越强了……” 苏龙掏出皮雕，指了指飞在空中的秀吉和大蛇问道： “别说没用的……用什么办法么？” 皮萨罗缩成的肉块动了动，发出浓稠的黑雾。 “您之前那被半毁的吸血鬼皮甲还在吧？我现在虽还不能还原，但已经可以用已重生的黑暗魂力，把那皮甲和陛下的掠食黑翼合成起来。” 苏龙把之前损毁大半的织影蝠皮取了出来，然后把皮萨罗肉身皮雕召回魂力库中，那黑暗浓稠之雾立时从他双臂升起，盘向放在面前的蝠皮。 后背的脊梁骨里很快一阵奇痒，紧接着血管暴长突盘而出，那对在黑圣婴教堂前埃斯科巴处获取的黑翅，在苏龙身上生了出来。 同时黑色暴走装也被撑破成碎片，在皮萨罗魂力引导下的蝠皮甲软化成一团墨糊上苏龙露出的皮肤，然后急速硬化成紫羽鳞纹的黑索铠甲，连动着他体后的两翼现出恶魔的姿态。 【暗翼索铠】 “黑暗之恶力扭曲大吸血鬼的身姿，以凶兆般的翅膀猎食飞翔在暗夜，也是血腥搏杀中的有力壁垒。” 苏龙举起双手，看着黑芒流转的环甲线条，满意一笑。 双足一蹬裂口壁缘，黑翼招展，手持罪魔魂剑直追大蛇而去。 ……这才是睥睨众生的恶魔的感觉吗…… 他破空而去速度极快，力道逼近蛇身后带起烧焦的气流，秀吉微怔一下，冲苏龙的方向回转过身。 看着一身新装异形的苏龙，他捋了下长须，眼中燃起狂热的神采。 “……倒要讨教一下！”他本来衰老枯软的嗓音这时忽然充满力度，韵如洪钟，右手对天一指，忽地一道血红的天火就撕开灰色漩涡般的天盖，直向苏龙砸去。 苏龙双翼微折，将将避开那把空气都燃爆的落击，然后在下一瞬双手拢剑此推而出捅到那天火上，一个转弯改冲向秀吉的蛇身。 蝰蛇身躯巨大在这样的速度下躲闪不及，被狠狠砸中，那段身子的肉体鳞片登时被烧烂成模糊一片。 大蛇张嘴怒嘶，秀吉闷哼一声，转手拔出之前那把血红色的鬼刀。 然后苏龙就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只见虚影一晃，如万花筒的倒影叠加般，秀吉就几乎瞬移到自己身前。 条件发射下右手的罪禅丸一个上劈取向秀吉的腰间，但那鬼刀已经无声无息刺破苏龙的前胸甲。 狠厉的鬼力穿透进伤口，苏龙痛得牙齿打颤，并被震得七荤八素、意识模糊。 魂力库都被崩出一个泄口，只见皮萨罗的皮肉雕一个弹滚就从这高空直跌下去，伴着一道无声惨叫。 应激反应上头，苏龙拼紧牙关以最快的速度调整好动作，强压剧痛双眼的血色都要喷出来，在秀吉下一击前双手把罪禅丸高高举起。 带着劈裂地狱之力道，他对秀吉挥出一道破空斩击。 近在咫尺的秀吉没法躲避，举起血鬼刀硬格，但苏龙的罪魂剑气横扫一切，径直劈断了秀吉的左臂。 他惨呼一声向后影移，还未待回到蛇头上，毫不减势贯过去的剑气就又劈中了蛇的半身。 腐臭的黑血爆炸似得漫天飞洒，阴云仿佛被这一劈刺激搅动，邪门的黑色飓风霎时大作，把捂住伤口咳血的苏龙卷飞了出去。 秀吉剩下的右臂挂住蛇身，整个巨兽样的怪蛇躯体无力地重重跌进那飓风，很快坠得没了踪影。 之前被苏龙那一斩劈中之处，有一块奇异的蛇鳞圆盘连着肉削飞了出来，这时刚好卷到他眼前被一把抓住。 飓风酷烈加剧，苏龙眼前逐渐伸手不见五指，并感到自己像风暴里的飘叶般越飞越远。 正文 第一零七章 人间？ limbo魔域的气场随着苏龙的身体被飓风卷远，也迅速地减弱，最后完全消失就如回到人间。 天空慢慢放得透亮，刚好是黎明前的末夜，阴云还没完全散去但是鱼肚微光已经透现。 下方视线清晰后，出现一座点点灯火绵延的城市，似是刚度过夜晚但还没褪去安眠的华光。 风渐息，苏龙收翅落在一座高楼的顶部楼梯间后，胸口还在刺痛渗血，他卸收回魔铠检视，只见皮开肉绽中黑色已透进血管。 他用右手指尖点出紫色的火焰，烧灼上去，黑腐的魔血顿时烟消而出。 苏龙也痛得眉头紧皱，伤处临时结下烧焦的痂壳保护，同时全身大汗淋漓力气被伤势耗去大半。 ……如果不是魔铠的阻挡，可能会更加要命……那鬼魅的一刀属实可怕。 苏龙心中仍有余悸，暗暗盘算今后绝不能再这么飘，定要稳扎稳打。 想起掉落半空的皮萨罗，他不禁苦笑，不过已经附了罪恶烙印给它，还原过来后应该有办法找到自己。 魔铠和翅膀收回后他上半身只剩破烂的贴身白背心，近乎赤膊，只有宝贝皮包还绑在半腰。 人间清凉的晨风和露气吹来激得他一精神，在楼顶远眺而去，东方的青山葱翠，朝日在后面已露出点点赤霞。 向下看去市景尽收眼底，这是一座中小型的平静城市。 回身顺着楼梯间下去，这建筑是一处平常的公寓住宅，廊灯都还亮着，人们还在享受最后的熟睡。 苏龙下到底层后路过洗衣房，看到里面有一篮还未取走的衣物，翻出一件灰色的男装棒球衫套在身上，便出楼而去。 街上还很暗，苏龙走到一个灯箱路牌前，才知道自己被卷出limbo后，现在落到了奈良东边的小城名張市。 这里大部分建筑环境都比较紧凑，街区细狭也很幽静，苏龙沿着跟前的林荫小道行了一阵，看到一家刚开门营业的荞面店，好几天以来加上激战受创后的强饥饿感马上翻涌上来。 坐进去发现他是今清晨第一位顾客，要了加蛋的鸡肉荞麦汤面，昆布和鱼干高汤的鲜浓味道催得他直冒口水，端起碗来呼噜大吃。 小店柜台上方的电视里正在播报朝日新闻，报道发生在大阪的地震与雾霾，疑似与世界各地的各种异象有联系，但已经得到控制，请市民们谨慎。 吃完出门，隔壁小院里的庭松青绿探伸出墙，十分养眼，透过去看到街尽头远方的天际，旭日已金光初露。 从包里摸出手机发现还能用，他输入选择从这里返回京都去程的路线。苏龙心想大阪之途虽算是意外，但也收获了丰臣家苦途第二关的经历，现在秀吉已经离开天守，京都城也许就是各方会聚的是非中心。 他觉得这次最好还是不再乘新干线，名張不大，很快找到一处小车行，租了一辆小型丰田面包车。 在上去往伊贺的国道前，苏龙仍觉神力相当消疲，他先停在一条安静的街巷，下车到旁边青幽的树荫中闲坐养神。 煦光洒在他的面孔上，一种安然的微醺升起，苏龙突然有些不真实的想法。 ……如果世界最终成为一个，令所有存在都能安然舒适的地方，那究竟会是什么样子……魔王们所要的神秘融合？还是那地狱的烈火滔天……？ 按理说自己是即将复苏的魔狱统帅之一，越像那样自然越好。 但令他奇怪的是，现在魔王之魂已经觉醒了三成，而且以他目前所知的理解，他苏龙这一世生下来就是作为阿迦莫丹的转世之体……可为什么看到那些支离破碎、血肉纷飞的地狱魔像，心底还是会不舒服反感？ 反而这平淡静好的人间，却令自己的心还有顽强的一丝温热感动？ 苏龙困惑起来，心绪难言地波动。 正在恍惚的时候，面前突然出现一张慈眉善目的面孔，盯着他端详。 ……奶奶……！？ 苏龙心下激惊，赶紧揉了揉眼睛，睁大仔细一看。 原来是一位路过的老婆婆，身穿素净的和装，以为他需要帮助。 “年轻人，你看起来像要昏倒的样子，没问题吧？” 她轻轻露出笑容，和蔼地问道。 这张带着些关切的陌生笑容，霎时把万千埋在心魔最深处的思念，刨了出来，一股酸意冲上苏龙的双眼。 他赶紧别过头去，微微摇头。 “我没事……坐一下就好，不过还是谢谢您……” 老婆婆闻言仍笑眯眯地点头，便转身慢悠悠地走开。 苏龙忍不住去看那背影，竭力想摆脱这种仍属于人间的，柔软的情绪。 蓦地，眼前一红，寒光暴闪。 他腾地跳起来跑过去，心中没来由的害怕惊慌。 老婆婆向后仰倒，苏龙搀她入怀，只见一对眼睛定格在讶异疑惑的神情，永远也无法明白发生了什么；婆婆心口一道横剖的裂口，洁白的和服被凄艳的红尽染，这莫名的一击无情致命于顷刻之间。 苏龙的脑袋感到空白，老婆婆很快瘫软失去呼吸，无神的双眼还困惑着，看着他，黯淡下去。 背后啪嗒一响，腥腐的魔物味道传入苏龙鼻孔，鬣狗似的喘呼声挑衅地对着他低吠，阴影迅速盖过街道，天上出现盘旋的不祥黑影。 苏龙轻轻放下婆婆的尸身，慢慢转过头，空气都感到了在压抑的恐怖怒火，开始凝固。 突袭的是一只石像鬼身的狗头怪，丑陋的尖齿上还在滴落鲜血和唾液。 嚣张的嘴脸正要对转过侧身的苏龙狂吠，忽然一颤就不动了。 清瘦的脸笼在一片黑气里，锥子一样的血红目光剜在怪物的身上。 石像怪被他盯得极其焦躁不安，大嚎一下声如鬼婴哭喊，壮着胆子张翅猛扑过来，一嘴歪错的利齿冒着焦黑的焚烟。 刚纵到半空中的半截，紫色刷地一闪，噗嗤一下闷响，石像怪还没反应过来，下一刻就看到自己的身体被一柄紫红色的魔剑贯穿胸口，钉在了街墙上。 它想挣脱，但那剑上传来恐怖的绞劲顿时痛得它口吐白沫，动弹不得。 苏龙冲它走来，手中握着匕首，手背上暴起的魔筋在颤动。 正文 第一零八章 远唤 ……啊，为什么会如此伤心愤怒呢…… 他站在石像怪的脸前，怪物也感到了不对头，开始发出呜囔的讨饶声。 苏龙挥了挥脑袋不去多想，任凭那憋着的情绪发泄出来。 刺啦一声，至暗启示先划断了怪物的左爪。 断口腕处立时生出紫色的冒火蛆虫，开始猛烈地啃食其血肉骨头。 怪物痛苦得眼泪都瞬间流了下来，就像是焦红的岩浆，滚热腥臭。 接着苏龙砍下它的剩余三个肢身，并用手指把罪恶的火焰化成丝线注入其断口。 石像怪体内充满了刀割般的细小烧噬，整个身子抖个不停，嘴里吐出大口的脓水，一对狗眼珠子都歪得不成样子，还在眼眶里来回弹动。 苏龙喘了喘气，脸上的黑气慢慢消去，他一把将怪物胸前钉着的罪禅丸拔出来，转头而去。 石像怪掉在地面，身上的残余血肉开始变黑燃烧，刺耳的惨嗥不停，最后抽搐着化成尘渣。 苏龙走到老婆婆身旁，抚合上她的双眼，无声叹息一下，便走回停车的巷口。 天上的阴霾聚浓，越来越多的鬼影冲着这小城而来，这片祥和也难逃被降临撕碎的厄运。 苏龙扶着车门，微微犹豫了一下，但很快胸腔内的烈火已凉，他轻抚一下街边探出的庭松针叶，便驾车离去。 上了高速国道后，背后名張小城被limbo重叠的鬼火，冲天而起。 ———————————— 苏龙沿着山间的原野道路飞驰，心中不停地开始琢磨。 如果一个区域被limbo或者魔狱彻底吞占，其实还好，消退回裂隙之后原有的人间还可以大部分完存；但如果是一半重合，像之前的库斯科古城和名張这里这样，最后恐怕一切都是要化作一片鬼墟。 边想边开着，他扫了下手机的导航地图注意到目前的位置已经接近伊贺东面的霊山，丘陵的起伏也多了起来，从高看下去许多镇落呈星罗棋布散在绿野山谷之中。 湿气很浓的灰雾在半空中浮起，他心想不会是自己走到哪地狱边境就跟到哪吧…… 摇开窗户感觉了一下，却是正常的人间水雾，只是伊贺这个位置离海还有一定距离，哪来这么大的湿雾？ 上天之中，突然空灵的号角声响起，苏龙心头像被冰割了一下似得一个激颤。 之前在秘鲁那谜一样的诡异号角！ 他降下车速急忙向天空中望去，隔着浓厚的雾气屏障，果然又看到了那已经见过两次的神秘巨物。 这次受视野所限，看得比较模糊，但仍能注意到其庞大的蚁形肢干轮廓，和硕大无面脑袋上的触须以及皮沟壑。 巨物看起来移速缓慢，但几个眨眼间就不见于山间天际。 苏龙心潮起伏，回想沉思起来。 ……之前在去往库斯科的路途上见到这同样的东西，然后就遇到白恶魔科乔亚毁城造下的灾孽。 可是他和科曼琪一直感到奇怪，科乔亚似乎把全部力量用于什么仪式或者行为，在面对他们时几乎不堪一击。 苏龙最开始觉得他就是在做同样的和所有魔王意图相符的、加速魔域吞并人间的什么召唤献祭法门。可细想在杀死他后，库斯科天上裂隙出现的紫色混沌陨石，以及没来得及寻出的他言语不详后的深意，苏龙渐渐意识到可能并非那么简单。 科乔亚的行为极大可能和这诡秘的天空巨怪有关，并且是某种更深刻的、完全未知的事物联系。 科乔亚和科里亚兄弟不光荼毒了烈日女神，他们一直都是以一种神生逆子的态度，还一并给他们的生父黑暗之王路西弗斯造成了巨大麻烦。这么看来，他们俩很可能有自己独立于源始魔王之外的企图。 ……不管是什么，这巨怪怎么给我一种莫名的不安…… 苏龙望了望巨物消失的方向，大概正是霊山的高部那边，于是驱车拐下一道岔路，顺着导航的地图朝山上开去。 开到半山的一处落脚歇息的木楼院落后就没了路，几个看起来是前来踏青的游人正在那里聊天。苏龙把车停在这里，便步行向霊山的山顶登去。 霊山不高只有海拔一千多米，植被秀丽但是地势并不陡峭复杂，苏龙算是一边赏景，一边就轻松地沿着坡道来到了平坦的山顶。 登顶后他可以俯瞰到全部伊贺谷地，只是湿润的浓雾遮住了大部分的景致。 这里有一处樱地堂古迹，据传是奈良时代留下的佛教遗址。苏龙走近观看，其实就是几处石龛、佛砖像和一道石窑。 他眉头一挑，忽然嗅到一丝奇异的魔味，似是从其中一个灯笼状的石龛上传出。 苏龙伸出右手指头去摸，腕子上的魔魂刺青忽然就开始发亮，然后在他食指触碰到龛身的一瞬间，眼前青白色的柔和亮光蓬放而出。 这几处歪斜的龛像间围成的小空地上，霎时开出一道limbo裂隙似的白光通口，可其中的气息却没有一丝魔域的感觉。 苏龙没有注意到，就在这传送门撕开的时候，头顶的雾云中，蚁身巨怪的大头出现停滞了一下，缔结的无脸之面仿佛远远地望了他一下，便一闪而过。 同时，怀中包里的魔书，忽地就开始发热跳动，就如受到那些石龛的牵引。 苏龙把明版的九魔宫曲取出，封皮的油纸竟然一闪一闪地射出同样青白的光晕，而那些龛像在魔书显现后好似抖动了一下，对应着沿着古旧的石纹放出相反的亮红光芒。 ……这可是从来没遇到过……他心下感到此不寻常的重要。 将书翻开，光晕收拢向书页的最后几章泛入，苏龙顺着这气息摸到几近封底的最后一章末尾。 只见原先只有文字的书页上，这时神奇地被替换成了发光的插图，似是一直被隐秘在其中，经久之后初见天日。 白色的水墨光纹勾勒出一片平平无奇的海滩和海面，吸引目光的则是海滩上一具古怪的尸体，和海面天空上悬浮的一个怪物。 细看过去，那怪物正是蚁身巨像，而那尸体则像是什么莫名的海洋生物，形似被拉得长长的扁平水母，头部看不清楚但极类人的头骨。 看到这图画，苏龙的心底有奇异的潮动涌起，仿佛来自深海的旋律呢语。 然后他就意识到这呢语不是从心中感觉发出，而是真的从那白色传送门里飘来。 苏龙越听越犯迷糊，然后他惊觉赶紧摇头清醒过来。 他收好书持出罪剑，谨慎地一步一趋进入传送门。 他的身影消失后门隙也立马合上，只留下隐隐的浪声。 正文 第一零九章 海雾渔村 不同于之前所有limbo裂隙的那种催人心烦的空间，这传送门一进来之后，四周就化成了晶莹的深蓝色岩洞，直直地冲正前面的幽光处行了不远，就到达出口。 没有limbo裂隙的那种晕眩的昏转，苏龙属实高兴。 洞外是一眼看不到头的灰黄，阵阵舒缓的浪涛声从远传到近，迷雾遍布的水洼地后，苏龙勉强可以望见一些和式木屋的檐顶。 四周的枯松填满眼前的洼地，从高壮的黑裂枝干可以看出这些树龄的久远，好像在遗憾地诉说它们千年前的茂盛非凡。 没有别的路，左边望不穿的迷雾后是海浪传来的方向，右边的远处紧挨着枯松林则是高入云霭的峭壁。 苏龙踩着浅浅水洼前行，四面虽是一片凋零，但那轻吟一样的海浪声却带着安抚的魔力。 接近那些木屋后发现这是一处颓朽的村落，各处房屋的边柱将底面撑起有大概半腰多高以避开水蚀，都已经嵌满了藤壶和硬藻，四处散落的渔具和钩网也全都锈坏不堪。 他走入的村落这一头没有任何人影，但总能听到一些微小的叮咚响动，似乎是某种骨头的敲击声。 衰老的语声忽然响起，苏龙蹚过一道矮石阶后看到前面的一座屋檐下，走出一个弯背勾腰的身影，慢慢倚靠在潮朽的廊柱边。 听声音应是一个老妇，她毫不在意苏龙蹚水接近的脚步声，自顾自地在那里低头念叨着。 苏龙走近老妇人所在的木屋后看清她披着一身染血的烂袍子，灰蓝的织色已经霉得掉了渣，头上顶着的一团麻布巾则盖住了她大半边脸，露出一点青黑色的皱巴嘴唇。 “啊哈哈……造孽啊……”她低低嘀咕着。 苏龙上前一步，咳嗽了一声，老妇全无反应。 “……咒死那些孽畜啊……奥耶神母……诅咒他们的孩子世世代代永为低贱的孽畜啊……” 巫婆恶言般的轻语，伴着浓雾之外的海潮声，苏龙只是感到皮肤发寒。 “请问……”他硬着头皮还是尝试交流一下。 刚一张嘴发声，那老妪就忽地从破袍子中伸出僵硬的瘦长手臂，漆黑如爪的手指间握着一把寒光尖锐的菱形小刀。 苏龙腾地往后一退，伸出长剑比住对方。 老妇看到他的罪禅丸，仿佛微微惊讶，发出哟的一声。 “真是把好剑……可你身上，还有孽畜的气味……是不是带着他们的东西呀？” 老妇遮着的面没有动静，只是稍微抬起一点脖子问出这一句。 “……谁是孽畜？” 苏龙反问，但这句话说完后他忽然惊觉，自己和老妪的对话，是在一种古日语混杂着未知诡怪舌音的语言中进行的，他自己居然在到了这渔村后不知不觉地会了这门话语。 ……是那潮声中的古怪么？ 老妇人咯咯地笑了起来，声音就像哭叫的乌鸦。 “孩子，问问你自己吧……”说罢她僵尸拔地似得一跳，扑的一声化成一团水雾就没了踪影。 苏龙完全没有反应过来，急忙四顾张望，她确实就这么消失了。 而且他马上发现，自己的罪眼失灵一样不起作用，契约羊皮卷打开后也全是乱烧出来的胡言乱语。 周围寂静下来，只有那潮声依旧。 他心里有点发麻，只能硬着头皮沿这淹浸的石板路朝村落中心方走去。 苏龙同时向内审视检查魂力库，本来已经充复大半魔力的亡者偶像，自进入这渔村所在空间后就又褪成衰败沉沉的雕马；而之前猎人路德维希给他的那个拳套，却在叮叮的微抖，很像刚在渔村入口听到的那细微敲骨声。 再一端详，指虎拳套上的倒吊者花纹，冒出了一层薄薄的混浊……血沫子？ 什么鬼……他正要把拳套召取出来，脑门猛地一跳，已经很久很久没有任何动静的王魂，突然猛弹他的脑神经。 “草……你要干嘛？！”苏龙忍不住按住太阳穴，对灵魂深处咒骂。 王魂没有回应，过了一小阵后就平息下去，苏龙脑壳还有点发烫，呲着牙甩了甩手。 这一甩手心跟着发热，湮灭之花就给冒了出来。 ……没要你出来啊？苏龙又是一懵。 心思刚动的转瞬之后，他就觉察到强烈的压抑之气，激得毛孔里的魔血都仿佛流动得慢了。 手掌中的血红花朵冲着前方怒张，苏龙看到两坨灰黑色的东西出现在那里，爬在水中缓缓移来。 等等…… 他意识到什么转望两旁，不禁微吸一口凉气。 就在被王魂扰得低头走神的这短短时间，四面的景色和房屋变了。苏龙的位置仍旧在这渔村中的某处，但是从他脑壳开始发痛的地方发生瞬移，到了现在这几幢高大的木楼间。 这片地的中心是一口石井，井沿雕砌着海螺的图案；井旁一颗粗大的槐树，同样的青黑干枯，那两团东西就是从槐树下向苏龙这爬来。 他前额和脖子上都是冷汗，之前即使遇到强敌也从来没有恐慌，打不过也能冷静地看怎么逃跑；而眼前的境地，让已经在魔道上突飞猛进的苏龙，感觉打心底来的一丝发怵。 那潮水浪声更近了，雾气也更浓，那迷蒙的海的方向似还有雨点在滴落。 ……不能坐以待毙…… 苏龙一定念，拔出罪禅丸直冲那两个地上的黑影而去，举剑刚要劈下，他看清后登时僵愣住。 远看的两坨其实是海螺的壳，都有半个小房间那么大，而两个螺口中则各探出一个骨瘦如柴的女子上半身，披头散发肤色苍白中发微蓝。 她们的下半身应该是就长在螺中，吃力地用双手扒着浸水的地面移动，容颜虽都姣好，但青蓝的眼珠形如鬼魅。 两个螺女仰头看苏龙，他被那四只诡异的眼睛盯得发毛，同时又像被莫名的磁力吸住一般不知道该怎么动弹。 她们看起来都弱不禁风，但却辐射出透着怪力的电波，扰得他内在魂能以及思维十分混乱。 这什么玩意儿！……他的牙齿开始咯咯作响，本来已经略显兽化的虎牙似乎要凶恶的破唇而出，眼前甚至开始出现各种凌乱扭曲的肢体幻象，而两个螺女仍趴在那动都没动。 一身凶悍的罪力被憋住使不出来，和上次的黑暗电浆还不同，这回体内的魔力明明就在那里，可就类似鬼压床的感觉一般，怎么都没法使唤。 啊……我倒要陪你们玩玩看，看看揭开那壳子下是什么邪魅妖躯…… 苏龙倒是迅速冷静下来，狠辣的搏劲儿重又主导了他钢铁般的神经。 他把双眼一闭，切断她们妖异的眼波，接着一声闷吼，带起紫色的罪火便向后翻滚出去。 不过如此…… 他心中冷哼，睁开眼待要持剑护身，结果又是心中一震。 刚刚明明是向后翻，可现在自己居然滚到了反方向的石井前面，那两个海螺女怪也跟着掉过头来继续盯着他，一样的眼神表情毫无变化。 头顶上的槐树枯枝，突然也似动了一下，黑色的爪影挠向苏龙的脸。 下意识的捂面一躲，后脚跟嗑碰到井边的螺雕上，一股强大的吸力猛地就从井里喷出，一把将他拽了下去。 正文 第一一零章 海殇 苏龙有些慌神，同时感觉自己像傻子一般被神秘的力量玩弄于鼓掌之间，心头恶火暴升。 ……啊，为什么会如此伤心愤怒呢…… 他站在石像怪的脸前，怪物也感到了不对头，开始发出呜囔的讨饶声。 苏龙挥了挥脑袋不去多想，任凭那憋着的情绪发泄出来。 刺啦一声，至暗启示先划断了怪物的左爪。 断口腕处立时生出紫色的冒火蛆虫，开始猛烈地啃食其血肉骨头。 怪物痛苦得眼泪都瞬间流了下来，就像是焦红的岩浆，滚热腥臭。 接着苏龙砍下它的剩余三个肢身，并用手指把罪恶的火焰化成丝线注入其断口。 石像怪体内充满了刀割般的细小烧噬，整个身子抖个不停，嘴里吐出大口的脓水，一对狗眼珠子都歪得不成样子，还在眼眶里来回弹动。 苏龙喘了喘气，脸上的黑气慢慢消去，他一把将怪物胸前钉着的罪禅丸拔出来，转头而去。 石像怪掉在地面，身上的残余血肉开始变黑燃烧，刺耳的惨嗥不停，最后抽搐着化成尘渣。 苏龙走到老婆婆身旁，抚合上她的双眼，无声叹息一下，便走回停车的巷口。 天上的阴霾聚浓，越来越多的鬼影冲着这小城而来，这片祥和也难逃被降临撕碎的厄运。 苏龙扶着车门，微微犹豫了一下，但很快胸腔内的烈火已凉，他轻抚一下街边探出的庭松针叶，便驾车离去。 上了高速国道后，背后名張小城被limbo重叠的鬼火，冲天而起。 ———————————— 苏龙沿着山间的原野道路飞驰，心中不停地开始琢磨。 如果一个区域被limbo或者魔狱彻底吞占，其实还好，消退回裂隙之后原有的人间还可以大部分完存；但如果是一半重合，像之前的库斯科古城和名張这里这样，最后恐怕一切都是要化作一片鬼墟。 边想边开着，他扫了下手机的导航地图注意到目前的位置已经接近伊贺东面的霊山，丘陵的起伏也多了起来，从高看下去许多镇落呈星罗棋布散在绿野山谷之中。 湿气很浓的灰雾在半空中浮起，他心想不会是自己走到哪地狱边境就跟到哪吧…… 摇开窗户感觉了一下，却是正常的人间水雾，只是伊贺这个位置离海还有一定距离，哪来这么大的湿雾？ 上天之中，突然空灵的号角声响起，苏龙心头像被冰割了一下似得一个激颤。 之前在秘鲁那谜一样的诡异号角！ 他降下车速急忙向天空中望去，隔着浓厚的雾气屏障，果然又看到了那已经见过两次的神秘巨物。 这次受视野所限，看得比较模糊，但仍能注意到其庞大的蚁形肢干轮廓，和硕大无面脑袋上的触须以及皮沟壑。 巨物看起来移速缓慢，但几个眨眼间就不见于山间天际。 苏龙心潮起伏，回想沉思起来。 ……之前在去往库斯科的路途上见到这同样的东西，然后就遇到白恶魔科乔亚毁城造下的灾孽。 可是他和科曼琪一直感到奇怪，科乔亚似乎把全部力量用于什么仪式或者行为，在面对他们时几乎不堪一击。 苏龙最开始觉得他就是在做同样的和所有魔王意图相符的、加速魔域吞并人间的什么召唤献祭法门。可细想在杀死他后，库斯科天上裂隙出现的紫色混沌陨石，以及没来得及寻出的他言语不详后的深意，苏龙渐渐意识到可能并非那么简单。 科乔亚的行为极大可能和这诡秘的天空巨怪有关，并且是某种更深刻的、完全未知的事物联系。 科乔亚和科里亚兄弟不光荼毒了烈日女神，他们一直都是以一种神生逆子的态度，还一并给他们的生父黑暗之王路西弗斯造成了巨大麻烦。这么看来，他们俩很可能有自己独立于源始魔王之外的企图。 ……不管是什么，这巨怪怎么给我一种莫名的不安…… 苏龙望了望巨物消失的方向，大概正是霊山的高部那边，于是驱车拐下一道岔路，顺着导航的地图朝山上开去。 开到半山的一处落脚歇息的木楼院落后就没了路，几个看起来是前来踏青的游人正在那里聊天。苏龙把车停在这里，便步行向霊山的山顶登去。 霊山不高只有海拔一千多米，植被秀丽但是地势并不陡峭复杂，苏龙算是一边赏景，一边就轻松地沿着坡道来到了平坦的山顶。 登顶后他可以俯瞰到全部伊贺谷地，只是湿润的浓雾遮住了大部分的景致。 这里有一处樱地堂古迹，据传是奈良时代留下的佛教遗址。苏龙走近观看，其实就是几处石龛、佛砖像和一道石窑。 他眉头一挑，忽然嗅到一丝奇异的魔味，似是从其中一个灯笼状的石龛上传出。 苏龙伸出右手指头去摸，腕子上的魔魂刺青忽然就开始发亮，然后在他食指触碰到龛身的一瞬间，眼前青白色的柔和亮光蓬放而出。 这几处歪斜的龛像间围成的小空地上，霎时开出一道limbo裂隙似的白光通口，可其中的气息却没有一丝魔域的感觉。 苏龙没有注意到，就在这传送门撕开的时候，头顶的雾云中，蚁身巨怪的大头出现停滞了一下，缔结的无脸之面仿佛远远地望了他一下，便一闪而过。 同时，怀中包里的魔书，忽地就开始发热跳动，就如受到那些石龛的牵引。 苏龙把明版的九魔宫曲取出，封皮的油纸竟然一闪一闪地射出同样青白的光晕，而那些龛像在魔书显现后好似抖动了一下，对应着沿着古旧的石纹放出相反的亮红光芒。 ……这可是从来没遇到过……他心下感到此不寻常的重要。 将书翻开，光晕收拢向书页的最后几章泛入，苏龙顺着这气息摸到几近封底的最后一章末尾。 只见原先只有文字的书页上，这时神奇地被替换成了发光的插图，似是一直被隐秘在其中，经久之后初见天日。 白色的水墨光纹勾勒出一片平平无奇的海滩和海面，吸引目光的则是海滩上一具古怪的尸体，和海面天空上悬浮的一个怪物。 细看过去，那怪物正是蚁身巨像，而那尸体则像是什么莫名的海洋生物，形似被拉得长长的扁平水母，头部看不清楚但极类人的头骨。 看到这图画，苏龙的心底有奇异的潮动涌起，仿佛来自深海的旋律呢语。 然后他就意识到这呢语不是从心中感觉发出，而是真的从那白色传送门里飘来。 苏龙越听越犯迷糊，然后他惊觉赶紧摇头清醒过来。 他收好书持出罪剑，谨慎地一步一趋进入传送门。 他的身影消失后门隙也立马合上，只留下隐隐的浪声。 正文 第一一一章 起源之咒 路德维希继续说： “魔王们企图打破界限真理融合地狱与人世，而他们自己之间其实有很大分歧甚至对立；上位和守望的神者们致力于维护真理准则，同样互相之间也有很大的、对于如何去做的矛盾。” “而这些导致争斗的根本原因，就是来自于九个阵营在探索后，对混沌之母奥秘不同的解读，以及不同的探索程度。但可以确定的是，即使是目前最强大的神魔存在，也离真正明白起源的秘密相去甚远，甚至可以说亿万年来都只摸到一点皮毛。” 苏龙心潮起伏，似明白了些什么，又好像心绪再模糊起来。 “无论人、神者、魔物，都有一种奇怪的本能和好奇，就是极度渴望知晓更高存在的真相，探求未知的、关于自身来源的奥秘。” 路德维希带有深意的看了苏龙一眼。 “就比如人类是被创造的最后来者，但也一直以来都在狂热地追寻研究着，更高神魔的存在和秘密，不是么？” “然而，混沌起源母亲的真理之秘则是过于难以理解……甚至疯狂，但越是这样对答案的需求就越饥渴，于是九个阵营的神魔们，渐渐地无所不用其及，最终很多失去了理智……” “总之，除了被是否维持现有运行准则这一最大原则矛盾，大致划分成两大对立面外，各个世界之源和源始魔力阵营都有各自疯狂的探究行为……最终这些缺乏节制和失去理智的行为，造成了对混沌之母体的损伤与破坏，招来了不可名状的‘起源之咒’。” 苏龙抹了抹鼻头的水珠，出神地问： “那这个‘起源之咒’……是个怎么样的情况？” 路德维希摇了摇头： “就跟起源混沌之母的奥秘一样，这诅咒也是极其难以理解，加上各个阵营间的隔阂，我们分别对其都所知甚少……我们只是能感觉到它，并感觉它正在把所有一切的命运渐渐拉入一个腐坏的、无尽恐怖的结局……” “我现在大概知道的，就是魔王们建立魔宫传下魔书、然后造成入世融合魔灾，是他们意识到起源之咒后，加上自己本来的企图所采取的对应措施；其它的阵营自然也各有反应，但因各种对立，我目前几乎没有了解。而这片渔村，是我们【秩序】这一方相关诅咒的密切联系之地，我这次来就是在源始魔力们即将再次降临之际，看看能不能找到新的变化与线索。” “你们的诅咒为什么和这里相关？你说这些起源之咒都是因损害破坏而来……那么……”苏龙思忖着问。 路德维希摩挲着自己的手指，神色变得有点恍惚。 “没错……我们秩序的猎人，曾就在这里犯下疯狂的破坏屠戮行为，因而大海成为我们的诅咒源头。” 啊，那么那鬼妪老太说的孽畜，就是指的这些猎人吧……还有这指虎……难怪她说我身上有孽畜的气息。 “苏先生，九大世界之源里，【自然】最为特殊……虽然【死亡】才是中相，但作为正相之一的自然，却其实才和其它世源最为疏离。因为自然是构成这个世界的载体，具有最高的空间属性，因而也相对离混沌之母更为接近，它们的探索也取得了最大的成果……” “到了几万年前，我们觉察到，自然的守望者和上位者们似乎已经通过某种突破的方式，与混沌连通了。然后其它的魔王和神者都还几乎是原地踏步，失心疯的神魔们开始打算侵割自然，来同样得与混沌母亲取得联系，它们开始满世界的猎寻一切属于【自然】世界之源的事物，尽管自然的大部分神魔存在已经很难觅得踪迹。” 路德维希摸了摸身旁的黑石，上面的水波在无声涌动。 “但最终，许多【自然】之属还是被找到，寡不敌众，没有逃过被戕害的命运……各阵营也因而间接伤害了与自然连通的混沌母体，这便是招来起源之咒的主要原因之一。【秩序】猎人的先代们，就是在这渔村偶然发现了自然的深海上位者以及其眷民，然后作出了杀害取样、活体研究、折磨实验等勾当……” “呐，难怪你们被称作孽畜呢……”苏龙看着他淡淡一笑。 路德维希不语，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 “你说那是猎人们的先民所为，这里面没你的份吗？还有，我以为守望者都是永生的吧，怎么还有先民？” 苏龙接着问他。 “守望者是永生，但是也可以繁殖的呀……我就是最早的秩序猎人的后代。最早代的猎人们，都已经在对海之殇渔村作出这恶行后，不是可怕地疯掉，就是极其惨诡地死去……现在只剩我们这些为数不多的后人，但大海的诅咒是一直传下来的，所以除了履行猎人本该作的职责事情，我也一直在想办法看怎么解脱猎人们背负的这恶咒。” ……从那渔村凋零惨异的样子，苏龙可以想见，这些具有上位之力的猎人们，曾经作了多么可怕的摧残。 “那你打算怎么做呢？这咒怨看起来很深吧……” ……‘诅咒他们的孩子世世代代永为低贱的孽畜’……那鬼妪咬牙切齿的嘶哑恶语回响在苏龙耳际，令他感到一点颤栗不安。 “先民们疯的疯、死的死，留下来的记录和信息不多。我只能自己过来寻找一些痕迹，看能不能拼出往事具体的脉络，找到咒结的所在也许会有帮助。” “话说回来，苏先生你是怎么到这里的？” 苏龙想了下，把大阪天守后到霊山传送门的经历粗略说了给他。 “啊，你这苦痛之路行得也真是一波三折呢。” 路德维希说完站起来，向水流的另一端走去。 “来吧……我们时间有限，先想办法带你出去。” 苏龙跟在后面，问路德维希这身体魔力的堵塞究竟是怎么回事，他还没有回答。 “……自从这村子成为海之殇后，就被死去上位者的恐怖力场所萦绕，进入这里除了其眷族外的任何其它种属，都会被强制削去战斗魔力。” “要知道，除了造成实际物质上伤害的战力外，另外还有操纵侵害精神与意识的魔力，也是上位战斗的重要组成部分。” 苏龙刚要接着问现在有没有什么办法解决这个问题，眼前一亮，他们进入了暗河上游一方别有天地的地室。 首先映入眼中的景象，令他皮肤一阵发冷。 只见这地室的上部，挂满了倒吊的无头干枯尸体。 正文 第一一二章 深水之下 苏龙还是有些吃惊，那些尸体的双臂呈菱形被缚住，脖颈的断裂处参差不齐似乎是被猛力粗暴地拧折。 “这是……？” “这些都是诅咒爆发后，发疯回到渔村的猎人。显然遭到了……也许是应有的报应吧。” 苏龙这时摸出路德维希之前给他的那个指虎，上面的倒吊者纹章正和这些尸体完全一致。同时，拳套的纹路间的血沫颤抖着泛动，充满恐惧和凌乱的细小回旋。 路德维希瞧向苏龙手中的指虎拳套，然后抬头再看了看那些干尸，眼中带着落寞。 “呐……这拳套的主人，可能就在这些其中吧……泛出的那些血沫，恐怕就是那招致恶咒的罪孽鸣动。” 苏龙盯着那些细小漩状的血泡，仿佛在耳边听到凄烈的哀叫。 忽然，一直隐隐传荡的浪潮之音大作，并夹杂着强烈的湍急撞击声，向地室处疾速而来。 里面一搏一搏地跳动着极为暴烈的旋律，如同海妖在演奏着决绝的战歌。 路德维希脸色一变，慌忙地开始东张西望。 “怎么了？”苏龙看他这样也紧张起来。 “我在找……”话音刚落一半，墨蓝色的潮水激流就从地室后面的深处猛灌进来，怒涛拍打着冲他们卷来。 “苏……”路德维希转身刚对苏龙伸出手，一个浪头就拍在他脑袋上，苏龙的眼前也瞬间被漆黑的幽蓝盖住，冰凉的震动迅速堵满他的七窍。 面前的一片混乱中，苏龙看到路德维希嘴里咕嘟咕嘟地冒出大片气泡，然后那张脸就被卷没在黑暗中。 这冲击的强度虽不如上次魔啸那么恐怖，那也强烈得足以让苏龙感到天昏地旋，完全失去控制地随着激潮四处乱窜。 他被滚卷着连续拍打在几处硬岩上，登时被撞得意识模糊，只是下意识地打开腮部的水中魔息，来维持呼吸。 接着一阵剧烈的崩震，苏龙感到周遭的一切都崩塌了，然后滚着滚着就忽然听到了美妙的海之吟唱。 那如泣如诉的旋律和摄人的歌喉，带得苏龙沉沉眠去。 ———————————— “阿迦莫丹……罪之方主……” “阿迦莫丹…………无底痛楚……” 凄艳的呼唤在耳边一点点清晰起来，苏龙眼前却仍旧是深不见底的黑暗，六识集中在额心眉头处，却是异样的平静舒适。 “你来……见到深海的伟大……” 眼睛的感觉恢复出来，幽白色的光线再度亮起，他试着挪动眼球，就看到了旁边不远处的一个庞然大物。 背景是漆黑无垠的深水，这个东西形似巨大的鳐鱼和水母合成的奇异生物，前肢是一对细长人类手臂，头部则像是被洁白软体皮质遮住的人面。 苏龙细看过去，那人面加上遮挡，越看越像戴着兜袍的修女形象。 这生物就在那缓缓游动着，漂浮在苏龙的身侧，这片深海之中别无它物，仿佛只存在它和在它面前渺小的苏龙。 “你是……什么？”苏龙心念一动，无声的话语就问了出去。 “巨大量的海水是守卫沉睡之物的屏障，也是预示着可畏真相的到来……” 巨物慢慢摇动自己的长尾，柔软的同样女声传入苏龙心头。 ……说什么呢？…… 苏龙被她谜语似的回答搞得摸不着头脑，不过下一秒就意识到自己目前的处境，便没心思细想开始使劲地试图控制自己的身体。 但自己所有的知觉仍是像缩成一团的意识球，附着在僵硬的躯体上，如同不自主地漂浮在大海里的一粒尘埃。 “我是死了吗？喂！”苏龙没辙，又用心念冲那巨物发问。 “罪王永恒，无生无死……” 又是一句唱诗似的柔柔轻语。 “…………” 虽然现时不受控的无所适从，可苏龙心底却是满满的安稳宁和，这深水里时不时暗流涌动而过，带着抚慰的节奏拍上他的心头。 逐渐地，苏龙又舒缓迷糊过去，正想放开所有紧绷的精神沉入这温软，路德维希的话语忽然跳入脑海。 ——被荼毒摧残的海之上位者…… “大海之母亲……”苏龙突然对那雌性巨物，不假思索地冒出此念。 “你愿帮我么？”她的头颅向这边探了探，苏龙看清那比巨鲸还大不少的脸部上面，其实很美好的下颌与嘴唇线条。 “……怎么帮？帮什么？” “帮我完成复仇……也帮我找到我的孩子……去吧……” 言毕，巨物就忽然开始加速摆动身躯，带起强烈的涡流。 苏龙的意识一下就被扯向那漩转的中心。 “去吧……去吧……” “不会亏待你的……罪恶的化身……” 苏龙的意识还想回应些什么，就已经进了那涡心，思维和意识顿时像飞絮般被扯散，没了知觉。 ———————————— 呜啦啦地喷吐出一大口呛水，苏龙剧烈咳嗽着坐了起来。 费了半天劲才把脑子清顺，赶紧看看自己望望四周，还穿着那已经泡透的棒球衫，腰间魔力维系保护着的旧皮包，和一片覆盖着薄薄白雪的海岸。 ……雪？ 抬起头看，清凉的冰晶掉在鼻头上，沁得他一激灵。 一片回到人间的气息，那昏黄的渔村还有谜梦一样的深海都仿佛幻觉消逝，苏龙爬起来运了运血脉，魔力澎湃充盈而出，之前憋屈的封堵也消失不见。 一转眼他看到旁边的滩地上，摆着一本白皮的古书，透着一股柔和的魔光。 过去捡了起来，书皮上印着描金的《海治明典記》四个汉字，里面的内容苏龙大致翻了一下，是关于飞鸟时代各种海上传说的故事与地理的记载。 柔和的魔气一触碰到苏龙的手指就泛出幽蓝的光，这感觉和那深海中的巨大雌物一模一样。 ……看来还真不是幻象……出现于这里的这本书，说明了之前所在异境的存在。 她要我帮她完成复仇和找孩子……苏龙揉搓着湿成一坨打绺儿的头发，没有头绪地想着，脑门还是有点泡久了的发涨。 算了，走一步看一步吧，还是赶紧先去京都，把这闹心苦痛之路的头找到。 他把那本海之奇书收进包中，自从魔力进步之后他就一直很注意保障皮包的安全，在紧贴着他身体的魔脉遮挡下皮包可以免于大部分有形的损害。 表层已经被浸得微微发白，但包里面没有进一丝水完好如常，苏龙摸了摸把移动电话找了出来。 居然还有电，这个牌子真是可以…… 正要查询方位信息，他前面不远处海滩的一个水洼中，忽然开始冒泡发黑。 正文 第一一三章 回到地狱 灰翅灰袍的瘦骨阴影从黑浓处爬了出来，然后急急地向苏龙跳来。 哈默尔一下伏在他身前，绷带后透着的红光瞄了瞄苏龙的手，欣喜地说： “我王陛下提升突进好多，太令人高兴了。” 苏龙冲它摆了摆手，注意到天上的飘雪渐重。 “你来的正好……有些事可能要问你。不过先说你费劲进来，定是找我有情况吧。” 哈默尔使劲点头说： “是的……！主人，我在地狱主境的浅层荒原游荡寻觅之时，发现了一个……觉得是和您有紧密联系的魔化之物。这东西处于半干化的不死不活状态，上面的气息十分稀罕，不过我一触就感应到了里面您的存在？” 苏龙微惊。 “哦？这东西什么样的？” 哈默尔起身退到黑魔力连通的水洼边，双臂轻轻一挥，一道喷着焦黑岩浆的椭圆通道门砰地就跳出展开。 “我也不好描述，您跟我下去看看吧……” 哈默尔躬身，躯干有些微微颤抖。 “主人，您的王魂已经复强到足以抵消凡身的限制，终于，可以踏回地狱之土了！” 他头低的几乎要挨到地上，双手向上托起。 “不再仅仅是在limbo那样的边境，罪恶尊王，此世首次踏上属于您的大地！” 苏龙一听，心里也有些激动。 啊……地狱正境么？ 他走到通道前，焦灼的烈焰都微微的低缓了一下，似乎在向他敬礼。 哈默尔搀住他的手，引着苏龙步入那魔焰滔天。 …………………… 地狱通道的感觉又不一样，就像是一条直通地心的列车隧道，脚下的岩浆化成平整的长台向深处疾驰，透着周围亮红色的火幕可以看到一幕幕光怪陆离的各层地狱场景。 同时，没有任何的不适，苏龙甚至感觉到通体兴奋的快感，就像是……回家的狂喜。 他低头一瞥，心头微微一跳，只见自己的臂膀上黑色的血管开始虬结突出，深红色的鳞纹开始一点点覆盖在皮肤上。 再看双手，指甲变成火红色，呈尖尖的月牙状开始缓缓变长。 轻触了一下自己的嘴，一对虎牙已经微微獠出到下唇上。 哈默尔在一旁跪侍，声音微颤着赞美： “啊……没想到经过无限经年的等待，像我这样的，最终也可以成为王的近仆……” 苏龙冲右边的方向看去，一片无垠的火红沙漠和巨大黑影吸引了他的目光。 在这一层不知名的地狱，四周尽是闪亮着透彻火光的沙丘，天上一道亮金色的烈日，给一切覆上梦幻般的光晕神彩。 ……原来地狱也可以这样的美…… 近处的沙地中，几个浑身钉满尖刺与锁链的黑炭状巨人跪俯着爬动，它们像山一般大小的身躯拖动出一道道火浆的长河。 隧道急速的飞腾，很快就晃过这里进入到下一层空间，只是苏龙望着那片妖美的沙漠与魔日，心中触动想到了科曼琪。 ……你已经是被我血誓的黑日公主，有朝一日，就统治那片沙漠作我的王妃吧…… 从没有过的念头浮出，他的尖牙上渗出血色，衬出一个阴邪的微笑。 火焰隧道开始缓速下来，眼前一暗，四面收束成一个红色的洞口，将苏龙和哈默尔传了出去安稳落地。 他抬头一看，这一片地狱是布满褐黄色烟云雾气的天空，地面凹凸不平起伏连绵，黑棕色的各种怪石组成望不到头的荒原山脉。 哈默尔在前头引着，翻过一道山头，只见前方有一处废墟，倒塌的魔塔与围墙仿佛在那里已经被风化了千年。 来到废墟的一道断垣下，一个全身黑紫色、似乎石化了的男性身体跪在地上双臂抱头，形成雕塑般的姿势。 苏龙走近前去一看，这个魔物的身体肌肉十分强壮凶相，其胸膛还在轻轻起伏着表现出一点生气，炭化的表面皮肤下不断渗出浅浅的细血丝。 如哈默尔所说，这东西身上发出的魔力气息确实十分熟悉，可是里面又少了点什么，让他无以确认。 苏龙踏上前去，轻轻掰开这半死状态魔人的双手，抬起他低垂的头脸。 看清其眉目相貌后，苏龙轻发出一声惊呼。 ……裕生！ 他的双目都烧化黏合在了一起，鼻子上的骨头露了一点出来，嘴唇紧紧抿住像被焊死一样。 苏龙运起自己的罪火之力试图导入他的身体，但是裕生的血脉就像散架的管道般无从着力，救助的魔力全都瞬间散逸出去毫不起作用。 裕生胸前的关公刺青魔像还在，只是也已经黯淡非常斑痕累累。 基本就像是植物人一样，苏龙也感受不到他有任何的意识波动。 苏龙回过头来问哈默尔的意见，它想了想，挪到近前来伸出尖爪，轻轻刺进裕生的太阳穴。 过了一小会，哈默尔拔出手爪回过身来说： “主人……当初我发现它的时候，就感觉是遭到了某种黑暗属性毒火的重创，然后又遇到那次魔啸，阴差阳错地被冲进了这荒原地狱。我刚探看了一下它的內颅，残存的脑片证明我的想法是对的，某个黑暗之王属下的强大恶魔造成了初始伤害，然后发生的海啸彻底打碎了这人的魂魄。” 黑暗之王属下？当时在南美最后一次感应到裕生的波动，却是带着急迫……那会他应是正在墨西哥城的魔变前努力寻找皮萨罗心脏的下落，难道就是那时…… 苏龙叹息一声，问哈默尔这种程度的损伤还有没有什么办法。 它遗憾地摇摇头说： “这人就凭着意念的强狠和魔体的壮硕，勉强死保住了一丝生息，其魔魂、脑体、精神已经基本全都飞散了……” 苏龙无言低头，裕生是自己一手所创的第一个仆从，一起经历了最开始半人半魔完全无知的阶段，总归是有些不好受。 哈默尔见他如此小心地问了裕生和他的渊源，苏龙告诉它后，它转了转脑袋，沉吟一下后说： “主上，他毕竟是你用王魂之能通过魔血果实塑造之物，凝结了极上精华，而且这躯壳也确实是难得潜能的杀戮机器……如此废掉属实可惜。” “不然……这样吧。” 正文 第一一四章 默生 哈默尔轻轻拍了拍裕生的残躯，那对滚动在绷带后的红眼，仔细再看了看其焦裂开的后脑，继续说道： “这是您的源始王魂造物，所以在这种状态下反而形成了极好的合体容器……如果您能觅得合适的魔选，以您现在的觉醒程度，已经完全可以移植新的魔物灵魂进入，令这躯体重生。” “而且他的颅内还残存着一些魔风化的脑魄残片，新生之后的魔物也可以继承一小部分裕生的记忆和灵魂。” 苏龙听了之后心中一动，确实，虽然和裕生并无什么所谓的感情，尤其在成魔之后，他们俩更多像是同一条船上的主仆关系。但毕竟凡人时都是混江湖的中国人，终归讲究个义字，还是有那一份。 现在如能复活裕生留下的魔躯，和他即使一小部分的心灵精神碎片，也是值得的。 苏龙心下定念，抬眼看到还正在一点点细看研究的哈默尔，当即一笑。 “嗯，建议不错。那么，就你吧。” 哈默尔闻言一呆，回过头来。 “你因为是纯地狱恶魔，入世不是经常有限制吗？有了这身体就没有那困扰了吧……况且，我接下来也需要人手，怎么样？” “不过，你如果不愿意的话，我不会勉强……我即使真是命中注定的地狱之王，也不会是暴君那类。”苏龙耸耸肩接着说。 哈默尔半趴在地，立马点头哈腰地应道： “我承主上之恩赐已经不少……给予这身体更是对于我这样、生来体弱有限品种的莫大恩典……主人，您确定吗？” 哈默尔微微抬起头，苏龙可以感觉出绷带脸后面的难言之喜。 “……我们凡世的东方人总说，光有拳头没脑子是盘不成事的。现在好了，你出色的大脑和知识配上这强躯，就完美结合如虎添翼了吧？” 他轻笑着说，眼里的紫色罪光闪亮。 哈默尔闻言立马扑到苏龙的脚前，狂吻他的鞋面。 “我暗沉阴影恶魔的传人哈默尔，即使直到寰宇终结的尽头，也不会背叛我王苏龙-阿迦莫丹！我于此荒原之狱立下最毒之誓，如果背忠，愿超脱炼狱之苦将我永世吞噬！” 苏龙探下已经半恶魔样的右臂和手爪，拍打它的肩头以示接誓。 “那么，我们开始吧。” 他示意哈默尔准备进行，它说的那移植魔魂仪式。 哈默尔请苏龙递给它那把至暗启示匕首，然后他们两个靠近到裕生残体的跟前。 “主人，接下来你感应并抓获我的魔灵，然后开启罪恶督军光环的力量，用罪火把我焊进他后脑的裂缝。” 说完，哈默尔先是用匕首在裕生身体的周边划出一个五芒星，残躯位于中心；接着它正对着裕生的脸朝下跪下，念念有词，最后一把将匕首刺入自己心脏的部位。 哈默尔乌黑的血从心口流下，然后滴流进地上五芒星的纹路，不一会黑血就将整个星形的地缝灌满。 完后黑风伴着紫光在他们的身周盘旋而起，悠远的低语充斥在点燃一般的空气中，哈默尔的身躯瘫软缓缓倒下。 很快，苏龙就看到一团银光裹挟的黑色小火团从它后心升散起来，微微发出幼兽一样的呼声。 他释放开罪恶督军光环，紫色的魔纹光圈瞬间环住了他们所在周边的这整片空间；苏龙双手燃起紫火，探过去握住哈默尔的魂魄。 他向前走了几步来到裕生的背后。 ……安息吧…… 接着他右眼里的血红突现，双手好不犹豫地将哈默尔的魔魂插进了裕生的脑后。 督军光环的范围内瞬间炸燃起三道气旋，将五芒星中的黑血全部吸收，带着紫火和黑风，全都贯注到了那身体上面。 苏龙向后退了几步，眼中的罪火降下，准备欣赏自己的杰作。 紫烟慢慢挥发而去，魁梧地身影已经站在那里，一身烂衣服只剩腰间以下的半截军裤，但浑身焦枯的皮肤肌肉，已全恢复成光滑饱满的人类色泽。 魔人转过身来，眼睛中紫色的瞳仁闪着异彩，惊喜地望着自己的新躯，然后扑通一下半跪到苏龙面前行礼。 他胸前的关公魔刺青，也重新栩栩如生。 “……主人！”那张脸虽然还是裕生的脸，但神色、眼神、嗓音都已经全然改变。 “你也算是新生了……纪念下裕生，我给你重赐个名字吧？” 魔人环手屈身，恭敬地回道：“当然。” “就取你和裕生名字里的各一个音节，按照人类汉语发音的对应，叫作‘默生’吧。” 说罢苏龙伸出右手指头，轻叩了一下他的额头。 “默生必为罪王陛下赴汤蹈火。” 他站了起来，微垂首立到苏龙的一侧。 “你现在吸收了裕生脑中的碎片，有什么有用的信息没有？” “还在与我的主精神融会整合中，应该不需要多久的时间。” 苏龙迈前几步来到废墟边缘，望向荒石层叠的地平线，黄褐色的怪云舒卷翻滚，仿佛被世界遗忘的角落。 “如果遇到将裕生害到此境地的那黑暗系恶魔，你以这些残存能够认出来吗？” “没有问题。” 苏龙仰起头来轻轻说道： “现在罪恶这一派，不光我还没有完全觉醒，可靠的人数算上你也就我们两个……所以，有仇要必报才能先立威，明白了吗？” 默生在他身后缓缓抱拳，现出野兽般的低笑。 “求之不得，陛下。” 苏龙点点头，回身一扬手： “事办完了，就赶紧回去吧。” “是。” 默生粗壮的双臂回旋而起，再度唤开连接地狱与人间的异界隧道，引着苏龙离去。 …………………… 再度飞速地穿行于各层壮阔的地狱之间，苏龙知道现在虽还不是时候，但已经有了心底的一点归属感。 随着越来越接近回人间，他身体上的恶魔体征又一点点消去，变回常人的模样。 烈火隧道的尽头收束展开，穿行过最后的红焰之环，人间的气息重新扑面而来。 他们返回到之前的原地，苏龙经历深海后苏醒过来的那片海岸。 落雪愈发浓重，湿润的轻风透心凉爽。 向海的另一侧远眺过去，看到一片皑皑的檐顶。 正文 第一一五章 入京都 苏龙再掏出手机一查看，原来先前进入那渔村所在的异境后，再回到人间时地点发生了位移，现在的方位是在面北朝向rb海的舞鹤市，整整跨过了京都府与之前异境入口所在的伊贺霊山形成对角线。 苏龙带着默生踏过轻雪覆盖的港道进入市区，先找到一个百货中心，买了两套不显眼的浅蓝工装服以及靴子换上。 惯例地，每次回到人间城市饥饿感就立马爆发，扔掉破衣服换好行头后苏龙便急不可耐地开始觅食。 啊……如果世界有一天变成未知的可怕结局，只但愿人间的吃食能够幸存下来…… 苏龙不着边际地正想着，一家拉面铺子的招牌就在前方的路口边露出来，他哈哈笑出声来，问默生： “你以前有吃过人间的食物吗？” 默生摇摇头： “我之前是纯地狱的种属，是不能吃人类的食物的……不过现在，就没有问题了。” “好，那这次就带你开荤人间第一餐！” 拉面铺子不大但是看起来很受欢迎，桌台边已经坐满了食客。他们两个等到角落里的空位坐下，苏龙先要了两杯生啤。 他推给默生面前一杯。 “尝尝这个……人类最伟大的发明之一，酒精。” 默生哈哈一笑，接了过去。 “主上，我听说过这东西，不就是助兴的化学成分饮料吗？怎么成了最伟大发明？” 苏龙一口气干了半杯，长呼出一口爽气： “因为，你没做过凡人你不懂……人类的人生苦短，充满不如意和困苦灾厄，而酒精能把这一切都麻痹，直到那个人喝死自己、解脱苦海。” 默生饮了一口，眉头轻轻一舒。 “味道是不错……但是您刚说的那个，不是自欺欺人无异于自杀吗？” 苏龙轻轻弹着那酒杯的边缘，略有点恍神： “对于跳不出生离死别、世事无常这轮回的大部分苦难众生来说，闹心地假装很努力活着，难道就不是自欺欺人了么？……还不如醉生梦死罢……” 默生又喝了一口，出了下神，然后摇了摇头。 “主上，我刚刚成为……算是半个人，你说的这些，原谅我属实还理解不懂哈……” 苏龙笑笑没有再说什么，跟侍者点了两碗特色的海鲜味增拉面，还有一大盘的炸鸡。 餐上来后他迫不及待地大快朵颐，看到默生吃得也挺香，不禁问道： “吃得人间第一顿饭，感觉怎么样啊？” “非常的……不一样，但是满足感我觉得是一样的。” “你在地狱的时候都吃什么？” “就是搏杀弱者的灵魂，还有杀死其它低级的恶魔，也吃一些血肉。对于地狱恶魔来说，食欲几乎没有什么意义……就是有需要也就是像动物似的弱肉强食而已。” 苏龙想了想，接着问他： “你觉得我完全觉醒的话，还会喜欢人间这些复杂、精致、甚至还有点多余的烹饪味道吗？” 默生喝了一大口汤，脸上露出美味的满足。 “陛下，我想还是会的。” 苏龙哈哈大笑，面馆的热闹人间烟火，不知不觉润入心底。 窗内热气腾腾的味道，窗外风雪更盛。 吃饱后，苏龙认为此次已经耽搁了够久，有种隐隐的焦虑开始浮现在心头，他决定这次说什么也要直奔京都。 找到租车的地方要了一辆日产越野，便上了京都府道向南直奔京都市开去。 默生说他已经恢复出了，裕生残留的机动驾驶技能还有肌肉记忆，苏龙就由他驾驶，自己拿出那本深海神秘上位者托给他的海书研究起来。 他们出发时是午后，大概两个小时就可以到达京都，一路上穿过不少秀丽的丘陵和山边村镇，默生还在适应着作为人间存在的调整。 翻开书页，苏龙点燃一支刚买的香烟，已经很久没抽过了，似乎都忘记了这味道。 这本《海治明典記》的内容没有什么稀奇，就是记录rb中古时代的海文地理，苏龙正有点纳闷，带着魔力的右指触上了书页，顿时画风一变。 原来每层书页下面，都由魔力暗嵌着另外一套完全不同的手绘图文。 他仔细地一页页翻读过去，这些暗藏的魔文描写得，全都是猎人们对海之殇渔村眷民折磨实验的凶残恐怖过往。 其中有一页记叙道：“那些以秩序之虚名而来的黑衣魔鬼们，为了寻找到所谓‘打开通向自然与混沌的眼睛’，将奥耶圣母的子民割下头颅，用亵渎发指的恶法千凿万剐每一寸骨头。” 下面的配图是一个已经千疮百孔扭曲变形，几乎难以分辨的人形头骨，上面刻满了各种晦秘的符号，以及密密麻麻的药水痕迹，几缕苍白的长发还残连在骨头的脑壳处。 这些魔纹配图的最后，是一个干瘦的乌黑影子，背后隐隐约约可以看到那深海巨大母体的虚影，影子手里握着一柄短弯刀。 它的下方是一长串无法辨认的文字，再向下是中世纪蒸汽时代装束的黑衣猎人们，在怒涛中被大卸八块。 这最后一页的背面有一道凌乱的、干涸血水般的字迹：“圣母的遗子，终将带来无尽恐怖的复仇。” 那黑影应该就是海里巨物要他寻找的孩子吧……苏龙合上书，那些猎人坐下的行径令他都有些反胃。 奥耶神母……对了，不就是那刚进入渔村时神秘鬼妪呢喃的名字么？ 那深海之下异境处，大海的母亲巨物……苏龙不自禁地又感到那种极其安详、催人沉静的浪潮涌动。 他把烟头丢出窗外，问了问旁边的默生，关于神者们的阵营矛盾还有魔王间的关系，以及他是否知道无上的未知起源、混沌之母体。 “陛下，我对各魔王之间的争斗和历史还知道一些，对于其它的地狱之外上位神者，则是没有什么了解……” 他对混沌之母这个概念，表示更是还没有听到过。 说着的不经意间，公路两旁的青山间视野开阔起来，密布铺展开来的城区接近出现，他们已经到达了京都的市郊。 京都保存了非常多的优美古老建筑，大量的街巷古香古色，徜徉在其中仿佛穿越几百年的时光，回到了浪漫的古典东方。 苏龙看着gps让默生开进城边后，先到龍安寺后面的衣笠山停车，他打算先在僻静的地方好好观察准备一下，因为他已经渐渐感到了苦痛之路的独特戾气，以及其它强大存在的隐隐动静。 雄转回还的风云，已经集笼在千年京都城。 正文 第一一六章 万鬼行魔都 不少过世天皇的陵墓就在衣笠山中，微寒的夜里，只见墨翠叠映，松杉间远眺古城灯火。 苏龙在一处古祀旁的吐地上，照着gps里京都的大概方略图，用右手指划出一个阵型，然后咬破食指滴出一道鲜血在那泥土里。 紫色的轻烟瞬间升起盘旋在土阵图上，然后缓缓落下在其中凝结成四个集中的点。 苏龙和手机里的地图对照下，大概判断出其在实际城市中的所在，思考了一下。 哈默尔轻轻拍了拍裕生的残躯，那对滚动在绷带后的红眼，仔细再看了看其焦裂开的后脑，继续说道： “这是您的源始王魂造物，所以在这种状态下反而形成了极好的合体容器……如果您能觅得合适的魔选，以您现在的觉醒程度，已经完全可以移植新的魔物灵魂进入，令这躯体重生。” “而且他的颅内还残存着一些魔风化的脑魄残片，新生之后的魔物也可以继承一小部分裕生的记忆和灵魂。” 苏龙听了之后心中一动，确实，虽然和裕生并无什么所谓的感情，尤其在成魔之后，他们俩更多像是同一条船上的主仆关系。但毕竟凡人时都是混江湖的中国人，终归讲究个义字，还是有那一份。 现在如能复活裕生留下的魔躯，和他即使一小部分的心灵精神碎片，也是值得的。 苏龙心下定念，抬眼看到还正在一点点细看研究的哈默尔，当即一笑。 “嗯，建议不错。那么，就你吧。” 哈默尔闻言一呆，回过头来。 “你因为是纯地狱恶魔，入世不是经常有限制吗？有了这身体就没有那困扰了吧……况且，我接下来也需要人手，怎么样？” “不过，你如果不愿意的话，我不会勉强……我即使真是命中注定的地狱之王，也不会是暴君那类。”苏龙耸耸肩接着说。 哈默尔半趴在地，立马点头哈腰地应道： “我承主上之恩赐已经不少……给予这身体更是对于我这样、生来体弱有限品种的莫大恩典……主人，您确定吗？” 哈默尔微微抬起头，苏龙可以感觉出绷带脸后面的难言之喜。 “……我们凡世的东方人总说，光有拳头没脑子是盘不成事的。现在好了，你出色的大脑和知识配上这强躯，就完美结合如虎添翼了吧？” 他轻笑着说，眼里的紫色罪光闪亮。 哈默尔闻言立马扑到苏龙的脚前，狂吻他的鞋面。 “我暗沉阴影恶魔的传人哈默尔，即使直到寰宇终结的尽头，也不会背叛我王苏龙-阿迦莫丹！我于此荒原之狱立下最毒之誓，如果背忠，愿超脱炼狱之苦将我永世吞噬！” 苏龙探下已经半恶魔样的右臂和手爪，拍打它的肩头以示接誓。 “那么，我们开始吧。” 他示意哈默尔准备进行，它说的那移植魔魂仪式。 哈默尔请苏龙递给它那把至暗启示匕首，然后他们两个靠近到裕生残体的跟前。 “主人，接下来你感应并抓获我的魔灵，然后开启罪恶督军光环的力量，用罪火把我焊进他后脑的裂缝。” 说完，哈默尔先是用匕首在裕生身体的周边划出一个五芒星，残躯位于中心；接着它正对着裕生的脸朝下跪下，念念有词，最后一把将匕首刺入自己心脏的部位。 哈默尔乌黑的血从心口流下，然后滴流进地上五芒星的纹路，不一会黑血就将整个星形的地缝灌满。 完后黑风伴着紫光在他们的身周盘旋而起，悠远的低语充斥在点燃一般的空气中，哈默尔的身躯瘫软缓缓倒下。 很快，苏龙就看到一团银光裹挟的黑色小火团从它后心升散起来，微微发出幼兽一样的呼声。 他释放开罪恶督军光环，紫色的魔纹光圈瞬间环住了他们所在周边的这整片空间；苏龙双手燃起紫火，探过去握住哈默尔的魂魄。 他向前走了几步来到裕生的背后。 ……安息吧…… 接着他右眼里的血红突现，双手好不犹豫地将哈默尔的魔魂插进了裕生的脑后。 督军光环的范围内瞬间炸燃起三道气旋，将五芒星中的黑血全部吸收，带着紫火和黑风，全都贯注到了那身体上面。 苏龙向后退了几步，眼中的罪火降下，准备欣赏自己的杰作。 紫烟慢慢挥发而去，魁梧地身影已经站在那里，一身烂衣服只剩腰间以下的半截军裤，但浑身焦枯的皮肤肌肉，已全恢复成光滑饱满的人类色泽。 魔人转过身来，眼睛中紫色的瞳仁闪着异彩，惊喜地望着自己的新躯，然后扑通一下半跪到苏龙面前行礼。 他胸前的关公魔刺青，也重新栩栩如生。 “……主人！”那张脸虽然还是裕生的脸，但神色、眼神、嗓音都已经全然改变。 “你也算是新生了……纪念下裕生，我给你重赐个名字吧？” 魔人环手屈身，恭敬地回道：“当然。” “就取你和裕生名字里的各一个音节，按照人类汉语发音的对应，叫作‘默生’吧。” 说罢苏龙伸出右手指头，轻叩了一下他的额头。 “默生必为罪王陛下赴汤蹈火。” 他站了起来，微垂首立到苏龙的一侧。 “你现在吸收了裕生脑中的碎片，有什么有用的信息没有？” “还在与我的主精神融会整合中，应该不需要多久的时间。” 苏龙迈前几步来到废墟边缘，望向荒石层叠的地平线，黄褐色的怪云舒卷翻滚，仿佛被世界遗忘的角落。 “如果遇到将裕生害到此境地的那黑暗系恶魔，你以这些残存能够认出来吗？” “没有问题。” 苏龙仰起头来轻轻说道： “现在罪恶这一派，不光我还没有完全觉醒，可靠的人数算上你也就我们两个……所以，有仇要必报才能先立威，明白了吗？” 默生在他身后缓缓抱拳，现出野兽般的低笑。 “求之不得，陛下。” 苏龙点点头，回身一扬手： “事办完了，就赶紧回去吧。” “是。” 默生粗壮的双臂回旋而起，再度唤开连接地狱与人间的异界隧道，引着苏龙离去。 …………………… 再度飞速地穿行于各层壮阔的地狱之间，苏龙知道现在虽还不是时候，但已经有了心底的一点归属感。 随着越来越接近回人间，他身体上的恶魔体征又一点点消去，变回常人的模样。 烈火隧道的尽头收束展开，穿行过最后的红焰之环，人间的气息重新扑面而来。 他们返回到之前的原地，苏龙经历深海后苏醒过来的那片海岸。 落雪愈发浓重，湿润的轻风透心凉爽。 向海的另一侧远眺过去，看到一片皑皑的檐顶。 正文 第一一七章 战火 肃穆的古塔之下，黑气开始凝结；天空之上，被火光照成了鲜亮的深红，好似整个古都，都融进了一片火狱的色彩里面。 那些黑色的气息在法观寺的院落中凝成一个个人形，苏龙他们隐藏在一堵屋墙后面，看得真切： 这些人形现出来后全都黑盔黑甲，身披暗红色披风，腰间别着长剑。 它们的铠甲制式，正是之前鲍先生手下的那种有青铜鼎文的汉甲，而这次的阴兵刹气，更加凌厉无匹。 领头的一人没有带盔，一头银白的长发，青面玉齿，正是乔嫣。 正如默生所言，她醒转过后应是全无所忆，现在没事一样领着魔兵降临。 在她的身旁，是在马赛魔宅中见过一次的红袍鹿角面具人，手持玛瑙长杖，脚下泛着血色的涡流。 乔嫣一挥手，魔武阴兵们整齐地纵跃而出，向外面火光的密集处行进而去。 红袍人举起手中长杖，对着八坂塔的刹顶一指，许多淡白色的鬼魂像是被从无形中扯了出来，哀叫着被吸进那杖中。 苏龙打开罪眼契约一瞟，在红袍人离去之际，没有扫中身体只扫到了其手中的玛瑙杖： 【白骨夫人之手】 相属：【无明】 “白骨精的魔爪化为之物，极其妖惑之玉石，勾魂夺魄、化魔催命。” 无明之相属……记得皮萨罗说过，自己的罪恶之一支，就是可能诞自于世界之源【无明】。 “走，跟上去瞧瞧。”他施放出虚化烬魂，把他和默生隐蔽起来，尾随着乔嫣魔兵们出院而去。 外面已经降临的地狱边境景象，令他微微一惊： 所有的木头建筑和石板街道都被染上地狱的血红，焚烧出灿烂的烟花景色，每个燃烧的房屋都完好无损，似是它们在地狱中映像本就有的美丽样子。 杀生四震魔喊震天，夜空被掩成同样兴奋的赤色，月亮消失不见，只有漫天的乌云染血化成穹盖。 “主上，不用过于着急靠近，那女魔身上有我下得魔蚕，随时可以掌握距离和方位。” 苏龙于是缓下脚步，他感觉这次limbo的异境，意味不同。 与其说是杀场，感觉更像是群魔千百年后的聚首。 那些覆盖周遭一切的鲜火，静静无声地燃着，只有偶尔一点轻轻的噼啪声。 推动声微响，旁边一处装扮古雅的茶屋门，缓缓打开。 一个全身盛装华服的艺伎，一头鲜红烫金的珠簪，怒放如焰。 她的脸上雾化成火的烟气，一对火苗形的金色鬼瞳，优雅如斯地苏龙妩媚一鞠。 悠扬的乐声仍旧在奏响，只是里面的三味琴弦和鼓点，激烈如沙场鸣曲。 苏龙的双臂黑赤纹张，怒爪如虎，本来的一头乌发中生出几缕极长的银白妖发，直垂到后腰际。 ……啊，鬼狱魔都之美……他的两个瞳仁全部充血亮红，扬起头长长吸了一口燥热的空气。 默生跟在后面，同样的魔躯贲张。 他们拐过狱化的花见小街街口，前面通红的幽长曲径上，几个模糊的行人身影向这边缓行过来。 走近一看，它们还穿戴着凡世的常人衣服，脸庞和皮肤却如烧红的焦炭般发出灰赤的光芒。 靠近他和默生后，这几个魔人冲他俩点了点头，苏龙这才回过神来，如同刚才的魔鬼艺伎一样，这些魔物都能透过烬魂感受到他们两个的存在…… 经过他们俩身边后，这几人身上忽然开始发出咯拉摩擦的强烈响动。 苏龙回头一瞥，看到他们浑身上下开始迸溅出带火的血液，然后扭曲着趴在地上，骨骼身形抖动着突变成狼一样的野兽。 它们身上的粗毛带着点点火星，狼头面上皮肤夹杂着白骨，怒吠几声后就跳到周边的屋顶上飞驰远去。 顺着河原町向西而行，慢慢接近位于中京区中心、著名的江户幕府二条城，之前土阵图上第二魔力集点的方向也大致指往那边。 街道上出现越来越多的人开始兽化成狼，咆哮着四散奔走，冲着远处喊杀和惨叫传来的地方而去。 天上半空中也飞来飞去去各种各样的妖魔：长鼻獠牙的红脸天狗、赤色的河童、庞大的燃火须发酒吞童子、如焦骨似的长舌女鬼…… 忽然默生眼中的紫芒一闪，他捂住右眼用幻视一看，对苏龙说： “主人，感应到那女魔处有变……赶过去？” “嗯，赶紧。” 默生半屈身于地，脱去上衣工装，肌肉爆发猛长成半人半狼的紫黑色巨兽，示意苏龙到其背后。 苏龙一跃到背上，默生猛然冲出，飙速如火子弹一样腾空而起，飞檐走壁穿过一个个火红绚烂的limbo京都街区。 他冲去的方向刚好先和二条城错开，直朝来时的衣笠山而去，这次的山另一侧的金阁寺。 一路上的飞速闪动间，苏龙看到还有不少状似正常的凡人好像也被困入这异境，发疯似得四面逃跑嚎叫，但都很快地被魔物们追猎吞食、血肉横飞。 疾驰至山畔，已经远远可以看到金阁寺黄金箔成的墙面在狱火中发出极耀眼的光芒，很多红色与黑色的飞影交织在一起，怪叫连连不断似在那里激战。 火狱盘桓，佛陀如煎……苏龙远望而去这景象心中突有些触动，那无比辉煌的寺堂美景，竟在魔狱里绽放。 神佛魔间，又有何别、又有何妨？ 默生冲到近前后停下，苏龙示意他们先隐蔽到一排燃松的后面看看现场的情况。 那边金阁寺旁的池水都化成了金红色的火浆，汉甲魔兵们正在和一片红袍武士们恶战，兵器魔力的碰撞冲击荡漾四射。 细看过去，那些红袍武士们的束甲很像欧洲神罗骑士的样式，手中挥动的兵器间散发出猩红的毁灭之力。 红袍骑士们中最当先的一个一身更为华丽的魔丝绸甲，正在和乔嫣颤抖在一处；他的头发金黄色中冒着黑烟，双目赤红，硕大饱满的额头上另有一只黑金色的浑圆眼珠，不断地眨动着。 苏龙看到那如狼似的怪眼，立时想起地狱火半岛之战中的魔兽。 这是……人形化的苦难记录者吧……看到他们使出的毁灭魔力招式，苏龙更加确定。 啊，都赶来这苦痛之路，瞄上了痛苦之王即将复苏的时候，还有那第一个可以确定的魔宫了吧…… 正文 第一一八章 魂牵梦颜 鲍先生和圣玛田的毁灭之王势力从头开始就似乎是死对上了，苏龙并不感到多么奇怪；奇怪的是，这片苦痛之域的东道主们，倒是沉得住气，他到目前没有感到一丝那方面的气息。 倒是在行土魔阵图的时候，觉察到了另外三股力量，一股他基本可以确定是黑暗之王路西弗斯在圣婴状态下的那种魔啸之气；另外两股力量他都无法分辨，但有一股陌生中带着熟悉，最后一种则是完全没有相识过。 “主上，我们……？”默生的嗓子都变化成了沉重的巨兽音，他看起来都有点摩拳擦掌。 “再等等……现在还不清楚，由头在哪，比如这路应该都有一个城‘眼’，而现在这群魔乱斗在一处，头绪却还没有显现。” 说完，他右手轻轻在燃灼的空气中轻轻一挥抹，赤色的剑身在紫焰中现出，罪禅丸附在他的腰间待命蓄势。 那边的激战白热化，苦难记录者似乎被激得首先沉不住气，他持魔剑对天空的云幕一指，一道红色的闪电劈下落到金阁寺旁的火池中。 一圈巨大的波纹荡开后露出地狱之门的焦口，里面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深沉呼吸声，什么无比巨大的事物在其中随着苦难记录者的召唤，缓缓向通口上移动。 鲍先生兵团这边，那红袍的面具人这时突然在寺顶出现，挥动他手中的白骨夫人玉杖，放出青色的巨大光波，射进苦难记录者打开的裂口中。 那焦裂的地狱之门撑开的速度瞬间像被急冻一样放缓，并有缩小的趋势，里面的巨物发出震耳欲聋的闷声怒吼。 在这一片混乱激烈的火爆嘈杂中，苏龙耳朵忽然一动，就非常清晰地听到一声从金阁寺舍利殿内，发出的清脆细响。 他的右眼随之开始急速震颤，之前胸口处被秀吉刺伤的痂，霎时发生火热的刺痛。 ……来了！苦痛之路的人们…… 金阁寺那边的地面强烈摇晃起来，一声充满怨毒的嘶叫从舍利殿内响起。 下一瞬，墨绿色的庞大身形窜射出来，巨蛇带着无匹的毒火四下喷咬，转眼间腾飞到半空中，留下一片近殿门处厮杀两方的武士，被秒屠的魔尸身。 大红袍的丰臣秀吉白发猎猎，凌空对着鲍先生方和毁灭军团方一齐怒喝： “……你们这些卑鄙的畜生……有我天下第一人太阁在此，休想叨扰到我圣王主上！” “哈哈哈哈！…………”他接着张狂的狞笑，双手挥动间，召射出一片青色的巨大火团射向地面。 这片火团组成的弹幕强横无比，两方都被一下压制开不得不四下躲避，领头的苦难记录者和乔嫣想要生抗那火团，却是都被震得翻滚出去，苦难记录者撕开的召唤之口也立时缩塌封合。 秀吉冷哼一声，四下望了望，便驾着蛇身冲魔京都内飞去。 那红袍面具人却是轻灵地避开火幕，然后从寺上跃出，鬼魅地滑行出去在低空紧紧跟上了秀吉。 看着蛇身上的身影远去，秀吉的左边袍袖空空荡荡地焦风中翻飞，苏龙心知大阪天守那一剑看来是把这老鬼的左胳膊彻底劈废了。 可是自己被他刺下的创口，光是那蛇一远远地飞出来，就开始剧烈的刺痛，并强催得他不由自主的心悸。 咬了咬牙压下刺痛，他翻身到默生背上，拔出罪禅丸紧握于右手。 “跟上他们！” 半人半兽的魔武战狼低喉应吼，顺着秀吉大蛇和红袍人的魔力方向又回城狂奔而去。 大蛇所经过之处的天空都燃放出青色的火光，将满眼的烈红压低了一点，但地面上风云聚合的群魔之狱跟着反弹起更猛的烟火焰光。 秀吉的蛇身转入中京区后，便直直向东冲东山山麓的南禅寺方向腾飞而去。 苏龙掐指一觉，那正是第三魔集点。 四点都浮现之后，这段魔都苦路的阵眼，就应该知晓在哪里了……但他心里，从入城后就有的一种莫名心跳焦虑，现在也在加剧。 加上秀吉的魔息波动撩过来一下，心头的刺口就剧痛一下，搞得他有点躁怒。 正憋着火难受，高速疾驰中的他感到眼前忽然一花，一种不可思议感首先窜入脑门。 接着一切就像停顿了一样，默生还在四肢带火地飞驰，但苏龙的赤瞳却是凝固一样瞪着前面的一点。 一身绿色奇甲壳，柔美又矫健的身姿，一头烈火中蓬放耀眼的金发，碧绿色的眸子，美艳的侧脸。 最关键的是，那纤白的脖子上，挂着的华风蛇形坠子。 珍妮……那一股陌生而又熟悉的魔力，原来就是她的气息！ 她在一片町屋的顶上俯身和苏龙反方向急奔，后面几个黑色的兽影，带着非常毒辣的黑暗气息，正在对她紧追不舍。 那容颜带来的惊诧令苏龙不知所措了几瞬，但他很快还是反应过来，就准备张口。 可是珍妮似乎全神都在注意和那几个魔物纠缠，完全没有感受到他，眼见那几只黑暗魔兽突然一个加速就要扑上自己，珍妮咬牙一个翻身，双臂挥起舞了一个圆圈。 一道绿色混着黑火的圆环撕裂空间而出，里面向外吹出一种……苏龙从没感觉到过的粘稠魔气，这一切都发生在转眼间，他竟然都没来得及发声和动作。 那圆环的裂隙中黑色触手一样的浓浓火雾霎时间喷出，将那几个扑杀过来的黑暗系怪物毫无声息地吞噬，同时那裂隙似乎带着极强的引力，珍妮对着那些魔物冷笑的同时自身也跟着顺了进去。 然后那环形裂缝就极速缩闭，珍妮全身都进去后不经意地向外瞧了一眼，顿时看到伏坐在默生背上的苏龙。 她的碧眼也同样地一瞬间睁得老大，并张圆了嘴。 “亲爱……”娇俏的声音刚一脱口而出，缝隙就完全合拢，什么都消失不见，只有原地灼烧的屋顶空气。 “怎么了主上？”默生感觉到了异常，停顿了一下。 苏龙怔怔地看着那环缝消去的地方，有些回不过神来。 正文 第一一九章 南禅寺 自从在去玻利维亚前神秘地离开后，苏龙感觉就和她断开了无比遥远的距离。 经历好多之后，都有点模糊了对她的印象。 可刚一看到她的容颜真身，那双把自己凡人时的魂都要摄走、引自己初上魔途的妖绿瞳仁，瞬间心底又涌起了……一种几乎遗忘的期待懵懂。 他平复了一下，呼出一口气，看了看那处知道她已在紧急中遁走，此时正要紧自己不能再分神意乱。 她出现在这里，证明现在痛苦之路后的隐藏魔宫已成了众家必争之地，现在失之交臂，也必会在不久重遇。 倒是前面的纷乱魔息开始急剧暴涨，南禅寺的正上方形成庞然的一个气旋，各种色彩的雷火交织，秀吉的气息也在极不稳定地变化。 “没什么……刚那几个追打的魔影，你看到了么？”他问默生。 “嗯……似乎不是什么重要的家伙，我都没仔细感觉，有什么不对么？” 苏龙拍了拍他的背让他继续向东边奔驰，并轻声说： “……没有，就是可能看到一个故交。” 默生重新加速，南禅寺正院的高大殿阁门楼已在视线可及之处。 “但是陛下，你这么一说，那逃遁走的女妖确是有点感觉不寻常……那她打开的通道，带着在地狱下面都很稀罕的，似乎是‘深渊’的味道。” 深渊…… 德革摩西亚的公主…… 苏龙感觉有些东西，应该可以试着串在一起了，但眼下属实无暇。 默生最后几下大幅度的狼跃，他们就到了寺殿门前。 隔着门楼就可以瞧见秀吉的大蛇正在左突右挡，面对两方的夹击，苏龙跨过寺院高大的正门槛，路西弗斯那股黑暗圣婴的恶气迎面充斥而来。 刚才那些追杀珍妮的邪物，就仿佛是这秽力生出的延续。 看来，黑暗之王圣婴状态下与鲍先生的惊天一战，它起码没有落败，并已经能够自主地存留于世上。 即使是路西弗斯的虚弱幼体状态下，那也是九大源始魔王之一，那么鲍先生的力量究竟是…… 前方寺大殿处传来可怖的尖嚎，打断他飘忽的思绪，默生的巨爪伸展出刀锋一样的尖指，警戒蓄势待发。 他们两个俯身沿着石板长道一侧的石龛潜行，苏龙看到正面和巨蛇在鏖战的一只蝙蝠人身、白骨半露脸的恶魔，尖嚎就是由其发出，它挥动着布满勾爪的蝠翼发出一条条黑火射向大蛇。 它的外形和之前被苏龙吃掉的埃斯科巴相当相似，同样的黑暗系之魔力，充满凶邪之念，它身后一群形态粗壮畸丑的魔怪，发出疯狂的嗥叫。 很快吸引了他注意的是在大殿门前的蛇身另一边：一群身穿褐袍白甲的假面人，手持各种拼接而成的机械武器，在和黑暗魔怪们打斗的同时，也在向巨蛇投射魔法箭刃。 他们的褐色长袍上绘满精细的符文图案，和苏龙到目前为止见过的所有恶魔语言都不同，里面的勾勒结构很相似某种原始的人类文字。 他们袍服下的白色甲胄看不出来什么材料，发出柔和光泽，黑暗魔物的攻击一触近身体，便被那白甲生发出的无形能量壳所化解。 这群人的帽子类似猎人的维多利亚样式，但花纹与装饰更加夸张，他们佩戴的假面是各种各样的动物形象，只遮住上半张脸露出鼻子和嘴巴。 ……那第三股完全陌生的魔力，就是他们了…… 苏龙稍微观察了几下就看出来，假面人对另一边的黑暗魔怪们是痛下杀手毫不留情。一旦遇到受伤倒地挣扎的恶魔，他们便掏出一个银色的小瓶冲魔身上洒下白色粉末，那些黑暗魔鬼顺间干嚎着化成一滩滩腥臭血水。 而对夹在中间的秀吉和巨蛇，他们则用各种重折叠武器如弹簧镰刀、突击锤、圆盘电锯等，试图将其放血瘫痪，似乎有生擒的意思。 大蛇和秀吉的力量终究是好汉难敌四手，蛇躯创伤累累迅速衰竭，秀吉也被各种魔能的冲击和投射物挂了彩。 苏龙手持罪剑而出，旁边的默生也已开始发力，他准备瞧准空隙，疾冲上去先对秀吉痛下杀手。 ……不弄死你，我这心口的疮疤永远是一丝如鲠在喉…… 了你执念，快给我打开第三苦的通路吧！ 赤红的眼睛里罪火升腾，射出的魔光，远远地被秀吉一下感觉到。 他霎时停下所有其它动作，开始满场的来回张望，试图寻到苏龙的位置。 可是魔物混杀间黑烟火气弥漫，他所在的蛇头顶上过高，一时无法看清苏龙的来路。 无声地走到跃击范围内，周遭的混乱间没有魔物察觉刻意隐藏收束的苏龙，血红的虎牙露出狞笑，罪禅丸的必杀之火已经点燃。 丰臣秀吉已经感到了被锁定狙杀的恐惧，他一对妖黑无明的眼珠子紧张地乱转急思防御对策。 但过了几瞬后，他似乎就意识到自己对这一击的无能为力，便放松下紧绷的干瘦身子，并掏出血红鬼刀指向天幕。 在苏龙已经脚尖离地的那一刻，秀吉一身大红王袍迎烈风而展，须发零乱仰头长嘶： “罢了……老乌龟，我放你出来，你保我一条魔命，我们先一齐守了这路再说！” 然后他右手一抹，切豆腐似得割开自己半边脖子，泛着惨绿色的古怪血液飞溅而出；然后左手下探从大蛇脑壳上扣出两颗什么事物，一把扔进自己喷洒出的血雾里。 那像是两个拳头般大小、状似核桃带着沟回纹路的肉丸样东西，一碰到丰臣秀吉的血，像两块磁球一般刷地紧紧吸附在一起，并暴射出惨白的光芒。 苏龙这时已经像一颗血色的火焰子弹般，跃射到蛇头秀吉的近前，可那惨白的光一个炸裂就把他弹了回去。 满场的黑暗魔物见到那白光，有的竟开始瑟瑟发抖，领头的蝙蝠恶魔面露惊讶，犹豫了下便巨爪一挥，指挥黑暗之王的魔兵们向寺外撤退。 褐袍假面人们则是在停止了战斗后，全站立在原地，看着那白光的中心，仿佛耐心地等待着什么。 那股反弹的力度十分霸道，苏龙直飞砸回火树密布间的石板院落，默生一个后跳将其接下平稳落地。 “什么东西！”苏龙恨恨地咒骂了几声，同时刚才由于极为接近秀吉的血魔气息，现在胸上的痂又一跳一跳痛起来。 还没站定喘匀，半空中一股念想释放出来，扫过整个南禅寺坐落的山麓，空气一下静滞凝结。 苏龙眯眼看过去，蛇头上的秀吉软软地瘫趴着，他颈上的半边裂口却是已经止血，那两颗怪丸还粘在一起剧烈旋转摩擦着。 然后，忽然一声‘咔嚓’脆响，就像在极静的深夜里忽然打碎了一只瓷碗。 正文 第一二零章 神宫魔场 那两颗丸状物爆裂开来，里面白色的雾气喷出，形成一个游魂似的形状，然后迅速扩大地盖住了整个寺大殿的顶部，一团白中浮出一张肥胖的鬼脸。 鬼脸接着一口吸气，院落内像刮起龙卷一样狂风大作，秀吉座下的蝰蛇好像终于无力虚脱，嘶嘶地坠倒下去。 刮起的风卷进白魂雾团里，令其开始高速旋转集中，渐渐固化成一个黑白相间的身形。 那身体大概有整个南禅寺的门殿楼阁那么大，这巨躯慢慢停下旋转，苏龙看清其身上披着黑白两色的巨袍，露出的一点四肢上都穿着惨白色的武士甲。 那惨白的颜色真就好像死去魔鬼的白骨一般。 巨怪的身干难以形容的宽肥，像是大野猪、蛤蟆、巨熊的聚合，头颅肥大像是巨鼎那么大的铜球，上面褶皱的皮肤一样惨白。 类似丰臣秀吉，这巨肥之人的眉目和胡须全都干枯的灰，一对长眼缝里闪出黑色妖光，宽肥的鼻子与嘴巴被拉扯开在那怪皱脸上，几乎失真。 他就那么悬浮在被召释出的半空位置，无言地盯着下面寺院，死静的压力如磐石样罩住全场。 苏龙用羊皮卷看过去，抖动了几下还是烧出了火字： 【德川家康】 “无常孽主” 种阶：s- 专精：无常箭雨？？/？？ 秽孽剑阵？？/？？ 伪佛龟壁？？/？？ 熬死了所有对手、创立最后一个幕府时代的第三个‘天下人’…… 第三苦的守者，但其实也是灭掉丰臣秀吉全家的死敌…… 空中的巨魔物德川家康面无表情地缓缓抬起双臂，盘着的双腿伸展开来，白骨阴风开始聚集大作，空气中隐隐出现被卷裹的一道道模糊的嚎哭死魂。 褐袍人们忽然跑动起来，集中在一处，划出一圈淡黄色的光盾罩在他们阵型的四周。 苏龙见状也召出烬魂壳把他和默生护住，刚一动念，眼前的空气就被一股引力场居然扯得扭曲起来。 在德川家康发起的阴风范围内，所有的活物忽然都被以他身体为中心的怪力场牢牢牵住，空间内本来弥漫遍布的鲜红狱火也被拉扯得暗下一大截。 德川的怪眼这时睁开，圆肥的身子向后转动到面冲西北，然后一对前肢大力凌空一推。 苏龙耳边呼啸声如刀割响起，眼前速度快到模糊，只见德川如同巨大的圆滚炮弹般射出，同时那怪力力场牵拉着全场的能动之物随他激飞出去。 眨眼间就从山麓下飞进城中，脚下燃烧的町屋檐顶一闪而过，苏龙朝反方向推出自己的罪力，才慢慢降速下来并一点点挣脱德川的力场。 但很快他就意识到这没有必要，苏龙敏锐地觉察到德川冲射的目的地就在很近的地方。 透过烈火他已经瞧见了一片辉煌庄肃的宫殿飞檐。 平安神宫——最后一处集点的所在。 …………………… 德川的巨怪之身像炮弹一样，最终砸到平安神宫中间的大空场，凿出一个不断冒出鬼火的陨石坑。 其它被拽过来的活物，包括苏龙默生还有那些褐袍人，也都四下翻滚着落到宫殿间。 秀吉和他的蛇则是被拖到德川的身旁，昏迷不醒。 苏龙跳起身来，看到周围的平安神宫，在狱火的加持附着下，从人间的优美雅穆之形化成赤炎魔殿的邪恶壮美。 德川在那边空场的中心，仍旧是一脸的麻木，肥褶的面皮耷拉着；但是他双眼中的魔光却是越来越强，同时开始一下下地用双拳凿击面前的地面。 他双手如象掌，带着雄浑的鬼力，整个神宫的内场就跟着如同地震起来一样。 苏龙感觉到不对劲，拔出剑来就要冲上。 ……第三完了还有最后的第四苦，迟早要取你的命，纳来吧，将军！ 毕竟是战国三个‘天下人’中笑到最后，成为征夷大将军的德川幕府之首，但如今已是化成了眼前这巨邪的苦痛鬼魔。 苏龙引剑谨慎地向前行了几步，只见那边的褐袍白甲人们也在对德川提防地观察着。 天上被赤火烧成血色的乌云，不知不觉间随着德川的掌击大地，竟开始无声地崩裂。 四下，魔怪们的喊杀咆哮声突然如潮水般涌来，仿佛之前在整个魔狱京都各处的全部魔物，都一下奔平安神宫这里而来。 苏龙感到左边一阵震荡停下一看，一片黄金色的炎光冲过宫墙的上空，苦难记录者骑乘在一头无面的烟火恶狗上，带着毁灭之王部众当先杀了进来。 同时，之前一齐尾随着秀吉大蛇潜行疾奔，从金阁寺离去的鲍先生手下红袍人，不知道一直混在哪处，此时在苦难记录者它们冲进来后，他忽然从神宫侧殿廊的塔顶上跳了出来。 他举起白骨长杖，杖头随着发出悠长的诡异旋律；然后其身周大片的青色鬼火忽然爆出，乔嫣带头的汉甲魔兵就如集体传送般一下从青火中落入此间。 接着，之前在南禅寺撤退的黑暗魔众，这次在三只蝙蝠鬼王的带领下，从神宫正南侧那边也奔入这团热闹之中。 好么……都聚齐了……苏龙忽然感到忍不住的笑意。 就像是，从没见过的老朋友、也是老对头，都碰到了一起。 当所有在场的魔派都挤进神宫空场，剑拔弩张之际，所有人突然意识到德川还在那里裂地一般地凿着。 最后，像完成一首太鼓乐曲的收尾一样，他密集地砸了最后十几下后，便停下开始沉重地喘息。 天上闷雷一样发出几声破空的巨响，接着转瞬之间，大地开始猛烈地撕裂震爆。 空间塌缩！苏龙下意识地想到，但再过了几秒后他发现这次可没有那么简单。 之前的limbo塌缩都是呈一种破碎消散的形态，慢慢魔力散去恢复到正常人世；而这次，在德川的深凿之处的地下，一股巨大的魔能重力场形成出来，整个空间是被那黑洞似的引力生生扯碎的，是和向外消散正相反的向内集崩。 空间的构成魔力也并没有逐渐减弱，而是指数状地随着空间的密缩增强，将每一寸空气挤压扭曲地异常沉重。 许多魔物都慌了神，这各方强魔聚集的魔狱宫场像炸了锅一般，有的离德川较近的已经被拽入那魔重力核心，消失不见。 同时在力场的外沿，由于力度的不均匀，一些空间崩碎之处出现了相反的裂隙，重力从那些地方倾泻外放，事物被卷进这些缝隙后则掉出limbo回到现世。 苏龙紧挨着的地方就突然炸出这么一道缝，他还没反应过来半个身子就被吸了进去。 正文 第一二一章 狐女 情急间苏龙赶紧一爪拍在旁边的默生肩上，要把他也一起拽离，先避开德川那可怕的重力核。 默生则摆了摆手一笑说： “陛下，我毕竟混了地狱最下面那么久，这把戏我看不过就是另一层的强力位移，那胖大的魔怪似乎是在要把所有人都拽去他自己的地盘。” 说罢他就放开苏龙的手。 “不过为了保险起见，您还是先回去人间，我跟过去先把情况摸清楚，然后就给陛下发感应回来。” 苏龙闻言犹豫一下，想了想也是可行，便点点头。 “那你小心。”言毕自己向后一跳全身没入回到人间的崩缩隙道。 去过一次地狱正土后苏龙发现，现在再进入limbo传送裂缝，过去那种很难受的昏胀感几乎完全消失了，当然他想也可能是自己魔力王魂两方面都大幅突破的缘故。 眼前裂痕急速变小，那边魔狱京都的景象渐渐闭合远去，但就过了这么点功夫后，苏龙瞧见那头已是天崩地裂、碎片激旋。 在缝合上的最后一瞬，他的余光瞟到那一头的大乱中，一道金发绿影一闪而过。 他赶紧瞪大了罪红的瞳孔，手脚下意识地乱划想挨回去一点。 只见那金发又闪过一下，带着令人记忆深刻的弯曲线条，果然真就又是珍妮…… 然后通道就彻底关合，只剩一片灰黑色的漩涡。 草哎……苏龙叹一口气，索性仰倒进通道的气漩里。 ………………………… 这次的过程似乎格外的长，过了比苏龙预计的时间很久之后，才看到人间出口的亮光。 跨出落下到半空，清风朗月，下面便是他和默生入魔狱时的入口所在的八坂塔，周边的幽幽灯火中艺伎的歌舞声婉转飘扬。 苏龙落到寺外墙后，身体恢复成常人模样，周围的一片静好又引起他恍惚的空间差不适应。 ……似乎是魔化一路突破增强以后，在不同世境之间的转换后，副作用越来越强了。 他扶墙静静站了一会，便完全融回了人间的感觉，长舒出一口气后正要打算怎么行动，突然发觉了一点不对劲。 刚才在裂缝通道中他昏睡了一小下，其中感到了一些奇怪的波动，当时没有在意，以为是什么正常的异境震荡。 可是现在回到人间之后，那奇怪的波动变得十分微弱若即若离，但仍旧萦绕在自己的周围。 可是却居然更诡异地，很难锁定捕捉来向和位置，按他现在的战等段位，应该在人间不会出现这样的问题。 ……呵，那只好想办法将你硬揪出来了。 苏龙装作放松地沿着街道向祗园外走去，并伴着路两旁町屋的曲径幽深中，不时传来的媚靡歌声，吹起口哨小曲。 同时他暗暗用罪眼死死地跟着那股跟踪自己的游息，然后在走到一处热闹的岔路口时，一个小跳钻入一间客朋满座的茶屋里。 那波动魔息好似慌张了一下，急忙想跟着窜进来，却是有点在门口笨拙地徘徊不决。 原来如此…… 苏龙要笑脸迎上来的和服女侍者给自己安排了一处隐蔽的雅座，并点了一壶清酒和一盘生鱼片，坐下后他便在角落里静静地感应观察。 台上的美丽艺伎正表演到舞蹈剧的高潮，歌乐嘹亮动人，观众和客人们拍手称彩。 酒菜上来后，一口极鲜滑嫩的鱼肉伴着冲鼻的辣根酱油，虽呛但也十分过瘾。 半壶酒很快下肚，苏龙开始有些醺醺然，就在这时那波动魔息终于在茶屋里的近前处被他感捉到。 于是他抛出一小团纷乱的魔息诱饵到雅座间的门口，然后继续浅酌着酒盯向那边。 很快，细碎的脚步声就传了过来，门上的和纸后面，被灯光映出一个苗条的身影。 那名女子慢慢走到门边，半跪下来，手中举出托盘，对雅间内的苏龙轻声说道： “您有要的点心好了，先生。” “端进来吧。”说着苏龙右手贯劲起身。 一身黑色蓝花和服的女子端着盛点心的盘子进来，黑色如丝绸般的秀发挽了一个精致的结垂到后腰，眉目狐媚妖艳。 苏龙起身后加装低头往酒盅里倒酒，但侧眼一下就看到了她动作的不自然，以及眉目间一丝阴暗的妖气，在冲着他左探右看。 他心底冷笑，……就是你了宝贝儿…… 在那女子摆盘之际，苏龙一个箭步冲到门边将雅间的拉门合上，并用一道魔力将门缝封死。 然后右手暴出恶魔姿态，一爪子擒住那女人并把她按压在地板上。 她眉目间显出惊慌，正要大叫，苏龙魔爪中的罪火就砰然放射出来。 女子的和服瞬间被烧成灰烬，她张嘴发不出声，但很快在罪火里其皮肤就全部熔化，露出一个鬼影子。 苏龙慢慢褪去火炎，那鬼影变白化出另一个相仿的婀娜女身，浑身肌肤娇嫩白净，如一团黑云似的头发铺洒开来。 他仍旧用右爪死死箍着她的后背，然后将其脸翻了过来。 眉目如画，额间两朵樱状的妆花，正是那第一苦守处的黑樱妖狐。 八苦神樱晶亮的眼眸里充满怒火，死死盯着苏龙的脸，想要挣扎可是她全身的魔力却是十分低下，和在那苦痛limbo月下时判若云泥。 “我就觉察出来你进了人间便会急剧衰萎，想必你修行还不够吧？嘿嘿……” 她之前的全身衣服都被焚尽，苏龙从她脸上往下瞄了瞄。 神樱立马更加羞怒爆发，但苦于完全受制，气得都说不出话来。 苏龙的赤瞳转回来迎上她的目光，冷冷地说： “但你又不甘心发现我后就这么算了，所以从那混乱战狱中一路跟到人世，想用变人伪装的法子先偷摸着监视我，对吧？” 神樱咬住嘴唇瞪他，没有出声。 苏龙见她臭倔，爪子里的刺出几道火苗直从后背燎入她的神经。 “嘎……啊啊……”神樱被激痛得身体扭成弓状，眼泪都流了出来。 他放停一下给她喘息，盯着她说： “放心……我对你没太多兴趣，你把我朋友捉哪去了？带我去把她找回来，我便不会找你麻烦。” “你倒是很关心她嘛……不过别做梦了，只要是威胁到信长大人的东西，我死也不会让他们接近！” 正文 第一二二章 樱树牢 神樱冷蔑地看向苏龙，语气毫不服软。 “……是么？”苏龙邪气地一笑，便把她的身子翻了过来，掏出魔匕，在她小腹上划嚓一声割出一道深口。 “你……”神樱惊叫，再度试图拼命挣扎可仍被制得动弹不得。 接着苏龙低下头，向那深口里吹了一口气，只见一片密密麻麻的血红色小虫就化出钻了进去。 片刻后，神樱感到极限的痛、麻、痒，浑身抽搐痉挛起来，脖子向后弯的要断了一样。 “哦……”她的双目已经开始模糊，声音都开始打颤结巴。 “呵……欲仙欲死是吗？……她在哪？告诉我就给你停下。”苏龙逼问。 神樱撑尽全力把头弯回来，嘴唇都咬破了，冲着苏龙吐出一口带血的口水。 “……做梦！” ……够烈！我喜欢…… 苏龙低头又吹了一片魔虫进去。 “啊！……”这回神樱的瞳仁都歪斜了，口中开始吐出白沫。 “如果我愿意，咱们可以在这里呆一晚上……好戏刚刚开始，你慢慢享受吧……” 说罢他坐到一旁，写意地斟了一盅酒，听着外面的能剧曲子，饶有兴致地瞧着她。 神樱在地上扭曲翻滚，打滚震颤，脸都歪了，口水洒了一地。 最终她还是败下阵来，嘶声大叫： “……停……停！我带你去找她……” “乖，这才对嘛。”苏龙放下酒盅蹲坐回来，轻轻一拍她的肚子，顿时那可怕的噬咬就停了下来；她一张几乎变形的俏脸慢慢舒展开，颤喘着停下抖动静躺下来。 “来，喝一杯缓缓神，怎么样，够酸爽吧？”苏龙倒了一杯清酒递过去，笑吟吟地看着她仍心有余悸的眼睛。 神樱挣扎着坐起身，接过酒一饮而尽，头发披散下来遮住脸，不去看苏龙。 喘了一会粗气，她压着恨恨的嗓音无奈开口： “……走吧，我把她关在了我苦痛樱境的树中……” 苏龙满意地一笑拍了拍她的头，就要起身。 “等等……给、给我找件衣服披上吧，我们得先出了这常人密集的地方。” 她斜过半张脸，带点楚楚可怜地望向苏龙。 ……嗯，早顺着我不就不用受着罪了，呵呵…… 苏龙走出去管女侍者要一件便袍，侍者感到有些奇怪，但他塞过去丰盛的小费后，她便赶紧点着头去拿了。 神樱穿上便袍后他结了账，两人出店来到街上。 茶屋的旁边不远就是一条枫树垂掩的曲巷，神樱带着苏龙走到那里尽头的无人处，在一道木墙边比划出几条咒文。 接着一道浅黑色的传送缝隙便在他们面前打开，苏龙押着她跳了进去。 …………………… 又是天旋地转的一阵震荡后，飘散的白光在眼前渐渐凝成月亮，然后四周的裂缝散去露出月亮旁满满的晴朗夜空。 夜下樱花飞舞，远处淡淡的青山地平线，落地后是和初遇八苦神樱时，迷茫苦途尽头一样的浅浅水面。 苏龙知道她回到自己的limbo后力量立马就要恢复，所以利用他那些植入寄生的罪血魔虫咬锁在她的魔脉上，等于是扣住了神樱的命门令其无法发力。 她一头刚被折磨得凌乱的散发，脸色阴郁愤愤不平，但现在不慎被苏龙在人世抓住了软肋，况且就算是论战力如今的苏龙也已不差于她，这情形下只能老实听命。 这里水面上的樱树没有枯萎，都盛开着如墨的花朵；习习的凉风吹过，在水域的深处立着一棵比其它的枝干都要大五、六倍的巨型樱树。 她在前面引路，苏龙虽然制锁住了其魔力血脉，但还是非常谨慎地注意着她的一举一动。 不一会来到巨樱树下，那里有一个两人多高的树洞，神樱在树洞前轻轻念叨了几句，只见粉黑色的光芒一闪，一道附在洞上的结界便打了开来。 她领着他走进去，里面的树墙上插着木制的火把，其中燃着淡蓝色的妖火。 远远地可以看到在这树洞的深处底部，被束缚在墙面上的一个模糊女体。 一霎间，苏龙警觉到神樱似乎右臂要作出什么异动，便立马魔爪一掐催动那些她体内的魔虫。 无声地蠢动激咬立即发出，神樱娇呼惨吟又被弄得半跪到地上。 “……又欠收拾了？”苏龙冷冷看向她。 她咬牙摇了摇头，扶着树壁继续引他向那深处行去。 来到那尽头的树心之下，只见粗壮盘结在一起的树根形成了几道弯柱，弯柱间的中心处立着一个刻满魔语的大木盆，盆后的树内壁上科曼琪呈十字状被铁锁绑着。 她的黑色劲装衣衫已经被撕碎了大半，露出的麦色皮肤上满是擦伤搓痕，脸上还有一些血印。 苏龙阴冷地哼了一声，一脚踢翻神樱，右脚踩到她的后颈上。 “你对她做了什么？” 神樱痛哼着，嗓子被踏压住只能挤出声音： “就是些皮肉伤而已……没有大碍的……我就是想从她嘴里逼问出你的下落。” “去把她解下来。” 神樱嘟囔一声，便爬起来过去挥手解开那些魔铁锁，科曼琪随之轻轻落下。 苏龙上前把她接进怀里，她仍是半昏迷不醒的状态，右手腕上的黑日血誓痕记醒目地映入他眼中。 似是感觉到了苏龙的气息，她皱着眉头颤动了一下，眼睛微微地就要睁开。 就在这么一丝的空档中，神樱脸上凶恶的杀气浮现，纵身突然向后一个长跃，跳到一道树根弯柱的旁边，握住了隐蔽地嵌在其上的一颗黑色晶体。 青黑色的光线瞬时暴射出来传入神樱的身体，苏龙急忙扭头间，只见她的下躯腰间随着那光线的驱动发出一团环绕的黑气，然后苏龙的那些魔虫就被催出掉落在地化成粉末死掉。 神樱狞笑娇喝一声：“孽贱！竟敢对万年神狐王侍动手动脚、折辱于我，受死！” 化去苏龙的虫锁后她的力量瞬间充盈喷发而出，一头长发瞬间转成青蓝，双眼拉长妖光暴现，獠牙利爪伸展而出。 化出半人半狐状的神樱手中蓝火一跳，那妖锤就弹落入其手中，她一个前扑挥舞着鬼火重力就向苏龙和科曼琪砸来。 苏龙右手剑意勃发，罪禅丸极快地召出，但似乎还是慢了那么一点。钢锤已经落到近前头上，他急挥出剑架上去，只是看起来勉强能接得上。 浑厚的锤风鬼火一下激醒了怀中的科曼琪，她全睁开双目后看到的第一眼就是逼到跟前的鬼锤，惊骇中娇声大叫，居然下意识地就用双手运起日炎挡了过去。 因为姿势的原因她在怀里比苏龙更靠近前，于是不可避免地，在苏龙的剑前当先触撞到了锤头。 ……啊草！不要啊你这傻妮子……！！苏龙心下立马也是，恐骇至极。 正文 第一二三章 搏命 令人心碎的骨头破裂崩开声一瞬后响起，科曼琪吃住了鬼锤暴怒一击的全力，鲜血从七窍中射出，哇地惨烈一嚎。 这重力向后带着苏龙一起撞飞出去，但科曼琪的身躯已经基本挡下了全部，他除了被这巨力震开外没有受到一点伤害。 他眼珠子都要惊怒暴出来，突发的燃烧着的赤色眼光把这树洞一下照得鲜红。 挨墙落稳后他赶紧查看怀里的科曼琪，只见她满面满身都在渗血，黑色鬼火穿入乱窜，骨骼寸寸碎裂生命的气息在急速消逝。 苏龙想运力进去疗助都不知道该从何下手，他瞬间慌了神，那边的神樱脸上杀意丝毫不减，继续一步步跟踱过来。 “苏……” 科曼琪忽然抬手扶住了他的面颊。 苏龙低头瞧去，只见她充血的瞳孔里竟布着柔情，然后就很快地黯淡下去。 手软垂了下来，眼散瘫了开去，渐没了声息。 他手指不知所措地剧抖起来，自以为已超凡淡定的灵魂中巨大的痛意悲念急涌上来。 ……讨厌啊！！不要再给我这种感觉啊……！ 见他失神地都完全失去了防备，神樱朝地上轻唾一声： “……呵，不过就这样没用的废物情种一个……” 万念崩塌间，苏龙和科曼琪的手腕碰到了一处，两个黑日印记触到了一起。 然后一道暖意从那里激放而出，只见科曼琪全身散出金光，然后这些光芒呈线条状迅速地朝她头颅升去，在她的前额凝聚成一个如烈日样耀眼的光点。 接着，苏龙心怀中的至暗启示开始一下下有规律地发出血光波动，像信号灯一样似乎在试图提醒他些什么。 脑海中叮地一闪，在地狱荒原中复生融合哈默尔与裕生的画面跳了出来。 他立马领悟，急忙再仔细感受了下科曼琪体内的血脉状况，并瞧了瞧躯干的损伤程度，看来确是在这种情形下没辙了。 ……好吧。 他抽出魔匕，对着那额头处的聚结光团处一剜，光球就弹落出来掉到他的手掌心。 ……你稍等一下，我就救你回来。科曼琪的灵魄似乎能感应到苏龙的心语，光球忽闪着轻轻跃动了一下。 同时，旁边她数个世界以来的太阳公主身躯，一点点碎化成金黄色的粉尘飘散。 苏龙将灵魄光球放入魂力库中，站起面向咄咄逼来的八苦神樱，右眼中无匹的魔王之光凶现。 “……少玩点鬼把戏，准备粉身碎骨吧，贱罪之人……” 她的狐狸獠牙紧紧咬着，带着黑风鬼气怒喝而出： “以信长天王之名，愚生罪众之苦痛罚途，永不终结！” 神樱双臂架住鬼锤突进冲出，黑色炮弹般向苏龙怼过来。 他没有言语，仗出罪禅丸来剑尖一划，罪火剑气就将他的整个身体向上带出一纵，刚好避过了神樱的锤击。 轰然声响，树墙破裂木片飞溅，整个巨型樱树的这一端直接被她怼出一个破洞，苏龙顺着锤头的力风就飘跃了出去。 两人来到樱树另一侧的青夜下，水光被刚才这一重击所搅动激烈地荡漾开去，碎裂的樱瓣狂舞飘飞。 他们隔开一段距离盯着对方，四目相对中的杀意澎湃。 神樱将鬼锤重重地在面前一杵，伸开双臂将苏龙给她要来的便袍脱去。 凝脂一样的肌肤上，开始生出墨蓝混黛的浓毛，柔纤的肢体也在变形突长。 “我玩够了……你这烦人的东西……死吧……嘶……” 她的嗓音兽化成低沉的咒骂，迅速尖长的嘴脸中，血口张出锋利的狐牙。 眨眼间，妖美的女子露出真身，硕大的九尾妖狐前匐在地，凶恶地作势待扑。 望着眼前强大的妖狐之躯，苏龙忽然眼前恍惚间，日炎的英姿仿佛闪现而过。 心头一动念起，他微露鬼牙阴笑。 ……乖乖，那就这么办吧…… 苏龙张开双手，身上的工装服被燃起的紫火爆成碎片，露出的肌肉突变生出黑赤相间的魔纹，同时后背的椎骨皮肉间，掠夺之翼刺出招展。 紧接着胸膛上的魔纹间冒出黑烟，然后向下化出紫羽鳞纹，连接到背上的黑翼形成他的暗翼索铠，武装覆盖住全身。 神樱妖狐低嗥中起跳，带起剧烈的鬼火旋风冲来，速度之快如同化作虚影。 苏龙展翅而飞，毫不退缩地硬刚上来挥剑直劈狐狸的面门。 双方半空中交会的一瞬，妖狐的右爪挠中苏龙的肩铠，带着腐蚀邪力的黑火一下就几乎把他的魔铠熔穿，留下一个如石灰白化的洞痕。 挨了这鬼火的爪击剧痛挠心，但苏龙没有停滞，以硬接这一下为代价，罪禅丸也斩中了神樱的脑壳。 吭哧一声巨狐的嘴中喷出黑血，它惨吼着向后翻去，舌头吐出来上面附满了苏龙的如跗骨之蛆罪火。 苏龙落地后转了转被击中的右肩，接着不给妖狐喘息，低身飞出俯冲过去，眨眼间到了她的身前。 神樱张嘴吐息，喷出泛滥的鬼火，在其面前的半圆区域轰炸开来，苏龙的身体正当其冲被覆个正着。 刺骨的灼烧通遍全身，但苏龙心知这是神樱的主场，必不能久战，只能搏命速战速决。 他狂扇几下黑翼把鬼火吹开，然后运起全力，向前扑进使出罪禅丸的一字狙杀斩。 神樱没料到他如此生狂，反应略慢了一拍，又被苏龙一剑刺进前肢间的胸口。 这次的伤口极深，带起的罪火瞬间燎遍了其整个上半身，她痛苦得只能哼唧两下便忙不迭地仓皇跳逃开。 苏龙也并不好受，但他硬吊着这一口气，冒着虚脱的风险，再度前踏飞起发出罪斩。 妖狐退无可退，也是凶暴骤起，索性迎上来双前爪臂高举，向苏龙发出疯狂的顺劈，鬼爪如狂风骤雨般密集无影。 一连串激爆声响，罪剑和狐爪短兵碰撞，空气被急速的摩擦击打都点出青烟。 苏龙在相接搏杀的最后一息，竭力低身用黑翼架开同样力尽的妖狐双臂，最终抢得一合之先，向前纵落拔出魔匕，刺进神樱的额头。 巨狐仰头疯叫，如同无法相信落败般，一对墨蓝的眼珠死死瞪向夜空樱月，然后一点点灰暗下去，最终全身脱力颓然倒下撞进水面。 苏龙落到她尸身的旁边，褪去自己也已经被焦血浸透的魔铠，扶地剧烈的咳嗽起来，满身的烧伤与深割的血口。 ……真还是挺难缠，这女倔疯子…… 他抹了抹脸上的血，长吁出一口气，收回罪禅丸拿着匕首来到狐妖的尸体近前。 蘸了一点自己的血，苏龙在狐狸身周的浅水地面上，以尸体为中心划出那五芒星的魔符纹路，最后再从伤口里滴出一点到五芒星的一角将其催动。 渐渐地紫色的烟火在他们周围凭空燃起，血红的风刮过形成盘旋，无形魂灵的亡语呓声幽幽回荡起间，狐妖额头那致命的刺口发出青紫的微光。 他走过去到狐尸的头颅前，取出科曼琪的灵魄，一把按进了那里面。 正文 第一二四章 换体 妖狐的庞大尸身立时被金色的烈火点燃，急速扩展开焚烧起来，同时四周的血红风息与紫火也全都集中起来，穿缩进狐身里。 狐狸的身体很快就全化成灰烬散去，只留下原地微微发出淡光的女子身躯，昏卧在晶莹的浅水里。 苏龙走过去将她抱起，仍是八苦神樱人形时的容貌体态：眉眼妖媚的东方女子，蓬云一样的深黑秀发，修长纤柔的曲线。 只是她的右腕上，出现了黑色太阳的誓言印记，苏龙在她的耳边轻唤，紧闭的双目就慢慢地睁了开来。 一样的妖狐魔女秀美容颜，但瞳仁从墨蓝色转成了亚麻色，神色气质也都变为科曼琪那带点单纯的温柔安静。 “苏……”新生的科曼琪带着点迷茫，揉了揉额头看向他，叫了一声。 ……为什么成为魔王转生，还会产生这样的情念啊……苏龙暗叹一下，虽然现在心中落下大石并感到欣喜，可隐隐却有了不安与困惑。 看到她睁大的亚麻色浅浅美目，他放下心念对她一笑。 “你还记得发生了什么吗？” “嗯……只是一切怪怪的，我就记得刚一醒转过来便挨了那女鬼一锤，然后便混混沉沉像做梦似的看到你和她打斗。” “看起来你好像赢了，之后我就又模糊了意识……她死了么？”说着科曼琪开始四下张望。 苏龙想了想，把她扶起，然后让她看进水面中倒映的自己。 “啊！？？”她惊呼一声，然后便开始使劲地揉搓自己的脸，好半天反应不过来。 苏龙用右手食指上的尖指刺进自己的太阳穴，勾出一丝只能在短期内转移的记忆碎片，然后伸到她的脑门注入进去。 这碎片包含了她被神樱的突袭锤得魂魄飞出，和苏龙将她植入重生的两段片断。 科曼琪呆坐在那里半晌，有点缓不过神来，苏龙便给她时间好让其消化这个事实。 良久后她摸了摸自己全新的黑色长发，然后轻靠了一下苏龙的后背。 “……答应我，一定再跟着我，即使追到世界存在的尽头，也要将黑暗魔父彻底杀死，好吗？” “……嗯，没问题。” 科曼琪轻吁一声，站起身来再打量下自己的新躯，稍微皱了皱眉，但好像也没有太多的不满意。 “喂，之前你的真身化身不是烈日狮子吗？现在……要不要试试看能变成什么？” 听到此言，她脸上也是立即浮出跃跃欲试的神情，然后便闭上双目开始蓄力。 金黄色的火气在她身周盘旋起来，越来越厚越来越亮，最后向外一炸辐射开去。 苏龙被晃得别过脸去，再回过头来，心想果不其然…… 一个和之前完全一样大小的九尾巨狐立在那里，只是一身的毛发从妖黑墨蓝，转作了耀眼的金黄。 科曼琪试着吐息一下，一片日炎就喷射出去，烧起水面的一片蒸汽。 她又对着水中瞧了瞧，摇摆几下头颅，接着金色的轻烟从她身上弹射弥漫出来，血骨一阵轻响后狐影散去人身变了回来。 “唉，真是都完全不能认出自己了……”她看着自己的双手，有点呆懵。 “公主，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对了，这身体中有那妖狐死后留下的，记忆或者灵魂残片之类的东西，被你吸收了吗？”苏龙一边用匕首蘸着水擦理伤口，一边问她。 “……似乎没有，她被你杀得很彻底……不过，好像留下了一点技能和思维的反射……刚动了一下脑，日语言能力现在变得特别好，另外我好像还多会了几种东瀛的乐器。” “哈，那敢情好……另外，你现在的样子，穿起和服来可是会更自然更配啦。” 科曼琪闻言再对着水面看了看自己的娇躯，眉间有了一丝不易觉察的喜悦。 “我被这女鬼擒走后，你自己后来都怎么样？” 苏龙便把之后的经历大概说给了她，包括默生还有京都的群魔混战。 “那……我们也赶紧回去吧？看来是已经到要紧关头了……”她对苏龙回道。 “嗯，好。”他收回匕首，右手扶住额头发出一道魔魂感应试图联系上默生，然后便和科曼琪走进不远处在神樱死后，打开的裂隙出口。 ………………………… 穿行回来后他们落入到京都城上京区的一处普通街区，密集的住宅围着狭窄的巷道。 此时已经是后半夜，夜深人静。 科曼琪还是一丝不挂的状态，长发遮在胸前，难堪地半蹲在一辆挨墙停靠的小货车后面。苏龙也是裸着上半身，昏暗的路灯下那一道道伤痕看起来也是比较吓人。 他转过旁边的街角看到一家制服店，门锁着但透过玻璃后的橱灯，可以看到里面阵列摆放的衣物。 ……没办法，不得不当回小偷了。 苏龙走到店门前，用魔匕的锋尖刺入门锁，发出一点魔力轻轻一挑，便应声打开。 他进去挑了一种看起来像是为特警类人员设计的款式，取出深蓝色的一男一女两套，以及一双黑胶鞋，然后从腰间的皮包里拿出最后一沓日元现金留在衣柜中。 回到那货车旁他把制服和胶鞋给了科曼琪，两人换好后出街向大路主干道寻去。 时间已经过了太久手机的电池耗尽，不过还好京都的交通和方位指示都十分便利，新干线等车站很容易就能找到。 来到入站口前的长椅上坐下，苏龙决定先等等看默生的回应，道边正好是盛开的樱花和红枫，科曼琪被吸引走过去开心地观赏。 苏龙点燃一支烟，静静看着她。 她的母亲，那被困在黑暗遗忘之林中的烈日女神，现在已知是【光明】的一个上位者，这个情况要不要现在告诉她呢…… 苏龙考虑一下，决定还是先忙于眼前的事情，反正黑暗守望者威廉他们也是要擒住路西弗斯，和科曼琪的复仇目的大体一致。 况且，那些黑暗守望者，不能就这么简单地全盘信任……现在通过了这一路上更多的了解后，苏龙已经知道这一切的复杂程度远超想像，在弄清楚威廉和尤莉娅他们的真实意图前，最好还是先别冒然带着科曼琪去那里见她的母亲。 想到这里，右眼一跳，默生的回应波动接收了进来。 契约羊皮卷打开，上面燃烧出他给苏龙传的口信： “主上，近江八幡的安土城，速来，苦痛之路第三段接近终焉。” 他掐灭烟头站起身，唤过来科曼琪，便进站搭乘去往安土城迹的东海道新干线。 正文 第一二五章 安土魔城 去程大概只要一个小时多点，苏龙买了两个盒饭充饥，虽说是便餐但其中的咖喱牛肉也是分量十足味道不错，在车座上和她吃得很香。 风卷残云之后，魂力库中突然传出波动信号，一看是亡者偶像化作的白骨马雕在试图呼唤他。 “……你苏醒了？”苏龙略感意外地心念询问，他之前以为由于它是死灵之体，加上又被路西弗斯的魔啸电浆锁印重创，不知要多久才能恢复过来。 “大人，托你的魔脉强力之护助，我复苏的速度大大加快；加上刚感应到了公主的全新勃发力量，我受其福佑，现在已无大碍。” “好……接下来也许恶战临头，正好助我们一臂之力。” “肯定不会让你和公主失望……以报拯救我国度的重恩。” 说到这苏龙想起皮萨罗提到过的，那印加地下死灵之国的统治者、也就是被科曼琪救助的那无形亡灵国王。 ……亡者偶像的主人，眠骷王…… 苏龙想了想，没有问这一出，只是对亡者偶像回应称诺，打算将它召唤出来后或者碰到与【死亡】相关之事时再说。 一个小时很快过去，他们抵达新干线的安土azuchi站，苏龙一下车便放出魔息波动联系默生。 默生的回应很快就传了过来，而且悠长地保持着，如同隐形的长线给苏龙定位的方向。 他和科曼琪在车站前叫了出租车，直奔远近闻名的安土城遗址而去。 本能寺之变后，信长被明智光秀逼死，本来雄伟参天的安土城也被一把火化成了残垣断壁。后来提出的修复复原方案都还有争论，残存下来的遗址却是成了吸引多方游客的热点。 到达目的地之后，由于天气寒冷的缘故此日游客稀少，苏龙与科曼琪沿着默生的魔息牵引，向石阶废墟之上行去。 安土山的坡道比较陡峭，从这些残存的石头遗迹中，仍可一窥当年信长在此布武天下的雄姿。 默生的信号将他们引到一处偏僻的石墙后方，到了那里后苏龙只见眼前一团红色的火花首先爆出，然后紫色的裂缝伸展出来，默生魁梧的身形却像灵敏的猫鼬般从中钻了出来。 他首先对苏龙屈身行礼，然后转过来看到科曼琪新生在八苦神樱的身体，不禁一惊。 苏龙把在苦痛樱境中发生的事情告诉了他。 “啊，那真是万幸。”然后对科曼琪也躬身点头。 科曼琪得知他就是曾经那枯瘦绷带的阴影魔哈默尔，融合在了裕生的残躯上，略有释怀，对他笑了笑。 “那边……德川和各方的情况怎么样了？”苏龙问他。 “德川将所有的魔物鬼怪都拽入了京都魔狱边境的更核心一层——安土城天守地狱，也就是对应着现实这里遗址的limbo空间映像。” “我本以为他把所有人都拉进那里是有什么后手奇招，但除了他的德川鬼军驻扎在狱天守，也没什么特别的。其它四方缓过神来后形成默契地对德川猛攻合围，我估计现在他都快撑不住要陷落了……这次看来用不着主上费力拼命，就可以由他们来打通苦痛之路的第三关，我们进去隔岸观火等着捡便宜一起过关就成。” 默生哈哈一笑，苏龙听完却是没有完全放松。 ……如果真是能不费力固然好，但各方都不是省油的灯，德川也不至于如此简单就…… “倒是丰臣秀吉的大蛇已经确认死掉，但其魔人本身不见了踪影，我试着潜伏在混乱中找到他的气息，却是一点痕迹都没有。”默生跟着补充道。 说到此，苏龙脑海中一闪，突然想起之前在火车上亡者偶像呼唤自己时，一瞥看到的仍安放在库中的大蛇肉鳞盘。 ……那上面蕴含着如此奇异的气息，必然有什么说法……他稍微检察了一下鳞盘，将其用魔力标注起来备用。 “嗯……总之先过去再说！” 苏龙一挥手，他们三个便都跃入紫色的核心通道中。 ………………………… 穿过极为湿热的漩涡后，眼前一红，他们落入被狱火染得通红的天地间，恐怖的魔叫与厮杀声漫山遍野。 苏龙却是已经适应熟悉了这感觉，身上的魔纹与鬼体血肉瞬间突变显现，他们落在魔狱安土山的山脚小道间，他深深地吸了一口这血与火的味道。 啊……越来越惬意了…… 他们从小道走入向上的石阶梯，之前在人间的废墟，完整的在这里呈现出当年信长建成时的模样。 寺院殿阁散落在山腰各处，廊台檐柱雄伟华丽，山顶之上的天守傲然耸立，飞檐似要冲上腾云而起，就如睥睨步武天下的形神。 类似于在魔狱京都城的形态，所有的墙体石砖变成硫磺般的地狱金，屋瓦高檐化作浓血似的鬼火红，松柏枫树的枝叶燃为妖艳的亮红焰，天地间一片鬼影重重的金碧辉煌。 天上的黑色穹顶中，一轮血月当空照耀。 默生问苏龙是上去进天守里看五支魔军的混战，还是就先在山腰的各处建筑间观火等待。 苏龙正沉吟着，那片蛇鳞盘突然开始在库中激烈的抖动，魔意直指向山道另一边远处的一幢寺形宅邸。 “走，过去看看是什么古怪。” 各方都已经聚集混战于山顶的天守要塞上，山间只有一些零落的散兵还在匆忙地向上赶去，三人刻意隐息使得没有任何魔物感觉到他们。 进入到那处宅邸后，只见这里的庭院门墙全由鬼化黄金建成，即使以魔狱的感觉来看，也是相当的奢侈豪华。 苏龙当先，刚一跨入正屋的大门前石板道，三条凶恶的绿焰魔蛇就从屋旁的火松后窜了出来直咬向他。 科曼琪与默生一左一右向前跨出，各释放出罪火和阳炎的冲击，便把冲到苏龙跟前的三条蛇碾杀成灰。 他清楚地感觉出这是魔物召唤出的攻击物，同时也能感到里面的气息魔脉已是相当枯竭微弱。 他推开大门，正屋的内厅里摆满华丽的金黄镶红屏风，上面刻画着一出出战国时代的传说与战斗故事；大堂四周的窗棂与门柱也全都是鬼金筑成，正中央处一面宽大的白玉桌子上，坐着一身红袍的枯发老鬼，身周摆满造相不凡的武士刀具，桌下堆满黄金珠宝。 他艰难地喘息着，灰白的胡须上沾满了黑血，身上尽是深入骨肉的伤口。 老鬼抬起头，叹一声气，笑了出来： “……罪天王阁下，又见面了。” 苏龙前跨一步，也笑着应道： “太阁大人别来无恙？” 秀吉重重咳嗽两声，挪动了一下身体，从怀中掏出那把伤了苏龙、最为珍稀的血红鬼刀，扔到了地上。 “为鬼为魔，也终有大限，我的时候，恐怕是到了。” 正文 第一二六章 执念苦结 之前在南禅寺中丰臣秀吉驾蛇独斗褐袍人与黑暗魔两方，便已受创不少，苏龙估计在来到安土城后其更是免不了一场凶险恶战，现在看来他像是已到了斗败身死的绝境。 “其实我对太阁向来神往，即便胸口挨了那一刀，我也只是钦佩阁下的卓绝高强。奈何你做了通往天魔王苦痛道上的守门人，不破你执念我无法向前，所以……只能是对太阁赶尽杀绝了。”说罢苏龙擎出了罪禅丸。 丰臣秀吉的黑目似已麻木，淡淡一笑： “其实自从今世天魔王准备真正地召出更上魔主，我就大概料到了这种不死不休的局面，东土西海的各路魔神前来趁火打劫，便说明了末世的预兆。” 更上魔主……是了，那就是信长作为使徒侍奉的【痛苦】之源始魔王。 “你既然有此觉悟，想必解脱执念之后，也可安然逝去了吧？只是你和德川老乌龟生为死对，信长天魔王他硬生生将你们两个安排为前后守关，也真是够强人所难……” 秀吉抬起头，苍老的鬼脸上竟浮出一点点洒脱。 “呵……为人时的那些恩怨情仇，不提也罢了……” 苏龙向他慢慢走去，剑光上的罪火闪耀。 “那我就送太阁上路了……” 秀吉看向他，忽然说道： “罪天王，你看起来充满野心和勃勃激情，和当年在人世时的我，真是很像……” 苏龙闻言微怔了一下。 “只是到头来，历经沧海桑田，连神魔之道都见识过了之后，发觉自己不过是深奥莫名之无上存在下面的下面，卑小的棋子……连点皮毛都没有摸到。” 秀吉露出黑黑的鬼牙，对苏龙咧嘴笑道： “论格位，你、信长天魔王、还有信长上面的魔主，比我要高的多了……只是，不知你们是否也是连奥命真相的一角，都还触不到的棋子呢……哈哈哈哈……” 他桀桀笑了起来，苏龙却是心弦触动，感到没来由的……一种无可名状。 海之殇渔村下的地洞中，路德维希的讲述；深海异境里，神母的轻语…… 秀吉将脸缓缓靠近了苏龙一点，神秘地继续轻声说道： “德川老乌龟和信长天魔王，可比我有心机、不认命多了，他们在召出更上魔主的同时，一直也在打自己的小算盘……” 说到此，他的老脸上居然现出恐惧的神色。 苏龙注意到了，忍不住快声问道： “什么样的小算盘？” 秀吉似乎突然呆住，混浊的黑瞳里，竟露出了点点疯狂的神采。 但他接下来赶紧使劲地摇摇头，恢复成衰老垂死的模样，对苏龙最后无力地一笑： “这我就……无法回答阁下了……” 说完这句，那掉在地上的血红鬼刀突然光电似得激反弹出，苏龙一瞬大惊极速向后翻掠出去。 默生与科曼琪也赶忙跳到他的身侧，落定后苏龙才看到，原来鬼刀是刺向秀吉自己的身躯。 一刀断颈，他的枯朽须发裹挟着头颅滚落地上，眨眼间后其分开的身首就都碎化成墨绿的飞灰。 “……秀吉，一统天下！……”威武的战吼，隐约飘扬，最终随风逝去。 他的身躯处除了些灰渣，还留下一颗黑晶，怀里的蛇鳞盘带着悲鸣似的剧颤，和那黑晶发生共振。 苏龙走过去，正要捡起那黑晶，蛇鳞盘竟然诡异地自己跌了出来，掉落在黑晶上。 嗤地一声，一道蛇的虚影幻化而出，仿佛随风追秀吉而去；鳞盘化成灰渣，黑晶同时清脆地裂开，弹出一道灵魄似的光团。 苏龙将其捧在手心，扫射过去： 【太阁的意志】 “古老的野心，敌不过最后的疯狂执念，但也没有完全沦陷的智慧。” 苏龙开出右手的湮灭之花，将其吞噬进去。 黑色的电流划过全身的神经，最后通入脑中，他感到了颤栗般的开悟。 许多过去阻塞的思路，现在一下豁然清明，心念之间，对魔武之技和冥想心灵的超脱掌握也可观提升。 羊皮卷登时跳出： “王魂已经复苏觉醒过半，58/100，期待主人的征服罪火燃起在魔宫之上。” 他再走过去把秀吉的鬼刀捡起： 【羽柴御门】 “低微之志，也可燎原天下。” “赋予恶魔兵刃双倍至：212/100，附带强暴击、魔蚀穿刺。” 苏龙回头把它递给默生： “就作你的兵器吧。” 默生接过后，罪火注入其中，血红变为深紫，鬼杀盎然。 ……这一守终于是破了，接下来就看德川老乌龟那面怎么样了。 可是，秀吉那段神色诡秘的语焉不详述说，却是在他心里仍旧莫名地不安回响。 ……算了，先出去再说。他和科曼琪与默生刚一走出宅邸院落，安土山顶上突然爆发出铺天盖地的阴森黑潮之意。 然后便是笼罩整个空间的轰隆闷鸣声，苏龙他们赶紧跑到山体的空旷处向上边看去。 天守楼阁的最顶上，一头黑体白肢的恐怖巨蛛正在缓缓降落，它的诡异头部，却正是德川家康的枯魔肥脸。 天空之上的血红火色慢慢地褪去，汹涌的黑……雾状涡流？正在迅速地向魔狱安土山倾斜下来。 很快那黑流就盖过了德川化成的魔蛛，同时他对下面的战火里聚集的各方魔军发出沉抑的宣告： “混沌天生，直面卑相……来吧……魔友们……” “嘿……嘿嘿嘿嘿……哈哈哈哈！……” 接着他开始令人寒颤地狂笑，随后这笑声连同他的身躯，便被那落下的黑流所淹没。 再近一点后，苏龙看清了那些黑雾流漩涡其实是浓黑色的潮浪！排山倒海、劈头盖脸卷往山体和大地。 黑潮一眨眼就冲进天守城阁，各方魔兵们惊恐着还没来得及逃开，就都消失进了其中。 默生迅速突变转化成半魔狼状态，苏龙拉着科曼琪就跳到了他背上，三人回头急速向入口处的山脚冲去。 可惜，那黑浪的速度快得不可思议，还没狂奔到一半，就将他们追上。 身后的魔狱火树、宅邸阁楼通通都被汹汹覆盖，默生的后腿一触到那浪流立马就失去了平衡。 他想开口呼叫，顿时就被卷飞了出去，甩落水中，苏龙和科曼琪则紧紧抱在一起被黑流打向另一边。 ……干，又是水灾…… 但这回落水后他并没有感到上次那极为折磨的巨力拍打和撕扯，而是非常顺滑地就被黑流旋转着吸往看不到底的渊流深处。 同时，四周的安土山魔狱，在被黑浪潮盖住后就如虚影分解一般，一点点虚化成模糊的光影，最终消散于无形。 苏龙打开魔息，意识却出奇的清醒，只是搂着科曼琪，一点点地在黑暗中沉淀下去。 ………………………… 正文 第一二七章 阴谜之幢 过了漫长的时间后，头上突然发出亮光，昏昏沉沉的，像是暴风雨中的探照灯。 苏龙抬头望去，按说已经是下落了很深很深的距离，可是……水面现在突然就像在头顶不远处一样。 同时下方无底的黑水也开始变清，仿佛有许多建筑的模糊影子在那里出现。 “喂……我们上去看看吧？”科曼琪倚在他怀里，虽然还是那亚麻色的灰金色眼珠，但妖狐神樱的这张新脸还是让苏龙略有些不适应。 “……好。” 于是他们两个双手划动向上，很快就浮出了水面，不远处就是连着一片高大无边黑影的陆地，苏龙和她游过去上了岸。 头上的天空中阴霾带着浓雾，眼前是一片巨大得出奇的建筑，呈哥特式的西方风格。苏龙在他们落脚的这一小片门前陆地上转了转，试图往建筑的后方两边望去，但见都是向远方延伸的黑色高墙。 这一巨型建筑，似乎是在一片无垠黑水的中心陆地上…… 前门灰石的大门雕刻极为精细，浮雕的两边石柱上是圆拱形的门顶，再往上是三角尖状的殿顶装饰，里面摆刻着许多铭文与魔鬼样的雕塑。 “啊……你看下面！”科曼琪轻轻惊呼了一下，苏龙回头只见她在他们上岸的水边指着下方。 苏龙过去一看，也是一惊： 刚才那些水底的模糊建筑，现在更加清晰，这一片无边的暗水现在看来就像一层镜面，下方是巨大连绵的一座现代都市，罩着暗暗的水幕看不到头。 他忽然间看到右前下方一座高高直立的现代塔楼，感觉有些熟悉，仔细再看了看惊觉，那是东京闻名世界的地标建筑—‘东京天空树’电波塔！东京天空树是仅次于迪拜哈里发塔的，世界第二高人工构造物。 苏龙再打量了一下水底巨城的影像，由于过去在人世时经常来东京出差寻书，他很快辨认出这确是东京市的俯瞰景象。 ……啊，直接被德川的魔潮从第三苦的所在，安土城拉到了这貌似魔狱边境形态的东京，那么这建筑…… 他再回头看了看黑压压的哥特巨宅，思忖了一下，可并没有找到什么明确的头绪。 ……总归是进展吧，先进去再说。 刚一领着科曼琪迈步向那楼宅走去，他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 那众多的各方魔军哪去了？……还有默生被冲哪去了…… 来到圆拱门的入口前，他试着发出魔息探索，过了一会没有任何反应。 苏龙于是便伸手推开沉重的硬木大门，吱呀呀地缓缓向里洞开，昏沉的油灯光随之出现。 这时，就在打开门后，默生的一道波动回应急促地传了过来，感觉被某种遥远的屏障分隔得很弱，但就在这巨宅的深处。 苏龙看了一眼科曼琪，她点点头，两人朝油灯闪烁的前厅走去。 背后的大门，则缓缓地无声合上…… 在大门关闭之后，外面的一处天空与水平线间，浓浓的灰色雾霾散去了一点，露出后面几座歪斜的、螺旋状巨型尖塔。 …………………… 苏龙他们俩步入门厅后，发现这房间两边都有长长的尖顶窗户，透着丝丝外面的灰光；屋子中间的两个柱子上挂着油灯，几张镶花边的桌子凌乱地摆着，桌后回转形的楼梯通向上层的回廊。 桌子之间的地上散落着许多书籍，有的书页都被扯掉，一张张地零落在各处。苏龙从柱子上拿起油灯，蹲下身来查看这些看起来似乎有些神秘的古旧。 房屋右边角落里有几个黄铜的花盆，看起来像是盆栽的棕榈，只是叶片都显得无精打采得蒙上了一层晦暗。 科曼琪似乎出了南美后就一直对各种植物感到新奇兴趣，她走过去观看这些盆栽，在盆栽对着的另一个角落里摆着几个石雕人像，从苏龙所在的位置还看不太清楚具体的细节。 这时，长尖窗外忽然响起一阵闷雷声，闪电的光芒一下照亮了厚重的不透明雾面玻璃，接着就传来密密麻麻的滴答打击声。 ……下雨了？ 苏龙回过神来再仔细看了看，那些地上的书大多都有英语写成，有几部是美国作家洛夫克拉夫特的小说，还有一些其它的关于占星、历史、解剖学等的杂书。 忽然，他翻到一部命为《无底的痛苦》的散文集，里面的文句都古怪莫名，在随便翻开的一篇中有这么一句： “人生苦短，如夏天的夜晚；杜鹃啼鸣，不得不去往那个世界。” ……似乎在哪里读到过这句话？ “苏，快过来看……”那边的科曼琪突然叫道，苏龙把这本书放入包中，过去到她身边。 原来她走到了那几个石雕前面，就着灯光看过去，苏龙心中没来由的一突。 那总共是四个女人的形象，前面的三个跪在地上摆出痛苦乞求的姿势，身上的薄衫支离破碎，缠满奇形怪状的枷锁；后面的那个女人坐在一个、像是烧了半截蜡烛般的怪椅子上，弯曲的头发遮住脸，身上穿着很贵气的蒸汽朋克样式的裙服。 科曼琪看着看着眼睛里出现了一些呆滞迷乱的表情，苏龙也是越看越不适，急忙打断她，一起从旁边的旋梯往上层而去。 女人石雕的形象却是有点在眼前挥之不去，他运起魂力定了定神才好了点，然后只是把其样式记下来作为也许能用到的线索。 上到上面的回廊，低头可以看到整个下面前厅的情状，这里四面墙壁都没有窗户，只有在楼梯的上来处有一扇门。 苏龙上去推了一下，锁着，再拿出至暗启示试着撬了一下那陈旧的把手，发现里面有一股魔力在封着整扇门。 他再把右手按上去，化出魔爪，用出混合灵识的罪魔力，却被硬生生地弹开。 ……咦。 他试着用强硬的路子，直接射出罪火，却像石沉大海一般瞬间被吸收消散。 “我看，是有机关鬼怪吧，这样应该是行不通。”科曼琪在旁边说。 苏龙转目看了看周围，注意到这扇门并不是在这一面墙的正中，而是在稍微偏一点的位置；一旁的正中间上挂着一幅人像油画。 苏龙手里还提着油灯，照上去一看，那是一个端坐的女人半身像，她穿着和下面那第四个女雕同款的华裙。 正是，脖子以上的头脸部位却像是被剪去了一般，只有黑黑的空洞。 “你看，那边也都有画……”她提醒苏龙，指向另外的三面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