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神[快穿]》 正文 第1章 星际娱乐圈(一) 炽烈的阳光被黑色的窗帘压得严严实实,昏暗寂静的屋内隐约传来了男人清浅的喘息声。 醉倒在地上的男人慢慢睁开了眼,眼底却不是刚刚睡醒的茫然,而是满满的烦躁之色。 余泽狠狠按了按自己几欲炸裂的额头,撑着床踉跄地站了起来。他看了眼四周,随后抬起修长的腿踢开了散乱在地的酒瓶,任由着圆圆的酒瓶碰撞滚动着发出“哐当”的声响。 男人跨过酒瓶虚弱地靠在墙上。他撩起身上t恤的衣摆低头嗅了几下,衣服上残留的酒气简直逼得人发疯,以至于他本就难看的脸色愈发阴沉下来,最后只能无奈地叹了口气。 余泽是荣耀之神,虽然成神的方式有点小问题,但这无关紧要。他一直穿梭在各个世界中搜集信仰、提升神位,天知道在上个西幻世界他过得有多糟糕! 原主的身体烂得天怒人怨,肩不能提手不能抗,别说成为什么顶天立地的英雄了,连个三岁小儿都不如!纵使余泽用神力洗涤都没有改善多少。 他为了提高身体的资质,跑到龙窟去偷龙血,结果被铺天盖地的恶龙不分日夜地追逐;随后他又去深渊盗了魔剑,被阴森恐怖的亡灵一哄而上地嘶咬,那种灵魂被撕扯的痛楚余泽死也不会忘。 他累死累活的,好不容易苦尽甘来荣登顶峰。上一秒正准备去享受着王冠加身、精灵环绕的美好,下一秒就穿到了这个因为酒精中毒而死去的身体上! 想要得到信仰,就要被这个世界的人崇拜铭记。他只能用原主的躯体继续上演一出“逆袭”的好戏,帮他们一次次站到最高处。他就是天生的劳碌命,半点好处都没来得及享受,又要从零开始了。 余泽认命地走进浴室,一边洗澡一边消化着这具身体的记忆。 他拥有的这副躯体叫做白修,二十一岁,是星际时代挺“火”的歌手。每首歌都必进星际音乐榜的top100,年年被提名“最佳歌手”,年年不得奖。歌手做到这份上也真没谁了。因为白修的脾气实在太糟糕,糟糕到大家只听他的歌,不愿意粉他的人。 白修三天两头骂跑助手,随便上个综艺都能惹火一票人,群嘲本事简直杠杠的,娱乐圈公认的作死小能手。托他的福,如今这圈子里早已遍地是炸弹,一触即爆。别说他有什么相熟的好友,根本连点头之交都不存在。 然而如此刻薄毒舌的白修,却爱上了一个叫乐容的少年。 他和乐容原本在同一所孤儿院,小时候白修脾气还没那么糟糕,但其他人就是厌恶排斥他,除了乐容。所以乐容理所当然的成了他心中的白月光、朱砂痣。后来乐容被收养离开了孤儿院,白修变得愈发厌恶周围的人,对乐容的感情却只增不减。 去年乐容踏足娱乐圈,白修一眼就认出了对方。他嘴上恶劣,私下不停地为对方写歌谱曲,为对方熬夜熬到累倒。乐蓉因为他一跃成为了最红新人,惹来不少非议。白修从那时起开始大肆开嘴炮,直言讥讽那些说乐容坏话的人,完全不顾自己的名声,显然是情根深种。 就在乐容得到“最佳新人奖”的那天,白修在餐厅包场告白,却被乐容严词拒绝。正处在气头上时,侍者不小心将整瓶红酒满满当当地淋到他身上,弄得他狼狈不堪。白修终于忍无可忍地推开侍者离去,这一幕恰好被狗仔拍到,第二天“白修告白被拒,毫无风度”的传闻理所当然的成了热点。 白修原本就烂的不行的名声更加不堪,星网上全是嘲笑他的声音,乐容倒是趁着东风火了一把。 而就在这时电影界被誉为“神之手”的乌诺却递来了橄榄枝,乌诺一直在为新电影《黎明》挑选演员和插曲。白修作的曲子很合他的心意,他不仅有意白修演唱插曲,还希望他出演男二号诺言的角色。 乐容不知从哪里听说了这个消息,把白修约出来庆祝。大概意思就是自己一直想出演那个角色,试镜的时候还以为自己有希望,没想到最后是白修得到了这个角色。虽然有点郁闷,但还是很为他高兴。 白修虽然喜欢乐容,倒还不至于傻的彻底。他知道乐容和自己亲近是因为他想要他主动让出角色,乐容对自己一直只是暧昧,没有半点爱意。 前几天他恰好在私人会所里见到乐容在和厉英举止亲密,一眼就知道他们是在交往。厉英是演艺圈大神,论家世论背景论人气论性格,统统甩自己几条街,白修有自知之明。 白修是个死脑筋,他那晚喝得酩酊大醉,还是下了决定,准备第二天拒绝那个角色让给乐容。结果当晚一不小心喝太多酒精中毒而亡,余泽就是被白修内心深处残存的不甘心吸引过来的。 这家伙从小到大都没人过问关心,他的执念是想要站到娱乐圈的巅峰,让全星际的人铭记他,让乐容爱上他!前者和余泽搜集信仰的想法不谋而合,至于后者就呵呵了。白修这个寂寞别扭的家伙到死都不知道自己被乐容坑的有多惨。 小时候为什么所有人孤立他?是乐容嫉妒他而从中作梗。为什么他被抓拍的那么凑巧?还是乐容的手笔,是他找人联系的狗仔。至于类似的事情,乐容做的数不胜数。白修心中的白莲花早就黑的透透的。 余泽收回思绪,对着浴室的镜子打量起自己。□□在外的躯体紧致精壮,线条流畅完美到不可思议,每一寸似乎都是上帝精心雕琢而成,让人不禁想起了蓄势待发的慵懒野兽。 因为宿醉而颓废的面容匆匆清理一下后,更是俊美到无与伦比。镜中的男人白得几近透明,像是终年不化的冰山。微微眯起的桃花眼性感而危险,上挑的薄唇因为水汽透着诱人的光泽,高挺的鼻梁又营造出几分禁欲的气质。全身上下堪称杰作。 “怪不得……”余泽将毛巾搭在柔软的黑发上,喉间溢出的陌生声音让他愣了一瞬,随即低低地笑了出来。 怪不得,怪不得白修脾气坏到那个地步都没被逐出娱乐圈。这样的脸,这样的声音,有哪个听众、哪个公司舍得放他走? 连自己听到这具身体的声音,都忍不住驻足倾听。白修的声音天生带着让人尾椎战栗的沙哑,听起来就像是梦中"qing ren"附在耳畔呢喃。难怪有人说,听到白修的声音就像是见到了天堂。 余泽原以为自己会比上个世界的处境更惨,现在看来他的处境简直是好到不能再好。起码硬件齐全,配置顶尖,自己稍微用神力改造下甚至要帅裂苍穹了。 “滴滴滴!”桌上的通讯器突然响起,打断了余泽的幻想。他刚按下接听键,一个精英模样的男人投影就浮现在空中。 “白修,白祖宗,今天可是要和乌诺导演他们签约的啊。你准备好了吗?”男人是白修的经纪人秦云。他推了推鼻尖的金丝眼镜,言语间流露出紧张的意味。事实上秦云真的很怕自家小祖宗又出什么幺蛾子,白修明明是歌坛里最大的摇钱树,但这脾气能把人逼死。 秦云只能一个劲地好言相劝,前几天又有个助手被他骂的辞职,身为经纪人实在操碎了心。 “我的悬浮车已经停在楼下了,你还要多久?”秦云看着画面中擦拭着头发的白修,眼角不经意地瞥到了满地的酒瓶,顿时苦下了一张脸。 “你今天可是要录音的!录《黎明》的插曲,怎么能喝酒伤嗓子?!”他就知道白修不会让他好过!他受够了,真的受够了! “知道了,我五分钟后下来。”余泽猛地关了通讯,脚下碰到了酒瓶,酒瓶又开始接连不断地撞击起来,一如他那突然忐忑不定的心情。 他余泽,刚刚穿越半小时,就迎来了人生第一个危机! 他会说龙语、蛇语、精灵语、矮人语、星际语、古巴语等无数种语言,他会催眠、会权谋、会暗杀、会指挥、会无数种技能,他做过帝王、盗贼、黑客,装过神棍、魔鬼、天使,演过无数种角色……就是从来都没有做过歌手,从来没有唱、过、歌! 当年他还是个人时,完完全全五音不全啊。余泽,冷静!你要冷静!虽然继承了白修的记忆不需要太担心,但他身为一个音痴对音乐有着本能性的拒绝。 余泽最终还是套上白衬衫牛仔裤,扯扯唇角迈着大长腿走了出去。 希望他开口唱歌时,这个身体里有所谓本能这种东西吧。不然要是本色出演,真的不会被赶出去吗?余泽想象着自己曾经唱歌的情景,垂下眼嗤笑一声。 大概真的会被赶出去吧。至于那个想要男二角色的乐容,简直就是想太多。 正文 第2章 星际娱乐圈(二) “白修,你嗓子还好吧?” 秦云悄悄瞥了眼余泽,他知道自家艺人因为乐容真真切切伤了心。明眼人都能知道乐容没把他当回事,偏偏白修就是执迷不悟。 “还好。”余泽放松地坐在悬浮车上,随口应了一句。他很多年没坐过这种高科技了,上个世界的坐骑身上永远缠绕着火焰,看着装逼十足,实际上颠簸得欲生欲死。 秦云心里反而起了嘀咕,要是以前的白修肯定会张狂地反问:“我像是有事的样子?” 今天这小祖宗有点反常。难不成是失恋使人成长?那他还真是谢天谢地!谁都知道,白修脾气哪怕变好一点点,就一点点,妥妥的名扬星际、成为无数人的梦中男神! “我们到了。”秦云沉浸在自己美好的幻想中,很快就将余泽送到了高楼前。他刚想回头嘱咐余泽几句,却被眼前的景象惊得咳出了声。 “你……咳咳!”秦云借着咳嗽忍住笑意。他看到了什么?余泽本来站起身来准备下车,却被身上的安全带勒住跌回原位,那张俊美的脸因为痛楚都显得有些扭曲。 秦云知道自家歌手的暴脾气,要是自己真的笑出了声指不定会发火成什么样。不过下车不解安全带的人,他真是头一回见到。他没想到那个骄傲到不可一世的白修,竟然也会有这样搞笑的一幕。 余泽瞥了眼秦云,抿着唇默默解开了带子。自己这么多年没坐过悬浮车,一时忘记也情有可原……吧? “带路!”余泽板着脸模仿原主的语气恶劣地命令着,掩藏起自己的无力和窘迫。天啦噜!他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穿越太多次智商被同化了,怎么做出这么蠢的事…… 秦云尽责地指引着方向,就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内心倒是叹了口气。他就知道,白修只有在他的梦里才会脾气变好!这悲催的日子到底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 “今天与其说是录音,不如说是试音。要是乌诺那边的人满意了,就会将录制插曲和出演男二的合约一起签掉。”秦云说起正事来敛下了神色,开始介绍今天的行程。 “出演男二和试音有什么关系?”余泽抓住重点问道。他一直搞不懂,世上有哪个导演会邀请一个从没演过戏的歌手出演电影,还是顶级制作的电影。 怎么想都是恶意满满啊。 “听说是因为你写的歌很符合男二诺言的形象,他们说能唱好这首歌的人就一定能演好诺言。” “不过乌诺的心思没人能懂,他随心所惯了,不知道在打什么算盘。” 乌诺本来就是以天马行空的拍摄手法和不拘一格的宣传方式出名的,秦云回想着对方的事迹,却情不自禁打了个寒颤。要不是最近白修处于低谷期,他其实不愿意自家艺人出演那家伙的执导的片子。 因为乌诺实在太过危险,他能一夕捧红一个人,也能一夜毁了一个人。整个娱乐圈里能随心所欲到那种地步的,只有乌诺而已。 “总而言之,先把歌唱好!这点我从没担心过你。”秦云摇摇头不再多想,不管怎么样,白修在歌唱上的天赋绝无仅有,插曲由他来唱是板上钉钉的事。 “就是这里。进去后直接唱,等到有人喊‘停’就停下来……”他指着录音室的门喋喋不休地嘱咐,余泽表面淡定地听着。实际上头疼欲裂。 天知道秦云是哪来的信心,你有信心可我没有啊。余泽揉了揉黑发,没等秦云说完就走了进去。事到如今只能硬着头皮上了,就算真的不能唱他也有别的办法。 余泽刚刚踏入屋内,慢慢皱起了眉。整个屋子沉浸在黑暗中,显得格外空旷寂寥,根本不像是录音室的样子。 他沉默地向前走了两步,光束顿时“啪”的一声斜落在正中央,映照出了被架好的歌词和话筒。 这是让他走过去唱歌的意思?不过是试个音而已,花样还真多啊。余泽这样想着,到底闭上眼开始平复心神,他白皙的手紧握着话筒边缘。 余泽不知道,他进去的那一刻起外面就已经翻了天! 电影《黎明》是由当红小说改编而成,虽未开拍却早已火爆星际,无数人关注着它的动态。而此时它的官网上悄无声息地冒出了一段直播视频,视频上的男人闭着眼紧握话筒,下拉的薄唇略微露出几分冷淡的意味,俊美无双的脸仿佛点亮了那无边的黑暗。 而从他露脸起,网站下面开始疯狂地刷屏,评论数量还在以几何倍数激增。 “这是白修吧?怎么感觉被甩了后他更帅了?” “帅有毛用!赶紧回炉重造!滚出娱乐圈!!!” “除了声音一无是处的狂犬病患者又出没了,大家小心!” “纠正一下,是除了声音和脸外一无是处的狂犬病患者……” 白修的名声烂到无以复加,导致留言处一片谩骂声。甚至有人说乌诺找这种人来唱插曲简直是瞎了眼!还好这只是试音,没有完全定下来,不然骂声还要再上一个台阶。 余泽哪管外面的洪水滔天,他握上话筒的那一刻起,就觉得自己从音痴变成了万千音符的主宰。原主刻在身体里的天赋才能被一朝唤醒,甚至优化后有了更胜一筹的趋势。 许久,余泽终于将徘徊在脑子里的歌词慢慢唱了出来。他吐出第一个音时,整个世界像是被按了静止键,陡然安静了下来,唯独剩下了他和他的歌声。 “你听他们在唤我之名……” “你听他们在颂我之名……” 低哑绵延的声音仿佛穿越亘古银河而来,在寂寥的空间中不断回旋跃动,直击心灵。余泽闭上了双眼,苍白的薄唇开开合合,镇魂曲般的歌声不断流淌而出。 屋内漆黑的世界渐渐变化着,他的头顶渐渐浮现出灰蓝天际,他的脚下游离着晦暗群星,他仿佛孑然独立在宇宙的最中央。 “我去!他的声音真的这么苏!声控界的福音啊!!!” “他一开口,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我在找避孕药,你问为什么?因为我耳朵怀、孕、了!” 几欲沸腾的情感充斥着余泽瘦削的身体,那缱绻的歌声就像是病毒,能轻而易举地感染整个星际。余泽顺着歌词,突然想起了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那时候他不过是星际时代贫民窟里的乞丐罢了,因为足够张狂狠厉而顺利活了下来,活下来被万人信仰歌颂,视作神明。 “我是谁我是谁 狂妄自负肆意张扬 我是谁我是谁 愚昧无知病入膏肓……” 随着歌声的蔓延,景象开始扭曲变化,一个面容模糊的少年出现在画面上,他的身后是庄严肃穆的军校。少年穿着仿军装式的校服,此时正傲慢地抬起下巴,举着那柄最新款的光剑桀骜不驯地说着宣言。他是比太阳还耀眼的天之骄子,《黎明》中的男二号诺言。 “诺言,画面里的那个人一定是诺言!” “是诺言啊!这歌词绝对是为他量身定制的!” “这录音室装了最近发明的感应器吧?能根据歌词变幻出相应的景象。” “用试音来给电影炒作,乌诺大神真是玩的一手好宣传,不服不行!” 听清歌词后,网友们终于知道为什么官网上会出现这段视频了。《黎明》的官方在为这部电影造势,所以将余泽演唱插曲的情景进行直播,还美其名曰是公开试音。 视频上的画面还在变。无数人身着军装,左手撑着黑伞右手抵着心脏,利剑般地站在林立的墓碑前。他们的泪水混迹在雨水之中,看口形像是在拼命呼唤谁的名字。 “你听机甲又在轰鸣 你听亡魂又在哀吟……” 炮火纷飞的声响没有掩盖男人的吟唱,反而使那低哑的声音愈发突出。他明明没有做出什么伤心欲绝的表情,但唇齿间压抑着浓重的悲哀与刻骨的哭嚎。余泽仿佛是在用着最平静的语调去拉开战争的序幕。 “我是谁我是谁 狂妄自负肆意张扬 我是谁我是谁 愚昧无知病入膏肓……” 重复的旋律不再是之前的轻松恣意,而是一种无法言喻的怅然与自嘲。若是有人听到这里,便会明白歌中描绘的是一个少年从军校步入战场、独当一面后光荣牺牲的故事。那一刻余泽并不是在用唇舌哼唱,而是在用灵魂发疯地咆哮叫嚣。 突然余泽睁开了紧闭的双眼,暗沉的眼底仿佛点燃了一小撮火星,不消片刻就变成了熊熊烈火,耀眼到无以复加。 “earemaverick!(我们是不羁之辈!)”爆破似的高音放肆地在耳畔炸响,一个个看不清面容的身影悄然浮现,他们身上的军装破破烂烂,还有血在暧昧蜿蜒地流淌。但没有一个人不对他们心生敬畏!他们是在为帝国而战! “maverickmaverickmaverick!(不羁之辈!不羁之辈!不羁之辈!)” 他一遍又一遍地唱着,牵动着所有人的心神,他们跟着他的曲调去经历战火去迎接和平,去欣喜去哀伤,去感受这份沉甸而压抑的情感。就在众人的神经绷到极致时,一个陌生的声音陡然插入。 “——停!” “唱得完美!出来吧。”大家这才意识到,这根本不是什么史诗级战役,而仅仅是一场奇特的试音。 余泽闻言松开了话筒,他深吸了口气平复着躁动的情绪。刚才他好像隐约间听到,录音室那头自家经纪人和别人争吵的声音。 网民们愣愣地看着走出去的余泽,手指停留在屏幕上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们很少有人在现场听白修的演唱,白修的坏脾气使得没有人愿意去了解关注他。骤然听到这充斥着沉甸甸感情的歌声后,他们反而有些不知所措。 说什么呢?anti他?逼走他?痛骂他?但这个世界上真的还有人能唱出那样摄人心魄的歌声吗?就算有差不多的歌声,可他有白修那么帅么! “其实……要是他唱着歌对我告白,我肯定会答应的。”一个少女在论坛上打出了自己的心声,几秒钟间收获了数十万个“赞”字,与此同时一片片评论终于开始爆发。 “唱到高音的时候我竟然被燃哭了?” “我觉得我都快黑转粉了,快来个人打醒我。” “要命,我屏幕怎么脏了?谁舔了我的屏幕!” “男神!你睁眼的瞬间帅裂苍穹!!!”没节操的甚至已经开始为余泽疯狂刷屏,哪管他曾经的黑历史。 比起星网上登的什么“没风度”、“脾气差”,他们宁愿相信自己刚才亲眼见到的那个人,那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给他们带来完美旋律的白修。实在是太帅了!嗷嗷嗷!!! 就在网民们在疯狂发泄情绪时,在镜头突然从录音室切换掉,转到了一个戴着墨镜的男人身上。 “喂喂喂~星网上的各位,你们听得见吗?” 那懒洋洋的声音就像是一把热油,“砰”地浇在了众人仍然沸腾的心上。 “我艹!是乌诺啊!” “乌诺!” “乌诺……” 瞬间几百万条“乌诺”压满了屏幕,只为回应那个男人毫无意义的话语! 正文 第3章 星际娱乐圈(三) “天啦撸!有生之年看到了活着的乌诺!” “有生之年系列。” “究极人形春/药,请让我舔你的腹肌!” 关于乌诺的传说早就遍布星际。他出身军人世家,曾经被授予过少校军衔,前途无量之时却退伍当了八竿子打不着的导演。奇异的是,他执导的片子部部火爆全球座无虚席,简直就像是神话一样,业界甚至称其为“神之手”。 如果乌诺只是导演,倒还不至于火成这样。关键他不单单是导演,更是娱乐圈的无冕之王!乌诺有着让女人疯狂、男人惭愧的完美身材,而那英挺不羁的面容更是让他受到无数赞助商的青睐。可惜乌诺只是偶尔接一接广告和杂志拍摄,不然早就横扫各大奖项了。 至于不接电影和电视剧的原因是,他嫌烦。乌诺出了名的嗜酒如命、放荡不羁,却因此被追捧得更厉害,有人戏称他是“究极人形春/药”,每时每刻都荷尔蒙爆表! “舔腹肌可不行,我有洁癖。”乌诺浏览着网民们的留言,身体微微前倾,笑得桀骜性感。 “我艹艹艹!不行了,流鼻血了!”因为他的出现,网站在线人数开始狂增,不过几分钟就破了千万。 乌诺穿着黑色衬衫,却只扣了最下面的三颗。他毫不吝啬地敞开精壮的蜜色胸膛,而那曲线分明的性感腹肌安静地蛰伏在黑色皮带下。 男人全身上下都散发着狂野不拘的雅痞气息,就像是丛林中的风之子,亦或者是孑然一身的孤狼。 “别太激动,我就是出来打个广告而已。”乌诺摘下了下滑的墨镜,露出一张过于硬朗深刻的脸。他坚实的手肘半撑在桌上,双手交叉着挡住了薄唇,唯独剩下鹰隼般的双眸划过人心。 他慢慢瞥向了刚刚结束录音的余泽,突然勾唇示意他走过来。 网民们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不禁同时露出微妙的神色,又开始疯狂的刷屏大业: “卧槽!该不会……” “该不会+1,乌诺肯定又犯病了!白修千万别过去啊!” 余泽看着屏幕上一片又一片的字迹,有些不明所以。出于对导演的尊重,他还是靠了过去。而下一秒,男人有力的胳膊搭上了他的脖颈边缘,琥珀色的瞳孔逼近了他的脸。余泽感觉到对方灼热的气息打在自己的脸上,仿佛烫伤了血肉。 乌诺的身上透着终年不散的酒气,炽热的身体格外烫人,他就像是浓缩无数倍的伏特加,稍微靠近些就让人醉的忘乎所以。 余泽却没心情去欣赏他蓬勃而出的荷尔蒙,也没心情去感受所谓迷倒星际的性感,他因为那双靠近咽喉的手,整个人都紧绷着,差点抑制不住想要反击的冲动。天知道他的每一个细胞都在疯狂叫嚣着“扭断他的手肘!剔掉他的骨头!” 他不由想到自己成神前被疯狂追杀的那段经历。从那一刻起,他最厌恶的就是被人触碰咽喉,哪怕是离得近些,全身都忍不住拉响了警报。要是在以前,乌诺还没靠近他十码估计就已经成了匕首下的亡魂。 “完美的脸,完美的声音,完美的性格,以及……”乌诺漫不经心地盯了他半响,突然移开了布满薄茧的手,顺着余泽半开的扣子滑了下去。余泽忍无可忍按住了他放肆的手掌,漆黑的眼底露出沉郁的神色,脸上不受控制得勾起了危险的笑容。 这是什么情况?在成千上万的观众面前上演性/骚扰?他这只手……还想要了吗? “以及完美的身体。”乌诺嘶哑着声音说完最后一句话,脸上着迷的表情瞬间收敛起来。他转身又躺回了座椅上,对余泽再无半分亲近之意。 “我边上的小家伙是我新片《黎明》的男二号,诺言的扮演者白修,之前唱的也是《黎明》的插曲。”公事公办的简练语气,仿佛刚刚那样荒唐的人不是他一样。 “他是最合适的人选,刚才我可是亲自验证过。”乌诺舔着薄唇,暗示意味十足。他天生就是这副性感不羁的模样,粉丝们偏偏吃这一套。 “就这样吧,广告时间结束。”乌诺敷衍式地挥挥手权当告别,这就是星网里的游客们能见到的最后一幕画面。 “早知道乌诺的职业病,却不知道他丧心病狂到这地步。”网民盯着漆黑一片的屏幕,不约而同地在心里想到。 传闻乌诺做导演的时候和平时根本是两个人。他的眼里根本容不下演员,能看见的只是那个他所想要的角色而已。无论他是触碰、打量还是亲近你,都跟你本人没半点关系。 他的粉丝说,他拍电影就像是在和电影里的关键角色恋爱,一场穿越时空穿越次元的短暂而缠绵的恋爱,所以每一个镜头下都是充满着他的爱意,让人分不清到底是深情还是薄情。 “这么打广告的也没谁了!乌诺你出来啊出来啊!你敢打广告你不敢出来吗!我爱你啊!” “楼上别嚎了,我男神就是*。等《黎明》上映我肯定去刷三次以上!” “三次算什么,我要包场……” “难道就我觉得,刚刚那画面活色生香啊啊啊啊啊!” 全宇宙能这么宣传电影、敢这么宣传电影的只有乌诺。《黎明》未映先火,百分之五十是因为他这个导演! 事实上乌诺根本没大家想的那么美好,什么和角色谈恋爱,他不过是在近距离评估着演员是否适合角色而已。他是要有多大本事多大脑洞去和一个幻想的存在交流感情?全星际能称得上他恋人的,大概是家里那一柜子的酒? 乌诺狠狠按着额头,他现在都快被烦死了,谈个屁的恋爱啊。他边上的女编剧感情丰沛过头,不过是听余泽唱了一首歌而已,就因为那歌词和歌声感动的无以复加,稀里哗啦哭个不停。而那小子的经纪人秦云又因为没有事先通知他直播这件事一直闹腾,吵得人燥热不安。 说起来这件事他确实理亏,但乌诺完全没有半分愧疚感。整个星际那么多首歌他为何一眼选中了余泽?自然因为对方最近“火”得过头的名气。无论余泽唱的好还是不好,他的电影一样都会因为这场直播被广为宣传。 一个想要翻身,一个想要宣传,等价交换各取所需而已。有什么好争论的? “所以说,这约到底签不签。”乌诺抓了抓凌乱的黑发,勾起了标志性的散漫笑容。他可没工夫在这里纠缠下去,昨天才入手的新酒还没来得及开封,哪有空和这群人拖拖拉拉的。 秦云被乌诺吊儿郎当的态度气得脸颊发红,他一把摘下了金丝眼镜,硬撑着没当场发作。乌诺明摆着没把自己和手下的艺人当回事,可他偏偏不能拒因为怒气而拒绝这么好的机会,他不能毁了那么努力唱歌的余泽。 “签。”就在场面僵持的时候,余泽终于开口。他的眼中还有些未消散的沉凝,整个人的气息内敛而危险。 “白修,你……”秦云猛然转头看着自家脾气暴戾的歌手,眼底满是不可置信,就像是第一次认识他一样。 以前的白修哪受得了这种气?如果不是因为最近那头条导致白修差点被雪藏,秦云早带着他走人了。想来都是因为乐容那家伙,不是他的话白修再怎么任性都不至于恶评如潮,成了娱乐圈笑料! “刚刚的情景就当作是乌诺导演另类的试镜?”余泽和乌诺的视线再度对上,他的眼底回归平静。 世上哪有什么不劳而获的东西?想要爬起来,想要从绝境中爬起来,就根本没有愤怒的资格。这是余泽用了那么多年才想明白的事情。 “唔,当然。”乌诺闻言倒是不急着走了,他饶有兴致地打量着眼前的人。这小子挺不错,刚才他触碰他肩膀时其实没想过做什么出格的动作,但对方绷紧身体的反应可爱到过分,他就顺着本心调戏了一下。 那时候余泽的状态,就像是……乌诺仔细想了想,就像是头黑豹,平日里用慵懒的神色掩藏利爪,受到威胁时却忍耐着紧盯敌手。他乌诺好歹也在战争前线待了些年,还没迟钝到忽略对方那一闪而过的暴戾杀气。 这种反应倒和书中后期的诺言有几分相像。乌诺原本还担心余泽只能演狂妄而表现不出遭遇大变后的感觉,现在看来倒是捡到宝了。他甚至在想自己是不是要感谢白修的失恋,毕竟蜕变后的男人才会变得更加性感。 乌诺挑着眉扔出合约,深刻英挺的面容露出了玩味之色。之前凑那么近,除了感觉到对方紧实的身体外,他还闻到余泽身上浅淡的龙舌兰气息。虽然余泽早上冲过了澡,但酒水的味道还隐隐缠绕着身体,对于嗜酒如命的乌诺来说,若不是时机不对,他甚至有了从余泽脖颈开始细细舔下去的兴致。 余泽不知道他被一个危险人物盯上了,他俯下身在合约上龙飞凤舞地签下了“白修”二字。 “三天后记得来剧组报道。”几乎成了装饰的女编剧不知道何时停止了哭泣,她猛地站起来抢过了乌诺的话茬。 “不过在那之前,请先给我签个名吧!”没有人比编剧、比原作者对角色的感触更深。余泽唱出那首歌的时候,她就知道眼前的人就是她书中的诺言。那个狂傲贵气的、背负大义的诺言!以前她一直觉得余泽人品恶劣,但从这一刻起她觉得要彻底改观! 能唱出这样歌曲的人,能唱出诺言心声的人,一定是个好人啊啊啊啊!以前的毒舌自傲现在看来就是口嫌体正直啊,想想就萌的一脸血,以前她怎么就没发现呢! 乌诺看着发花痴的编剧忍不住嗤笑一声,他倒是阴差阳错地帮余泽洗白了一把。 女编剧根本懒得理会自家神经病的导演,她抱着签名幸福地目送余泽,回头时却发现乌诺拿出了很久不用的通讯器在捣鼓着什么。 “导演,你干嘛呢?” “唔……” “在撬人墙角。” 乌诺沉吟了一声后笑得无辜,随手将通讯器搁回了去,不理会编剧闻言后称得上是惊骇的表情。通讯器上“已发送”三字还隐隐残留在他琥珀色的瞳孔中。 走远的余泽突然收到一条陌生号码的转发信息,他的脚步顿时停住片刻。 “怎么了?”秦云一边打开车门一边回头问道。 余泽摇摇头跨入了悬浮车,神色没有半分变化,修长的手指却慢慢捏紧了银白的通讯器。 那条信息上写到:“导演您好,我是乐容的经纪人。我家乐容最近档期正好调开了,《黎明》里男三的角色他可以接受。” 信息的转发人是……乌诺。 正文 第4章 星际娱乐圈(四) 乐容知道他接下了男二号,所以退而求其次选择出演男三吗? 余泽背靠着悬浮车的座椅,手指在屏幕上下意识地滑动,犹豫了半响后他到底还是回了句“谢谢。” 乌诺明明为了宣传不择手段,试音时搞出一场坑人的直播。而当他完全可以借自己和乐容关系再炒作一把的时候,却又选择了提醒他,余泽有点看不懂对方。乌诺表面上是团火,也许实际心思比鬼魅还要冰凉。 不管怎么说,早点知道这件事自己也好有点心理准备,那朵黑莲花挖坑一挖一个准,原主被害得那么惨还情深不寿、执迷不悟。 “导演,你还是回去吧,别在这祸害人了。”女编剧一边收拾着东西一边对乌诺不客气地说道。 谁知道乌诺又抽什么风,看着屏幕竟然低低地笑了声。一笑不要紧,荷尔蒙简直不要命的散发着,这不是在考验人吗?再这样下去谁还把持得住?她将来可是想老老实实嫁人的啊,可每次看到乌诺总是忍不住起了不切实际的幻想! 乌诺摊摊手听话地站起身来,他重新戴上了墨镜,但原本冷硬的唇角却情不自禁地勾起。 他活了这么多年,第一次算计了人还得到了感谢。那个小子究竟是哪国来的怪物?全身上下、从里到外对极了他的胃口,就像是龙舌兰,入口辛辣却后劲十足。 余泽不知道他顺手打的两个字引来乌诺那么大的反应,他在家研究了三天剧本,一大早就跟着经纪人去了片场。 《黎明》讲述的是帝国大皇子叶凡出生后因战乱而流落到了贫民窟,成年时被找回,然后踏入帝*校、打退联邦荣登王座的故事。叶凡刚进帝*校时,与他同住一个寝室的是帝国二皇子诺言以及上将之子夏清。 电影的侧重于星际时代联邦与帝国的大义与征伐,演绎兄弟间的默契合作下的王位争夺,是鲜血与荣耀,是家园与梦想。身为重要配角的诺言狂妄自负,却又是实打实的天才。他的存在比主角叶凡还要突出,若不是最后为帝国壮烈牺牲,王位是谁的还真不好说。不过可以肯定的是,诺言是这部剧中的灵魂人物。 而乐容饰演的男三夏清代表了剧中的感情线。他虽然是上将之子,有卓越的指挥官的天赋却生性懦弱善良,对世界抱着最美好的憧憬。叶凡和诺言狗血地同时爱上了他,最后诺言便是因为他这个指挥官所下达的“顾全大局”的命令而自愿牺牲的。 乐容一开始不愿意演男三的原因也很简单,这种被人保护的角色不出彩,还间接害死了人气最火爆的诺言,怎么看都是根镶金的鸡肋。 余泽从看完剧本后神色就不太好,因为叶凡正是乐容暗中交往的男友厉英演的!现实中的三角恋在电影中又凑作一团,实在是太“有缘”了。这具身体和乐容真是难舍难分,不管是电影还是现实都被对方吃得死死的。 余泽苦笑着下了车。虽然他对乐容没半点兴趣,但就从原主残留在身体里的感情来看,他说不定会被这些情感影响而做出些不受控制的事情——比如在片场和厉英打起来,那一定很精彩,上个头条妥妥的。他甚至可以预想到名扬星际、被黑子围攻的情景。 “苏姐,我家白修就拜托你了。”秦云不知道余泽的心理活动,他走在前面尽职地将余泽带进化妆室。 秦云一进门就看到坐着和经纪人交谈的乐容。乐容柔和的面容上满是温润的笑意,他在圈内人员和剧组里的风评一向很好,谁也看不出那美丽皮相下的狠毒心肠。 要不是因为白修是自己手下的艺人,也许秦云都会对这样谦逊的人心存好感,但他现在却从心底里泛出厌恶之情。秦云权当做没看见对方,小心翼翼地转头瞥了眼的余泽。 余泽眼中划过了痛苦之色,他僵着身体自虐般地走到乐容身旁的椅子上坐下,随即又强迫性低头不敢去看乐容的脸。自从余泽踏入这个屋子,见到原主日思夜想的人后,他一向平静的心就疯狂抽痛,像是有把钝刀子在锯。 余泽知道这具身体对乐容执念太深,没想到深到这种地步。 原主汹涌的爱意泛着浓重的苦涩味道,他明明已经醒悟乐容是朵黑莲花却还痴迷其中,不间断地影响着余泽的心神,怕是已经爱乐容爱得要发疯了吧! 乐容目睹了余泽的反应,脸上流露出显而易见的愧疚之色,但有几分真心就只有他自己清楚了。过了许久,乐容张口似乎想要说些什么,最后还是叹了口气,纤细的手轻轻拍了拍余泽的肩膀,像是在无声安慰他。 “放心,这小子到我手里,就算是颗石头也会变成钻石。”化妆室苏姐像是没有感受到这古怪的气氛,她大大咧咧地回答秦云的话语,不经意地走到了余泽和乐容之间,打断了他们的互动。 “白修,最近还好吗?”乐容却慢慢站了起来,精致的脸上不复尴尬的神情,他就像是和朋友打招呼一样,笑得热情而温暖。他可以选择揭过这件事,却还是婉转地重提旧事。他就是用这样的神情、这样的态度让原主越陷越深。 乐容从小就嫉妒白修厌恶白修,因为没有人比他更了解白修那耀眼的光芒。白修什么都不用做,只要站在那里就理所当然的成为所有人的焦点。他费劲功夫地让所有人讨厌白修,然而对方只要开口随便说上两句话,还是能将人迷得神魂颠倒。 乐容唯一意外的是白修竟然爱上了他!这样的意外给他带来了更大的满足感,每次看着白修对自己求而不得的拙劣表演,乐容就畅快得不行! 就算外在条件再好,到最后还不是被他乐容踩在脚下吗? 余泽慢慢闭上了眼,深深吸了口气,像是承受不住心脏窒息般的痛楚。实际上他在用尽全身的力量在忍耐,他怕自己下一秒忍不住对着乐容流露出刻骨杀意。乐容拍他身体的时候差点碰到了他的咽喉! 乐容不是乌诺,没有那自由潇洒的气质,他的触碰中夹杂的是令人作呕的恶意。原主残留的感情太过强烈,他那样自负的一个人爱乐容爱到超过了自己,无论他坏也好恶也罢,统统都无所谓。余泽尝试平复着情绪,放在椅子上的手渐渐收紧,青筋暴露。 “你觉得呢?”余泽突然放松了身体,轻声反问道。算了,他放弃了,感情这东西既然抑制不了那就不再抑制,他总有一天会让这份单纯灼热的感情烧穿乐容,让他自食其果的。 余泽阴郁的眼和乐容对上,沉甸甸的情感几欲压得人窒息。 乐容闻言不禁愣住。白修很少会这般直白地表达内心情感,就连那天的告白也不过是一句干涩的“和我交往”,傲慢的语气徒惹人厌恶。 这是白修第一次这样低声和他说话,沙哑而压抑的语调蕴含着求而不得的颓废与性感。这样的声音说着情话,杀伤力实在太大,连一直厌恶他的乐容都有些恍惚。 “外面有人在叫你拍戏。”秦云适时打断了他们的对话,他对乐容说着莫须有的话语,赶紧把对方忽悠了出去。秦云一直担心剧组里又流传出不好的绯闻,他不想让白修和乐容再牵扯在一起了。 “唉?白修你的皮肤不错嘛,整张脸堪称艺术。”苏姐聪明地接过了话茬。她打开化妆盒,仔细端详着余泽的脸。 其实她早就听过白修的大名,娱乐圈里硬件完美无缺而脑子不好使的也就这么一个了。本来她以为他传出暴戾刻薄的名声后就毁的差不多了,没想到一转眼就在网上翻了身。 她也不是没发现余泽抑郁的神色和紧绷的身体,刚刚发生的那一幕谁都能看出来这家伙对乐容余情未了。深情忍耐的男人就算再坏也是惹人同情的。不过白修竟然没有暴怒质问乐容,看来网上传得“没风度”有很大水分啊。 苏姐在娱乐圈里混了这么多年,活得通透清楚。她知道像白修这样的人若有朝一日负面名声褪去了,说不准会火得无法无天。她细心地为余泽上起妆来,妖娆的凤眼里只剩下眼前那一小片的肌肤。 “好了,去换衣服吧,就是那边那套深蓝色的军装。”过了许久,苏姐拍拍手自信地说道,还没等她仔细欣赏余泽的妆容,对方就起身走进了更衣室。 “他也不像传闻的那么糟啊。”苏姐忙完后松了口气,倚靠着沙发和秦云闲聊。她和秦云是旧识,私交很好,不然也不会几次帮着秦云打断白修和乐容的交流。 “白修经历了那事变了不少。”秦云摇了摇头,以前的白修就是一根筋老被算计,失恋后终于开了点窍。他几天没见到对方发火反而还有些不习惯,希望这次又见到乐容别再沉溺进去了。 “你们还没进剧组的时候,有人就说乌诺很看好他,他真有那么适合诺言这角色?”苏姐笑得妩媚,言语中不经意地提醒秦云,这个剧组对余泽并不友善。毕竟余泽之前一直是歌手,现在刚进军演艺圈就成了大制作电影的男二号,难免惹人非议。 “怎么不说话了?”苏姐看着没回话的秦云,终于意识到了什么猛然转身看去,这一看差点连魂魄都飞了出去! 余泽适合演诺言吗?苏姐以前不知道,但现在可以肯定,他就是诺言在世啊! 男人内里着的是雪白的衬衫,简洁大气的扣子严谨地扣到了最上方,独独露出白皙脆弱的脖颈。深蓝色的军装贴着余泽精壮的身体,他骨节分明的手正随意拉扯着同色的领带,脸上颇有几分漫不经心的味道。 单看衣着,眼前的人从里到外都弥漫着禁欲的气息。 然而苏姐惊讶的不是他身材有多好,而是他的神情、他的身姿。 余泽漆黑的碎发掩在硬质的帽檐下,整张脸被遮住了大半,露在外面的下巴不经意地扬起,薄唇却勾着矜持的弧度。那一瞬间禁欲之中顿时渗进了狂傲不羁的矛盾味道,让人觉得有一簇羽毛正浅浅地撩拨着心脏。 这种感觉就像是……就像是诺言穿越了时空穿越了次元而来,附着到了余泽的身上! 余泽立起食指抬了抬帽檐,眼睛终于暴露在空气之中,瞳孔深处埋藏着怀念的情感。 他当然适合这套衣服。他余泽成神之前,正是宇宙排名第一的帝*事大学的首席生,贫民窟里爬出来的天之骄子。 他所生活的世界虽然比这里的星际还要先进三万年,却远不如这里和平。反而更像是《黎明》中所叙述的,联邦帝国常常开火,学生上战场实在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他余泽开过机甲指挥过舰队,上过宇宙下过地狱,多少次孤身一人在血海里厮杀。余泽曾经想了很久很久,得出的结论却是自己从来没有厌恶过原本的世界。 因为如果不是那样混乱的世界,也不会有那款游戏的出现;如果不是那样疯狂的世界,也不会引来诸神的降临;如果不是这样可悲的世界,也不会有他成神的契机。 余泽慢慢敛下了驳杂的思绪,他脚下的步伐宛若尺量,走得精准而优雅。他踏出化妆室的门后,脚步微微顿了一下,与此同时“咔擦”的声音铺天盖地地响起。 余泽随着照相的声音从容地变换着姿势,每个角度都尽显完美无缺。 他早就从记忆里知道,化妆室的门外会飞满蜜蜂模样的小东西,而这些“蜜蜂”是袖珍型的立体照相机。这是每部电影开拍前的必备步骤,靠他们来提供最真实的定妆照并同步上传。这种全方位、即时性的宣传方式在星际一直很受欢迎。 余泽换装之时,厉英和乐容的定妆照就已经公布在星网上广受好评。而当余泽的定妆照传上去之后,《黎明》的官网上却陡然一片死寂,几秒之内再无半点消息! “暴风雨要来了……”屋内的苏姐才反应过来,踉跄着退后两步,捂着微烫的脸坐在沙发上喃喃。 刚才余泽的扮相,竟然帅到让她脸红了! 正文 第5章 星际娱乐圈(五) “帅哥你谁啊!该不会真的是现役的军人吧?!” “这真的是白修???不行了,我心脏突然跳疯了……” 《黎明》的官网上覆盖着余泽360°的照片,这不过只是普通的定妆照而已,一没特效二没摆拍,就已经帅到令人目眩神迷。 而被赞最多的一张照片,是余泽倚着电子门抱臂冷笑的模样。他修长的腿半屈,军装外利落的黑色长袍被随意搭在手臂上,那挺直的脊背贴着金属色的硬质大门,军帽下冷淡的眉眼俊美孤傲。 他仿佛不是在站在片场中,而是坐在王座上慵懒地俯视着自己的臣民。 “妈妈,我的眼睛坏掉了。我竟然从一个男人的身后看到了星辰大海……” “吾王诺言,求跪舔啊啊啊啊!!!” “楼上滚粗,吾王是我的!吾王你看看我看看我啊!我是你的脑残粉!!!”诺言的人气在书迷心中居高不下,虽未称王,却早已是公认的无冕之王。而星网上没看过《黎明》原著的游客们也不由被余泽的扮相吸引,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白修”这个名字在这一天狠狠刻在了众人的心上,无数人只因为这一眼而成了他的粉丝! 偶尔有抨击原主以前人品的言论立马被大片的赞美声给淹没,对于某些视觉系的人来说,颜即正义颜即王道。原主性情阴鸷乖张,一心都在乐容和唱歌上面,根本不在意天赐的外貌,所以才背负着一面倒的骂名。 余泽感觉到了自己的力量在缓慢增长,这说明信仰之力在狂飙。他没有停下来仔细查看而是直接去了片场。乌诺看上去也不是什么好说话的人,要是耽搁了指不定又出幺蛾子。 “小子,过来。”余泽刚进片场,没走两步就被站在玻璃墙外的乌诺给叫住。男人手里倒握着透明的伏特加酒瓶,他的视线并没有对准余泽,而是投向了正在拍摄的墙内。 余泽扫了一眼四周,乐容就站在乌诺身后不远处,他正笑着欣赏厉英演戏。 余泽看了看乐容,又盯紧了厉英,慢慢低下头掩住自己眼中的嫉妒愤怒之色。这是原主的情感,处在沸腾爆炸的边缘的情感,毕竟求而不得这种事太过折磨人。 墙内模拟的是贫民窟的景象,坚硬破败的低楼像是落满了无数年的尘土,灰扑扑的毫无生机。这里并不如世人想的那样鼠蚁横行,因为就连鼠蚁在这里根本就生存不下去,那日复一日的污浊废气早已将此地浸染的寸草不生。 饰演主角叶凡的厉英穿着陈旧不合身的短袖长裤,他面色淡然容颜硬朗,沉默地坐在地上看着一群人在斗狠争夺,俨然一副地头蛇的架势。 这样的地方、这样的场景让余泽倍感熟悉,毕竟他成神前就是从这里爬出来的,就这么带着妹妹从这里走到了整个宇宙的中心之地,走到那最繁盛辉煌的帝国国都。 “下一幕要演的是诺言和夏清去接回他。”乌诺指着墙内的叶凡对余泽说道,他沙哑的话语不复之前的轻佻热情,反而意外地简短有力。秦云说过,乌诺披上导演这层皮时被演员们戏称为“暴君”,现在看来真有几分摄人的气势。 余泽翻了翻手中的剧本,这幕剧情发生在诺言和夏清从军校回来的时候,诺言刚踏入宫殿就被父王下令去接回同父异母的兄长。他心中虽有戾气却还是选择顺从父王的命令,直接开着悬浮车降临贫民窟。 这是诺言、夏清和叶凡三人的初见,也是命运的开始。 原著中写到,很多年后叶凡的回忆这一幕时说: “那是我第一次见到诺言。他从悬浮车上下来时,我甚至还起了‘哟,天神下凡?’的念头。当然,那小子开口后我就改变了主意,我更想将他摁在地上狠狠揍上几拳,堵住他那根淬满毒液的舌头!” 余泽仔细思考着纸张上短短的内容,总而言之就是要演出震撼而矜贵的效果吧?前期诺言的形象其实并不招人喜欢,该怎么演呢? “卡!下一幕准备,你……”乌诺的声音打破了余泽的沉思,那个男人终于从片场收回注意力转而打量着他,下一秒乌诺就放肆地吹了个口哨。 “看着不错,挺像那么回事的。”乌诺本来想揽住余泽的肩逗弄对方表示亲近,而当他看清了余泽身穿军装的模样时却反而后退了两步,硬生生将故意的暧昧举止换成了言语上的调戏。 乌诺目送余泽着进入墙内,随后狠狠地灌了口酒,然而纵使喝了再多的酒,他的薄唇还是干涩得过分。 乌诺觉得自己现在的感觉不太妙,他发现自己干渴的并不是喉咙,而更像是虚无缥缈的灵魂。刚刚见到余泽,一向淡定的心脏竟然躁动的厉害,身体里好像有什么东西超脱控制地被唤醒了。那种这小子是为他量身打造的感觉越发明显,难不成他们还能上辈子有缘不成? 不过从这小子的模样性格来看,他们如果有缘一定就是孽缘。乌诺随手擦去唇角的酒液,又恢复成了平日的模样。 诺言的悬浮车悬停在空中,他淡淡地回头看了眼对高空有些恐惧的夏清,随后张扬地勾起唇角从高空一跃而下。他挺拔的身体微微屈起,那白皙的手指轻按着军帽,散乱的黑发和背后的微光模糊了他的容颜。 这和剧本不一样!乐容抿着唇站在车门前,垂下的眼中闪过错愕的神色。剧本上应该是他们将悬浮车停到地面后直接走出来的。乐容的目光追逐着不断下坠的余泽,这才几天而已,那个暴躁狂傲的男人竟变得连他都有些看不懂了。 乐容吸了口气,装出瑟缩的模样也跟着跳了下去。反正每个人都配了浮空装置,十分安全,他还能借此表现出自己懦弱表象下的些许勇敢因子,稍微扭转一下这个角色的形象。 “砰!”诺言半蹲着落地,摆动的军袍在风暴下恣意而张扬,而带起的灰尘溅了叶凡和夏清一身。 “呸呸呸!”叶凡反应极快地抹了把脸,他眯着眼仔细打量着贵气十足的诺言,像是在暗暗估量猎物的价值。 虽然他早就被君王派人告知了自己的真正身份,却还是习惯性地以贫民眼光看待诺言。这个帝国的二皇子陛下从里都外都写着“大肥羊”三个字,要是以前他说不定直接就恶胆两边生,上去打劫了。 “什么时候贫民区也有贵客驾临了?”叶凡拍着落灰的衣服,脸上三分讥讽七分真诚,典型的明知故问。 厉英也没按剧本来演,自己的所有物被别人惦记,就是为了男人的面子,他也要为难一下余泽。这里本来应该是诺言开口询问叶凡姓名,厉英反客为主,严格说起来却没有半分出格之处。 余泽轻轻弹了弹帽子,对厉英的话语恍若未闻。厉英和乐容有可能在交往也有可能只是情/人关系,给他这个情敌下绊子再正常不过。如果是没有演过戏的原主或许不知道要如何应对,可他余泽这些年为了翻身,演得戏还少吗? “怎么?是我碍着贵客的眼了?”叶凡自如地坐在地上再度询问。 玻璃墙外的乌诺一个眼神压下了副导演的动作,他笑得玩味,根本没有喊卡的意思。他也挺好奇那个矛盾的小子会怎么应对这场面。 诺言像是打理好了军帽,慢条斯理地戴回了头上,还时不时调整着帽檐的位置。等到终于扭到最端正的弧度时,他才垂下眼居高临下地对叶凡说道: “站起来!” 厉英神色微不可见地懵了一瞬。事实上他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聆听余泽的声音,那命令式的话语从对方口中说出反而有着矜持缱绻的味道,而细细听下去后,又发现缠绵的深处还暗藏着冷厉和蔑视。 这样独特的音色,怪不得能在娱乐圈混到现在。 “诺言……”乐容所扮演的夏清终于开口了,他柔和的声音骤然插了进来,想要打破两人剑拔弩张的气场。 “叶凡,站起来!”余泽仿佛因为情绪激动而将左手握成拳,他根本没有理会乐容而是直接和厉英的眼睛对上。厉英从余泽的眼中没有看见敌视没有看见怒火,反而发现了一种审视和评估。 那根本不是白修该有的眼神!他入戏了!厉英顿时顾不得想要捣乱的夏清,重新将注意力集中在了演戏上。虽然眼前这家伙对乐容告白的事让他很恼火,但他不能在对方入戏时明目张胆地不配合。要是他搞砸了乌诺的电影……厉英瞳孔猛然紧缩了一下,如今把这场戏顺利的演完才是首要之事。 这时候夏清又走上前来,他伸出了柔软的手想要将叶凡拉起来。叶凡凝视了半响,没有选择触碰夏清干净细腻的手,而是直接无所谓地站起了身,但他的目光却在夏清身上停留了片刻。 “这么大的火气……”叶凡抱怨的话语还没有说完就被诺言打断。 “能在这里活下来,你还算是有头脑。” “敢于直视我的脸,姑且称之为有勇气。” 诺言永远是狂傲的模样,他的眼睛里蕴含的是熊熊烈火,是生机勃勃。他说这些话时不动声色地看着身后不敢正眼瞧他的夏清,瞳孔深处掩藏的是无奈与爱意。 “但身为帝国的皇子……”诺言转过身一步步走近叶凡,直至两人近在咫尺。他虽然没有叶凡高,但长期的身居高位让他气场十足。若是一般的平民,怕是忍不住拜伏下去、高颂其名。 “挺直你的背脊!抬起你的胸膛!” “我们代表的是帝国的荣光!”诺言背对着炙热的阳光,明明是从容叙述的话语,却几欲点燃听者的灵魂。他俊美的面容白皙到透明,额头上有些许薄汗,高昂的声音显得锐气十足。无论是谁见了,都不会怀疑他是当今的天之骄子,是未来的王族表率。 “吾乃帝国第二顺位继承人,诺言·伊斯特。” “而你……” “你是我的皇兄。” “第一顺位继承人,叶凡·伊斯特!” “卡卡卡!过了吧。”当乌诺随意吐出这句话的时候,边上的人脸上顿时浮现了荒谬之色,满是不敢置信。 这世界上竟然有人能在这个“暴君”手下一条过的?!明眼人都知道带戏的是那个从没演过电影的白修,厉英配合得也挺不错,但旁边的乐容完完全全成了摆设。那可是男三啊!被一个歌手压戏压成这样,要心塞成什么样子? “导演,他们临时改戏后乐容似乎不在状态,要不要再来一次?”副导演对乐容明显有所偏爱。这圈子欺老不欺新,乐容既年轻又红火,保不准将来他有请对方出演的时候,如今卖个人情也是好的。 “反正他基本没出现在镜头里,什么状态有差吗?”乌诺瞥了眼副导,似乎看穿了对方的心思。 见对方还想说些什么,乌诺开始懒洋洋地扯着瞎话。 “我经费不够,少给我添堵。” 乌诺的经费不够?开什么国际玩笑?每次拍电影有大把大把的人想投资却没有门路!副导听到这句话终于苦笑着不再出声,乌诺这态度摆明是看好余泽,不愿意删掉余泽的戏份重来,他也不得不承认那歌手演得确实挺有张力。 乐容看着远处议论纷纷的人,骄傲的心脏像是被揪住一样。他面上不显分毫,还挂起笑容和厉英交谈起来。 “没想到白修还挺有演戏天赋的。”乐容早已伪装到了骨子里,精致的面容淡然脱俗。 “还行吧,你的演技压不过他。”厉英没了接茬,乐容的本性其实他一清二楚,只不过懒得戳破,因为他的这些小算计根本不敢用到他厉英身上。刚刚那场戏,别说是乐容,就连他自己都被对方给带进了戏里。 “以后别没事找事,白修注定会火。还有啊,我再说一遍,无论如何都别惹乌诺。”诺言这个角色本身就讨喜至极,还和白修的本性有几分相像,这部电影只要上映就会分分钟洗白了白修。据说他还是乌诺特意选进来的,别人不知道乌诺的具体底细,厉英却有所耳闻。他不会傻到因为一时意气给自己找个那样的敌人。 乐容常年不散的笑意慢慢收敛了几分,他漂亮的眼底浮现出暗沉之色。乐容如今才明确意识到自己和厉英的不平等关系,意识到厉英和白修的真正差别。 厉英喜欢他,却永远不会像白修一样对他言听计从。他有着自己的算盘,有一大堆比他乐容重要的东西。而白修…… 乐容瞥向了远处站在拐角处的白修,面露犹豫之色。 余泽可不知道自己被人惦记,他慢慢张开了刚才握成拳的左手,掌心一片血肉模糊。演戏的时候他用尽全力去控制原主残留的嫉恨,甚至连冷汗都疼了出来,好不容易才演完了那场戏。 余泽现在可以百分百肯定了,要是原主来演戏,他和厉英一定会打得难舍难分。 那又该是一出年度大戏了吧! 正文 第6章 星际娱乐圈(六) 乐容看着转身回休息室的厉英,心中终于下了决定,他转身拿了瓶水准备给余泽送去。 余泽过得如何乐容再清楚不过了。他知道余泽的助理前几天刚被骂跑,那个经纪人秦云也不会细心到事事亲为的地步。这片星际也就是他乐容勉强能忍耐对方暴躁的性格,偶尔兴致来了还能给他几分求而不得的关怀,所以余泽才爱他爱得死去活来不是吗?只要自己稍微示点好,这个男人转眼就又会拙劣地追着他跑,他还能借此来气一气厉英。 他和厉英成为"qing ren"虽然是各取所需,一个需要资源一个需要排解,但乐容实在受不了对方不拿自己当回事! 乐容心里打着算盘,脸上的笑容越发明媚。但他走近余泽后才发现,余泽身侧的拐角处还站着一个人,站着那个厉英再三告诫他不要惹的乌诺。 他们低哑的交谈声隐隐约约传到乐容的耳里,余泽和乌诺似乎自成一片世界,气氛太过暧昧。 “怎么样?要尝一口吗?”乌诺压低了嗓音,听起来极具磁性。 “饶了我吧,我今天还有两场戏啊。” 余泽将受伤的左手插回口袋里,语气中没有恭敬讨好,而是惫懒疲倦。乌诺回了个放肆开怀的笑容,丝毫没有被拒绝的恼怒,那双琥珀色的眼睛总是不经意地划过余泽掩住的左手。 他哪里是想让余泽喝酒?只不过闻到了久违的血腥味罢了。余泽那只手摆明受伤了,不知道是落地时的擦伤还是别的原因。 乐容本来还能淡然地等着他们说完,可听着听着就僵在了原地,脑子里一团乱麻。 到底开什么玩笑啊?那个嗜酒如命的乌诺,竟然主动拿出珍藏的酒来请别人喝?他面对白修而流露出的神情,是不容错认的喜爱与赞赏! 乌诺当真就这么看好白修?甚至……甚至他可能看上了白修?!所以才那么护着白修、让他出演男二号吗? 乐容觉得自己捕捉到了荒谬的真相,顿时脸色发黑。 不!这绝对不行!乌诺可是连家世雄厚的厉英都要忌惮的人,如果他和白修勾搭到一起,自己这么多年的心思不就白费了?他绝不允许白修走出他的牢笼,绝不允许白修居于人上!他白修究竟凭什么这么好命! 乐容善于察言观色,对感情这种事比当事人乌诺还要敏感,所以他明知道自己会惹起对方的不满,还是走上前打断了两人间奇妙的气氛。 比起最坏的结果,就算今天稍微得罪了乌诺又能怎样? “喝水吗?”乐容的声音适时插入,谈话的两个人眼中不约而同地划过了然之色。 余泽其实早就感觉到了乐容的到来,不过他那时正头疼地应付着乌诺。天底下有哪个导演在拍戏的时候诱惑演员喝酒的?还是喝他手上高浓度的龙舌兰?比起喝,他宁愿将酒浇在伤口上消消毒。 乌诺身为前军人也不至于发现不了乐容,他以为对方会识趣点离开,没想到竟然还主动凑上来。不是说乐容拒绝了余泽吗?他怎么觉得现在是反过来了。自己想撬个墙角就这么难? 想到这里,乌诺薄唇下拉了几分,他瞥了眼乐容说道: “下场戏快开拍了,你要早点准备。”乌诺嘴上说得义正辞严,自己倒和余泽聊得火热。这种典型的双标行为、这难得一见的脸皮,惹得伪装良好的乐容都不知道该如何反应。 说这句话前你能不能摸摸良心?一旁的余泽虽然很乐意看到乐容吃瘪,但也觉得乌诺赶人的技巧实在太糟。下场戏根本就是诺言的单人戏,该准备的人也是他余泽啊。 乐容突然转头看向了余泽,他聪明的没有和食物链顶端的乌诺过多纠缠,而是盯着余泽欲言又止,清澈的眼里满是柔和之色。 余泽感觉自己的心又抽了一下,他按了按心脏压下感觉,同时右手握拳收紧,用疼痛唤醒知觉。原主对这朵黑莲花实在情根深种,残存的执念全是为了乐蓉,在他心中让乐容爱上他甚至比星际扬名要重要的多。再被这感觉影响下去,余泽估计自己得把两只手都掐残了不可。 他真是倒了八辈子霉穿到白修身上,明明是白修的执念拼命召唤的他,竟然次次拖后腿。余泽觉得自己现在宁愿再来一次艰苦的西幻世界,也不想再卷入这种黑莲花和疯子之间的爱情了,相爱相杀真他/妈的情/趣十足,他心灵太脆弱实在消受不起。 赶紧找个方式解决了原主的残念才好。 余泽悲哀沉重的表情却被乌诺和乐容误会成余情未了。 乐容见状面容一松,心里安定下来的同时泛起了奇怪的感觉。他知道白修爱自己爱得无法自拔,然而亲眼见证后才知道,对方即使是被他狠狠践踏着骄傲也放不了手,从里到外没办法抗拒他分毫! 余泽看出了乐容在想些什么,他垂下眼敛去讽刺之色,维持着爱在心上口难言的做派。这世上能因爱生恨,那么因恨生爱也并非不可能。原主不就是想让乐容爱上他吗,这也并非难事。只要让这具身体相信他能做到这一点,残念差不多就该消掉了吧。 “喂,小子。”一旁站着乌诺他低头看了看自己衬衫下的蜜色胸膛,又侧头斜了眼乐容满足离去的纤细背影,顿时逼近了正在把玩水瓶的余泽: “那家伙真那么好?”乌诺言语中没半点顾忌,这片星空中能让他畏惧的人还没出生。 “和你有什么关系。”余泽收回了盯着乐容的视线,反射性地伸出左手抵住了乌诺靠过来的滚烫坚硬的胸膛。他冰凉的手指明明没怎么用力,乌诺却再也前进不了分毫。 “和我有什么关系?”乌诺重复着余泽的话语,突然闷笑着站在原地灌了口酒,龙舌兰的味道就像是无边旷野中卷起的风沙,浓重的辛辣中夹杂着些许苦涩。他注意到对方掌心的痕迹,终于知道那只手是怎么受伤的了,是为了抑制感情保持理智吧。 乌诺面容慢慢沉了下来,眼睛不断在余泽的脸上徘徊,整个人一扫以往的散漫而充斥着成熟的魅力。认真起来的乌诺露出了上位者的风范,他就像浸染了世间最浓重的黑暗的凶兽,冷漠而狠戾。 如果乐容看到他这样的表情,或许才会了解厉英为什么忌惮乌诺。乌诺从来就不只是电影界的“暴君”,早在他开拓蛮荒星球征伐异兽时“暴君”的名号就已经冠在他的身上了。 “好像是和我没什么关系。” 就在余泽浑身拉响警报时,乌诺转眼间又恢复了浪荡不羁的模样,侧身给余泽让开了回化妆室的路,仿佛刚刚的一切都是错觉。 摄影室模拟的场景早就变化了,群演们也已到位。余泽脱下了严谨的军装外套,干净的白衬衫被故意染上暗色的血渍,衬衫最上方的扣子更是不翼而飞,露出他白皙精壮的胸膛。他将矿泉水瓶举到头顶,任由水流打湿碎发和衣襟,衬衫上的血色因此渲染得更加厉害,贴在身上隐约显出了漂亮的线条。 余泽左手握着光剑,右手插入发间将碎发捋到脑后,那张苍白俊美的面容顿时露出几分疲色,低哑的毫无征兆的喘息声敲击在众人灵魂上,慢慢和心脏跃动的频率趋于一致。 他要演的是诺言执行任务撤退之时被发现,遭遇围攻后诈降逃离的场面。这一幕非常重要,可以称得上是诺言形象的大反转。诺言便是在此处露出了为王者的风范,也是从此刻起,人们感受到了他耀眼不屈的灵魂。诺言由一个毒舌不讨喜的男二变成了心怀子民、能屈能伸的未来储君。 这场戏充斥着打斗场面,对身体素质要求很高,乌诺向来不喜欢在自己的片子里用替身,所以决定先让余泽试试能不能亲身演出战场上以一敌百的效果。 打斗戏对余泽来说真是如鱼得水,他一秒钟就入了戏。这片场中哪里还剩余泽?只有一个疲惫不堪却风华绝代的诺言。 他说不定真的能行……围观的人看着他,心中忍不住起了这个念头。 ———— 诺言身上满是粘腻的汗水,他紧紧盯着空中映着联邦标志的悬浮车,知道这次是在劫难逃。他再度从地上捡起一把光剑,右手正握左手反握,准备殊死一搏。 “哇!他的动作怎么能帅到这个地步!” “这动作……”外面看着的乌诺没有感到惊艳,反而慢慢皱起了眉头。与其说这是握着光剑的动作,不如说是在挥舞匕首? 诺言从容地挥舞着双剑,身体却因站立不稳而踉跄了几步。再厉害的英雄、再出色的天才,面对着无穷无尽的敌人终会力气将尽。 发梢间溢出的汗水模糊了诺言的视线,他挺直的脊背又晃动了一瞬,整个人几欲倒下。而下一刻,他顺着跌倒的惯性前倾刺去,继续在千百人中穿梭跃动,破烂的衣着反而衬得他愈发优雅俊美。 割喉、剔骨、背刺,他将用匕首的诀窍悉数化用到了光剑之上,手起刀落悄无声息,精准残忍到令人发指。光剑这种凶器都乖巧的在他指尖旋转交错,仿佛是蹁跹的蝴蝶在流连花丛。 诺言擦拭着鲜血,他的脸上不复以往的嚣张骄纵,唯独剩下死寂与平静,那张紧抿的薄唇也不再去叫嚣狂言。 “没想到刺杀少将窃取机密的竟然是个学生。”后方率兵的上校出言扰乱诺言的心神,他们还不知道他就是当今帝国的二皇子陛下。虽然学生上战场已是常事,却也没人会想到身为皇储的他会只身来到前线,做着最危险的任务。 诺言闻言嗤笑了一声。这对他来说算是个好消息,起码自己不会被层层押送、严加看管。 “跪下就擒,我们联邦一向怜惜人才,招降你也并非不可能。”上校的声音冷硬,并非是商量的口吻。在他眼里诺言早就是强弩之末,是被生擒还是就地格杀,全凭这家伙自己的选择。 跪下?诺言的手因为高强度的厮杀而疯狂地抽筋颤抖,他的黑眸中却没有半分浑浊之色。虽然身体已经到了极限,可他的大脑仍然清醒到不可思议,清醒到他甚至想起了自己小时候的事情。 “父王,我不愿跪你。”那年幼小的他穿着华服矜持地站在王座之下,用稚嫩的口吻说着倔强傲慢的话语。 “为何?”年轻力盛的王俯身询问,平稳的声音听不出喜怒。 “我将来是要被众臣跪拜的人,我会一直背负着他们的信仰荣登王座。” “而在那之前,我又怎么能跪拜别人?” “哈哈哈哈!”他还记得,君王只是像听到什么笑话一般大笑着摇了摇头,最终还是挥挥手准了他任性的要求。 诺言收回思绪,他放弃抬起重若千钧的胳膊,而选择用牙咬住剑柄抹了最近敌人的脖子,就在上校冷下脸准备下令就地格杀之时,他吐掉光剑直直跪了下来。膝盖碰地的沉闷声响愣住了场外看得入神的众人。 那个诺言,骄傲到不可一世的诺言,下跪了啊! “我愿归降!”诺言低着头颅,散乱的黑发掩住了他所有的表情。他狠狠闭上眼,那脊背虽然依旧挺直,但有什么东西已然弯曲下来,一如他虚无缥缈的骄傲。 他终于知道当年父王的大笑是什么意思,那不是身为父亲的赞赏,而是身为王者的嘲弄! 他在嘲弄他的天真! 正文 第7章 星际娱乐圈(七) 他要活下去! 诺言低着头颅做出臣服的姿态的,他的脑子里疯狂叫嚣着这句话。 他要活下去!他必须活下去!他的子民们由他来庇佑! “很好。”上校松下心神,他追赶的本就匆忙,连飞船都没来得及开出来,只派出了轻便的悬浮车来捉人,万幸没把诺言给放跑。他派人压着诺言走进悬浮车后,便不再关注那个精疲力尽的稚嫩学生。 诺言蜷缩在角落里盯着窗外,仿佛在发呆。远处蔚蓝色的海洋渐渐浮现在他眼中,没有浇息瞳孔里缓缓燃起的火焰。 就在悬浮车即将飞离海洋的那一刻,诺言的双腿猛然爆发前冲,直直撞向了车上自爆的按钮。 “自爆程序启动,五秒后即将自爆!四秒!三秒!……”驾驶员听着冰冷的机械声响,根本顾不得双腿冒血、疯子模样的诺言,赶紧按下舱门按钮准备脱离,而诺言也在爆炸的同时顺势滚了下去。 银色的悬浮车瞬间解体,热烈的气流狠狠灼伤了诺言,灼断了束缚他的绳索。诺言张着手像是在拥抱天空,他的身躯却在无限坠落。悬浮车终究化作了漂亮的烟火,火光下倒映着诺言坦然无畏的笑容。 如今是生是死,全凭奇迹! 父王啊!我摒弃尊严和骄傲,对联邦说出投降的话语!可是我怎么样都说服不了自己,做不到随着他们一同前往联邦,只能孤注一掷地去相信这传说中的奇迹了。 “我可是……王啊!!!”诺言呓语般的声音被爆炸声掩埋,淹没在了剧烈的水流下。 “卡!”乌诺平静的声音将所有人拉回了现实,旁观者猛然惊醒,感觉脸上一片湿润,这才发现泪水不知何时已经落下。余泽的演技深深感染了他们,他们仿佛真的看到以命博命、荣生于世的诺言。 “他……”乐容静静地看完了余泽的表演,那一刻的余泽竟陌生到可怕。他仿佛经历了洗礼,从里到外透着耀眼的光辉。乐容感觉自己的脑子里一片混乱,他的眼前是白修傲慢的模样、告白的模样、认真的模样……各种各样的感觉交杂在一起,乐容半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这时候余泽又看向了他,乐容突然意识到发现对方演完戏的第一个眼神永远给的是自己。他的脑海里又冒出了厉英刚刚说过的话——“白修会火。”是了,谁都知道,这部电影播出来后白修火定了。 这样看来,拿对自己言听计从的白修和那个对他冷冷淡淡的厉英相比……似乎白修还要略胜一筹? “身手练过?”乌诺静静地看着余泽和乐容对视,等到余泽移开视线后才问道。说来也可笑,他竟然从余泽的身上看到了很多年前自己上战场时的影子,他们一样的狠厉决绝,冷静而疯狂。 “我找过武术指导。” 乌诺闻言嗤笑一声没有接着问下去。哪个武术指导会教你这玩意儿?那种步伐、那种动作,分明都是杀人的技巧。乌诺发现他每次觉得快要乏味时,余泽就狠狠给他下了一剂猛药。这个人本身的存在就像是苦涩辛辣的龙舌兰,入口热烈而后劲绵长。 也许余泽就是他的酒,一瓶还未酿成就已经不断诱惑他的酒。 “小子,靠过来些。”乌诺放下了手中的酒瓶,看着站在原地没动的余泽后无奈地笑了笑。他又不是什么洪水猛兽,至于这么戒备吗?乌诺没有多言,他利落地解开了衬衫衣袖上扣子,一边撩起袖子露出线条流畅的手臂,一边走到了余泽的身侧。 他从背后环住了余泽,布满薄茧的手贴紧了对方握着光剑的指节,麦色的胸膛中发出了低哑的声音: “你的握姿不对。” 余泽勉强忍耐着乌诺过于强烈的存在感,顺着他的力度仔细调整姿势,他也知道以前自己握匕首太久,习惯一时没改过来。乌诺从过军,看出不对劲的地方也没什么奇怪的。 “啧,太滑了。”乌诺纠正几次后突然咂了下舌,抱怨似地说出了意味不明的话语,不知道是指光剑的手柄还是指余泽的双手。 他干脆自己握住光剑亲身示范起来,不过是随意挥动了几下,那副从容的姿态、利落的动作竟硬生生让人有种他的前方绝无敌手的错觉。 “看清楚了?你握的可是王者之剑。”乌诺将剑递还给余泽,英俊的脸上一本正经,仿佛刚刚做出那种暧昧动作的人不是他一样。就凭他那过剩的荷尔蒙,无论是做什么、说什么都像是在*。 “我们再拍一次。”余泽点头应下。乌诺对电影的严苛态度倒是一如传闻,但是似乎没有流传的那般毒舌暴戾?虽然对方说这话的语气不容置疑,但话语里更多的散发着慵懒的味道。 余泽压制着自己用剑的习惯,重演了两遍通过后便和秦云一同离去。诺言虽然是剧中灵魂人物,但戏份大多集中在前期,实在算不上多。他今天演的戏结束了,另一场好戏却才刚刚开始。 余泽回到家后便迅速翻开通讯器,从加密的地方翻出了一张照片。他深吸了口气,颤抖着手指迅速将它点了出来——照片上正是乐容和厉英在私人会所的情景。 余泽拼命加快动作,他要赶在身体崩溃前完成一切。这具身体的情感过剩,根本做不出任何伤害乐容的事情,余泽不过是黑了个账号把照片传出去,都觉得自己的心脏即将炸裂。 “够了!不要再发疯了!我不是在毁了乐容,我是在让他爱上你!”做完一切后,余泽咬着牙挤出了几个字。原主因为这张照片自怨自艾借酒消愁,但它到了余泽手上却会变成乐容离开厉英的契机。 他被这执念搞得太烦,不得不许下承诺让对方消散。 “我在此允诺,会让他爱上你。” 许久之后,余泽感觉到自己的身体渐渐轻松下来,仿佛浊气全部离体而去,他顿时冷笑了起来。 这个世界他真是受够了。他余泽自认为不是什么大度的人,信条是睚眦必报,竟然被逼得许下承诺去追那个黑莲花。他当然会让乐容爱上他,至于达成这一点后该怎么办便全凭他的喜好。他会让乐容尝尝如今自己被迫品尝的情伤,让他体验一下原主被万民嘲骂的痛楚。 那样算计一切的人要是被人耍了,或许比死还痛苦吧? 余泽盯着星网上的照片,等着它从深海里慢慢翻上来,掀起滔天的浪花。 如果说之前白修被看做是毫无绅士风度的告白者,今日之后他便会摇身一变成了被人蒙在鼓里的受害者。人总是会同情弱者的,哪怕他曾经再不堪。 晚上厉英回到家看到爆炸似的星网坛论,俊脸陡然阴沉下来。他翻着无数来电的通讯,直接命人找出源头,却查不到半点线索。厉英不仅仅是演艺圈大神,他的家族更是娱乐公司的巨头。如果照片是传到报社的他还能压下来,偏偏被传到了最主张*的星网,除了军方谁也没权利操作。 这说明那个人肯定了解他的背景。会是谁干的?厉英心中最怀疑的是乐容,毕竟前几天乐容还明里暗里提过想在这部戏上映后公开他们的关系。 厉英想了很多个人,唯独没有考虑过余泽。谁都知道那家伙有脸没脑子,还爱乐容爱的死去活来、痴心不改。他那样火爆的性子要是早知道乐容在和自己在交往,早就翻天了,哪还会忍到现在? 厉英冷着脸一字一字浏览评论,想要找出点蛛丝马迹来。 “原来乐容和厉英在一起了?怪不得拒绝白修,原来是早就有主了。” “为什么厉英会和乐容在一起?不要啊!乐容哪能配得上我家厉英?” “乐容配不上+1!求分手啊求分手!” “白修这是间接被戴绿帽子?被人当枪使也够惨的……” 网上都是一片不赞同的声音,后面渐渐冒出了些为白修洗白的水军,估计是白修身后的娱乐公司在趁机运作。从运作的人力和时机来看他们起初确实不知情。前面无数个“求分手”却真的是粉丝们的心声。 厉英在娱乐圈这么多年,很少传出绯闻,粉丝大多是死忠粉脑残粉,乍一看到交往的消息、还是跟一个前几天和别人闹绯闻的当红明星,搁谁谁都受不了。这也是厉英太火的坏处。 厉英揉了揉额头平静地关了光脑,这种照片说开了倒也不痛不痒,只要最后推说是在为电影炒作就好。他不能容忍的是自己被人算计!他是喜欢乐容,却还没到完全信任他的地步,更没到愿意跟他公开的地步! “滴滴滴!”厉英回过神瞥了眼通讯,来电的正是这事件的另一个主角乐容。 “喂?厉哥,网上的消息你看了吗?我……”乐容小心翼翼地试探着,漂亮的脸孔上是半真半假的担忧之色。他入行不久又过得太顺,之前稍微有个人嘲讽他就被白修给骂了回去,说起来他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麻烦事。 网上一面倒地在说他怎么怎么配不上厉英,自己靠着白修好不容易营造的形象和名声竟然有变黑的趋势。但乐容也没有过分担心,他心里明白的很,只要厉英对他的感情深一些,这未必不是好事,说不定还是趁此公开关系。以后他有了厉英的帮助,基本上就能一步登天。 “我们最近少联系,风头过去了再说。等到电影上映后就直接推说是炒作。”厉英可没乐容想得那么体贴,他知道乐容的算盘却根本没打算配合。 乐容听到对方公事公办的话语后,陡然僵硬住了脸。他原本以为厉英不过是天生对人不冷不热而已,现在看来他是真的完全不在乎自己!这场风波明摆着只有根基不稳的他会遭殃,厉英竟然不闻不问! 乐容抿着唇看着被挂断的通讯。这时候他突然又想起了白修,如果是白修,说不定现在都发声明公开了吧?但白修不过是他乐容的踏脚石,不过是他的玩具,自己怎么能和他在一起……乐容眼神忽明忽暗,像是在挣扎着做什么决定。 余泽不知道自己又被人当了一回备胎,他刚在酒吧里结束了和秦云的对话。秦云说了公司趁机在网上帮他洗白的事,又婉转地让他别在意这消息,千万不要再为了乐容酗酒,乐容不值。 余泽就这么听着秦云絮叨,他没有说的是,其实他的手边放着的就是龙舌兰的空瓶,眼前浮现的就是网上热闹至极的评论。他余泽是个难得敬业的三好神明,愿意疯狂喝酒营造出一种深情的假象,以便让乐容更快的爱上他。 这时候缺的是记者的抓拍。余泽这样想着的同时,耳朵动了动,终于听到了远处轻微的“咔擦”声响。他等着这么久才有记者发现他、拍下照片,这效率也真够低的。 余泽一口喝干了加冰的酒水,起身换了一家私人酒吧。这次喝酒就不是为了装模作样了,而是在庆贺他即将脱离苦海。这神经病一样的世界他真的待不下去了,赶紧让他完成任务安全撤退吧。 余泽垂下的碎发遮住了眼中的思量,今日之后他会被一次次洗白。而等到电影上映,他会踩着主角厉英火起来。乐容爱厉英什么?爱厉英对他不屑一顾的态度?当然不是,财富和地位才是乐容最难以抗拒的地方。 等到他有了一切,自然就追到了乐容……而等到他追到乐容,余泽舔了舔唇,他就会狠狠甩了他。追一个自己不爱的黑莲花,为了他天天要死要活的日子实在太恐怖了好吗? “龙舌兰不是这么喝得吧?”就在余泽一杯一杯灌着酒时,意料之外的脚步声慢慢响起,那个男人还未靠近,话语携带的炽热气息就感染了阴郁的余泽。 “导演都这么闲?”余泽倒满了酒,头也不回地递给身后说话的男人。 “别人我不知道,但是我乌诺永远都这么闲。” 男人说完后修长的腿随意架在了桌子上,墨镜下的脸愈发桀骜张扬。 正文 第8章 星际娱乐圈(八) “就这么喜欢乐容,喜欢到连嗓子都不要了?”乌诺接过酒杯仰坐着,仿佛在与余泽闲话家常。 一个靠声音吃饭的歌手,为了当众拒绝自己、心有所属的人接连酗酒,这是要爱到什么程度? “这个问题你要问几遍?”余泽挑起眉梢,沙哑的尾音不经意地拉长,他的头顶是昏暗的灯光,整个人处在半明半暗的边缘。余泽知道乌诺又误会了。 就在乌诺想接着说些什么时,余泽放在一边的通讯器突然响了起来。这次的铃声不是默认的“滴滴滴”,而是一首特别的歌曲: “我最大的秘密就是,喜欢你,喜欢你,喜欢你……” 男人低缓深情的嗓音有那么一瞬使得酒吧的喧闹声远去,但更吸引人的确是通讯器上不断跳动着的“乐容”二字。 “啊,是啊。我喜欢他,喜欢他喜欢到发疯啊。”余泽看到来电者的姓名,顿时一口咽下了琥珀色的酒液,俊美的脸上充斥着强行压抑住的嘲弄。这时机选得真巧,连乐容的来电铃声都设置的独一无二,他说不喜欢还有人信么? “这个答案满意了么?” “就算我再喜欢他,和你有什么关系。” 冰冷到骨髓里的话语砸在了乌诺的脸上,余泽的眼底满是烦躁。他之前一直忍耐着原主的情感已经受够了,这个男人又在这里不饶不休。 余泽被酒气晕染的湿润的瞳孔充斥着阴郁与怒火,在乌诺眼中灼热诱人到不可思议,以至于他能下意识忽略了对方傲慢嘲讽的态度。 “又是这句话啊,你还真够无情的。” “当初你在片场这么说的时候,我就该狠狠吻上去……”乌诺慢慢俯下身体,他粗糙的手撑在余泽身前,散漫的神色慢慢收敛起来,那硬质的黑发衬得他野性十足。 他拿过了被余泽冷落在一旁的通讯器,手指一划直接接通了电话: “白修,我……”那头的乐容眼眶泛着引人心疼的红色,而当他抬头却看到的是乌诺时整个人都愣住了。怎么会是他?白修呢?! “对面的,你听清楚了。” “老子正在追白修,少打电话来烦他。”乌诺平静地说完就“啪”的一声挂了电话,要多利落有多利落。乐容眼神不好看不上白修,拒绝之后却还一个劲地凑上来。他乌诺看着都觉得烦,这种娇弱的花朵还是离远点比较好。 乐容发懵地看着消失的画面,精致的脸渐渐扭曲起来!乌诺,他怎么会在余泽的边上,拿余泽的通讯器!! “我在追你,所以你喜欢他这件事和我很有关系。”乌诺完全没把乐容当回事,他调头看向了表情毫无变化的余泽,他薄唇下吐出的话语满是理所当然。而这样激烈的宣言却没让余泽喝酒的动作有半分停顿。 乌诺说的话纵使再认真,也不过让人觉得是像一场玩笑。毕竟他可是乌诺。 “哦,是吗?” 余泽扯扯嘴角,半个字都没听进去。如果是在他最潦倒的那段岁月,如果他不要去算计乐容,他或许愿意谈一段短暂的恋情。但现在对于情情爱爱这玩意儿早就没什么念头了,他不能奢侈去爱人,他也没有能力去陪伴对方。 他余泽这无穷无尽的生命不过就是为了达成一件事,唯独为了那一件事。 乌诺生来就是个浪子,说这种话充其量不过是三分试探七分好玩罢了,男人酒后的话语又有哪个傻子会去较真? 乌诺皱着眉喝干了手中的酒水,他隔着透明的杯身凝视着余泽俊美无波的脸,看着他一杯又一杯地灌下高浓度的液体。 他承认他对很多人说过情话,而那些话有多大的水分也只有他自己清楚。他乌诺本来就习惯性地诉说着半真半假的话语,将它视作生活的美学,今天倒是第一次被人全然无视。 “龙舌兰可不是你这样喝的。”过了半响,乌诺终究受不了凝滞的氛围,将话题转到了最初的。余泽看上去明明不是那么深情的人,不然自己又怎么会对他起心思。但如今对方表现得这样痴狂,一副求醉的做派,乌诺心里也有些不确定了。 “要想买醉的话,伏特加更适合。” 乌诺一边说着一边做起了示范,他入神地注视着清澈如水的伏特加缓缓流入杯中的模样。比起龙舌兰的辛涩,他更迷恋伏特加如刀般的凛冽,迷恋那种灌入胃里几欲将人烧穿的*,它真真切切给人一种活着的感觉。 “那龙舌兰怎么喝?” “是这样?”余泽听得烦了,他嗤笑着伸出了白皙修长的手,那双手通透到仿佛是玉石雕琢而成,非要用一个词来形容,那就是完美,比他的声音还要完美。此时他将盐洒在细腻的虎口之上,随后毫不在意地伸出湿润的舌头细细舔舐着盐粒。 他的左手抬起柠檬"yun xi"了半口,猛地将火辣的酒液咽入喉中,微微滑动的喉结吸引了乌诺的全部视线。 余泽一举一动并没有暧昧挑逗的味道,可嗜酒如命的乌诺却感觉自己在那一刻着了魔。 他紧接着灌下了倒好的伏特加,平时最爱的酒液也压不下顽固躁动的热气,反而使它愈发汹涌。 “这种繁琐的喝法不过是给自己找罪受。和龙舌兰最配的不是什么柠檬和盐粒,是冰块。”他又不是不会喝龙舌兰的那一套,不过是觉得太麻烦可笑而已。喝酒就喝酒,哪来那么多套路花样。 “动作很熟练。”乌诺嘴上说着赞赏的话语,他一开口就发现自己的声音暗哑的不像话。他觉得自己刚才在欣赏余泽的动作时就被这家伙蛊惑到了,这家伙喝酒的时候性感到让人发疯。如果他的舔的不是盐粒…… 乌诺看了看自己起了反应的身体,不由面露苦笑。他也真是给自己找罪受,说什么不好,偏偏对余泽说起龙舌兰,这下子差点要把自己玩进去了。 和龙舌兰最配的哪是什么盐粒、冰块,根本就是他眼前这小子啊。 啧,他要是再来一次老子都快把持不住了。 “你是单身吧?”乌诺叹了口气,扯了扯本就敞开的衣襟,露出的麦色胸膛如同钢铁浇铸而成。 余泽不知道他为什么又提到这样的话题,按理说乌诺的情商很高,不会追着自己的痛处不放才对。 “和我交往看看。”乌诺后仰着靠在软椅上,琥珀色的眼睛格外清明。这表明他并不是在说醉话。 “你说什么?”余泽举着酒杯的手晃动了一下,杯中的冰块咔咔作响。如果说最开始的“我在追你”还能算作是开玩笑,那么这次的旧事重提就没那么简单揭过去了。 对于说谎者而言,绝不会将一个谎言重复两遍。 “我说和我交往看看。” “你也不吃亏,老子长这么大还没谈过恋爱。”乌诺放下了架在桌子上的长腿,他走到余泽身边,眯起狭长的眼重复着刚刚的话语。虽然他乌诺风流的名声传遍星际,但说到底他不过就是爱喝酒爱欣赏美人罢了。他好歹也是军人世家出身,做不出那样超格的事情。 “没兴趣。”余泽顿时酒醒了三分,他突然庆幸自己表面上足够迷恋乐容了。遇上这种难以拒绝的人,乐容是最好的挡箭牌。 “再说一遍?我没听清。”乌诺凑得更近了些,灼热的气息喷吐在余泽脸上,深邃的瞳孔竟然意外单纯。 “没兴……唔……”余泽猛地睁大了桃花眼,沉寂的身体像是被人用烈火狠狠点燃,事情的发展完全超出了他的预料。虽然这是私人酒吧,虽然他们的位置足够偏僻,他也从来没想过乌诺敢明目张胆肆无忌惮地吻了下来,还吻得像在攻城略地一样。 乌诺粗糙的手顺着宽松的t恤滑到了余泽的背部,他一个用力将余泽和自己的身体翻转过来,他坐到了原本余泽所在的位置上,而余泽跌坐到了他的身上,男人狂野的气息不停息地侵略着余泽的每个感官。 “你……唔……”余泽承受着狂风骤雨般的唇舌,感觉到对方抱着他的手越收越紧,像是要将他勒到灵魂中一样。而他身下抵着的东西也愈发坚硬,余泽终于反应过来眯起了眼,漆黑的瞳孔里充斥着危险的气息。 该死的!他这是被强吻了?他竟然是被强吻的那一方!这家伙还真当他反抗不了吗?! 这具身体没余泽想象的那么能喝,以至于余泽浑噩的大脑暂时性罢工,男人的自尊心一瞬间被点炸了。他原本想搭在乌诺肩上、准备扭开他的手慢慢改成了搂住对方的脖颈,他冷笑着按住乌诺,在对方气息不稳地看过来时,反客为主地吻了回去。 纵使他总是穿到倒霉的身体中,可他余泽的灵魂从来不是弱势的那一方。该躺平的是乌诺才对! 乌诺凝视着唇余泽,对方冰冷的唇角吻起来竟意外的柔软,唇齿间还残留着龙舌兰的气息。这副模样比刚刚喝酒的神态还要艳上三分,原本苍白的脸染上血色后实在是靡丽至极。 余泽整个人就像是缓缓盛开的罂粟,引人上/瘾,乌诺觉得他浑身上下都在沸腾,急需解渴。 “别动。”吻到难舍难分的时候余泽的怒气终于渐渐消散,他整个人随之冷静了下来。余泽立马停下激烈的拥吻,止住了乌诺放肆过头的手。 “……你没开玩笑吧。”乌诺嘶哑着声音说道,琥珀色的瞳孔充斥着浓重的黑色。这小子到底知不知道自己有多动人,他凭什么以为他乌诺有毅力能在这时候停下来。 余泽的手搭在了乌诺的脖颈处,就在对方勾起薄唇想要再度吻下时,他猛地站了起来用手指比了一个划过咽喉的动作。 乌诺再也不能忽视余泽明确的拒绝意思,他那张英俊不羁的脸上顿时露出一片欲/求不满的阴沉之色。 “你真行啊,白修!”乌诺嘶哑的声音听不出喜怒,事实上他现在简直快要疯了。他半靠着沙发单手将衬衫最下面的扣子也解了开来发散热量,精壮的上半身布满了细密的汗水,一副情/事之中的性感模样。 乌诺坐了起来接连灌自己几大口酒想要保持冷静,他还没饥/渴到强迫别人的地步。 “我刚才喝醉了。”余泽咽下了杯中残余的一小块冰,冷冽的薄唇还有些红肿。对面这家伙刚才吻得实在太过用力,蛮横的像是凶兽一样,他感觉到自己的嘴唇到现在还在隐隐发烫。 “蒙谁呢?”乌诺气极反笑干脆懒得多说。他手心抵在额头,修长的手指插到发间,将潮湿的碎发捋到了脑后,然后慢慢闭上摄人的眼平复着呼吸。 同为男人,余泽也觉得自己做得好像有点不厚道。他盯着乌诺深刻的面容半响,果断地趁着他闭眼的时候无声撤退。他不傻,这种情况当然是先走为上! 而就在余泽转身的一刹那,乌诺睁开了眼,那双琥珀色的瞳孔透过无数人群紧紧追逐着余泽的背影。 许久之后,他慢慢扯出了一个血腥的笑容,就像是只见到新鲜血肉的孤狼。 正文 第9章 星际娱乐圈(九) 乌诺付完账后扣起了衬衫纽扣,他一边走出酒吧一边拿出许久不用的通讯器开始拨打号码。 “喂。” “乌诺?”通讯器那头的男人正坐在办公桌前处理文件,匆匆瞥了眼来电姓名后,那张沉稳严肃的面容上不受控制得流露出惊讶之色。今天是什么大日子?那个一年到头用不了几次通讯器的乌诺竟然亲自打电话上门? “商文,之前你说的那个广告我接了。”乌诺跨进了悬浮车,修长的腿架在操纵盘上,又恢复成了漫不经心的模样。他盯着悬浮车外的风景,没有半分客套地直接切入正题。 “你不是说永远不会接香水广告吗?我刚准备找人联系厉英来拍。” “谁?厉英?”乌诺闻言收回了看向窗外的视线,他挑起眉对着商文嗤笑一声,像是在嘲弄对方的品味。 “那家伙不行。”厉英演技不错就是心思太重,顾虑太多的家伙根本拍不出广告的精髓。 “起码人家不会像你一样挑三拣四。我们e旗下气味最浅淡的香水你都嫌它难闻刺激,碰都不愿意碰。今天竟然主动来找我说你要接广告?” “我想想,你那天怎么拒绝我来着?你说——‘我家老头子看到我和陌生人拍这么大尺度的广告会打断我腿的。’”商文放下手中的笔,端坐着反问乌诺,那张俊秀的脸上露出了估量之色。 别人只知道乌诺出身军人世家,却不知道他父亲就是当今帝国上将。他认识乌诺这么多年,第一次见到这个男人有出尔反尔的时候,还只是为了一个微不足道的广告。 “心血来潮而已。”乌诺烦躁地皱起了眉,他就知道这家伙不好对付,真想顺着脾气直接挂了他电话。 “好吧。不过广告里有两个主角,那就让厉英做你的搭档?”商文合上处理好的文件,随口应下了对方的要求,e公司是他的,定个广告人选而已又不是什么大事。他可不敢再去撩动乌诺的神经,因为谁也不知道乌诺这头凶兽发起疯来会干出什么事情,他承认他完全打不过乌诺。 “开什么玩笑。”乌诺光是想了想就满脸厌恶,小麦色的脸都蒙上了一层阴影。 “我接的广告,搭档当然由我来决定。” 商文听到这句话,去翻下一份资料的手顿时顿住,他镜框下的眼睛里快速闪过了然之色。这才是乌诺真正的算盘,这家伙啊……商文装作不经意地继续询问着: “那你想要谁来陪你拍?总要说个名字吧。” “名字啊?他叫什么来着,我想想。”乌诺这时候反而不急了,他把玩着悬浮车上的酒瓶,做出一副认真思考的模样。 “啊,想起来了。他叫白修。” “知道了,明天我会联系他的。”商文看着乌诺镇定的表情,在对方切断通讯前满含深意地瞥了他最后一眼。乌诺啊乌诺,你不想记住的人根本连半点印象都不会有,你想记住的人又怎么可能会忘记名字! 商文推开手中的文件,俯下身从抽屉里取出了包装大气的黑色小盒子,盒子里面静静躺着两个立体的香水瓶。 香水瓶外营造出一黑一白的金属质感,而内里则是透明的液体,e的花式字母被镂空成了大气的瓶盖。 这就是他们e公司最新款香水,香水名为“征服”。乌诺啊,你想征服谁? 那头的乌诺“啧”了一声扔开通讯,他知道商文最后肯定是看出什么来了。算了,看就看出来吧,反正迟早全星际都要知道,他乌诺会征服白修。 乌诺放肆地笑着,他熟练的将自动驾驶的悬浮车改成手动操作。漆黑锐利的车顿时像是钢铁巨兽一般划过夜空,隐隐发出尖啸声响,仿佛在竭力体现出主人的狂放风范。 “白修……白修。”男眯起眼,指间动作再度加速,悬浮车硬生生被他飙出了划破空间的效果。 回到家的余泽立马走进了浴室,任由热水冲刷而下打湿衣服。他额头抵着墙壁,冷淡的脸上充斥着后悔之色。自己绝逼是禁欲太久了,又被原主的情感弄得神经暴躁,竟然一时冲动差点和乌诺上了床。 还好那个人是乌诺,这种浪荡不羁的人应该不至于太纠结吧……他余泽可没本事负责。 浑浑噩噩睡过去的余泽可不知道他被乌诺缠上了,他第二天是被秦云的电话给弄醒的。 “祖宗唉,你又为了乐容宿醉?你都上热点新闻了!他哪值啊!你醒醒啊!” 余泽被秦云狂轰乱炸后脑子还有些发懵,他随手点开了星网,铺天盖地的消息争先恐后地跳了出来。而热搜词第一位是“乐容、厉英疑似交往?”,第二条就是“白修在酒吧买醉”。他确认了一下,自己在酒吧求醉的照片还挺帅来着。 余泽淡定地浏览下去,果然大部分人都留言说他是痴情好男人,脾气坏点是因为用情太深什么的,他的粉丝值正在不断上涨。这是好事吧?秦云那火急火燎的态度差点让余泽以为自己玩崩了。 “今天你电影的戏份就结束了,好好来场收尾吧。可能因为你最近人气上涨,e公司联系我说希望你接下他们新品的广告,连广告插曲都希望由你来唱!这是个好机会啊。那可是e!” e的香水一直位于星际榜首从未动摇,无论是“自然”系列、“宣言”系列都畅销各个星球。秦云从接完电话后就一直有种被天降红包砸中的感觉,他绞尽脑汁也想不出为什么那样的公司会让白修来拍新品广告。 但不管怎么说,肯定是利大于弊的。这是余泽火爆星际的绝妙机会。 “以后我们会越来越忙的,白修你会火的!”秦云兴奋地诉说着,他们终于要摆脱不温不火的状态,终于熬出头了啊! 余泽点点头表示了解,秦云真的是个合格的经纪人,全身心地为他着想。他觉得原主就算是看上秦云也不该看上乐容吧。 今天收尾的戏是诺言和叶凡、夏清的死别,他们带着联邦机密被对方团团围攻,只有星际闻名的诺言出去吸引火力才能搏得一线生机。诺言璀璨的一生至此走向了终曲,这就意味着他余泽还要当着全星际观众的面,给乐容来一场最后的浪漫告白。 余泽想想那个情景顿时就有些倒胃口,而更麻烦的是,他先要面对眼前这个昨天和他吻得难舍难分的乌诺。每次想起这件事,天不怕地不怕的余泽甚至有一瞬间想离开片场了。 “进去吧。”余泽一进门就看见了抵在透明墙上的乌诺,那么男人淡淡地对他说着,神色沉稳,没有余泽所想象的愤怒或者调笑。 这样也好。余泽松了口气的同时又觉得有些古怪,实在是因为这个男人表现得太过喜怒无常。 乌诺任由余泽擦肩而过,等到他走过去时才眯起眼舔了舔薄唇,露出一个暧昧的笑容。小子,今天可不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我乌诺没那么容易打发! 不过今天这场戏实在有点碍眼啊,如果乐容是异兽就好了,他还能走进去统统清理掉。 ———— “我去吸引几秒的火力,你们趁机启动飞船进行空间跳跃。”叶凡掂量着光剑,开口打破了沉闷的气氛。他虽是帝国的大皇子,但谁都知道诺言才是民心所向。他牺牲了也没什么,如果这个帝国有诺言这样的君王,一定能走向巅峰吧。 “可联邦的人并不重视你。”懦弱的夏清身为指挥官,一语点出事实。叶凡虽然逐渐传出些名声,终究不是人尽皆知。只有诺言……只有诺言才值得联邦拼命毁掉,哪怕是放跑他们、流出机密也在所不惜。 夏清犹豫地看向了诺言,退缩的眸子渐渐坚定下来。 “我以指挥官的身份下令,诺言·伊斯特,你……”夏清第一次直视诺言,他说着说着眼眶湿润了起来,却倔强地没有移开视线。 “我知道了,我去。”诺言紧了紧身上的悬空装置,拿起了贴身的光剑,冰凉的左手慢慢擦去了夏清眼角的泪水。他明知是赴死,却仍是坦然自若的模样。 “你拖住三秒就行,三秒后空间跳跃准备完毕,我会打开舱门接你回来。” “一定、一定要活着回来啊!” “啊,知道了。”诺言和身后的叶凡拳头相抵,兄弟两默契地笑着,眼底掩藏着同样的凝重与哀伤。这艘飞船上也只有夏清才会抱着他能活着回来的念头吧。他诺言自认天资无双,但也没有自大到能在激光炮下毫发无伤。 别说是留着一条命了,怕是连骨灰都不会存在吧。 诺言勾着薄唇一步步走出了舱门,以前修长的身影渐渐被显得渺小而微不足道,不过是一瞬间就淹没在了光束洪流之中,而飞船中夏清和叶凡的呼喊声早已远去、模糊不清。 “诺言!回来啊!回来啊啊啊!我们成功了!时间够了!!!” 诺言强撑着一口气,满是血色的手搭在了舱门边缘,光剑的剑柄都已支离破碎,他如今不过是苟延残喘。 “别嚎了,听我说。”诺言艰难地扯开撕裂般的喉咙,他握住夏清的手尽量平稳地说出遗言。对一个身处战场的战士来说,有能交代后事的机会已经是意外之喜了。 “我身后站着的是我的子民,我身后站着的是你。” “突然想到再也见不到这片土地,见不到这个国家,稍微……有点遗憾啊。” 诺言冷淡的面容逐渐柔和下来,他深邃的眼和夏清直直对上,眼中流露的是被压抑许久的温柔爱意。 “我一直摆出目中无人的模样,是不是挺可笑?”夏清闻言疯狂摇着头,船上的人已经忍不住呜咽出声。 “哈哈……咳咳……”诺言想要自嘲地笑笑,可喉咙却违背意愿发出了倦怠的咳嗽声。 “其实啊,我最遗憾的是……” “我喜欢你。” 夏清握着诺言的手猛然一僵,对方还流着血的手像是烫到了他的心上。现实中余泽的身影和剧中的诺言有刹那间的重叠,扮演夏清的乐容顿时觉得心脏被揪住,终于爆发似的泣不成声。 不不不,他怎么能死!他死了还有谁能完完全全属于他乐容!!你怎么能死!!!乐容觉得有什么东西超脱了控制,他竟然被眼前这个男人牵动了心神! “王兄啊。这片国家,这个人,托付给你了。” “夏清,哭得难看死了。别哭……” “哭得我都不想死了啊。”诺言像是没有发现夏清眼中的绝望和愧疚,他抬起手想要再次擦去对方止不住的泪水,那只手终究在空中就落了下来。 意识朦胧间,诺言突然看到了三万光年外的帝国,那个繁盛和平、永无战乱的帝国。 真好啊……可惜啊……他见不到那一天了。 “把我骨灰洒到特斯尔之巅上……”诺言突然张狂得笑了起来,即使永远的闭上了眼,他也如初见时那般夺目。 纵是身死,他诺言也要死在帝国的最高峰,去俯瞰自己的国度! 自此,诺言·伊斯特,帝国二皇子、第二顺位继承人,亡。 正文 第10章 星际娱乐圈(十) “卡!” “好讨厌啊,妆都要花了。”苏姐擦了擦不知何时流出的泪水,用纤细的手指掩住了对乐容的厌恶之色。她是个女人,是个情感大于理智的女人。虽然早就知道剧情,可是真的听到乐容绝情地念出这种命令时,她还是忍不住迁怒。 余泽演得实在太悲壮了,不止是她,围观的人都不由自主地代入了情感。 谁舍得让那样一个天之骄子就这么丧命呢?他的国家、他的子民、他的爱人,统统都不属于他了。 乐容感受着众人仿佛要将他刺穿的视线,精致的脸上一片空白。他当然知道余泽演得越好他就会被骂得越惨,可他还是有那么一瞬间忘了算计和伪装。他的脑子里充斥着余泽温柔告白的模样,有想起了网上盛传的余泽昨天为他买醉的消息,他觉得自己以前真傻,放着这么一个金大腿不要,去傍什么厉英。 现场的这些人不知道经历过了多少影片,还能因为余泽的演技而流泪。而外面那些观众又怎么不能不爱上这样的余泽、这样的诺言?余泽不仅会火,还会火得超出所有人的想象。 “白修……”乐容越想脑子越清明,伸出手想要将地上的余泽扶起来。是啊,他何必这么纠结?转投白修多简单。他有坦荡的星途,还比厉英帅比厉英体贴,有什么不好的?还能狠狠地打那个乌诺的脸。 昨天乌诺的话语早就让乐容暗恨,同时他心里又浮现了一种说不出的优越。没有人比他清楚余泽有多爱他,就算是无所不能的乌诺,遇上深爱着自己的余泽也只能干看着罢了。他真期待自己和余泽公布关系时那个男人的表情。 乐容满怀恶意地想着,在他即将触碰到余泽时,乌诺不知何时走进了片场,修长的腿刚好挡在了他和余泽之间。 “还真是遍体鳞伤啊。”乌诺就像是没看到边上的乐容,他蹲下身体凝视着余泽。之前激光炮虽然是作假,但为了仿真灼热的高温还是有的,余泽苍白的身体不可避免得被烫得发红。 “我送他去医院吧。”乐容不顾身后厉英冷凝的表情,咬着牙继续说道。又是乌诺!昨天差点让他误会白修,现在想想他们不过是喝酒的时候偶然遇上的而已!至于厉英,自从绯闻出来后厉英就没再找过他,现在余泽即将大火,他当然要趁早踹了厉英。就是乌诺一而再再而三的挡了他的路! “不必了。你说呢,小子?”乌诺直接挥开了乐容的手,目光没从余泽身上移开分毫,还有持续下移的趋势。他脑子里想着昨天艳丽的画面,余泽动情的时候身体应该比现在更红一些吧。 “嗯。我没什么伤。”余泽感觉到了乌诺越发放肆的目光,他皱着眉不再继续躺在地上装死了。余泽侧过身拍打衣服上的灰尘,用余光瞥着因为自己对乌诺的应和而一脸错愕的乐容。 乐容果断踹了厉英想要重新勾搭自己的时候,大概从没想过会被曾经对他百依百顺的人无视吧。那么恭喜他,他从今天起怕是要时时尝试了。不过乐容二话不说就给厉英戴了绿帽子,也真是个人物啊。 扔开了原主的影响后,他余泽会将乐容所做之事一件件还回去,就先从对方引以为豪的爱情开始吧。 “我家余泽戏份结束了,感谢这些天大家的照顾。”外面的秦云正在分送着打包好的午餐,他满脸笑意地和剧组人员打招呼。秦云做梦都没想过自家暴躁的艺人竟然能这么顺利的拍完片子,看来他今年真的是时来运转了! “小子。”在众人被饭食吸引视线、忙着秦云道谢时,乌诺突然一个用劲拉了余泽一把。看上去是在帮余泽起身,实际上将人拉到了自己大敞的胸膛前,余泽冰凉的脸顿时沾染上了他炙热的体温。 “感觉到什么了?”乌诺沙哑的声音从头顶传来,他并没有趁机做出格的动作,只是和余泽一触即分。 “‘我的心脏在为你跳动?’” 余泽开玩笑般地说道,他其实什么都没感觉到。他和乌诺的脑回路从来都不在一块,哪知道对方想表达什么。他刚才抵住的位置是乌诺的心脏,所以就随口扯了句肉麻的话语,即使他清楚这并不是乌诺的风格。 “嘛,也差不多吧。还有呢?”乌诺并没有直接否认,而是挑着眉满含深意地继续询问。 如果说还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那就是乌诺身上的味道。余泽回想着刚才嗅到的气味,男人身上不再是以前那种热烈奔放的伏特加的酒香,而是一种独特桀骜的优雅气息,闻起来就像是浪子在追寻自由。 这是一种香水的味道,而且并不是市面上知名的香水。它融合了烟草和鸢尾的迷人与诱惑,前调辛辣而激烈,中调阳刚而性感,尾调更是绽放了缱绻缠绵的优雅。非要形容的话,就像是一个男人在使出浑身解数去征服疆土,去征服挚爱之人。 以余泽对乌诺的了解,那家伙绝对懒得给自己喷上香水这玩意儿。所以这是在暗示他什么吗? 余泽指尖一顿,他突然想起了早上秦云所说的e的广告,那双漆黑的眼顿时直直对准了乌诺。 “似乎猜到了啊?”乌诺英挺的脸上勾着散漫的笑容,他还故意低头嗅了嗅自身衣领上的味道,露出嫌弃的表情。 “也不枉我忍这味道忍了这么久。”不爽的话语从男人的嘴中吐出,事实上除了酒精的味道,其他的味道在他乌诺这里顶多得到个“难闻”的评价。哦不,如果是余泽喝醉后的体香,他倒是很乐意接受,从头到尾舔过去都没问题。 “我从没被人叫‘停’过。” “你要知道,‘停’和‘卡’都是导演的专用词。” 乌诺暗示性地说道,那双琥珀色的眸子浮现了晦暗的光泽。之前酒吧里余泽竟然点了火就跑,实在让他“大开眼界”。 余泽静静地听着乌诺一本正经的耍流氓。无论如何e的广告他都不会推,业内谁都清楚e的影响力和高品质。算起来这个广告和电影基本上是同时上映的,他凭着这两样作品能一夜爆红。乐容如今也和厉英闹掰得差不多了,到那时候他就会达成原主的两个执念,摆脱这麻烦至极的世界。 啊,这样想一想,连空气都清新了不少。 不过就是个香水广告而已,又不是拍动作片,再怎样也不会太出格……吧? 余泽越想越不安,他慢慢眯起眼看向了正在忙碌的秦云。说起来,秦云今早对广告的内容提都没提,就像是故意的一样。 “秦云,广告什么时候拍摄?”余泽等秦云忙完后,坐在悬浮车的副座上不经意地发问,仿佛没发现对方陡然紧张起来的神情。 “呃……后天拍,后天早上我去接你。你累了吧?明天就好好休息吧。” “广告内容呢?”余泽没有接过他的话茬,继续追问。秦云闻言顿时坐立不安,额头冒出了细密的汗水,金丝眼镜的镜片更是朦胧一片。 “香水广告嘛,无非就是喷喷香水表达主题。你知道的,e的广告绝对大制作,更是创意新颖……” “那主题是什么?秦云,直接说。”余泽不再绕弯子了,听到这里他就知道自家经纪人确实隐瞒了些什么,估计是怕他听了之后罢演吧?毕竟原主这事可没少做过。 “这款香水的理念是“征服”。”秦云苦下脸来,他知道自己彻底瞒不住余泽了。本来他还想拖到余泽高兴的时候再告诉他的,没想到这小子神经突然这么敏感。 “主要内容是在不同场景、不同身份下你重复和一个人相识亲吻,第二天他就消失得无影无踪。”秦云像机关枪开火一样快速介绍着拍摄内容,余泽在脑海里翻译总结了一下就是——“你被一个人征服无数次。” 怪不得乌诺笑得那么有深意。他刚才所想表达的或许根本不是“我的心脏在为你跳动”,而是“我这里叫嚣着要征服你”,还真够狂妄自信的。 “就这样?”余泽再度确认了一下,这种程度也没什么大不了吧。 “应该是,我还没收到广告剧本。晚上应该就能传给你了。”秦云偷偷瞥了眼余泽平静的表情,心里有点忐忑。他现在倒是宁愿余泽像以前一样发火了,起码还能猜出他在想些什么,现在这副冰山模样实在是看不透啊。 等到余泽晚上收到剧本时,他才知道他有多天真!他真是在西幻世界呆久了,小看了这个世界的开放程度!这哪里只是亲吻!余泽脸色不好的将剧本摔在了茶几上,剧本后夹带的歌词也一同散落开来。 该说e不愧是奢侈品的龙头吗?这个广告的确制作巨大。从中世纪到超未来,从王子到战士,无论是什么身份、什么时代,他必定对乌诺一见钟情,对方也来者不拒,两个人直接亲吻滚床单。 是了,它的理念的“征服”,男人要怎么征服爱人呢?当然展现最原始粗暴的魅力。 这广告创意也确实不错,完全是利用男色消费,无论是女人还是男人大概都会对广告中两种截然不同的大帅哥动心。但这种事扯到单身这么多年的余泽身上就有些苦逼了。 余泽脑海里冒出了乌诺那张邪肆的脸,这家伙要是不做些出格的举动他都不信,他还没蠢到没发觉对方的征服欲。 余泽抱着最后一丝希望俯下身捡起了散乱的歌词,不过是随意瞥了几句,他本就发黑的脸色越发阴沉,雪白的纸张因为过度用力而泛起了褶皱。只见歌词上写着: “别再忍耐了 去宣告你被我征服 别再忍耐了 快宣告你被我征服 来拥抱我来亲吻我 让我快乐让我欢愉……” 秦云说这广告插曲是由谁唱来着?好像是、他、吧?也就是说他不仅要牺牲色相,还要去打破下限深情地唱这么羞耻play的歌?! 余泽低头坐到沙发上,他铁青着脸终于肯定了一件事: ——这真是他遇到的最麻烦的世界,没有之一! 正文 第11章 星际娱乐圈(十一) 当余泽来到广告拍摄场地时,才发现自己到底是小瞧了e的财大气粗。 这种大片的开阔模拟场地、一排排低调精致的服装、以及360°无死角的摄像机简直比拍电影还要奢华。而等到他看见那个站在场地中央拍着硬照的乌诺,才突然意识到为什么这个男人会风靡星际。 乌诺穿着严谨考究的白衬衫黑西裤,他没有像以前一样随性地解开衬衫扣子,而是仔细扣到了最上方。雅致的黑色西装外套被男人懒懒地搭在肩上,他从容自得地在镜头前变化着表情,正经起来后那张英俊不羁的面容越发突出,精壮修长的身体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完美无缺。 这个男人正经起来,魅力无人能挡。 乌诺似乎瞥见了余泽,转过身对准他扯出一个放肆地笑容。那头的摄影师因为这个表情甚至激动地尖叫起来: “对对对,就是这样!简直完美!再换个角度!!!”这不过是拍广告和宣传海报前的热身罢了,摄影师就已经大汗淋漓一副要晕厥的模样。无论对哪个摄影师来说,乌诺都是最好的模特,他是他们的灵感之源。 “不拍了。”乌诺没有理会发疯的摄影师,他慢条斯理地扯开了黑色领带,解开了上面几颗扣子,直直地朝余泽走来。 “看过剧本了?”乌诺低下头询问道,他浑身上下、从里到外都散发着强烈的荷尔蒙气息。 不愧是人形春/药。余泽这样想着,后退两步点了点头。 “听说e一直以绝对的创意和优胜劣汰著称的?也就是说无论是广告还是插曲……我们可以自由发挥?”余泽不死心地询问道,天知道那个歌词真的太羞耻直白了,他实在无法理解填词者的审美。 乌诺闻言定定地看了余泽半响,嘴角突然勾了起来,像是看穿了余泽的意图。 “怎么?你熬夜重新谱了词曲?” 余泽笑了笑,没承认也没否认。 “广告里没有台词,只提供了一个场景,你需要自己发挥用身体表达出足够的情感。”乌诺也没有追问下去,他故意绕过插曲的事情,而是先聊到了即将拍摄的广告。 而就在余泽以为没戏的时候,乌诺慢慢俯下身凑到了他耳边低语: “所以啊,热情点。” “对我热情点,一切皆有可能。”闷笑声从男人的胸膛中溢出,听到这样的话语余泽顿时觉得自己的脑仁发疼。他现在掉头就走还来得及吗?这家伙在赤/裸/裸的暗示和报复啊,上次的事他小心眼地怨念到现在? 余泽扫了眼边上忙碌的工作人员,叹了口气走进了更衣室。 他们第一幕要扮演的是中世纪的强势国王与优雅的王子。俊美的王子在宴会上偶然闻到了特别的味道——e香水的气息,他转头看去,便对那个别国的客人一见钟情,疯狂地纠缠一夜后客人消失得无影无踪。而直到国破之时他才发现那个人是敌国的国王。 接下来几幕和这剧情都差不多,基本上一夜过后他被征服而乌诺消失。整个广告表达的就是“无论多少次多少年,他都会被那个男人征服,如同宿命一般。” 真是扯/淡的广告。余泽抛开乱七八糟的念头慢慢推开了更衣室的门,簇着白色蕾丝的衬衫、火红笔挺的外套使他整个人贵气十足,而矜持上扬的下巴和紧抿的薄唇更是完美还原了中世纪王子的模样。 “哇!”一阵喧哗之声随之响起,却不是对着俊美的余泽,而是为了对面那个慢慢走出来的男人。 那个男人穿着纯黑色的简洁衣袍,散漫的神色一扫而空,英挺的容颜和强大的气场让他显得卓尔不群。最引人沉沦的是那双琥珀色的眼眸,深邃而多情的,就像是山巅上抚着草木的雨雾,明明近在咫尺却捉摸不透。 余泽静静和他对视着,两个人在同时找着广告的感觉。 “我怎么觉得他们之间……火花四溢?”一位工作人员来回地看着余泽和乌诺,止不住的惊艳。她迟疑地表达出了心中感受,自从两个人对视上之后,周围人似乎统统沦为了配角。 怪不得选这两个人来拍广告。她恍惚间起了这个念头。 余泽脑子里不由自主响起了自己昨天写的那首曲子,由曲子带来的沸腾暧昧的情感让他渐渐入了戏。 “i'(头脑昏沉灵魂出窍) bymyside(身边美女熙熙攘攘) mymind(滋生一种罪恶感觉)……” 王子从容地周旋在各个贵族之间,面上挂着优雅矜持的笑容,宾客都是愉悦尽兴的模样。但不知道为什么,他的内心越来越空虚,越来越麻木,他感觉自己似乎要死在了这奢侈的酒会之中,整个人慢慢腐烂。 “(嘬上一口红酒逃避) i'inghereforages(枯坐于此不知多时) ho'sofaded(为什么我如此平淡) ho'sofaded(为什么我如此平淡)” 余泽端起红酒走向宫殿外,却在不经意间和一个陌生人擦肩而过。烟草和鸢尾的迷人香气让王子情不自禁地驻足,他骤然回头,瞳孔中只留下一个精壮修长的背影。 王子漆黑的双眼渐渐被点亮,那一瞬间他似乎找到了能让他乏味生命变得鲜活的存在。他迈出了脚步去追寻去捕捉,目光穿梭在各个宾客之间,试图找出那个神秘的客人。 当他久寻不得失望地走到寂静的回廊时,优雅缠绵的香气再度出现,王子俊美的面容上露出喜色。 下一秒他就被那个男人从背后拥抱住,两人开始热烈地亲吻,烟草和鸢尾的味道愈发悠长。 “'(哦,不要留我孤自一人) sinmymind(吾心之言压抑已久) calli(聚集于此呐喊而出)” 乌诺炽热的气息充斥在余泽鼻间,男人似乎等这一幕等了许久,热情而放肆地探入舌头,从各个角度"yun xi"着余泽的唇舌。他早已忘了这是在拍广告,更不会去理会什么叫做借位,任由接吻而发出暧昧水声。 他是拥着权柄的国王,而他抱着的是敌国的王子,还有比这更奇妙的事吗?还有比这更有征服感的事吗? 两人的眸子在昏暗的回廊中愈发深不见底,余泽也不受拘束地回应着,像是发泄身为王子的郁闷与无聊。乌诺感受着余泽的回应,蛮横地环紧了他劲瘦的腰肢,压抑着的喘息声再次湮没在唇舌之中,已然是情动的模样。 那一个晚上的记忆开始不断充斥着大脑,乌诺眯起眼沉浸其中。要不是因为余泽,他根本不可能接这种需要亲吻别人的广告。而现在想来,这个广告真是太值了! 入戏的余泽恍惚间感觉到咽喉处的湿润触感,他瞳孔骤然紧缩,瞬间清醒过来推开了乌诺。咽喉……当年他阴差阳错咬碎了那个神明的咽喉,掠夺了一切最终得以成神。如今他的弱点也正处在咽喉。 “卡卡卡!白修你怎么了?再来一次!”余泽对着导演的声音恍若未闻,他触碰着略带粘腻之感的咽喉,神色晦暗不定。 “能一次过吗?我时间宝贵。”乌诺嘶哑着声音说着与内心背道而驰的话语,琥珀色的眼中早已几近黑色。而他装出来的冷淡之色倒是让工作人员真的相信这不过就是一个广告。 如果余泽刚才不是和他贴得那么近,不是清晰地感觉到他炙热滚烫的身体,说不定也要相信了。 余泽慢慢擦拭着嘴唇和喉咙,抬眼的瞬间让乌诺呼吸猛然一窒。他知道余泽不喜欢别人碰他的脖颈,却没想到真的触碰之后对方会露出这样危险性感的神色。 乌诺觉得自己心中的野兽在被渐渐唤醒,身体每个细胞都在叫嚣发疯,挣扎着想要脱离牢笼。对方就像是黑暗中盛开的恶之花,光是那份靡丽便能让他神魂颠倒。 余泽被惹火后才让乌诺知道什么叫做真正的全无顾忌,他清明冷淡的双眼染上了浓烈的爱意,惹得乌诺情不自禁地心跳加速。 重来一次之后余泽和乌诺的角色似乎翻转过来,他的手指暗中不断暧昧地划过乌诺的致命之处,故意将灼热的呼吸喷洒在对方的滚动的喉结上。曾经上过战场的乌诺,大概受不了自己的生命掌握在别人手上的这份折磨吧? “唔……”乌诺急促喘息着,事实上余泽这么做了之后,乌诺是真的觉得自己要疯了。无论是*还是情感,都一瞬间到达了决堤的边缘,连骨头被刺穿都能忍耐的他都几欲□□出声。 不妙了……再这样下去…… 乌诺修长的手指插/入余泽柔软的发间,他终于忍不住用了蛮力,对准对方的薄唇再度狠狠吻了下去。 再这样下去,他怎么可能演出第二天潇洒离开的情景啊……这个广告里,到底是谁在被谁征服? 从这一幕开始,两人全然忘了周围的摄影师和群演,每个场景都在纵情放肆地拥吻缠绵。从中世纪到未来,从豪门世家到机甲战士,爆炸似地火花使得室内急剧升温,空气热得近乎炸裂。 拍摄场地里除了他们接吻厮磨的声响,被他们爆发的演技震惊得一片寂静! “要不是地方不对,我真他/妈想上了你。”乌诺整理着军装剧烈地喘息着,呢喃的声音近乎低语,被屋外炮火轰鸣声掩盖,除了余泽谁也听不见。他那原本考究的服装上早已沾满了汗水,乌诺英挺的面容上时浓重的欲色,显然是彻底玩脱了。 “谁上谁还不一定。”余泽甩了甩发梢上的汗水,苍白的面容上因为剧烈的交流而满是红色。如果说最初他们间还有怒火和逗弄,到后面完完全全是两个男人之间的主权较量。 广告已经进展到最后一幕场景。这里本来应该是乌诺起身离去、余泽拉住他的手挽留,表达自己被征服之意的画面,却在乌诺回神之前来了个大反转。 余泽率先扣好了贴身的衬衫,他低头深深看了眼总是不告而别的乌诺,随后露出男人该有的坦然决绝的笑容。 他绝不会永远甘心被乌诺征服! 这一次,他会是率先甩开对方的那个人。 乌诺见此心中一慌,他左手不受控制得拽住了余泽军装的衣袖。等到他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之后,也无奈地露出宠溺笑容。他左手一个用力之后两人的身影再度纠缠起来。e一黑一白的香水瓶随之碰撞着倒落在地,一如两个人截然不同的身影。 好吧,他乌诺认输。在这场征服游戏中,身为征服者的他似乎早已被征服。 余泽意识模糊间,脑子里浮现出了歌词的最后两句: “d(这就是结束) (你已被我征服)” 正文 第12章 星际娱乐圈(十二) “啊啊啊啊啊!别动啊!!!”神经质的摄影师终于反应过来猛地嘶吼出声,他的声音大到淹没了导演的“卡”声。摄影师根本不顾现在拍的是广告而不是海报,直接想用相机把眼前两个人定格下来好好珍藏。 余泽和乌诺那种针锋相对中又隐含着暧昧的眼神,那种纠缠不休又透着决绝的气势,让他觉得自己的灵感快要爆炸了!他绝对能为眼前这两个人拍出自己的巅峰之作,摄影师从没有一刻如此自信过! 乌诺没有理会摄影师的咆哮,他撑起了精壮的身体,垂下眼仔仔细细地打量着余泽。事实上他很久很久没有这种全身细胞、乃至骨髓灵魂都被点燃的感觉了。上一次这种感觉是什么时候来着?好像是他被无边无际的异兽包围、那汹涌腥臭的血液溅到他脸上的时候。就是那一天后,他“暴君”的名声在军队里不胫而走。 而这一次……乌诺摊开了布满薄茧的手,潮湿的汗意诉说着他刚刚是有多兴奋。 原来征服一个男人会有和打仗一样的快/感吗?甚至比打仗还要更胜一筹。如果每次拍广告都这样,他早就不会惫懒到如此地步了。 “乌诺!!!”摄影师接连的咆哮声将所有人炸醒,乌诺顿时烦躁地掏了掏耳朵。 “啊,吵死了。”他懒洋洋地抱怨着,先是瞥了激动过头的摄影师一眼,下一秒目光又不由自主地追随着走向洗手间的余泽。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摄影师简直气得发疯,当初e请他来给新香水拍海报的时候可是好言好语的,现在一个艺人竟然这么顶撞他,就算他是星际闻名的乌诺又怎么样! “放心。”乌诺原本是想去追余泽的,听到这句质问干脆停在了摄影师面前。他高大的身体衬得摄影师愈发瘦弱,不过是句普通的安慰都让人有种居高临下的错觉。 “放心吧。无论什么动作、什么场景,我和那小子啊……” “——可是随时都来电的。” 乌诺的胸膛发出了低低的闷笑声,沙哑平缓的嗓音让摄影师陡然僵在了原地。 那一头的余泽可不知道自己被觊觎已久,他在洗手间外遇到了个意想不到的家伙。 “乐容?”冰凉的水滴顺着余泽的额角滑下,他眯起眼抹去水渍,终于看清了来人。 “嗯。我今天没什么戏份,听人说你接了e的广告,就想着来探探班。”乐容虽然尽量维持着温柔恬淡的笑意,但他的气色实在不怎么好,起码手中装着咖啡的纸盒已经被捏得有些下陷了。 他当然脸色不好。任谁看到一直追着自己的备胎和另一个人亲密默契到这地步,脸色都不会好!乐容这样想着,眼睛却止不住地停留在余泽的面容上。余泽的脸上还透着刚刚与乌诺激烈交锋的热气,与以前那个阴鸷易怒的模样相比,竟然俊美到不可思议,就连微微敞开的领口都显得性感至极。 不过是一个月而已,他竟然已经蜕变成了这种模样。甚至比那个被星际称为“人形春/药”的乌诺都要惑人!如果他早点变成这样,自己哪里还会选那个快三十岁的厉英? “哦。”余泽从乐容的神色里猜出了对方的心思,只好淡淡地应了一声。余泽实在有些头疼,恋爱计划虽然制定的好好的,可他真的不知道要怎样追一朵黑莲花啊。 乐容听到余泽冷淡的语气,表情立马黯淡了几分,余泽甚至能从对方的眼神中看出欲言又止的意味。 我勒个去……余泽默默捂住了胃,他现在不仅头疼,还胃疼。为什么黑莲花的表情能这么丰富这么传神,他想装作看不见都不行。该不会乐容恰好就喜欢自己表现的这种爱理不理高冷霸道款吧?余泽越想越觉得自己真相了,怪不得原主追不到对方,原主完全是朝相反的道路上一路奔驰再不复返啊! “你不该来的。” “你和厉英……”余泽想通这一点,干脆维持着这个形象,不绕弯子地直接问乐容。他挺直地脊背倚靠在墙壁上,半阖的眼底是显而易见的嘲弄与讥讽。 这副神态反而让乐容既喜悦又难堪,他喜悦的是起码余泽还在乎自己,难堪的是他现在竟然要顾忌余泽的感受,曾经的自己对他是那么不屑一顾。余泽刚才提的问题他早就想好了应对的办法。 “我和他从来都没开始过。”乐容清澈的眼可以让铁石心肠的男人都融化,可惜他余泽的心是钛合金制作的。乐容和厉英当然没开始过,因为厉英从头到尾都没有和他认认真真谈恋爱的想法,但两个人该做的早就一样不漏做全了。 “这样啊。”余泽捋着潮湿的碎发,漆黑的瞳孔晦暗不明,他盯着乐容似乎在斟酌着什么。 乐容发现余泽那不冷不热的态度,顿时有些懊恼。当初他就不该做得那么绝,白修这个人最要面子了,告白的事情被记者曝光出去后声名大损,心里不爽也是正常的。 “白修,上次我拒绝你其实是因为……”乐容顾不上故意维持的矜持,也不再玩弄欲擒故纵的把戏,他开始给自己洗白。乐容将拒绝告白的原因归结成“公司不准他刚出道就谈恋爱”,说得那是一个情深义重肝肠寸断,可惜余泽表面上听得认真,心思早就被这扇墙后面两个人的对话声吸引住了。 余泽以前是《诸神》里的神级盗贼,听力卓绝过耳不忘,就算换了个身体,该有的素质也一样不落。他认出了墙后乌诺的声音。墙后面的那个房间好像是什么vip室吧?乌诺怎么跑那里去了? “这就是你接广告的原因?”商文对仰躺在沙发上的乌诺问道,实际上他们都清楚,这个问题根本不需要答案。 “还真是火花四射,我差点以为我这座e的大楼都要被你炸穿了。”商文表情清冷,但是话语中自然而然透露着打趣的意味。哈!那个天上地下唯我独尊的乌诺竟然也有今天!他真是大开眼界! “又不是娘们,别嚼舌根。”乌诺的脸上搭着冰凉的毛巾,他在强制性地降低炽热体温。 “我就奇怪了。难不成和那小子拍接吻广告,你父亲就不会打断你的腿?”乌诺动心这种事百年不遇,商文可没那么容易让对方应付过去。以前在军队里他可没少受乌诺的罪,那一届的军校生谁没被这家伙祸害过? “啊,当然不是。”乌诺闻言随手扔开了没半点效果的毛巾,他坐直了身体,薄唇扯出惯有的狂肆笑容。 “和他拍完再被打断腿……” “值了。” 男人斩钉截铁的语气硬生生震住了商文,他仿佛又看到当年那个冲在所有人前面抵挡异兽的乌诺。这男人不管做什么事都一往直前,所以才能活得那么潇洒吧? “对了,你有广告插曲的歌词吗?”乌诺右手撑着下巴,似乎想到了什么一般,脸上露出了微妙的神色。他也有些好奇,什么样的歌词能逼疯余泽那小子。 商文不清楚乌诺的用意,对方的问题过于天马行空了。他随意按了两个键从光脑里调出了广告策划,工整的歌词顿时被投影到了空中。 “白修,你是不是还在生气?”外面的乐容小心翼翼地问着,因为他发现余泽的脸色陡然阴沉了下来,自己好像也没说什么惹他暴怒的话吧? 余泽冷着脸摇摇头,他其实压根没听乐容在说什么,他心情不好是因为屋内乌诺发出的张狂笑声。那张歌词啊…… “哈哈哈哈哈哈!”乌诺笑得停不下来,他一边想象着余泽拿到歌词后的脸色,就笑得愈发大声。这东西大概是那个正经过头的余泽的克星吧。 歌词上写着什么来着? “别再忍耐了 去宣告你被我征服 别再忍耐了 快宣告你被我征服 ohbabybaby~ 来拥抱我来亲吻我 让我快乐让我欢愉 给我注视给我爱 给我一个夜晚 你要知道 你的触碰宛如天堂般美妙……” “哈哈哈哈!真他/妈绝了!”乌诺看着空中的歌词,看一遍笑一遍。这到底写的什么东西?什么叫“别再忍耐了”,余泽看到这歌词估计是真的忍耐不住把它撕碎了吧? “乌诺,你又发什么疯。”商文皱起眉问道,他实在不了解一份歌词而已怎么就能更让喜怒不定的乌诺狂笑不止。 “商文,再拜托你个事。”乌诺喘了口气平复笑意,那双琥珀色的瞳孔里却仍然沾满了愉悦之色。他虽然很期待余泽黑着脸唱出这首歌的模样,但他乌诺更加守信。 刚才那个小家伙,可是非常非常热情啊。 “白修也作了词曲。”乌诺没有明言,商文心中却已经一清二楚了。虽然e秉持着优胜劣汰的原则,但一个歌手拒绝唱选好的歌、反而要自己作曲也太说不过去了。乌诺摆明了是在帮对方铺路啊。 “知道了。”商文转过身将自己原本想问的问题咽了回去。他本来想问乌诺是不是认真的,现在看来根本没必要了。 从来都不会麻烦别人的乌诺、那个散漫不羁自由无拘的乌诺,对一个人用心到这个地步,他还有什么好问的。 “白修,你原谅我了吗?”乐容在墙外终于解释完了编造的前因后果,他注视着余泽渐渐和缓下来的表情,理所当然地以为是自己的解释起了作用。 “以后离厉英远点。”余泽说完这句话后就起身走向更衣室,被留在原地的乐容闻言露出了自得的笑容。 让他离厉英远些?这就是原谅他并且在为他吃醋了?即使余泽不提到厉英,他也会尽快踹掉那家伙的,毕竟他分得清谁更有价值。 乐容点开了自己的通讯器,他的手指停留在刚才拍广告时偷拍的照片上,上面的人正是乌诺和余泽。余泽现在过得太好了,对他也没有以前的百依百顺,他只能自己制造良机重修旧好了。等到他乐容再次攥住余泽后……还愁不红吗? 余泽没有点破乐容的自作多情,更不知黑莲花又再算计自己。对他来说,乐容离厉英越来越远才好,乐容越来越迷恋这具身体才好,这样他才能尽快离开这个世界。 不过乌诺啊,真的是个很难让人心生恶感的人。要是换个世界、换个时间相遇,或许会有不一样的可能吧。 正文 第13章 星际娱乐圈(十三) 星网这几天格外热闹。最初是#白修告白被拒#的头条,接着是#乐容、厉英疑似交往#的消息,然后又是#白修深夜买醉#的热点,反正各种各样的八卦层出不穷。而就在这些话题过时之后,一个更大的八卦猛地窜了出来! 点开新闻热点,率先跳出来的是乌诺居高临下俯视摄像师的图片,这个男人气势太足,就算是懒洋洋的模样也只会让人想到慵懒的雄狮。矮小的摄影师因为他而气得满脸通红,任谁看去都是一副被欺负被挑衅的模样。 而发帖人给图片下的配字是——“乌诺和摄影师闹僵,所为何事?” 因为配字语气还算中性,网友们看到这里顶多心里涌出几句嘀咕、好奇心泛滥罢了。可继续浏览着下面的图片,所有人都淡定不了了! “我勒个去!乌诺?乌诺和白修?!” “妈妈呀,这种全星际最暴躁cp我想都不敢想!” “谁在黑我们家乌神!” “得了吧,全星际都知道白修最爱乐容,谁缠着谁还不一定。” “楼上滚粗!……” 白修这些日子也算是网红了一把,累积了不少真爱粉,但照言论的势头来看完全压不过乌诺大神常年累计的脑残粉们。 下面那一连串图片,有《黎明》片场里他们接耳交谈的景象,也有e广告拍摄时他们热烈拥吻的景象,每一张照片每一个角度都充斥着强烈的cp感,他们两人之间完完全全容不下其他存在。 乐容把玩着通讯,他淡定地翻阅着网上闹腾的评论,没有半分惊讶的神色。因为这件事就是他一手搞出来的,甚至他还亲身上阵只为做到圆满。 乐容故意没有给下面的暧昧图片配字,全凭网友自己想象。因为他本来就不是为了毁掉余泽,他不过是想给余泽施加些压力罢了。等到余泽被网民喷烦了喷累了,他就会站出来为余泽说话。 到那时候他乐容再给余泽一点暗示,说不定那个男人心一软直接要求和他公开关系了。这样的话他既能借此踩一踩那个狂妄自大的乌诺,又能在《黎明》上映前洗白自己的形象,简直是一箭双雕。 电影里的夏清毁了诺言,电影外乐容和余泽却幸福在一起,多好的结局啊不是吗?粉丝当然会祝福。 乐容愉悦地放下通讯器,精致的脸上是略带扭曲的快意。他为了不让别人怀疑到他身上,特意忍了一个星期才放出这新闻。凭着这条新闻还能炒起电影《黎明》和香水广告的热度,余泽该谢谢他的用心良苦才对。 “我谢你全家。”余泽和乐容的脑电波完全不在一个频道上,他在家里冷笑着欣赏星网上的留言。乐容以为没有人会怀疑他纯属扯淡,余泽看了第一眼就猜到是他的杰作。余泽穿过来后就总结过了,遇到什么坏事往乐容头上想,一准没错。 他不过歇了一个星期罢了,又整出幺蛾子来。余泽从床上翻出通讯器联系另一个当事人乌诺的时候,两个新帖子悄无声息地冒了出来,几分钟的时间竟然占据了热点第二、热点第三的位置,并且浏览量还在持续攀升。 #《黎明》将于九月七日上映#;发布时间:三分钟前;浏览量:259998767 #e香水发布会将于九月十日召开#;发布时间:三分钟前;浏览量:228765832 余泽看着这一长串恐怖的浏览数字,忍不住抽了抽嘴角。这片星际的人是有多闲啊?整天就守着网络不需要工作吗?空降的重量级的消息迅速淹没了乐容搞出来的事情,这两条消息的来源也不用猜,肯定是乌诺的手笔。 余泽突然有种那两个人莫名其妙隔空杠上的错觉。黑莲花对上霸道导演,那画面实在太美不敢看。 余泽其实能猜到乐容的想法,无非是想在他被群嘲的时候施以援手体现自己的纯真善良,并且挽回他的心罢了。说实话余泽很烦恋爱这种事情,对他来说打怪升级和权谋夺位反而更简单些。 余泽倒是不着急联系乌诺了,他同时点开了星网上的两条热点新闻。算起来这部电影也不过拍了十来天,广告更是只拍了两天,如今竟然都要直接上映开卖了。这效率太过夸张,夸张到诡异。 两条消息的排版很特别。官网上放在首位的并不是一长串枯燥乏味的介绍,而是各种各样引人眼球的海报。就在余泽想要凝神欣赏图片之时,他的通讯器“滴滴滴”响起,“乌诺”两个字在空中不停地跳动着,与此同时余泽觉得自己额头的青筋也在随之跳动。 谁能告诉他!为什么有人打电话的时候不、穿、上、衣!这是性/骚/扰吧?! 那一头的乌诺毫无自觉,他正拿着毛巾擦拭着硬质的黑发,那锐利的眉毛微微皱起,整个人仿佛是厌水的大型野兽一般。水滴顺着他流畅的上半身蜿蜒划过,最终淹没在牛仔裤里销声匿迹。不得不说,乌诺完美的身体有着让全星际着迷的魅力。 而余泽关注的重点则是——“你忙到连套上衣服的时间都没有?” 乌诺听到余泽的问话,抬起毛巾露出了无辜茫然的双眼。他似乎没反应过来自己打过去的通讯已经被余泽给接通了。 冤枉啊!乌诺垂下眼,这次真的是余泽想太多了。隔着屏幕秀身材什么的根本没必要,因为看得到摸不着实在太没意思了,他乌诺才不干这种无聊的事情。他刚出浴室就打电话过去只是因为担心余泽而已,他想让对方早点看到自己的杰作。 乌诺心里闪过这些念头,脸上却露出了以往的散漫笑容,压根没有解释的打算。误会就误会吧,这种小事他懒得计较。 “你上过星网了吗?”乌诺用手指挑开了身侧酒瓶的瓶塞,侧头询问着余泽。 “刚看了个标题。”按理说《黎明》上映前应该还会有一波浩大的宣传,而不是这样匆匆提前。就连e的广告发布会也远比余泽想象的早,乌诺这么做会损失不少吧。余泽想来想去只能得出了对方是为了他的结论。当然,这也可能是他在自作多情。 “这样啊,你还没看到啊……”乌诺闻言直接扔开了毛巾,他利落地背过身走向了落地窗的边缘,坚实的脊背在阳光下散发出诱人的蜜色。 “小子,拉开窗帘看一看。”乌诺这么说道,同时按下了墙上的开关。他裸着上身毫不羞涩地站在透明的落地窗前,整个落地窗随之缓缓升起,慢慢露出了对面高楼的轮廓。 而一张巨幅海报张扬地出现在高楼外的电子屏幕上! 余泽看清图片后瞳孔骤然紧缩,他掉过头向前走了两步也打开了自家的落地窗。这屋子视野极佳,从他的角度看去,城市中心的有名建筑上不知何时挂满了各种海报。 这些海报唯一的共同点就是——上面都有他余泽! “白修,你火了。”乌诺隔着屏幕的声音似乎染上了他独有的酒气,醉得人熏熏然不知所以。 “白修,你会火的。”乌诺再度吐出这句话,没有人会怀疑他话语间的真实性。这般大手笔的宣传,只要不是什么烂泥扶不上墙的人物,大概都会火,何况是余泽呢? “你……”余泽虽然早就听闻过乌诺电影的宣传有多奢侈有多不拘一格,亲眼见证才觉得他还是太小看了对方。 “别想太多,我就是个穷导演,怎么可能为了《黎明》宣传到这地步。” “这里一半的海报都是e香水的。”乌诺挑着眉无所谓地说道。他不过就是将一周的宣传经费直接集中在今天这一天而已,借着今天的热点和e香水的东风,说不定宣传效果会更好。 说起来他除了和商文动动嘴皮子以外实在没亏什么。 余泽定神看着屏幕上各式各样的海报,他正对面的那张还原了电影《黎明》中的场景。 海报上他单膝下跪,碎发遮住了半张容颜,唯独露出紧抿的薄唇和略带颤抖的背脊。他的身后是硝烟弥漫,他的身前是尸横遍野,而这绝望的尽头处却仿佛有一簇熹光流溢而出。 余泽记得这一幕,那是诺言第一次亲手折断了自己的骄傲只求生存。 而右侧方的海报则是e香水广告的场景。这一张他的衣着和上一张实在太像,所以余泽刚刚才有了一瞬间的恍惚,将其错认成《黎明》中的画面了。 画面上他和乌诺同样穿着不同阵营的军装,e香水瓶的图案化作了光剑剑柄,一黑一白的长剑相抵,剑上还流着蜿蜒的血渍。惹人注意的并不是这场争锋相对的气势,也不是漆黑的瞳孔和琥珀色的瞳孔对上后的火花四溢,而是他们唇齿间近得过头的距离,近到只需一低头就能放肆地拥吻。 明明是敌手,偏偏像"qing ren"。 余泽再度转头,左侧方的海报仍然是e香水的。画面上他和乌诺擦肩而过,却各自踏入了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乌诺完美的脊背和宽阔的左肩被特效模糊而化成了烟草点燃后的烟雾缭绕,而余泽的背脊和右肩则化成了鸢尾花瓣的流转飞扬。 两人一个代表了成熟沉郁,一个代表了年轻优雅。乌诺的右手和余泽的左手在看不见的透明墙壁前几欲相贴,隔着海报都能感觉到他们间剪不断的羁绊缠绵。 明明在不同世界,偏偏又融为一体。 余泽看着眼花缭乱的海报,每一张都是极尽奢华、创意至上。连他这个当事人都忍不住被这些海报吸引迷惑,去好奇《黎明》到底如何,去好奇香水到底如何,去好奇余泽到底如何。 他起身回到光脑前看着已经在争逐热点第一的两条新闻,果然新闻上所放的图片正是窗外的那些海报。 整个星网,炸膛了! 正文 第14章 星际娱乐圈(十四) “这是什么情况啊啊啊!!!”遥远的星球上,一个戴着眼镜的宅男在光脑前呐喊着。 他自从那次直播插曲后就沦陷成了余泽的粉丝,本来还在根据热点第一的帖子脑补乌诺和余泽的两三事,再一刷新就看到了《黎明》官网更新的海报。海报上浩大磅礴的场景、呼之欲出的演技狠狠撞击在他的心上,他止不住地发懵,好不容易回过神喝口水压压惊,一转身却看到自家窗外铺天盖地的海报。 “噗……咳咳咳!”结果就是一口水全部赏给了空气。 宅男苍白的脸顿时呛得通红。他家屋外挂着的恰好是e海报中最靡丽的一张,那张海报上整个背景都是暗沉的血色与阴郁的黑色。乌诺一副绅士打扮,猩红色的眸子彰显着他是个内里残忍的吸血鬼。他尖锐的獠牙没入余泽白皙脆弱的脖颈之中,任由血液浸湿对方的白衬衫,那硬质碎发下的瞳孔从外到内染上了疯狂。 最动人的是余泽的表情,余泽扬起了苍白的下颔,微微眯起的眼像是欢愉又像是挣扎,他修长的手指插在乌诺的发间,半张的薄唇似乎在诉说着什么动人的情话。 这张图能完完全全激起男性的征服欲! “这就是征服吗?征服这样的人……”宅男抹了抹不知何时流出的鼻血,他现在感觉就像是被海报中的人紧紧扼住咽喉,胸膛中有什么东西躁动而出。他脑子里不再是什么余泽和乌诺丝毫不搭的问题,而是疯狂点进了e的官网,不断刷新着官网上传的海报,每一张海报下都能看出那两个人的狡猾机警的交锋、疯狂决绝的爱意。 “这是星际最残暴cp啊!没有之一!!!”他用尽全力在星网上输入这句话语,整个人大汗淋漓,仿佛经历了一场厮杀。而他的评语也在无数激烈的言辞中脱颖而出,一下子跃居评论首位。 “绝逼最残暴cp!我好想看e的广告啊啊啊啊!” “我第一次看见一个人能和那个乌诺有cp感!而且毫不违和!” “我艹!我真的被那溅出来的爱情火花弄得流鼻血了。这两个男人的荷尔蒙能毁天灭地啊!” “就我想看《黎明》吗?白修在电影里的那张海报差点帅哭我!” “楼上你不是一个人!” 一条有一条的评论跳动着,快到余泽的眼中只能留下文字刷新的残影。 “你看,网友也很看好我们。”通讯器后的乌诺套上了宽松的白色汗衫,笑得玩味。 “总而言之,谢……”余泽不置可否,刚想表达谢意却被对方出言打断。 “真想谢我就陪我去看场电影,就看《黎明》怎么样?” “我电影里的照片啊,只有我能传出来。”乌诺说到最后一句话时意有所指,麦色的脸趋于阴沉,他的语气中难得透露出压抑的怒火。 如果是别的电影别的广告流传出照片倒也没什么,大部分人都是在上映前这样炒作一番的,随便哪个工作人员的通讯器里都可能偷存了几张照片。但他乌诺和别人不同,他的电影在上映前从不允许记者探班,更别说有照片流露出去了!他手下的老员工都清楚这条规定,没有人敢明知故犯。 这次传出剧照这种事只会是演员做出来的,乌诺根本没费力气就锁定了乐容。 他一向没把演员间的勾心斗角放在心里,但乐容这次却狠狠踩在了他的底线上。 余泽若有所思地看着乌诺,他今日之前也不清楚乌诺拍电影还有不准拍照的规定。乐容怕是真的昏头了才做出这种事来,他永远不会想到事情的发展与他预料的是两个极端,怕是要自食苦果了。 余泽挂断了通讯,面上若有所思。乐容作死地惹了不该惹的人,反而加快了他完成执念的进程。说不定看完那场电影后,自己就能离开这个世界了。 余泽又瞥了眼外面不知何时布满乌云的天空,揉着隐隐作痛的额头躺回床上。暴风雨即将来临,他得要在被暴风雨席卷前偷个懒以便养精蓄锐。 这场睡眠只持续了一个多小时,那个特别的通讯铃声伴着磅礴大雨吵醒了余泽。光是听到那句“喜欢你”的歌词,余泽就知道是乐容的来电。 他第一反应不是接电话,反而是看向仍旧亮着的光脑。 热点第三条果然已经易主——“乐容私自发布剧照”八个字明晃晃地刺着余泽的眼睛。乌诺的动作实在太快,快到让刚刚还在自我陶醉的乐容变得面色惨白。 那么多的工作人员,那么多的记者,乐容不知道对方是如何查到他的,他也不知道对方是什么时候查到他的! 乐容发现这个消息、浏览着贴子上明晃晃的证据时,他就知道自己难以完全脱身,就算洗白了估计也没几个导演敢用做出这种事的艺人。他脑子里立马就想到了余泽! 是了,还有余泽啊!他之前发的帖子里根本没有抹黑余泽,只要余泽愿意和他公开关系,然后他再推说乌诺在拍片的时候对演员太过严厉,他是在为余泽打抱不平,这一关说不定就能过去了! 余泽现在是他乐容的最后一根稻草! 乐容强自镇定下来对着镜子整理形象,等余泽见到他时,就发现对方是一副魂不守舍的柔弱模样。 “白修……”乐容拿着通讯器,眼泪瞬间盈满了眼眶,哽咽的声音能触碰到人心最柔软的地方。 “白修……帮帮我,只有你能帮我了。”乐容用手擦去眼泪,湿润的眼睛里是慌乱和倔强。 “什么事?”余泽皱着眉头跟着飙出演技,装出一无所知的模样。看来达成原主第一个心愿的契机,来的比预计的还要早。 “我……我看不惯乌诺在片场里那么对你,你受伤了他都不送你去医院。”乐容嗫嚅着没有直言,反而抽噎着翻起旧事来。 “小时候你一直护着我,现在我也想护着你啊。”乐容的话语里半真半假颠倒黑白,他实在太会玩弄人心,知道什么样的语气、什么样的方式最能打动男人。若不是余泽从上帝视角浏览过原主的记忆,怕是也要被他迷惑。 “那天我去探班,又看到乌诺在对摄影师发脾气。我想来想去还是没忍住,就把照片发了出来……”乐容看着余泽越来越平和的面容,垂下的眼里闪过一丝光芒。他觉得时机差不多了,就把网上沸沸扬扬的事轻妙淡写地换了个说法。 “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可他怎么能那么对别人?怎么能那么对你?”余泽一字不落地听着乐容说完,他甚至在想自己和乐容认识的乌诺到底是不是同一个人。说句良心话,乌诺对他余泽已经够关照了。如果不是乌诺,以他刚穿来时这具身体的光景,单单是找资源翻身就要费一番功夫。 “所以,你想我怎么做?”余泽并没有如乐容想象一般急着开口揽下一切事情,仍然是不咸不淡的口吻,他倒是想看看这小小子能颠倒黑白到什么程度。 “帮帮我,白修。你知道我的……” “我们一起发个声明好吗?我想通了,我从小时候起就和你在一起,就算经纪公司不允许我恋爱,我也想和你在一起。”乐容心下有些不安,他咬着牙把自己的计划说了出来,硬生生把他一个人的错事扯到两个人身上。 “乐容……”余泽看着乐容那张精致的脸,低声念出了这个和他纠缠许久的名字。那个运筹帷幄的黑莲花现在却处在疯狂边缘,竟然把所有希望压到了别人身上。他真不知道该说原主是厉害好还是可悲好,能被这样的人当作是最后的稻草,并且没有丝毫怀疑。 “乐容,你爱我吗?”短短的六个字让乐容的哭声骤然停了一瞬。 “……爱!我爱你!”乐容用手掩住了略微扭曲的脸色,这句话并不是谎言,他爱余泽!爱那个在电影里光芒万丈的余泽,爱那个为他宿醉为他承担一切的余泽!余泽对他越冷淡,他发现自己越接受不了。那个人只要一直跟在他的身后追逐他就好,那个人只要乖乖被他戏弄就好。怎么能脱离他的掌心! 他当然是爱余泽的,爱到发疯啊! “啊,那真是太好了。”乐容的这句话就像是钥匙,让余泽这些日子紧绷的心神陡然一松,甚至整个身体都趋于崩溃。原主的身体本就是因为执念而强行延续下来的,执念消失大半后生命力自然不会太强。 “白修,我们在一起好吗?就像小时候一样。”乐容趁热打铁、满怀希冀地询问着,他根本没有考虑过余泽会拒绝他,余泽怎么可能拒绝他。 “嗯?像小时候一样,你继续挑拨被所有人针对孤立我?” “你答应了啊。那好,我们……”乐容一时没反应过来,等到脑海里自动回响着余泽不带感情的话语时,脚下反射性地一个踉跄,他纤细的手掌竭力抵在矮桌上支撑着身体。 “你知道,你一直知道?”乐容那惹人怜惜的泪水慢慢止住,他的情绪渐渐平静下来,甚至没有给自己辩白的打算,直接放弃了最后的挣扎。 他并不傻,联想着余泽最近的做派,他刹那间想通了一切。余泽对他做的事一清二楚啊! “你知道我在戏弄你?知道我在陷害你?” “是啊,都是我做的!凭什么你有那样的脸、那样的声音?” “我只是让你活得正常些,活的和普通人一样不好吗?”乐容声音轻轻的,语气中却是令人窒息的嫉妒与贪婪。既然他都知道了,他还有什么好压抑伪装的?!这些话在他心里憋了那么久,终于有一天他能放肆地说出来! “乐容,我不爱你了。”余泽看着情绪不稳定的乐容,薄唇下拉了几分。因为得不到所以怨恨吗?所以爱的扭曲吗?真是强盗的逻辑。 对面的人闻言摇了摇头,精致的脸陡然转向狰狞,那纤瘦的身躯里终于爆发出了癫狂的笑声。 “哈哈哈哈!你耍我!连你都在耍我!” “我这些年做的你都清楚,你就像看小丑一样看着我算计争夺!” “你永远是这样!” 乐容跌撞着掀翻了身侧的书籍桌椅,不知道是在哭还是在笑,翘起的嘴角在阴暗的天空下愈发可怖。 “白修,你好样的!” 这是乐容最后的话语,他说完后就直接挂断了通讯,脸色比之前装出来的病态还要差上几分。他坐在地板上将头埋在双臂间,不久后像是想到了什么脸色转红,他拿出通讯器神经质地翻找着厉英的号码。 然而电话拨出去的瞬间就被那头的厉英毫不留情地掐断。 “啪!”连最后翻盘的可能都不存在了!白色的通讯器最终被乐容摔得粉碎,他在屋子里又癫狂地笑了起来。 “哈哈哈哈!” 乐容知道,他彻底完了。 正文 第15章 星际娱乐圈(十五) 这是一个沉寂过头的电影院。观众们倚靠在皮质座椅上,他们戴着墨镜紧闭双眼,仿佛在进行一场永恒的沉眠。 事实上这些人的意识早就跟随着主角叶凡进入电影《黎明》之中了。从叶凡的视角,他们体会了皇子兴荣的一生,体会了战争的残酷和帝国的美学。 “哇!原来诺言真的帅裂苍穹啊!”余泽前方的少女惊呼出声,却没有人指责她的喧闹。因为所有人都是这么想的。 电影中的诺言俊美无俦,无论勾勾唇角亦或是抚额大笑,统统引得人魂不守舍。就连他用淬满毒液的舌头说着刻薄的话语时,众人都忍不住露出一副怀春的模样,因为那声音实在是太苏了! “谁愿与我等一战?”电影里联邦的交流生堂而皇之的踏入了帝*校,打着友谊赛的名义挥舞光剑,完全不把帝国学生看在眼里。 “那个小子,你愿意吗?你们帝国都是这水平?”领头者剑指颤抖着站在叶凡身后的夏清,眼中满是嘲弄之色。 “你……”就在叶凡眯起眼想要给对方一个教训时,领头着突然身体前倾,整个人滑稽地趴在了地面上。 “哪个卑鄙的人偷袭?!”领头者身侧的伙伴们听着帝国学生放肆的笑声,顿时怒火冲天,转身向后看去。这一看不要紧,他们见到来人后都再也说不出半句话来。星际上谁没听说过帝国的二皇子陛下呢? “啊……偷袭?”诺言的声音透着让骨髓颤栗的沙哑,明明是嗤笑的话语却让人有种他在诉说情话的错觉。 “要是偷袭的话,我刚刚可就宰了他了。”诺言微微抬起下巴,宛若施舍一般的说道,他的面容在刺目的阳光下看不分明。 “啊啊啊啊啊!男神!宰了我啊!来宰了我!!!”这当然不是联邦炮灰们的台词,而是电影院里观众的呐喊。 不过是三分之一的剧情,不少人就已经沉迷在诺言的美色和声音之下,更别提诺言还自带的皇室气场和傲慢桀骜的风骨。 然而余泽眼中的诺言和众人实在迥异。诺言就是他演的,从第三视角来看自己让他有种诡异的羞耻感。 “你这么喜欢看电影?”剧情上演到了诺言下跪的一幕,余泽侧头问着身侧看的聚精会神的乌诺。他就不明白了,乌诺明明是导演,剧情内容知道的一清二楚,哪用得着来电影院浪费时间。 “我从来都不看电影。”乌诺随口说出了让余泽想掉头就走的回答。 “听说乐容被他们公司雪藏了。那家经纪公司连记者会都不敢开,直接放弃了他。”乌诺一边看电影一边和余泽交谈着,面上还有几分无聊的意味,似乎在唯恐天下不乱。他还以为乐容不是个这么轻易就放弃的人,到头来也不过如此。 余泽心里也觉得奇怪,按理说乐容那样的人总有垂死挣扎大闹一番的,这些天却半点动静都没有。随后因为电影上映而飙升的信仰之力逐渐抹消了余泽的疑惑。怎样都无所谓,反正他也快闻名星际离开这个世界了。这个世界结束,他的神力大概达到二级神了吧?升级之路还真是任重而道远。 电影院里此起彼伏的呜咽声打断了余泽的思绪,那是诺言赴死的一幕,他对夏清温柔地告白不知道惹来了多少眼泪。 “终于等到这一幕了。”乌诺懒懒地蹲在地上斜觑了一眼走神的余泽,他按着脖颈慢慢站起身来,炽热的目光和余泽茫然的眼神对上。 “白修,我问你啊。” “男人一旦陷入恋情,是不是就会变得不像自己了?” 余泽盯着乌诺半响,下意识地觉得对方又抽风了,摇摇头懒得理会。 “我觉得是。”乌诺无奈地看着仍旧不明所以的余泽,微微叹了口气。 “突然想到再也碰不到无穷酒水,见不到各色美人,稍微……有点遗憾啊。” “突然想到再也见不到这片土地,见不到这个国家,稍微……有点遗憾啊。” 乌诺的薄唇轻轻勾起,他的声音渐渐和电影中的诺言重合,眼中更是如出一辙的温柔爱意。 “我一直摆出目中无人的模样,是不是挺可笑?” “我一直摆出目中无人的模样,是不是挺可笑?” 几乎一样的台词,几乎一样的语调,余泽终于反应过来,表情有些微妙,他意识到乌诺接下来一句会说什么了。 “其实啊,我最遗憾的是……” “我喜欢你。” 那个放荡不羁的男人第三次说出“喜欢”的字眼,深沉的眉眼摆明了他不是在开玩笑。 电影中诺言似乎想要抬手拭去夏清的泪水但中途落下,而乌诺的抬手却按住了余泽的后脑,带着酒气的滚烫薄唇就这么落了下来。余泽没躲,也没想躲。 也不知道他是不是活得太失败了,这么多年眼前这个懒散的男人是第一个对他费尽心思浪漫告白的,有韧劲到甩也甩不掉扯也扯不了。 令观众魂牵梦绕的电影早就不在两个人的关心范围内了,交叠的唇齿声胜过帝国和联邦的炮灰轰鸣。 直到电影结束观众散场、余泽在电影院站起身时,乌诺才稍微克制住自己的举动。 “这时候你要去哪?”乌诺戴着墨镜,看不出情绪的脸上少见的流露出满足之色。一直对他不冷不热的余泽终于回应了他,还有比这更令人愉悦的事吗? 余泽走出电影院的脚步顿了顿,修长的身影在电影院的昏暗灯光下显得愈发孤寂。 “啊,我去拯救世界。”乌诺听到他这般说道。 等他回过神追去的时候,一架悬浮车“砰”的一声狠狠撞到了余泽身上,对面驾驶座上的乐容笑得扭曲而疯狂。 只是一瞬间,血流成河。 乌诺原本揣在牛仔裤口袋里的手陡然僵住,他的视野里猩红一片、再无他物。 “白……修?”乌诺突然觉得自己的身体从尾椎开始战栗,不消片刻席卷全身,周围所有的声音骤然远去,他只能听到自己心脏拼命鼓噪叫嚣的声响。 这是谁导演的荒诞剧?他明明是个导演,却接受不了这样的剧本。 乌诺一步步迈开了脚步,那狭长的眼睛不自觉地眯起,以往的散漫轻佻都消散的一干二净,唯独一片怒火与沉郁。 喧闹的尖叫、错乱的步伐、蔓延的恐惧,他穿梭在推挤的人群中间,直直站定在余泽破败的身体前。乌诺粗糙的指腹不住划过余泽的眼睛、唇角,最终强忍着颤抖停留在咽喉上。 身下的人早已失去呼吸。 “先生,请问他是你的……”姗姗来迟的警察口中说着让人倍感滑稽的话语,乌诺的目光焦灼在余泽的脸上,对周围的声音恍若未闻。 而肇事的乐容根本没想过逃逸,他大摇大摆地走了出来,在层层束缚下想要靠近余泽的尸体。 “先生?先生?” “哈哈哈哈哈!别叫了!他不会理你的。乌诺啊,我这份大礼如何!白修到从生到死都只会在我乐容的手上!” 乐容偏执的话语让乌诺终于抬起了头,他平静的面容上慢慢勾起了一个笑容,却骇得乐容猛地退后几步——乌诺的眼底不知何时已经猩红一片,就像是沉睡的凶兽不再掩饰而露出了獠牙,能随时随地将人扑杀。 乌诺每走一步,空气就压抑到即将爆炸。他沉着脸俯身,在所有人反应过来之前狠狠扼住了乐容的咽喉。 他要杀了他!他会杀了他!!!乐容大脑里充斥着这个念头,那个男人蓬勃的杀意扑面而来,生理性的恐惧使得泪水疯狂地从眼眶中溢出。乐容以为自己早就做好了死亡的觉悟,可真的来临时他才发现他有多恐惧。 不要靠近乌诺!不能靠近乌诺!那样他会比死还要惨烈一万倍!潜意识里的本能让乐容说不出任何挑衅的话语,只能颤抖着睁大双眼。 他即将窒息之时,脑子里突然回荡起厉英说过的话语——不要惹乌诺! “放手!”警察不清楚事情的原委,只能先举着激光枪分开两人。 就在他们准备采取行动时,乌诺突然松开了手像扔垃圾一样将他扔到了悬浮车边角上。他不屑于再看乐容发青发白的丑陋嘴脸,从怀里掏出了曾经的军衔佩在肩膀上,闭了闭眼旁若无人地走出了这片闹市。 哈!他乌诺为什么要学诺言临死时的告白呢?甚至一遍一遍去看那么无聊的电影,只为重复对方的语调去找准时机。 哈!最后的结果是连告白的人都死了!这会不会是本年度最大的笑话? ———— 三天后,e广告正式上映。 余泽的死反而将他本就大火的声名推得愈发炽烈,他用荧幕上唯一一部电影、唯一一则广告征服了全星际。 e的“征服”系列卖到脱销,但官方声称自此绝版不再发售。挂出去的海报被人连夜偷回去珍藏,网上已经将价格炒到了难以想象的数字。而那个造成余泽死亡的罪魁祸首被判处死刑,“乐容”这个名字被无数人咒骂憎恨,成了恶人的代名词。 整个星际的话题都是#乌诺白修#,有人评价说这是乌诺迄今已来演得最具张力的一则广告。 这当然是他最具张力的一则广告,因为他是真的爱上了广告里的那个人。 乌诺看着光脑上循环播放无数遍的广告,饮着他曾经不屑一顾的龙舌兰,这种辛辣而后劲十足的滋味像极了那个人的唇齿。至少他吻下去后,到现在都没有清醒过来。 “d(这就是结束) (你已被我征服)” 广告上那个人用着缱绻缠绵的嗓音唱出了最后一句歌词,尾调上还有着小小的得意,惹得沉着脸的乌诺都忍不住轻笑起来。 “……queredbyyou(我已被你征服)。” 他含糊地吐出这句话,随即向后仰躺,任由自己醉倒在柔软的沙发上。 光脑上e的广告又开始重头播放,沙哑的歌曲声再度响起,仿佛什么都没有改变。 他依然是乌诺,没有了余泽的乌诺。 正文 第16章 万族争霸路(一) “吾主……”匍匐在地的一级神明惊恐地出声,他低下的头颅正对着那漆黑的主神神座。 那是谎言之神乌诺的神座,神座上的男人正在闭眼假寐。 他黑色的碎发略微翘起,面容硬朗到如同刀割斧削而成,那皱起的眉头诉说着男人体验的是不太美好的梦境。 别的主神都用华贵精致的衣袍裹身,唯独他穿着干练贴身的黑色长衣,泯然众人毫无特色。然而只有诸天神明才清楚,那朴素简单的衣服下蕴含的是怎样凶戾的身躯。 乌诺身前竖着一把黑色内凹的宽剑,那柄宽剑上面布满了暗沉的纹路,像是经年累月留下的血渍凝固而成,稍微凑近些就能感觉到它所缠绕的决绝杀意。这样的凶器就这么被神座上的男人刀刃向内的随意揽在怀里,那蜜色的胸膛竟没有伤到分毫。 他修长的右腿半屈在神座上,左腿肆意垂下,如此懒散而没规矩的坐姿却没有任何神明敢出言纠正。甚至他们连抬头多看他一眼,都觉得惴惴不安。 “呵。”乌诺不知何时睁开了眼,薄唇吐出了意味不明的音节。就是这样的声音,让一级神明颤抖着头颅贴地贴得更紧。 谎言之神听起来就是个很弱的神明,却领着主神的头衔,甚至位居八主神之首。这是因为“谎言之神”从头到尾都是个谎言。 乌诺从何而来无人知晓,他的真正神格更是无人知晓,他千年前砍了原本的谎言之神后,就顺势取代了对方的名号并沿用至今。听说当年他杀谎言之神时,因为找不到谎言之神神体上的弱点,竟然刺穿了对方的每个角落,冷眼看着高高在上的神明在他眼前不停重生不停消亡。 最后谎言之神实在忍受不住,自暴自弃地将耳后的弱点暴露给他只求一个解脱。 这个男人用一把长剑虐杀了一个神明!有传言说他连主神都全凭心情、照砍不误! 如果说神明们是求得凡人的信仰得以永生,而他……是在神明的恐惧和信仰中得以永生!他根本不需要什么供奉也不需要穿梭在不同位面,因为只要他存在一日,就是诸神的噩梦! 这是个被诸神奉若神明的人!多么滑稽可笑啊! “他竟然耍了我……”乌诺低哑的呢喃声回荡在空空的神殿里,下方的神明恨不得双耳失聪。他是不是听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哪个疯子敢耍这样的人? “余泽啊……”模糊的人名被乌诺掩藏在唇齿间,他一个挥手便让神明连滚带爬如同获得恩赦般退下。 乌诺看了眼终于消停下来的神殿,他坐在神座上按着自己僵硬的脖颈,猩红色的瞳孔下满是玩味。 他最初只是一时兴起,封印了记忆去别的位面打发时间,恰巧降临到导演乌诺身上演绎了他的一生。没想到自己竟然真的爱上了白修,甚至在他死后重新从军战死沙场。 他啊,怀念了那小子一辈子。 如今回归原本身体、恢复记忆后他才发现不对劲的地方。 白修明显是被神明附身了,而那个神明甚至是带着原本的记忆直接降临的。余泽的死亡根本不是因为乐容的悬浮车撞了他,而是他自己知道生命将尽故意没躲,为的就是临死前拉乐容一起下水。 早在无数年前,诸神为了避免在各个位面结下私仇,便约定过穿越前必须封印自身记忆。这说明他乌诺遇上了一个不懂规矩的野路子神明。 乌诺突然想起了不久前他偶然看到的有趣一幕:一个乞丐咬碎了神明的咽喉。 他记得那个小子,那小子叫余泽。当年诸神都向他抛去橄榄枝,希望他成为自己的选民,甚至连乌诺也参了一脚,不过统统都被对方拒绝了。没想到余泽竟然成了第一个成神的凡人。 如果这种成神方式是巧合也就罢了,如果是他计划好的,那可真是有意思了。 敢耍他乌诺,的确胆大包天啊。乌诺英俊冰冷的面容慢慢挑起了笑容,杀意四溢的同时又感受到奇特的乐趣。 他仰坐在神座上,慢慢闭眼再度开始一场位面之旅。 小子,给你一次机会,我们从头再来。如果这次我封闭记忆后仍然爱上了你,那我就既往不咎。 但如果真的那样……你就自求多福吧。 ———— 对这些一无所知的余泽刚睁开眼就吐了一大口血,他还没接受记忆便被漫天的雷霆劈了个死去活来! 我勒个去!哪个家伙这么坑我,这种情况下召唤我摆明了是让我替他被雷劈啊! 余泽闻到自己*被劈焦的味道,纵使再能忍也控制不住苦笑出声来。 “易北,算你狠!”这具身体叫做易北,是大秦帝国的太子,生来便有少见的雷霆血脉并因此被称作天才。可再天才,也只是一个四分五裂的最弱帝国的天才罢了。 这个世界分为东南西北中五域,海外有数不尽的群岛,绝地有数不尽的秘境,是真正万族林立、天骄争雄的世界。而这样的世界,却已有三万年没有人破碎虚空过! 易北所处的时间点正是数万年难得一次的大盛世,据预言说它是唯一破碎虚空的时机所在。无数的鬼才在此时诞生,各个血脉无双异象叠成,而上古之人更是强行封印自己的躯体,延后万年生长只为今朝出世,只为在这盛世中争得一线生机! 在这些人面前,一个北部帝国的太子实在太过渺小脆弱,特别是他还惹了这个世界气运最盛的主角。 易北有一妹名为易水水,因为生来便与他国皇子定下和亲之事,整个皇室对此歉疚宠着护着她,反而让她养成了泼辣的性子。她屡次刁难初来皇城的平民天才叶傲天,总是和对方争锋相对,之后竟然爱上了叶傲天,甚至在和南部大周帝国和亲的当天与对方私奔了。 大周帝国的国主雄图大略,想在这盛世中一统东南西北四域。他听闻此事后勃然大怒,趁机挥兵侵略积弱的大秦,想要掠夺资源以供自家皇子修炼。 树倒猢狲散。客卿们又走的走投降的投降,老国主病倒,唯独剩下易北这个皇子承担重责。 易北只能将希望寄托在北海深处的一则传说上。传说雷岛上掩藏着一个墓穴,墓穴中的人是三万年前最后一个飞升者,他在那里留下了无上的传承。 易北孤注一掷地踏上雷岛,结果还没看到所谓的墓穴就被漫天的雷霆差点给劈得魂飞魄散。临死前想要救国、想要变强的执念召唤了余泽,所以就有了余泽一来就被糊了一脸雷的场景。 余泽觉得原主就是个傻的,要真有传承怎么可能等了三万年没被人得到!余泽不停吐着血,失控地在地上抽搐翻滚,但那背咬得血迹斑斑的薄唇间却没吐出一个叫“痛”的字眼来。 他甚至用这毁天灭地的雷霆配合神力改造着这具身体,在双重的疼痛自嘲地笑出声来。 哈哈哈,原来疼痛这种事也会习惯的啊。 “哈哈哈!”越发放肆地笑声似乎终于惹怒了雷霆,银白的雷电每次落下都带起一片焦黑之色,“啪擦”的炙烤声格外可怖。 衣服早已被烧得一干二净,原本的白玉冠也化成了齑粉,只剩散乱扭曲的长发紧贴着余泽的身体。 “你劈够了吧?!”过了许久,余泽终于嘶哑着声音开口。他将身体里的雷霆血脉洗涤到最纯净的程度,资质也达到了他所能达到的极限,如今借着血脉掌控雷霆并非难事。 余泽撑着身体慢慢站起来,他话音刚落所有雷霆就真的顿住了一瞬。 然而还没等他扯出自傲的笑容、挥手让漫天雷霆一朝消散时,更加汹涌雷束又开始狂轰乱炸的落下,比刚才有过之而无不及! 这不科学!余泽漂亮的桃花眼骤然睁大,血脉明明已经觉醒,控制雷霆不是分分钟的事情吗?为什么他反而被劈得更惨了!痛死了啊! “呵。”他有苦说不得的微妙表情似乎逗乐了雷岛深处的存在,那个男人低沉厚重的声音划过了层层雷幕传进了余泽耳中。 “我的雷霆,岂能供他人驱使。”简短的话语透着扑面而来的霸气,光听气势就能感觉到这是个修为高深的大能。 余泽面上顿时露出古怪之色。难不成这鬼地方还真有无上传承?他余泽可一直都是幸运e的存在,今天终于要转运了吗? “既是你的雷霆,能否收去?”余泽敛下心神、强自平稳地说出一句话来,卡在喉咙处的痛呼声硬生生被他咽了回去。 陌生的声音却不再响起,就在余泽以为对方离去之时,漫天的雷霆突然乖巧地向两侧分开。余泽像是感觉到什么一般抬起了头。 高大的玄黑色身影在雷霆中若隐若现,漫天的奔腾雷霆竟一瞬间化作他的陪衬。 来人正是三万年前最后一个飞升者,雷帝封绝! 正文 第17章 万族争霸路(二) “雷帝封绝?”余泽皱着眉不太肯定地说道,以他所窥测的命运轨迹来看,无论如何这个男人都不应该出现在这里。 此界破碎虚空者必须是百岁以下的绝世天骄。但大千世界有无穷无尽的天才,所以只有最惊才绝艳的那一百人才能被录入天机阁所拟定的登天榜,也只有那一百人才能获得通往破碎虚空道路的邀请函。 这百名天骄被邀请后,需要参加天骄大比,即初选文比、次选武比、终选登天路三轮比试,最终决出那唯一的引领时代的无双鬼才。 活跃在三万年前的封绝从头到尾只出现过两次,两次都是在天骄大比之人的回忆中。 第一个提起“雷帝封绝”这个名号的人是龙族的天骄。那位天骄生来便是龙族的佼佼者,本来三万年前就有望破碎虚空,却被封绝打得鼻青脸肿、玩弄在鼓掌之间,差点成了那个男人的坐骑。他为了避开封绝这样的逆天存在,自愿沉睡在万古冰原的深处,三万年停止生长失去意识,选择来和三万年后的人一争高下。 他此生最怕的便是雷霆。叶傲天和他对战之时,正是利用了渡劫的雷霆轰杀他,才艰难赢下了那一场。 当时叶傲天还惋惜地说:“你逃避了三万年终究逃不脱封绝的阴影!这便是你败于我手之因。” 而封绝另一次出场则是在叶傲天的金手指——一个上古残魂的回忆中。残魂生前是位大美人,曾经有幸远远看过封绝一眼,不过是一眼就被封绝的戾气狠狠慑住,差点弄得魂飞魄散。 只该出现在别人口中的封绝、早已飞升的封绝,怎么会活生生的站在自己眼前?他可是人间凶器,甚至比大后期的叶傲天还要牛逼! “这是本帝留在此界的化身。” “本帝的世界当然由自己照看。”封绝似乎看出了余泽的疑惑,他半抱着坚实的臂膀,垂下的眼睛里一片理所当然的意味。他将这个世界看做自己的领地,为帝者留下化身巡视自己的领地是正常不过的事情。 余泽闻言勉强笑了笑,吐槽的话语到了嘴边又被他咽了回去。 此界大多数人活得比他这个异世的神明还要久,动不动就是千年万年的光阴。算起来,修仙之人从低到高分为仙者、仙师、仙王、仙皇、仙宗、仙尊、仙圣,破碎虚空者即为仙帝。每升一级寿命平添百年,到了仙帝由人化神,近乎永生不灭。 他现在这躯体只是仙师,后来成为第一天才的叶傲天真实修为也不过是仙王,和眼前的雷帝岂止是天差地别。 “误闯了您的领地实在万分抱歉,在下这就告辞。”余泽慢慢站起身来想要离去。原主想要雷帝的传承,可他并不想要。一来他惯用的是匕首而不是剑,二来他所心仪的传承并非雷电法则,而是类似于黑暗、阴影这种善于隐匿的法则。 他原本身为神的优势在这个世界发挥不了多少,只能选择自己最擅长的方面才可能击败重重敌手,荣登巅峰。而余泽在《诸神》里当了十年的神级盗贼,最擅长的自然是刺杀。 要是每次刺杀前搞出个声势浩大的雷霆,岂不是告诉别人“我要杀你了,你千万别动让我站着杀!”这是有多傻啊! “谁准你走了?”封绝淡淡的声音让余泽迈开的脚步僵在了原地,一瞬间他感觉到了对方话语间暗伏的杀机。 他绝非封绝敌手!余泽脑海里一瞬间划过这个念头,但理智是这么说,他却已经开始恢复着被雷劈得破破烂烂的身体准备一战。不试试就失败了,他不甘心啊! 随着余泽神力的运转,原本被劈得焦黑的身体开始蜕变恢复,枯草般的长发重新焕发生机,那张俊美的脸原原本本暴露在了封绝的面前。 就在场面一触即发时,封绝又突然移开了视线,英挺的面容上神色微妙。余泽顿时屏住呼吸,他抓住时机瞬间出现在封绝身后想要割断对方咽喉,但最终他并作刀刃的手指被对方虚握住,再也前进不了分毫。 “啧,别这么冲动。”封绝漆黑的眼底染上了烦躁的意味,他似乎不习惯后背暴露在他人面前,一个转身就和从背后偷袭的余泽紧紧贴在了一起。 封绝感受着手下滑腻的触感,闭了闭眼再度睁开,下一秒他便从戒指里扔出一件玄色长袍。 “穿上!” 余泽听到对方薄唇开合着吐出这两个字时,杀人的心都有了!如果不是这个疯子一副要开战的模样,他怎么可能到现在都没穿衣服!是了,他、没、穿、衣、服! 原本的衣物早就被雷霆毁得一干二净,他坐着的时候长发还能挡一挡,骗自己说浑身上焦黑一片没什么好看的,但从他运转神力恢复身体的那一刻起,该露的不该露的就统统露光了。 余泽强自镇定,他慢条斯理地穿着繁琐的衣袍。这也不是他不想快,而是他不太会穿。封绝的衣袍是三万年前那种复杂到不能再复杂的款式,原主被侍女服侍惯了根本没有点亮穿衣服的技能。 过了许久余泽终于穿戴完毕,他透过黑色腰带上洁白的仙玉第一次见到了自己如今的模样。他想他终于知道为什么封绝的表情会有那么一瞬间的飘忽不定,实在是因为改造过后的身体太过惑人。 过长的黑发并未束起而是凌乱地落在身侧,衬得苍白的脸近乎透明,那高挺的鼻梁下薄唇紧抿,愈发透着禁欲的味道。而最勾人的桃花眼中却是深不见底的平静之色,更加激起人的征服心理。 原主大概是把修炼天赋都点到脸上了吧。 “来到此处者,无非是为了我的传承。”不知道是出于警戒还是出于别的原因,封绝从余泽穿衣服起就根本没移开过视线。等到他目光停留在对方和自己如出一辙的衣服上时,表情也不自觉地缓和了几分。 虽然是一样的衣服,这小子跟他真是完全不同啊。 他是天上地下唯我独尊,余泽则是贵气中夹杂着独有的狠厉从容。这样看上去勉勉强强还算顺眼。 “我最出名的传承是雷霆,但我最擅长的却是用剑。” “我并不用剑。”原主是用剑的,但那柄剑早就毁在了雷霆之中,余泽便睁着眼睛开始扯谎。封绝这样纵横三万年的大人物总不能逼着人拜师吧,他余泽自认为自己不具备让人另眼相看的王霸之气。 “哈?”封绝掏掏耳朵像是没听清余泽的问话,他挑起凌厉的眉梢手指不经意地按在了身侧垂着的宽剑上。 余泽见到他这般动作顿时苦笑。说好的高冷的目空一切的雷帝呢?怎么是这副喜怒不定的德行! “你……在拒绝我?”封绝身体晃了一瞬陡然出现在了余泽的身侧,他低下头颅灼热的呼吸喷洒在余泽的耳边,这个小家伙强自按捺着反击本能的举止让他觉得格外可爱也格外熟悉。 三万年了,他闷得都快发疯了!难得有个小家伙能逗弄逗弄,他哪会早早放人离开! “你拒绝也没用。”封绝沙哑的声音在雷霆下反而更加清晰,下一秒余泽瞳孔骤然紧缩。 “因为我压根就没留下什么传承。”他至始至终都没想过找个后人继承所学的打算,因为他封绝不需要什么徒弟更不需要什么退路。无论是三万年前还是三万年后,他只会孑然一身。 余泽忍住额头上快要爆出来的青筋,他怎么觉得眼前这个雷帝很像上个世界的乌诺呢?这种欠扁的语气、这种看似正直实则随心所欲的举止,真是好的没学到坏的学了个遍。 说来他走的时候也真是坑了对方一把,也不知道他怎么样了……余泽摇摇头甩去了多余的念头,他自身难保,哪有那闲工夫去担心别人。 “小子,你叫什么名字。”封绝感受到余泽的那片刻的恍惚,权当没有发现地询问着。 “易北。”余泽扯扯嘴角回道,不知道封绝又要搞出什么幺蛾子来。 “易北,容易败北的易北?” #三万年前的老古董总是语出惊人怎么破急急急在线等#余泽的脑子里浮现出星网上的论坛体,特别想一巴掌糊在眼前这个人的脸上,原主叫什么关他哪门子事啊?确认别人的姓名至于说得这么不吉利吗? “这是我大秦帝国的国姓。如今大秦帝国正受大周所扰,我不便多留,希望雷帝能放我离去。” “战争不过是一群弱旅的游戏。” “单挑打不过,便想着成立帮派;帮派打不过,便鼓噪着建立都城;都城成了摆设,便出现了帝国。”封绝勾着薄唇嘲弄地说道,话语间的蔑视将他的性格体现的淋漓尽致。 可不就是这么回儿事吗。余泽差点想拍掌赞同了,可他现在是承载无数人希望的大秦太子,哪能说出这种风凉话。 “其实事情哪有那么复杂。”封绝将宽厚的重剑架到肩上,空出的右手掏出酒壶灌了几口酒液,他蜜色的胸膛随着那过大的动作露出了隐约的伤痕,衬得他桀骜而性感。 “只要变强就好!” “强到天上地下再无敌手,那时候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封绝手腕一翻,空空的酒瓶坠落在地,发出清脆的炸裂声响。 短短几句话无一不流露一种独属于封绝的气场,那三万年前让万族于脚下的、世界最强者的霸道气场。 “小子,你能熬过我的雷霆也算不容易了。” “那便带我走吧。” “你带我去见证这天骄辈出的盛世风景,我让你有朝一日屹立在万族之巅。” “如此便算作我封绝的传承,可好?” 余泽听着男人轻飘飘的话语,深沉的眸子慢慢眯起,他那双桃花眼里流露的并非喜悦,而是浓重的戾气! 正文 第18章 万族争霸路(三) “我会站上万族之巅。”余泽的声音介于少年和青年之间,暗哑的尾音微微上挑,令人听不分明。 “一个人。”他虽然没有说什么出格的话语,但紧抿的薄唇和冷淡的黑眸早已表露出自身的不悦之意。 余泽承认封绝举世无双,向前三万年向后三万年都难逢敌手。但他有自己的路要走,更不会傻傻地以为抱上大腿就能一步登天。 “这份怒火……”封绝非但没有生气,反而着迷地看着余泽的表情。 余泽的身上蕴含着这个大时代独有的蓬勃生机,蕴含着这个大时代孕育的不屈傲骨,他的眼中似乎有火焰在跃动,就这样热烈汹涌地扼住了封绝的心神。 三万年后的天才们都出色至此吗?还是他眼前这个人是个特例? “既然如此,那便由我见证你的辉煌。”封绝挺直的身躯微微俯下,低头暧昧地亲吻着余泽脖颈处的吊坠。下一秒他的化身消失在原地,转而栖身在了吊坠之中。 真是个操/蛋的世界!余泽脑子里只剩下这个念头。为什么他最近穿越的世界总有那么一个画风奇异的人?封绝选什么地方不好,偏偏选了最靠近自己咽喉的项链。 余泽神色不定地摸了摸黑曜石链子,黑眸眯起手指微微收紧,似乎想将它捏得粉碎,但最终他还是放下了手。 他到底没有傻到屡次挑战封绝神经的地步,妥协地任由那个男人跟着。 ———— “你素来消息灵通,最近可曾听闻什么大事?”大周帝国的酒楼内,两个修真者打扮的男人一边喝着酒一边交谈着。 “最近天机阁的登天榜时时变化。前不久仙圣遗迹出世,无数天才聚集于那里,谁也没想到传承最终被个无名小子给得到了。那小子叫叶傲天,听闻他和祖巫族、金猿族的人以力搏力不落下风,还戏弄了飘渺宗的圣女,现如今已名扬四域、录入登天榜最后一位了!” “这么说来这小子就是最近风头最盛的天骄了?” “当然不是。”年长一些的修真者咽下酒水,斜睨了身侧的人一眼,等到他识相地添满酒杯后才继续开口: “他毕竟是初露峥嵘,还出自素来积弱的北域。万族间成名已久的天才不知凡几,哪轮得到他,就比如凤族的凤舞吧。她心血来潮弄出了个比武招亲,竟然一个失手把豹族的少主给打死了。还有中域第一剑宗的剑痴无心,19岁的年纪便晋升仙皇,还领悟了人剑合一……” 年长者说到这里又顿了顿,这次即使酒杯再被添满他也有些犹豫,不知道接下来的话该不该说。 “唉?继续说下去啊,掌柜的,将最好的仙酿上一壶!道友请继续说。” “罢了,接下来的是我的独家消息,你可别随意说出去。” “你刚才不是问最近风头最盛的天骄是谁吗?” “其实不是我上面说的那些天才,而是一个黑衣人。” “你我都是大周帝国的人,难道没发现我们的国都最近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吗?” “不对的地方?是巡逻的士兵增多了?”年少的道友不确定地说着。他们正处在大周国都最大的酒楼里,但光是坐下后就已经有两拨士兵走过去了。 “我师兄是大周帝国的客卿。听他说,最近有个黑衣人专门刺杀大周派往大秦的将领,仙王和仙王以下的将领全被得手了!那个黑衣人还把死者的头颅大摇大摆地扔在皇宫门前,边上用鲜血写着——犯我大秦者,虽远必诛!” “国主都快气炸了,到现在都没找出人影来。” “这么厉害?” “最厉害的不是这个。其实有一次我师兄差点抓到他了,他说看生命气息,黑衣人觉得不超过二十岁,又是个绝世天骄啊!你信不信他要是哪天能暗杀掉仙皇立马就挤进登天榜,排名比叶傲天还高……” 余泽在酒楼的天字一号房里将楼下两个人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他细细擦拭着匕首上的血迹,沉着脸在思量着什么。 “表情怎么这般沉重?”封绝反客为主地躺在余泽的床上,斜撑着身体凝视余泽。那单薄的黑衣下健壮的胸膛微敞,配上他不羁的表情实在有些诡异。 余泽早已经习惯雷帝那清奇的画风了。他刚从雷岛回来沐浴沐到一半时,封绝竟在他脑海里突然出声,雷帝霸道狂狷的形象自此就“咔擦”一声碎得一干二净。余泽越看越觉得封绝像个痴汉,他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有吸引变态体质。 “你而今已成仙王,天赋卓绝,越级杀个仙皇绰绰有余。”封绝并非妄言,跟随余泽的这几天他才知道世上有另一种和他截然相反的战斗方式。如果说他是全凭直觉全凭武力碾压,余泽就是算计了方方面面,甚至哪怕是变幻莫测的天气也在他的考虑范围内。 之前余泽仙师时就能轻松暗杀仙王,那隐匿的技巧、果敢利落的割喉实在令人吃惊。如果这不是杀了千人万人而累积的经验,那么就是天生心性薄凉。他杀了仙王后还故意伪装现场,做出战斗惨烈的模样,封绝猜测余泽是想借低阶修士的死扰乱视线,以便一举杀了仙皇,从而成名天下退去敌手。 “谁告诉你……我要杀的是仙皇了?”许久之后,就在封绝以为余泽又要无视他时,那个小子慢悠悠开口了。他的语气平静而镇定,似乎完全没意识到自己说了何等惊世骇俗的话语。 “难不成,你要屠仙尊?”床上的封绝低哑的声音终于抬高了些许。他没听错吧?18岁的仙王已然超凡脱俗,现在竟要连跨两级屠杀仙尊,这样的气势,实在是…… 实在是太棒了啊! 封绝慢慢捂着脸,手掌之后是那抑制不住的侵略性笑容。本以为他封绝当年已经足够狂妄,没想到三万年后竟有人有过之而无不及!他啊,好像越来越喜欢这小子了。 可惜他们隔了无数光阴,若是荣生在同一时代,或许三万年前的光阴就不会那般无趣了吧! “连越两级,只靠你那把破烂匕首有点难度,根本连仙尊的皮都砍不破。” “你隐匿呼吸掩藏踪迹的技巧固然有效,完全不属于黑暗法则的范畴,对于能引动天地之势的仙尊而言,宛若飞蛾扑火。”封绝斜倚着床榻,冰冷狠厉的眼中竟流露出慵懒的意味,薄唇间吐出的皆是余泽最担心的地方。 原主的资质已经被余泽提升到极限,但底子在那,和屡有奇遇的盖世天骄们仍有差距。易北眼界有限资源有限,并未研习余泽最想要的黑暗法则,而储物戒中珍藏的又大多是剑和丹药,有用之物着实不多。 “你这般苦恼,本帝也会看不过去的。”封绝那冷硬的壳子像是被凿出了一个缺口,愈发热情起来。他粗糙的右手握住了余泽白皙的左手,在余泽皱眉前,一块凹凸不平的陨铁出现在两人交叠的手掌间。 “这东西可随着主人的心意变幻出想要的武器形态,你先凑合着用吧。” 余泽闻言打量着幽黑的陨铁,这色泽确实很合他的心意。他顾不得封绝那饶有深意的笑容,封绝愿意给他便愿意收,达成暗杀目标才是当前首要之事。 余泽沉下心神阖上双眼,开始回想着那个陪伴自己数十年的匕首模样。 坚硬的陨铁在他手中渐渐一分为二,封绝瞥着那初露形态的双匕,却发现那种设计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右匕通体漆黑,手柄处镶着幽深的宝石,整体略微下弯方便握紧挥舞。而刀刃处崎岖上挑尽是倒刺,中央还有一道浅浅的凹槽,估摸着是淬毒的地方。这柄匕首外表极尽低调,细细看来才发现其上雕满了精密纹路,显得奢华而精致,更像是个艺术品。只有真正面对它的人,才能感受到那暗伏的杀机。 而左匕则半面黑色半面暗红,长度比之右匕略短,形状宛若劈落的雷霆,仍是同样的精美锋利。 余泽感受着不断躁动鸣叫的匕首,垂下眼掩去自身的惊讶。他没想到这个陨铁不仅复制了他印象中的材质,更是连灵性都能模仿。封绝当初说得太轻描淡写,实际上这样的陨铁就算在那群隐世宗门中都应是镇宗之宝。 “这是从哪里得来的?”余泽抚摸着匕首,侧过头询问封绝。 “我想想看啊。当年我闯入海外那群老不死的领地里,呆了一阵子后他们就送我这东西,说是希望我赶紧离开。”封绝摊摊手,舌头舔舐着薄唇,英俊的面容上露出了还未尽兴的遗憾之色。 余泽抽抽嘴角没有回应。他大概能猜到这家伙曾经有多凶残了,人家送上至宝就为送这个祖宗离开! “这两把匕首叫什么名字?”封绝挥挥手不再提这件事,反而对匕首更感兴趣些。 他没想到一向淡定的余泽听到他的问题后,竟然罕见的愣神了片刻。对方那俊美勾人的脸上第一次流露出凶残的笑意,就像是稚嫩的野兽慢慢露出它掩藏的獠牙。 “啊。右匕名为诸神,左匕名为黄昏,合起来便是……” “诸神黄昏。”余泽语气温柔地念着那四个字,握着匕首的双手却因为过度用力而暴出了青筋。 封绝听不懂“诸神黄昏”的含义,但他看懂了那一瞬间余泽身上散发的气魄! 那是毁天灭地、致死不休的愤怒决绝! 正文 第19章 万族争霸路(四) “小子,登天榜是什么?”余泽以为对方会问为何要给匕首取名为“诸神黄昏”,这问题还真不好解释,没想到封绝转头问了个如今人尽皆知的问题。念及三万年前他已飞升离去,不清楚倒也是应当的。 “‘归去来兮三万年,今问孰人敢登天!’这便是登天榜的由来,它汇集了世间最顶尖的天骄之名。” “登上此榜前百名,修为超其两阶者不得对其出手;登上此榜前十名,所在帝国不受诸邦所扰;而此榜第一名,若非叛族大罪,绝无任何人可动他一分一毫。” 只要有人能飞升,就能打破此界封闭的格局,所以各个宗门势力对天骄们格外宽容优待。这也是余泽能救大秦的唯一一条路。 “哈哈哈哈!你若不入此榜,此榜不要也罢!”封绝闻言大笑着凝视余泽。他面前的小子有天赋有脑子,唯独就缺一点机缘。恰好机缘这东西,他封绝给得起! 男人再度托起余泽的手,下一秒漆黑暴躁的小小雷霆凭空浮动在余泽掌间,明明没有半分声响,却隐隐有割裂天地的气势。 “此雷是我自创而来,其名‘封天’!” 余泽瞬间便知道这是怎样的存在了。当年封绝能无法无天到那个地步,便是因为这封天雷。 封天雷,一劈散魂,二劈灭魄,三劈毁因果!被此雷缠上,便代表着永绝后路,世间再无你的痕迹。故此,三万年前的天骄们在与封绝对战前就先怯了三分,以至于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你说你并没有传承留下。”余泽哑着声音问道,纵是再心如止水,看到这样的东西他也不能淡定。封天雷太过逆天,还适合隐匿暗杀,着实是他最理想的传承,连他身体里的雷霆血脉都忍不住颤抖哀嚎,对它充满渴望。 “这不算是我的传承。”封绝嗤笑一声说道。他说没有传承,那便是没有传承! “你的雷霆岂能供他人驱使?”余泽控制心神,强自稳着声音重复封绝曾经说过的话语。 “你融入了我的雷霆,便是流淌着我的鲜血,哪里算他人?”封绝没有半分出尔反尔的尴尬神情,被余泽问得烦了干脆直接简单粗暴地将雷霆按进了他的额间。 “小子,去拿个登天榜第一回来!” “我所相中之人,岂能屈于人下?”封绝就算听懂了登天榜的来历,也全然没放在眼里,仿佛第一说拿就拿毫无压力。 余泽恍若未闻,他沉浸心神调整呼吸,一瞬间敛去了所有存在感,悄无声息地走出客房来到了仙尊府邸。明明是走进去的,但直到他蛰伏到对方深红色的房梁之上,也没有半个人发现。 余泽就这么倚靠着房梁,一动不动呆了七天。就在封绝以为他是睡着了时,余泽轻轻落地手起刀落。匕首上缭绕的漆黑雷霆便是仙尊眼中最后的景象,仙尊至死都不知道为何自己会如此轻易失去性命! ———— 与此同时,大周帝国与大秦帝国的边境处,本是两军对垒仙术齐出的场景,如今却是一片诡异的死寂。 寂静的黑夜上闪烁着烂漫星光,诸天星光一朝汇聚,悉数凝成一张铺满天地的榜单,榜单最上方是龙飞凤舞的三字——“登天榜”! 只有“登天榜”前十名易主之时才会有此等异象,以便万族得知。 “又是哪位盖世天骄横空出世……”疲惫的秦国将领趁此喘息了片刻,浑浊的眼底满是茫然。这种榜单和他们大秦已没了关系,他们大秦的公主和人私奔,太子又渺无踪迹,唯独剩下重病的国主苦苦支撑。 国之将亡,哪有空顾得上天下大势。 “将军,你……你快看!那个人是不是我们太子啊啊啊啊啊!” 将军一时没反应过来,刚刚抬头就僵在了原地。 “登天榜第一位死亡谷灵族灵风 登天榜第二位梧桐窟凤族凤舞……” 将军颤抖着声音一字一字念出来,念到下一句时顿时泪流满面。 “登天榜第三位北域秦国人族易北!” “我大秦有救了啊!” 易北的资料被此界各地各族的人飞速点开,少年身影顿时浮现在众人眼前。他面容俊美无双,比起以美色著称的天狐族也不逞多让,然而修仙者更关注余泽眉心那幽黑的雷电纹路,诡艳的纹路太过神秘,猜不透是哪家传承留下的印记。 少年那身繁复的黑袍宛若三万年前的款式,使他俊逸的同时又透着几分邪肆的傲慢,垂眸间尽是高人一等的平静淡然。 只见天机阁在榜单上这般写道: 姓名:易北 种族:人族 年龄:十八 介绍:秦国太子,十八岁得神秘传承,擅长隐匿暗杀,疑有上古雷霆血脉。初入仙王,袭杀仙尊1人,仙皇3人,仙王7人,仙王以下者21人。思其越两大境界独杀仙尊,故此名列登天榜第三。 评语:锦衣之上本为佛,奔雷之下欲成魔。 批注:此子潜力无限,部分传承尚未核实,不排除上升可能,望与其为敌者三思而后行。 这是第一个登天榜上告诫众人不要与之为敌的存在!秦国将士们尚未意识到这一点,光是余泽进入登天榜已然让他们心神失守、喜不自禁了。 “我国太子位列登天榜前三!” “我国太子位列登天榜前三!” 三军之中无论是仙皇还是仙王,亦或只是仙者,全都不顾形象不顾身份地放声高呼、扔开武器开始狂欢!对面大周军队茫然不知所措,只能疯狂传书,不消片刻便接到命令灰头土脸地鸣金收兵了。 登天榜前十他们都惹不起,更何况是登天榜的前三! 这可是第一个挤进前三的人族啊!万族林立的今日,东南西北四域已有千年无人入登天榜,唯独中域有十人位列其中。此次北域不仅出了个叶傲天,更有妖孽易北凭空出世! 大秦是再也动不得了! 那头的大周国主真是心里有苦说不出,大秦既然有这般人物,早点表露出来多好。他又怎会劳兵伤神地做无用功,这不是在坑人吗?!他想破脑袋也想不到,余泽空降登天榜前三只用了三个月,三个月前就是个泯然众生的仙师,表露出来也没用! “竟然是第三。嘶……疼疼疼!封绝你又发什么疯!”余泽躺在客栈中,只穿了件单薄的白色里衣,身上满是血腥气息。滚烫的鲜血从他腰腹处不断溢出,还有持续蔓延的趋势。 “只是第三罢了。”封绝冷峻的面容上透着不耐烦,但上药的动作却意外地小心翼翼。余泽还是今天才知道,身为世间最强者封绝指间动作竟这样的笨拙。 “我不是不会上药,我只是从来没做过。”封绝感受到余泽微妙的视线,手下动作慢慢放缓,他沙哑着声音解释原因。 “以前小伤没必要理会,而真的受了贯穿心脏的伤,我也没那力气给自己上药。反正到现在我还活着,不过就是难熬了点。”封绝至始至终都是一个人,他既没有宗门也没有亲友,此界万族、哪怕是人族都恨不得这样的祸害早死早好,谁又会在乎他受没受伤? “我其实也不必上药。”余泽看着封绝无所谓的表情,到起了几分共鸣。当年他拒绝了诸神抛来的橄榄枝后,被一群想要成为诸神选民而没有门路的人追杀排挤,那时候真是冷暖自知。 “呵。”封绝喉咙间发出了短促的声响,像是在否定余泽的话语。 “你的身体要是因为仙尊那种废物留下伤痕,实在是太碍眼了。” 余泽听着对方越说越不像话的话语,懒得多言,目光再度放回了登天榜上。这一看便发现榜单上又出现了变动。 “登天榜第四位到第十位……全都易主了?!” 无数人同时惊呼出声。如果说刚才一个北域人族的小子挤进登天榜前三已经是骇人听闻,而现在的动荡显然更大,这些登榜天骄的名字很多人是闻所未闻! “第四位无底洞魔族上邪!上邪是谁?他后面的标注竟是仙帝传人!还有鬼族、魂族……这些天才究竟都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你看!前一百名都在疯狂变化?究竟什么情况?难不成天机阁出错了?”除了前三名的名字,整个榜单都在飞速跳动更替,一如众人的心脏一般。 而就在质疑声此起彼伏之时,一道道传音宛若惊雷般在空中炸响。 “今日起,我无底洞自此出世!” “今日起,我合欢宗自此出世!” “今日起,我鲛人族自此出世!” “今日起,我……” 一连串隐世宗门隐世族群的宣告震动着所有人的耳膜,现在再没眼见的人也意识到,修仙界要变天了! 果然,就在这些传音结束半柱香后,天机阁阁主的声音悠然传出,他的话语彻底点炸了此界万族!他说: “登天之路已开启,登天榜自此尘埃落定。” “天骄大比十日后正式开启!” “登榜的百位天骄将会收到我天机阁送出的请帖,望诸位天骄十日后来我人族中域。” “届时欢迎仙皇以上及同等修为的各族之人前来观看。” “诸君谨记,汝等是天命所归!三万年后的第一个仙帝,将在汝等之中诞生!” “诸道友谨记,孰人在大比前对天骄私下出手,便是与此界万族不死不休!” “最后,我在此恭迎诸位到来!” 他的声音回荡了一遍又一遍,等到消失之时,各个种族压抑已久的喧嚣声终于爆发,几欲掀了这片天空! 正文 第20章 万族争霸路(五) “这便是中域啊。”余泽悬停在高空中俯瞰大地。他身下的坐骑是上古异种雷龙兽,此兽外表似龙非龙,通身布满漆黑的鳞片,最爱张开双翼翱翔在高空,兴奋起来额前犄角便会有银白的雷电缠绕。端的是一个动若奔雷、静如雕塑,拉风炫酷到极致。 余泽本是想低调进入中域天骄城的,但刚走到半路,各个世家的座驾就接二连三从头顶划过。封绝见此猛然沉下了脸,说什么也不肯再走。那个男人不过是站在绝命崖顶端瞥了高傲的异兽一眼,硬生生让它乖乖趴下甘愿被骑。 “你若不想赶路,回吊坠里便好。如今这坐骑倒是成了麻烦,总不能带进城吧?”余泽看着那辉煌霸气的城楼,揉了揉隐隐作痛的额头。他可是个盗贼啊,哪个盗贼像他这样光明正大、大摇大摆地炫富的,就好似在说“我是仙二代快来打劫我啊!” “直接飞进去。” “这偌大个天骄城若是连坐骑都不能放进去,要之何用!” 余泽听着封绝那仿佛分分钟就要屠城的话语,突然觉得自己的头更疼了。他其实知道封绝是不想自己落了排场,所以根本无法说出埋怨的话语来。 “别畏首畏尾。” “你要知道,你如今并非什么大秦的太子……” “而是我封绝一眼相中的人。”封绝稳稳地站在雷龙兽的背上,他扛着一柄杀气四溢的宽剑,英挺的身姿贯穿在天地之间。那个男人永远是理所当然俯视一切的样子,无论过了多少万年的光阴,依然磨灭不了身为最强者的风采。封绝生来便耀眼辉煌,生来便是同个时代所有天骄的噩梦! 余泽闻言垂下了眼。他是贫民窟里爬出来的,没有什么高人一等的身份,跌跌撞撞下便养成了凡事思虑过多的性格。而跟封绝呆久了,竟然觉得…… 竟然觉得自己本就该肆意妄为!他一定是疯了吧! 余泽猛地抬起匕首向下掷出,请帖被牢牢钉在了城墙之上。在守城的仙尊睁大眼只能捕捉到“登天榜第三位”六字、完全没反应过来时,少年右手又虚空一握收回了丢出的东西。 接下来没有任何人阻拦,他就这么乘着声势浩大的雷龙兽飞进了城池。 “这样才对。要引领一个时代,先要有引领时代的气魄!”封绝完全不知道自信之外还有一个词叫自大,他任性地教导着余泽,根本没意识到自己将来会造就一个怎样的妖孽! “那就是登天榜第三位,北域的易北?” “还真是俊俏呢。”凤族的凤舞斜倚在登天楼的栏杆之上,纤细的手上捧着半壶仙酿,火红的长发衬得她妖娆夺目、绝世倾城。 登天楼聚集着榜上的各个人物,他们惊鸿一瞥间就记住了恣意的余泽。谁都知道,余泽是从无数天骄中脱颖而出的存在,是以一己之力震慑住大周帝国的存在。 “水水,那可是你皇兄?”登天楼的大堂中,一袭黑衣的男人轻声询问身侧的少女。他硬质的黑发不羁地披散着,高大的身躯挺拔而有韧劲,面容三分邪肆七分俊秀,身侧还放着一把破败生锈的长剑。他就是叶傲天。 “应该……是吧?”易水水妩媚张扬的脸上难得表现出几分不确定。她映像中的皇兄是正直古板、冰冷高贵的,而之前一晃而过的人,通身都是君临天下的气场,实在太过锋芒毕露。 “你皇兄究竟是何血脉?为何我从未听闻过?”叶傲天皱起了锋锐的眉毛,他曾经见到的易北确实和现在大不相同。难不成一场战争能让人蜕变至此?大秦帝国充斥着狗眼看人低的家伙,当初他带着易水水离去,未尝没有毁了大秦的意思,没想到竟然被他最初瞧不起的太子给力挽狂澜! “就是雷霆血脉啊。我也不知道他怎么就变成了什么‘上古雷霆血脉’,有什么不一样吗?”易水水是因为叶傲天才勉强跻身登天榜第一百位,她不爱修炼故而见识太浅,此话刚出就有不少凝神偷听的人笑出了声。 有什么不一样的?开玩笑,简直是天差地别!雷霆血脉不过是由雷霆中延伸而出、遇到强悍的雷霆甚至反受其害,而上古雷霆血脉则是天下雷霆之主,号令万种雷霆!用游戏等级来说,一个是c级血脉,一个s级血脉,两者怎可相提并论? “我真是开了眼界,无知也要有个限度。”叶傲天身侧另一个蓝衣的美丽女子缓缓开口,她的声音宛如水般清澈柔和。此女是登天榜第七十九位琴柔,叶傲天的红颜知己。 “你说什么!”易水水暴躁地站了起来,扬起鞭子就想抽下。她早就受够了这女人的冷嘲热讽,要不是叶傲天再三承诺一到天骄城就和对方分开,她无论如何也不会忍到现在。 琴柔细手一挥就让长鞭碎裂,她对着易水水刻意露出同情悲悯之色。当初要不是算计大秦,叶傲天怎么会看上易水水,也就是这个大秦公主永远拎不清真相。兄长有挤入登天榜第三的绝世资质,她身为妹妹竟半点没发现,真不知是怎么活到现在的。 “够了,都坐下来。” “水水,你了解你的皇兄吗?”叶傲天可不管女人间的争斗,他如今更想知道易北的底细。只是还没等他问完话,一个杯盏骤然从顶层落下,“啪”的一声砸到了他的脚边。 “想要知道什么消息,可要光明正大的来哟。”凤舞优雅惑人的声音从顶楼传出,勾得叶傲天一愣,但对方话语间的高高在上却让他着实感到不舒服。 “凤姑娘误会了,在下……” “想要知道什么消息,直接问我便是。”余泽的声音打断了叶傲天解释的话语,他步履从容地走进了酒楼,本在喝酒看着好戏的诸位天骄骤然安静了下来。 登天榜前三位,今日竟出现了两位,实在是太难得了! “皇兄!这女人欺负我!”易水水可不管这里诡异的气氛,她昂着下巴走了出来,挽住余泽的胳膊像是找到了靠山。 “姑娘,你叫谁?”谁知余泽睁着桃花眼,俊美的面容上竟满是茫然之色。 “皇兄,我是水水啊!”易水水上下打量着余泽,刚想触碰对方脖颈间的吊坠确认身份,就被若有若无的杀意给震在了原地。栖息在吊坠里的封绝慢慢眯起了眼睛,只要这女人再碰自家小子一下,他就砍断她的手! “姑娘慎言,在下的皇妹早在前往大周的路上便已遇难身亡。” “若是她活着,那我大秦和大周便不可能开战。”余泽止住了易水水亲密的动作,矜持地退后两步,声音平稳语气和缓,仿佛在陈述事实一般。 “遇难……身亡?”易水水僵硬地重复着这句话,艳丽的脸陡然苍白起来,一向骄傲的神色也蔫了些许。她这才隐约意识到自己和叶傲天的私奔意味着什么,意味着大秦不再承认她这个公主! “皇兄,你当真狠心吗?”易水水倔强地注视着余泽,用身体挡住了对方上楼的路线。 “食君之禄,奉君之事。”余泽没有理会这个把天下把帝国当成感情筹码的便宜妹妹,他身体轻微晃动一下就越过了易水水,用八个字将她震在了原地。光吃不干,世间哪有这么便宜的事? “这是什么步法?”这时酒楼顶层第五个隔间里传出了男子温润的声音,他是登天榜第五位,海族江流。 “并非步法,只是正常走路罢了。”余泽和顶层那登天榜前十之人一问一答,交锋之中皆把楼下诸位抛在脑后,所有人在高手的交谈中开始遗忘刚刚那场闹剧。 不过就是公主荒唐和人私奔罢了,哪有天骄争锋精彩呢? 坐在角落里的叶傲天脸色慢慢发黑,他用半年挤入登天榜,甚至跃居到了第二十五位,本以为这已经称得上是奇迹了。但他今日才知道,这个名词在顶层那些人看来什么都不是!至少他进入酒楼到现在,谁都没有和他搭话过,而余泽一来…… “傲天,这小子身上有古怪,他有种令人心惊的气息。你最好试探试探他。”就在叶傲天思量着如何做时,身上的上古残魂不甘寂寞地开口,终于让他下了决定。 叶傲天深吸了口气,故作豪迈地说道: “久闻易兄身手了得,是我人族唯一进入登天榜前三之人。同为人族,在下可有幸领教一二?”叶傲天说得很有技巧,同为人族,余泽下手重了是阴狠,下手轻了便是懦弱。 就在众人注视着余泽、想要看他如何应对之时,余泽根本恍若未闻。他一步步走上了高楼,停在了第三个隔间外。 只见他轻轻推开门,就这么背着身说道: “啊,你不配。” 正文 第21章 万族争霸路(六) “胆小鬼。”就在叶傲天因为余泽的话语而面色铁青之时,他身侧的琴柔轻轻嘀咕了一句,像是想要以此缓解自己心上人的尴尬。 “上古雷霆血脉又如何?他以为他是手掌封天雷的封绝?”琴柔看上去弱柳扶风,话语间也不*为强者的傲气,只不过这傲气出现的实在不是时候。 余泽一只脚迈入了隔间,闻言只是笑了笑没打算多做计较,然而对方的下一句话语却让他的脚步顿住。 “就算是那个封绝,也不过是三万年的人吹出来的,谁知道是怎样的弱旅?” “傲天,你之前获得的仙圣传承恰好就是雷电方面的,我相信只要给你时间,你绝不会比封绝差。” “傲天,你怎么了?”琴柔轻声慢语的劝慰着叶傲天,眉目间充满了女子的娇嗔。等她好话说尽了终于回过神时,却发现满场的天骄们都目不转睛地盯着她,各个面色不一。 琴柔隐约觉得有些不对,猛然转身看去,这才发现了不知何时出现在她背后的余泽,而那把半黑半红的诡异匕首早已搭在她的脖颈之间。 “不会比封绝差?”余泽缓缓张开薄唇,那沙哑的声音像是魔鬼的呢喃,他喉咙前挂着的吊坠随着他的话语反常的灼热起来。 “就凭他?”琴柔颤抖着身躯反驳不能,因为余泽的右手同样握着一把幽黑的匕首,而匕尖正顶着叶傲天的咽喉! “是你说错了……还是我听错了?” “十天前在下屠过仙尊,将来有一天兴起,兴许便屠了仙圣。” “而仙圣传人,呵……”余泽侧了侧头,薄唇间发出了短促的嗤笑声,任谁都能听出他的嘲弄和不屑。那漆黑的长发顺着余泽俊美的面容滑落,恰好掩住了他的神情,没有人能猜透他究竟在想些什么,又为何突然大动干戈。 “我在此界独敬一人,那便是封绝。”余泽似乎还想说些什么,但脖颈间的吊坠越来越灼热,仿佛快压抑不住即将爆裂。他只好皱着眉慢慢收回匕首,下一秒直接跃到了隔间内,挡住了所有窥探的视线。 “喂……你看清他刚刚是怎么下来的吗?”登天榜第十一位,豹族少主对着身侧的好友喃喃。 “我的眼睛里唯有残影啊!”如果不是余泽开口,他甚至没有意识到对方已出现在了琴柔身侧。天骄们生来存在感十足,他第一次见到有人能将自身的气息收敛自如,以至于让人产生了他能隐身的错觉。 难不成这便是他们与那高楼上的前十、那最耀眼的前三间的差距吗?!连对方的动作都看不清,这种差距……大到根本无法逾越啊! “封绝,你又发什么疯!”余泽勉强阖上门就被男人狠狠摁在了墙上,男人那漆黑的眸子里似乎在跃动着晦暗不明的光芒,周身气息太过危险而捉摸不定。 “这似乎是你第一次发火。”封绝声音淡淡的,话语中压抑着些听不懂的东西。 “那又……”余泽挑着眉梢,反问的话语还未说完,那个男人炙热的吻便铺天盖地地落了下来。那炽热的唇舌蛮横而凶狠,与其说是吻倒不如说是在啃咬。因为激烈动作而散落的碎发遮住了封绝幽深的眼,他半眯的眼睛里竟有种莫名其妙的愉悦之感。 “真美啊。”封绝早就料到了余泽会反抗,他右手反握就止住了余泽刺下匕首的动作,随后他低下头继续用力吸吮着对方肿胀的薄唇。封绝的吻技极其生涩全靠本能,但那扑面而来的野兽气息足以逼得人燥热不安忘乎所以。 带着醉意的吻实在过于熟悉,那一刻的封绝仿佛被不羁的乌诺附体,余泽甚至有一瞬间被迷惑住差点就要回应起对方来。天知道他明明自己生于最为开放的星际,为何会被一个修真界的古人吻得晕头转向。 “刚才的怒火是因为我吗?”封绝微微后仰强制停下了那缠绵的吻,他嘶哑的声音满含情/色,就这么随意站着却挡住了余泽所有攻击的路线。余泽恍惚间才意识到对方真正实力有多高绝,平日里封绝和他对练时放水放得太厉害了。 封绝没有在意余泽的走神,他冰冷锐利的脸上如今温柔的不像话,流露出直白单纯的欢喜。 他活了三万多年,这是第一次有人为他出头。原以为眼前这小子天生心性凉薄,没想到竟然内里竟柔软至此,真想顺着心脏"yun xi"下去,感受那种能够烫伤灵魂的热度。 “封绝……封绝!”余泽低声呵斥道,然而对方恍若未闻愈发靠近他的心脏,余泽终于忍无可忍强制脱了自己右肩的关节从男人身侧滑了出来。 “啧!”封绝像是被扰了兴致,他听着余泽自己按上关节的“咔擦”声响最终没有转身继续,而是头抵着墙平复呼吸。他也不知道自己刚才怎么就魔怔了,那种强烈的想要和眼前的人融为一体的情感太过陌生、也太难压抑。 该不是那小子给他下了什么蛊吧。 封绝舔着干涩的薄唇,默念着道宗的镇宗绝学《清心诀》,然而半点用没有。他发现自己内心叫嚣的声音越来越大,吵吵嚷嚷的逼得人发疯!封绝猛然握紧拳头砸向墙面,纵是墙面悉数崩裂,他也还是平静不下来! “怎么回事?”住在隔壁的凤舞看着轰然倒塌的墙壁,罕见地愣住了。 这可是铁星岩铸成的墙面!仙尊全力一击都不能在上面留下痕迹,而今竟然被人打碎、甚至在一瞬间化成了齑粉?! 这看上去俊美斯文的小子难道是怪物吗! 余泽抿着唇和凤舞无辜对视着,竭力想表现出自己的清白。他在心里却已经对着那个打碎墙就消失的封绝疯狂咆哮。 “你打什么墙!赔得起吗?!我们没钱!没钱!!!”封绝至始至终都没有回应他,像是在纠结什么一般。 “你……是在为了楼下的事不悦?”凤舞自发为余泽找了理由,面上皆是了然之色。她甚至豪迈地招招手示意余泽来陪她喝酒。 多善解人意的妹子啊!余泽暗自松了口气,他是遇到的奇葩太多,陡然遇到个正常人竟有种世界如此美妙的错觉。 “不准去!”就在余泽刚刚起身准备过去时,封绝沉闷的声音传了出来,话语里仿佛还带着气急败坏的意味。 余泽扯扯嘴角理都没理就坐了下来。他的屋子早被封绝弄得一片狼藉满是灰尘,不去对面喝酒难不成呆在破屋里吃土吗? “听闻你本是大秦的太子?”凤舞递去一杯酒水,透明的酒水中沉淀着梧桐木的清香。 “嗯。”余泽接过来便一饮而尽,他这番动作让凤舞的表情顿时柔和了下来。余泽笑笑没有解释,实际上这并不是信任凤舞,而是因为他自己就是用毒的祖宗,有毒没毒根本一眼便知。 “人族像你这般俊美的倒真是不多了。还是当人好啊,哪像楼下那群傻大个……”凤舞嫌弃地横了眼楼下。 登天榜上到底是异族居多,按原本轨迹凤舞该是对叶傲天青眼有加,没想到余泽误打误撞倒是毁了人家一桩姻缘。 “你知道天骄大比怎么比吗?”凤舞和余泽一杯一杯地对饮,酒劲上来后便开始推心置腹。 “并不清楚,但我愿闻其详。”余泽孤家寡人一个,不比这些隐世大族,他们消息灵通知晓甚多。他与凤舞交好,未尝没有探听消息的打算。 “人族就是文绉绉的,你愿意听那我就说说好了。” “第一轮文比的场地是在这天骄城的中央,百位参赛者依次站在上古流传下来的潜力石前,由潜力石评定各方面的潜质。” “这里先淘汰个十个人。”凤舞手指沾着酒水,开始在桌面上比划着。 “随后九十人坐在高台上论述自己的道。以琴为器者即为琴之道,以雷为用者即为雷之道,以剑为刃者即为剑之道。你若能在论道之时显现出比那一道的人更高的潜质,那么对方自动淘汰。毕竟大道狭窄,每个道上只有一个最强者,亦或者最具潜力者。” “第二轮则是将剩下的人传送到秘境——争锋岛之中,纯粹斗智斗勇,每杀一名对手便能掠夺对方的气运,三十天后留下气运最多的十人。” “如果三十天后剩下的不足十人呢?”余泽咽下酒水出言询问。 凤舞听到这句话反而“咯咯”的笑了起来。 “你怎么这般天真~当然剩下几人就是几人啦。”凤舞发现余泽即使是被她嘲笑仍旧挂着那副淡定的表情,顿时无趣地拉下了脸。 她没告诉余泽的是,其实实力强横的族群宗门都清楚,在争锋岛上死去的人并不是真的死亡,不过是被淘汰出局罢了。为了厮杀逼真、激发出天骄们的全部潜力,天机阁并没有点明这一点,这消息凤舞还是偶然间偷听到的,不然她也被瞒在鼓里。 此时的凤舞未曾料到,她隐瞒这件自认为微不足道的小事的后果是什么。 “最后剩下的人就去爬天梯,第一个爬上九千九百九十九层天梯的人,便是三万年来的第一个飞升者,是我们这一代的领头人!” 凤舞说着说着便醉倒在桌前,倾世的面容上露出娇憨的神色。 原本也该醉醺醺的余泽见此终于站起了身,他随手招来毯子披到凤舞身上,然后一个跃身躺在了酒楼的屋檐上,对着寂静的明月闭目假寐。 余泽的脚步沉稳,根本没有半分醉意。 而醉倒的凤舞也在他离开的那一刻睁开了双眼,眼底清明,同样没有半分醉意! 正文 第22章 万族争霸路(七) “吾等先辈三万年前便预言,如今会是前所未有的盛世,事实也的确如此。” “仙族、魔族、灵族、妖族、巫族,哪怕是最为孱弱的人族,皆是天骄辈出。” “吾等何其有幸生于此盛世之中,又何其悲哀生于此盛世之中!”天机阁内,童颜鹤发的天机阁阁主高坐在主位之上缓缓说道。他的身下所坐之辈种族各异,皆是仙圣、乃至半步仙帝的大能者。 他的话音刚落,所有人面上都或多或少露出了感慨之色。预言指明破碎虚空者只能是百岁之下的天骄,在座诸位大能者年少时各个被冠以天才之名,但和登天榜上的那些小家伙一比,就有些相形见绌了。 在他们那个年代,五十岁以下入仙皇之境者便是人才,百岁之下入仙宗之境称得上天才,而千岁以下入得仙尊已是无上鬼才。 而今呢?就拿天骄榜第一位的灵风来说,三十二岁已然仙尊,拼命之下能搏杀仙圣!他们这些用了几千年才爬上了仙圣的老家伙,竟敌不过一个活得不够他们零头的少年,多么令人心生颓废! 最最关键的是,这等逆天之辈还不止一个人!登天榜里每位天骄都各有千秋,哪怕是第一百名都至少获得过上古仙圣传承,门槛高得让人发指。 这个时代啊,是奇迹时代,是神话时代! “明日天骄大比便开场了,各位可有看好之人?”狐族的女仙圣娇笑着问道,软软的嗓音一出就能把人迷得神魂颠倒。 现在大比还未开场,一切未成定数,对于这些大能者来说,最要紧之事就是与自己看好的天骄交好。毕竟之后若是哪位天骄真的飞升了,天道对此界万物赐下功德修为,与其关系越近者得到的好处便越大。 “奴家可是给那凤舞送去了我族特有的驻颜丹。”狐族天才在登天榜上名列三十九名,想到夺魁实在有些痴人说梦,所以他们早早就把宝压在了第二名的凤舞身上,而像她这般放弃自己族群转投他人者不在少数。 “据说天机阁能窥破天机,你们给谁下了血本?罢了,我真是问了个蠢问题,不用想也知道是灵风啊!”魔族的半步仙帝者仰头灌着美酒,言语间没有半点忌讳。天机阁竟然将灵风排在第一位,自然最看好的就是他了。 谁知天机阁阁主闻言只是笑笑,就是不回答,使得众人心中暗骂一句“老狐狸”。 天机阁之人皆是上古天机族的后人,有窥探命运的能力,他们从不掺合是非纠纷故而能够服众。但如今这破碎虚空之事却是连他们也不能置身事外的,毕竟这关乎的是一个位面的兴衰! 阁主沉默着听着圣主们用言语试探交锋,视线却投诸到桌案上的登天榜名单上,而他目光所凝之处正是舔着匕首的余泽! 他们天机阁的人为了万无一失将登天榜前百名推算了个遍,唯独看不透此人的轨迹!谁也猜不到,一向稳重天机族竟然孤注一掷将一切赌在了第三名的余泽身上,他们早已将大礼送到了大秦帝国国主手中。只因这个少年所用雷霆……像极了典籍上所记载的封天雷! 世间唯有天机阁传承最为悠久,没有人比他们更了解封绝的恐怖,能得到他雷霆之人保不准就是第二个封绝。当年封绝的风姿不用多言,哪怕余泽只有他的万分之一,也绝对能碾压一代人! “天亮了啊……”阁主苍老的声音悠悠地席卷了此界万族,下一秒一卷遮天蔽日的画卷在空中缓缓铺开,画卷上播放着登天楼内的情景,天骄们的姿态第一次暴露在此界数亿位修真者的眼前。 最先睁眼的是灵族灵风,几乎是第一缕熹光刚刚投下他便站起了身。灵风似乎感觉到了注视,他冷淡地看了空中一眼,那平凡的容颜上慢慢浮现出笑意,像是在宣告着他的势在必得。 而那头的凤舞轻咛一声睁开了眼,火红的衣袖拂翻了错落的酒瓶发出清脆的声响。她后仰着伸了个懒腰,因为这个动作那洁白的肌肤上猛然燃起了仿佛要灼穿空气的火焰,火焰在她身上游走划过,烧去了所有的疲惫与倦意,那火焰下的绝美面容如神若仙。 随后是擦拭着破败长剑的叶傲天,他喝着酒水,边上是抚琴的琴柔和伴舞的易水水,三人从容自得,别有一番风度。若不是昨日他们和余泽闹了一番,怕是会得到不少赞誉之声,而如今看到此景之人的评价却是: “哼。亡国之女只识歌舞,没她兄长半分气度。”仙族嗤笑道,他们最分尊卑,向来不喜易水水这样只知情爱之人。 “这叶傲天到现在还摆架子,华而不实啊。”金猿族最敬强者,本来还因叶傲天和他们少主相争不落下风而对他另眼相看,想要下注在他身上。可昨天他却被余泽轻易地用匕首抵住咽喉,这不免让金猿族开始犹疑退缩了。 “怎么还未见到易北?”天骄们接二连三地走出登天楼,飞往中域的高台之上,然而至始至终他们都未见到余泽的身影。按理说排名越高的天骄存在感越强,画卷上怎么可能漏掉他呢? “把画面对准屋顶。”魔族圣主眼睛一瞥似乎发现了什么,他运转圣力移动了画卷的视角。 果然,余泽正半屈着腿躺在屋檐之上,漆黑的古老长袍让他与身后的黑暗融为一体。就算朦胧的晨光打在他的身上、亲吻爱抚他俊美无双的容颜,也没有为其增添半分存在感。 “他能将自己的气息收敛至此?!”隐族圣主忍不住惊呼出声,他们自认是暗杀的鼻祖,生来就存在感稀薄,从未见过有人在他们眼皮子底下引藏住的!他要是成为了别人的敌手,那他人还有哪一夜能够安眠? 这易北到底是何方神圣,得了何人的传承? 余泽利落地束起了长发,他戴好白玉冠之后薄唇贴向指间,一个清扬悠远的口哨声就慢悠悠地响起。蛰伏已久的雷龙兽顿时张开双翼呼啸而来,甚至差点撞翻了几位盖世天骄。 “上古异种雷龙兽!它不是以高傲著称吗?”龙族圣主面露不解之色。雷龙兽向来数目稀少天赋异禀,还看不上龙族不愿承认自己是龙族的分支,现在竟愿意供一个人类驱使?这个叫易北的家伙真是从里到外都透着古怪! 余泽可不知道外界修真者们各异的心思,他右手轻轻按着雷龙兽庞大的身躯,随后灵活一跃便站稳在对方的脊背上,不消片刻就落到了大比的高台顶端。 余泽刚刚站定便不由退后两步,微微眯起了眼。 这里的每座高台都宛若巨山之巅,让见者有种跨入另一个世界的错觉。而最中央的那座高台更是金光灿灿形若盘坐的真龙,连遍布的龙鳞和细长的龙须都栩栩如生,离得近些还能听到那慑人的龙吟之声。 余泽突然有些好奇,这所谓的测试天赋到底是何等测试法?难不成中央那座龙形高台便是所谓的上古测试石? “飞龙在天,潜龙在渊!” 天骄们依次站上自己的高台后,最中央高台上的真龙雕像竟睁开了石质的双眼,厚重雄浑的男声仿佛跨越千古而来。所有天骄顿时凝神静气,他们知道天骄大比第一轮算是正式开始了! “吾名,潜龙台!”原来发声的竟然是高台自身!显然这个上古流传下来的测试石孕育出了器灵! “念到名字的天骄依次踏上我的龙头。第一位,易水水!”天骄们闻言转过头,视线纷纷落到了易水水身上。他们大多也不清楚这测试石究竟是个怎样的情况,难免关注了些。 易水水感觉自己身上如被针刺,她傲慢地挺了挺胸膛,走了两步还狠狠瞪了盯着她的众人一眼,可越走向潜龙台她的脚步越显虚浮没底气。 易水水刚刚踏上龙头,就像是打开什么机关一般,一百多条飞龙同时飞溢而出盘旋在空中!那互相应和的龙吟之声极富气势,在这金光照耀之下易水水宛若高高在上的女王。 “本公主资质如何?”易水水看着久久沉默的潜龙台,原本忐忑的心情顿时好了起来。她想到自家兄长是登天榜第三,说不定她自己的资质也出乎意料的好,好到这器灵都说不出评价来。 “……下去。”器灵毫无感情的声音缓缓响起,言语间还带着几分嘲弄。 “天骄大比千年一次,我在此已存在了三万年。” “我见过无数天骄,你却是资质最差的一个。” “天机阁的人眼睛是出毛病了吗?这资质别说登天了,你还是在地上爬爬吧!”器灵越说越毒舌,他的话语刺得易水水满脸通红。易水水扬起鞭子就对着龙头狠狠抽下,却连灰尘都没有带起一丝一毫,反而下一秒她自己便连人带鞭被抛出了潜龙台。 “易水水,唤龙一百零三条,评等:丁下;十八岁仙王,评等:乙中;血脉“雷霆血脉”,评等:丁中;武器“灵蛇鞭”,评等:乙上;特殊天赋:无。” “综合评分:三十一。” “下一个!”五域之人终于反应过来,皆是轰然而笑。十八岁的仙王十分稀少放在哪里都是天才,但在器灵口中竟一文不值!有些人甚至开始觉得,所谓的登天榜天骄也不过如此。 然而事实证明易水水只是个特例,她的修为都是叶傲天用丹药帮她堆出来的,自然潜力有限。而剩下的天骄们最低得分都是70分,要知道往年的70分能挤进前三十,如今不过是第九十多名! 观众们越看到后面便越心惊,这些天之骄子用百年的光阴走完了别人千年万年的道路,果然是天道不公啊! “叶傲天!”许久,器灵终于叫到了主角的姓名,闭目养神的余泽第一次睁开了眼,他着实好奇身为此界气运最盛之人的叶傲天能得到何等分数。 叶傲天刚站到高台之上,漫天的龙吟之声便此起彼伏的响着,肉眼看不清的龙灵疯狂跃出。 明眼人都知道,迄今为止,叶傲天引起声势最为浩大! “这么多龙,到底有多少条?”登天榜第五位的海族江流不禁出声询问,他们海族天生视力一般,看到这驳杂的龙灵实在有些头疼。 “八百三十六条。” “八百二十四条。” “八百三十七条。” 灵风、凤舞、余泽同时出声回应,三人听到彼此的声音顿时一愣。 而器灵似乎还嫌场面不够乱,他的声音慢慢响起: “叶傲天,唤龙八百三十七条,评等:甲中……” “看来是易兄眼神好点。”江流本想说些什么打破僵硬的气氛,然而刚开口便发现前三名间早已充斥着他看不穿的气场。 那灵风和凤舞神情莫测,目光长久停留在了唯一说对数字的余泽身上。 正文 第23章 万族争霸路(八) “综合评分:九十三。” 直到器灵满意地念出了叶傲天的潜力评分,登天榜前两名的目光才从余泽身上有所收敛。灵风和凤舞面上的散漫之色终于散去,他们从这一刻起才将余泽真正看作自己的劲敌。 潜龙台上的叶傲天一脸平淡,但垂下的眼睛里却划过了傲意。他的潜力评分远超那些排在十几名的天骄,是迄今为止的最高分!叶傲天慢慢抬起头,准备享受众人惊叹的目光,然而事实和他想的出入太大。 他一步步走回来,却发现周围人都在若隐若无地打量着暗中交锋的前三甲。那三个家伙不过是进行了一场简单的算数游戏,就让所有人成了陪衬,而他叶傲天竟也沦落为他们打赌的目标! “灵风,凤舞,易北!”叶傲天慢慢咬出了这三个名字,敛下衣袖下的拳头猛然收紧,他终于深吸了口气,再度擦拭起自己被评为“甲上级”的破败长剑。 只要再给他些时间,只要熬到第二关武比,他定会让这三人知道谁才是那盖世天骄! 余泽敏锐察觉到了叶傲天处传来的恶意,他不动声色地瞥了对方一眼。 他知道叶傲天的算盘,叶傲天不仅擅长剑之法则、雷电法则,更具有上古吞噬血脉,只要他亲自杀了一个天骄,就能将那名天骄的天赋化为己用。甚至可以说,就是这汇集了世间顶尖天骄的舞台成就了叶傲天,若没有这些天赋卓绝的天才们,绝不会有叶傲天破碎虚空之日! “易北!”等了许久,余泽听到了器灵念他姓名的声音,他顿时收回了把玩匕首的动作,整理着黑袍朝中央高台处走去。 直到近距离接触潜龙台、直到屹立在龙头之上,余泽才醒悟何为“一览众山小”的豪情。 站在此处,身前是绵延的亘古群山,身后是林立的盖世天骄,一抬头便是恢弘天空,一垂眼便是无尽深渊。那一刻余泽觉得自己仿佛是天地间唯一的存在,是那掌控一切的众生之主。 “怎么回事?!”过了许久,大比中的天骄们、大比外的修真者忍不住开始议论纷纷。他们不是因为余泽唤醒了多少条真龙而讶异,而是因为余泽站上去已半盏茶时间,却连一条龙都未飞起! “你皇兄的天赋原来比你还糟。”琴柔见状轻嗤了一句,惹得易水水敢怒不敢言的同时又起了几分微妙的平衡感。之前易北是怎样绝情的她记得一清二楚,现在有他这零分的成绩顶着,自己起码不是垫底的笑话了。 “若资质不行,为何器灵还不让他下来?”在喧哗声越来越大之时,剑痴无心淡淡的一句话顿时让众人冷静下来。他们停下了揣测和交流,开始专心等待器灵的评语。 “奇怪,当真奇怪。”场景寂静下来之后,器灵的喃喃自语声渐渐传入天下修真者的耳朵里,然而这句话只让众人越发疑惑,余泽身上究竟有何奇怪之处! “你的身体里竟然有那个人的血脉,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若是这般,别说什么唤醒真龙了,那些上古龙灵根本连一根胡须都不会露出来。这要怎么评定?”器灵越想越苦恼,他的话语别人听不懂,余泽倒是一清二楚。 想也不要想,器灵所说的“那个人”十有*指的是封绝。他因为掌控封绝的封天雷而晋升成了上古雷霆血脉,身体里自然而然算是流淌着对方的鲜血。 而封绝三万年前干了什么?他差点让龙族第一天骄成了他的坐骑!这些上古龙灵都是活了三万年乃至更久的存在,谁会待见一个欺压了他们整个族群之人的传承者! 这绝逼是封绝曾经惹下的祸事!他甩下的锅他自己背! 余泽表面淡定,内心开始默默无语。说起来封绝自从上次强势热烈地拥吻过他后,就一直在闹别扭,直到现在都没出声过。余泽就搞不明白了,被占便宜的是他,他都还没急那家伙纠结个什么劲。 说到底也就是个吻而已。 “封绝。”余泽终于厌烦了僵持的局面,高台下面交头接耳的声音太过聒噪惹人心烦。他修长的手指开始细细摩挲吊坠,借以呼唤着封绝。而那个沉默了半天的男人终于在此举下沙哑着声音开口了: “别摸了,再摸我就要硬了。” 余泽闻言先是没反应过来,随后俊美的面容立马黑了一片。 封绝栖息在吊坠里,难不成自己每次触碰吊坠就等同于在触碰封绝的身体?!余泽想想以前不自觉抚摸吊坠的场景,原本在鞘中的锋利匕首开始绕着他指尖旋转,宛如他捉摸不定的心情。 若不是今天封绝指了出来,他余泽还要无意识地犯傻到什么时候?! “啧,又是这群烦人的龙。当初我就不该只砍他们的身体而留下这些魂魄。”封绝烦躁的声音顿时充斥着余泽的大脑,若非时机不对心情不对,余泽甚至想抽抽嘴角大笑三声来表示一下这个世界有多小。 敢情三万年前,封绝不仅是要龙族的天骄当他的坐骑,更是毫不含糊地连真龙都杀了一堆又一堆。这潜龙台里的真龙魂魄,统统是枉死在封绝手下的啊! 封绝仰躺在吊坠里挠了挠自己散乱的黑发,英俊的面容上满是不悦之色。他沉下脸放出了些许杀气,那沙哑性感的声音一出,整个潜龙台都开始颤抖起来: “这小子的天赋如何?你们该出来多少就出来多少。” “怎么,难道连魂魄也不想要了吗?”他上挑的尾音中是赤/裸裸的威胁之意,潜龙台立马恢复原状不再摇晃,一切就像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周围的人感觉不到封绝的存在,只以为那是余泽散发的凌厉气势,离得近些的都感觉到了彻骨寒凉!那一小缕杀意实在太过浓重骇人,仿佛是从千重白骨中爬出来的一般! “这小子适合我魔族啊。”魔族圣主难得赞赏地点了点头,旁观的他们也丝毫没有察觉到封绝的存在。 就在众人又要议论的前一秒,直面着封绝杀意和威胁话语的龙灵们猛然疯狂咆哮起来,一瞬间震耳的龙吟在潜龙台上轰然炸响,漫天金光争先恐后地飞出来,生怕来晚了一秒便被吊坠里的那个煞星给灰飞烟灭了! “吟——”无数人茫然地紧捂双耳跌倒在地,有些人的耳朵甚至因为这声势浩大的龙吟而缓缓溢出了鲜血。 “究竟怎么回事!!!” “这哪里是唤龙?这是惊龙还是吓龙?!为什么龙魂皆是这般恐慌的模样!!!”龙族之人听着龙吟里的恐惧之声,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情况,毫无动静的潜龙台怎么就突然爆发了呢? 在座圣者中,唯有高坐在主位的天机阁阁主眼中划过了然。看来不会有错了,他们赌对了,余泽定是得了那个男人的传承! “……易北。”器灵似乎也被眼前的景象给惊吓住,过了许久才找回声音念出了余泽的评分。 “潜龙台□□蕴含九百九十九条上古龙魂,而汝唤龙之数便为九百九十九条,评等:甲上!” “十八岁仙皇,评等:甲中;血脉“上古雷霆血脉”,评等:甲上;武器“双匕首”,评等:甲上;特殊天赋:潜行,评等:甲上。” “综合评分:九十九。” “我给你九十九分,还有一分是让你别太骄傲。”器灵干巴巴的声音让勉强回神的诸位天骄又是一口血喷了出来,这器灵至于这么差别对待吗?给别人的评语都是没有最毒舌只有更毒舌,为什么到余泽这里竟然胜似夸赞? 他们不知道的是,器灵早就被凶残的封绝给吓得神智不清了。谁会想到那个早已飞升的残暴雷神竟然留下化身在一个小子的吊坠里!他身为器灵才活了三万年,他还想再活三万年、再活三十万年,生怕潜龙台被封绝给拆了! 接下来纵然凤舞得到九十四分、灵风同样得到九十九分,也没有给人如余泽一般给人震动。虽然他们皆是唤龙九百九十多条的逆天成绩,也不及之前那漫天龙吟轰然炸响的震撼。 “原本我以为这天骄大比太过无趣……”下了潜龙台的灵风走过余泽身侧时突然停下脚步,那平凡的面容上直白地流露出战意。 “你配得做我的对手。”他说完后便与余泽擦肩而过,潇洒地回到了自己的高台上。而另一侧的凤舞则是对着余泽笑得妖娆醉人,眼底萦绕的是郑重和挑衅。最令人意外的是剑痴无心,他竟然直接转了个身对着余泽开始擦拭起自己的长剑来,他的长剑剑尖遥指余泽的心脏。 本该大放异彩的叶傲天罕见地变得低调,不知道在谋划着什么大事。 “这一届真是天骄辈出啊!”外界从头看到尾的众人皆是忍不住心生感叹,天骄之间的一些血脉他们是闻所未闻,一些千奇百怪的武器他们是见所未见,一些独特的传承是古今未有,一些逆天的才能是惊才绝艳。 就在众人心思动荡之际,那九百九十九条上古龙魂在空中并未散去,而是缠绕在一起凝聚出了一个榜单,榜单上“潜龙榜”三字熠熠生辉! 潜龙榜公布的是文比第一轮的名次,余泽和灵风并列榜首,凤舞紧居其后。第四名出乎意料的是叶傲天,九十三分,随后是上邪、江流、无心……天骄之中有十个人看到自己的名字后最为不甘,他们便是那垫底的十名。 还没等这些人说出不服气的话语,便悉数化作光点消散在了高台之上,估摸着是被淘汰后直接传送出局了。 而化作潜龙榜的上古龙灵又再度消散,他们开始按着名次没入各个天骄们的额间。这些龙灵代表了天下的气运之本!气运越盛者,越有望破碎虚空! “纵然大道有三千,然各道天骄唯有一人。” “走相同之道者自此论道,胜者为王败者为寇。” “当然,若是认为自己潜力远胜他道之人者亦可尝试。每胜一人,你们的气运便增添一分!” 隐族的刺客还在犹豫着不知是否该走到余泽的身前,毕竟他们都是隐匿暗杀一道,余泽是他迈不过的高峰。但就在他刚下定决心迈开脚步时,才发现那个俊美无双的少年竟然早已施施然站到了一位女子的身前。 女子正是琴族的琴柔! 隐族之人藏在面罩下的脸忍不住抽搐了几下。千万别告诉他,那个能越级杀仙尊的余泽,比琴族更擅长琴道!这摆明了是要挑战琴道的天之骄女啊! 这个世界难道要幻灭了吗! 正文 第24章 万族争霸路(九) “你来这儿做什么?”琴柔看着在她身前站定的余泽,漂亮的面容上情不自禁地流露出惧意。 虽然余泽看上去俊美翩然,但昨日那种匕首贴在脖颈处的森寒之感她永生不会忘却。这个男人太过危险了! 余泽闻言慢慢勾起了薄唇,他可从来都不是什么怜香惜玉的人,只要触及到他的底线,就算长得像天仙下凡他也照砍不误。昨日若不是因为封绝间接性发神经,他甚至不会那么轻易就回隔间,而今日…… 而今日,无论是为了私仇还是为了争夺气运,这琴柔他是淘汰定了! 余泽理了理身上复古繁琐的坠饰,下一秒撩起袍角席地而坐。随着这个动作,一架漆黑的古琴悄然浮现在他的腿上。 余泽的这番姿态引来了那些闲坐在高台上的天骄们的注视,而外界更是因此再度议论纷纷。 “听说皇族之人都略通音律,可再怎么有天赋也不能和主修琴道之人相比吧?”修真者们忍不住置疑出声,虽然他们刚从余泽身上见识到了九百九十九条真龙齐飞之景,了解到余泽潜力无穷,可那潜力是在雷霆之道亦或是暗杀之道上的,和弹琴扯不上半点关系啊! “好小子,有胆量。”琴道的仙圣见此淡淡开口,平稳的声音听不出喜怒。 画面中的琴柔面露愠色,几欲站起身来斥骂余泽。是,她确实打不过余泽,但她自认自己在琴道上的天赋当得起此界第一,不是随便什么阿猫阿狗都能来挑衅的! 琴柔最终忍了下来,她深吸了口沉下心神,干脆闭上双眼来了个眼不见为净。只见她那双白皙柔软的手缓缓抬起,开始极尽温柔地撩拨着琴弦。 一阵轻灵的琴声缓缓流溢出来,听者不由感受到了春日白雪消融下的嫩芽初生,感受到了夏日暑意袭人时的凉风阵阵,或者是秋日落叶堆积中的夕阳半晚,又宛如冬日严寒彻骨时的烈酒烧喉。 琴柔所在的高台上分为两个世界,一面是树木疯狂生长,一面是雪花放肆飞舞,她用一首琴曲唤醒了四季最美好的时刻。 这一刻的琴柔仿佛洗净了铅华、渐渐和自然融为一体,那仙王独有的仙力流转全身,为女子蒙上了一层朦胧淡雅的光晕。 “我的伤……恢复了?”本在争夺剑之道名额的两位天骄不约而同停下了动作,他们的伤口在琴柔的琴音下快速愈合消失,虽让内伤仍有残留,但外伤已然恢复。 琴柔一曲终了,满场余音盘旋在耳畔。 这便是琴道的魅力,不同的琴音带来不同的效果,或主杀伐、或主治疗。琴柔这首曲子算是少见的佳作了。 “此曲便是我自创的《四季》。” “你既非琴道中人却硬要与我比试,怕是对自己的琴道天赋极具自信了。” “那便弹一首你的曲子吧。” “只要你所奏之曲在气势亦或是意境上胜于我,琴柔便自愿退出此次大比!” “反之,如若不能,请你秉持着败者的风度,离开中域!” 余泽好笑地瞥了眼琴柔,这女人当他是傻子吗?原本他若是琴道上追逐失败,大可在雷霆之道、暗杀之道上夺得出线名额,哪至于离开中域?他若是应下琴柔的话语那可真是再也没有退路了。 这般想来,主角身边的女人还真是没一个省油的灯,长得越温婉说得话却越诛心。 “如何?”琴柔不依不饶地说道。事实上她的心中也在暗恨,要是别的男人被她这么一激早早就应下了赌约,哪像余泽?他根本就恍若未闻!这个男人刚才看她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一个跳梁小丑! “此曲名为,《十面埋伏》。” 余泽至始至终没有理会她,他悠然报出曲名后便抬起修长的手指直接抚上了琴弦。那原本该是紧握匕首在敌人间游走厮杀的完美双手,乍然触碰到琴弦竟然意外相合。 余泽抿着薄唇娴熟地弹了一段引子,而光是那一段引子就足以让所有人被震慑住心神! “噔噔噔——”零零落落的琴声裹挟着千军万马的气势铺面而来,众人恍然间似乎听到了战鼓轰鸣、金戈相交的声响,在浩瀚的战场上无数人呐喊相搏,统统杀红了眼! 受到琴声的影响,那些交战着的天骄不知不觉间动作越发狠厉,通身充斥着破釜沉舟不死不休的气势。而其中当属雷霆一道最为热闹,铺天盖地的雷霆连番在叶傲天的高台上轰炸着,最初叶傲天早就和对面的天骄说好要点到即止,现在他们被琴曲中的战意所扰,两人越战越勇皆是负了伤。 “噔噔噔——”余泽继续漫不经心地撩拨着琴弦,他那微眯的双眼衬着颤抖的、激烈的琴音,使得众人觉得自己仿佛在无边的战场中绝望盘旋,举目望去皆是敌人,他们已再无生路! 琴柔越听脸色就越苍白,这里唯有她不受琴音影响,故而对余泽的曲子感触最深。 她当初可是花了二十年的光阴才让琴声和自然相和,勉强能用仙力引动自然之力治愈他人。可她眼前的余泽……他的曲子直接带动了那最难掌握的杀伐之力啊! 琴之道上若有此等天才,必定会冠绝古今! “鬼才!鬼才!好一个《十面埋伏》!他不该入什么暗杀之道,合该来我琴道啊!”原本等着看好戏的琴道仙圣顿时忘却了最初的不快,她激动地站起身来,惊喜的声音震醒了沉迷在杀伐世界的众圣们。 “噔噔噔——” 余泽抬起手指飞速勾捻着琴弦,他用一段急促而荒凉的尾音结束了此曲。外面观看此景的修仙者们骤然回神,这才发现他们有的已被曲中的杀意和危机惊得泪流满面,此生再也不想体会到那种被十面埋伏的绝望。 “如何?”余泽挥手间收走了古琴,他灵活的双手上再度握住了匕首。余泽感受到匕首握柄处那粗粝的触感,忍不住惬意地眯起了眼来。果然比起轻飘飘的琴,匕首更适合他。 “你……你……”琴柔曾经有一肚子的话想说,她想反驳余泽,想嘲讽余泽,可她和余泽之间的差距实在太大,大到她什么也说不出口,只能选择愤然挥袖离去。 就连叶傲天看向她的目光都被她无视了个彻底! 余泽目送着琴柔的背影,慢慢收回视线。没有比在对方最得意的方面击败她还要打击人的事了,也不枉他特意选了那首古代的名曲。 是的,他余泽当然没有那种慑退琴柔的琴道天赋,可架不住他曾经附身在一个落魄的士子身上,为了扬名把晦涩的琴棋书画学了个遍。而之后他又穿越了那么多位面,华夏的名曲自然而然学会了一二。 刚刚那首便是华夏的十大名曲之一的《十面埋伏》。 “这还让不让人活了?”江流摇着扇子面露苦笑,余泽本就是潜龙榜的第一,是天骄中所得气运最多者。现在余泽又淘汰了琴柔,这就意味着如今连灵风的气运都比不上他了。 再算一算,暗杀之道肯定是余泽的囊中之物,而在雷霆之道上他说不定也能赢遍众人……这些道上的天骄们若是气运都累积到余泽身上,第二轮他根本不用比估计就能直接晋级了吧! 最后的爬天梯一共就十个名额,这就等于硬生生挖去一个名额啊!不少天骄感觉到自己的心在淌血。 然而就在这时,余泽接下来选择的对象再一次超脱所有人的预料,他竟然又跃上了智之道的高台之上。 外面仙圣们顿时将自己的视线投向了天机阁阁主,因为智之道的天骄正是天机族之人。此族素来上知天文下知地理,谋略卓绝,难不成余泽在此道上也能惊才绝艳? 就在众人既不相信又暗含期待时,画面上的余泽突然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脸颊,只听他说道: “啊,我走错了。”说完他就跃回了自己暗杀之道的台子上,徒留智之道的天骄一脸呆滞不知作何回应。 “这小子……”天机阁阁主摇摇头,不知不觉间所有人都被余泽给牵动了心神,甚至荒谬地相信起他有创造奇迹的能力来。余泽此人,比他当初想象的还要神秘惊艳啊,怪不得连封绝都相中了他! 仙圣们对此事付诸一笑,但一直关注着余泽的某些天骄却没有把刚刚的事当做巧合。要知道智之道的高台和暗杀之道的高台处在截然相反的方向,他们谁也不信余泽会弄混这两个地方! 这也就是说,有那么一瞬间余泽是真的有信心去撂翻智之道的智者的!虽然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他放弃了,但至少说明这家伙的谋略心机绝非等闲。这个余泽到底是何方神圣,难不成就没有他不擅长的东西吗?! 要是余泽听到这个疑问,肯定会笑着回答:“当然有,唱歌啊。” 可是他听不见。他一边和隐族对手用暗杀的手法交锋,一边回想着刚刚踏上高台的事情。他之前确实有自信自己的谋略不逊于任何人,毕竟当年他在帝国第一军校的谋略课上可是唯一一个得到a评分的人,而他的导师在他的结课档案里是这么写的: “一个人的智慧能达到什么程度呢?我告诉你,智慧的最高程度叫做余泽。” 虽然这句话曾被他的旧友们嗤之以鼻,但余泽内心仍以之为傲,即使换了个世界也一样。他之所以放弃只是因为在他踏上高台之时,封绝难得正经地对他说: “别惹天机族。” 天机族背负着命运的轨迹,无论谁和他们扯上关系都会倒霉。出于对封绝的信任,余泽才随口推脱说自己走错了地方。 那暗杀之道的高台上,余泽抱臂而立,他闭着双眼像是毫无戒备,整个画面寂静的令人心惊。这就是盗贼和刺客的交锋,兵不血刃却又暗藏机锋。 下一刻余泽将右匕猛然后掷,那幽黑的匕首悬停在空中,本来运用秘法隐身的隐族之人苦笑着现出了身形。因为余泽匕首的前进路线恰好能穿透他的咽喉!这个家伙早就看透了他攻击的轨迹,知晓他隐匿的地点! 这还打个屁啊!隐族天骄果断认输离开了。 此战过后,余泽的气运再度壮大了一分,他冰冷的视线慢慢移到了同时向他看来的叶傲天身上! 正文 第25章 万族争霸路(十) 余泽定定地打量着气场十足的叶傲天,那个男人健壮的胸膛染上了焦黑之色,显然是刚刚经历过一场恶战。 余泽可没有闲工夫和绅士风度等着他养伤恢复,要知道给主角成长机会是傻瓜做派配角行径。他悠悠地抬起匕首直指叶傲天,漂亮的薄唇微微上扬。 “你……”余泽才吐出一个字,叶傲天就深深看了他一眼,沉着脸径直自己离开了雷霆之道的高台。 这样的举动似乎是表示甘拜下风,愿意让出此道名额。 “他竟然能逼得天骄主动避让!”外面的观众觉得自己已经摆不出震惊的表情了,今天他们实在是受到了太多次惊吓。要知道天骄之间自古就是谁也不服谁,叶傲天是如今唯一一个主动认输之人! 难不成余泽真有这般恐怖?这般看来他说不定真有可能踏上破碎虚空的道路! 场内余泽的心情可没众人想得那般明朗,他瞥着转而跃上炼体之道高台上的叶傲天,顿时手腕一个翻转将双匕插回了腰间。 叶傲天比他想得还要沉稳能忍,之前在雷霆之道上的退让看似是服了软,其实反过来将他余泽推向了风头浪尖。 原本潜龙台一事自己已经锋芒毕露,现在经过琴道之争、暗杀之争的接连胜利,又被冠上个雷霆之争不战而胜的名头,他怕是成了不少人的眼中钉肉中刺了。 念此余泽轻轻地像四周看去,被他视线扫到的人都不自在地移开了眼睛。 果然如此,第二轮怕是难熬了。 余泽摇摇头坐在高台上开始养精蓄锐,和他同样做派的便是灵风和凤舞,他们两人一个占据了驭灵之道,一个占据了烈火之道,根本无人前来挑战。 “第一*比结束!”过了许久,高台上激烈的争斗声终于在器灵的宣告下渐渐平息,而器灵身前不知何时浮现出一个巨大龙门,金色的龙门上雕满了鲤鱼的纹路,怕是取自“鲤鱼跃龙门”之意。 “淘汰者二十七人,剩余者七十三人。” “汝等须知,从此刻起,汝等便背负起了此界的大气运,是此界打破樊笼的希望。” “看到远处那龙门了吗?龙门之后便是第二轮武比的场所,秘境争锋岛!” “而武比唯一的规则便是——胜者生存!” “武比持续一月,取最后气运最盛者十人。” “吾在此祝愿,汝是那十名荣耀归来的天骄之一。” “现在——” “龙门启!跃龙门!” 恢弘的龙门开始缓缓向着两侧推开,那葱茏的绿意悉数掩藏在浩瀚的云雾之中,朦胧中看不分明。无尽的参天之树此起彼伏,偶有妖兽的嚎叫和魔植的低语之声传来,仿佛是在诱惑着众人踏入这不归之途。 七十三位天骄在门开启的那一瞬间骤然起身,重重叠叠的身影像极了一群争先恐后妄想成龙的鲤鱼。然而最终是龙是鱼,三十天后才能盖棺定论! 余泽身姿最为矫健凌厉,他根本没有隐藏自己比飓风还快的速度,反而强自激发了所有的仙力将众人远远抛在身后。 “真是个聪明的小家伙。”注视着天骄们举动的狐族圣主顿时娇笑着评论,眼底却是一闪而过的遗憾之色。毕竟她看好的飞升人选是凤舞,若是余泽反应再慢点,哪怕是第二个第三个踏上争锋岛的,那么等待他的只会是被众人围攻的命运。 运气稍微差些,说不定这个棘手的小子就立马被淘汰掉了,凤舞便能少了个劲敌! 余泽头也未回地全力穿梭在丛林之中,他甚至没有习惯性地飞往至高点俯瞰全局,而是在寻觅着隐藏之地。 吊坠里的封绝沉默地看着余泽在阴森的岛屿上显得越发冷峻的容颜。他当然知道少年这副做派是因为什么,弱者们总是抱团想要先淘汰掉最勇猛的雄狮,可惜他们今日统统都算错了。 他眼前的小家伙纵然高调,但他从来都不是什么雄狮,是潜伏在暗处的毒蛇啊! 余泽抱着的从来都是“一击几中,不中即撤”的盗贼信条,狡猾无比难以捉摸! “这小子太滑溜了!”凤舞气愤得甩着右手,一道火焰顺着她的指尖溢出,顿时烧焦了大片大片的野草。而在她转身离去后,那火势又诡异的忽上忽下、不再蔓延。天知道明明上一秒余泽还在她的眼前,下一秒她却连对方的影子都摸不着了。 这下好了,在这偌大争锋岛上想要捉到一个善于潜行的敌人,简直难如登天!看来剩下的名额注定只有九个了! 另一头的灵风也起了同样围剿余泽的念头,不过当他看到对方第一个踏入争锋岛后便放弃了追逐,因为他知道自己暂时是追不上余泽了。 灵风退而求其次,他转身大摇大摆地堵在了争锋岛的入口之处,那张平凡至极的面孔上难得露出霸道之色。 “啊,止步吧。” “你们的路到此为止了。”灵风对着身后茫然的天骄们如是说到,不过眨眼之间那森林的树木中溢出了无数木之灵的绿色光点,被光点笼罩的天骄们立马痛苦地哀嚎出声来。 一部分人见势不对迅速砍掉被木灵沾染的地方,用尽全力急速撤离,但这种做法为时已晚。片刻之间已有四人死在灵风的诡异攻击之下,他们身上的气运自然而然地汇集到了灵风身上。 “灵族的人果然恐怖。金木水火土五种灵素皆是他们的耳目,灵风更是灵族不世出的天才,同辈之中再无敌手!易北就算跑的再快,只要他还踏着这片土地,还触碰着这片森林,总会被灵风逮住的。” 圣主们见到此景摇了摇头忍不住赞叹,像是已经看到了余泽被杀的最终结局。 “这倒也不一定。”唯独天机阁阁主抱有不一样的看法,他罕见地辩驳了两句。只见他运转圣力将那倒映着争锋岛场景的巨大的画卷分成六十九块,这六十九块景象分别代表着如今还存活着的天骄视角。 而属于余泽的那块画面上满是残影,他竟仍然在急速飞跃,仿佛在追寻着争锋岛的边缘! 余泽出乎所有人预料地奔驰了三天,三天后他终于触碰到了岛屿边缘。而直到这一天余泽才弄明白了一件事,那就是为什么他从未在大陆的地图上看到过这块岛屿。 因为啊,这座岛屿是在天上! 这岛上所弥漫的雾气竟然真的是漫天云雾,这里没有来处没有归路,是个完完全全的绝地!这代表着什么?这代表着纵使外面的大能们手段通天也进不来,代表着再也没有任何人能干扰到这场比试! 余泽之前想要三十天不停移动躲避灵风的想法渐渐消散,一个荒唐的念头不知不觉在他脑海里浮现涌动,随着时间的推移叫嚣的越发热烈。 “封绝啊。” “你说如果有一天你所担心的事统统消失了,你会放手一搏求个痛快吗?”余泽倚着参天大树目光深沉,他的低语声与其说是在询问封绝,不如说是在询问自己。 “我从未有过担心之事。”封绝闻言不解其意,只是嗤笑着随口答道,等他说完后才发现有些不对劲。 “小子……”封绝注意到余泽慢慢浮现出笑容的俊美脸庞,隐约间有了些朦胧的预感。 “你该不会在打什么坏主意吧?”这样的笑容是如此熟悉,那是三万年前他经常在自己身上看到过的笑容,每次他想干坏事时便是这样的兴奋! “啊,是个非常、非常坏的主意。”余泽竟然没有否认,在树上独自喃喃道。外面的人听不清他说了些什么,只能看到他转身离去的修长背影。 他原以为那些个大宗大派、隐世宗族能干预到大比进程,一直不敢做得太出格。而现在……武比哪里需要三十天那么久,七天就够了吧?若这岛上只剩下他一个人,无论如何这场比试都该结束了。 “天变了?!”躲藏在山洞中、掩埋在河流里的天骄们不约而同地抬头看向天空,原本布满迷雾的天空陡然阴沉下来,偶尔能看见闪电划过,仿佛下一秒便会有暴雨倾盆! “天变了?!”外界的天气和争锋岛上一模一样,甚至还起了争锋岛天骄们看不到的漫天雷霆! “怎么回事?”天机阁之人向来关注天相,大比前他们已经算好一月内定是晴天,这风雨雷霆实在来得太过古怪。 “轰!”银白色的雷霆轰然作响,与此同时一个祖巫族圣人的脸色猛然阴沉下来,眸子里是积蓄已久的怒火。 “阁主,给我个解释!” “你怎么了?有话好好说呀~”狐族圣主娇笑着打着圆场,她不明白为什么对方会发这么大火。而下一秒她也收到了族人的传音,那姣好的面容也随之僵住。 “天机阁!!!”她尖厉的声音伴着“轰隆隆”的雷霆声响起,似乎是要炸穿所有人的耳膜。 “为何我狐族天骄的生命玉简碎了!”生命玉简碎了,便代表此人已然身亡! “我族竟连她的灵魂也招不回来!!!”此话一出,所有圣人再也坐不住了。 大比延续了三万年,众圣都知道天骄们在那里面并不是真正的死亡。天机阁送出去的请帖其实是一件传送灵器,一旦天骄们遇到生死危机,请帖便会将人传送出来,并营造出他们已死的假象。而今是三万年来第一次出现在争锋岛上死亡、现实之中也死亡的情况!甚至不单单是死亡,更是修仙者最怕的神魂俱灭! “天机阁,给我们一个解释!”不少圣主勃然变色,显然他们陆陆续续也收到了自家天骄死去的消息。 培养一个盖世天骄,所耗资源所耗精力根本无人能想象!怎么能说死就死在这世间留不下半点痕迹! 天机阁阁主闻言不禁面露诧异,他的眉头微微皱起,显然也没料到会出现这种事。这事要是处理不好,对天机阁来说便是灭顶之灾啊! 阁主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他的目光瞬间投向了天空中忽明忽暗的画卷上。 “封天雷……”阁主不禁喃喃出声,声音下竟是几不可闻的颤抖,那一向镇定的面容上如今满是惊恐之色。 “你说什么?”有的圣人听清了这句话,不确定地再度询问着。他们的一腔怒火顿时凝滞住,不清楚为什么阁主会扯到三万年前的那种禁忌的存在。 “我说……” “易北他有封天雷啊!!!” 阁主苍老的声音霎时盖过了漫天雷霆,外面那场酝酿已久的倾盆大雨终于落下! 正文 第26章 万族争霸路(十一) “你在开什么玩笑啊……哈哈哈!”魔族圣主尴尬地笑出声来想打破死寂,但他那邪肆的面容上却是抑制不住的扭曲和沉重。 所有人同时看向了空中大变的画卷。原本六十九个天骄如今只剩下聊聊十个,而左上角代表余泽的画面上暴雨倾盆、雷霆闪烁,他身上的气运磅礴到晃花人眼。 “疯子!疯子!你修仙不就是想要破碎虚空、长生不死吗?我认输!我认输还不行吗!” “我这就退出这场大比,你放过我吧!” 画面中的余泽仰靠在粗粝的树干上,黑色的碎发因为倾盆暴雨而半搭在额间,他那深色的瞳孔似乎划破了夜色,在雷霆中显得格外幽亮。而树下跪着的正是狼狈不堪的魔族少主,他的脸上满是惊恐和慌乱,话语间是完完全全的求饶。 “你说错了啊。”余泽沙哑的声音慢慢响起,话语间还透着几分疲倦,而听闻此言的少主瞳孔骤然紧缩,越发恐惧。 他当然知道这家伙是为了什么而这么疲倦!因为他接连杀了三十七个天骄啊!要么是匕首割喉要么是剔骨,原本是他们围杀余泽,到最后所有人都淹没在了匕尖那漆黑的雷霆之中,连骨灰都没有剩下。 “我怎么会为‘长生不死’这种无聊的事情修仙呢?” “活一千年一万年有什么用?说不定活到最后连自己是谁都忘记了。” 魔族少主的大脑早已空空一片,他根本没意识到对方言语间的超然霸气,他甚至没理解对方到底说了些什么,只是茫然地顺着余泽的话语问道: “那为什么?” 余泽反而像是被问住了,匕首在他手中灵活的旋转跳跃,少年眯起眼开始细细思考。 “大概是/大概是……”他开口的瞬间,吊坠里的封绝和他的话语竟同步了起来,两人连勾起薄唇的弧度、脸上傲慢的表情都如出一辙。 “为了被万人敬仰吧/为了被万人敬仰吧!” 是了,就是这么简单而功利的目的。他余泽想要被人信仰,想要迫切地站到最高处,所以连一分一秒都不愿浪费! 吊坠里的封绝听着余泽和他一模一样的话语后,开始疯狂地笑了起来,那放肆的笑声几欲震碎了吊坠!封绝从头到尾旁观了余泽的崛起,当他看见这个少年挥舞匕首甩着他的雷霆时,那一刻他突然意识到自己惊喜得无以复加! 这个小子是他调/教出来的!这个小子是他封绝的!这样的认知让他胸膛里有什么东西快要满溢出来,让他忘乎所以只想立马出去拥抱余泽亲吻余泽,甚至将他融到血肉里再不分离! 他活了三万年得到的乐趣,竟抵不过如今这小子轻飘飘的一句话!他想他大概是要疯了吧! “好了,我该送你上路了。”余泽话音刚落,右匕顿时悬停在他宛若青葱的指尖,而匕首从末端渐渐缠绕上幽黑的雷霆,两者融为了一体。那雷霆一出魔族少主便崩溃地后退,甚至连战都站不稳直接爬了起来。 最初是他发现了余泽的踪迹,约了三十几个人前来围攻,可那些人当着他的面被这不起眼的雷霆统统给弄得魂飞魄散!他以为自己不怕死,可是他怕世间再无他的踪迹! 这世间怎么能不留下他的痕迹呢?! “封天雷!真的是封天雷!”外面的圣人惊叫出声,直到亲眼见证他们才敢相信余泽手上的便是令人闻风丧胆的封天雷!连上古大时代的大能们都为之恐惧的存在!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封绝那样的人……” “封绝那样的人怎么可能把封天雷给别人啊!!!” “我族三万年前不过是想让他用此雷帮忙炼制一件神器,他竟直接甩着雷霆让我族的炼器师魂飞魄散!” “他说的话早已被我族记载在典籍之上,引以为戒。” “他说:我封绝的东西,岂能被他人觊觎?”凤族的圣主咬着牙一字一顿地说道,言语中还透着战栗。 “这算什么?当年上一任魔族圣主想见识见识封天雷长什么样,此话刚出就被封绝赏了一道雷霆,然后魔族就内乱了。”魔族圣主接口说道,他越想越不对,究竟是怎样的人能让封绝把封天雷都给了对方? “那匕首……”海族的圣主眯着眼仔细看了半响,他突然意识到什么,踉跄退后了两步。 “那匕首的材料正是我们海外至宝——星辰铁啊!当年先祖送予封绝后便再也未出世过。” “没想到这东西也到了此子手上!难不成这小子是封绝的传承者?”圣主们早已忘却了什么死去的天骄,他们的心中全部被不安给占据。那个三万年前称霸万族的雷帝的封绝,为什么在如今这样的大盛世留下了传承者! 凭他的实力,若是想收传承者,何需等上三万年?! “不不不,他不可能是封绝的传承者。封绝飞升前说过,世间无人配得上他的传承。”这个念头刚起就被众人否定掉,封绝虽然狂得无法无天,却绝不会出尔反尔。世间不会有他的传承者。 “那究竟是为什么?为什么他把最珍贵的东西全都塞给了易北!你们仔细看看易北的袍子,我说怎么这么熟悉,分明就是三万年前封绝衣袍的模样啊!” “甚至这就是封绝的衣袍!封绝的衣袍自古便是早已绝迹的天蚕丝所制,不染凡尘不浸水火,世间唯独他才有。” “再怎么关系好,也不会连衣袍都赠与对方吧?难不成他是封绝转世?亦或是偶然得到了封绝的遗物?”圣主们越想越离谱,却总是与真相擦肩而过。 “不管怎么说,他杀了那么多的天骄是无法饶恕的罪行。现在天骄们刚好剩下十个,我们虽然无法干预比赛,但可让器灵提前结束武比,等易北出来后让他给个交代!” 天机阁阁主听闻此言便知事情不好。如今圣主们的心思早已不在什么天骄身上了,而是转到了封绝留下的东西上。封天雷、星辰铁,无论哪一样都足以让仙圣动心! 封绝已消失三万年,留下的余威实在不足以护住余泽! 他本以为余泽只是个得到封绝部分传承的人,哪知道这小子竟然握有封天雷?早知如此自己一定去告诫对方不要显露出来! 争锋岛上,余泽刚刚找到叶傲天的踪迹,还没来得及下手便被传送了出来。他只能暗叹一句果然主角气运强盛,压根没想到声音是因为自己闷声作了大死。 “余泽,你可知罪?!” 余泽闻言向质问他的龙族圣主看去,只见那圣主满脸怒容,眼中是掩藏的很好的贪婪之色。余泽心下有些奇怪,他没有急着回应,而是再度瞥了眼其他圣主的脸。 这些圣主没有一人出言为他辩驳打圆场,余泽慢慢意识到事情似乎和他想象的有所出入。 “我何罪之有?”沉默了片刻,他终于低哑着声音回问。 “明知故问~你残忍地杀害了那么多的天骄,致使他们魂飞魄散,难不成还能无罪吗?”狐族的圣主字字诛心,娇俏的面容上只剩下冰冷和敌意。 “是我误会了?难道第二*比不是弱肉强食、适者生存吗?” “难道所谓的武比只是小孩子过家家,点到即止吗?” “我记得……规则上说过,活着归来的只有十人吧?”余泽惊讶地问道,凤舞当初确实是这么跟他说的。 “嗯,一、二、三、四……正好剩下十个人,很完美的结果啊!”他右手抬着匕首一个个点着人数,那匕尖每指一人对方就忍不住退后一步,纵使是灵风和叶傲天也不例外。 余泽就是个疯子!撇去最初逃跑的三天,剩下的七天里他简直快要杀的血流成河了!他们这些幸存者每一日都能听到天骄们惨厉的哀嚎之声,若不是聪明地躲了起来怕也早已魂飞魄散了! 其中凤舞的脸色最差。她犹记得那天夜晚自己和余泽笑谈大比之事,当初她没有提及岛上人只是假死,现在竟闹出了这么大的事情来。谁会想到死在余泽匕首下的人会真的死去了呢! “哼!天骄大比死去的人并非真正死亡,你却弄得他们魂飞魄散!别再狡辩了,把封天雷交出来吧。”魔族圣主懒得和余泽絮絮叨叨,他压根不管死了多少人,他现在只想寻个由头得到那冠绝古今的封天雷! 有了这雷帝的封天雷,说不定他们不必等什么百岁以下的天骄破碎虚空、打破此界桎梏,他们或许自己都能窥探到飞升的秘密。 “不仅是封天雷,你手中之物是我海外至宝,赶紧归还!”海族圣主跟着开口,苍老的面容上满是倨傲之色。 从魔族圣主开口的那一刻起,余泽便知晓了这些人的目的,却没想到他们身为仙圣真的能撕破脸皮明晃晃地说出来,这可是明目张胆的抢劫啊。 余泽凝视着杀机四溢的众人,慢慢沉下了脸。 这些仙圣真当他年幼好欺负?这般强取豪夺?那今日他余泽倒要试一试屠仙圣的滋味了! 场面愈发凝重,就在战斗一触即发之时,一个男人的身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余泽背后。 “啧。”男人轻嗤了一声,和余泽如出一辙的古老黑袍下掩藏的是精壮凶猛的高大躯体。 “你们当我是死的?”封绝嘶哑的声音划过空气,平淡的话语让一众仙圣满脸茫然控制不住地颤抖起来。 “你要封天雷?”封绝那深沉的眸子划过魔族圣主的身体,魔族圣主双腿一软骇到几欲匍匐在地。 “你要海外至宝?”封绝又掉过头视线对准了海族圣主,对方已然面若死灰,嗫嚅着说不出话来。 “我封绝的东西,你们也敢觊觎?” “真是滑天下之大稽!”男人那听不出喜怒的询问声,却让世间宛若被凝固住一般! 正文 第27章 万族争霸路(十二) “是封绝啊!真的是封绝啊!!!” 一片死寂过后,外面观看的修仙者毫无风度地呐喊出声,神色似惶恐似激动,那骤然涌起的喧闹之声几欲掀翻了这片天空! “封绝是谁?”年轻的小辈被眼前的景象弄得头晕目眩,整个人都懵懵然不知所以,不禁转头向身侧的长辈询问道。下一秒他就被那个素来最为稳重的长者给猛然捂住了嘴巴,但四周的修真者已然听见了他的问话,看他的眼光就像是在看一个白痴。 这天下真的还有人不知道封绝是谁吗? 封绝是谁?他是三万年前最后一位修真者,是万族公认的煞星。甚至有传言说,此界无人能够飞升就是因为封绝太过逆天,一个人将近三万年的气运掠夺殆尽。 封绝少时从北域走出,一路高歌猛进,所过之处皆是尸横遍野。他杀过龙族、灭过狼族,上至仙境毁掉太上宗,下至魔域做客无底洞,万族的诸位天骄无一不败于他手,对其退避三舍不愿多谈。 听闻封绝那随身的宽剑都因饱饮天骄之血而成了无上宝器,一啸万剑服! 总而言之,这个男人从里到外、从上到下都写上了凶残二字,甚至连野兽都没他这般恣意妄为。 “怎么?刚刚不是你一句我一句说的很开心吗?” “这般沉默,难不成是不欢迎本帝?”封绝懒懒地将宽剑剑尖抵在地面上,他挑起锋锐的眉梢,英俊的面容上满是讶异,似乎是真的为了众人的态度而感到伤心。 但远处的仙圣们恨不得挖地三尺将自己埋起来,也不愿多看封绝一眼。谁都能听出来雷帝话语间的嘲弄揶揄,那个男人的眼底充斥着令人胆寒的杀意。 “吾等并无此意。”终究是天机阁阁主叹了口气率先回应,事情发展到这一步早已超脱了所有人的控制。 “不知雷帝回归此界有何贵干?”在一旁观望许久的灵族圣主忍不住询问道,言语间还有着微不可闻的试探。仙圣们想弄清楚眼前的封绝到底是化身还是真身降临,若只是化身的话……他们未必没有一战之力。 “哈,你们又在说笑了。”封绝喉间溢出低笑之声,狭长阴鸷的眼微微眯起,像是虎豹豺狼盯紧了弱小的猎物。 “这诸天万族、世间万物自三万年前起便臣服在我的脚下。我来巡视自己的地界,也需向你汇报?” 封绝淡淡地嘲弄着这群仙圣,突然有些兴致寥寥。看来他到底是离开的太久太久,久到被一群半只脚迈进棺材的老家伙们试探质问。 若是三万年前,他们早已是他的剑下亡魂! “封绝,如今早已不是三万年前了!你还是别太猖狂的好。”魔族圣主听到封绝那蔑视万族的话语,顿时怒火高涨甚至压下了恐惧。他高高在上了几千年,之前竟一个三万年前的小子给吓破了胆,说出去实在让人笑话。 那小子不仅将圣主当成蝼蚁,更是把此界看成他的私有物,搁谁身上谁都会火冒三丈! “过分?”封绝唇齿间重复着这两个字,原本搭在身侧的手轻轻抬起,随意在宽剑中央弹了一下。 而下一秒魔族圣主四分五裂,破碎的躯体被漆黑的雷霆席卷,瞬间吞噬殆尽! 那在雷霆中大睁的瞳孔无声诉说着,这位权倾魔界之人到死都不明白刚才发生了什么。 “怎么可能……”狐族圣主情不自禁地喃喃出声,眼底满是恐惧。 那魔族圣主可是半步仙帝啊!眼前的封绝大概就是个化身,却连剑都没挥就让他魂飞魄散? 另一侧的灵族圣主也猛地退后了两步,他敛在衣袖下的手止不住颤抖着。他突然想起来,封绝除了雷帝之外还有一个名号,那是从他走出北域后就一直伴随着他的称呼——“暴君封绝”! 原来三万年前的人或许并没有半分夸张……或许他们还把这家伙的凶残指数写得太过含蓄。 对那个封绝来说,一言不合便是赐你魂飞魄散啊! 封绝看着那些惊骇欲绝的仙圣们,顿时皱起了眉头。 “你们这般害怕做什么?我杀他可是有原因的。” 封绝右手一提扛起了宽剑,他慢慢俯下身贴在余泽的耳边低语,面容温柔而宠溺。然而对于众圣主来说,那从他薄唇间流露出的话语却是暴君的律令,是死神的呢喃。 他对余泽说,“还想杀谁?” 海族圣主猛然领悟到什么,控制不住地倒吸了一口凉气! 原来封绝说他事出有因是这个意思!封绝是感受到了余泽被逼迫时对魔族圣主所起的杀意,所以他才送对方一个魂飞魄散吗?他做这一切只是为了给眼前这小子解气?! 那么想要夺回对方手中匕首的自己…… 海族圣主还没来得及做出应对,封绝就悠悠地转头看了过来,那冰冷的视线顿时让人如坠深窟。 “啊,下一个是他吗?” “或者是她?”封绝又瞥向了花容失色的狐族圣主,对方可怜兮兮的表情只是换来了他厌恶的咂舌。 之前就是这些小丑说着些不知所谓的东西,差点惹他家小子动怒的啊。到底是谁给他们的胆气! “是我无知,不知他竟是您的传承者。我族自古便将此物供奉于您,刚才的那些话只是为了讨回它,将其归还到您的雷岛上。”海族圣主急中生智,顾不得面子直接讨好地笑了起来。 另一头的江流见此忍不住移开了视线,他第一次看到这些圣主们有如此卑微的时候!难道这就是力量上的绝对差距吗? “传承者?我封绝从未有什么传承者。那种玩意儿干我屁事!”封绝嗤笑一声,那高大精壮的躯体微微前倾,自然而然地从背后半环住余泽劲瘦的腰肢。 “这小子啊,可是我……” “够了。”余泽听着封绝越说越不像话的话语,终于忍不住打断了他。他将右匕反握,抬起刀背移开了封绝放肆过头的胳膊,并趁此向前两步脱开了他的桎梏。 怀中空落落的封绝顿时脸色慢慢阴沉了下来。他本来并不想放手,但又想起之前余泽在隔间里脱下关节也要离开的举止,只好任由他动作。 “第三关的登天路能开始了吗?”余泽早已不想和这些心思复杂的圣主纠缠,更不想去理会恩恩怨怨谁是谁非。他只愿赶紧爬完天梯破碎虚空。一旦他成功飞升,他便成了帮助此界打破三万年桎梏之人,那时候声望和信仰会瞬间达到一种无法想象的地步。 如此一来,北域兴起大秦稳定,他既能完成原主的执念又能得到足够多的信仰,从而圆满地离开这个世界。 他实在没有时间再耽误了。余泽只想迅速升到一级神明,只有成为一级神明他才有资本回归自己的世界,才能和那漫天诸神殊死一搏! “可以,当然可以。”天机阁阁主顺势打着圆场,谁都知道再拖下去说不定封绝又开始发疯了,而那时说不定再也没有人能活着走回去了。 他算是看出来,那个孑然一身随心所欲的暴君十分在乎余泽,甚至被对方时刻牵动着心神。若是余泽出了什么闪失,这个男人势必要捅破这片天空吧! 还好,这登天路不丧命,只炼心! 登天路一共有九千九百九十九道台阶,前三千阶对应“眼、耳、鼻、舌、身、意”六欲,最后近七千阶对应“喜、怒、哀、惧、爱、恶、欲”七情。就算攀登失败,不过是让天骄们意气消沉一阵子罢了,并不伤其身体。 被众人无视已久的器灵终于找到机会再度开口,那浑厚悠远的声音仿佛贯穿在天地之间,只听他高声唤道: “——有请天梯降临!” 话音刚落便是天地变色!因为封天雷而自发聚集的乌云一朝散去,深夜竟在不知不觉消逝,这片大地迎来了黎明! 刺目的阳光陡然划破空间而来,漫天的云朵顺着光线拢聚化形,它们飘渺如雾气,剔透如水晶,就这么一阶阶地汇聚了九千九百九层,天梯那遥不可及的顶端完完全全淹没在蔚蓝天际中。 这般浩大的声势让众人暂时忘记刚刚的冲突,对其心生敬畏。唯有封绝微微撇下了嘴角,轻斥了一声——“故弄玄虚。” 什么天骄大比,什么爬天梯,不过是上界之人的把戏。而自以为能窥测命运的天机族,也不过是上界之人的棋子。 为什么此界三万年没人飞升?是因为他封绝飞升后把上界也闹了个天翻地覆。那些老不死拿他没办法,就拿他出生的位面撒气。他们联合封闭了此界,还自作聪明地定下规矩,除非出现第二个封绝,否则此位面之人永不得飞升。 封绝眯起眼睛凝望着余泽在天梯上如履平地的身影,不自觉地舔了舔薄唇。 可惜啊,那些人终究是失算了。这个位面虽没有第二个封绝,却有比他封绝还耀眼的存在。能让他目光驻足之人,岂能是等闲之辈? 余泽迅速的飞跃前三千阶。一个盗贼天生便可以拿耳当眼,拿鼻当耳,拿舌当鼻,这所谓的六欲之阶不过是让人失去一种感官,对他来说再简单不过。后面的七情才是重点。 “为什么?”叶傲天有着上古残魂作弊,他顺应残魂的指引通过前三千阶,纵然这样速度都比余泽要慢上一线。他不可置信地睁大眼,显然无法理解这种情况。自从他遇见余泽后,一直在不断体验着何为挫败感。那种感觉就仿佛你用尽全力追逐却永远只能看见对方背影一般!叶傲天觉得他快疯了! 他甚至停下了脚步,转而看向代表余泽的那个画面。他想知道,余泽究竟会经历了什么样的七情!他想知道,余泽究竟有怎样的过往他才会突然开窍一飞冲天! 余泽不知道因为他的变/态速度,和他同时爬天梯的九位天骄已经自发的放慢了脚步。他们早已失去了登天夺魁的信心,干脆把这爬天梯当作一次机缘,边爬边领悟,顺带围观一下余泽的经历。 然而当余泽迈入了第三千零一阶的阶梯,经历着七情之首的“喜”之幻境后,代表他的那个画面却没有显现出相应场景,似乎根本无法对众人展现他所经历的幻境一般。 “不可能啊。”器灵见此不禁发出了疑惑之声,按理说天骄们在幻境中的经历完全可以通过画卷显示出来,以供众人观看的,除非余泽见到的东西根本不存在于这个世界上。 就在外界的修真者开始议论纷纷时,余泽那紧闭的双眼突然睁开,他的眼底是还未消散的喜悦之意,但片刻之间那双漆黑的瞳孔再度恢复平静。 下一秒余泽就直接迈过了四千阶,甚至在五千阶的“怒”之幻境中没有半分停顿,利落地跃了过去!而紧随其后的叶傲天不过刚刚通过三千阶罢了,他正独自停留在三千零一阶上傻笑。 “这样的速度……难道世间就没有值得他留念的喜悦吗?难道世间就没有值得他咆哮的愤怒吗?”并列第三的凤舞和灵风看着余泽那遥不可及的背影,苦笑着摇摇头。 这破碎虚空之人,谁爱当谁当吧!他们实在是没有动力了。 他们没有看见的是,余泽的掩在漆黑长袍下的双手早已鲜血淋漓。 如果说度过喜之幻境是因为他不在乎自己的喜乐,度过怒之幻境是因为他本就因诸神而时刻处在愤怒的临界点,那么接下来的哀之幻境…… 余泽停在五千阶的边缘,再也迈不开脚步。他知道,这九千九百九十九的天梯于他来说,只有这一阶是最难的。 “他怎么不动了?该不会害怕了吧?不过是‘哀’而已。”琴柔见状顿时嘲讽道,而下一秒她讥笑的嘴角猛然僵住。 余泽终是迈开了脚步。他踏上了第五千零一阶台阶,然后…… 他流泪了。 正文 第28章 万族争霸路(十三) “他……哭了?”封绝本来还在逗弄着那群敢怒不敢言的仙圣们,一转头就看到自家的小子突然间流泪,整个人都愣住了。 这不是封绝第一次看到男人流泪,事实上在他的剑下哭泣求饶的实在是太多太多,这样的软弱之态只会徒惹人生烦。 但余泽不同,余泽是不同的。 他不知道对方为何而哭,他也不知道为什么泪水到了余泽这里就变得这般伤感沉重,甚至让他产生了“这家伙不是在哭泣,而是在用灵魂悲鸣”的错觉。封绝觉得自己的心仿佛也随之躁动。 天梯上的余泽并没有发出什么呜咽之声,也没有露出任何凄怆之色。他就是静静地睁着那幽黑的眸子,面无表情地任由透明泪水滑落。 啊,真是美极了。封绝定定地看了余泽半响,比起欣赏内心却浮出嫉妒、愤怒等各种从未出现过的情绪,驳杂的情感和念头逼得他快要发疯。 “喂。” “送我进幻境。”封绝终于移开了眼,他转身将宽剑搁在了潜龙台上,就这么无声地威胁着器灵。那张散漫英挺的面容上是难得的沉郁与烦躁,周身还凝绕着经久不散的暴虐杀气。 他可不管这是什么破碎虚空的试炼。他只知道,他现在很不爽。 他不愿意看到余泽流泪,也不愿意余泽为了任何人流泪。那小子是他的,他一直被自己捧在手上藏在心底,怎么能被一个莫须有的幻境折磨至此?! “我做不到啊,幻境凭借外力是没办法打破的。这九千九百九十九层天梯从上界落下,不受我所控。”器灵瑟缩地回道,语气中还有着几分坚持。 下一秒潜龙台就被封绝那柄宽剑给削了半截。 “我说,送我进去。”那个男人扛着宽剑,嘶哑着声音重复着这句话,原本冷淡的黑眸已满是阴鸷。 会死的!他是真的想杀了我!器灵感觉到封绝那宛若跗骨之蛆的杀意,浑身上下都忍不住战栗。他再也顾不得什么规则,颤抖着声音强自思考着办法。 “我想起来了!” “易北踏入九千阶的时候,正好身处上界和此界的夹缝之间,那时天梯力量极端不稳。你或许能趁此侵入幻境……”器灵慌乱地解释,把他所知之事一股脑地说了出来,这样的做法换来了封绝的淡淡一瞥。 许久之后,那个男人轻嗤一声,正在兴奋鸣叫着的宽剑终是被他给随意移开了。 器灵顿时松了口气,这才发现自己已经腿软的不像话。 这世间到底为什么会存在封绝这样的凶兽!而这样的男人又为什么对一个人牵挂至此? 封绝和易北,究竟是何关系?一连串的疑惑冲淡了器灵的恐惧,他不动声色地轻轻瞥了眼封绝。 “九千阶……”封绝不再理会周围惊恐的众人,他集中心神捕捉着余泽孑然独立的修长身影,眯着眼开始寻找合适时机。 仍旧沉浸在幻境中的余泽对外界一无所知,他完全身处在另一世界,那个星际三万年的世界,他原本的世界。 余泽僵在熟悉的城市中,耳畔之处响起的皆是旧友的哀鸣。 “余泽,你为什么要抛弃你的友人!” “余泽,你这个疯子!” “余泽,我不想死,我不想死啊!!!” “余泽,你还是人吗?” “余泽……” 无数双眼睛从余泽的面前划过,他甚至分不清每一双眼睛对应着谁,喧嚣的谩骂之声已经骤然淹没了他。而一向睚眦必报的他,发现自己连出声回应都做不到。 是他对不起他们,这是他的罪。 就在余泽沉默着承受指责时,一个少女的身影慢慢浮现在他的身前。她的面容早已模糊,唯独剩下那双浅黑色的瞳孔。干净的,透彻的,而又凝满哀伤的。 “哥哥,我弃权。”只听少女如是说道。 “你赢了。你是冠军了。”那轻柔的声音仿佛比刀山火海的试炼还要富有冲击力,竭力绷着面孔的余泽终于动容了。 他紧抿的薄唇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无声开合着似乎想说些什么,最终仍是默默咽回了喉咙深处。 “——诸神啊!!!”余泽看着少女渐渐远去的声音,猛地甩头抬起了匕首,狠狠砍碎了所谓的“哀”之幻境,那愤怒的咆哮声骤然喷薄而出! 是了。当年诸神们扮演着《诸神》中npc的角色,以此在他那个世界搜集信仰。 愚昧无知的他沉浸在《诸神》神级盗贼、玩家第一的名头之中,在《诸神》的神域格斗大赛上意气风发,凭着双匕干翻了所有玩家。那时的他还单膝下跪,骄傲地享受着被诸天神明抛来橄榄枝的荣耀。 然而这并不是什么美梦的实现,而是噩梦的开端。 那天在格斗大赛上死于他匕首之下的人,现实中也真真切切地死去。包括和他一同长大的好友,包括他一手组建的团队队友,他的妹妹也因此和他分道扬镳。 《诸神》再也不是一款游戏!诸神们真身降临了!游戏和现实完完全全地融为了一体! 那天之后,星际之人因为看到了如诸神般永生的希望而越发疯狂,余泽却渐渐清醒了过来。 诸神们不过是相中了他所在的星际世界,想要扎根于此永生永世瓜分信仰!而他们这群所谓的玩家、星际的子民,根本就是提供信仰的待宰牲/畜,诸神活下去的药引而已。 哈哈哈哈,真是可笑啊!自己竟然还送上门去给人家挑选宰割! 余泽随手擦去了不知何时流下的泪水,他冰冷的嘴角慢慢扯出一个不算是笑容的弧度。 现在他已经成神了,他会拼命搜集信仰爬的比那些主神还要高。这样下去,终有一日…… 终有一日,他要毁尽漫天诸神,让他们统统滚回自己的世界! “他怎么了?”易水水看到余泽那俊美的面容上突然流露出堪称恐怖的表情,忍不住倒退了两步。而就在这个瞬间,余泽突然动了! 这次不是飞跃一千阶,他直直越过了六千阶、七千阶,连八千阶也不能阻拦他分毫。就在他势不可挡地踏入九千阶的那一秒,封绝瞳孔猛然一缩,也随之消失在了原地。 那是封绝第一次展现出他的速度,他霸道的身影迅若奔雷疾如闪电,快到连残影都没有留下。 而更奇怪的事情出现了。天空中久久未变的画卷上似乎陡然恢复,从余泽的视角显露出幻境中的景象,封绝和余泽在幻境中的情景顿时映入了众人的眼底。 幻境中的余泽正在等着这一关的试炼,没想到竟然看到了封绝。他面露讶异的同时并没有多想,以为这只是幻境的一环。 喜、怒、哀、惧、爱、恶、欲,眼前的封绝便是最后欲之幻境虚拟出来的人物吗?想要打破幻境就要破而后立,喜到极致而保持本心,便能突破喜之幻境。而这欲之幻境,便是欲到极致而能控制自如? 若是之前余泽或许还会放不开亦或是有所犹豫,但重新经历了星际三万年的那一幕后,他便再无顾忌只愿搜集信仰迅速飞升。为此,他什么都可以舍弃。 余泽修长的手指慢慢搭在了黑袍略紧的领口上,直接甩开了繁复的长袍,露出了贴身的白色长衣。就在封绝皱着眉想要询问什么之时,他直直扯住了对方的衣襟,用冰凉的唇舌堵住了对方所有的话语。 “!”封绝狭长阴鸷的眼猛然睁大了一瞬,显然因为余泽的动作而有片刻的发懵。而下一秒他便反射性地回搂住余泽,眯起眼后仰了些许,开始试探性地舔着余泽的薄唇。等到他发现余泽并没有抗拒之时,终于开始不管不顾地吻了起来。 封绝贪婪地"yun xi"着余泽的唇舌,几近着迷地凝视着对方那充满禁/欲气质的脸,他猜到这小子似乎是误会了什么。 但这些事情早已无所谓了。当余泽的唇舌主动缠上来的那一刻起,封绝便飘飘然不知所以了,什么怒火什么烦躁统统消失的一干二净。他的全部心神只留在了眼前的这小子身上。 封绝运转着仙力打向了幻境,却不是为了打破幻境,而是为了毁掉窥探他们的画卷。外界的众人再也见不到幻境内的景象。 余泽感受着封绝宛若狂风暴雨般的唇舌,皱着眉开始争夺起主权。他将之前幻境里的苦闷统统发泄在唇齿之间,封绝过于高大,以至于他不得不用力使对方低下头颅。 余泽勾住封绝脖颈的手渐渐收紧,封绝感受着他的这样的力度,突然发现自己反而越发兴奋起来。 “啧……”封绝感受着自己变化的身体,忍不住埋首在余泽的颈间,沙哑着声音咋了下舌。那麦色的脸颊上不知何时染上了汗水,就像是蠢蠢欲动的野兽。 他拘着余泽劲腰的手几欲勒断对方,蛮横的力度昭示着他早就玩脱了。封绝将累赘的外袍撤去,略微露出了精壮的胸膛。下一秒他猛然后仰躺在了幻境中,手臂用力将余泽扯到了他的身上,在对方冰凉的躯体附上来的瞬间,又开始追逐着对方的唇舌。 “他……他们……”观者皆是一片死寂,恨不得戳瞎双眼。虽然看不到幻境场景了,可想想也知道他们间会发生什么! “他们竟是这种关系?两个男人!”狐族圣主失声叫道,满脸荒唐。她终于知道为什么封绝对她不屑一顾,原来对方早已对余泽情有独钟。 “许是幻境原因?”天机阁阁主竭力镇定地说道,但这句话显然都说服不了他自己。 “幻境?易北或许是因为幻境,那么从外界进去的封绝呢?” “他明摆着心慕易北啊!”海族圣主倒是顾不得惊讶于封绝爱慕男人这件事,他更担心自己的命!原本以为易北只是封绝在意之人,现在看来,他根本就是封绝的爱人啊! 他之前竟然不知死活地对易北下手,这岂不是比直接惹怒封绝还要作死?海族圣主念此再也呆不下去,他二话不说直接回到了自己的海外群岛,不想去掺合飞升的是非。 “竟然如此伤风败俗!”他虽然撤了,但好事之人从来都不会少。天梯上的叶傲天高声斥责着幻境中的那一幕,他似乎终于找到了击败易北的办法,也为自己的失败找到了借口。 易北根本就是因为勾搭到封绝而这么强大的,真是令人不耻的行径! 叶傲天下意识忽略了之前几关封绝根本没出场过,他早已被余泽弄得神经偏执,一找到理由就用来安慰自己折损的自信心。 “简直天理不容。”琴柔顺着叶傲天的话说道,她这也是奋力一搏。她之前就将余泽得罪了个彻底,也不在乎多得罪几次。但她若是能借着众多修仙者的言论之力扳倒余泽,那么飞升之人定是已经爬上五千阶的叶傲天了。 只要叶傲天飞升,她自然能受益良多! “确实有伤风化啊……”圣主们本就对封绝忌惮厌恶,趁着对方不在,借着这由头便开始大肆贬低两人,似乎想借此笼络此界修真者,结成联盟抵抗那个凶戾的雷帝,重新塑造自己英武的形象。 “这样的人怎么能做我们这代天骄的领头者?” “取消易北大比的资格!”易水水感受到叶傲天和琴柔传来的视线,顿时也咬着牙说道。她想清楚了,反正易北已经不承认他与她的关系,如果他飞升,她根本沾不到半点光。而若是叶傲天飞升,她的修为却会随之一跃千里。 这一切都是易北太过绝情的错! 易水水安慰着自己,而这话一出口她就觉得心里空了一片。从今以后便真的再无大秦公主,只有叶傲天的易水水了。 “潜龙台,能否取消易北参赛的资格?”灵族圣主趁热打铁询问着器灵。这天骄大比牵动着太多人的利益,在这个利益面前一切恐惧、一切力量都是虚的。 器灵冷眼看着心思众异的各人,差点大笑出声。 取消余泽的资格?这群人类为了利益实在是疯了吧!竟然还没有他一个器灵看得清楚! 他们这是以为封绝死在里面了?还是以为余泽死在里面了?只要那个男人出来,还不是想让谁飞升就让谁飞升? 而惹怒封绝的后果……他连想都不敢想! 器灵对着众人叫嚣的话语恍若未闻,直接开始装死。不管他们说什么,反正他是不会去挑战封绝的神经。不然下次就不是被削掉半截的命运,而是直接被灰飞烟灭了。 他想,他已经预想到这些异想天开者的下场了。 沉浸在□□中的封绝可没功夫和外面的人生气,他第一次知道那个小家伙能这般热情。那副冰凉的躯体下是与之相反的灼热与性感,只消一个眼神就能勾得他魂不守舍。 封绝动了动喉咙,不受控制地亲吻上余泽的脖颈,即使因此被对方抵住心脏也没有停下动作。他轻轻舔着身上之人的喉结,暧昧地吞吐舔舐着,极具暗示意味。不知道为什么,他爱极了这小子的咽喉。 余泽苍白的面容上终于染上了红晕,不知道是幻境有催/情之效还是别的原因,他显然也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了。眼前的封绝实在真实到不可思议,甚至他舔舐喉咙的举动让他有种格外熟悉的错觉。 这是他第二次觉得这个男人像乌诺。如果说第一次是偶然,那第二次……? 余泽压下疑惑,看着懒懒躺倒在地的封绝,对方的手顺着他的脊背滑过,微眯的神色宛若大型的忠犬。但他身下那份坚硬的触感和滚烫的热度诉说着对方并不是什么忠犬,而是头霸道的雄狮。 余泽知道他们两人都已经处在失控边缘,他终于低头最后一次吸吮着对方的薄唇。在封绝忍不住想更进一步之时,余泽抬起匕首就要没入对方的心脏。 封绝感受到杀意猛然翻过了身,情动之中的他眯起眼睛,神情极其危险。 “你……要杀我?”封绝轻轻问道,这样的话语却让余泽皱起了眉。幻境里的人,会这样问吗? 原本沉浸在欲/望中的封绝也终于意识到什么,慢慢冷静了下来。 该死的!他竟然沉沦到忘了这只是个幻境! 封绝想到余泽知晓一切的后果,脸上顿时有些难看。他强自压抑着内心叫嚣的冲动,立即运转着仙力送余泽离开了这层阶梯。就让这小子把这当成幻境的试炼吧,他可不想承受对方的怒火。 封绝感受着自己居高不下的体温,又看了看空荡荡的幻境,终于气急败坏地握拳砸向了地面。封绝的全力一击直接让天梯上所有的幻境完全动荡崩裂,消失殆尽。 该死的!他大概真是着了魔了,竟然为了别人而委屈自己! 那头的余泽虽然起了疑虑,却顾不上那么多,直接起身跃到了第九千九百九十九层天阶之上。如今只需一抬手,他便能触碰到上界的天空,他便能离开这个世界。 那么一切就不重要了。 而就在余泽要抬手之时,下方愈发汹涌的喧闹之声恰好传到了他的耳朵里。 “易北,你不配参加天骄大比!”余泽闻言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发现下方之人皆是一副愤怒指责的模样。 这事情……是不是有哪里不对? 余泽转过身看见了天空中早已碎裂的画卷,又看到突然出现在九千阶台阶上的封绝,终于隐隐间明白了什么。 刚才和他亲密纠缠的人,是真正的封绝?而下面的人,又看见了多少? 余泽慢慢眯起眼,目光徘徊在封绝和众人的身上,跃动的匕首上是缠绵的杀意。 “只看到一个吻而已。”封绝在天梯上如履平地,他知道瞒不过去了干脆直接跃到余泽身侧,暗哑着声音解释。他精壮的身体上没有披着惯有的黑袍,那单薄的黑色长衣下掩不去情动的余温。 “你若是不高兴,我帮你杀光便是。反正修真者没人手里是干净的。”封绝肆意的长发略微凌乱,淡淡的话语中是不屑一顾的蔑视。这些所谓的半步仙帝、所谓的仙圣、仙尊在他的剑下皆是如同蝼蚁。 封绝笑着向前两步像是要触碰余泽,却被对方避了开来。 天知道我现在最想杀的就是你!余泽摇摇头懒得多言。大概是要离开这个世界了,他也不愿多做纠缠,也不想破碎虚空的美名下莫名其妙沾染屠戮众人的骂名,这不利于吸收信仰。 “易北,你还不下来?”下面的人可没有听见封绝刚才那凶残的话语,他们一味催促着,早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之前魔族仙圣的死亡是因为毫无防备。现在他们有这么多的修真者,起码堆也能堆死封绝吧?!他们的世界,不需要一个早已飞升三万年的人作威作福,也不需要一个靠着男人的小子破碎虚空打破此界桎梏! 封绝本就因为余泽的退让而不满,他听到众人的斥责之声顿时惊讶地看去,俊朗的面容上满是荒唐之色。开什么玩笑?他不过消失了一炷香时间,这些人怎么就又有了胆气?全都好了伤疤忘了痛? 这下界之人果然是让他大开眼界! “封绝,没想到你竟然和一个小辈做出这等事!易北,你竟然也和男人纠缠!简直是修真界的耻辱啊!” 余泽听到对方不断扣上来的帽子,顿时表情也有些微妙。他所处的星际时代喜欢谁根本无关性别,倒是一时间忘了这里是老古董的修真时代。 不过…… “我心慕谁,与你何干?” 封绝和余泽同时开口,他们一个张扬一个冷淡,但那话语间透露的都是明明白白的嘲弄之意。 正文 第29章 万族争霸路(十四) “啧,真烦。”余泽冷着脸叹了口气,他不过就是想飞升离开而已,怎么就那么难? 余泽干脆转身准备直接触摸那天梯尽头的大门,反正这群人也上不来,何必和他们多费口舌。而就在这时,封绝那坚实的胳膊挡住了他的去路! 一向狂放恣意的封绝此时微微沉着脸,他的面上透出了隐约的不安。不知为什么,他突然有种预感,仿佛余泽这一去就是永别,所以封绝凭着直觉不管不顾地挡在了余泽身前。 “易北,晚点飞升……可好?”封绝低声地询问着,这是余泽第一次听到那个傲慢的男人面露征求之色。不得不说,他很意外,他不知道为什么封绝会说出这样的话语。 “是你助我飞升的。”余泽缓缓地说出这句话,他前方的封绝闻言更是将眉头皱起,仿佛在挣扎。 是。封绝曾经是希望余泽飞升的,因为他爱惨了对方的恣意和傲气,所以甘愿拿出封天雷来帮助对方加快进程。可他千算万算,唯独算漏了自己的心!他万万没想到到最后自己竟然会舍不得! 上界的事没人比封绝更清楚。余泽若是通过天梯飞升,会被随机传送到上界的某个小域。而他现在不过是个化身,根本没办法像人一样随余泽同去。 上界如此浩瀚广阔,纵使是他封绝,要想在那片大地上找到余泽也要耗费几十年几百年。 可别说几十年几百年了,封绝觉得自己就算几天见不到这小子,都会被无聊的世界给逼疯!如今唯一的办法就是他自行消散化身,将此界的记忆传给本体,让远在神域本体亲自降临接余泽去上界。 “等上三年便可,我消散化身回归上界,三年后本体便可降临。” 众人所追求的机缘、所追求的力量,对他封绝来说都是些多余的东西。只要余泽想要,他什么都可以给。而此界之人求而不得的飞升,对他来说不过是用剑在天空划个口子罢了。 只要余泽愿意等,只愿余泽愿意等! 余泽沉默地看着异常认真的封绝,心中难免有所触动,但他知道,自己根本不可能应下这个诺言。因为啊,他飞升后压根就不会前往上界,他会直接消失在这个位面。 一向暴躁的封绝耐下性子等着余泽的回答,可最后得到的只是余泽摇头的结果。 “你是担心我到时候不来?”男人哑着声音问道,随后紧抿薄唇单手握住了身侧的宽剑剑锋,下一秒他狠狠收紧了右手,滚烫的鲜血顿时顺着掌心滑落。 “我在此立誓。”封绝定定地注视着余泽,慢慢将右手抬起。众人虽然听不到他在和余泽说什么,却看懂了他的举止。 封绝是在立誓啊!上古的修真者可以用鲜血起誓,而今却几乎没人用这种手段了,因为由此发下的誓言,一旦稍有违背,便会受五雷轰顶之罚,致使形神俱灭! “我在此立誓。若是三年逾期未降临此界,定当……魂、飞、魄、散!”封绝空出的左手禁锢住余泽的下巴,他强迫对方注视着他的眼睛,就这么将誓言一字一顿地砸在了他的心底。 原本晴朗的天空顿时闪过一道惊雷,像是承认了他的话语。 “如此,你可愿应我?”封绝再度询问着,余泽从那双漆黑的眸子里看到了不容忽视的炽热情感。 “你若是不回答,我就当你应下了。”封绝英挺冷峻的面容骤然放松,心情转好的他放开了余泽。 就在余泽想要反驳之时,他直接抬起仍在流血的手,转头对着地面上的众人开始立下了第二个誓言。 “我在此立誓!”这道誓言可不是刚才对余泽那样的温柔低语,他诉说的也不是什么动人情话,封绝沙哑的声音直接传遍的此界万族,透着不容侵犯的威严。 “若三年后我本体降临之时,易北伤了一分一毫……” “我封绝定当屠遍此界万族,不死……” “不休!” 封绝说到最后停顿了一下,他用低沉的语调说出了让众人惊骇欲绝的话语,大部分人被震慑住,可有些人却还是忍不住存了侥幸心理。 三年……说不定此界打破桎梏后,他们就直接飞升了,而上界之大,封绝到哪里去找他们报复? 封绝身后一直沉默着的余泽瞳孔骤然紧缩,他当然知道,封绝这番作态是在为他铺路。 “封绝。”余泽终于不再沉默,有些事到底是要说清楚的。“我今日……”我今日便会离开。 别说等他三年,三天他也耽误不得。 “说来也奇怪。”封绝侧过头张狂地笑着,恰好打断了余泽想说的话语。 “其实第一眼看到你我便觉得你我认识已久,甚至每次看到你的咽喉都想狠狠吻上去。” “男人一旦陷入恋情,是不是就会变得不像自己了?” “我觉得是。” “真荒唐啊。我封绝活了三万多年,一个誓言都没有发过,而今天竟然连发了两个。” “而三年之后,或许我会对你发此生最后一个誓言。” “小子,给本帝期待着吧。”封绝未等余泽回话就俯下身凶狠地吻上了余泽的薄唇,他眯起愉悦的眼就这么渐渐消散在空中。 他封绝也会有害怕的时候。他怕自己待得越久,就会越舍不得。 “乌……诺?”这是封绝消散前听到余泽吐出的最后两个字,他到最后也不明白为什么一向冷淡的余泽会露出那般震惊的表情。 余泽听着封绝最后那和乌诺如出一辙的告白话语之时,再也忽视不了自己心中的熟悉感。封绝和乌诺在某些方面某些感觉上,相似到了余泽再也不允许自己忽视下去的地步。 虽然世间有无数位面,虽然这种设想太过荒谬,但两个神明碰上并非绝无可能之事。 他印象中那个谎言之神似乎也叫乌诺。假定乌诺和封绝真的是被同一个神明附身…… 余泽一想到这种可能性,漆黑的瞳孔就满是复杂,周身的气息越发不稳。 “易北,你还有何资格站在这里?”陌生的声音打断了斑驳的情感,余泽眯眼看去,叶傲天不知何时竟也爬上了九千九百多层。 如果封绝在便会意识到,这是因为他刚才泄火时一拳把天梯上所有幻境给打穿了,叶傲天捡了大便宜才这么快爬上来。但余泽却不知晓,也没心情去探究对方是怎么上来的。 “是你自己滚下去,还是我送你下去。”余泽面无表情地开口,低哑的声音近乎呢喃。 他现在满脑子都是自己差点爱上神明的念头,根本没心情和叶傲天虚与委蛇。 “易北,你别太狂妄!封绝的誓言根本威胁不到我,因为我叶傲天今日便会飞升!”叶傲天挥起他的长剑对着余泽袭杀而来,他邪肆的面容微微扭曲,像是终于一雪前耻的机会。 而下一秒,他便睁大了眼头身分离,漆黑的雷霆席卷着他的躯体,他就这么与魔族圣主一样灰飞烟灭了。 “啊,本来只是想踹你下去的。” “可是你怎么恰好撞到枪口上了呢?”余泽甩了甩染血的匕首,殷红的舌头不自觉地舔着干涩的薄唇。 “就算是我,一不小心也有失手的时候啊。”余泽旋转着匕首,下面的喧哗之声和女子的哀嚎之声再也吸引不了他的心神。 众人这才意识到,余泽就算没有封绝庇佑,也是个彻彻底底的煞星! 只见天梯上孑然独立的少年回眸瞥了他们一眼,似乎在透过他们凝望着这个世界。而下一秒,他修长的手便触碰到了上界之门,匕首划动间似乎刻下了什么字迹。 当太阳真正高悬之时,余泽终于完完全全消失在了这个世界! 禁锢了此界三万年的牢笼,也在今日被彻底打破! ———— 封绝花了一年时间将上界那群满嘴条条框框的老不死给打服,又花了两年从神域赶到了界门前。 然而当他看到恢弘界门的那一刻时,一种前所未有的胆怯之前却突然席卷了他。毫无来由的,他就是不敢迈出这一步。 “啧。”封绝烦躁地咋了一下舌,他皱着眉想起了从他露面起就立马消失得无隐无踪的守门者,这才意识到,他可是那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封绝! 封绝板着脸整理着繁复的黑袍,抿紧薄唇直接来到了北域大秦的皇宫中,他旁若无人地拎开了满脸惊讶的皇帝,随意地坐到了龙椅之上。这个男人明明是毫无规矩地半躺着,整个人却散发着真正君临天下的气场。 “怎么,你们大秦的帝王竟不是易北?他人呢?” 封绝已经三年没有见过自家的小子,他想得都快发疯了。但从今日起,这漫长的光阴将不再寂寥,这无聊的世界也将不再乏味,他今日之后绝不会再让易北离开他的视线! “您……您是雷帝?” “北帝三年前便飞升了,之后再未……”归来。皇帝在封绝毫无顾忌地走进朝堂时就认出了对方,他身体颤抖着差点说不出话来。三年前那场天骄大比他可是围观了全程的,眼前这人有多凶残根本不需要用言语来形容。 皇帝刚说出“飞升”二字,封绝原本不羁的面容就慢慢收敛,表情再也看不出喜怒。 “你说,他飞升了?”封绝不确定地轻声问道,温柔地仿佛是"qing ren"在耳鬓厮磨。 “是啊。三年前您刚消散后,他便……”这样的声音在皇帝听来却更加恐怖!这时他恨不得如底下的那群朝臣般轰然跪倒不问世事,可封绝直白的询问只能让他硬着头皮说下去。 “哈。”封绝的喉咙间终于溢出了一声闷笑。 “哈!”他再次闷笑着,那微眯的瞳孔里骤然间爆发出森然杀意,周身的气势顿时如山呼海啸而来,压得人几欲窒息! 皇帝感觉到了死亡的威胁,再也忍不住跪倒匍匐在地。他知道龙椅上男人的正在看着他,对方打量的视线在他身上停留许久后终于收去,皇帝只能看见封绝华贵的漆黑长靴。 “真是没他的半分胆气。”那个男人临走前留下了这句话。皇帝到最后都没敢抬头,他知道,封绝话语里的那个他指的是易北。可世间谁人又敢像易北一般,对封绝的承诺恍若未闻呢? 离开皇宫的封绝就这么一步步地走向了高空,他每走一步,此界压抑的气氛便浓重一分。封绝虽然没做什么泄愤之事,但光面无表情的站着,那暴躁的气场就惹得江海逆流、灵气溃散! “易北,你真是好样的。”封绝沉声叹道。他来到了当日余泽飞升的界门之前,布满薄茧的手指正细细摩挲着精致的界门,余泽那冰凉的唇舌还停留在他的记忆中令人回味。 向来只有他封绝愚弄别人的份,今日却被一个活得不到他零头的小子给爽约了,关键自己竟然还能忍下来。 等着吧,等他找到易北,他一定要让那小子知道会有怎样的后果。 封绝舔着薄唇按耐住心中的愤怒,修长的手指划过界门某一处时却突然顿住,那精壮高大的身体第一次因为过于激动的情感而颤抖起来。 “——易北!!!”低哑的嘶吼声喷薄而出,瞬间传遍了万族,深海处潜心修炼的海族圣主听闻雷帝的声音,终于放声大笑了起来。 “圣主,外面到底发生了何事?”他身前的小辈忍不住出声询问。 “没什么,只不过是一个永无败绩的仙帝,第一次彻彻底底的败了而已!” “易北不仅是凌驾天骄之上的天才,在感情上也是个不折不扣的天才啊!哈哈哈!那个雷帝也有今天!” 三年前,从雷帝封绝发出那种宣告主权的誓言之后,海族圣主就知道他栽定了。 情之一字,就连桀骜不羁的封绝也不能参破! 高空中的封绝生生捏断了界门,余泽用匕首刻下的锋锐字迹也随之化成了齑粉。 那界门上写道:你我此生,永不相见。 “永不相见?”封绝唇齿间重复着这句话,他大概想到了余泽刻下此句话时的表情。那下拉的薄唇因此勾起,仿佛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般。 “三年前,我说我会对你发此生最后一个誓言。” “你可知我要发的誓言是什么?”封绝摩挲着还剩下半边的界门,独自低语道,英挺的面容上已满是阴鸷。 他像三年前一样用宽剑划破掌心,一字一顿念出了第三个誓言。 “我在此立誓。” “易北啊,你我注定生生世世、永生永世……” “纠!缠!不!休!” 封绝癫狂的声音最终淹没在飓风之间,下一秒他在陡然升起的雷霆之中也凭空消失了! 正文 第30章 机甲王牌兵(一) 空旷的殿宇中,八位王座静静屹立于世。那坚硬冰冷的王座仿佛是穿越亘古而来,从里到外散发着浓厚的历史感。 “最近你们有看好的小家伙吗?我缺神仆了。”八主神之一的幸运女神莱拉正在王座上玩弄着自己新作的指甲,火红的长发衬得她的身姿越发妖娆夺目。 坐在她对面的智慧之神塞吉随手翻着厚厚的棕"se tu"书,雪白的羽毛笔在他手中轻飘飘地旋转。 “这个位面毕竟是无数位面里最先进的存在,好苗子不少。”塞吉没有抬头,一副就事论事的模样,那儒雅俊秀的面容上看不到半点儿情趣。 另一头的死亡之神和复仇之神通身笼罩在阴影之中,对女子的发问恍若未闻。而财富女神希露正一个劲忙着清点自己新收到的供奉,干脆挥挥手不发表意见。 “所以说啊,你们这些家伙注定得不到幸运的垂青……”莱拉皱着眉不悦地转过身体,正好对上了荣耀之神那空悬已久的神座。 “话说荣耀那家伙又跑到哪个世界去了?好久没见到他了。”莱拉回忆起荣耀之神那时时刻刻散发着光辉的面容,忍不住面露迷离之色。不得不说自古荣耀之神在外表上就是诸神中最完美的存在,可惜脾气太差,既傲慢又不听劝,总是自以为是的模样。 他们这些神明最为呵护自己的本体,生怕哪天被人发现致命之处。唯有荣耀之神喜欢披着真身在这星际中乱晃,用他的话来说就是——“这更利于愚民们瞻仰我的光辉。” 那家伙还干过真身踏入最热闹的中央星之事,他傲慢地享受着被亿万人膜拜的感觉。荣耀之神似乎从未想过有一天他会被哪个疯子给误打误撞发现弱点、杀了取而代之的可能性。事实上诸神们也不觉得凡人能够弑神,这大概是亿万分之一的可能性?或许是千亿万分之一的可能□□? 而这件事,偏偏就发生了。 “我劝你最好安静点。”一直不问世事的预言之神终于摇了摇头,示意莱拉看向最前方的一位神座。 那是谎言之神乌诺的神座。 莱拉随意瞥了过去整个人就僵在了原地,本该空空如也的神座上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男人的身影。 “他……”莱拉瞳孔骤然紧缩,显然是没想到阴晴不定的乌诺会出现这里。乌诺从来都不掺合在诸神间的聚会中,甚至连他的神殿都是荒芜寂寥、少有人烟的。他千年来只活在诸神的恐惧之中,孤高地凌驾在诸神之上! “怎么?我没资格进入这里?”乌诺半睁着猩红色的瞳孔,略带玩味的语气让莱拉冷汗直流。 “当然不是!”莱拉急急地否认着,第一次埋怨自己为什么会这么多话!她是不是吵到乌诺了?她刚才说话的态度会不会太过傲慢惹怒乌诺?她可不想被这种凶残的家伙盯上,更不想死在对方的宽剑之下! “啧。别太慌张啊,我又不是什么吃人的野兽。”乌诺懒洋洋地说道,半眯的眸子里竟是前所未有的愉悦之意。 乌诺心情很好!好得离奇! 七位主神相互对视着,几乎同时意识到了这一点。因为那个男人的周身永远充斥着惫懒和杀意,就仿佛无时无刻不处在无聊之中,只能在鲜血下求得片刻的无上快/感。 而今天的乌诺……明显有什么不同了。 “收起你们那些乱七八糟的念头,我来这里只是知会一声。”乌诺玩弄着身前的长剑,令人恐惧的凶器到了他手里就变得乖巧的不像话。 “我啊,从今天起要去别的位面玩玩。嗯,我准备……” “真身降临。” “!!!”主神们瞳孔骤然一缩,被骇到说不出半句话来。 如果大杀器乌诺带着原本的记忆真身降临到其他位面,那个画面光是想想就简直太美,根本不忍直视啊!他真的不是去毁天灭地的? 但再仔细想想,乌诺呆在这里,动不动就去残杀那些做事出格的神明,以至于不知不觉间竟成了约束神明举止的一把利剑。如果他真的走了,他们这些活在他桎梏下的神明岂不是…… “啊,没错。” “在我归来前,你们自由了。” “所以啊,想干什么就赶紧干。我没空理会。” “等我回来后,可就再也没机会了。” 乌诺舔了舔干涩的薄唇,布满薄茧的大手划过了从不离身的凶戾宽剑。他明明露出的是最普通的笑容,偏偏让人感受到了蓬勃的血气。 这是余泽第二次耍了他,这也是他第二次爱上了余泽。 他这个挂着谎言之神头衔的人,竟然还荒唐地做出了永久的承诺。即使上个世界他没有记忆,但承诺终究是承诺。 不得不说,这真是他完完全全没预料的结果。以至于乌诺突然想知道,若是他带着记忆降临,是否仍旧会被那小子吸引?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开始蠢蠢欲动,以乌诺无法控制的速度成长勃发,迅速占据了他的全部心神。 他想见到那个狡猾的小子,现在、立刻、马上! 他从余泽的玩命穿越中多少看出了点什么,余泽不就是提升实力杀光漫天诸神吗?那么他便让这个世界更乱些,乱到让这些诸神没空去探究荣耀之神失踪之事,乱到让余泽未来的讨伐之举名正言顺,这姑且当作是余泽陪他玩这场爱情游戏的利息。 余泽,余泽……乌诺在心中默念着这两字,面上的笑意经久不散。有意思,实在太有意思了,他到现在竟然都生不起什么愤怒之情! 下一秒乌诺那漆黑王座慢悠悠地转了过来,宽大的椅背遮住了诸神的视线,他存在感十足的身躯顿时消失在了虚空之中。 这星际三万年的世界,就在男人轻飘飘的一语中,彻底步入了混乱纪元! ———— “嗯……”余泽红着脸睁开了眼,他听到喉咙间溢出的几近□□之声,顿时顾不得环视周围的情景,开始低头看去。 而一低头,他就因为自己的身体状态而整个人懵逼了。 他的视线朦朦胧胧的,模糊地看见自己穿着一件几乎被汗水湿透的白衬衫,最上面的扣子早就被人为扯开,那仿佛是军装的制服外套正凌乱地落在床下。而笔挺的军裤也松松垮垮地搭着,内里不断涌出的热度无声诉说着他的糟糕处境。 这种燥热的感觉,这种空虚的感觉,他根本不要确认就知道自己正处在情/动状态。 #他穿越的世界是不是永远有毒!# 余泽发现自己身中催/情/药之后几乎抑制不住想爆粗口,到底为什么?为什么连续三个世界的开场都是这般诡异的情况?如果再给他一次机会,他一定不嫌弃以前那要死要活的西幻世界了,他发誓! 余泽强自抵御着脑子里涌起的各种羞耻念头,他干脆闭着眼睛,一边用神力改造身体一边驱散催/情/药物的效果。他能习惯性地忍耐那直白的疼痛,却在这样的软折磨下无法冷静接受记忆。 耗费半天他只知道这具身体叫做诺兰,诺兰·维克托。 “嗒嗒……” “嗒嗒……” 一心和药物作斗争的余泽突然听到了远处靴子触碰地面的声响,那隐隐约约的压迫感让他额间的纹路更深了几分,余泽渐渐起了不好的猜想。这难道不是原主的房间?! 在这种情况下如果有人进来,不蠢的都知道会发生什么事吧! 余泽立刻撑着身体半坐了起来,药物效果还未完全驱逐,他脑子已经因为各种记忆和生理性的反应都快炸了,眼前的视线仍然是模糊不清。 他唯独能辨认出的只有那个男人猩红色的瞳孔和微微上挑的性感薄唇,哦,还有那一身漆黑严谨的军装。 啧,起码长得不像猪猡。 余泽苦中作乐的想到,他竭力将眼睛睁大,想要捕捉更多有用的信息。那个男人的背后是闪烁着无数绿色数字的电子门,而地面上泛起的银白色金属质感诉说着他正处在一艘飞船之上。 这应该是个高科技时代。余泽强自思考着,他觉得自己的头更痛了。高科技时代代表什么?代表着正向他走来的这个男人武力值绝不会低,再不济也有先进武器伴身。 “呵。”余泽听到那个男人这样低低地闷笑了一声,而对方的下一句话让他布满薄汗的躯体顿时僵住,连思维都稍微清明了一些。 “敢爬我的床,有胆气。” 完了!更糟糕的情况出现了!难不成这身体竟然是自愿服药来勾引对方的吗? 余泽被刺激的终于顾不得疼疯了的大脑,拼命地接收着原主的记忆。 这具躯体处于星际大爆炸时代,帝国和联邦都在拼命忙着扩张,根本挪不开手来直接开战,所以姑且算是和平。而他们划分未开发星域的唯一的办法就是通过百年一次的王牌军对战。 每隔百年,他们各自选出年轻一代天赋最高的百名战士,驾驶最杰出的智能机甲在某个荒芜星球上进行小规模对战。 而原主竟也是帝国王牌军待定的人选之一,现在正和一万名天才们搭乘飞船去专门的星球进行封闭式淘汰训练。 关键的事情来了。原主被选上根本不是因为他有多高的天赋,虽然长得俊秀,但他自小就是个存在感极低的人物,一个各方面都表现的很平庸的存在。他的家族依附着军火世家奥尔兰家,他本人不过是盛名在外的天才——亚伯·奥尔兰那微不足道的小跟班。 原主出现在这架飞艇上的原因是,他陪亚伯去看机甲展览时狗血地被喻为帝国前十机甲的“幽灵”机甲给选中了!他生来就是那个机甲的契合者! “幽灵”作为帝国最杰出的机甲之一,已经几百年没有择主了,原因是它是刺客型机甲,驾驶它的人至少不能让人一看就觉得光芒璀璨。 诺兰就这么浑浑噩噩地上了集训的飞船,但是亚伯早就想要“幽灵”,又眼高于顶极为自负,没想到竟然被身侧一个不起眼的跟班给比了下去。他实在咽不下这口气,又碍于《帝*规》第一条“内斗者死!”的威胁,只能借着让诺兰去找教官询问训练事宜的名义将他框到了凯撒的屋子里。 亚伯想借凯撒的手毁了诺兰,将他赶出飞船。 凯撒是谁?他只有名没有姓,不知道是从哪个破败星球冒出来的,五年间硬生生从新兵爬到了中将的位置,如今年仅二十八岁,已是星际闻名的“暴君”。他驾驶着帝国排名第一的名为“欺诈师”的机甲,早就站在了别人终其一生也看不到的高度。 “凯撒之名即为胜利。”这是在星际流传最广的话语。因为这个男人迄今未败一次,无论是率领军队去开拓蛮荒星球,还是孤身一人去和异兽搏斗,纵然周围所有人都死光了,他也会安然地从地狱里走出来,为众人献上甜美的胜果。 这次的百年对决因为有了凯撒,帝国平民乃至上层皆是一副未战先赢的喜悦之情。他不仅当选为封闭式训练的教官之一,更是早已预定好的王牌军人选。 凯撒因为不败的战绩和炙手可热的声名被塑造成了英雄形象,但只有帝国上层才知道,这个男人是有多桀骜不驯。派给他的任务他的确会圆满完成,可是他极端的不听指令、不通人情,曾经发起火来直接将光剑搭在了指挥官的脖颈上,吓得对方到现在还在做心理治疗。 凯撒甚至在宫殿里对着招揽他的帝国大皇子直接说道: “能命令我的人,还没出现在这个世界。” 如果不是因为这次对战的胜利太过重要,重要的影响帝国未来百年的发展,哪个上位者都容忍不了他这样的存在。 原主可不知道这些内情,亚伯骗他说凯撒和他们爱尔兰家族交好,所以让他去询问凯撒一些训练的情况,便于两人成功出线。诺兰喝了口亚伯递来的水,毫无怀疑地就来到了凯撒的屋子。 凯撒的房间里除了一张床空空如也,他从来都不会设置什么密码,因为根本没有人敢踏进来一步!除了诺兰这个傻子! 原主也没傻得彻底,催/情/药的药效发作之后他终于意识到自己被算计了,沉淀许久的愤怒一朝爆发吸引到了余泽,导致余泽降临在他的身上。原主想要报复回去!想要变得比亚伯更加强大更加耀眼! 余泽想通了前因后果,顿时脸色稍微好看了点。既然这情况不是原主自己吃药作死,那未必没有回旋的余地。 “怎么?在想什么?”被他忽视的男人慢条斯理地解开了军装外套的搭扣,随手扔开了修身的漆黑制服,露出了白衬衫下精壮坚实的蜜色肌理。 他的动作并未停下来,他抬起右手将黑色领带扯着松松垮垮扔到地上,而下一秒那高大炽热的身躯就猛地覆了上来,浓烈的男性荷尔蒙几乎是扑面而来。 该死的!要是平时余泽根本不会有半分动容,关键如今药性才清空了一半,别说他满脑子都是欲念,就算想反抗,恢复的力气大概也就够杀只鸡的。 上方的凯撒猩红的眸子微微眯起,他滚烫粗糙的手直接禁锢住了余泽白皙的下巴,似乎想要看清他的容颜。 “长得还算合我胃口。”那个男人哑着声音说道,故意将热气喷吐在他的颈间,话语间是满满的玩味之意。 这情况是不是有些不对?余泽后知后觉地想到,按照他预想的剧本,凯撒不是应该冷着脸直接让他滚出去的吗! 而紧接着男人落下的吻告诉他,事情是真的不对了! 对方熟练地撬开了他的唇齿,蛮横地逗弄着他的唇舌,就仿佛早已接吻了无数遍一般。 感觉好像……有些熟悉?余泽被动地承受着,他眯起眼像是想要看清凯撒的面容,但反而愈发模糊。 或许是他多想了?毕竟凯撒到现在都没有触碰他的咽喉,哪有巧合到第三次还遇到乌诺的? 余泽看着那个男人渐渐放肆的举止,感觉从里到外都被一把烈火给点燃。啧,这身体到底被下了什么玩意儿?怎么药/性会这么强?再有五分钟就能恢复正常状态了……无论如何都要撑过去。 就在余泽竭力保持冷静之时,他没发现凯撒眼中的评估之色,那个男人正在借此良机仔仔细细地打量着他。 凯撒压根就是乌诺真身降临后的化名罢了。他捕捉到余泽的轨迹之后直接来到了这个位面,没想到来的时候时间线太靠前了,只好压抑着烦躁等着这狡猾的小子。 就在他耐心即将告罄之时,他突然感受到了神力的波动,一回来就发现余泽给他送了份大礼。 送到嘴边上的甜点,他怎么可能放过? 这小家伙岂止是还算合他的胃口?是从里到外非常的合他胃口!余泽根本不知道自己如今有多性感,这样禁欲认真的表情配上凌乱的衣着才最为勾人。 乌诺感觉着自己迅速灼热的身体,这下子是完全肯定了。 他对这小子,非常来电! 正文 第31章 机甲王牌兵(二) 凯撒粗糙的手指漫不经心地划过余泽的身体,他眯着眼欣赏着身下之人强自忍耐的模样。 事实上他没做下去不是因为定力太好,而是因为他根本不敢过于投入。这世间没人比他更了解余泽的魅力,他或许再亲吻一次就会失控。注定做不到最后的情/事,再因此把自己搞得欲/火焚身,那他岂不是个彻彻底底的傻子吗? 余泽感觉着对方逗弄的举止,那双深蓝色的眸子愈发暗沉。有些感觉他越压抑,反而体会得越清晰,他大概快被这药性搞疯了。就在余泽觉得自己忍不住想要回应时,身上的男人终于停下了撩/拨的动作。 “啊,玩够了。”凯撒低哑的声音如是说道,话语里没有半分情/色和动容,仿佛在陈述一个微不足道的事实。 “滚出去吧。” “爬我的床,你还太嫩了。”男人淡淡的语调中听不出情感,恰好这时余泽身上的药性也如潮水般褪去。 恢复清明的余泽和凯撒猩红色双眼静静对视了片刻,对方的眼睛里唯有平静。余泽顿时扯扯嘴角就开始套衣服。这种情况下他不可能发疯地为了所谓的自尊心去争论些什么,还不如先行离开。 今天这事情也确实太尴尬了。 余泽迅速穿戴好了军服,当他扭上最后一个扣子后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他到底还是心存疑虑,凯撒究竟会不会是乌诺? 余泽并没有看出什么破绽来,他只看到了凯撒走进浴室的背影。对方宽厚的脊背像是凝聚着无与伦比的爆发力,他突然觉得以自己刚刚脱力的姿态去冲动地和对方打起来,大概会反被制服? 余泽甩了甩满是汗水的额头,将漆黑的碎发悉数拢到脑后。罢了,看对方的表现应该不是乌诺。那么今后他只要在封闭式训练中尽量绕着这男人走,应该闹不出什么大事来。 今天的事,就当做是场意外吧。 离开的余泽并没有发现,步入浴室的凯撒正通过透明的墙面凝视着他,那浴室里并没有浮起热水带来的雾气,反而散发着冰冷的寒意。 “啧。”凯撒仰起头颅,任由着凉水冲刷精壮完美的躯体。他猩红的瞳孔里一扫刚刚的淡然,满是暴躁和征服之意。 他刚刚那么对余泽并非本意,不过就是想回敬一下余泽耍他两次的举止,没想到那小子全然不当回事。那张冷淡的脸上,该有的羞耻该有的怯意统统没有,倒是他自己纠结着说不出什么重话来。 就连一个算不上脏话的“滚”字都是犹豫半天才吐出来的,天知道他当时想的是把对方禁锢在床上,狠狠干了他。 凯撒紧抿着薄唇慢慢闭上了眼。 这场游戏还很长,他竭力克制自己不去亲吻对方的咽喉,克制自己不要变得原形毕露,这般忍耐都是为了让那小子别把他和乌诺扯在一起。上个世界余泽最后喊出的“乌诺”二字,封绝不清楚,可他这个本体却一清二楚。 余泽实在太敏锐了。敏锐到只要自己流露出半分异样,对方就会对他退避三舍。毕竟他头上还顶着个“谎言之神”的称号,明面上是那小子前进路上的敌人。 凯撒对着镜子舔舐着薄唇,干涩的唇角性感地勾起。他的手指划过宛若大理石雕筑的身躯,停留在奋力跃动的心脏之上,这样简单的动作却让他整个人突然充斥着危险的气息。 最后究竟是敌手还是"qing ren",全凭他的心意。 这可是他乌诺几千年几万年来,难得等到的乐趣啊! 那头的余泽一走出去就沉下了脸,改造后异常俊美的面容上不经意散发出咄咄逼人的气势,微皱的眉头诉说着他的心情极端不好。余泽踩着军靴行走在飞船的通道间,一路上坦荡地回视着向他看来的集训者。 他不知道有几个人看见他走进了凯撒的房间,这种时候他要是有半点心虚,明天指不定被脑补出什么画面来。 就在余泽好不容易回到自己房间的那一刻,他恰好看到了正在把玩着空间按钮的亚伯。那个空间按钮里放置的,正是名传帝国的机甲——“幽灵”。 亚伯·奥尔兰啊……余泽几欲冷笑起来,这个罪魁祸首还真是迫不及待,还没确定原主的结局就开始接收“遗物”了吗?他就这么有自信,帝国会将回收后的机甲让他使用? “你、你怎么……?”沉浸在自己世界中的亚伯一抬头就瞥见了抱臂而立的余泽,简直是一副见鬼的模样。他印象中的诺兰一直是阴郁而没有存在感的,可如今这小子突然变得面无表情,竟然流露出了几分迫人的意味。 “我怎么还能活着站在这里?”余泽不知道亚伯的心里想法,他只是淡淡地反问道。 其实余泽自己也在疑惑。之前凯撒表现出来的那番做派估计是一时兴起,之后大概也懒得和一个小小的集训者计较,所以他才能毫发无损地走了回来。这样也好,如果真的闹大了……他说不定要还要动用积攒已久的神力来圆过去。 为什么无数世界的凡人都如此憧憬神明,愿意为他们奉上忠诚的信仰?仅仅是因为有望永生这一点吗? 当然不是。 只要你虔诚地拜服在财富之神的脚下,就有机会点石成金;拜服在智慧之神的脚下,即将无所不知;拜服在死亡之神的脚下,可以飞跃死亡…… 而拜倒在他荣耀之神的脚下,便能迎来王冠加身! 只要他愿意动用积攒已久的神力,可以一昔让落魄之人气运勃发、短时间内荣登巅峰,他可以凡人见他如见世界之主、霎时间匍匐脚下。只是这些耗费的力量和得到的收益不成正比,余泽根本不想这么做。 他可不是什么信仰之力多到能够挥霍的神明,每次顶多耗费几丝神力稍微改造下身体。余泽只愿节省每一滴的信仰,将他们全部用来提升自己的神格。 反正不管怎么样,凯撒任性妄为的举止倒是免了他在这个世界打白工的命运。 “你这话什么意思?我可听不懂。” “我不过希望你试一试,看看能不能问到训练的相关事宜罢了。”亚伯闻言神色扭曲了一瞬,他不知道为什么如此猛烈的药会对眼前的人失去了效果。但片刻间他又恢复了高傲的模样,话里话外皆是死不承认的意味。 “不过你一走我就觉得你根本问不出什么东西来。毕竟你不过是个基因指数只有72的废物。”亚伯知道今天之后自己和余泽是彻底撕破了脸,言语间再也没了顾忌。 “你该不会因为无望入选王牌军而做出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吧?”亚伯恶意满满地说道,他不动声色地注视着余泽的衣着,见到对方仍然扣在最上方的纽扣后隐隐露出了不甘心之色。 “基因指数72吗?”余泽的尾音轻轻上挑,像是在疑惑。基因指数是这个世界独有的东西,大抵能体现一个人的潜能和基因进化程度。72在星际中勉强算得了中上等级,直观点说排名的话……大概能在全星际排到十亿多名? “还不承认?”这话到了亚伯耳里就是死鸭子嘴硬,他蔑视地看了余泽一眼,傲慢地站起了身。 “我真搞不懂为什么‘幽灵’会选中你这样的垃圾。” “给本少爷看好了。”他迈开脚步走进了房间里标配的透明测试仪器中,刚刚站定,无数光线霎时间扫过了他的身体,似乎在做一个全面的测量。 片刻之后,测试仪器上智脑空灵的声音缓缓传了出来。 “基因指数92。星际排名第九百九十九位。” “bravo!(棒极了!)” “您拥有高人一等的天赋,拥有比天才更天才的潜力,我预感到星际的未来即将由您开拓。” 智脑人性化的夸赞之声让亚伯面露得色,他慢悠悠地举起“幽灵”的空间按钮,矜持高贵地说道: “你看,只有我这样的人才配做你的契合者。” 而漆黑的空间按钮却对他的话恍若未闻,压根没有半点儿反应。 亚伯英俊的面容顿时一沉,他的脸色再度难看了起来,隐隐透出气急败坏的意味,显然拿这个机甲毫无办法。 “该死的!我总有一天会让你求着我用你!” 余泽静静地看着亚伯上演一场生动的闹剧,不知道该作何表情。而就在这时男人眼眸突然一转,将一腔火力再度对准了他。 “诺兰。你今天竟然敢闯进凯撒的房间?要是我说出去给别的选手听……”他的话语间满是胜券在握,对他这军火世家出身的大少爷来说,简单直白的威胁实在是信手拈来。 “呵。”余泽忍不住笑了起来。他很想听听看这个男人还能说出什么样的话语。因为他知道,亚伯的一切都是伪装的。 无论是那惹人生烦的性格,还是掠夺幽灵机甲的理由,一切都是骗人的。亚伯自始至终都是联邦的间谍,是害得帝国输掉这场百年对战的罪魁祸首,他真正的城府深到可怕。 “难不成你还想向众人解释是我让你进去的?你觉得大家是相信一个全星际排名前一千、半只脚迈入王牌军的我,还是相信撞了大运而一无是处的你?” 亚伯仍旧扮演着依靠身份天赋的二世祖,看上去想要以势压人将原主坑得再也爬不起来。 原主栽在这样的人手中不冤。可惜啊,他余泽接手这具身体后,一切都不一样了。 “你想怎么做?”余泽没有急着撂翻眼前这个喋喋不休的家伙,反而倚着墙玩味地问道,他的耐心一向很好。 亚伯没心思去发现自己小跟班的变化,高傲地将自己的算盘给说了出来: “这样吧,看在旧识的份上,我也不欺负你。你站过来,只要测出你的基因指数有80,我就姑且认为你有留下来参加集训的资格。当然,今天的事我也会为你保密的。” “但如果没有……” “那么你自己去和负责人说,将‘幽灵’的空间按钮归交还给帝国,使其重新择主。然后你必须退出这场集训!” 亚伯其实根本不想把事情闹大,他哪里敢明晃晃把暴君凯撒牵扯进来?他不过是借此唬一唬没见过世面的诺兰罢了。 余泽听着亚伯满是强盗逻辑的话语,深蓝色的双眼流露出慵懒的神色。让一个天生基因指数是72的人涨到80,简直是天方夜谭。除非那个人一开始就有意掩藏,而原主明摆着不是什么心机深沉到掩藏天赋的人。 这场赌局根本只有输,没有赢。 “好。”亚伯听到余泽毫不犹豫应下赌约的话语,饶是他也忍不住睁大了眼。难不成他曾经的跟班真的傻到这地步? 余泽没有理会对方看傻子一样的视线,他直接走到了测试仪器前。就在迈进去的前一秒,他似笑非笑地瞥了眼面露喜色的亚伯。谁是傻子……还真不一定。 这种莫名其妙的笑容反而让亚伯心里涌起了微妙的不安感。 与刚才如出一辙的光线来来回回扫过余泽的身体,那耀眼的金色光芒映衬着他白皙透明的肌肤,竟硬生生营造出一种神祇降临的错觉,华贵庄严到不可思议。 “基因指数:98。星际排名……” “第二位。” 亚伯原本胜券在握的笑容顿时僵在了脸上,他整个人要笑不笑的,甚至有一瞬间露出了原本的精英模样。 他的耳朵是不是……坏掉了?这个仪器是不是坏掉了?! 星际排名第二位?要知道早就有学者说过,人类所能达到的极限基因指数是95。除去星际排名第一位的那个怪物凯撒是惊呆宇宙的99,再也没有其他基因指数超过95的存在了! 而随后智能吐出的一连串欢快声响狠狠打醒了迷茫的亚伯,逼着他认清残酷的现实。 “dary!(您已超神了!)” “您就是这世间最耀眼的星辰!整片宇宙皆在您手!” “世间之人最光荣之事,便是成为您的磨刀石!” “本智能为0881号,很荣幸为您服务。” 正文 第32章 机甲王牌兵(三) “哈哈哈哈!机器怎么坏了!” 沉默了许久,亚伯终于反应了过来,顿时夸张地大笑道,而余泽却捕捉到了这个男人眼中一闪而过的忌惮之色。 亚伯确实是很忌惮余泽,机器坏了什么的根本就是个推说的借口而已,这机器怎么可能坏?他做间谍做得久了,自然而然有一套看人的方式。而诺兰在他眼中不过是个平平凡凡的懦弱存在罢了,谁知道他竟然掩藏着这样能够笑傲宇宙的基因指数? 他不得不承认,这是他第一次看走了眼。 基因指数90以上的恨不得让全星际都知道,分分钟帝国联邦吹捧为奇才,而余泽基因指数高达98竟然还能做到不声不响,甘愿掩藏着光辉一直忍耐到今天,这需要多高的心理素质?亚伯自认他是做不到的。 若不是自己这次误打误撞逼得对方翻脸,岂不是永远发现不了这一点?这消息实在太重要了,他必须赶快传回联邦!而他也要在集训时将这小子扼杀在摇篮中,一个凯撒就够他头疼的了,帝国绝不能再出现第二个凯撒! “简直是莫名其妙的测量结果,那么高的基因指数,你以为你是凯撒?”亚伯心里想的是一回事,嘴上说的便是另一回事。他极尽所能地冷嘲热讽着,以此来压抑住心中汹涌的惊骇感。 今天的事给他的冲击太大,大到让他觉得自己二十三年的间谍人生都白活了。还好,起码现在发现为时未晚,他还有慢慢运作的可能。 “谁允许你……” “直呼我名?” 就在亚伯与余泽争锋相对时,突如其来的低沉声音让快要精分的他整个人僵住,亚伯一转头就看到门外举着黑色卡片的凯撒。 亚伯瞳孔顿时一缩。他当然知道凯撒手中的黑色卡片是什么,那是飞船上的通行证。只要拿着它随意在门前刷一下,所有的房间欣然对你敞开。而凯撒拥有这东西根本没什么好奇怪的,因为这艘飞船本就划分在他率领的兵团之下,甚至就连他们这些集训者即将前去的封闭式星球,也是凯撒晋升中将时国王划分给他的私人领地。 “嗯?”男人尾音透着性感撩人的磁性,他微眯的眼睛席卷着霸道的威势。此刻亚伯脑子里一团乱麻,他只能反射性地站正军姿,鞠着躬朗声说道: “长官!万分抱歉!” “啧。我手下可没有你这个兵。”凯撒半睁着猩红色的瞳孔,不过是嗤笑着说了一句,那头的亚伯已经开始露出万分荣幸的表情,仿佛是他疯狂的崇拜者一般。 “是!非常抱歉!”一旁的余泽看着亚伯的演技,都不免心生赞叹。这样看来间谍也不好当啊,那高高在上的亚伯竟然立马能变得如此服帖,简直让人大开眼界。 “出去。” “是!”亚伯一边回应一边将背脊挺得笔直,以最严谨的姿态走出了余泽的房间,然而他与凯撒擦肩而过的一瞬间,眼中不由划过探究之意。凯撒来找余泽,到底是为了什么?这两人之间哪会有什么交集? “……”亚伯一走,空旷的屋内只剩下余泽和凯撒,两个人静静对视了片刻,没有人率先开口。 终于余泽皱着眉从测试仪器中走了出来,深蓝色的瞳孔中直白地露出了询问之意。 这个暴君来找他做什么?难不成是为了秋后算账? 凯撒似乎看懂了余泽的表情,他冷着脸一言不发地来到了余泽的身前,过高的身姿使他的目光极具侵略性。余泽忍不住微微眯起眼,借此掩住瞳孔深处的戒备之色。 而下一秒凯撒便扯住了他刚扣好的衣领,稍微一个用力,余泽高挺的鼻梁就正好撞到了男人坚硬的胸膛,他甚至还能近距离感受到对方那略显冰凉的体温。 这温度好像有点不对?毕竟之前是那么的炽热……余泽抿着唇赶紧打断了自己不着边际的脑洞,他到底在胡思乱想什么,现在这场景不是应该先找对策吗? 就在余泽想要出声询问之时,凯撒慢条斯理地从军装口袋里掏出了一个雄鹰状的长条形肩章,大气精美的肩章上还镶着一颗银质的星星,那星星象征着他们这群集训者的军衔。 “一等兵。”凯撒沙哑着声音没有直接念出余泽的姓名,事实上余泽觉得这男人根本不可能知道他叫什么名字。 “知道这是什么吗?”凯撒伸出粗糙的手指,状若不经意地划过余泽的脖颈,最后停留在了右肩处轻轻敲打了几下。 “这是军人的荣耀之物。”余泽面无表情地回到,他绷着脸看着凯撒低头帮他佩戴肩章。 这只手明明刚才还在肆意触碰他的身体,现在突然做出这么庄严的举动,余泽现在的感觉实在是有点微妙。 “既然知道,就时刻收好。”凯撒微微俯下身,唇舌间的湿气喷洒在余泽的耳边,带起一阵战栗。 这男人的动作……是不是太过暧昧了? “——就算上/床上到不知天南地北,也要收好。”而凯撒的下一句话更是让余泽差点绷不住表情。这种话已经可以算是性/骚/扰了吧?! “下次爬床我可没那闲工夫帮你送回来。而到时候……” 凯撒侧过身体转而禁锢住余泽的下巴,那猩红色的瞳孔中流露出的是显而易见的恶意。 “你就给老子打包滚蛋吧!” 余泽勉强听完了对方的话语,顿时脸色一黑。什么叫下次爬床的时候?这种事他绝逼做不出来的好吗! 余泽干脆聪明地退后一步,学着亚伯的动作站好了军姿,只不过他没有鞠躬,而是选择将右手抵在了左心脏上,一副铭记于心的模样。 “是!长官!绝不会有下次了!” 凯撒看着余泽一副此生绝不再犯的表情,感受着怀中空荡荡的温度,慢慢摆出一副高深莫测的神情来,而他心里在想些什么只有他自己清楚。 余泽永远猜不到,一本正经的凯撒现在脑子里想的是:啧,这小子突然这么耿直做什么?听不懂我在鼓励他继续努力爬床吗? 凯撒沉默了半响,最终没有多说什么,而是将视线投向了屋内的测量仪器上。 “基因指数98?” “是。”话题转到正事上后余泽突然松了口气,天知道眼前这个教官脑回路是这么长的,他自认智商不低,也还是完全跟不上对方。 余泽垂下眼毫不犹豫地承认了自己的基因指数。他暴露出天赋根本不是为了打亚伯的脸,他是故意的。他没有那闲工夫应对无数人的白眼和刁难,也没那闲工夫去费尽心思抓住亚伯身为间谍的把柄。所以他只能引蛇出洞。 亚伯势必要对凯撒下手,现在又开始忌惮起他来,难免会加快动作。一急便有了破绽。更何况余泽有自知之明,亚伯要对付的重头戏是凯撒,他不过是附带的那个。 这样一来他能借亚伯的手扳倒凯撒,又能使亚伯暴露出来,实在是两全其美。到时候基因最高的他自然成了救世主,在那场王牌军的对战上力挽狂澜。帝国胜利后他会理所当然地闻名星际,借此在最大程度上搜集信仰之力。 凯撒定定地看着眼前之人那毫无波动的表情,似乎想透过他清冷的表皮看穿这小子在想些什么。 “你知道你为什么会被破格录取吗?”凯撒漫不经心地抚摸亚伯留下的机甲空间按钮,随口问道。 “因为‘幽灵’选中了我。”余泽眉头皱得更紧了,他不知道凯撒又要搞出什么事来。 “这只是其一。” “你是因为我,才能踏上这个飞船。”凯撒的话语让余泽愈发疑惑,毕竟在原主的记忆中根本没出现过这个原因。 “世人皆知,帝国排名第一的机甲‘欺诈师’是进攻型机甲,其实并不是。” “它和帝国排名第六的机甲‘幽灵’是同一个制造师制造的,皆为刺客型机甲。” “刺客型机甲,只有一架之时顶多用来暗杀突击,而若是两架同时出现……” “便是横扫战场的杀器。毕竟没有人能够时刻防备着两个杀手。”凯撒眯起猩红色的瞳孔,宽大的右手将黑色的碎发拢到脑后,露出锋锐的眉与更加锐利的眼。 这一段格外长的话语在余泽听起来反而更像是在解释,解释他为什么没有立即处置自己爬床的过错。 “既然你基因指数还不错,那么我问你。” “你,诺兰·维克托,可有成为帝国主力的觉悟?” “你,诺兰·维克托,可有成为与我并肩作战之人的觉悟?” “当然!长官!”余泽右手握拳敲击在心脏上,甚至由于过度用力而发出了沉闷的声响。他第一次收敛了复杂的心思,露出军人效忠的神情。凯撒如今所给的,本就是他求而不得的机会。 他愿意在战场上光彩夺目,他也愿意做两手准备。 “那么接下来的三个月,我会狠狠操/练你的。” 凯撒的薄唇慢慢勾起,明明是再正常不过的笑容,余泽看着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为什么他总觉得……这个男人好像意有所指? “所有人注意!所有人注意!猎鹰星球已经到达!本飞船将于十分钟后飞离!” “请各位集训者收拾好行李走到中央舱门前,即刻进行空降!” “过时未降落者,直接淘汰!” “所有人注意!所有人注意!……” 冰冷而无机质的声音一遍遍响起,霎时间扰乱了所有人的心神,余泽愣了片刻后直接无视了眼前的凯撒,随手拎过原主的背包背在肩上,二话没说就开始小跑起来。 这场集训还没开始,帝*方就给了他们一个考验。他的房间所处位置稍微有些偏僻,要是不抓紧时间根本赶不上。 “啧。”留在原地的凯撒揉了揉额头,这播报响的真不是时候。要是让他知道是哪个小子这么不识趣,他一定好好和他交流交流。 凯撒看着空无一人的屋子,烦躁地扯了扯衣领,指尖一个用力就将手边的军帽弹起,任由它懒懒地盖在了硬质的黑发上。他笔直的双腿终于迈了开来,漆黑的军靴在地上极具节奏地敲出了“啪嗒”的声响。 如今他是这些小崽子的教官,需要先行降落做个示范。事实上他想训练的从来都只有一个人,不过能让余泽看看自己的英姿也不错。说不定那小子就会因此发现他眼前的这个男人有多么的卓绝,无论是在床上,还是在战场上。 对凯撒的念头一无所知的余泽早已在摇晃的飞船上绑好设备了,他的腰部两侧佩戴着星际独有的脉冲装置,这东西能通过气流在空中自由飞翔变位,是机甲驾驶员必备的逃生工具。 当他站稳时人已经来的差不多了。一万个集训者明明穿着同款的漆黑军装,却都穿出了自己的风骨。有的人桀骜不驯,有的人温润如玉,有的人冰冷凉薄。而最引人注意的反而是最前面那个小女孩。 余泽不知道她的骨龄是多少岁,但看外表顶了天也就12岁。女孩黑发黑眼,那张稚嫩精致的容颜上挂着腼腆的笑容,小小弱弱的尤为可爱,像极了他妹妹小的时候。 能参加这场集训的人绝非等闲之辈。虽然余泽清楚这一点,还是忍不住多看了对方几眼。恰好小女孩感受到了他的视线,回过头给了他一个大大的笑容。一瞬间,余泽觉得自己心软的不像话,连冰冷的脸都差点挂不住,下意识地想要勾起嘴角回应对方。 而这时一个高大的身影却巧合地挡住了他的视线,余泽只能跟随着众人为他的到来让开道路。 “凯撒中将!”一万人整齐地排列在中央舱两侧,同时手指抵在心脏上对那个男人行着军礼。 “啊,叫教官。”凯撒目不斜视地走过了余泽身前,脚步没有半分停顿。此时的余泽已经顾不得刚刚的女孩了,因为他发现凯撒的腰间压根没绑什么脉冲装置! “是!教官!”他和众人一起喊道,站在凯撒身后的那些教官们也陆陆续续走来,余泽特意仔细观察了一下,这些人却将装置绑得好好的。 所以说,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正文 第33章 机甲王牌兵(四) 凯撒身后的教官们似乎对他没绑脉冲装置毫无疑惑,他们紧了紧装置的搭扣,挺直脊背在舱门前站定。 静静封闭的中央舱门终于缓缓升起,乍然卷起的猛烈飓风模糊了所有人的视线。 余泽的位置恰好处在舱门边上,他只需眯起眼微微侧头便能俯瞰到这颗星球的风景。 出乎余泽意外的,那入目之处皆是血色,艳丽深沉而又夺人心魄。这片殷红并不仅仅是因为泥土的颜色,更是因为荒凉的大地上布满了一座座猩红色的军事基地。从高空看去,整个基地的布局就宛如展翅的鹰隼,而那半空之中遍布着层层交叠的透明管道,无人驾驶的小型悬浮机在管道间飞速穿梭,整个星球没有半分人气。 这里当然没有人气。早在猎鹰星球被选为集训基地之后,它便和宇宙隔离了,从今日起这里将失去一切信号也禁止任何人进入。偌大的地方除了他们这一艘飞船上的人,再无其他智慧生物。 余泽的视线凝灼在飞船的正下方处。那里是一座覆盖着蓝色薄膜的巨大城堡,城堡恰好坐落在这鹰隼的嘴部。余泽猜测,这里大概是他们集训的住所,也就是凯撒在这颗星球上的私人城堡。 “02号教官阿道夫请求降落第一基地!” “03号教官安吉尔请求降落第一基地!” “010号教官……” 一位位教官开始和地面的智脑沟通,他们的手指皆按在右耳处那枚黝黑的耳钉上,这是帝*部独有的通信器。 “声音核实,指纹核实,允准降落!” 冰冷无机质的声音霎时在空中响起,城堡上的蓝色薄膜随之打开了一道缺口,像是在迎接众人的到来。除了凯撒的九位教官顿时露出笑容从舱门前一跃而下,他们利落的身姿在空中宛若展翅的鸟雀一般,原本暴躁不安的气流在教官的操控下反而成了载着他们身体的透明羽翼。 而就在所有人沉浸在这副景象中时,一直没有动静的凯撒终于动了。他左手按着耳钉,右手随意扯了扯军装外漆黑的长风衣,皱起的眉像是在嫌弃这衣服太过累赘。 只听他低沉的嗓音粗粗刮过所有人的耳畔: “01号教官凯撒,请求降落第一基地。” 甚至还没等到允准的指令下达,那个男人就这么直直地跳了下去!余泽现在确定了,凯撒至始至终都没想过要用脉冲装置这玩意儿! “怎么……怎么可能?” 余泽听到自己身侧的人哑着声音说道,对方原本高傲的面容上如今满是荒谬之色。 这种反应实在太过正常。别说是这些集训者了,就连他这个野路子的神明都觉得不可思议。当年他成神之前,最高纪录也不过是从八百米高空跃下,还因此一度被导师称作疯子。而他们现在所处的位置是……空中八千米! “你们这群卑劣的贫民怎么能理解!这可是独属于凯撒的绝技——‘空中漫步’啊!”一位金发蓝眼的男人终于回过了神,顿时高声赞叹道,那咏叹调般的语气、言语间蔑视的意味无一不昭示着他是个贵族。 然而没有一个人理会他的话语。所有人的视线都被出现在飞船大屏幕上的那个不断坠落的男人吸引。 空中的凯撒半眯着眼睛,急速地坠落让他细碎的黑发悉数立起,使得他多出了一种乖张的气息。只见凯撒空出一只手随性地按着几欲飞出去的军帽,在众人反应过来前迅速接近了一个运用脉冲装置慢悠悠晃荡在高空中的教官,那修长笔直的腿直接踩在了对方的胸膛上,他整个人借着反冲力缓和了一瞬。 余泽的注意力早已不在周围的惊呼声里,他抿着薄唇开始下意识地分解着大屏幕上凯撒的一举一动。这个男人……这个男人是怪物吗?!余泽拥有着超乎人类想象的动态视力和异常敏锐的直觉,他能看到一些常人所忽视的地方。 凯撒靠的根本不是脉冲装置,也不是踩踏时那微不足道的反冲力,他只是在不断微调着自己全身的肌肉,从而在剧烈的气流中保持一种相对平衡! 这个男人仿佛已经将这天空划作了私人领地,他就是在这开阔的地界捕食的雄鹰。早在众人跃下的那一刻,他就敏锐地捕捉着所有人的下落点,并反人类地控制着暴风中的身体,确保自己能够落到他们的上方。 屏幕上的凯撒接连踩过了八个人,连御姐教官安吉尔都没能让他有半点怜香惜玉。他最后用手反扣住最下面2号教官阿道夫的肩膀,靠着他的脉冲装置让两人平稳着地。 而这一连串惊心动魄的举止后,凯撒侧过身,那张英俊的面容直直对准了飞船的大屏幕。 他慢条斯理地摘下了军帽,挑着眉无所谓地敬了个军礼。然而男人的那副神情与其说是在敬礼,不如说是在挑衅。 这个人,毫发无损地降落了! 这个人,蔑视着所有的训练者! “凯撒……这就是暴君凯撒?!” 余泽听到众人的惊诧之声,忍不住动了动喉咙,他不用转头就知道周围的脸色。几乎所有人眼中都不受控制地流露出憧憬的光芒,凯撒完全可以凭借个人魅力和绝对武力折服天之骄子们。 帝国的军队,还真是给了他们这群集训者一个大大的下马威啊!现在还有谁会不服从恍若奇迹一般的凯撒的管教呢? 余泽嗤笑了一声,他右手随意搭在了腰间的装置上,当众人还沉浸在刚刚的场景中时,那挺拔的身体就微微前倾一跃而下。 他们这群集训者一共有十分钟的时间,集合花去了四分三十一秒,教官们降落花去了两分零三秒,如今剩下不到四分钟,他可不认为这么点时间够一万人和平降落。 集训还未开始,便注定有人淘汰。当然,淘汰者中肯定没有他余泽。 余泽从容地在空中调整着姿势,说起来这是他第一次用这装置。他虽做不到凯撒那怪物般的降落,但完美复制出其他教官的举动还是没问题的。毕竟他和凯撒完全不是一种战斗类型,自己是靠脑子调动一切可利用的东西,而凯撒根本就是凭着野兽般的本能疯狂嘶咬着所有的猎物。 如果说凯撒是万兽之王,他余泽便是最冷静的猎手。 余泽在空中露出了淡淡地笑容,深蓝色的眼中是少见的自负和傲慢。 “真是个聪明的小子。”已经降落的教官们透过手中的仪器注视着飞船上的那群集训者们。他们第一时间看到了余泽的降落,5号教官忍不住流露出了赞赏之意。 显然他们也没想到有人能这么快就从凯撒带来的震撼中脱离,还做出了最合适的判断。要知道他们当初见到凯撒这种做派的时候,整整懵了两分钟! “你有没有觉得他的动作,很像安吉尔?”4号教官看着看着突然发现了不同寻常的地方。每个人使用脉冲装置的习惯和细节都不一样,3号安吉尔虽是女人,却是他们当中用脉冲装置用的最好的,而空中的余泽简直就是她的翻版。 “不,是一模一样。”被点名的安吉尔终于冷冷开口了,利落的话语却让教官们惊异起来。 “他连我习惯性摩挲右侧边角的动作都学了。” “你的意思是……这小子看了一遍就完全模仿下来了?甚至说他还根据自己身体的数据瞬间做了相应调整?!” “不仅如此。”安吉尔的红唇勾起,她纤细的手指点上了空中的景象,余泽口中的喃喃之声传到了所有人的耳朵里。 “六分四十八秒。” “六分五十三秒。” “七分零三秒。”教官们的视线移到了画面右上角的时间上,他们从集合到降落的时间这小子说的分毫不差! “我记得……这群小崽子们上飞艇前,所有通讯工具都被没收了吧?钟表这东西也在没收范围内。” “他当然没有钟,他完全是靠着心中默数。” “即使这种场景也能冷静至此。机甲兵的第一要素被他不费吹灰之力地达成了,还真是后生可畏。”安吉尔似乎对余泽格外感兴趣,甚至隐隐起了将他划分到自己队伍中的念头。 “你们快看那个小女孩!天啊,她是风之女吗?”还没等众人继续议论下去,屏幕就移到了之前余泽格外关注的女孩身上,她幼小的身体随风摇摆,竟然用着脉冲装置自由自在地在空中转着圈,做出一副跳舞的模样。 安吉尔的兴趣瞬间就从余泽身上转移了,她还是更看好女人。这般想着的她并没有发现身后凯撒那一闪而过的冷凝视线。 “再看看这个。”画面转到了亚伯身上,亚伯的一举一动宛如教科书般标准,或许连教科书都做不到这般标准,他在空中下落的举止中满满透着贵族的优雅气质。 “星际的这个百年还真是怪物频出啊!这次对战,我们帝国一定能战胜联邦!凯撒,你觉得呢?” “啊。我觉得,我或许该用脉冲装置了。”凯撒说着又轻轻瞥了一眼安吉尔,不带感情的视线瞬间让对方汗毛直立!这下安吉尔神经再大条也感受到了凯撒的不友好,她忍不住思考自己哪里惹到这个煞星了? 显然凯撒关注点根本和众人截然不同,他的视野里至始至终只有余泽一个人。 凯撒懒懒地睁着眼,重新看向了早已降落在远处的余泽。自家的小子竟然去学别人的动作,这他妈算怎么回事?他刚才不用脉冲装置不代表他不会用,安吉尔那点技巧哪里值得这小子去模仿? “集合集合!”过了许久,2号教官阿道夫的声音打断了愈发紧张的氛围。阿道夫有着一张正气十足的刚硬面容,整个人也充斥着铁血做派。 “成功降落者一万人,时限内降落者六千三百人。” “六千三百人分成十组,每组六百三十人。”他的话音刚落,时限内降落的人军装上自然而然浮现出一个号码,从一到六百三。这串数字将在接下来的三个月里代替他们的本名,今后只有数字,没有姓名。 “没得到号码的右转登陆飞船,你们可以卷铺盖走人了。” “凭什么?我基因指数可是在前三千名内,怎么能还没开始就被淘汰?” 阿道夫闻言抓了抓头发,面上毫无意外之色。他就知道这群小崽子们会叫嚷出不满的话语,年纪小就是不懂事。 还没等阿道夫冷下脸说什么,一直默不作声的凯撒终于动了起来,他慢慢走到余泽身前,垂下眼仿佛在打量余泽身前的数字。余泽都下意识低头看了自己胸前一眼——01001,大概是第一组的一号?没什么特别的吧? 没等余泽弄清楚,凯撒就转过了身体,他直接抬起长腿踹翻了余泽右侧叫嚷的最凶的小子。 “垃圾就是聒噪。” “如果你不想滚蛋,那就别走了。”被他狠狠踹倒的男人顿时忘记了愤怒,凯撒这样说是不是代表他还有留下来的希望?!他就知道,自己基因指数这么高,不可能被轻易淘汰。 男人顿时从地上爬了起来站直了身体,他刚抬头就看到凯撒那张英俊邪肆的脸上扯开了一个堪称恶劣的笑容,那猩红色的瞳孔里充斥着令人战栗的血色。 “地狱,是更适合你的地方。”他的话语带着蓬勃的杀意瞬间席卷了所有集训者,就连教官都忍不住绷起脸戒备,生怕凯撒就此发疯。 这句威胁的话语效果简直是立竿见影,下面再无一人敢多呛一句话,全都乖巧地排队上了飞船。 因为所有人都知道,凯撒他,是认真的。 正文 第34章 机甲王牌兵(五) “01001到01630号,跟我来。” 凯撒转正了因为剧烈运动而略微歪斜的军帽,薄唇不经意间抿出了一个凉薄的弧度。余泽见状只是沉默地背着行李跟上了凯撒的背影,他发现这个男人似乎从里到外都散发着不容拒绝的威势,无关背景无关力量,他仿佛生来就是上位者。 这还是余泽第一次踏入星际时代的城堡。老实说,这种感觉还不赖。虽然外表是复古的精致奢华,内里的墙壁却充斥着后现代的银白色金属光泽,那两侧的微型圆孔中不用看也知道是危险的激光设备。 这里的每一个角落,都暗伏杀机。 余泽停在了最接近顶层悬浮梯的一号屋前,第一组的人依次住满了这一层。至于顶层?不用肖想了,那统统是凯撒的领地,这个男人占有欲太强,根本不允许任何人踏入他的楼层。 此时楼下隐隐传来了整齐的脚步声,似乎是其余的教官也带领着自己的队伍,分别占据了一层。 “按序号三人一间,回屋放下行李后城堡前集合。” “记住,你们只有五分钟。”教官们交代好后在虚空中打开了倒计时的面板,集训者们顿时挤进了各自的房间。他们已经意识到时间的绝对性,没有人想和先前那批人一样不明不白的淘汰。 唯一例外的大概就是余泽这个屋子。余泽站在门口抽抽嘴角,不是因为别的,只是他眼前的两个室友实在再熟悉不过了。一个是亚伯,一个是那个稚嫩过头的小女孩。 这次集训真是毫无顾忌啊,竟然是男女混住?!就算是个小不点,那也是女的吧? “小鬼,你多大了?”一早放好行李的亚伯完全就当余泽不存在,反而抱臂询问着坐在角落的小女孩。 “人家12岁,才不是什么小鬼,我叫奈可哟。” “12岁?看你刚刚在空中的表现,天赋不错啊。”亚伯锲而不舍地搭着话,一扫以往的傲慢和桀骜,他似乎对奈可格外感兴趣。回过神静静理着东西的余泽渐渐感觉有点不对劲,亚伯身为间谍可不是什么多话的人,难不成这女孩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啧,真烦啊。余泽在众人看不见的角度闭上了双眼,重新开始搜索着记忆。他刚穿来的时候情况太奇葩,以至于原主的记忆他根本没消化完全,到现在对未来的轨迹也只是一知半解。不然他早就知道亚伯会做什么手脚了,哪至于引蛇出洞? 奈可,奈可,这个名字……如今帝国的第三皇女似乎是叫做奈可·伊斯特?今年恰好是12岁。 “天赋咩?”那一头的奈可没察觉到这微妙的氛围,她用胖乎乎的手指抵着白嫩的小脸,略微睁大了湿漉漉的眼睛,满脸古灵精怪的神色。 “人家那么小,哪知道什么天赋呀!” “可爱是天赋吗?我给你卖个萌呗。”奈可一边说着,一边自然地朝着面露沉凝的余泽歪歪头,让刚刚起身准备出去集合的余泽顿时僵在了原地。 余泽甚至在想,也许可爱确实是天赋。这小家伙,确实挺萌的。 与他的动容相反,坐在床上的亚伯因为奈可的话语僵住了脸,不知道如何应对。王室果然有套路啊,就算是个小皇女也能明晃晃地在装傻,他说了这么多根本半句话套不出来。 亚伯这般想着干脆也不问了,他率先走了出去。而奈可一蹦一跳地也跟着离开。 留在原地的余泽情不自禁地眯起了眼。他突然发现自己宿舍的配置太诡异了。瞧瞧,一个神明,一个间谍,一个皇女,这是要挑战史上最奇葩的组合? “现在是下午四点。” “戴上耳钉调整到三倍重力,然后给老子绕着这城堡全速冲刺,一直跑到七点。”教官凯撒直接从顶楼的窗口一跃而下,那军帽和军装外套早已不知道被他扔到哪去了,这个男人通身就套了件无袖的黑色背心,露出了极具爆发力的胳膊。 而他英挺的面容上不知何时戴上了一副黑色的墨镜,墨镜遮住了他骇人的瞳孔,却更衬出了他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峻表情。 余泽右手反握接过了男人随意抛来的漆黑耳钉,他凝视了片刻后直接将它穿过了左耳。这具身体从未穿过耳洞,余泽抹去了耳垂上的血珠,刚伸出舌头舔舐掉时,就感觉到了一个异常灼热的视线。 “还有疑问吗?没有疑问就开始。”他一抬头就看见了懒洋洋站在阳光下的凯撒,对方的瞳孔被墨镜遮掩住,余泽不确定自己之前感受到的视线是不是来自于他。 而在余泽移开目光的瞬间,凯撒那湿润的舌头情不自禁地划过薄唇,慵懒色气的仿佛是一头发/情的猎豹。 “报告教官!我有疑问!” “说。”凯撒勉强收回了停留在余泽身上的视线,皱着眉瞥了眼出声发问的集训者。他认识那家伙,好像是帝国现役的军人,年轻一代的佼佼者,战功差不多能换个少尉军衔。 “我们是机甲兵!学得应该是操纵机甲!为什么要跑步!”中气十足的声音从发问者的胸膛中溢出,虽然各个队伍训练项目不同,但这个问题确实在各处同时上演。 “机甲兵就不要体能了?关键时候它能吊着你的命!”这是其他教官的教科书式回答。 而凯撒的答案是——“你,出列!” 站在最前方的余泽瞳孔骤然紧缩。他清清楚楚看到,凯撒只是双手插在口袋中,不过是脚跟稍微动了一下,就狠狠撂翻了刚才那个格外魁梧的发问者。 “等你什么时候比老子强了,再来质问我。” “现在,跑步!”凯撒随意踏过了还躺在地上的人,直起身子开始带头跑了起来。这下再无一人出声质疑。他们现在才明白了,凯撒说的所有话都是在走过场,他根本不允许任何人挑动他的神经! 既然这样,就算再有疑问也得烂在心底。摊着这么个教官,他们是倒了八辈子霉! 两个小时不间断的加速跑也许对他们这群基因优于常人的天才们来说不算什么,但若是再加上三倍重力和长时间乘坐飞船的劳顿的话,就是一场灾难了。 关键还不仅仅是这样! 跑了一个小时后凯撒突然止住脚步,回过头露出了一个狂放不羁的笑容。就在众人以为终于能休息时,这个男人竟然丧心病狂地扛起了高斯电磁炮开始狂轰乱炸! 急速的子弹席卷着蓝紫色的电弧,绚烂美丽到不可思议。然而对他们这群集训者来说,这可不是什么稍纵即逝的烟花,那每一颗子弹都是催命符啊!它意味着稍微跑慢点迎接你的就是死亡! 在这里,没有人捧着你的命。 疯狂奔跑的余泽都忍不住喘着气竭力调整呼吸,他的意志可以撑下去,但毕竟这副身体不是以耐力见长,多少有些吃力。而他已经算是表现良好了,后面的晕厥者不知凡几,几近半数者早被送到城堡内的治疗舱了。 而始作俑者凯撒呢?承受着电磁炮极大后冲力的他甚至连一滴汗水都没有流下,男人甩甩胳膊仿佛觉得这种事连热身都算不上。 “渣滓们,跑不动就趁早打包滚蛋!”原本不少人崇拜凯撒,甚至着迷于他宛若陈年酒液的嘶哑声音,而现在第一组的人最怕听到就是他薄唇下流露出的声音,因为它听起来就仿佛是暴君在宣判死亡。 “老子数三秒,三秒后继续开火。”凯撒嘴里不知何时叼了根烟,烟头并没有点燃。 “三!” “二!” “嘭嘭嘭嘭!”又是一轮扫射,这个男人压根就没数到三! 我艹!余泽忍住爆粗口的冲动,他不合时宜地瞥了眼身侧的人,发现这些人基本是一副濒临崩溃的表情了。 谁不是呢?他们在凯撒手下就仿佛是玩具一样,需要时时刻刻提心吊胆,不然下一秒等待你的不仅是淘汰,更是一顿皮肉之苦亦或是血肉模糊。 凯撒慢悠悠地低头凑近了刚刚射击完的炮口,过高的温度代替了火焰直接帮他引燃了烟草,模模糊糊的雾气袅袅升起,遮挡住了他那森冷阴鸷的容颜。 偶然注视到这一幕的余泽,突然露出了荒谬的表情,诧异地捂住了因为急速奔跑而剧烈跳动的心脏。 他……是不是哪里坏掉了?竟然觉得凯撒在这一刻性感指数爆棚?! “擦,走火炸死他才好。”有人忍不住低咒道,余泽立马在心里赞同地点点头,这才该是正常的人反应! 就在余泽想转头看看是谁这么大胆敢直言不讳,下一秒就感觉到一颗子弹猛然擦过他的衣袖,直直轰落在刚刚说话人的地方。要不是那个家伙跑的快,估计早就成了一堆碎渣了。 “啊,那还真是抱歉。” “老子的命,可是硬的很。”凯撒咬着烟含糊地说道,唇角咧开的笑容顿时让人毛骨悚然。 “哟呵!你怎么还没结束啊!”其他的教官看着越发凶残的凯撒,也终于看不下去来和他搭话了。 他们的队伍在晚上六点半时就已经全部解散,集训者们都回城堡进食休整去了。今天是托了凯撒的福,往常这些让军队精英们都叫苦不迭的训练项目竟被他们手下的集训者全部超额完成。 他们训练的倒不是凯撒现在这种简单粗暴的东西。而是高空跳水!垂直升降!拆卸枪支!打枪射靶!主要考验速度、韧劲、视力、判断,虽然需要极大的集中力和一定的体能,却不至于玩命。 反正有凯撒这种魔鬼式教学在前,其他组根本没有一个人敢瞎废话,甚至都露出了一副如入天堂的表情。 “快了。”凯撒随口应了句,和教官们相互敬了个军礼,示意他们先走。 而当他一转头对着第一组的成员时,又是那副深不可测的神情。 “好像七点了啊,也该吃饭了。省的你们这群小崽子说我虐待你们。”凯撒站起身拍了拍戴着黑色手套的双手,招呼着众人停在了城堡门口。 这是结束的节奏?余泽也忍不住暗暗松了口气。不得不说,凯撒是真的能折腾,甚至一度让他想到了自己曾经的军训!正式训练明天才开始,今天说到底就是场预热罢了,这男人就一口气淘汰了上百人。 是的,不是十几人,几十人,是上、百、人!照这样下去,不消三天这个组估计要死光了。 余泽抹着额头上的汗水,他眯着涣散的双眼突然瞥到了不知何时送来的营养剂,内心顿时起了一种微妙的不安感。因为这营养剂是凝固好的果冻状态,完全没有密封,而是被装在一个正方体的木箱中。 凯撒一只手抬起了成人高的木箱,直接将它倒扣在地上,对着惊讶的众人勾起了薄唇。 “怎么了?你们应该饿了吧?才跑完吃不下吗?”男人懒懒的嗓音一下下叩击在众人的心底,明明是疑问的语气,在他口中反而像是在审讯。 听到这话,众人的不安感越来越强。这男人该不会恶心到让他们吃地上的东西吧? 一些家境优渥的集训者光是想想就已经忍不住干呕了。他们可都是天之骄子,哪受过这样的羞辱? “这就吃不下,那马上岂不是更吃不下了?”凯撒仿佛没看到集训者们难看的表情,他手腕一翻就掀开了木桶,那一箱营养剂碰撞着滚落了下来,原本如果冻般剔透的外表不消片刻就沾满了泥土灰尘。 “你怎么能这样!这是违纪!!!”这下再能忍的人也止不住爆发了。帝国也曾有过艰难的岁月,军队里早有规定,无论如何绝不能浪费粮食。 凯撒挑挑眉走到了食物边上。他漆黑的军靴放肆地践踏在营养剂上,这下子营养剂完全灰蒙蒙一片。所有人沉默地盯着他的举动,暗暗咬紧了牙关。 这个男人实在欺人太甚! “给老子吃!”凯撒终于摘下了墨镜,那双猩红色瞳孔中看不出半丝喜怒。 正文 第35章 机甲王牌兵(六) “赶紧吃,吃完就解散。老子没那闲工夫陪你们耗着。” “老子最讨厌将一句话说两遍。”凯撒烦躁地命令着,恨不得这群人统统滚蛋算了。 “开什么玩笑!这东西就算拿去喂狗,狗都不会吃!”之前被凯撒当众撂翻的家伙忍无可忍地开口了。他觉得凯撒就是看他们不顺眼,所以在故意整他们。要不然为什么其他教官手下的人都已经回城堡吃大餐,他们还要在这里被折腾? 事实上凯撒确实在整他们。因为他压根就不想带什么劳什子的兵,他来这个世界只是为了余泽一个人而已。不过想是这么想,凯撒懒得承认这一点。说实在的他还觉得自己在放水,起码这群垃圾到现在还有力气和他呛声。 “你说,这连狗都不吃?”凯撒眯起眼睛重复着这句话,没等对方回话,他就张开薄唇咬住了右手上的漆黑手套,慢悠悠地向后一扯。而左手则是将电磁炮扔到了一边。 下一秒他向前了两步,随意俯身捡起了一块营养剂,就这么和着泥土吞了下去,至始至终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 别说是什么营养剂,他当年更糟糕的东西都吃过。也就是科技越发达,养出来的家伙越娇气。 凯撒面不改色地咽下了粗粝的食物,本来想对着僵住脸的众人开始新一轮群嘲,眼睛的余光突然瞥到了最前面的余泽,那个小家伙也不知是何时走出来的。 凯撒猩红色的瞳孔盯住余泽干净的唇,眸光不由暗了几分,刻薄的话语到了嘴边又被他咽回了喉咙。 唔……如果余泽不想吃的话…… 还没等凯撒纠结完,余泽就弯身捡了一块营养剂,直直地递到了自己的唇边。 “啧。”凯撒动作先于意识,他后脚一个发力,整个人就贴到了余泽的背后狠狠扼住了他的手腕。余泽举着营养剂的那只手顿时轻轻颤抖起来,这不是因为他恐惧暴君凯撒的靠近,而是他在强忍着反击的冲动。 “老子改变主意了。”虽然军队里训练的花样多的要死,任性的凯撒却不想把这些用在自家小子身上。 然而他的话还没说完,余泽的右肘仿佛不经意地倒推了一下,刚好逼退了他。无人桎梏的余泽直接将营养剂咽了下去,然后抬起头一脸严肃地对着凯撒敬礼。 “报告教官,01001号任务达成!请求离队!” 凯撒没有注意到余泽反客为主的话语,他愣愣地盯着少年苍白的手指,墨镜下的瞳孔晦暗不明。 他吃了?他竟然吃了?哈哈哈哈!他明明有能力反抗自己,明明有能力逃避这份屈辱,他竟然吃了?! 一个高高在上的神祇连这种事都愿意忍吗?他似乎太小看这个家伙了,余泽远比他想象的要执着的多。 凯撒喉结滚动了一瞬,他挥挥手示意对方走人,然而那鹰隼般的目光一直追逐着余泽的背影。凯撒甚至用力揉了揉咽喉,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刚才吃了泥土的原因,凯撒突然觉得自己现在异常干渴。 离开的余泽压根没凯撒想的那般牺牲,他不傻,所以他率先走出来了。因为凯撒刚刚那随意的一踩,根本没踩脏多少营养剂。他要是不赶紧站出来挑选最边上还算干净的,难不成去吃那烂成一块块的吗?他可没自虐的癖好。 反正在军队里只有四字法则——绝对服从。不想被淘汰注定是要吃的,早点吃总是要占便宜些。余泽从来没想过,那个暴君凯撒起过给他开后门的念头。 “老子改主意了。”凯撒话锋一转,他用沙哑的声音对着还观望的众人说道,“剩下的每人吃两块再滚回去。” 连他想要宠着的小家伙都吃了下去,这些集训者怎么可能逃得过去? 凯撒这话一出口,心存侥幸的众人终于迈开了脚步,他们咬牙着开始吞咽地上的营养剂,没有人再想撩拨凯撒的神经。 “疯了,你们都疯了!” “我绝对不会吃的!我要上军事法庭告你虐待我们!”自诩贵族的几个人看着地上的一片狼藉,终究是拉不下脸,他们狠狠一拳砸在了地上,挺直的背脊宣告着自己的绝不妥协。 “爱吃吃,不吃滚。”凯撒勾唇嘲弄着,压根没把他们当回事。而那一头余泽的身影恰好没入了城堡中,再也看不到分毫。 “啧。”男人终于收回了凝灼的视线,冷淡地瞥了眼直愣愣站在原地的几个人。 “告我的时候记得要添油加醋,反正老子当够了中将。” 比起余泽,什么打仗,什么联邦帝国的胜负,干他屁事。这世上唯一让凯撒想动脑子的事就是——他晚上该用什么理由把余泽骗上床。 城堡中趁着室友没回来正在冲澡的余泽顿时打了个寒颤,他开始思考是不是刚才出汗过多的缘故,不然为什么他觉得有股阴森森的窥探感席卷而来? “呸呸哒,宇宙里怎么会有凯撒这么坏的存在!”余泽随意围了条毛巾就擦着头发从浴室里走出来,刚打开门就看见在满床打滚的小奈可。 奈可翻滚的动作猛然一顿,她这才发现屋里还有另一个人,立马从床上坐直了身体,想要竭力忽视掉余泽那诧异的表情。 “哼,人家不能打滚吗?”奈可终于掉过头睁圆了眼说道,柔软的黑发乱成了一团,显得异常可爱。她说着说着还视线下移,目光忍不住停留在余泽漂亮的腹肌上。 过了几秒,奈可像是终于意识到什么,两只小胖手快速捂住了眼睛,但余泽发现她手指间留出的缝隙也未免太大了些。 ……不知道为什么,他竟然微妙地有种被这小女孩调戏的错觉。 余泽抽抽嘴角走了过去,手指大力地按下了自己床边的按钮,顿时一道隔音隔视线的黑色光幕凭空浮现,阻断了奈可的目光。 余泽迅速套上了干净的军服。还好,起码这屋子里有三道光幕可以隔绝他们三个人。而他的床恰好靠着城堡那的窗户,不但能感受到晚风的绵延,夜里还能随时溜号。 今晚可是最后的清闲时光了,明天正式训练时那个凯撒不知道又要怎么折腾人。余泽这样想着,干脆懒得躺回床上,也懒得管不知哪里去了的亚伯,直接一个跃身倚在古堡的窗边,盯着那漆黑夜空和浩瀚繁星。 微凉的空气刺激着他酸痛的身体,恍惚间余泽就这么昏昏沉沉地闭上了双眼。身体过度的疲惫给他送来了一场难得的酣眠,这一睡便是五个小时。 “唔……”沉浸在睡眠中的余泽突然感觉到了什么,他骤然睁开了眼,一个模糊的黑影充斥着他模糊的视线。余泽反射性地抬起长腿就要踢过去,但男人仿佛早有预料,反过来狠狠地摁住了他,而对方高大的身形也趁机挤入了窗口,和他暧昧得贴在一起。 这距离近到,余泽甚至能感受到对方炽热过头的体温和那独一无二的猩红瞳孔。 “凯撒?”余泽认出了来人,他闭了闭眼再度睁开,神智终于恢复清明。 “嘘……”凯撒带着薄茧的食指抵在余泽的唇上,他稍一低头就能吻上对方冰凉的薄唇,但男人最终只是隔着几毫米喷洒出热气来。 明明是逾越的举止,硬生生营造出一种巧合的假象。 这家伙的撩人技能是点满了吧?余泽脑子里划过这个念头,殊不知凯撒和他想的一模一样。 这小子的撩人技能是点满了吧?凯撒一开始不过是想从窗口跃入这个房间,然而他刚碰到窗口就触到了余泽微凉的身体,忍不住凑近对方沉睡的面容。 再大的窗口挤入两人也会显得狭小,凯撒感受到肌肤相贴的温度时,差点喟叹出声来。 直到这一刻,他才觉得这个教官做得值! “教官深夜到访,有什么事吗?”余泽实在受不了这种过于亲密的距离,忍不住想要挪动离开,他刚一动弹就听到身上的男人低低地“嘶”了一声。 “啧。给老子别动!” 男人沉声警告道,余泽却恍若未闻,他发现对待这个暴虐教官的最好方法就是——适当无视他。 “老子都说了别动!”凯撒咬着牙再次说道,他拽着余泽衣领的手终于暴出了青筋。两人贴得这么紧,这小子还一本正经地磨蹭着,这他妈到底是谁折磨谁? 余泽回过头见到凯撒那红得仿佛要滴出血来的双眼,渐渐地感受到对方军裤下异常的热度,他终于意识到自己身上趴着的是一个正常的男人,或者说是个禁/欲已久的男人,这家伙饥/渴到不过是衣料的磨蹭就有了感觉? 也对。就凯撒这烂脾气和将众生当作蝼蚁的态度,到哪里去找"qing ren"? 余泽一点都没有自觉,他想到这点还难得乖巧了起来,任由对方拎着他的衣领跃回了顶层。 凯撒盯着余泽那面无表情的脸,从对方隐含同情的眼神中慢慢猜到了什么,他顿时要气笑了! 想要当他凯撒"qing ren"的,不管哪个世界都能挤满一个星球好吗?! “再露出这种表情,老子就上了你。”凯撒哑声威吓着,得到的却是余泽愈发沉默地回应。他怎么觉得这小子现在是在向他表达一种更加内敛的同情?一向战无敌手的凯撒,终于知道到了什么叫做挫败感! 该死的!这小子打不得骂不得,自己碍于身份现在还上不得! “老子带你过来是看在‘幽灵’的面子上,今天开始我帮你加训。”凯撒一边说着一边扯开了领带,他习惯性地将衬衫的袖管撸了上去。 他决定先无视身后的余泽,把一腔怒气发泄在对战机器人身上再说。 余泽这才得空开始打量起神秘的顶层来。格外宽敞的空间诉说着,这一层楼完完全全被打通了! 最角落处摆放着一张漆黑的大床,床边上便是透明磨砂的浴室。而其余地方充斥着各种各样的战斗仪器,甚至连枪靶都不缺。四面墙上更是嵌满了枪械零件和一排排荣誉徽章。 与其说这是谁的卧室,不如说是一个小型的训练场。 “嘭嘭嘭!” 余泽听到爆破的声音,顿时收回了打量的目光,深蓝色的眸子重新回到了凯撒身上。而最先映入眼中的是那一片金属残骸。对练用的机器人仪器早已冒着蓝色的火花,从合金的凹陷程度可以看出这个男人究竟用了多大的力度。 简直是个人形兵器!余泽向来崇拜强者,此时他才清晰的认识到,这个世界的最强者并非浪得虚名。 凯撒发泄完后阴鸷的神情终于褪去了几分,他呼了口气勉强冷静了下来。算了,他认命了,每次遇到余泽自己注定会燥热不安,无论是化身还是真身,根本无一例外。 “‘幽灵’是通过体感系统操控的,最大的优点是爆发力和隐蔽性。” “这就意味着你不仅要学会近身搏斗,更要学会用枪。” “先来学枪。”凯撒简单地解释了两句,他硬质的黑发上还盖着灰色的擦汗毛巾,就在男人扯下毛巾的瞬间,他的瞳孔顿时一缩。 那头的余泽站在布满零件的墙边,他的手里是一把刚刚组装好的狙/击/枪,而枪口——正对着凯撒的心脏。 “啊,是这样吗?” 凯撒听到少年用清冷的声音这般问道,深蓝色的眸子里充斥着致命的吸引力。 凯撒觉得自己身体才消散下去的热度,突然更加汹涌地爆发了! 啊……他真他妈要疯了! 正文 第36章 机甲王牌兵(七) “别拿枪对着老子。” 凯撒面上闪过几丝挣扎,终究是选择闭上了眼。一向游刃有余掌控全局的他,第一次被一个活得不到他零头的家伙逼得不知所措。 懵懂无知地用武器去撩拨一个亡命之徒,这小子当真不知道会引发什么后果吗? “什么后果?”那头的余泽挑起眉梢询问道,凯撒对上对方那故作茫然的深蓝色瞳孔后才意识到,他刚才竟然将后半句话说出了口。 啊……又装傻在试探啊。 “你问我后果?”凯撒原本准备像往常一样忍忍就过去,看到余泽的表情后竟改了主意。他心里明明躁动到了极致,却绷着一副阴沉的表情。 站得极远的余泽只听见了男人胸膛间溢出的闷笑声。 “你想知道老子就告诉你。”男人醇厚低沉的嗓音带着些许暗哑,他一边说着一边走近了站得笔直的余泽。 “这种情况下,只有两种结果。” “要么是以命博命,要么是……” “抵死缠绵。”凯撒将最后四个字淹没在唇间。他抬起左手按住了抵着他心脏的枪口,那麦色的大手仿佛带着扭断一切的威势。 男人全然不顾危险,就这么俯下高大的身躯轻轻地舔舐着余泽戴着耳钉的左耳,那湿润的舌头顺着轮廓极尽挑逗厮磨。白日里就起了的妄念终于挣脱了牢笼,凯撒隐隐地还能感受到少年血色的芳香。 他受够被这小子撩拨了。 教官也好,神祇也罢,平日里游戏的心情早就不知道跑到哪个角落去了。凯撒只觉得余泽故作无知的话语和暗藏讥讽的眼神凑在一起,实在逼得他发疯!这小子的心难不成是铁做的吗? 余泽薄唇轻微动了一下,冷静自持的眸子里忍不住闪过了片刻的恍惚。他有些搞不懂现在的局势,那个蔑视众人的凯撒为什么突然就失控了,是因为刚才窗台上欲/火未消吗? 凯撒趁着余泽失神之际,目光肆无忌惮地在对方身体上游移,从里到外散发着着迷之色。而当余泽紧握枪柄的手因为躁动而晃动时,他觉得自己压在枪口上的左手也忍不住随之颤抖起来,凯撒的脸上开始露出独属乌诺的阴鹫狷狂。 他想要他,他要将他吞吃入腹。 早已分不清是谁挪走了这引发一切的无辜枪械,没有人问津它掉落在地上发出了多大的声响。凯撒只是强硬地亲吻着余泽,他裹挟着对方抗拒的唇舌,用对方甜腻的舌尖来抑制着内心咆哮的疯狂。 求而不得这种事,一次两次可以,多了的话纵是神明也会犹疑不安。 他会忐忑会猜忌,去反思那最终被困在名为“爱情”牢笼中的家伙究竟是谁?会是余泽?还会是他? 现在看来,是他自己。他以为自己高高在上操纵着这场游戏的走向,可实际上打从一开始他就败了。因为他甚至抵抗不了这小子的一个动作,乃至一个眼神。 停下。凯撒眯起眼清清楚楚看明白了余泽瞳孔里的警告意味,对方虽然身体热情,但脸上清明的神色就像是一盆冰水一般浇醒了他的意乱情迷,无法抑制的暴虐终于染上了凯撒的瞳孔。 他妈的自己为什么要一直忍下去呢?就这样折断他的四肢,将他囚禁在他的神殿里不好吗?一瞬间的邪恶念头让凯撒几近着魔,火热过头的身体诚实反应着他对眼前之人的渴望。 凯撒早就知道,他对余泽已经不是所谓感兴趣可以概括的了。 只是感兴趣能让他硬到这种程度吗?只是感兴趣能让他体会到远超厮杀的快感吗? 凯撒握着余泽肩膀的手因为过度用力而吱嘎作响,他终于沉着脸后退两步放肆地笑了起来。 “哈哈哈哈哈!”余泽这家伙不管披着什么表皮,内心都冷得一塌糊涂!可如果自己现在告诉他,他是凌驾诸神之上的神明,他能随手帮他杀光那漫天神棍,这小子会动容吗?会恼怒吗? 还是他愿意为了自己的世界选择顺从他,匍匐在他的身下? 只要他愿意。只要他愿意,自己什么都能做到。 这般想着,凯撒试探性地稍微散发了一丝神力,这是他生平第一次想动用“谎言之神”的能力。 谎言之神,弄假成真。再虚妄之事只要诉诸于口,便能成为现实。 凯撒看似漫不经心地捕捉着余泽的神情,瞳孔中却侵略气息十足。他的舌头划过薄唇,只因余泽苍白的面容上染上了几丝撩人的醉意。 余泽深蓝色的瞳孔里存有怀疑存有试探,唯独没有半分动容。 凯撒见状指尖一顿,他垂下眼泄气地收敛了一身气势。且不说神明的能力能否影响另一个神明,那个让他神魂颠倒的余泽压根就不会想要倚靠他人吧?他真是魔怔了。 凯撒喉咙动了动,终究是头也不回地走进了浴室,仿佛刚刚冲动的人不是他一样。 余泽留在原地静静注视着凯撒的背影,身体不自然地紧绷着,像是心有余悸。随着凯撒的走动,屋内死寂沉凝的氛围终于开始回暖,余泽却不会忽视他刚才真真切切感受到了男人残暴的杀意!毫无缘由的,又缠绵至极的! 真是个疯子!捉摸不透、矛盾至极。余泽狠狠擦拭着不知何时渗出血丝的唇角,心中的不安感愈发浓烈。对方让他来特训,真的是为了所谓帝国的胜利和荣耀?明面上他刚才根本反抗不了凯撒,然而男人发情后为什么又突然离去? 难不成这个男人……是性/冷淡? 余泽不着边际地想到,然而浴室里隐约传来的暗哑声线却让他僵住了身体。 “唔……”从他的视角看不到凯撒的表情,也看不清凯撒的身体,那磨砂的墙足以阻挡一切,但男人成熟的闷哼声却顺着水流缓缓溢出。 下一秒不知道男人按了什么,连暧昧的声音也消失得无影无踪。 “呼……”凯撒头颅顶着冰冷的墙壁随手按下了隔音的按钮,任由热水冲刷着他上下滚动的喉结,冲刷着他精壮悍勇的身体。凯撒没有自虐般地去洗什么冷水澡,这般暴躁不安的心情,又岂是冷水能够抚慰的。 凯撒竭力保持着大脑的清醒,然而这般做的结果却是余泽的面容越发嚣张地徘徊在他的脑子里。对方的眼神,对方开开合合的薄唇反而更加刺激了他的神经。 “啧,该死的。”独属凯撒的喟叹声从他的咽喉中溢出,“该死的……” “余泽……” “余泽……” 沉默地站在原地的余泽不知道他的名字在那个男人嘴中被一遍遍重复,不知道“余泽”二字能被念得这般缱绻,但他大概能猜到凯撒在做什么。一个情/动的男人发出那样的声音,不是白痴都能猜到他在自己解决。 就在余泽觉得尴尬想要暂且离开之时,他突然对上了一双骤然抬起的猩红色瞳孔,以及那个男人……仿佛要吞噬掉他血肉般的暗沉眼神。 余泽觉得自己的心脏突然失律了一瞬,不知是被刚才的声音蛊惑,还是被对方的危险而刺激的胆颤心惊。 “你真的觉得加训有意义吗?”余泽抿着唇移开了视线,这样做虽然避免直视对方赤/裸的身体,但男人行走间带起的温热湿气却实在忽视不得。 有意义吗?有个屁意义。套着衣服的凯撒动作顿了顿,神色寡淡,到底是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 “有些东西只有亲身经历才能懂吧。我踏上机甲的那一刻,根本没有对准准星的时间。” “所有的一切全凭虚无飘渺的直觉手感。” “只有在死亡面前,才能自然而然领会一切。”余泽用言语说服着凯撒,他在开口的一瞬间就下了决定。他不想在和这个迷雾重重的危险男人呆下去,凯撒这条路姑且先行放弃吧。 “说的不错。”凯撒沙哑的声音透着情动的余韵,让听者忍不住骨髓都颤栗起来。 “但老子乐意。”若不是因为老子乐意看见你,这个世界根本不会有什么1号教官。恢复正常的凯撒回归冷峻的模样,锐利霸气的眉眼无声地散发着锋芒。 “明天集训的项目是高空打靶。”凯撒看着眉梢微微动了一下的余泽,下拉的嘴角慢慢勾起。 “你练是不练?” 你连题都透了,我能不练吗?余泽闻言不再反驳,他准备先熬过今夜再说,然而之后凯撒的举止并无半分逾矩。 余泽任由凯撒矫正着他野路子的姿势,在男人简介利落的授课中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太过多疑。也许刚才凯撒只是对枪太过敏/感?毕竟每个人遇到危机时反应都不一样,发/情激动什么的也不是太难理解。 就在余泽要说服自己时,凯撒淡淡的话语打醒了他,他并没有想多。 因为就在天色即将破晓的那一瞬,那个狂傲的男人从背后托住了他拿枪拿得疲惫的右手,过近的距离使男人坚硬的黑发微微刺痛了他的脸颊,乍一看去两人仿佛是在拥抱。 男人摩挲着他的手腕,微微用力扣下了最后的扳机。当枪声响起之时,凯撒低哑的嗓音席卷了余泽的大脑: “你喜欢什么样的男人?” “哈?”余泽感受到对方喷洒在脖颈间的灼热气息,突然起了一种世界在逗他的错觉。问这种话的人,要么是八卦到极点,要么就是在求爱。而凯撒怎么看都不会是前者。 难不成他余泽有吸引变/态体质? “老子问你,喜欢什么样的男人?”凯撒贴着余泽的双手并没有放下,他不厌其烦地又重复了一遍。 喜欢什么样的男人?另一个女人选项被你吃了吗?余泽嗤笑着将吐槽压在心底,随口先应付了一句: “自然是最强的人。” “是吗。我就是最强的。” 男人撩拨的嗓音徘徊在余泽耳畔,余泽忍不住掀起嘴角先行打断了自恋自傲的凯撒: “我所说的最强,不是指这个时代。” “我指的可是过去,现在,未来,无数时空、无数位面、无数文明下孕育的最强者。而这样的人根本就不会存在。”余泽想用开玩笑的语气结束了这个微妙的话题,他说完后直接一个侧身脱离了男人的桎梏,透过窗口跃回了自己的屋里。 要是再不回去,等下集合的时候室友便要生疑了。他向来不会小觑任何人,尤其是那个资深间谍亚伯。 “呵。”许久之后,被留在余地的凯撒突然低低笑了一声,压抑深沉的尾音淹没在凉风之中。微暗的天空中不知何时投入了浅薄的熹光,映在了男人英挺的容颜上。 只听他说:“——那刚好。” “你眼前的人,正是无数纪元的最强者啊。” 正文 第37章 机甲王牌兵(八) 余泽一个俯身就跃回自己的屋子里,身姿矫健地宛如黑豹。然而当他刚刚踏上那略微坚硬的床垫时,面上的玩笑之意便骤然收敛,上挑的薄唇也渐渐冷凝起来。 如果说刚刚面对凯撒的时候,余泽是闲适从容、游刃有余,那么如今……他俊美分明的五官上仿佛被轻轻蒙上了一层阴影,微眯的瞳孔里折射着晦暗不明的光芒。 他的身后明明是朝阳初升的热烈美妙,是光明和黑暗角逐到最后的胜利光辉,可这一刻,余泽觉得自己全身冷得发寒。 余泽闭上眼仰头倚靠在了坚硬的墙上,脑海里不自觉回忆着刚刚的场景。他从来都不傻,他也没那么迟钝,他当然感受到了刚才凯撒那一闪而过的神力。 那个男人,是个神明啊。虽然不知道他是不是带着记忆的神明,也不知道他到底是哪一个神明,但凯撒是神,毋庸置疑。 概率学真的是很不靠谱的玩意儿,撞上被诸神附身之人这种事他接二连三的碰见了。原来这世界上撇去那自以为是的巧合,撇去那自我安慰的念头后,留下的真相会是这般绝望无力。 多次被神明惦记上,荣幸吗?受宠若惊吗?余泽慢慢睁开了暗沉的眼,嘴角凉薄的弧度从未消散。 答案当然是,不。 那些无所顾忌的神明们才是各个世界真正的宠儿,他们不必向自己一样背负着什么执念去幻想着怎么帮原主逆袭,他们一开始就会降临到最优越的存在身上。余泽视若珍宝的光阴、争分夺秒地拼搏对诸神来说只是弹指一瞬的消遣。 是了,他们甚至可以在一个世界耗费百年千年,只为了磋磨时间。比如如今的凯撒,他可以用十年的光阴去走到荣耀顶端。而他余泽,只能用不到一年的时间竭力将自己的名字铭刻在宇宙的历史上。 这就是差别。真正的神明和半道出家的凡人的差别。 余泽眸光中募地闪过几丝阴鸷,他不自觉地摩挲着腰侧,却发现那里根本没有他所熟悉的匕首,这毕竟不是他熟悉的身体,不是他熟悉的世界。余泽甚至想,虽然之前提枪瞄准出于一场玩笑,但时间倒回去的话,他说不定真的会扣下扳机。 即使杀不了真正的神明,杀了他附着的身体,是否也能聊以解恨? 各种各样的斑驳念头充斥着余泽的大脑,终究化成了叹息般的沉吟。他其实知道,不找出神明的弱点、杀掉神明的本体,那么一切都是无用功,他这样做只会打草惊蛇让对方察觉到异状。 可是他到底是意气难平。他余泽曾经不过是个凡人,也会有不甘心的时候。 余泽想通的一瞬间,狠狠地摇了摇头,他自然而然的把对方仿佛示爱的话语抛到了脑后。那种绵软的玩意儿,大概也只是无聊神明的一时兴起而已。他余泽和诸神之间,有信仰、有拯救、有追逐、有争端,唯独没有既至高无上又毫无用处的“爱情”二字。 他们之间隔着的,可是一个世界、整片宇宙的仇恨深渊啊。 这是再浓烈的爱欲也填不平的沟壑。何况只是所谓的意乱情迷? “唉?哥哥你看上去休息的不好呀~”余泽垂下眼撤去了床边黑色的光幕,刚抬头就对上了一双干净清澈的眼睛。 小奈可正端着不知哪里冒出来的牛奶,嘴唇边还围了圈白色的奶泡,而当她看到余泽面沉如水的神色和暗光浮动的深蓝色瞳孔时,那烂漫上挑的尾音情不自禁咽回了喉咙中。 奈可精致的脸上一瞬间划过了退缩的神情,那是对强者的忌惮。余泽身上的气势她曾经在浴血归来的上将边上感受过,那是几欲逼得人窒息的汹涌杀意以及暴露本性的微妙邪肆。她甚至可以说……连那个上将都没有这般令人胆寒! 如果将上将的气势比作炫目的太阳,眼前的余泽就像是缱绻的月光,无处不在而又如影随形。 是个危险人物啊。奈可这般想到。 “抱歉,我稍微有点起床气。”余泽知道自己的情绪有些暴躁,他慢慢收敛了周身戾气,冰冷俊美的脸上露出了一个轻浅的笑容,让人以为刚刚的一切不过是错觉。 奈可点点头仿佛不再纠结。可她却清楚,如果起床气能够这样威风,威风到将她这个皇女都震慑住,那帝国早就不需要什么王牌军,一睡醒就再无敌手了。 现在刚刚是凌晨四点,她因为不习惯这样的床铺所以一夜未眠,而同样未睡的余泽……她实在看不透。 奈可心中闪过思量,她漂亮的眼中顿时透出几丝狡黠之色,她就这么蹦蹦跳跳地凑到余泽边上卖萌道: “哥哥我们来玩游戏吧~你问一个问题,我问一个问题,一定要知无不言哟~” 余泽被对方接连的“哥哥”恍惚到,听清后才有点哭笑不得,之前对凯撒的郁气也渐渐消散。 “你怎么觉得我会答应你?”奈可的确可爱,整个人软萌萌的,但她是不是太自信了?她凭什么认为自己会陪她玩这样无聊的游戏呢? “人家辣么萌,你能拒绝咩?”小家伙闻言鼓起了包子脸,实在看不出半分所谓皇女的风度。 “……问吧。”余泽声音停顿了一瞬,他本来要拒绝的,然而突然注意到了亚伯那里的动静。亚伯不知是想打听情报还是想随时警戒,似乎压根就没开隔音按钮,以至于余泽敏感至极地听到了他衣角摩挲床单的声音。 那个男人也一夜未睡,他正在偷听。 “哥哥刚刚去哪里了呢?”奈可没有察觉到这一点,她一边天真地问着,一边将目光投到了余泽那张没有半分褶皱的床上。这张床毫无睡过的痕迹。 余泽眉梢上挑,没想到奈可小小年纪洞察力却不低。事实上也对,毕竟是被选入王牌军预备役的家伙,哪里会有什么普通人? “倚在窗口睡了一夜而已,毕竟我不是挑剔的贵族。” “难不成我还能透过窗户爬到楼上找死吗?这听起来还真不错。”余泽意有所指的说道,话语间半真半假。而他话音一落就猛然听到亚伯那里的喘息声渐渐加重。 余泽薄唇勾起仿佛没发现对方那微弱的动静,他反而转过来对奈可问道: “那么帝国的第三皇女陛下为什么要来参加这种集训呢?” “身为皇女,不该端坐在高台上俯瞰一切吗?”余泽问的直截了当。他本来就想探寻楚奈可的来意。毕竟若是不清楚对方的来意,也就无法了解亚伯之前试探的动机。 “哥哥果然和外表不像呢。”奈可愣了愣,却没有丝毫身份被发现的惊慌,那张稚嫩的脸褪去笑容后慢慢露出了不合年龄的沉稳。 “要是帝国皇室能堂堂正正在对战中打败联邦,那么帝国的声名会上升到一个不可思议的高度吧~” “比起这个美好的未来,牺牲掉一个微不足道又没继承可能的皇女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就算是为国捐躯也好,总归是个佳话。”奈可胖胖的手指戳着自己的脸颊,她用软萌萌的声音说出裹挟着政治的残酷话语,那双年轻的、总是氤氲着水汽的眸子里是难得的坦然。 奈可是真的不在乎这种既定的牺牲命运。余泽看到这眼神时就明白了,这个孩子远比他想的要有担当。比起上个世界的易水水,小小的奈可竟更有一个皇女的气度。 “别想那么多。这个世界啊……” “还没残酷到让孩子丧命的地步。”余泽破格地伸手揉了揉奈可的长发,小女孩因为他失礼的动作顿时慌张了片刻。 “我在这里可没看到什么皇女,不过是睡不着的01001号和01003号罢了。” 余泽懒懒地说完便迈入了浴室,彻夜未眠带来的昏聩大脑总是要用冷水浇醒的。想来之前亚伯一再试探的目的,就是想要提前将奈可淘汰出局罢了。 既然清楚了这一点,他必然不会让对方如愿。 “什么嘛……只会自说自话。我可是看见的啊……算了,暂时帮你保密好了。”奈可气鼓鼓地拨弄着被余泽弄乱的头发,她小声咕哝着只有自己能听见的话语。其实她夜里出去散步的时候,可是恰好看见凯撒搂着余泽跃上顶层的啊。 那个最讨厌他人触碰的凯撒,那头领地意识极强的野兽,竟然会做出这种举动?!饶是奈可也忍不住震惊了片刻,僵在原地狠狠揉了揉眼睛。别跟她说是什么加训之类的话语,帝国高层谁不知道凯撒虽然永远捧来胜利,实际上对这种东西压根不屑一顾呢? 所以帝国皇室才会竭力宣传,希望激起这个男人的好胜心啊!他和凯撒……究竟会是什么关系? ———— “凯撒,你昨天该不会被野猫挠了吧?”凌晨六点,所有成员就被叫醒倒吊在栏杆上,他们开着四倍重力,迄今已经吊了两个小时。 严苛的教官们三三两两地凑在一起随意交谈,而凯撒唇角的咬伤逃不过任何人的眼睛。 这真是个稀奇事。凯撒向来无关□□,那这伤痕是怎么来的?总不能是自己磕的吧? 几百个集训者们挂在栏杆上不断起身下落用以锻炼腰部力量,力求进入机甲时能做出更灵活的动作。他们大汗淋漓下唯一的消遣就是偷听教官们聊天,如果听到了劲爆的八卦可是能转移他们注意力、让他们多撑一会儿的。 “啧。”凯撒皱着眉瞥了眼竖起耳朵的众人,直接抬起腿将军靴踩在了一个几欲坠落者的腰腹上,“继续。” 他脚下一个用力顿时使得到达极限的集训者再次直起了上身,凯撒那般严厉的做派也使人渐渐忘了之前交谈的话题。 “还有十分钟,撑下去。撑不住就滚蛋。”别的教官见状也没多想,开始尽职地巡视着自己所带的小组。 双手插在军裤里的凯撒漫不经心地走过了一排排的集训者们,那双靴子触碰地面的沉闷声响惊得所有人严阵以待。他装模作样地绕了大半圈之后终于停在了闭着眼睛的余泽身前。 被野猫挠了吗?凯撒墨镜下的瞳孔紧紧盯着余泽湿透了的上身,少年矫健流畅的线条在衬衫下隐隐约约流露,在炽热的阳光中显得格外诱人。 这哪里是什么野猫?分明是一头剧毒无比的蛇吧?不然怎么会让他中毒至此? 凯撒沉下眼再度向前了两步,他刚想抬起脚却又犹豫地换了方向,下一秒硬质的靴子就踩到了右边亚伯的腰上。而凯撒那只戴着手套的右手却存在感十足地按在了余泽的腰腹,冰冷的皮革质感惊得余泽薄唇颤动了一瞬,那双紧闭的眼睛终究是没有睁开。 余泽轻轻地喘着气,他暗中开的其实是六倍重力。而这种极限训练早已磨光了他的体力,开始渐渐蚕食着他的理智。其实余泽听到脚步声就知道是凯撒来了,只不过他不敢睁眼而已。 因为他啊,并没有自以为的那么冷静。他怕自己遇到诸神后会发疯,一不小心就做出无法挽回的事了。 余泽沉默地不断起身下落,身上的衬衫早已翻卷露出他白皙精壮的腹部。凯撒似乎觉得他表现的很无趣,左手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渐渐下划到了一个危险的位置。 “做不动了?睁开眼继续。”男人嘴里还是那样冷淡嘲弄的语句,然而听惯了他下令的余泽却发现对方声音里几不可闻的暗哑和威胁。 这男人真他妈随时随地发情?余泽听到凯撒言语中的动/情之意,终于骤然睁开了眼,掩藏在骨子里的戾气即将喷薄而出,掌固在对方手下的腹肌仍是忍不住地紧绷着。 那一头的凯撒穿着得体的军装,就这么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余泽甚至感觉到对方又运转了神力去克制自己那翻涌的*。 把珍贵的神力用到这种地方……该说不愧是神明吗?看来这是一个带着记忆的降临的存在啊。 余泽不动声色地瞥了眼凯撒离去的背影,他再聪明也没有猜到,凯撒不是带着记忆降临,而是万年难得一见的真身降临! 而离余泽最近的亚伯、奈可目睹了全过程,顿时脸色不一。如果他们没理解错,凯撒刚才的举动……已经算是调戏了吧?! 那个凯撒?暴君凯撒?! 奈可细心地看到余泽唇角的微小伤口,联系着教官们调戏的话语,猫眼猛然睁大。 她突然意识到,昨天夜里发生的事,也许比想的还要夸张! 正文 第38章 机甲王牌兵(九) 是夜。 余泽侧倚着窗户,就这么盯着灰蓝色的天际。远处幽暗的月光顺着古老枝桠缓缓流淌,这世间一切仿佛都被关在了名为“寂静”的牢笼当中。 似乎是暴雨将至啊。余泽嗅着空气中缭绕的湿气,心中这般想着。 他修长的手指慢慢插入发间,顺着水气将散乱的黑发拢到脑后。他想要更清楚地看清这个世界,这样离开时也能不带遗憾。因为余泽知道,今天晚上不会善了。 今晚他不会再踏入凯撒的房间,他不可能和诸神独处一室而继续维持着淡定自若的表象。而以凯撒的性子来推测,他的避而不见只会愈发激怒那个男人,他甚至能预想到对方满身暴虐的情景。 所以今天晚上注定不会善了。 余泽轻轻笑着,他不知从哪里翻出了一根烟来递到唇边。虽然他从来没吸过这古老的玩意儿,然而男人对烟草天生就无师自通。呛鼻刺喉的雾气使得余泽猛然咳出声来,他就借着这根烟来维持着清醒的大脑。 事实上余泽早已将黑色光幕和隔音按钮打开,他甚至无力去警告外面和亚伯亲密交谈着的奈可,就这么静待着凯撒的到来。 和余泽一墙之隔的凯撒同样坐在窗口,男人薄唇下拉,面色晦暗不明。他的嘴里也叼着闪烁火光的烟草,浓烈而辛辣的烟味顺着风流到下方,凯撒用这种方式昭示着自己强烈的存在感。 他在等着那小子自己上来。 凯撒甚至想过,只要余泽敢上来试探、挑衅,只要那小子对着他露出惯有的狡黠和倔强,那他便会把能说的不能说的统统透露给他。谁叫他喜欢这小子呢? 只要余泽退一步,他愿意退让三尺。 然而凯撒从天黑等到夜深,等到烟蒂积满了地板,那个小子却仍是俨然不动。凯撒过于深刻的轮廓终于全然笼罩在了阴影之下,他握着香烟的手稍微用力,还带着温热火星的烟头顿时化成了齑粉。 “啧。”男人的轻嗤声在空旷的屋里格外明显,猩红色的瞳孔里满是晦涩复杂。从他起身的那一刻,他便在这场耐心的角逐中先输了一局。 凯撒毫不怀疑余泽已经发现他是神明了,却没想到对方厌恶诸神厌恶到连虚与委蛇都不肯。自己表露出的爱意在余泽眼里一文不值,余泽甚至连质问他、试探他这种事都不愿意做。 真真是铁石心肠。 凯撒扯了扯过紧的领口,下一秒他弓起宽厚的脊背直接跃下,粗糙的手用力按在了余泽的窗口。随后那高大的身躯没入了狭小的屋里,连着浓重的烟味一起扑入口鼻。 余泽一瞬间感觉到了要命的压迫感。 “怎么不上去?”他听到那个男人如是说道。凯撒整个人背对着月光,他光是站在那就仿佛能遮天蔽日,那张模糊不清的面容上看不清表情。 余泽闻言却只是靠在床上笑了笑,一如既往的俊美的面容上自然地露出了无辜之色。 “你没来找我,所以我以为……”余泽慢条斯理地说着,话语间还带着少有的柔软之意,凯撒晦暗的眸光闪了闪。 明明真正原因大家都心知肚明,可他听到这样的解释却还是忍不住松开了紧皱的眉头。 凯撒瞳孔中散去了些许阴郁,或许是因为烦躁,他上身的衬衫并没有系上领带,行走间隐约露出了危险而极具爆发力的胸膛。 “那上去吧。”凯撒竭力按耐住自己心中的躁动,嗓音中透着几分喘息,他猩红色的瞳孔中已经染上了暗沉之色,恍若幽远阴森的深潭。 “就在这里,如何?”余泽没有动身,他轻飘飘地问着,仿佛在一语双关。他不会跟着凯撒上去,现在屋里还有两个外人在沉睡,他可以借此说服自己忍耐住别暴露身份。要是和凯撒回到楼上,大概那血色绵延的仇恨会立马逼疯他。 这个男人几次三番露出身为神明的破绽,明摆着是察觉到他余泽也是神明了吧?这样想来,凯撒的神位绝对不低,起码是同等级的八主神之一。 “不如何。”凯撒一步步凑近了余泽,他仿佛是厌烦了言语的交锋,慢慢眯起那双侵略意味十足的双眼。男人低哑的嗓音总是微微上挑,蓄势待发的身体是随时准备欺身而上的模样。 凯撒终是低下了头,他双手按在余泽两侧,头颅就这么悬停在了余泽的薄唇上空,任由两人呼吸交错,四目相对。 这是只要一抬头就能拥吻的危险距离。凯撒静静凝视了身下人半响,余泽根本还没动作,他的身体竟然就自发燥热起来,他终究是高估了自己的自制力。凯撒纠结着想在失控前先行起身,而就在他仰起头想要拉开距离的那一刻,余泽的胳膊顺势将他压了下来。 下一秒,唇舌纠缠,热烈角逐。 “唔……”饶是凯撒都被余泽突如其来的举止惊住了一瞬,喉咙间忍不住溢出低哑的喟叹之声。他那猩红色的眼底除了显而易见的*便是几丝心知肚明的悲哀。凯撒最终还是选择闭上眼凶狠地吸吮着余泽的舌头,仿佛要将他吞吃入腹。 这小子诱惑他,大概又在打什么算盘吧。 “凯撒……”他听到身下人这般唤道,余泽的舌尖开始顺着他的薄唇,划到了他的咽喉,就这样浅浅淡淡的举动就惹得游离于世的他浑身颤栗起来。 真是孽缘。凯撒还未开口说些什么,轻飘飘的两个字便伴着惊雷在他耳畔轰然炸响。 他说:“乌诺……” 一股压抑已久的感情顿时流窜在乌诺的四肢百骸,他从来不知道自己的名字是这般的有意义。 “乌诺。”余泽第二次念出了这个名字,他的话语不是试探,而是笃定。他仍然用牙齿继续厮磨着乌诺的喉结,这种危险之处交于人手的感觉让乌诺几近全然崩溃。 “——余泽啊。”乌诺的声音已经哑的不像话了,浑噩的大脑使得他将默念了千百次的名字脱口而出,他试图禁锢着余泽的动作,又不忍扰了身下人舔舐的兴致。 完全褪去了狂傲表象的乌诺,暴虐的令人心惊。 “!!!”余泽的舌头虽然没有停下,他的内心已经掀起惊涛骇浪,而那深蓝色眼中凝绕的却是一如既往的寡淡。他猜到乌诺的身份并不奇怪,当年在神域格斗大赛上主神悉数在场,他记住了七个人的容颜。唯有乌诺的神座是背过来的,似乎是不愿意看到打打杀杀的愚蠢凡人,更不愿意被众人叨唠而丧失睡眠。 余泽对他的唯一映像便是他最后转头交谈时偶然露出的猩红瞳孔。结合前两个世界之事,余泽有百分之八十的把握,这个男人是乌诺,并且是真身降临。 “嘶……”余泽舌尖加重的力度惹得乌诺呻/吟出声,而下个瞬间余泽的眼中便划过一闪而逝的狠光,他就这么用力咬了下去,顿时鲜血充斥着他的口腔,而余泽的头颅也被吃痛的男人猛然后扯。 看来赌错了啊。乌诺的弱点并不在咽喉,不是所有人都如自大的前荣耀之神那般,大咧咧的将弱点放在这般明显的部位。 余泽看着乌诺全然爆发的神力,面上露出了惋惜和认命之色。他在偷袭失败的瞬间便已做好了牺牲这具躯体的准备,也做好了暂时藏头露尾的打算。毕竟他如今的力量,还对付不了所谓的活了无数年的主神们。 余泽仰着下巴再次盯住乌诺的双眼,竟有一瞬间被男人惊人的眼神给骇住。乌诺那总是充斥着散漫的瞳孔中如今是化不开的血色,眼睛深处还掩着几分自嘲之色。 “别再这样看着我。” “再这样看下去,我会做出什么事,我自己也控制不了啊。”他之前喝了太多酒,抽了太多烟,然而这些东西根本麻痹不了所谓神明的躯体。如今乌诺却想借着这种劲头做出些让余泽刻骨铭心的事,去惩罚他的胆大包天。 滔天杀意和缱绻爱意一瞬间萦绕在屋里,在这种万般危险的情况下余泽反而冷静清醒。余泽受得了,隔音隔视线的光幕却受不了乌诺这等气势,骤然间全部粉碎。 “发生什么事了?!”半睡半醒的奈可和亚伯被这可怕的气氛惊醒,他们猛然睁开双眼,视线不约而同焦灼在躺倒在地的两人身上。 如今的乌诺哪管什么王牌军、什么对战,他从不是什么善人。他如今的愤怒,就算是毁掉这个城堡、毁掉这颗星球都难以平息。 乌诺右手禁锢着余泽的头颅,双腿狠狠压制住对方想要反扑的举止。他空出的麦色左手慢慢擦拭着咽喉的血迹,然而咽喉处仍是血流不止。 “诺兰,你竟然袭击长官?!”亚伯见状立马脑补了一系列剧情,他快速给余泽罗列了罪名。然而他暗含兴奋的指控话语,地上的两个人皆是恍若未闻。 “想要尝尝我的血?直说啊。” “它可是很贵的。” 乌诺舔着左手染上的鲜血,英挺的面容上满是暴虐。他右手一个用力摁住了余泽的脖颈,俯下身开始蛮横地嘶咬着余泽的唇舌,所有的鲜血悉数湮没在唇舌之间。 “……”傻站着的亚伯和奈可被这番出乎意料的景象冲击着大脑,顿时觉得眼前浑浑噩噩看不分明。 乌诺没有理会他们,他猩红色的瞳孔里只剩下余泽一人罢了。 他想要弄痛他!想要征服他!想要撕破那冷淡的表皮!想要将他锁在自己的神殿中! “不要再说话,不要再惹怒我。” “想杀我的人……无人幸存。” 如果理智这东西能够完全消失就好了。乌诺一边说着一边再度运转神力,咽喉处的咬伤终于止住恢复,而余泽浅淡的薄唇也在他的肆虐下变得红肿不堪。 乌诺觉得自己快疯了,他甚至心里反而希望余泽的口中再吐出几句无关痛痒的话语,只要这小子再稍微激怒他一点,他大概就能狠下心顺势而为…… “不是你先戏耍我的么?或许我该叫你别的名字?” “导演乌诺,雷帝封绝,中将凯撒。你喜欢哪个” 余泽伸出舌头舔去了唇上粘腻的触感,干脆想要激怒乌诺借此离开如今这副躯壳。 “叫我乌诺。” “谎言之神,乌诺。” 那个男人的唇齿间是还未散去的杀意,他用沙哑的声音第二次抛出了神明的橄榄枝。 “虽然讨厌将一句话说两遍。但是啊,跟我走。” “跟我走。” “荣耀、力量、权势,予取予求。” 乌诺的面容因为暴虐而微微扭曲,余泽不知道男人是耗费了多大的耐心才能这般平稳地和他交谈,他知道的是,这是这个男人给的最后一次机会。 然而余泽轻轻勾起唇角,只听他哑声说道: “啊,我拒绝。” 正文 第39章 机甲王牌兵(十) 余泽低哑的声音徘徊在不大的房间里,话音刚落,远处的亚伯和奈可就同时吐血倒在了地上,只因那个散发着滔天怒焰的男人。 “余泽。” “余、泽!”乌诺硬生生从喉咙里挤出了那两个字来,猩红色的瞳孔里一闪而过的是荒谬和痛楚。一向无法无天的乌诺流露出的神情更像是只受伤的孤狼,他整个人显得血腥而蛮横。 “拒绝我……又拒绝我……”乌诺闭了闭眼,他情不自禁地收紧了放在余泽咽喉处的手,麦色的手背上因为用力而暴出了根根青筋。男人几近着迷地享受着掌控生命的乐趣,衬衫下露出的紧实线条诉说着危险的魅力。 乌诺知道,他只需微微用力便能拗断余泽的脖颈,这样自己就不必再听那惹人生厌的话语。 “你当真就什么都不想知道?当真就……没有心吗?”乌诺压抑着声音,面上的温柔表情仿佛是在和爱人在呢喃情话。然而男人的手掌却仍在下移,他坚硬的指尖摁在余泽的心脏之上,通身令人战栗的杀意只增不减! “心?”余泽故作诧异地挑起眉梢。 “神祇最不需要的,不就是心吗?” “亘古悠久的寿命,无穷无尽的欲/望,翻天覆地的力量。有了这些,还要心做什么?”他明明是被人掌锢住,眉宇间反而皆是无辜和豁达,余泽根本没有半分性命交于人手的觉悟。 “是了,你可是那个胆大包天到咬断了主神咽喉的余泽啊。”乌诺闻言声音愈发低沉,被激怒到了极致后他阴沉的面色便再无半分变化。只见乌诺像是想起了什么,薄唇勾起了恶劣不堪的弧度,他用着最为平静的嗓音附在余泽耳畔私语。 “那就让我们的新出炉的荣耀之神猜一猜。” “猜猜那星际三万年的世界里,有多少神明知道这个消息。” “如今的星际三万年啊,可是热闹的很。”乌诺嗤笑着说道,危险的声音顿时充斥着余泽的大脑,他在用子虚乌有的话语去撩动余泽冷硬如铁的心肠。 然而余泽面上没有半分动容,连唇角上扬的弧度都没有丝毫变化。 “你又何必激我?” “人人皆可成神,这句话不过是说的好听,事实上诸神哪能容忍凡人踏入他们的领域。” “他们若是真的发现荣耀之神易主,那早在我降临的那一刻,这颗星球就该灰飞烟灭了。” 余泽躺在地上冷静的分析着局面,他那副胜券在握的做派却完完全全焚尽了乌诺仅存的理智,乌诺咽喉处轻轻溢出了几丝闷响,不知道是在嘲弄自己的束手无策,还是在嘲弄余泽的机关算尽。 “星际三万年那么多美人,谎言之神振臂一呼便有的是人匍匐脚下,何必在我身上白费力气。” 余泽调侃的话语让乌诺静默了许久,最终那个散发着野兽气息的男人站起了身。这一刻的乌诺再也没有去和余泽解释的*,他甚至不再看向瘫倒在地的余泽。 这颗星球,这片星际,他一分一秒都不想呆下去了! 乌诺懒得理会身上因为愤怒而涌出的汗渍,他左手插在略带潮湿的口袋里,粗糙宽大的右手慢慢抬起,漫不经心地一挥便割裂了空间。这个举动仿佛在无声诉说着,他蜜色的身躯下蕴含着远超余泽想象的神力。 “咳咳咳……等等……”余泽见状揉着被掐的红肿的咽喉,哑声叫住了想要离开的男人。 “怎么?后悔了?”背对着余泽的乌诺终于抬起眉梢,口袋里攥紧的拳头稍微放松了几分。 “既然神力这般充沛,善个后如何?像我这样孱弱的神明,可无法圆谎。”余泽艰难地发出声来,他每说一个字,屋内墙壁的裂痕就扩大一分。倒在地上装死的奈可和亚伯忍不住惊悚地缩起瞳孔。 虽然他们不太能听懂两人的对话,但余泽这样的话语摆明在挑衅乌诺吧?他刚才明显是刺杀乌诺失败,没被反弄死也就算了,现在还厚颜无耻地叫人帮他善后?! 这未免也太荒谬了吧?他哪来的底气! “哈~”乌诺右手捂住腹部,弯腰低低地笑了起来,“哈哈哈哈哈哈!” 他越笑越放肆,越笑越令人胆寒,仿佛将无数纪元的怒火统统融到了今日的笑声之中。 “好样的!好样的,余泽。”男人终究没有回头,明明是在笑着,但那血色的眸光里却是晦暗阴郁,他整个人散发着高不可侵的孤高霸气。撇去了无用情感的乌诺,是古往今来最合格的神明,生来就有让人拜服的魅力。 “在下欲以谎言之名愚弄上帝。” “此刻起~吾之言即为真理。”乌诺一字一顿地清晰念出了他神力运转的言灵,男人荒诞不羁的语调与其说是在庄严宣告,不如说是像在给世界法则念着滑稽的悼词。 “今日之事从未发生,凯撒此人亦从未存在。”乌诺澎湃的神力席卷着这个屋子,他沙哑的声音中再无喜怒。而随着他的话音,屋内被破坏的光幕、几欲粉碎的墙壁开始倒转恢复,焕然如新。 乌诺那放肆的身影就这么消散在了时空缝隙之中。 这是余泽第一次亲眼见到主神巅峰时期的至高无上,乌诺吐出的话语仿佛是此界真正的法则律令,他随随便便就篡改了这世界规则。 “咳咳咳……”余泽看着重新竖起的漆黑光幕,感受着一无所觉回复睡眠状态的两位室友,终于爆发出了汹涌的咳嗽声,因为喉咙被掐而产生的淤血沾染了窗口。乌诺的神力对同是主神的他根本没有效果,所以他该有的伤分毫不减。 然而余泽那深蓝色的瞳孔里没有恨意也没有悔意,更没有杀不了神明的愤怒,唯独是淡定和自嘲。 他其实一早就知道,咽喉不会是乌诺的致命处。乌诺这个男人看似暴虐狠厉,实则将世事看得清清楚楚,这种人即使失去了记忆也不会轻易让人触碰他的弱点。而早在前两个世界余泽就不止一次触碰过他的咽喉,乌诺并没有闪躲。 事实上这世上除了荣耀之神那个自大狂,哪个傻子会选择那般明显的咽喉作为弱点?余泽这样做不过是想快刀斩乱麻地了结了这场孽缘。既然与诸神注定是对立方,既然与诸神注定是不死不休,他和乌诺还有什么好纠缠的呢? 当然,手下留情这种蠢事,他余泽只此一次。 他这条命早在神域那场大赛之后,便已不是他自己的了。别说他身上背负的万千亡灵之命,光是友人死前不甘的咆哮便足以成为他永生永世的债! “失恋的男人发起疯来,还真是毫不留情啊……”余泽自言自语地嘀咕了一句,挂在嘴角的笑容终于褪去。而就在这时,酝酿已久的暴雨终于汹涌决绝的落下,溅起的水滴打湿了他混杂着血色的衣襟。 “啧……原来夏天也有冷的时候啊。”余泽冰冷的身躯轻微颤抖了一瞬,他这般抱怨着慢慢闭上了眼,那张冷淡的面容上沾满了疲惫之色。 即使进入沉眠,余泽的眉心仍然笼罩着散不去的褶皱。 ———— 没有了凯撒,王牌军三个月的训练倒是愈发正常起来,原本的万人在筛选后只剩下了百人。身为间谍的亚伯总是在伺机给他和奈可下绊子,而余泽就这么插科打诨地给混了过去。 没有了能逼疯人的魔鬼凯撒,没有了日日夜夜的争锋相对,余泽理所当然地惫懒起来。当然,这份惫懒只是他自以为的。 用奈可的话来说——“感觉哥哥就像是被打磨好的原石,在阳光下万分璀璨。” 原石吗?被那人打磨,大概就算是颗石头都能发光吧。余泽一边整理着帝国特意为王牌军定制的黑色军装,一边不着边际地想到。等他规规整整地给自己戴上标明身份的鹰形肩章时,才有了片刻的恍惚。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感受到冰冷徽章上残留的炽热的温度。 “哥哥,怎么了?”站在他身后的奈可偏头询问道。奈可身为未成年的皇女,咬着牙忍着苦坚持了一百天,终于得以成为帝国的三号种子、被帝国皇室寄予厚望的存在。 她极为担心余泽。奈可不想在这个节骨眼上余泽出现任何问题,毕竟他是这一届最杰出的存在,是他们这一百人的领头者。 “没什么,偶尔的多愁善感罢了。”余泽掀起嘴角随意揉了揉奈可的头发,奈可被那仿佛蕴藏着广阔深海的深蓝色眼睛注视着,顿时忘却了本意。 总觉得哥哥比外表要成熟深沉的多呢。奈可回过神后红着脸吐了吐舌头,利落地跟着余泽跃下了飞船。 帝国的王牌军通身黑色,甚至连机甲也大多偏向暗色,而联邦则是与之对立的雪白之色。两百人不约而同的从各自的飞艇上浩浩荡荡跃下,遥远星球上端坐在高台的掌权者们都清楚,当这些人落地的那一刻,战争便开始了! 帝国众人围着余泽在空中调整着队形,余泽眯起眼搜寻着合适的落点,而眼角的余光却统统递予了身侧的亚伯。果不其然,忍耐了许久的亚伯终于最后一次暴起发难。 他在半空中便召唤出了自己的机甲,不是帝国标志性的仿真人款式,也不是深色的外观,而是一种蝎子状的联邦兽型机甲。空中的亚伯以一种奇异诡谲的姿态没入机甲,在帝国对站者愣神之际开始横冲直撞,只消甩一下尾巴,便直接打散了百人的队形。 亚伯匍匐在银白色机甲内,机甲的口端发出了阵阵轰鸣之声,仿佛是他那自得的笑意。 空中进入机甲这种高难度技术,他可是私下里练习了好几年,一切就是为了今天这一刻!等他为联邦捧来了百年的胜利,便是他荣归联邦之时!这份荣光倒也不枉他忍耐了这么久! 离亚伯最近的余泽虽早有预料,却没想到对方会这般早的暴露。也对,没有了凯撒,亚伯便觉得没什么需要他忌惮的存在了。余泽下意识召唤出自己的“幽灵”,比亚伯还要灵敏地俯身跃入,而当他进入的瞬间一个后踢踢飞了亚伯的豹形机甲。 “2号已叛逃。幸存者分散队形,十分钟后利用沼泽森林进行游击……”余泽身为领队的1号,当机立断地下达着一条条指令,他的声音冷静而自带信服力,然而亚伯工于心计、一向很有人缘,以至于很多人还无法相信他就这么背叛了。 “啧!”余泽看着这一幕,忍不住咋了下舌。王牌军们到底是一群桀骜不驯的家伙,他们中少有正规出声的军人,说到底不过是将星际资质最好的家伙生拉硬凑在一起罢了。所以他们遇到这种突发状况第一个想的不是什么服从军令,而是想着怎么以个人的武力扭转乾坤! 余泽捕捉着帝国对站者的身影,他发现顺应他话语的只有寥寥几人罢了。 如果凯撒还在……如果是那个男人训练……余泽扯了扯过紧的衣领,终是摇摇头甩开了不切实际的想法。 “3号、11号、27号、73号、89号蛰伏在沼泽之中,我下令前禁止出头。”余泽早就迅速落地掩藏在深色灌木中,他落地前便已将形势看得清清楚楚。只见余泽静静地立在机甲的核心控制舱中,慢慢扳弄着骨节。 “11号异议!不作为的躲藏会使帝国的荣耀蒙尘!” “73号附议!” “啊,驳回。”余泽随口应了一句,他就这么直接切断了通讯,只有外面观战的人清楚,此刻少年那张俊美的脸上露出了怎样渗人的笑容。余泽本就想在这百年对战中大闹一场,让全星际记住诺兰·维克托的大名。跳下飞船前他还再思考怎么让自己这边显得弱势一些,以突出他最后的力挽狂澜来。 而亚伯的发难倒是让他省了这一环,他接下来要做的反而轻松的多,他轻松到甚至只要做一件事: ——以一敌百! 正文 第40章 机甲王牌兵(十一) 这场百年对战通常会持续三天,众人从高空坠落之时恰巧是黎明时分,太阳与月亮几近同辉,半明半暗的光线悠悠闲闲地投射下来,给帝国和联邦的机甲徒增了一抹隐蔽性。 余泽驾驶着幽黑色的高大机甲穿梭在丛林之间,深绿色的枝叶裹挟着呼啸之声散落在地。而当少年跃到泥泞的湿地时,顿时启动了反重力装置,湛蓝色的火焰从机甲末端骤然喷薄而出,暴动的空气使得机甲腾空而起,就这么鬼魅般穿梭到帝国机甲群的外圈。 余泽流畅地冲刺转弯,一连串动作行云流水,他并未踏入被围攻的机甲中间,而是游走在最外围,暗中顺着敌方攻击的余波而跌跌撞撞地向亚伯处移动。他至始至终没有引起联邦之人的半分关注。 百名联邦之人正忙于围剿着一个个急于送死的帝国王牌军,这块饕餮大餐在前,他们哪有空管这台受了这么多损害的机甲。 谁都知道,战场上孤掌难鸣。余泽驾驶的不过是一台即将报废的机甲,根本不值得浪费时间。 唯独一开始就被踹飞的亚伯面露惊色,他虽驾驶着联邦的机甲,却无法连接到联邦内部的通讯器,所以根本没有办法透露余泽身为1号种子的独到之处。或许别人不清楚,但身为余泽舍友的亚伯却隐隐约约有所察觉,这小子绝不如表面上那般简单! 还没等亚伯打开公共的放话器,他就听到自己的机甲屏幕上疯狂流转着红色的数据,而冰冷的不带感情的播报声扑面而来: “警告警告!核心控制舱被贯穿,机体受损80%!” “警告警告!机体受损已达90%!爆炸时间剩余时间计算中!” “无法计算!紧急逃生状态启动!建议立刻弹射逃生舱,脱离机甲……” 机甲智能的话语还没说完,亚伯便感觉到一把闪烁着电流的电磁匕首贯穿了机甲坚硬的外壳,甚至整个驾驶舱都粉碎了,巨大的光匕直直没入了他的心口。 亚伯瞳孔中最后停留的景象便是重重外壳下余泽那双锐利的眼眸,他没想到自己竟然就这么轻飘飘地失去了性命。 他不甘心啊!!!茫然的亚伯面露扭曲之色,却终究慢慢失去了意识。他做了十几年的间谍,临近成功却犯了一个致命性的错误……他不该轻敌的!他不该轻敌的…… “d(第一滴血)~”余泽在机甲甩了甩左手,机甲顿时同步地甩着左匕,而下一秒余泽右肩做了一个托举的姿势,“幽灵”顿时扛起了高斯电磁炮随意一轰,那巨大的电流光束迅速穿过了不断移动的帝国机甲,直接轰击在准备攻击的联邦机甲上,至此联邦百台机甲又报废一台! “doublekill(双杀)!”余泽在机甲中吹了个口哨,他自娱自乐的念出了声。然后他在被联邦群众集火之前发动了这具机甲独特的隐蔽能力,“幽灵”慢慢靠着光影模糊的概念敛去踪迹。 两台机甲的消亡在战场上并没有引起任何动荡,因为混战中粉碎爆炸的机甲实在太多。然而那遥远的观战星球上却因此涌起了轩然大波。 那帝国和联邦观战的高台上此刻一片死寂,他们眼前的大屏幕上一面放着混战的景象,一面充斥着余泽俊美无双的面容。 “机甲怎么可能做出这种动作来?”联邦的不仅惊讶于余泽的无耻偷袭,还惊讶于他那果断利落的杀虐和精准优雅的预判。虽然刚才余泽看上去被无数攻击的给击中,实则从大屏幕上看去,压根没有一道攻击是打到实处的。这家伙不过是借着人视线的死角装作机体受损罢了,这一切都是为了移动到亚伯身侧。 这样的操作美学完全不符合人型机甲操作时笨重僵硬的模式!要知道他们联邦便是因为人型机甲太难操纵才转而研发出更凶猛的兽型机甲的,现在看来,帝国的技术难不成已经克服了这一点? “不,不是技术问题。这个人根本没有用操纵杆!他用的是自由战斗系统!机甲的一举一动,全凭他个人的身体素质。” “虽然每部机甲都配备了自由战斗系统,可世上能用之人寥寥无几。就算用了还抵不过旧式的操作方式……”联邦懂行的人终于发现了真相,情不自禁地喃喃。他们渐渐意识到,这一场战斗不论结果如何,余泽的新型操作方式必定成为今后机甲战斗教科书式的存在。 与联邦的担忧和沉默不同,帝国这边几乎都抑制不住那似绝望似兴奋的扭曲脸色。 本来亚伯轰然反叛时他们就预见到惨败的结局,甚至已经做好了忍辱百年的准备。可就在帝国要完蛋之前,余泽出现了!他们竟然在他身上看到了力挽狂澜的可能! “这家伙……到底是谁?!”帝国的大皇子盯着屏幕上慢慢悠悠念出“triblekill(三杀)”的余泽,几近失态地问出声来。不过是一眨眼时间,这个人竟然不动声色地解决了三台机甲?! 难道这是漫天星辰暗中庇佑着他们帝国吗?帝国皇室的眸光中露出激动之色,他们愈发庄重地端坐在高台之上。 大皇子观看了片刻,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不禁询问着身侧的上将: “1号为什么让皇妹和其他四人隐藏在沼泽中?这难道是军队里的新型战术吗?” 听到疑问的上将忍不住抿紧了刚硬的唇角,他沉默了片刻终究是绷着脸说道——“1号身为领头者,有他自己的思量。” 大皇子顿时了悟地转过了头,更加期待少年那别具一格的战斗谋略。 上将见大皇子不再喋喋不休地追问,慢慢缓和下神情直直盯着大屏幕。其实他也根本不清楚余泽有何算盘,只能这般故作高深地应对了。沼泽……沼泽里真的有什么特殊的地方吗? 余泽不知道外界观战者们的复杂想法,他趁乱在外围不断收割着机甲,甚至用了幽灵独到的变形系统微妙的更换着机甲外观。联邦沉浸在残杀帝国王牌军的快感之中,全然没注意自己后方的机甲正在慢慢消失。 余泽左手匕首右手电磁炮,杀得兴起还切换出更长的光剑来,痛快淋漓地跃动着,他仿佛要将在这个世界受到的郁气统统发泄出来!外面观战的王公贵族们通过大屏幕看到这一幕,愈发忍不住露出了惊色。 因为这个少年……至始至终都是笑着的。无论是敌方机甲爆炸,还是他的机体受损,屏幕上深蓝色的眸子永远宛如寂静的深海,压根不管海面上的海浪滔天。 帝国向来盛行个人主义,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帝国王牌军们渐渐发现自己当真不是联邦敌手,原本的百人只剩下了寥寥数十人。于是终于有人醒悟了,他们背靠着背抵抗早已围成一圈的联邦机甲,开始疯狂呼叫着理当指挥他们的1号种子余泽。 “01号机通讯已关闭。”无论谁打开通讯设置,得到的都是这样令人绝望的回答。 “1号这家伙到底在搞什么?!胆小的躲起来了吗?”此起彼伏的抱怨声霎时如潮水般涌起,他们都自知难逃战败的担子,不约而同地找寻着替罪羊,将一切失误归责于诺兰·维克托。 “他真是帝国的耻辱!虽然只剩下我们,但我们要誓死奋战到最后一刻!”4号趁机开始叫嚣起了鼓动性的宣言,可再夸张的宣言也抵不了他们即将全灭的事实,众人拼尽余力也不过换走了联邦几台机甲。有的人在轰鸣的爆破声中失去了意识,有的人通过逃生舱脱离战斗,总而言之再无反击的可能。 当4号置身逃生舱苟且活命之时,他第一件事不是忏悔自己不听指令,而是在隐藏摄像头前面露悲色。他满脸沉痛地对着远在无数光年外的观战者们低声呼吁道: “恳请帝国制裁1号临阵脱逃之罪!”话音未落就精疲力竭地昏了过去,到底是真昏还是假昏,这就不得而知了。 通过大屏幕观战的帝国贵族们见此都忍不住露出了微妙的表情,甚至连那一头联邦高层都诧异地向他们投来视线,仿佛觉得这句话格外搞笑。 这当然搞笑!4号竟然说1号临阵脱逃?临阵脱逃到毁了联邦无数机甲吗?要真这么说,他们反而希望这一百人全部临阵脱逃了!4号究竟是把谁当做傻子! 屏幕上的余泽不知道自己被泼了一盆脏水,他张狂地勾着唇角,任由额间的汗水打湿碎发。缓缓留下的汗水非但没有使他狼狈,反而使他整个人更加熠熠生辉。 帝国观战者心中惊骇至极。这小子……这小子从混战的那一刻起,已经偷袭了27台联邦机甲!听起来简直像是天方夜谭的数字啊! 要知道当少年薄唇间溢出“quadrakill(四杀)”、“pentakill(五杀)”这样清浅放肆的语句时,他们的心脏就仿佛被飓风撞击了一般,完完全全移不开视线! “!(他正在大杀特杀!)”连一向自持身份的贵女们都忍不住为余泽的英雄之举配音,用那娇软的嗓音下吐出豪迈霸气的宣言,他们皆因余泽的俊美强大而满面潮红。 屏幕上的余泽仿佛不是在和宇宙最强的王牌军们对战,而更像是在星网上进行一场娱乐性质的机甲游戏,将联邦耍弄在鼓掌之间。帝国崇尚力量的男子们早已全然不顾身份,他们看到余泽的厮杀甚至比余泽自己还激动。 每当余泽完爆一台机甲,还没开口之时,他们就立马跟上一句赞美之声。例如“rampage!(他接近暴走了!)”、“ppable!(他已无人可挡!)” 而就在众人词穷之际,余泽再度轰爆了一台机甲,似乎在进行最后的疯狂! “godlike!!!(他已接近神明!!!)”帝国的二皇女陛下失态地站起了身,几乎脱口而出了这句话,此时却没有一人责怪她的失礼。如今余泽可是他们帝国百年的转机啊。他们当然不会愚蠢到指望余泽能一人杀翻百人,但起码余泽让这场战斗不是难看的惨败。 仅凭这点,余泽便足以让所有帝国人以他为荣! 屏幕上联邦对帝国的围剿已接近尾声,余泽在帝国最后一批机甲消亡的之前便急速后撤躲了起来。刚才他还能趁乱骚扰,现在再冒出去那就是明晃晃地找死。 “不骄不躁,是个良才。”刚正严肃的上将看到余泽适时撤退的动作,颇为认可地点了点头。 联邦王牌军们突然全都停在原地没有动作,像是失去了控制一般。但众人都心知肚明,这不是联邦王牌军发生了什么意外,而是在他们清点战果,等待着最后一击。 “总计歼灭敌方机甲94台,我方损失……我方损失……”清点机甲数目的军人见到结果后顿时瞠目结舌起来。 “怎么犹犹豫豫?说!”联邦的1号立即皱起眉头,毫不犹豫地威吓道。 “我方损失机甲55台!” “嘶……”此话一出所有联邦王牌军都倒吸了一口凉气,他们统统面如茫然,仿佛是无法理解这个简单直观的数字。 “不可能。帝国王牌军的反扑并不猛烈,他们那些个孤高之徒顶多换走我们20多台机甲,哪里来的55台!”质疑声瞬间在联邦内部响起,但讨论的最后也没有人说得出所以然来,因为死在余泽手下的机甲战士,甚至连逃生舱都没空放出,压根就没有一个幸存者。 “停下妄论!”联邦的1号心下有些不安,但还是选择先行稳定士气。 “冷静下来思考。即便这是真的,我们以45台机甲对付敌方的6台,胜率也是99.99%。剩下的那万分之一可能,便是这颗星球突然被天外陨石毁灭,导致平局。” “至此,这场战斗胜负已分!”联邦1号用斩钉截铁的话语安抚着众人,也让外面为余泽欢呼的帝国贵族们慢慢冷静了下来。 是啊。纵然高傲的自尊心让他们不想承认,可这场战斗确实胜负已分…… 正文 第41章 诸神的选民(一) “余下45台机甲分成九组进行全方位搜索,发现敌方不要急着对战,先行观察。” “若是敌方只有一人可围攻,若是那剩下的六人聚在了一起,你们便直接朝空中鸣枪,等待临近者赶去支援。” “记住,小心为上!”联邦1号有条不紊地下达着指令,但那原本严肃的眉宇间几不可见地溢出轻松之色。联邦帝国的军力原本是旗鼓相当的,顶尖士兵的水平也没有太大出入。现在他们因为亚伯而占尽先机,若是连45对6都打不过,他宁愿脱下这身庄严荣耀的军装,回老家种田念书! 与联邦王牌军们的胜券在握不同,外面观战之人听完联邦1号的策略后竟无一人叫好,甚至有些懂行的人面上闪过了异色。 如果是平时,这种分队搜索的战略绝无错处,甚至可以说是万无一失。然而之前余泽强劲彪悍的个人能力实在太过震撼,所有人心上都被刻下了重重一笔,他们控制不住地起了一种——余泽能逐个击破所有联邦机甲的荒诞错觉。 事实上余泽也确实这么做的。他先是“不小心”地晃荡在联邦最边缘搜索者的视野里,随后只靠着巨大的电磁匕首便顷刻间收割了五人的性命。少年蛮横放肆的攻击下还带着精妙的技巧,他神乎其技地避开了机甲的自爆系统,赐予联邦军人悄无声息的安眠。 就这样迅速解决了两个小组后,余泽突然仿佛失误般地刺偏了,惹得观战者惊呼的同时,在战斗场地内也闹出了极大的动静。第三组唯一的幸存者见此瞳孔一缩立马把握住了时机,他在发射讯号弹的同时搭乘逃生舱脱离机甲。 当幸存者在逃生舱里急速喘气力求平复紧张的呼吸时,他仿佛是见鬼了一般骤然睁大了眼! 他真的见了鬼!那个少年竟然大摇大摆地离开了机甲驾驶舱,矫健地落到了地面上!他到底想干什么?是因为知道联邦军人即将赶来,所以绝望到放弃反抗了吗? 幸存者愣愣地看着余泽三步两步地跃动着,最终进入了兽型机甲,下一秒半毁的机甲便重新启动,仿佛至始至终都没有换人来驾驶。 “咕咚!”幸存者清晰地停顿了自己咽动口水的声响,冷汗不知不觉布满了他的脸颊。开玩笑吧……这疯子干了什么啊?他竟然还操纵着兽型机甲打爆了原本的帝国人型机甲! 帝国人不是一样自视甚高最看不起他们联邦的机甲了吗?王牌军对战上更换机甲这种事并不少见,但主动将自己的机甲更换成敌军的却是破天荒头一遭! 之前他没仔细看,现在认真观察才发现余泽最初驾驶那台人型机甲竟是帝国排名第六的“幽灵”!据说一台的造价能抵得上两艘宇宙飞船,他怎么敢说毁就毁?他怎么舍得说毁就毁? 最令人细思恐极的是这举动背后的意义。 余泽费尽心思放过自己,又取代自己扮作联邦之人……难不成是想深入敌军趁机翻盘不成?僵硬住的幸存者突然生起了一种恨不得之前就光荣牺牲的念头,他躲在逃生舱里已经是淘汰出局,如今根本没办法再和任何战场上的人联系! 余泽熟练着操纵着联邦的机甲混入敌军大部队中,当初集训时他们就把各种型号的机甲试了个遍,操纵敌方机甲并无难度。外面看到这一幕的观战者们,心情就跟坐过山车一样。特别是他们看到余泽借着友军的名号又击破了四组之后更是反射性地屏住呼吸,生怕惊扰到他神乎其技的表演。 联邦原本是45对6的大优势,现在……现在竟然变成了10对6!帝国真正有望胜利!就算败了也不过是棋差一招的惜败! “原来他让皇妹掩藏在沼泽中是为了埋伏?”大皇子若有所思地喃喃出声。屏幕上的余泽通过信号暗示自己发现了帝国机甲的踪迹,正把剩下的联邦机甲引到沼泽边上,似乎想一网打尽。 “不。”大皇子身侧的上将沉声否认道,他握着剔透酒杯的一个用力,那醇厚的红酒顿时蔓延在宽大的手掌之间。然而现在谁也没心思注意上将难得的失态,而是留神他略带颤抖的话语。 “这小子他……” “他从一开始,就打算以一敌百啊!”余泽像是在隔空应和上将那掷地有声的话语,他引爆了半破的联邦机甲将剩余十个人轰了个干干净净!没有谋略,没有技术,就是简单粗暴的以命换命,爆炸的火光中透着名为残酷的美学! 而沼泽中的五位帝国王牌军从头到尾都没有冒出来,或者说一心蛰伏在沼泽下的他们根本不了解外面的动静。 “aced!(团灭!)”余泽被火光淹没前勾起了唇角,他轻轻吐出了最后一个霸道的单词。在这一刻,他俊美的面容上仿佛被镀上了无上荣光。 这注定是一段英雄式的战役,这注定是一场史诗级的战役,诺兰·伊斯特的大名随着追授的少将的军衔而一同铭刻在帝国的丰碑之上! 值得一提的是,自此帝国少有人再罔顾军令,只因那从头到尾躺赢的五人作了表率。他们在百年对战中用亲身经历告诉众人,“服从军令”会给你带来巨大的好处,或许是加官进爵,或许是名垂星际。 ———— “这节是策略学的课啊……” 周围学生的低语声夹杂着教授的讲课声传来,趴在桌上的男人额间皱紧的纹路更深了几分。下一秒他猛地睁开眼,忍不住倒抽一口凉气,那修长的手指按在胸口上,仿佛刚刚受了什么剧烈的冲击。 余泽揉了揉作痛的额角,要知道上一秒他才因机甲爆炸而消亡,还没缓过神来。而如今这副躯体……余泽垂着眼像是在接受记忆,漆黑的眸子里是少见的朦胧平静,冷淡的神色恍若冰凉月光。 这副身体处在一个先进的时代,人类踏足星际已达三万年之久。曾经联邦和帝国常常开火,原主身为星际最负盛名的军校的学生,更是经常出入战场。 他开得了机甲指挥过舰队,曾用一把冰冷的匕首杀出了赫赫凶名。然而最初的他不过是个贫民,能一跃而为军校的首席生皆是因为一款游戏,一款名为《诸神》的游戏。 这款游戏是最初是为了和平而推行的,政府希望人们能在全息游戏这个第二世界发泄精力情绪,从而减少现实的争斗和死亡。但事实的发展超出了所有人的预料,《诸神》在短短十年间席卷整个星际,甚至取代了现实世界的地位。 它以给人百分百的现实观感和3:1的时间流速吸引着各个阶层的人。那里有最绚烂的美景、最热血的传奇,有最烈的酒,最美的人。在《诸神》里面厮杀、搏斗甚至能提升人在现实中的身体素质,整个星际都为之疯狂为之倾倒。 就在《诸神》流行的第十年,星网上突然流传出一则可笑的言论。据说有人在游戏中幸运之神的神庙下诚心祈祷,第二天就在现实中了头奖。随后又有人跟帖说,他得绝症后破罐破摔地在死亡之神的脚下祈求垂怜,结果再次检查平添了半年寿命。 一件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冲击着玩家的思想,政府也支支吾吾说不清这款游戏的来源。众人自此开始将这款游戏当成人类进化的关键,将它当作星空下的神迹!他们妄想着有朝一日自己也能成为神明,享受永生的美妙! 世界终是翻天覆地! 机甲?光剑?学业?战争?那些都是笑话。在战争之神的怀抱之中,胜利是唾手可得的玩意儿;在智慧之神的赐予之下,学业不过是匆匆一瞥。 所有人想的都是——得到神的恩典!成为神的仆人!跻身神的选民!最后永生成神! 他也一样。他曾是《诸神》里的神级玩家,游戏id为“愚者”。他在神域格斗大赛上拼了命地博弈厮杀,只为求得神的垂怜一瞥。 是的,这幅躯体就是他余泽原本的身体!他终究是放不下乌诺那随口说出的话语,他终究是不确定诸神对于前荣耀之神的死亡知晓多少。所以啊,他回来了。 余泽忍不住闷笑出声,掩在臂膀下的脸皆是苦涩之意。 他曾在地狱沼泽暼过亡灵的军队,到深渊巨口端详过黑龙的骸骨,他挥舞着匕首划破野兽的咽喉,在刀山血海的平原之上跃动死亡的舞蹈。 他游荡在天空之城聆听诗人的吟唱,藏匿在寂静花园偷嗅玫瑰的芬芳,他还在星河之地亲手捧起过烂漫繁星。 他与地精嬉笑怒骂讨价还价,他与贵族胡吹瞎侃忽悠戏弄。能干的不能干的,他都干了个遍。“狂徒”愚者的大名在他18岁那年就响彻了《诸神》地界。 他因为这款游戏身体素质远超常人,从贫民区的少年变成了星际排名第一的帝国大学的新生;他因为这款游戏火爆全星际,代言的产品上了无数星球的主屏幕。 《诸神》的世界完完全全成就了余泽! 他曾经是那么努力的想要由人变成神,真正成神后,为的却是有朝一日毁尽漫天诸神,让他们统统滚回自己的世界! 他们害死了他的故友,劫掠了他的文明! 余泽麻木地拒绝了诸神的橄榄枝,成了星际中极少数的无信仰者,而这种狂妄的做法惹得无数人大呼“疯子”。他因此被《诸神》的npc嫌弃,被现实生活中残存的亲友所排斥。 他变卖所有财产匿名寄予了死在他手下的人们,从此他敛去了自己的傲慢,敛去了强烈的存在感。他孤身一人上学、孤身一人在游戏里刷着最难收益最少的任务。 当军校放假时,无处可去的他就沦落成了和任何人都没有瓜葛的乞丐。 他就这么度过了半年,半年里他无数次饿晕在游戏图书馆里,只为寻求诸神弱点的蛛丝马迹。而他也终于等到了那一天。 那一天荣耀之神屈尊前来,居高临下地再度抛来橄榄枝;也就在那一天,他狠狠咬碎了神的咽喉。 他余泽,成了神! 余泽垂下眼打量着身上熟悉的黑色军装,透过肩章的反光他看见了自己苍白的面容。那张脸是远超任何神祇的俊美,还带着独有的戾气,由内而外散发着侵略性,只不过此刻因为他惫懒的神情而掩藏了光芒。 自从成神之后,他身体的所有方面都远超人类的极限,成神能够永生并非一场滑稽的玩笑。 “很荣幸带领诸位享受策略学的奥妙。”余泽收回思绪后,讲台上教授的声音终于清晰地传到了他的耳里。 “考虑到《诸神》的选拔赛快要开始了,告诉你们一条内部消息——这次神明们会在星际挑选最优秀者为自己效劳,八主神甚至会亲自降临。” “那今天我们就这一点来分析分析,主题是‘如何获得神明的垂青’。” “典型的案例是八主神之一的财富之神希露和她神仆的事情。” “那位玩家为了成为希露的神仆,耗费重金将现实生活中最华美贵气的首饰式样还原到了游戏当中,虔诚地将其供奉在希露的神庙前。自此他成了财富之神的第一位神仆……” 余泽换了个姿势趴在桌上,垂在身侧的手渐渐收紧。他曾经是那么崇敬讲台上的教授,那个人能从如何指挥舰队围攻讲到如何潜伏敌方,而现在他都两鬓发白了,却只能讲着这样的东西。 “老师!”坐在最中央的金发学生打断了教授的讲述,他众星拱月般地站了起来,黑色军装的肩上挂着三颗银色的星星,显然是军衔加身的精英。 能进这所军校的学生,每一个都是天之骄子。余泽搜索着记忆,他知道对方,那人最近在《诸神》中名气不小,前几天刚被破格录进他如今所在的a班。 “我们这里不就坐着最被众神垂青的人吗?甚至越过了“神仆”、“神侍”的阶段,直接被赐予“选民”的殊荣。为什么不请他说说呢?”金发学生高声提议道,他话音刚落,整个教室便一片死寂。 在座的都知道,他口中的“众神垂青”之人指的是谁。 余泽闻言嗤笑一声,直接站起身恍若未闻地离开教室。 “站住!” “身为学生就这么离开教室,谁还能静心听课?这便是你的风度吗?”金发的少年一脸的复杂之色,显然对余泽既崇拜又不满。事实上曾经的余泽有多风光,现在就有多惹人争议。 把所有人求而不得的东西弃之若履,谁会咽的下这口气? 余泽轻轻抓了抓散乱的黑发,他后仰着头颅瞥了出声的人一眼,明明是平淡的眼神却能骇得人退避三舍。 只听余泽扯了扯嘴角说道: “爱听听,不听滚。”说完余泽便离开了死寂的教室。 大概他沉寂的太久,久到这些人忘了他仍旧霸占着《诸神》各个排行榜的第一位,忘了他仍旧是这所军校的首席生。 忘了他余泽仍旧顶着那“法外狂徒”的称号。 正文 第42章 诸神的选民(二) 余泽慢悠悠地走在军校中,四月略显薄凉的空气划过了扣得严实的衣襟,划入了人的心底。 入目之处皆是些熟悉的景致。无论那是灰色的林立高墙,还是那冰冷的悬空岛屿,都悄无声息地绽放着庄严肃穆的氛围。然而仔细看去,原本朴素的高墙上而今绘满了鲜艳的主神图腾,孤高的岛屿上飞舞着凌乱的主神旗帜,所有细节之处在默默宣告着——他离开的这段日子诸神已经无处不在、无孔不入。 余泽的脚步停在了古老苍茫的树前,他还记得当年学业繁忙之时,总有好友不由分说地拉着他在树下浅眠。因为经常性的逃课,身为首席生的他第一次被通报批评。 想来真是久远到腐烂的时光。 余泽勾着唇倚靠在了粗粝的树干上,他修长的手指点开了身上的光脑,开始迅速浏览着网路上驳杂混乱的信息。 “4月4号,死神一怒,编号x3432待开发星球顷刻间化作死域。” “4月4号,财富之神降临购物之星,购物星因此下起黄金雨,引起三十万人身亡。” “4月4号,*之神大肆收下美貌神仆,有意者匍匐在其神庙之下、诚心祷告即可。” 余泽浏览着最近的消息,越看眉心皱得越紧。他离开前诸神还都端着矜持的架子,营造出一副悲天悯人的模样,为什么都选中了4月4号这天发疯?他们这样做的契机是什么?为什么这些神明一瞬间就挣开了道德的枷锁、撕毁了虚伪的表皮,竭尽全力地放肆为恶? 这仿佛是在进行一场末世的狂欢。 余泽沉下心神继续看下去,心中的疑惑之意没有半分消减,反而愈发浓重。 “4月5号,寻欢作乐的一级神明突然死亡,究竟凶手为谁?” “4月5号,二级神明接连陨落,是天谴降临还是蓄意作乱?” “4月5号,娱乐星惊现神秘主神,背影疑似从未露面的谎言之神。” 余泽从头到尾又浏览了一遍,手指不由摩挲着枝干开始细细推敲。 诸神们突如其来的放肆举动,与其说是恶念作祟,不如说是在发泄着多年积累的郁气。而造成这一切的原因……余泽盯着光脑上关于谎言之神的消息,盯着光脑上乌诺那散漫不羁的背影,慢慢闭上了眼。 造成这一切的原因,是乌诺啊。 这个世界和机甲世界的流速相差甚远。以此推测,4月4号乌诺大概刚刚降临在机甲世界,而4月5号就是他被自己气回来的日子。这样推测起来,诸神们似乎都被这个男人制约着一举一动。位列八主神之首的男人,竟有着这么大的威慑力吗? 余泽念及此处情不自禁地舔了舔干涩的薄唇,他甚至能感受到当日乌诺的血液进入唇齿间的味道。那一天他才知道,乌诺很强,非常强,强到他的精血能直接将余泽从二级神变成一级神。 他当日咬乌诺的咽喉是想放纵自己唯一一次心软,他只想将乌诺气走,压根没打算谋算乌诺的性命。然而没想到的是……乌诺的弱点竟然真的就在咽喉!概率基本为零的事件竟然就这么发生了! 余泽本以为前荣耀之神已经够狂妄自大了,没想到乌诺有过之而无不及!乌诺明明知道前荣耀之神死于咬喉,这个男人竟然没有半分畏惧之情,还大咧咧地任由自己舔咬咽喉! 最初余泽并没有察觉到这一点,等到他回到自己真正的身体上时,才感觉到身体里蓬勃而出的力量。那个男人咽喉处的血液是他力量的精华所在,萦绕着前所未有的强大神力。 怪不得……怪不得那时候乌诺会爆发出前所未有的怒意和杀气。因为他余泽是真的差点杀了他啊。 余泽苦笑出声,弄巧成拙这种事是他第一次遇到,也许这就是天意。他终是摇了摇头,视线凝固在光脑上置顶加粗的消息上。 ——“《诸神》的‘选拔赛’将于4月9号开始。下一个成为选民的人,会是你吗?” 这条消息放出,昭示着诸神们准备全面入侵星际三万年。他们不再满足于神仆对他们的言听计从,不再满足于不够虔诚的信仰者们,所以开始着手寻觅选民了。 凡人成为神祇的选民,即是成为神祇行走于世的代言人。一方面他们能帮助神祇传播信仰,走遍世界招收更多信徒;另一方面,诸神们惜命,他们选择通过选民的生死争斗来划分内部的信仰归属。 所以身为最强者的余泽当初才能得到那么多神明的青睐,所以身为最强者的余泽当初拒绝橄榄枝后才会被针对的那般凄惨。诸神的理念是——得不到,便毁掉。 余泽收回了思绪。还好他及时回来了,还好他能赶上这个声势浩大的活动。这样的选拔赛,怎么能少的了他余泽呢? 余泽玩弄着手腕上的光脑,垂下眼开始仔细地斟酌,还没等他想出些什么,一个熟悉的声音就让他的身体骤然僵硬住。 “余泽。”男人沙哑地声音顺着缱绻的微风袭来,短短两个字仿佛缠绕着悠久的醉意。 “余泽。”男人似乎觉得自己声音里的情感太过外溢,他立刻沉声念了第二次,这次的呼唤敛去了所有多余的东西,唯独剩下他那独有的孤傲不羁。 “不想注视我?还是我的到来吓到你了?”男人调整之后终于恢复了正常音色,微微上挑的尾音总是透着独有的撩拨意味。 余泽犹豫了一瞬还是镇定地抬起了眼,他绝不承认有那么一刻他是真的想调头就走。余泽只听见自己用着圆滑的语调说道: “谎言之神乌诺,此时应该出现在娱乐星才对。” 是了,来人正是乌诺。来人怎么会是乌诺?!那个自恋到极点的男人经过之前的事,怎么可能还愿意放下身段、压抑着怒气出现在他面前? 纵然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余泽的面上仍是波澜不惊,他永远是那副没有任何事能让他动容的模样。 “真是碍眼的表情。”乌诺将心里的想法诉诸于口,成熟英俊的眉目间溢出嘲弄之色。他最看不惯余泽这样的神情,明明心思那般重,明明也会畏惧也会欢喜,偏偏装出一副一无所有游离于世的模样。 可就是这样碍眼的神色,这样碍眼的性格,一次又一次搅动了他的心脏。乌诺有时候会想,这大概便是大宇宙的恶意吧,大概连星辰大海都看不惯有他这样自由的存在,所以弄出了余泽来治他。 “伤了你的眼还真是不好意思。但我个人以为,我的外表还算过得去。”余泽故作轻松地说道,想要借着这份幽默打断古怪的氛围。说到底他和乌诺根本就没开始过,然而这次的见面却有了一种恋人分手后重逢的迷之尴尬。 “娱乐星里千娇百媚者比比皆是,你何必非要跟我较劲。”余泽见乌诺没有搭话,顿时露出了一个男人都懂的眼神,可这话一出口,他就感到有些不妙。抬眼看去,果然乌诺那本就不白皙的脸变得更加阴沉。 “你倒是能说啊。”乌诺用那猩红色的眸子盯了余泽半响,终究是嗤笑了一声没有多做评价,但他斜插在裤袋里的双手却在慢慢收紧。 娱乐星是星际最特殊的星球,那里帅哥美女云集,随便拉出一个人都容颜身姿俱佳。乌诺只需一掷千金,便会有形形□□的美人入怀。 乌诺记得那时自己才刚刚回来,正按着喉咙处在暴怒的边缘上。当初咽喉处被余泽咬开的伤口压根就没有愈合,余泽看到的不过是他运用神力营造出来的假象。致命之处的伤口,哪会那么容易愈合? 诸神们或许是在他离开的那天玩的不够尽兴,又或许是见他的模样太过狼狈,忍不住起了躁动叛乱之心。乌诺就这么提着宽剑杀了个天翻地覆。一日之间,血溅神庙。 疯狂的杀戮舒缓了他的怒火,却排遣不了他心中的憋闷。乌诺就真的跑到了闻名已久的娱乐星上一掷千金,也的确有无数美人投怀送抱。然而在他眼里,金发碧眼看上去太过庸俗,红发蓝眼的看上去太过古怪,白发紫眼的又看上去太过病态,看来看去乌诺最终挑出了一个黑发黑眼的小子。 而当那个小子站到他面前、还没开始为他斟酒之时,乌诺就掷开杯盏让人统统滚蛋。 不对,怎么样的家伙都不对。这些人或者是空有外表而懦弱蹉跎,或者是单纯至极而愚蠢无能,又或者是野心勃勃而惹人生厌。他要的不是这样的家伙,他想醉生梦死纵情声色,可对着这些人却连最爱的酒水他也咽不下去,更别说是去俯身亲吻了。 光是想想就令人作呕。 他想要的人,俊美无双而利落果敢,心思复杂而有所坚持,低调内敛而灼灼其华。 他发现他想要的至始至终也就只有余泽而已。他花了三个世界才明白这一点,他在差点被对方杀了之后还坚持这一点,这是多么令人难堪的事。 哈哈哈哈哈,他乌诺竟然也会有今天!漫步在光阴长河之中,他唯独爱上的那个人脑子里想的却是怎么弄死他,还真是可悲的孽缘。 所以从那天起乌诺的神力每时每刻笼罩着这帝国第一军校,他知道这小子生性多疑,又得到了自己的部分力量,注定会回来复仇的。然而关注归关注,喜欢归喜欢,乌诺至始至终没打算现身,他只是想看看余泽罢了。 然而当他看到余泽倚在那古老粗壮的树干上,眉目间闪过抑郁之色之时,他的身体就自动背离了意志,他的声音就自动出卖了他的尊严,他到底是走了出来。 “乌诺,说说来意吧。”余泽感受着乌诺那仿佛要噬人的深沉视线,顿时起了一种心脏发烫的错觉。他又不是什么木头人,说到底怎么可能对乌诺毫无感情。 无论是谁,被这样强大英俊的神明爱慕追逐、视若珍宝,光是虚荣心就足以淹没人的理智了吧?更别提那个人还曾明里暗里将致命之处交付在你眼前,一副予取予求的模样。 到底是可惜了。若是换一个身份,换一个世界,若是掩埋记忆穿越的那个人是他,或许他真的会疯狂爱上这个男人。 “来意?”乌诺薄唇间重复着这两个字,那惫懒到即将生锈的脑子终于运转了起来: “这次的诸神要通过选拔赛挑出各自的选民,八主神也不例外。而身为新一任荣耀之神的你……打算何时归位呢?”乌诺随口扯出来的话语顿时转移了余泽的注意力。 乌诺身为谎言之神实在说过太多的谎言,所谓借口不过是信手拈来的玩意儿。他总不能说——“我的腿不受控制地就这么迈了出来,我的眼睛不受控制地就这么凝灼在你身上了”吧? 那不是……太丢人了吗? “你放心。这场盛宴,我是不会缺席的。”余泽停顿了半响,终究是给出了个含糊不清的答案。刚刚他从新闻上确认了,这世间除了乌诺还无人知晓荣耀之神早已换人,而乌诺的做派摆明了也不打算透露给别人。 既然这样他便不必先以荣耀之神的身份招摇过市,这种敏/感的身份拖到最后揭露才能足够有力。 乌诺闻言只是随意应了一声,仿佛对这件事漠不关心。他纠结地最后看了余泽一眼,转过身准备离去。 他不想再待下去,他怕自己再待下去那仅存的自尊心就会化为乌有。他怕自己将脑海里那些复杂残忍的念头、那些不见天日的念头真正实施出来,他怕自己失控。余泽总是有这个魅力逼疯他。 “明明也是神明,就这么放任我作乱,真的好吗?”余泽盯着男人高大挺直的背影,终于忍不住几近低语地询问道。他知道乌诺听得见,这个疑问他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他也想弄明白。 乌诺闻言停下了脚步,过了许久他嘶哑的声音才缓缓传来:“……神明啊。那种玩意儿……” “余泽!”然而乌诺的解释不过刚刚开始,一个豪迈的呼唤声便打断了他的未尽之言。穿着军校统一军装的男人风风火火地从走廊里奔出来,就这么直直地冲到了余泽面前。 “竟然真的是你……你怎么还活着呢!你怎么能还活着呢?!” “你竟然还有脸踏入军校!怎么?难不成你还准备参加这次《诸神》选拔赛吗?”一连串质问的话语从男人口中冒出,乌诺立刻皱起眉打量了那人几眼。 男人棕发金眼,长得还算过得去,体格也就一般般。那么他到底哪来的底气这般和余泽说话? 乌诺不悦的视线转回了余泽身上,这一看顿时僵住了欲走的脚步,满身的戾气几近爆发。 余泽本该最厌烦这种聒噪之人的,可如今却沉默地忍耐着对方的一切质问乃至算得上侮辱的言辞。 而那双漆黑冷淡的眸子里萦绕的竟是……痛楚? 正文 第43章 诸神的选民(三) “……李尔。”余泽一向巧舌如簧,可事到如今他才发现自己也会词穷。沉默了半响后,他唯独能吐出的也只有那个人的名字罢了。 李尔是他的旧友,也是他住校时的室友之一。他家世显赫而资质卓绝,当年神域格斗大赛时因为感冒而干干脆脆地缺席,也因此避免了死亡的命运。李尔之前说的话语听上去是侮辱是质问,然而话语下的悲哀事实才是最令人难堪的地方。 这是他余泽用这双手犯下的罪。纵使是再难听的话语,也及不上他罪孽的万分之一。 “不要再叫我的名字。”李尔听到这样久违的亲密称呼,气势汹汹的模样忍不住一顿。他沉着脸皱起眉,反而更加暴躁地说道,整个人像是头被激怒的雄狮。他那双金色的眼睛里怀揣着怀念和恨意,复杂的眼神统统缠绕在一起,露出几近病态的神色。 他们曾是最好的朋友,如今却是陌路的仇人。 “当初我们寝室有四个人。博得死在你的匕首下,而塔塔死在一个陌生人的手中,那一天后你没回过宿舍,是不敢面对他们的遗物?” “这一年多我实在是很好奇,好奇我们的首席生究竟去哪了?” “消失得无影无踪的家伙突然选在这个敏感的时间点回来……怎么,你还想重演当年那一幕吗?” “这一次,是否要连我的命一起拿走?”李尔拥有一张棱角分明而刚毅正派的脸,天生就是一副心胸宽广的模样。然而如今这样公正的人却一再说出刺耳难听的话语,凌厉的面容紧紧绷着看不透表情。 李尔也控制不住自己。余泽曾是他的挚友,正是因为曾是挚友,他才更加控制不住自己。明明知道自己是迁怒,明明知道不能将一切错误归结到余泽身上,可是他到底是不甘心。他不甘心啊,哪怕余泽愿意解释一句也好!但余泽从那一天后什么都不愿意说,自顾自断了和所有人的交流! “开口啊余泽,我已经配不上和你交谈了吗?!”李尔看着打算沉默到底的友人,终究忍不住向前了两步,他伸出手就想按住余泽的肩膀逼迫他直视自己。 然而还没等李尔碰到余泽,旁听了许久的乌诺就满身戾气地强势插/入到两人中间。 “啧……稍微打断一下。” “我想,我还没有存在感薄弱到被无视的地步吧。”男人懒懒的嗓音像是电流一般徘徊在耳畔,不重的声音下仿佛压抑着莫名的敌意和怒火,那疑问的话语在他口中更像是嗤笑般的施舍。 李尔终于正眼打量起乌诺来,这个男人哪里是存在感薄弱,根本是存在感太强。乌诺长着英挺霸道的脸,无论是那精悍结实的躯干,还是那爆发力十足的手臂,亦或是那双侵略意味十足的血色瞳孔,都在诉说着他不是寻常之辈。 乌诺的手掌挡开了李尔的身体,他随意地按在了余泽的头顶上,还占有欲十足地摩挲了几下。那漫不经心的表情使他看起来就像个玩世不恭的登徒子,而凛冽的气势又让他更像一个威严的暴君。 李尔情不自禁地绷紧了全身的肌肉,下意识退后了两步。 他这么做不是因为男人看似随意实则毫无破绽的站姿,也不是因为男人桀骜不羁放荡自由的气质,而是因为他的眼神。 那种居高临下、蔑视一切、恍若在看死物的眼神,那唯有神祇才能露出的眼神。 李尔并不是蠢笨之人。他资质从来都不差,在《诸神》里也是排行榜的高手,虽然没收到过主神的橄榄枝,但一级神明也见了不少。他能轻而易举分辨出天生神明和后天凡人的气场,不用说也知道这个男人是食物链顶端的存在。 “你终究还是选择匍匐在神明的王座下。”李尔看着两人的动作,心下冒出一种古怪的感觉。他没来得及多想,只是在一瞬间敛去所有的愤怒,耀眼的金色眸子只剩下失望的光泽。 本来他还因为余泽拒绝所有神明的举动而有所期待,他期待余泽会痛定思痛,会揣测余泽是不是背着所有人独自谋划着什么,现在看来是他想太多了。 这片星际,哪里还存在能拒绝神明之人?!就连他自己不也迫于压力,报名参加了这次《诸神》的选拔赛吗?他们都是做别人忠犬仆人的命,谁也不比谁高贵。 “也对,反正你从来就不喜欢这世界。你初入军校时便与我说过,你厌恶这恶心的阶层这恶心的贵族。所以那场神域格斗大赛上,纵然再多人枉死在你的匕首下,你也不会有任何动容吧。” “我想不明白的是,既然你注定要成为诸神的选民,当初为什么要公然拒绝诸神?你竟然时隔一年才又选择成为这位神明的属下,不是多此一举吗?”李尔还是觉得逻辑不通,他暗暗攥紧了拳,不死心地再度追问。 “……我确实讨厌这所谓的星际三万年,无论是从前、现在,还是将来。”余泽看着旧友掩藏着希冀的眼神,竭力没有移开视线,尽量强自镇定地开口道。 “当年我从贫民窟爬出来,不是因为被贵人慧眼识英,也不是因为被称作绝对公平的教育,只是因为《诸神》而已。我在那里成名了,所以我才能够在星际崛起。” “直到现在,我都不后悔进入这场游戏。没有《诸神》,就永远没有走出贫民窟的余泽。”这是大实话。说到底他怨恨的从来不是什么全息游戏,他怨恨的是自己被欲/念所纵而大杀四方,怨恨自己在噩梦降临之时无能为力。想要毁掉诸神、赶走诸神,不过是他余泽那刻薄的迁怒罢了。 这样做也是他唯一能排解他抑郁的方式,说到底他也是个自私的家伙,总要找一个活下去的理由。 “至于当初为什么拒绝,那是因为筹码不够。”余泽半真半假地说道,他不想将李尔牵扯到对诸神的复仇中。李尔太过耿直坚韧,这样的家伙就该当他的贵族当他的优等生,以他的能力就算是跟随神明也是前路平坦,何必跟着自己惹来一身腥。 “筹码不够?八主神的选民你都不想当,那你想当什么?神吗?”李尔闻言荒谬地笑了出来,在他听来余泽的借口太过好笑,就算是敷衍他也要想出个像样的理由吧,选民已经是他们迄今能从诸神手上得到的最好的职位。而且那还是八主神的选民啊! 李尔大声地笑着,然而下一幕场景却让他再也笑不出来。 余泽不过是稍微抬头和身前的乌诺对视了一眼,还没等他有什么动作乌诺就已经领会了他的用意。男人猩红色的瞳孔里顿时划过晦暗不明的光芒,他搭在余泽头上的手指慢慢下滑,不知不觉改为了插/入他的碎发间。 余泽柔软的发丝抵不住乌诺蛮横的力度,男人右手托住余泽的后脑,就这样直接低头吻上了他冰凉湿润的薄唇。乌诺灵活熟练地撬开了余泽的牙关,炽热的舌吻就在青天白日下上演,暧昧的水声、急促的喘息在寂静的树下清晰至极。 余泽因为乌诺疯狂地"yun xi"而忍不住闭上了眼,他试图掩去眼中所有的情绪。其实他原本没打算做戏做到这一步的,他只是想搭上乌诺的肩营造一种假象罢了,没想到男人先行一步了解到他的意图,趁机肆无忌惮地弄出了更大的尺度来。 罢了,这样的话纵使李尔心思再细密,也不得不信了。 “神明这玩意儿我不管他当不当得上……” “但神的"qing ren",非他莫属。”乌诺吻了两分钟后艰难地停了下来,他紧紧盯着余泽闭上眼的面容,用沙哑的满含情/欲的声音帮他说出了他想说的话语。他自始至终没有关注丧失所有表情的李尔,也没空管那家伙是什么时候走的,在他眼里,没有比余泽更值得他落下视线的存在。 是了,比起选民这种听上去好听而没多大用的称呼,"qing ren"不是离神明们更近、更能得到荣耀权柄吗?这可比选民的筹码重多了。以余泽的资质性情容貌,也没人会怀疑他是否有魅力有资格迷倒一个神。 这小子可是连神明都能看穿,他早已笃定了自己会配合他。 “小鬼,既然讨厌星际三万年,为什么还要回来。”乌诺不管什么利不利用,那种东西无所谓。他粗糙的手指摁住了余泽的下巴,用灼热过头的视线逼着余泽睁开了眼。这小子永远这么矛盾,永远弄得他心神不宁。明明他刚才都打算暂时撤退了,却又因为种种原因停住了脚步,还再一次吻上了他甚至已经害怕吻上去的薄唇。 有些东西有些人,总是逼着你越陷越深,你却拿他毫无办法。 “不知道啊。”余泽盯着乌诺那张近在咫尺的面容,露出了一个近乎无奈的笑容,他渐渐放空了表情似乎在思考着理由。 “大概总会有那么一个地方吧。厌恶也好、排斥也罢,当它被弄得满目疮痍破烂不堪的时候,你总会不受控制地回来。” “因为那里啊……” “是故土,是让人安定的根啊。” 正文 第44章 诸神的选民(四) 余泽说完便移开了放在乌诺身上的目光,他漆黑的瞳孔对准了那蓝得过分的天空。 乌诺难得沉默了片刻。他做主神做的太久,不管愿不愿意,他确实见到过很多信徒,也记得信徒们的眼神。那些色彩不一的瞳孔中流露的是如出一辙的疯狂与欲/望,被这样的人信仰着,别说有什么成就感了,乌诺只想作呕。 所以他不愿搞什么神殿神庙,也不愿去折腾着收复人心。 然而直到今天,直到见到余泽,乌诺才隐隐约约感觉到所谓信仰的魅力。以前自己看不上任何人原来不是没有原因的,原来是因为那些人所谓的执着根本连信仰的边都摸不到,充其量不过是崇拜而已。而余泽…… 余泽总是说自己是无信仰者,他大概永远不会知道自己提及故土之时的眼神是多么无奈而缱绻,那是一种能穿透躯体扼住人灵魂的东西。 被这样的目光注视着,大概那些在神位上坐得再久再稳的神明都会忍不住走下王座,只想要沉沦在他的眼神之中。 也许这才是真正的信仰。有着这样的信仰,再喧嚣的世界、再困难的境遇,也不能折辱这个人分毫。 这个人啊,已经光辉璀璨到骨子里,耀眼到连他乌诺都为之心折了。 “别这样看着我啊……”余泽感觉到乌诺侵略性十足的视线,终于受不了地转过了身。但纵使他的声音再平静淡然,也浇不灭乌诺此刻心中愈来愈烈的火焰。男人的身体渐渐越贴越近,那高傲的头颅也再度低下。 “又想做什么?”余泽察觉到男人眼中危险的神色,敏捷地立起食指抵在了乌诺欲吻下来的薄唇上。乌诺被拒绝惯了,他已经不再在意余泽抗拒的动作,反而顺势张开了薄唇,顺势将余泽的指尖含入了唇舌间,甚至还暗示性地吞咽挑/逗着。 “嘶!”余泽感觉到指尖粘腻酥麻的触感,顿时倒吸了一口凉气,被这意外的发展弄得不知作何表情。 “……乌诺你最好搞清楚,我们可不是能做这种事的关系。” 他们不是早就站在对立面了吗?他们上个世界就已经断得很干净了啊?怎么这男人仿佛统统忘光了一样?明明他之前不是气得要发疯了吗?一连串的疑问压迫着余泽的理智,让他内心有点烦躁起来。 “那就变成能做这种事的关系。”乌诺随口回答了一句,他说话间也没让余泽将手指抽出来,还恶劣放肆地用牙齿轻咬着。 #这个男人的脑子已经被欲/望塞满了吧!# 余泽的脑海里下意识划过这个念头,他本来就不是擅长处理人际关系的家伙,拿乌诺这种性格的人更是毫无办法。 打又不一定打的过,赶是肯定赶不走,余泽最后能选择的也只有用言语气走他而已。 “刚从娱乐星回来,你的情/欲还没发泄完?”余泽眼中划过一闪而过的狠色,他强自摆出了毫无死角的冷漠脸色准备发难,这副做派却只换来男人的一声嗤笑。 “小鬼,这句话我只说一遍。”乌诺慢慢止住了暧昧的动作,他的舌头离开了湿润的食指,手臂用力将余泽在怀中禁锢的更紧。男人低头将额头直直抵在余泽的额前,他用那双猩红的瞳孔盯着余泽,仿佛是要将他撕碎吞噬一般。 “老子从来不会去触碰我不喜欢的身体,更别提触碰那些令人作呕的灵魂。” “老子不、愿、意。” 他不愿意在那里解决,也不愿意碰别人。这样强势而任性的话语从男人口中吐出,混着烟草和酒气的气味顿时席卷着余泽的大脑,弄得他也有些昏昏沉沉。 乌诺的告白总是太过直接,以至于余泽连装傻这种事都难以如常做出。 “乌诺。”余泽皱起眉后退了两步,他发现自己如果和乌诺用委婉的方式交谈根本屁用没有。乌诺压根不管什么对立不对立,简直任性猖狂到一个新境界。 “虽说你从不在星际上公然露面,不去招收信徒建立神庙,但你的的确确是主神。” “我们注定会是敌手。”余泽严肃的话语反而让男人玩味地笑了起来。 “余泽,再告诉你一件事也无妨。”乌诺揉了揉硬质的碎发,他本来不打算向余泽解释立场问题的,这种事实在太丢份了,不是他的性格。然而刚刚的一个吻、余泽的一个眼神就足以让他回心转意,仔细想想就算说开了也没什么。 “我对什么星际三万年什么信仰毫无兴趣。神明也好人类也罢,你想杀多少杀多少,跟老子没半毛钱关系。”说到底他和余泽至始至终就没有利益冲突,他乌诺顶多算是看客而已。 “现在我可以吻下去了?”乌诺勾着唇角放肆地笑着,他倒也不急,就这么目光灼灼地盯着面露僵色的余泽。 余泽慢慢收敛了快要控制不住的表情,他静静地回看着乌诺,似乎想从对方深沉的眸子看出真假来。 “你可是谎言之神。”最终,余泽哑着声音憋出了一句话。 “我对你从不说谎。” “啧。这句话可是男人专用的谎言……”余泽闭了闭眼低语道,还没等乌诺犀利地再次反驳,余泽就身体先于意识地抬头吻了上去。这下子轮到乌诺彻底愣住,唇间柔软的触感让他总是蕴含暴躁愤怒的瞳孔中慢慢染上了无法抑制的愉悦之意。 乌诺终于回过神,他开始反客为主地攻城略,熟练地吸吮着余泽的舌根。这小子算是相信他了?这么简单? “嗒嗒嗒……”就在这时,疾跑的脚步声不知不觉从远处传来,本来还沉沦在热吻中余泽霎时睁大了眼。他迅速拽住乌诺坚硬的碎发向后扯去,第一次几近狼狈地催促道: “该死的!带我走!”来人的脚步声实在太过熟悉,熟悉到即使过了再悠久的时光余泽也不会忘却! “现在!立刻!马上!!!”乌诺看着自己已经起了反应的身体,再看着余泽那仿佛见鬼一般的表情,他几不可见地睁大了狭长了双眼,整个人有些发懵。乌诺茫然顺从地划破空间,就这么拎着余泽的衣领一起跨了进去,下一秒他们就跳跃到谎言之神唯一一处神殿之中。 “哥哥……”还带着余温的空气里轻轻飘荡着两个字节,黑发黑眸的少女站在早已空无一人的树下,狠狠攥紧了拳头。 乌诺极力抑制住欲/火,他先坐到宽大的神座上,随后将余泽扯落在自己腿上,就这么低下头饶有兴致地打量着余泽那惊魂未定的模样。他当然也听到了那个女孩叫余泽“哥哥”,却没想到眼前这小子会这般慌乱。 “你妹妹似乎信仰的是复仇之神啊~”乌诺调笑般地说道。余泽想要向诸神复仇,他的妹妹也选了个复仇之神作为信仰,不得不说兄妹挺有默契。乌诺不傻,他很清楚这样混乱的局面下,余泽最不想牵扯进来的就是他的妹妹。 只要这小子开口问他,稍微向他示个软,自己顺手庇佑一下那女人又有何妨。 乌诺算盘打得好,然而余泽对此的回应却是慢悠悠从他身上起身,甚至起身时候故意用腿部摩挲着他炙热的地方,就在乌诺感觉越分明之时这小子干干脆脆地跑了。 跑了?!这他/妈都是什么事!!!乌诺眼睁睁看着余泽运用神力划破空间,不知道又去了哪个地方。乌诺那浑浑噩噩的脑子完全反应不过来了,这时候余泽不应该和他恩恩爱爱度蜜月吗! 离开的余泽可不知道乌诺的复杂心情,他直接找了个安静的酒店,然后躺到床上转动着手腕上的光脑,下一秒就连接进了《诸神》的游戏世界。 《诸神》的选拔赛无论是报名还是海选,都是在游戏里进行的。妹妹的突然出现顿时提醒了余泽,现在可不是和乌诺扯皮谈恋爱的时候。乌诺说的话他压根没信多少,等到他自己确认的差不多在一起也不晚。反正不管乌诺说的是真是假,余泽自信自己一个人也能将诸神一步步拖入深渊。 余泽沉下心神踏入了《诸神》的地界,恢复意识的瞬间,那扑面而来的书卷香气顿时让他放松了神经。余泽想起上次他下线的时候就是处在图书馆里。 余泽没有急着报名选拔赛,他先是下意识摩挲着腰侧杀机四伏的匕首,随手在虚空点开了《诸神》的游戏面板: “玩家id:愚者” “真实姓名:余泽” “职业:神明(原盗贼)” “神格:荣耀(主神级)” “神位:一级神(经验3200/10000)” “血统:由人化神” “称号:法外狂徒” “声望:举世皆闻” “力量:max!” “敏捷:max!” “精神:max!” “主武器:诸神!” “副武器:黄昏!” “骑宠:灰烬(种族:深渊巨龙)” “选民:无” “神侍:无” “神仆:无” 那一排排熟悉而陌生的数据让余泽恍如隔世。他摇摇头甩开多愁善感的念头,再度点开了那恢弘大气的排行榜,顿时一排排血色淋漓的大字浮现在虚空之中。 《诸神》里最具权威性的榜单有三个——综合排行榜、声望排行榜、战力排行榜。每个榜单只取宇宙前百名,而前百名玩家的id后面都跟着照片、真实姓名、所属星球。对于凡人来说,只要登上这样象征荣耀的榜单,分分钟出现在无数大屏幕上,立马名扬宇宙、被诸神另眼相看。 所谓的一夜成名也不过如此,这便是《诸神》的魅力。 余泽浏览着榜单上排名的变化,每个榜单的第一位都用金边加粗而凸显出来,而那第一位迄今已十年未曾动过,“愚者”二字永远高悬榜首!位列第一的余泽甚至连照片都与其他人不同,榜单上唯有他的照片是动态的。 综合排行榜上,余泽骑在深渊巨龙的漆黑脊背上翱翔空中,兜帽遮住了他的容颜,遮不住孤傲单薄的背影。那呼啸而至的风伴随着闪电,统统沦为了男人的背景。 声望排行榜上,余泽戴着面罩坐在酒馆的木椅上,浪漫的吟游诗人恰好在吟诵着赞美他的诗篇,洒落的大麦酒诉说着盗贼的传奇。 而那战力排行榜上,披着斗篷的盗贼与千百人遥遥对峙,两色匕首在男子修长苍白的指尖旋转飞舞,仿佛是蹁跹的蝴蝶在流连花丛一般。 盗贼头顶红得发黑的“愚者”二字,从容地在千百人中跃动,他步伐悠然,仿佛不是在干着收割之事,而是去参加一场优雅的酒会。 这三张图每一张都极具传奇色彩,都充斥着所谓力与美的美学!这些停留十年的图片就这样无声地向世人宣告着: 无论离开多久、无论被多少人排斥,他余泽永远是《诸神》第一玩家,是那个神级盗贼——“愚者”! 正文 第45章 番外诸神降临 星际32321年,是余泽记忆中最特殊的一年。 那年他还没背负那沉重的担子,也没有什么乱七八糟的仇恨。他不过刚满十八岁,意气风发名传天下。 他任性地用生死进行豪赌,终究是完成了难倒无数人的史诗级任务。自那之后少年的名字便凭空降临到《诸神》的榜首,陌生的“愚者”二字响彻在诸神的土壤。无数玩家见此嗤笑谩骂,嫉妒地说他不过是米粒之光。 彼时的余泽还没有练就不动声色的本事,他满身戾气而桀骜不驯,每每听到这些烦人的言论就利落地割断他们的喉咙。反正这只是个游戏,反正这不过是个游戏。 余泽甚至连匕首的鲜血都懒得甩掉,他穿着一身漆黑的劲装,衣领的那些复杂精致的纹路悉数敛在灰袍之下,俊美的面容上是疲惫和疯狂。他漫步走进了沙漠中的酒馆,抬起手慢悠悠掀开了那破旧却干净的布帘,三步两步坐到了喧闹的酒馆中。 酒馆里的人都是来寻欢作乐放松心情,他们全都隐藏了id,分不清谁是玩家谁是npc。曼妙性感的酒馆女郎熟练地将银币塞到胸脯之间,嗔笑着介绍着情报;中央木桌上满是嘈杂而热烈的交谈声响,大木杯间皆是浓烈绵久的大麦酒香,实在是最适合消遣的场所。 余泽接连灌下足量的麦酒,还不善饮酒的他到底是有些昏昏沉沉,内心充斥着烦闷和无聊。再厉害的盗贼也受不了连日追杀,更何况他不过是野路子出家。 那俊美消瘦的吟游诗人不知何时半坐在了木台前的矮凳上,他用那双修长脆弱的手轻轻拨弄着鲁特琴弦,悠远而清雅的歌声缓缓穿透了充斥着欲/望的酒馆,奇迹般地抚平了余泽眉间的纹路。这个男人正在吟诵着他新作的传奇诗篇: “巨龙的翼膀遮住光芒 盗贼的身影在阴影中徜徉 疲累的旅者们啊 请静静聆听我的吟唱……” 前半段轻轻绻绻地从男人口中流露,他优雅的声音仿佛是细腻的丝绸,比之摇篮曲还要舒缓三分。然而听众们在意的不是他唱的有多动听,他们更在意诗人那只言片语中所歌颂之人,他歌颂的似乎是如今声名正盛的神级盗贼“愚者”。 余泽喝酒的动作也不禁微微一顿,麦色的酒液顿时溢出几滴洒在他的手腕上。他知道自己在npc中的比在玩家中要高的多,却没想到会高到被游历大陆的诗人们作词歌颂。这种感觉……还挺奇妙。 “复仇之神的土地上 酿造了他的荣光 死亡之神的深渊下 成就了他的诗章 那左匕与右匕的相向 凝聚的是愚者的信仰……” 余泽手指轻轻敲击在木桌上,晃动的琥珀色酒液模糊了他的思绪。他曾在复仇之神的土地上千里奔袭,反杀了那群想要掠夺他装备的乌合之众;他亦在死亡之神的深渊下,费尽心机获得了深渊巨龙的臣服。他的左匕右匕皆非凡器,是一代铸造大师以生命为代价凝聚了此生信仰所铸造出的神器……这些经历被吟游诗人浅唱低吟,当他那些成皆被捧于曲中时,就有人让人热血沸腾的魅力。 “曾听闻诸神之上 有位至高无上的君王……”吟唱许久,诗人拨琴的动作迅速了几分,他的语调一转,清浅的声音化作高昂,似乎即将要吟唱出一些众人所不知道的秘闻来。他突变的话语不仅吸引了余泽的注意力,也将那在门口站了许久的家伙吸引了进来。 余泽用眼角的余光瞥了眼被撩起的门帘,初一见到的是麦色宽大的手掌,随后便是他那过于高大的身躯。男人挺直的脊背微微俯下,悄无声息地进入了酒馆。他通身上下穿着件黑色修身长袍,健壮的半个胸膛肆意□□在外,看上去霸气十足。 最引人注意的不是他戴着的半边金色面具,而是他身后的被布包裹的那柄宽剑,远远望去就仿佛掩藏着凶戾血气。男人怪异的打扮没有惊动那些正在调笑的家伙,一个看不清容颜的男人没有人在意。只见男人用猩红色的瞳孔扫视了一圈酒馆,随后便坐到了位于角落的余泽对面。 余泽看着来搭桌的家伙,懒懒地抬起眼和男人对视,看了片刻便不感兴趣地移开了视线。不管这个打扮古怪的男人是玩家还是npc,他全然没有兴趣。 “他的唇舌比铁冰凉 他的宽剑意为不祥 他的神力无人可挡 他的敌人满目仓皇……” 诗人颤栗惊悚的声音仿佛将人带到了那个诸神之上的王者身前,众人甚至能感受到王者的暴戾眸光。而那个刚刚坐下的高大男人却漫不经心地把玩着木制酒杯,稍一仰头就灌了个干干净净。他那原本下拉的薄唇也不知何时勾了起来,似是在欣赏曲调,又似是在嘲弄众人。 “盗贼和神灵同等张狂 亘古传奇无人能忘 我不禁起了愚昧妄想” “若这两人擦肩相撞 不知会是是孰胜孰慌……” 吟游诗人一遍遍重复着他新作的篇章,那惯用的绮丽辞藻引来了阵阵喝彩之声,一把把银币铜币伴着口哨声被抛到了木台之上。酒馆之人惯会捧场。 这热闹的氛围中,唯独余泽那桌毫无动静。戴着面具的男人“嘭”地放下了酒杯,他宽大的手掌斜抵着下巴,仿佛在饶有兴致地打量余泽。 “不喜欢这怪诞的诗歌?”过了许久,男人沙哑的声音裹挟着令人颤栗的诱惑,他就这么随口搭了一句话。 “怪诞?也不是。”余泽微微抬起下颔,自然的动作中流露出几分傲慢的意味。那比之吟游诗人更加完美的手贴在锐利的匕首上,少年任由匕首危险地在指尖旋转。 “盗贼,未必不会让神灵惊惶。”少年俊美的面容露出了阴暗危险之色,那一瞬间艳丽得宛若盛开在尸海里的恶之花。 “……是吗?这神灵的唇舌,也未必冰冷。”男人勾着唇淡淡地说道,深沉的眼中似乎是意有所指。他话音刚落指尖便弹出了一枚金币,恰好与余泽扔出的金币在空中相撞,金币碰撞着落在木台上,一如两人渐渐变得激烈的氛围。 “哈?这么了解啊……难不成你是神明吗?”余泽终究是喝多了,嚣张的本性暴露无疑,他向前俯身凑近了男人,露出的笑容挑衅而暧昧。 “你想试试?”男人面具下的凌厉眉梢轻轻挑起,似乎也是来了兴致,那粗糙的指腹顿时勾上了少年光滑的下巴。 “如果你的确是神明的话……”少年的言语未尽,男人那炽热的唇舌便附着其上,仿佛带着火焰的舌头肆意攻城略地。这意外的亲吻带来了绝对契合的快/感。 余泽被对方不带技巧只有本能的吻弄得眯起了眼,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也许是周围纵情做/爱的人太多,也许是他最近因为追杀而神经疲劳,反正就这么莫名其妙地和陌生人吻得难舍难分。 “啧……”男人低沉的喟叹声从喉咙间溢出,暗色的红瞳中也掩藏着意外之色。 这是乌诺第一次离开神殿在《诸神》地界游荡,没想到刚来到沙漠酒馆就听到有诗人吟诵诗篇。他本没打算走进酒馆,没想到那诗人竟胆大包天到将他也融到诗篇之中。 乌诺终究是走进去了,不是因为诗人夸张的吟诵,而是因为他在被风刮起了布帘下瞥到一个小子。前两天死亡之神潘跟被迷了心窍一样经常往深渊跑,听那群闲的发慌的主神们说,他是去看一个让巨龙臣服的盗贼。他们还八卦的调出了盗贼的影像,乌诺匆匆瞥了一眼,倒是记住了那张俊美异常的脸。 那个盗贼正是余泽。乌诺也没猜到自己竟然会在这里见到那个让潘失态的小子,他想戏弄戏弄这骄傲的家伙,然而真的热吻起来率乌诺却发现,真正情/动的竟然是他。 就在乌诺撤下唇舌想更进一步之时,余泽喝的太多倒在了木桌上,顿时他的兴致也消磨了几分,干脆抽身离去。 很多年后乌诺再次见到余泽是在神域大比上,乌诺便施施然抛出了橄榄枝。他一开始就知道自己会被拒绝,应该说他知道诸神都会被拒绝。从那小子陡然暗淡的眸光,他便猜到了他的恼恨与拒绝。他想让余泽成为自己的选民,不过是念及到那吻的绝妙滋味,稍微觉得有点可惜罢了。 那时他更关注的是潘被拒后气愤的举止,一向偏爱余泽的死亡之神没做出什么大动作,只是默认了诸神对余泽的封杀。乌诺知道,潘没有死心,他只是在等着余泽回归死亡的怀抱。 不过是个凡人而已,这样牵动神明的心神是否太过? 老实说,乌诺偶然看到余泽咬碎荣耀之神咽喉时是惊讶玩味的,他怀着看笑话的心思放过了他。 那时的乌诺想破脑袋也没想到自己有一天竟会比潘更过火,过火到愿意为那小子捧上世界。 如果这世间真的有所谓的命运所谓的巧合,他和余泽从一开始似乎就将这两样给占全了。 正文 第46章 诸神的选民(五) 余泽凝视着这大气至极的排行榜,挑着眉移开了眼。他伸出苍白的手拢了拢身上不起眼的灰色斗篷,下一秒便通过传送阵传送到了选拔赛报名点。 入眼处皆是人山人海。放肆的交谈声和蔓延的喧嚣声一瞬间炸穿了耳膜,不同信仰的群众似乎粗粗分成了八个阵营,他们各自的衣着上都镌刻着所信仰之神的图腾。 余泽不过是匆匆一瞥,竟然还看见了还有人在衣服上刻着象征荣耀之神的王冠图腾。前荣耀之神早就死了,这么算起来,这些人现在算是他的信徒来着? 余泽将荒诞的念头放到一边,他继续打量着此处。其实比起中央那些剑拔弩张旗帜分明的存在,更多的报名者根本没有固定的信仰。他们绝大部分人就像是嗷嗷待哺的饥狼,只有等到谁明确向他们释放善意了,他们才决定到底要信仰谁。 余泽没工夫□□众人充满火药味的对峙中,他抿着唇侧过身,悄无声息地穿梭在报名的人群缝隙中,三两下就挤到了自动报名的按扭前,随后抬起手便“啪”的一声按了下去。全套动作堪称行云流水,低调的没有掀起任何波澜。 “您已报名参加此次《诸神》选拔赛,现在进行资格确认。” “开始检测!id“愚者”,已得成就——神域格斗大赛第一名(来源于《诸神》开服第十年“第一届神域格斗大赛”,名次已永久收录于《诸神》史中,传奇性:五颗星)! 综合排行榜榜首(于《诸神》开服三年零四个月登顶,传奇性:五颗星)! 声望排行榜榜首(于《诸神》开服三年零四个月登顶,传奇性:五颗星)! 战力排行榜榜首(于《诸神》开服三年零四个月登顶,传奇性:五颗星)! 盗贼榜榜首(于《诸神》开服三年零一个月登顶,传奇性:四颗星)! 神器榜榜首……” 霎时间一连串的榜首成就刷着余泽身前的虚拟屏幕,一眼看过去甚至翻不到底。资格确认却还没有结束,只听系统的声音再度在余泽耳边响起: “已得称号——法外狂徒(来历:于神域格斗大赛上无视诸神橄榄枝,故获此称号,传奇性:五颗星。评价:“您游离在狭缝边缘,怀揣着无上的作乱之心。”)! 天下无双(来历:蝉联综合排行榜榜首十年,故获此称号,传奇性:五颗星。评价:“言语无法歌颂您的成就,‘天下无双’四字能衬出您的半分威名。) 屠龙勇士(来历:于深渊处屠戮巨龙,故获此称号,传奇性:四颗星。评价:“幽暗的匕首亦能划破巨龙的咆哮,您便是活着的奇迹。”) 挥金如土(来历:……)” 耀眼霸气的称号也一个个从余泽这些年的经历中被翻出,其中的刺激惊险只有余泽自己才清楚。若是被旁人瞧见怕是要震惊得跌坐在地上!当他面看到这记录或许才能理解为何无数神灵想要余泽成为他们的选民。 毕竟玩游戏玩到这个份上,除了余泽也没谁了。 “检测完毕。恭喜您,您有直接晋级八强的资格!” “收到一则特殊通知,您下线期间死亡之神重新抛来橄榄枝,希望您成为他的属神,请问是否接受?” 余泽看到能直接进到决赛后倒没什么动容,他猜到自己那一串串头衔多少会有些特权。他愣住是因为那则死亡之神邀请他成为属神的消息,属神可不是选民能比拟的,这是货真价实的三级神位! 他从未想过为何死亡之神会这般看好他,如果不是他自己算计来了荣耀之神的神格,说不定真的就接受了。这可是全星际第一个凡人成神的邀请! 余泽动了动喉咙不愿多想,他干脆权当没听见游戏系统的问话,用力扯着头顶的帽子再度消失在了人群中。且不管死亡之神发什么疯,竟然愿意将神位分出来,但现在时机还太早,还不到他余泽登场的时候。 就在余泽掩藏踪迹的这几日,网络上、游戏里却都为他的回归而闹翻了天。只因军校的学生在网上爆出了余泽任性离开课堂的图片,顿时无数人跟帖猜测余泽是否会加入这场选拔赛的角逐。 1楼——箱箱箱子:昔年的神级盗贼回归了?暗搓搓地觉得要有好戏看了。 2楼——总是想捣烂宇宙:楼上站着说话不腰疼,他一出现诸神的眼里还会有别人? 3楼——你们都有病:余泽不过是丧家之犬,怎么还没死!他就是个当婊/子还立牌坊的家伙! 4楼——我看楼上病得不轻:人家毕竟是一代人的男神,还敢当众拒绝主神的橄榄枝,被封杀这么些年也活得好好的。3楼你呢?谁放你出来咬人的?这嫉妒的模样,啧啧啧,我都不忍心看。 5楼——乱世将至:暂且不提余泽。但最近神明做得太过火了吧?他们零零散散毁了多少颗星球了?! 6楼——看看半天,我决定顶5楼……” 若是以前,余泽露面得到的肯定是一片倒的谩骂之声,但如今诸神视人命如草芥的做派多多少少影响了一些人的观感,至少网上的质疑者已经开始陆陆续续浮出水面。 余泽没有加入骂战,也没有出现在轰动一时的选拔赛初赛复赛上。他淡定耐心地在游戏里刷着任务,偶尔逗弄一下绝地里的精灵和魔兽,闲得发慌了就去听矮人吹牛皮。 网上的言论随着余泽的不作为渐渐平息。然而就在众人一致认为他根本没有参加比赛、又玩消失了时,余泽却早已堂而皇之地坐到了决赛的观赛台上。 “上一次神域格斗大赛的情景还历历在目,今天又迎来了第二次的选民争夺!”决赛在一个类似古罗马角斗场的地方举行,星际最有名的主持人熟练地进行决赛的开场,然而观众和参赛者已经无法听进他的任何话语,他们全部抬头看向了遥远的天际。 那原本澄澈悠远的天空陡然转黑,浅白的雾气不知何时浮动着,缭绕着乌云遮天蔽日。而当乌云缓缓移动而去之时,云后的东西慢慢露出了轮廓,那是神之御座! 八位王座铭刻着繁复的图腾,漆黑大气的外观下仿佛透着森森寒气,就这么背对着众人从空中降临! “——八主神竟然真的亲临了!让我们恭迎神明!!!”主持人几近颤抖地念完了这句话,还没等他说完,那山呼海啸的膜拜声就已经仿佛要震碎屋宇。 “啊啊啊——吾神在上!”不管神明犯下了多大的恶事,一比起他们能赐予的利益就显得微不足道了。观众们甚至要将嗓子喊破,只求神明垂怜一眼。连坐在最前方的决赛者们都走了出来单膝跪地,以示臣服。 出乎所有人预料,最先转过王座的竟是诸神之首的乌诺!他执着骨质酒杯懒懒地靠在冰冷王座上,连半分视线都吝啬给予。 剩下的神明们依次转过来,一向掩藏在阴影中的死亡之神潘也难得露出了真容,他有着利落的深灰色短发,以及那比发色还要凉薄的暗金色瞳孔,男人英挺的脸略显阴沉,宛若蛇类的眸子里什么都没有。当你和他视线对上之时,便有种下一秒便会被他赐予死亡的错觉。 而最让众人喧哗的还是荣耀之神那空悬的王座!主神们反常的做派由不得敏/感的凡人们开始多疑,疑惑这场选拔赛为何特殊到让谎言之神乌诺愿意转过身,特殊到让死亡之神潘愿意露脸,特殊到让最爱热闹的荣耀之神缺席! 主神们漫不经心的模样没有打消人们的热情,反而更加点起了他们心中渴望一步登天的那把火焰。 “迄今大家还不知道八名决赛者究竟是谁,现在让我们看看系统筛选出来的他们的精彩时刻!第一位会是谁呢?请看大屏幕!”主持人勉强回神,更加卖力地喊道,顿时虚空中开始投射出一段高清的视频。 第一个视频里出现的人是位圣骑士,视频上放映着他入《诸神》以来所做的轰动之事。余泽坐在高台上动了动手指,虽然现在还没有公布那位圣骑士的id,余泽已经认出他是谁了。那人正是他的旧友华尔,他进入决赛倒也是意料之中。 他没想到的是,自己的妹妹余语也出现在了屏幕上。 “以上七位玩家在《诸神》中可是威名赫赫如雷贯耳,他们入选我毫不意外。” “让我们来公布最后一位决赛选手的视频吧,看看是哪位天才搭上了通往神殿的末班车!”主持人事先也不知道有哪些人打入了决赛,他不过是临场发挥说尽好话。 但当最后的视频上刚刚露出一个画面时,除了余泽,所有看台上的玩家同时起立! 视频里先是一片混沌,渐渐地有一撮火焰燃起,摇曳着穿透了永恒的黑暗。一身灰袍的男子出现在画面上,那富有节奏的脚步声伴着火光起起伏伏,翻转跃动间优雅从容到不可思议。 这样的背影,这样的脚步,让四周惊讶的吸气声此起彼伏地响起,甚至有人站不住摇晃了片刻,似乎被冲击的即将晕眩。 “怎么可能!他真的归来了?!” 众人压根不要等到视频放到最后才知晓这是哪位玩家,光是看到一个背影就已然足够!因为这位玩家人尽皆知,他造就了一代传奇,是他们早已熟悉到了骨子里的神话! 最后一个决赛者,正是余泽! 正文 第47章 诸神的选民(六) “为什么……”观战者们脱口而出的呢喃声被淹没在视频里传来的巨大声响下。 大屏幕上的画面早已跳转,黑压压的巨龙群正在尽情地放肆咆哮,他们在锲而不舍地追逐着前方的少年。 少年的左腰别着一把黑红的短匕,而空出来的右手抵着漆黑的长匕底端,急速地奔跑中还有闲暇让匕首绕着指尖优雅旋转,仿佛他不是在被追杀,而是将要去赴一场极致的盛宴。 他灵活地躲开狂轰乱炸的龙息,上挑的嘴角似是在诉说着他享受于阴影中漫步的愉悦,而那死亡途中上演的奔逃,竟比精心编排的舞蹈还要惊心动魄。 挥着双翼的巨龙们被少年的举止而激怒,无数炙热火焰一同喷吐而出,却恰好悉数砸在了远处冰蓝色的墓碑之上。 墓碑上暗刻的神纹乍然亮起,火光流过奇异的纹路,慢慢凝聚成了死亡之神的庄严神座,渗人的威压顿时透过屏幕席卷而来。少年被掩在袍子下的脸恰好抬起,他漆黑的双眼和神祇暗金色的瞳孔对上,一瞬间凝滞了的空气。 这是余泽在完成史诗级任务时,与死亡之神潘的初遇。 视频不给人缓冲的时间,下一秒画面又转到余泽在失落之城被昔日王者英灵鞠躬的场景,湮没在历史中的君王右手按着心脏,露出一副臣服的模样。 这是余泽在单挑地狱级副本“拯救失落之城”后,那位君王对他表达谢意的动作。 接下来的场景是——星河之地,漫天星辰融入他的匕首;低语森林,无数精灵捧着他的长袍;混乱边境,满地恶魔化作他的功勋…… 无数掩埋在荣耀背后的场景出现在众人眼前,余泽所经历的故事甚至能写出一本伟人自传来。众人第一次切切实实感受到,所谓的《诸神》第一人究竟做了多少常人想都不敢想之事。 视频的最后的片段人尽皆知,那是去年神域格斗大赛的场景。画面上余泽低垂头颅踉跄地倚在冰凉的大理石柱上,他苍白的嘴唇浸染着殷红血液,明明是那般狼狈的模样,却高贵的仿佛是置身在王座之上。 余泽轻轻将匕首插回了腰间刀鞘,他慢悠悠地走在比赛场地上,目不斜视地踏过一地的伏尸,就这样高扬起了头颅。少年俊秀的脸上流露出矜持傲慢的眼神,即使隔着屏幕都能感受到他还未收敛的无尽戾气。 只见他慢慢屈下了腿,妖异的唇间流溢出沙哑惑人的声音: ——“吾神,永胜。” 无数凝视屏幕的观众情不自禁地随着视频中的余泽一起念出了这四个字,脸上不受控制地流露出似是憧憬似是崇拜的狂热。 当年余泽就用这短短四个字将一切胜利捧给了他即将信仰的神灵,漫天诸神因为他这样的姿态兴奋得几近疯狂!他们统统被少年绝对的杰出和隐晦的吹捧击溃了心防,发疯似地抛出了橄榄枝! 那是生活在星际三万年之人永远不会忘记的盛宴!即使第二天余泽就惊爆眼球的拒绝漫天神明! 视频放到现在,今日前七位决赛的人选已经注定被人遗忘,他们再也吸引不了半点目光。众人通过这最后一段视频,甚至像是感觉到了光阴的倒转,他们仿佛又回到了当年余泽最辉煌的时刻。 不知是否被这份辉煌所打动,有人开始唱起了曾经在网上广为流传的歌曲,那是余泽的粉丝特意为他所作的赞歌: “这是恩赐还是诅咒 总有一个人要捧上胜利 总有一个人要惊艳记忆 他不是飞蛾他不是罪恶 他是世上唯一的愚者 他是世上唯一的余泽……” 原本只是三三两两的人在随意哼唱,随后感染了一排排一片片,最后全场同步高声唱起了这首个人的赞歌。他们一方面是在追忆过去的辉煌,一方面是在刻意吹捧余泽。谁都知道余泽的现身意味什么,这意味他改变心意愿意成为诸神选民,这意味他再度名传星际的日子指日可待了。 “这是恩赐还是诅咒 总有一个人要捧上胜利 总有一个人要惊艳记忆 他不是飞蛾他不是罪恶 他是世上唯一的愚者 他是世上唯一的余泽……” 记不清到底是唱了多少遍,不知何时下起的暴雨也打消不了众人的热情。他们唱到余泽一身灰色斗篷从看台起身,唱到余泽走下阶梯,唱到余泽步入角斗场中央,庄重到宛若宣誓的曲调中透着观众们无法掩饰的兴奋狂热。那些高高在上的主神们竟也没有制止观众的自发举动,反而也在神色各异地盯着余泽行走的身影。 “哦呀~这小子越长越俊美了,这次我可要将他收入裙下呢~”幸运女神莱拉盯着下方的余泽,从她的角度只能看到余泽兜帽下完美的侧脸,但这已然足够。幸运之神的眼底满是势在必得。谁都知道余泽是这个星际的最优股,没有神明愿意将他拱手相让。 “轮不到你。”战争之神阿瑞斯直接站起了身,他挺着威武的身躯就想走下神座将人纳入麾下,毕竟从余泽登场的那一刻起,这场选拔赛便已形同虚设。 但阿瑞斯还没迈开脚步,宽壮的右手腕就被一只极富力度的手禁锢住,从那漆黑邪恶的指甲可以判断,这是死亡之神潘的右手。 “坐下。”潘嘶哑的声音蔓延在潮湿的空气中,他微微眯起了暗金色的瞳孔,蛇一般的瞳孔里不自觉地充斥着侵略和忌惮。 “我嗅到了死亡的味道。”潘皱着眉头说道,他对危险的直觉一向灵敏,不确定的话语暂且止住了阿瑞斯冲动的步伐。 “天要变了啊。”紧接着预言之神的话语像是一个信号,全场骤然收敛了歌声,开始默契地叫喊着一个名字: “余泽!余泽!余泽!……”一阵阵呼号声带起了节奏,众人的心情随着声音而不断起伏。 “余泽!”早已站在角斗场中央等待决赛的七位选手也忍不住对着步入战场的余泽唤道,这既是以示敬意也是在不动声色地试探。 然而余泽的回应打破了所有人的想象。他压根就没有站在比赛场地等着主持人宣布比赛开始,他也没有故作礼貌地回应着打招呼的众人,他竟然直直穿过了这七人,对一切恍若无睹。 余泽一步步走着,他的目的地从来不是什么比赛,而是那空悬的神座。余泽沉稳地走在通往空中神座的阶梯上,漆黑的眸子里涌动的是比大雨还沉重的东西。 “昔年的冠军竟然迈向神座?他是想直接在神座前对主神宣誓效忠吗?这也许行得通,毕竟他曾经是神的宠儿~” “不过神座前存在神力屏障,只有神明才能穿过。不知我们消失已久的神级盗贼是否知晓这一点?”主持人喋喋不休的话语似是提醒似是嘲弄,他在竭尽全力调动着全场几欲暴走的气氛,却收效甚微。 事实上他的提醒并没有让余泽的脚步停顿分毫,反而让众人的视线更加凝灼在余泽身上。所有人都想知道,这个昔年轰动星际的人究竟想做什么,究竟要做什么。 除了乌诺。乌诺不知何时已经扔开了手中的骨质酒杯,他懒懒地用左臂斜撑身体,右手指尖不自觉地敲击着硬质的神座。男人猩红色的眸子里充斥着些晦暗不明、令人心惊胆颤的东西。 他大概猜到余泽想做什么了。他想趁着这个全民关注的赛事狠狠打诸神的脸。还有比在目空一切的诸神面前强势宣告,你们看不起的凡人已经成为主神、已经和你们平起平坐更耻辱的事吗? 没有!余泽在用自己崛起的例子调动全星际人的欲/望,以后铤而走险想要成神的人怕是不计其数,诸神的位置注定要不稳了。 余泽终于停在了透明的神力屏障前,他的视线轻轻扫过七位主神。当他的视线划过乌诺时,男人顺势回了一个性感桀骜的笑容,换来的只是余泽仿佛恶作剧得逞般的勾唇。 余泽正背对着观众们,但他的身影已经透过大屏幕进行360°无死角播放。只见他抬起纤长的手指,随性按在了灰色斗篷的搭扣上,那锋锐的眉梢肆意上挑,俊美面容上流露出的危险而从容之色不由让在座之人心头一跳。 “我啊……想送你们一份大礼呢~” 随着余泽低笑的声音,灰色斗篷猛然在空中扬起了潇洒恣意的弧度,晃晃悠悠地从高空坠落到地上。而他斗篷下的衣着第一次正式暴露在众人眼前。 “嘶——”全场一阵倒吸气声,那反射性睁大的眼睛诉说着众人的惊讶和战栗。 余泽身上穿的是黑色镶金的复古长袍,那袍尾利落的斜向后敞开,露出了拢在硬质长靴下的笔直双腿。众人惊讶不是这衣服何等华贵,也不是惊讶余泽穿上去何等俊美潇洒,而是因为这身衣服独一无二的外观…… 这样的外观,是上一任荣耀之神所穿样式! “不会是我想的那样吧……”观众们艰难地咽着口水,喉咙滚动间还能听到自己心脏疯狂跳动的声音。 和下方惊呆的众人不同,神座上的神明们有几位已经反应过来,他们忍不住握紧了拳头,绷紧的身躯诉说着神明的诧异和诧异下的愤怒。 余泽这架势,是在挑衅还是在宣告?还是说他成了荣耀之神?无论如何,绝对来者不善! 余泽不去理会这天下大乱的氛围,倾盆暴雨甚至连他的发丝都没有打湿。只见他从容迈开脚步,走过了最前方的乌诺,走过了潘,走过了阿瑞斯,就在位于第五顺位的莱拉想要站起来发难之时,余泽终于停了下来。 余泽对着隐忍的莱拉露出仿佛镀着光芒的灿烂笑容,而在莱拉愣神时,他顺势优雅地撩起了长袍。 下一秒,余泽肆无忌惮地坐在了荣耀之神的神座上!!! 正文 第48章 诸神的选民(七) “你……”第一个出声的便是余泽身侧的莱拉,她这次没有露出以往的任性冲动,而是板起了那张过分娇艳的脸,眯起的双眼、下拉的红唇无声昭示着神明发怒时的威严。 莱拉压下心里的不安感,观看的那群人都能猜到余泽这个举动背后的意义,她活了这么多年又怎会想不到?可她实在无法相信,也不愿相信。 就在莱拉想要说些什么来强行结束这场闹剧时,余泽恰好侧了侧头,他抬起纤长的手指立在唇边,轻轻地嘘了一声。那漆黑的瞳孔凝视着莱拉,似乎是想让人溺毙在黑眸中酿造的深海风暴间。 “嗷嗷嗷,帅炸天啦!!!”不等莱拉对美色做出反应,观众们已经轰然沸腾起来,甚至有激动的家伙惊呼出声。他们虽然憧憬神明崇拜神明,但被压制了这么些年怎么可能没有怨气,没想到今天竟有人敢坐到那至高无上的神位上! 无论余泽用了何种手段,这样的结果已经足以轰动世界! 神座上的余泽矜持地抬起下巴,平淡地将视线对准了处于疯狂边缘的观众们。他不过是冷着脸将手掌在虚空中下压,一瞬间所有声音竟悉数收敛,所有人不禁屏气凝神想要看看他会再做出什么惊世之举。 “阻止他!”智慧之神一瞬间想通了前因后果,他在余泽进一步动作前对着其他神明喊道,而他话音未落,就将手中裹挟着神力的棕色书籍狠狠对着余泽砸去。 余泽早已料到诸神的阻拦,他却高坐在神座上一动不动,像是对智慧之神的攻击不屑一顾般。余泽很清楚,这一击就算是硬撑他也得撑下来。若是主神们发现自己不过是空架子,迎接他的就不是砸来的书籍,而是狂风暴雨般的围攻。 余泽端出了从容自得的架子,他将这些年积攒的神力覆满身体,面上仍是一派轻描淡写。 而就在书籍砸到他之前,余泽笑了起来。他张开了薄唇,只用三句话便扼住了整个宇宙的脉搏! “我是荣耀之神。”这是第一句。 “我杀了上一任主神。”这是第二句。 “下一位神明,会是你吗?”这是第三句。 这就是日后被无数书籍记录在扉页的三句话,亦被后世之人视作星际乱世的敲门砖。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此刻不仅是看台上的那群观众,全宇宙数不尽的星球数不尽的人民通过直播听清这三句话后,同时放肆咆哮出声!他们仿佛看到了一条以前想都不敢想的永生捷径——弑神! 智慧之神的书到底是没砸到余泽,他的书刚飞到一半就被一把黑色宽剑给钉回了他的王座上。 余泽只用三句话就撩起了全世界的火焰,他说完后立马划开空间直接奔逃,而他离开的瞬间那坚硬的神座已被另一侧的战争之神给轰碎。 “他怎么敢!他怎么敢!!!”财富之神的金币不自觉从手中滑落,她的眼睛瞥向下方眼眶红得彻底的人群,第一次起了一种不寒而栗毛骨悚然的感觉。 “他有什么不敢?这魄力简直震惊宇宙啊,真有他的。”战争之神压下豪迈的嗓音,用阴沉的语调赞叹着余泽的疯狂做法。 “杀吧。”死亡之神一下下地敲击着神座,他盯着迅速闭合不留痕迹的空间缝隙,终是闭了闭眼宛若命令般地说道。 下方传来的声音足以让神明动怒,那群不知天高地厚的凡人都在说些什么呢? “我们要不也铤而走险一次,杀不了主神杀个三极神还是有戏的吧?” “原来成神这么简单啊?!” “我们就算用人堆也能堆死这群神明……” 星际之人本就没有所谓敬畏之心,唯一让他们低头的大概是那头顶的永恒星空。他们可以信仰崇拜神明,可一旦有人亲身示范告诉他们作乱后的利益是何等丰厚,他们疯起来能超过想象的极限! 然而说这些话的人还未来得及行动,下一秒便永远阖上了双眼。 死亡之神已经公然大开杀戒!他挥舞着镰刀任由血液飞溅,现在只能以暴制暴。如果没有一场惊世的腥风血雨,根本平息不了星际之人的暴动之心! “杀吧,一个不留。”死亡之神那双暗金色的眸子像是蒙上了一层散不去的薄雾,那张冷硬的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然而格外浓烈的杀气透露出他愈发狂躁的心情。 “啧,这种事你们干吧,老子对血洗格斗场可没兴趣。我先回去了。”乌诺拍拍衣服吊儿郎当地站起了身,他挠着硬质黑发就想要离开。他趁着众神忙于屠杀之时对着台上的七位决赛者随意挥了挥手,瞬间送走了这七人。 “乌诺。”死亡之神潘注视着乌诺的小动作,和阿瑞斯默契地一前一后挡住乌诺的去路。 “乌诺,你……在打着什么坏主意?”战力最强的两位主神第一次共同向位于诸神之上的乌诺施压,其余主神也没有插口打断,毕竟乌诺刚才维护余泽的动作实在是有目共睹。 乌诺他犯了众怒! “我只是唯恐天下不乱,顺手一挡而已。” “那个小子也好,你们也罢,我可没什么兴趣~”乌诺猩红色的瞳孔划过六位主神,拢在袖口中的手却在暗暗收紧。他虽位于诸神之上却不代表他能一挑六,他没逆天到这地步,特别是还被余泽咬了一口后。 以前他能安稳地做他的神上之神、让众神畏惧,多多少少是因为他不牵扯到任何人的利益,没有人想冒着陨落的风险惹他这个煞星,所以他们乐得将他捧高。而今日的事大概是踩到这些怕死神明的雷区了。 乌诺想得太过通透,他直接将宽剑抗在肩上,英挺的眉目间没有半分怯意。他虽不能一挑六,一挑三还是没问题的。这些各怀心思的神明不会愿意冒着自己死亡的风险来携手对付他,现在也不过是逼他表态罢了。 果然,乌诺那浪荡不羁的话语一出,前方的阿瑞斯就配合地为他让开了道路。 乌诺散漫地离开了这浸满鲜血的角斗场,那垂下的眼中划过的是阴鸷和嘲弄。 他乌诺可是正正经经地谎言之神,他的话他自己都不信。星际已然步入乱世,接下来的日子大概会异常热闹,想想就带感。 乌诺挑着桀骜的笑容回到自己的神殿,刚踏入内室就感觉到一阵还未消散的神力波动,男人唇角的弧度顿时愈发加大。他觉得自己帮那小子挡一招实在是不亏,这不,躲了他这么多天的人竟然自投罗网了。 “哟,这不是用三句话搅动宇宙的荣耀之神么,怎么看上了我的神座?”乌诺故意拖长了尾音,一向暗含戾气的眸子里反而是显而易见的宠溺之意。 “哟,这不是诸神之首的谎言之神么,怎么还这么小气?”余泽也没想坐在这象征意义太强的神座上,但环顾整个神殿内室,除了这神座就是一张大床,难不成他还要坐到这男人床上去? 余泽想想那个场景,不禁揉了揉额头。他有预感,如果他真这么做了这家伙肯定要干出丧心病狂的事来。 乌诺像是没听到余泽的调笑一样,三步两步跨到了他的身前。 “我小气?我连人带心都是你的,还有什么小气的?”缱绻的情话不要钱似得从男人嘴里溢出,听得余泽都有一瞬的心跳失衡。 “小鬼,你倒是真敢做。这下子星际三万年要迎来大混乱时期了,初步预计死几个星球的人都算是少的。” “我以前只以为你对自己狠,没想过你对这个世界能狠到这程度。”乌诺凑近了余泽,他压低的嗓音挟着灼热的气息喷吐在余泽脸上,让余泽苍白的面容上染上了几分艳色。 “啊,我从来都不是善人,你害怕了?”余泽闻言眯起了眼,没有半分动容之色,做事之前他早已想好了后果。 “如果死人就能弄死诸神,就算死几十个星球又有何妨?”余泽那双永远凝绕理智的眼睛中第一次露出了几近癫狂的色彩,那深色的瞳孔陡然绽放出比星辰还耀眼的光芒。是了,他从来都不是善人,他做这一切与其说是为了星际三万年、为了宇宙和平,不如说是为了一己私欲而已。 乌诺当然知道余泽说的是认真的。不过这些统统都无所谓!全星际死光了也无所谓! 乌诺发狠地吻上了那总是说出惊世之语的唇舌,下一秒他就感受到了余泽热情地回应。他们都在通过这个深吻发泄情绪,乌诺是在发泄自己的愈发病态的占有欲,余泽是在发泄自己的设计诸神后的快/感和背负的罪孽。 “你再穿越的时候,大概会撞见其他主神。”乌诺缠绵地吸吮着余泽的舌根,用溢出的声音含糊地说道。 “不是大概,是一定。”余泽按着乌诺的后脑加深这个久违的吻,用混乱的呼吸吐出笃定的话音。 他的神力到底还抵不上真正的主神,现在这事态他也不适合再留在星际三万年,接下来要做的就是藏好身体继续穿越,引诱主神们到异世逮他。 主神不会冒着死亡的危险真身降临,他们必定选择携带记忆附着在异世之人身上寻找他,到时候就看谁的演技高超,谁先猜出谁的身份了。 他余泽虽然打不过主神的真身,但可以暗中通过他们附身之人搜寻各个神明的致命弱点,等找齐弱点…… 这星际三万年就到了真正翻天的时候了! 正文 第49章 豪门继承者(一) 镜子里的人介于少年和青年之间,此时他正用那双白皙如玉的右手扣着白衬衫的纽扣,随后漫不经心地在散开的袖口边缘熟练扣上蓝宝石王冠状的袖扣。 男人漂亮精致的锁骨上被挂上略带骚气的银蓝色真丝领带,而肌理分明的身躯外也套了深蓝色的紧身马甲,那修长笔直的腿被同色的贴身西裤给束缚包裹住。 最后的最后,男人白皙的手指扯在西装外套的领口微微用力,顿时连最微小的褶皱也被悉数平复下来。一流的料子、一流的裁剪、一流的相貌身材,使得他全身上下都精致完美、堪称杰作! 这能不完美吗?毕竟这一身服装能抵得上普通人一辈子的收入。余泽情不自禁地摩挲着镜子,他定定凝视着镜子里铂金发色、灰蓝眼眸的俊美家伙,许久之后薄唇终于扯出一个暧昧性/感的弧度。 这是他的新躯体,是他以前绝对不会选择的身体,因为这副躯体的性格他避之不及。原主是个花花公子,穿得又是怎么精致怎么来,想想就太麻烦。但正因为这样,他才附身在此。要和那群老不死的主神们勾心斗角、比拼演技,他只能从头到脚弄出不同的花样来。 原主处在一个十分和平的现代世界,这世界最大的特点大概是豪门并起、品牌口碑决定一切。历史悠久的豪门世家间有一个古怪的传统,那便是将世界前百的豪门继承人公然亮相比拼,并将这场较量进行全球直播,以便自家品牌更好走入公众视野。 有趣的是,凡是在比试里表现良好的存在,那个豪门旗下的产业必会飞速扩张立刻大卖,算得上是一场双赢。 而原主便是如今第一黑/手党家族的继承者之一,名为亚瑟·布尔维诺,他秉持优雅华丽的美学,整个人骚包到不行。亚瑟最厉害的技能不是什么权谋枪/术,而是撩人。他撩人厉害到不分性别不□□份,不超过三天一定能将人撩上手。 但就是亚瑟这样的撩人无数的人生赢家终究也栽在了一个男人身上,偏偏那男人还是死对头家族的。亚瑟最后的执念也很奇葩,就是将那个疑似性/冷淡的雷欧给撩上手。 余泽轻轻拨弄着额前宛若剪碎月光的碎发,摆出原主惯有风流多情的模样。他现在可不纠结能不能完成执念这档子事,他最大的目的是找出隐藏在他人身上的主神,并且不动声色挖掘出他们的弱点。所以他必须完美扮演原主,完成任务只是顺带罢了。 余泽对着镜子不自觉出了神,他突然想起了这次穿越前和乌诺的那段对话: “乌诺,虽然知道对谎言之神说这种话有点傻……” “但是啊,发个誓吧。” “发誓不插手我与诸神之间的事。”余泽知道自己向来多疑,所以才一再逼迫乌诺表态。因为乌诺太过强大,因为信任二字实在太过苍白,他余泽实在赌不起。 然而那个男人上一秒还在动情,下一秒就眯起眼盯了他半天,最后嗤笑着走了。他至始至终都没有回应自己一句话。 余泽知道,乌诺是被他的要求给弄火了。他们两人再一次不欢而散。 如今也不知道乌诺去了哪个世界,也说不定他还躺在星际三万年喝酒作乐。余泽摇摇头不再多想,那家伙不在也好,起码他能不受对方影响,能在这个世界伪装的更好。 余泽收回了思绪,他戴上早已准备好的墨镜遮住大半张面容。一切就绪后,他随手拉起被佣人们打包好的行李箱,潇潇洒洒地登上了私人飞机准备前往供他们直播用的岛屿,一副豪门贵公子的模样。 机场的摄像机尽职尽责地拍摄着他登机的画面,直播从此刻起便已正式开始。 与此同时,网上的热门视频已经变成了一座私人岛屿的模样。月牙状的岛屿上萦满了银白细沙,那海水仿佛是做了特效般起起伏伏,由海蓝向浅绿层层褪色,美得能融化人的心灵。而充满风情的豪宅错落在岛上,不同的屋子似乎凝聚了不同国家的精髓,隐约还能见到那些豪门世家独属的商标。 “哇哦,这一届继承者直播真是一如既往的大手笔。”直播视频下面是一堆堆刷着弹幕的网民们。 “废话,这里面随便哪个家族的钱都能绕地球一周。” “你确定只是一周?……” 随着网友们的闲谈,直播的画面从岛屿转到了各个继承者身上,他们的衣着理所当然成了所有人关注的焦点。继承者们有的是穿着优雅摩登的大地色系,有的是表面复古侧面大开叉的新旧碰撞,甚至有的还在这春夏交接之际裸着胸膛穿起了帅气皮衣,总之是千奇百怪各式各样,唯一的共同点就是——没有最贵,只有更贵。 “真是开眼界了,不知道这些衣服是什么牌子的。” “你在搞笑吗?在他们身上你指望看到牌子?私人订制可懂?” “你们看右上角刚下飞机的那个大帅哥,我觉得我又相信了爱情!” 右上角画面上的人正是余泽。他自然地撩了撩铂金色碎发,那白的近乎透明的肌肤全然暴露在阳光下,左耳处的钻石耳钉更是闪闪发亮。明明是一丝不苟的装扮,硬生生被他穿出雅痞风流的味道。只见视频中他懒懒散散地托着行李箱,一只手插在裤子口袋里,端的是贵气逼人。 “好想摘下他的墨镜,看看他的眼睛是什么样子!”这一句话说出了无数舔屏者的心声。 “你们再看看左上方那个,我去!这个人是哪个家族的?是有多爱黑色啊?” 左上角的男人一头银发,瞳色在墨镜下看不分明。他穿着黑色v领薄t恤,外面却披着黑色长款风衣,脚上还踏着黑色长靴,就连他墨镜的镜片镜框、脖子上挂的吊坠都是纯黑色的。 “这人身材一级棒!你看他的胸肌腹肌!”银发男人的健壮身躯在贴身的薄t恤下若隐若现,麦色的肌肤和禁欲般的气质又引出一大波粉丝来。若是余泽见到对方,便知道这个人便是原主苦撩不得的执念所在了。 “倒数第二个美女也不错哟~话说还没有大神查出这些人的所属家族吗?坐等爆料!我想知道这些继承者们到底有多*炸天!”一位在网咖上网的普通大学生不断刷新着官网,闲来无事随意吐了个槽,没想到立刻就有人跟着他回复了。 “那我告诉你,他们是真的*炸天,移步热点新闻第一条吧。” 热点新闻第一条?电脑前的大学生顿时来了兴趣,他一点开热点新闻就看见一张豪宅内的截图,截图中正是已经到达的百位继承者们,而下面则是一串串的身份背景介绍。 第一位被介绍的便是之前那个引发热议的银发男人,雷欧·帕瓦蒂。 雷欧·帕瓦蒂,帕瓦蒂公爵和兰开斯特伯爵独女所生之子。祖辈皆是公爵以上的存在,始祖曾先后任职i国大使、国务卿,随后成为第四届总统。帕瓦蒂家族鼎盛时期,曾一度被戏称“i国历史上第一王朝”,历史遗留财产有7座岛屿、9座古堡…… 那尾端一连串的历史背景和庞大的产业链几乎晃花人眼,让人看着都觉得心惊胆颤。 而第二位被介绍的是位红发女人,背景比之雷欧也不逞多让。安妮·肯斯尔,石油大亨与妮雅集团董事长之女。祖辈靠钢铁石油起家,曾祖父担任过q国招商协会会长,同时兼任总统顾问。肯斯尔家族富可敌国,涉及产业遍布全球,主打产业有石油、服装……紧接着又是一大串惊心动魄的数字,听起来简直像是神话,完完全全遥不可及。 大学生一条条看下来,额上都忍不住冒出汗来。他干脆狠狠一拉,恰好看到了余泽那具身体的背景信息。 亚瑟·布尔维诺,当今教/父与艺术世家独女之子。父系一脉始祖曾被任命为红衣主教,而后三百年间一共出过三任教皇,受封过五位公爵,姓氏源自曾拥有封地名——布尔维诺。其母系一脉是艺术复兴时崛起的艺术世家,出过无数耀眼的艺术天才,美名悠久流传。布尔维诺家族是世界第一大黑/手党家族,如今兼任发展艺术产业,各方面略有涉足…… 大学生看到这里顿时再也看不下去了,他脑子里突然浮现出这条热点新闻的猩红标题——“选好父母!”果然要选好父母,这些人生下来就是刺激人的吧?! 他不再找虐地去看这些身份背景,视线再度回到直播视频上,却发现视频里的气氛不知何时变得异常尴尬,几乎大半继承者的视线似乎都投注在那个有着铂金发色的亚瑟·布尔维诺上。 在他浏览帖子的那段时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步入豪宅的余泽可管不了外面网民的疑惑,事实他在踏进豪宅的一瞬间就想掉头就走。哈?你问为什么? 因为这屋子里的一大半的俊男美女……都被原主给!撩!过! 正文 第50章 豪门继承者(二) “哟,这不是亚瑟吗?” “亚瑟!” “亚瑟·布尔维诺……” 余泽前脚迈入豪宅,后脚大厅中捧着高脚杯交谈的众人就不约而同地安静下来,再然后便是继承者们用各色各样的声音、各式各样的称呼来喊他的名字。余泽虽早有预感,却也没想到这具身体可以这么受欢迎。 余泽不动声色地扫视了一圈,左后方的女人面带嗔怒,右前方的男人眸中含情,或许还有些故意无视他的存在,反正都挺有素质,没上演出痴男怨女的大戏来。看来原主撩人火候颇深,无论是撩和被撩的都心甘情愿好聚好散,就是余情未了的太多。 “哈~不欢迎我么~”余泽想通之后性感地扯了扯那工整骚气的领带,单手随意解开了两颗扣子,露出细腻精壮的白皙胸膛。他的薄唇勾起肆意地弧度,因为长时间坐飞机而微微翘起的铂金碎发在阳光下呈现出耀眼的色彩,整个人简直俊美的宛若阿波罗在世。 “嘶——”当网上的观众忍不住因为这份美色而倒吸一口凉气时,豪宅内气氛古怪的原因也被牛逼的大神们给扒了出来。 “我来告诉你们为什么亚瑟成了焦点!因为这一屋子继承人,一大半是他的前男友、前女友!” “据说亚瑟三天就能攻陷一个豪门继承人,相处三天后再甩了人家,他的魅力简直无人可挡。” 其实不用这个人爆料,网民们也看出亚瑟的魅力无人可挡了。 只见视频中的亚瑟先是路过一位美女,随后优雅地停住脚步,慢慢移开了美女手中还未入口的酒杯,那散漫缱绻的声音就这样流露出来: “我记得……你橙子有些过敏?”亚瑟移开的那杯鸡尾酒里参了几滴橙汁,他墨镜下究竟是何神色倒是看不分明。但被他提醒的那位美女顿时眼波流转,苦笑着摇了摇头。 这样把你捧在心上的人,怎么能不留恋? 亚瑟轻轻帮美女撩起了落下的那丝金色碎发,接着前进时又被一位红发帅哥挡住去路。 “现在不用香水了?”余泽听闻红发男人低沉的问话声,前进的脚步微微一顿。他知道这家伙也是原主撩拨的众人之一,调香世家的继承人。 “前调用薄荷、青苹果、柠檬;中调再添上天竺葵、龙涎香醇,后调是马达加斯加香草、香根草、栎苔、阿特拉斯雪松、弗吉尼亚州雪松……” “这样充满爱意的搭配,不该随着光阴消逝在空气中。”红发男人听闻余泽报出香水成分就已经缓和了神色,听到后一句更是慢慢闭上了眼。原来亚瑟不是不用,是舍不得吗? 这就是为什么圈里人都知道亚瑟花心的名声,还都一头栽进去的原因。他爱你的时候就仿佛你是他的全世界,他是真心实意地将你视若珍宝。这样用心的"qing ren"实在太少太少了,少到他们的脑子里只剩下了亚瑟·布尔维诺。 “这撩人技能我给满分。”网民见到这样温柔多情的亚瑟,也大呼“妖孽”。这样的心思再配上这样的家世容貌,根本是神挡杀神佛挡杀佛啊。 “别看亚瑟游刃有余,他最近可是栽在了一个男人身上……”又一个爆料者浮出水面,还没等他点出那个男人的姓名,擅长发掘真相的网民们就已经猜到是谁了。 直播视频上余泽笑着走过了投来眷恋眸光的众人,走到倚靠着黑色皮质沙发的银发男人身前,他就这么暧昧万分地俯身撑在雷欧的两侧。余泽站定后用尾指轻轻将墨镜下勾了几分,终于露出了那双夺人心魄的眸子。 他知道自己全身上下最有魅力不是身材不是容貌,而是那一双眼睛。 灰蓝色本身并不是什么能惊艳全场的色彩,可是当掩在阴影中的灰蓝色慢慢沉淀下来,沉淀的几近墨蓝色时,它便会深邃的仿佛是宇宙里的神秘星空。被这样的眼睛全心全意看着,就仿佛全世界沉浸在你的手中,全然充斥着令人窒息的魅力。 特别是余泽还用三分轻佻七分重视的低沉嗓音缓声唤道:“——雷欧。” “嗷嗷嗷!我赌一根黄瓜,亚瑟暗恋雷欧!” “我赌十根黄瓜,分明是明恋撩拨啊。” “要是他这样子撩我,别说三天,三分钟我就想跪舔他!” “这么色气的动作,他怎么能做的这么优雅?嘤嘤嘤,我也想被撩……” 外面因为余泽露出魔魅双眼而轰然爆炸的热情影响不了疑似性/冷淡的雷欧,只见雷欧再度后仰了几分,他也抬起宽大右手勾下了墨镜,手腕一翻间就将它别在了薄薄t恤上。从余泽角度看,还能见到敞开领口下那麦色的健壮胸膛,这种隐隐约约的诱人轮廓着实是禁/欲勾人。 雷欧不耐地抬起那张英挺刚硬的脸,他半眯的猩红双眼流露出些许阴鸷残忍的光华,熟悉的瞳色让余泽不由有一瞬的恍惚。余泽忍住失态,他知道这个人不会是乌诺。虽然眼神有几分相像,但是无论是小动作还是自然而然散发的贵气,都与乌诺迥异。 非要形容的话,乌诺就像是游走在钢丝间的桀骜者,雷欧反而更像是端坐在王座上的号令者。他稳重庄严,将一切的戾气埋于心底、藏于灵魂。这个男人不简单。 余泽将刹那失神装成了深沉迷恋,他静静地看着男人将双手插入裤袋中,看着他恍若无睹地站起身,看着他无动于衷地坐到了另一个黑色沙发上。 果然又失败了啊?围观的继承者、甚至余泽本人脸上都露出了这样的神色,毕竟亚瑟迷恋上雷欧早已是众所皆知之事。 余泽倒是没有再自讨没趣地挨着雷欧坐下,那就不是撩人是惹人烦了。他选择倚在雷欧对面的沙发上,懒懒的视线扫过满桌价值高昂的红酒,最终执起了一杯调好的“a(长岛冰茶)”。 余泽嘴角30°的笑容丝毫未变,他遥遥地敬了雷欧一杯。通过渐渐见底的剔透酒杯,余泽能清楚地看见自己晦暗的瞳孔。 他自认自己遵循着记忆将原主的撩人做派做了个十成十,甚至比之原主还有过之而无不及,而现在他要做的便是观察雷欧的表现。是的,他怀疑雷欧,一如雷欧怀疑他一般。 余泽从不觉得男人特意摘下墨镜、露出猩红色瞳孔是个巧合。他要是这么傻白甜,早就不知道死在那个旮旯了。 雷欧注意到余泽敬酒的举动,他定定地看着对面仿佛凝聚着世间所有光辉的男人,像是厌烦这样的爱意而皱起了眉头。紧接着雷欧挑出一杯b-52鸡尾酒,随手点燃了酒杯顶端的火焰,然后毫不犹豫地将酒水混着绚丽的热焰一饮而尽。 这下子整个屋子里暗暗关注他们的人都面露微妙之色,他们一方面暗恨雷欧的不解风情,一方面也恨亚瑟的执着多情。 “哈哈哈哈!这脸打的,雷欧也真舍得拒绝亚瑟。” “怎么了?他们不就是互敬两杯鸡尾酒吗?来个人解释下啊。” “我是调酒师,我来给你们科普。1、长岛冰茶是用来示爱,2、b-52这款鸡尾酒的含义是回绝示爱,这是让对方死心用的。所以自行领悟吧……” “哈哈哈哈哈原来如此,对着这样的脸雷欧竟然能狠下心肠。” 总而言之,就是亚瑟用酒婉转示爱又被啪啪啪打脸的罢了。余泽做完这一切倒是没有半分尴尬,他的脸皮早就练出来了。他只是把玩着空空的酒杯,脸上的笑容消失,灰蓝色的眸子里偶尔溢出几丝忧郁罢了。 这样的神情足够让人心软,就连雷欧也不例外。他额间皱起的纹路非但没有消失,反而加深了几分。 “请问,少爷小姐们都到齐了么?”一个陌生的声音打断了屋内几近凝滞的氛围,百人的视线同时转移到了一身西装的中年管家身上。管家严肃着脸一丝不苟的模样,他用平板无波的语气进行直播的开场白。 “既然如此,请选择你们的执事吧。”一百个顶级世家的少爷小姐,他们是过来进行另类宣传又不是来受罪的,谁也不指望这些人能亲力亲为做着琐事。从下飞机后,那堆子行李箱该扔在哪还扔在哪,没有人兴起过整理一下的想法。 管家看着众人礼貌聆听的模样,侧过身来拍了拍手,随后两百名胸前挂着号码的执事们走了进来。他们戴着统一的白色面具穿着剪裁得体的燕尾服,连低头的弧度都一模一样。 “雷欧少爷?” “13号。”管家一个个询问着继承者们,早早被点到名的雷欧看都没看那群执事,他根本就是直接挑了个自己喜欢的数字。 “亚瑟少爷?” “1号。” 被念道名字的余泽也快速报出一个数字来,他看上去是草草选择,其实早就通过透明的桌案的反光将两百人一个个看过去了。余泽没看出半点花样来,因为他怎么想也不觉得那群高傲到极致的神明愿意做一个任劳任怨的执事。 非要说谁能做出这种荒唐事的话,顶多就一个乌诺? 余泽没有发现的是,谦恭低头的1号执事终于勾起了下拉的薄唇,仿佛还算是满意他的选择一般。 正文 第51章 豪门继承者(三) 余泽优雅从容地走进了最里侧的屋子,身后还跟着一个恭谨地拖着行李箱的高大执事。 余泽打开门后第一件事不是理会仍戴着面具的执事,而是走向那奢华透明的落地窗。半阖的落地窗恰好对着一片蓝绿色渐变的海洋,白色微卷的浪花起起伏伏,发出宛若摇篮曲般的柔和声响,即使是隔着玻璃都能隐隐感受到潮汐裹挟来的咸涩滋味。 这确实是个足以让人放松的场所,特别是当惹人烦的摄像机没跟着进来时。刚才管家宣布了,从现在起的一个小时,是他们这群继承人的休整时间。 余泽懒洋洋地倒了小半杯红酒,就这么摇晃着酒杯盯着大海放空思绪。直到执事整理完行李、屋里再也传不出分毫动静后,他才侧头看向身后的人。 那个身着黑色燕尾服的执事正规规矩矩地站在门口,挺直的脊背越发衬出男人挺拔健壮的身材。余泽瞥了一眼后便随手拨了拨垂下的铂金碎发,苍白的肌肤因为酒意染上几分薄红,而那灰蓝色的瞳孔在阳光下呈现出一种浅蓝色的朦胧光晕,意外夺人心魄。 余泽听见自己用沙哑的声音问道:“几点了?” “下午3点43分45秒,休息时间还剩下16分15秒。”1号执事抬起戴着干净白手套的右手,随着他的动作,一小截硬质的金属表带露出了粗犷轮廓。 “是吗……”余泽轻轻咕哝了一句,心里究竟在想些什么谁也猜不透。 “站过来些。”这具身体独有的贵族式缱绻语调配上余泽那天然的漫不经心姿态,竟将短短三个字说得如同用漆黑羽毛撩拨心灵一般。 执事面具下的瞳孔中顿时闪过了些复杂的东西,他顺从地向前跨了一小步。 “再过来些。”余泽见到执事拘谨的动作,言语中终于染上了几分不耐。明明是傲慢的做派,但是配上他那副样貌那种气质,反而让人有种本该如此的错觉。 执事这次乖巧地走到了余泽身前,却仍然礼貌地保持了三步远的距离。 “我该怎么称呼你?算了,没必要问这个。”余泽仰头靠在落地窗边缘,话一出口又收了回来,像是对这临时执事没半点兴趣。事实上他根本不需要知道这个1号执事到底叫什么,也没必要去打好关系。这具身体天生有钱任性。 “摘下面具。” 余泽简短的命令道。执事闻言顿时抬起右手覆盖在面具两端,下一秒他脸上的白色骨质面具就被轻巧地揭了开来。 面具下不出意外是一副英俊的欧式脸庞。男人有着刀削斧凿的深刻五官,一丝不苟的黑色碎发,浅淡晦暗的灰色眼眸。他似乎感觉到了余泽懒懒的打量,识趣地鞠躬以示尊敬。 “长得还算符合我的审美,要知道我对美人……” “一向优待。”余泽用着原主的口气撩拨了两句,但心底突然涌出了一种诡异的直觉。虽然这执事看上去没什么问题,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有些熟悉。毕竟“1”是他喜欢的数字,黑发更是他喜欢的发色,余泽现在也不能确定自己选中1号执事算不算得上是纯粹的巧合。 非要说有谁这么了解自己喜好、甚至甘愿当执事的话……余泽收回揣测,笑着将装着半杯红酒的高脚杯给递了出去。他并没有继续询问试探一个陌生的执事,而是一边扯下领带一边走向镜子。 “低头,懂吗?”余泽没有转头,语气不容置疑,他手上正做着暧昧万分的动作。 是了,余泽在换衣服。 这场所谓的继承者之争,说到底不过是另类的广告,他当然不会穿日常没牌子的私人订制,而是要换上自家旗下的全套奢侈服装,趁机宣传一波。余泽利落地脱下西装外套,然后是马甲、领带、衬衫纽扣。 当他褪下白衬衫,弯腰解着西裤纽扣时,身后男人终于从喉咙间溢出了万般无奈的喟叹声。 “你啊……还真是会抓人的死穴。”余泽手下的动作一顿,凝视着镜子中的缓缓开口执事。 只见执事原本低眉顺眼的神情随着这句话陡然变化,他伪装出来的温润气质顷刻间变得戾气四溢,格外张扬。 “怎么称呼我?这种问题也亏你问的出来。”男人说着便走上了前,最初的恭谨步伐被他走出了仿佛在巡视自家宫殿的霸道气场。 “余泽,老子告诉你。我们永远做不成朋友,做不成敌人,更做不成什么陌生人。” “我们两个,唯一能做的只有"qing ren"。” “或许再换个称呼,爱人。” “所以你叫我亲爱的,我不反对。”男人每说一句话,薄唇间的笑意就加深一分。明明容貌不同身份更是两个极端,但那独属乌诺的特质却是分毫未变!这个男人似乎天生就该是上位者,哪怕是穿着一身简单的执事装。 乌诺也不知道自己语气有多狂放,现在他眼睛里只剩下余泽那修长细腻的脖颈,白皙挺拔的后背,以及性感流畅的腰线。乌诺甚至能想象他的手覆盖上去,会感受到怎样的温润顺滑。 乌诺原本还想多扮演一阵子执事来耍耍这小子的,可是余泽每次都恰好点到他的死穴。被喜欢的人这样试探还不露陷,那他还能算是个男人么? 乌诺不知道自己其实是想太多,他慢条斯理地咬开了手上的白色手套,直接用宽厚的胸膛从后面贴住余泽。他伸出布满薄茧的手想要帮这要命的小子褪下最后半件衣服。 总说原主亚瑟擅长撩人,在乌诺看来,他家小鬼简直有过之而无不及,分分钟就能让他失态。 “你那天不是被我气走了?难不成跟过来就是为了干这事?”余泽看到对方露出本性,忍不住揉了揉隐隐作痛的额头。他不知道乌诺是怎么一眼就认出他的,但他知道这男人现在的动作太出格了。乌诺这哪里是在帮他解裤子纽扣,余泽很清楚身后人那发烫的体温代表着什么,他们两个再这样弄下去,说不定就直接来一发了吧? “赶紧后退,我自己脱。”余泽抬手止住乌诺越来越放肆的举动,天知道外面不知道到底来了几个神明,这家伙心真宽,完全不管不顾。想想明天的头条,直播节目上映第一天,少爷和执事一见钟情滚起了/床单?这特么是逗谁呢? “啧。”乌诺顿时不满地啧了下舌,他眼睁睁看着余泽一件件套上了映着他们家牌子的休闲服饰,等到最后他能瞧见的只剩下余泽系鞋带时露出的半截劲瘦腰肢了。 “至少让老子亲一口吧。”乌诺沉默半天,终于不死心地说了一句,得到却是余泽明明白白的拒绝笑容。 “乌诺你脑子里塞得都是这些东西?接着退后吧。”余泽仔细整理好新换上的衣服,挑眉随口回了一句。 “yes,mylord~”乌诺鞠了个躬后立马无趣地又倒退了两步,跌坐到了柔软的大床上。 “说实在的,我的脑子里塞了什么你还不清楚?” “看看我这身执事装,看看我这头低的,你难道看不出老子早就神志不清了吗?”乌诺似乎觉得坐着不舒服,干脆后仰下来语带自嘲地说着。他整个人看上去就像只挫败的大型犬类。 余泽透过镜子定定地看了床上的人半响,还是选择扯扯嘴角转移开这个话题。 “你到底是怎么认出我的?”如果其他主神也有一眼认出他的方法,他这样表演岂不是失策了? “你身上有我的味道,我当然认得出你。”乌诺吊儿郎当地说着,见到余泽定定看着他的眼睛,拉下嘴角说出了实话。 “放心吧,你伪装的完美无缺。” “不妨就把我当成特例,这世上只有我能认出你。” 乌诺看着余泽若有所思的表情,又提起了另一件事。 “还有,我那天生气离开不是因为你让我发誓,我气的是发誓的内容。” “内容?”余泽诧异地提高尾音,他仔细回忆了一下,那个誓言里并没什么戳乌诺痛点的东西啊。 “……你让我发的是什么誓?什么叫‘不干涉你与诸神间的事’?” “余泽,你这么聪明的家伙也会犯傻啊……你要知道,老子可是一路杀着神爬上来的。” “这样的优质战斗力你放着不用,真的是智商见底了?” “跟我睡一晚,我就帮你屠掉一个神。” “一个个杀过去的话,七天就够了。怎么样?” 乌诺舔着唇开玩笑般的说道,那调戏意味十足的话语传过来,让正整理着袖口的余泽硬生生地捏碎了手中的袖扣。 正文 第52章 豪门继承者(四) “我没听错吧?”余泽将右手松开,细碎的粉末透过指缝流下,晃晃悠悠地宛若他的语气一般。随后余泽拍拍手掌,将干净的手指插入发间,打好发蜡的闪亮发丝顿时被弄乱,平添了凌乱的美感,那几缕垂下的碎发也恰好盖住了他灰蓝色的瞳孔。 “真心实意,发自肺腑。”乌诺完全不知道谦虚两个字怎么说,那听起来扯淡的话语中未尝没有认真的意思。虽说他打不过那一群主神,但就算偷袭也好、诓骗也怕,想一个个弄死也不是没可能。唯一的前提就是,他乌诺想不想这么做。 “有时候真想把你塞到你妈肚子里回炉重造。”余泽听到男人散漫的回应,第一次近乎粗鄙地说出嘲弄的话来,偏偏说这话时还是一副游刃有余的贵族做派,更像是在为骑士加冕的国王。 乌诺倒是没什么被冒犯的想法,反而无赖地摊了摊手,喉间溢出了低低的闷笑声: “我妈死了几万年了,长什么样我都不知道,你要把我塞哪里去?” 余泽被乌诺的回应弄得一愣,随后也无可奈何地转过了身,他的背脊抵在了冰凉的镜子上,丝绸般的声音就在屋内响起: “乌诺,何必呢?” 何必非要卷入他余泽和诸神的战争呢?沉默地看到最后、渔翁得利,才是最明智的选择不是吗? “我刚才的话说给别人听,他们都会当成玩笑。这就是老子看上你的原因。” 乌诺没有任何犹豫的说道。如果是别人大概只会把他弑神的话语当成一个暧昧的笑话,余泽却相信他这谎言之神会言出必行。他们只消一眼就能看出对方深处的想法,本来就是天生一对。 “陪你睡七晚,你就杀七个神?” “那这第七个神难不成是我本人?”余泽选择抿紧唇扯开了话题。他的话还未说尽,床上的乌诺腰部一个用力,就已经稳稳当当落到他身前,那眯起的眸子和高大的身躯自然而然带着浓重的压迫感。 “你还真是无情啊……”乌诺嘶哑的声音竟然柔软的不像话,仿佛要将人狠狠溺毙一般。 “你明明知道第七个神指的是谁,老子可是连命都不要了。我在向你表忠心,你却非要往阴谋论上扯。” 余泽再次听到乌诺直球似的告白,沉默了半响后终是闭上眼,那插在牛仔裤里的双手带着微不可见的颤抖。 “怎么了?我选的这身体太难看,你懒得看我了?”乌诺禁锢着余泽的下巴,想让眼前这小子睁开眼。因为余泽的反应有点超乎他的预料,余泽讽刺他也好、装傻也罢,都是意料之中的反应。他知道这小子心里太苦,也没指望几句话就把人忽悠到手,但是乌诺不明白,为什么余泽会选择闭眼? “小鬼,睁眼。再不睁开,我可就吻下去了。”灼热的气息喷洒在余泽阖起的双眼上,男人游移的目光让余泽认命般地睁开了眼。 乌诺盯着近在咫尺的灰蓝眼眸,等他看清楚那双眼睛里所透露的东西之时,准备好的调戏话语顿时统统被咽入喉中。那一瞬间,乌诺心软的一塌糊涂。 “哈……真是不坦诚。”眼前灰蓝色眼眸里萦绕的竟是微不可见的动容和让人心生颤抖的挣扎,这小子摆明是动了心,却死鸭子嘴硬不肯承认。余泽狡猾地选择闭上眼掩藏住所有的感情,若不是今天自己心血来潮地逼他睁眼,不知道要什么时候才会发现这深藏的爱意。 余泽确实被乌诺弄得心神不稳。他不是生来无情,任谁被乌诺这样的家伙追逐,都难免会动心吧。有些东西理智告诉你要拒绝,情感却早已让你溃不成军。余泽甚至一度希望乌诺厌恶他,只要乌诺退缩了,他就有借口硬下心肠。然而,那个男人的脑子里只有步步紧逼。 真他妈是孽缘。 余泽想推开几近贴上来的乌诺,还没来得及动作男人滚烫的唇就覆了上来,在乌诺想探入舌头持续纠缠的时候,余泽勉强后仰了头想要拒绝。但话到嘴边,他凝视着男人单纯喜悦的瞳孔时,哑着声音说出的却是: “别过火……”别过火,别留下印记。 乌诺低头轻轻舔着余泽苍白的薄唇,小心翼翼的动作止住了余泽的话语。乌诺并不傻,他知道现在最要紧的事是什么,也知道这小鬼在担心什么,不过就是在担心他失控将他的嘴唇吻肿吗?他乌诺像是那种不分轻重的人吗? 也许还真是。乌诺绝不承认刚刚余泽主动靠上来时,一阵汹涌的电流顿时从尾椎蔓延到大脑,让他差点忍不出呻/吟出声来。他现在只能慢慢压抑着这种感觉,勉强享受着这甜蜜的折磨。反正他都快习惯被这小子撩拨又抛开的滋味了。 “你看出哪些人不对了么?”这绝对是乌诺迄今为止最温柔的一个吻,他只能舔一舔缠弄几下,连手也规规矩矩按在余泽冰凉的发丝上。甚至到后来他要主动提起别的话题,借此来制止自己横冲直撞的欲/望。 “唔……你了解塔罗牌吗?”余泽含糊地说着,舌尖颤动时摩挲着乌诺静静蛰伏的炙热舌头,惹得男人反射性地眯起了眼,那餍足的表情充斥着野兽般的魅力。 “说说看。”乌诺哪有功夫去了解塔罗牌这种劳什子的玩意儿?他至始至终也没兴趣了解,只希望余泽多说两句话,让舌尖的快/感给强烈些罢了。 “塔罗牌第13张……你别舔了!”余泽忍无可忍地用手指抵住了男人的额头,拒绝了对方渐渐蛮横起来的动作。他转头看了看镜子,还好,嘴唇没肿。除了自己的脸稍微红了点,基本没有破绽。 而脸上的这点热度过几分钟也该全消了。 “塔罗牌第13张恰好是死神牌。”而偏好13号的雷欧,自然也太值得让人怀疑了不是吗?但余泽又觉得高高在上的神明或许根本不知道什么塔罗牌,一切只是他庸人自扰。反正不管怎么说,雷欧已经成为他的一级警戒对象了。 余泽想起死神曾经在神座流露的冷淡阴鸷的表情,又想到他还要秉持着原主的爱恋去撩拨对方,突然觉得心里发寒。 “还有7分钟,你收敛点,怎么硬的就给我怎么软下去。”余泽收回思绪,瞥到乌诺鼓起的下面时,顿时觉得头更痛了。这家伙也太容易起反应了吧? 乌诺哼了一声懒得和余泽多说什么,盖着眼睛就开始平复呼吸。这小子以为他愿意每次都这么不上不下的吗?谁叫余泽每次都能轻而易举勾起了他的欲/望,点了火又不负责灭,再这样下去他估计都要坏掉了。 一出房门,乌诺立马摆出执事的谦恭姿态,老老实实跟在余泽后面。从他的角度恰好看到余泽黑衬衫下劲瘦的肌理,紧致的牛仔裤也勾出了诱人的轮廓,他觉得此刻的余泽甚至不要用言语,光是那份身姿气度就能将任何人撩拨到手。 乌诺踏在柔软的地毯上,弯腰轻轻拉开了简单厚重的长椅,让余泽挺直背脊坐了上去。 他们两人不是来的最晚的,却也不是最早的,准时是所有继承人共同遵守的准则之一。 “诸位身前所摆放的便是今日的下午茶。”中年管家摇动着铃铛,用沉稳的声音引来了众人的注意。 “这也是今日直播的第一轮,主题是——优雅的拒绝。” “请诸位揭开餐盘,您会知晓第一轮的一切。” 余泽顺势给乌诺递去了一个慵懒矜贵的眼神,乌诺识相地挂着伪装出的谦卑笑容上前一步,抬手帮余泽揭开了餐盘上罩着的银色盖子。盖子下是一套细瓷镶金的杯碟和精美的三层点心架。 点心的样式精致而丰富,下面两层放着小巧的三明治、干果热司空饼,而最上方则是芝士蛋糕和水果挞错落交叠,边上嵌着的柔白奶油更是宛若女子滑腻的肌肤。那馥郁悠远的深色红茶冒着缱绻的热气,无声无息勾引着味蕾。 余泽关注的重点是杯盏边上的一张白色卡片,此时摄像机也对准了银色卡片播放给全世界看,只见卡片上用浪漫的花体字写着: “您好,很高兴您没有急于进食,要知道优雅而富有耐心是绅士/淑女应当具有的品格之一。” “在此抱歉地告诉您一件事,因为厨师的疏忽,您面前的这份茶点中被掺入了些许调皮的元素,它不会让您过敏,却会让您懊恼片刻。而这元素是在三明治的夹心中?还是在蛋挞的内里中?亦或者在丝滑的奶油下?哦,也许它会在醇厚的红茶里。” “身为优秀的继承者,请您不动声色地找出它,并将这份变味的存在转送给他人吧。我相信,适当的使坏、聪慧的变通会使您更富魅力。” 余泽定定了看着略带挑衅意味的卡片,顿时来了兴趣。 正文 第53章 豪门继承者(五) 疏忽的厨师?亏这卡片写的出来,疏忽的厨师根本就不可能迈入豪宅半步。这摆明了是节目组故意设计的环节,而继承者们应对的方式则会决定明天各自旗下那无数品牌的销量。 在其他人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时,余泽就已经想的通透了。反正这个环节的重点就是——他不仅要应对的符合原主形象,还要兼顾娱乐爆点,最终搏得一个头条来带动自家产业。 余泽随手拿起三明治便咀嚼着咽入喉中,像是没把卡片上的提醒当回事。事实上乌诺帮他揭开盖子的那一刻,余泽的鼻子就已经告诉他,那所谓“调皮的元素”被加在了他的红茶里。 “喝啊,赶紧喝!”外面观看直播的网友们从上帝视角知道继承者们的哪道茶点被下了佐料,甚至连佐料的类型他们都知道的一清二楚。 比如亚瑟,他的红茶里被掺入了浓缩十倍的青涩柠檬汁,包管一口喝下去直接变脸。比如雷欧,他点心架上用来蘸着吃的柔软奶油并不是他习惯的淡雅*味,那碟奶油被放了二十份的糖!天知道雷欧本来就不太吃甜食,更别提如今这腻得过分的甜味。 余泽仿佛是听到了网友幸灾乐祸的呼唤,亦或者真的口渴了。只见他假惺惺地抬起温热红茶作势要喝,然而杯子还没贴到他的唇,他就又将它放了下来。那俊美面容上仍然挂着的游刃有余的贵族式微笑,这次却没有引起网民发花痴,而是引发了一片哀嚎。 “怎么不喝下去呢?你倒是喝啊。” “柠檬味很容易闻出来,他发现了吧。” 其实余泽就是在逗弄屏幕外的那群人,顺便抢抢镜。他感受着薄唇上被刚才的红茶溅上的青涩香气,差点忍不住皱起鼻子。这茶还没入口呢就酸成这样,真的喝进去岂不是要疯?节目组为了收视率也真是拼了,怪不得能这般火爆。 “咳咳咳咳咳!”没等余泽思量完,第一个出丑的人就已经迫不及待登场了。镜头对准了背过身疯狂咳嗽的男人,他是艾伦·卡特,桌上还剩下刚咬了一口的水果挞。等到艾伦好不容易平复呼吸转过身来时,全场瞬间发出了低低的笑声。因为艾伦原本微薄的嘴唇在几秒钟内红肿的不像样,他那张阳光的脸配上大红唇,简直喜剧效果十足。 “哔哩——!”艾伦一边吸着凉气一边快速咆哮出了被节目组及时屏蔽的单词,然而在座的诸位却听得一清二楚,忍不住面带惊讶。 谁都知道卡特家盛产绅士,全球那么多国家中,一大半错落着他们家的豪华酒店,没想到今天他们家的继承人竟然被一个蛋挞逼得爆了粗口。 网民们也不是瞎子,从艾伦的口型就辨认出了他说的是“*!” 还没等他们嘲弄一波,艾伦就说了一句话解释他为什么这么抓狂。 “在清甜的水果挞里加入哈瓦那辣椒粉末,这是哪个绅士想的绝妙主意?他该包揽全世界的创意大奖!!!” “哈哈哈哈哈哈!”这话一出,不仅网上笑翻了,继承者们也压抑不住放声笑了出来。他们了解艾伦,艾伦的舌头挑剔至极,本来就受不了极端的滋味,这节目组竟然特意整了这么一出让他体会到什么叫人生极辣。 哈瓦那辣椒,人称“鬼椒”、“断魂椒”,被誉为世界第六辣辣椒。听说吃下一颗后会辣到浑身抽搐、大汗淋漓,甚至会短暂性地浑身瘫软,几近断魂。虽然蛋挞里面只掺了微量的粉末,虽然艾伦只矜持地咬了半口,却也足够他发疯咆哮了。 “冲着艾伦这喜剧效果,我将来出去旅行也要订他们家的酒店。” “楼上莫装逼,装逼遭雷劈。你住得起吗?我只能为艾伦的不幸默哀三秒钟……” 艾伦虽然被辣椒折腾的够惨,最后还是颇具风度的一笑而过,仿佛刚刚气得跳脚的人不是他一样。 余泽不动声色地先填饱肚子,静静地观察了半天。他发现直接露陷的终究是少数人,剩下的要么是还没中招,要么是中招后硬生生忍下去等着阴别人,要么就是一早就发现了哪样甜品被掺了料。 余泽四处打量时恰好看见了对面起身的红发前女友,当他的视线和对方对上时,余泽瞬间就意识到这女人想要来坑他。余泽顿时移开了目光,他施施然端起红茶开始和身侧的雷欧攀谈。 雷欧是原主需要撩拨的对象,更是他想要试探的对象。与其应对原主的前女友,他还不如多和雷欧多说几句。 “红茶不合你口味?”余泽执起手帕擦净了自己修长的双手,不经意地侧过脸询问连红茶的边都没碰过的雷欧。 雷欧听到身侧人的声音,沉默地转头看去,余泽平静的灰蓝色瞳孔就撞到了他的眼中。被这样的眼睛注视着,感觉就仿佛是在被夜里的海水轻抚,舒缓而冰凉。 “甜腻。”雷欧罕见地回了一句。他的声音很冷,气场更冷,然而所有人知道这并非是刻意营造出来的。雷欧生于常年布满冰雪城市,所以他生来就像是那最激烈的暴风雪。 “我的红茶从不加糖。”余泽闻言顺势将自己的那杯换给了雷欧。管家很清楚每个继承者的喜好,除了有一样东西加料以外,其他的服务绝对是水准之上。他们不知道这时候外面直播的屏幕上已经被热情的网友刷满了“~”字。 “不加糖但是加浓缩柠檬!亚瑟对雷欧求而不得,竟然开始使坏了。嗷嗷嗷可是为什么我觉得他好萌!” “楼上你不是一个人,好想看到雷欧喝下去时的表情(~ ̄▽ ̄)~。” 余泽定定地注视着雷欧,男人似乎意外于他的体贴,也静静回视着。他那猩红色的瞳孔似乎被红茶的热度而微微融化,呈现出醉人的酒红色泽。许久,雷欧总是下拉的薄唇慢悠悠勾起,银色的碎发在阳光下折射出坚硬的质感。 只见男人麦色的手终于托起了红茶,但他却不是想要喝下,而是同时用另一只手银质餐刀将自己点心架边缘的奶油挑了一抹。下一秒男人手腕一翻,雪白的奶油自然地漂浮到了红茶之上,他将重新调配好的红茶放回了小巧的碟子,微微用力就推回了余泽手边。 “听说你喜欢奶油。” “~”这下子刷屏的网友们可不是为了刚刚余泽送红茶的狡诈,而是为了雷欧顺势反击的机智。 “如果真的想要追雷欧,亚瑟肯定会喝。” “这就是爱啊。” 事实上余泽看着被推回的红茶,心中涌起的倒不是被反算计的懊恼,而是些许不自然。因为原主并不喜欢奶油,喜欢奶油的是他余泽本人,所以他分不清这是雷欧的试探,还是因为他巧合地看穿了红茶的酸涩。 “越甜腻越会让人觉得苦涩,奶油并非我所钟情的东西。”余泽轻巧地回道,面上不露分毫。他懒懒地挑起眉梢,灰蓝的眼睛从未离开雷欧那张轮廓分明的脸。 “不过既然这是你送我的第一份礼物……”余泽拉长的尾音淹没在他握住杯柄的动作中,他就这么含住了半口滋味诡异的红茶。 就在众人以为他要为了暗恋之人妥协喝下之时,余泽突然扯了一下身后隔着半步的执事,惊呆众人的事情上演了。他和执事薄唇相贴! “!!!!!”一瞬间再多的感叹号也表达不出网民和继承者们被亮瞎狗眼的心情,他们吻上了?就这么吻上了?! “这世界好乱,妈妈我们回火星吧。” “儿砸,我们一起走。” “带我一起!总听说亚瑟花花公子,今天真是亲眼证实了。” “亚瑟就这性格,不羁大胆,我喜欢。我决定明天就去shopping,专买他们家的衣服~” “你们想太多,亚瑟只是在将红茶渡给执事。” “虽然红茶酸了点,但这份艳福我也想要啊!” 一个吻对如今的众人来说根本算不得什么,他们惊讶的是亚瑟的大胆和随机应变的能力。他这种惊掉眼球的做派与其说是在渡过第一关,不如说更像是“暗恋的人伤了我的心,我要吻别人气气他”的任性发泄。 不管怎么说,明天娱乐版头条注定是亚瑟·布尔维诺了。 余泽将既甜腻又酸涩的红茶尽数渡到了乌诺的口中,乌诺身为执事故作惊讶地睁大了眼,他吞咽的动作显得顺从而拘谨。只有余泽知道,乌诺披着无辜的表象在恶劣地舔舐他的唇,余泽瞬间觉得自己是自食苦果,偏偏面上还要装得一派平静。 他甚至觉得自己该庆幸乌诺没硬起来。乌诺要是在这里发情,那才是真正轰动世界的事情,这家伙估计要被当场扫地出门了。 “你的奶油似乎很特别。”余泽伸出舌头舔掉唇角残余的一丝奶油,不再看向适时后退继续低下头的乌诺。他靠着椅子对雷欧撩拨的说道,整个人慵懒地散发着最原始魅力,竟意外的能蛊惑人心。 雷欧盯着他变红的薄唇看了半响,最终选择冷淡地移开了视线。 “虽然我没喝,但看样子……” “你的红茶也不赖。” 正文 第54章 豪门继承者(六) 余泽拿不准雷欧那句“还不赖”是嘲讽还是单纯的客套,他只能勾起唇继续凝视着对方。 余泽知道这具身体最大的魅力是什么,是那双灰蓝色的眼。只要他半睁着眼专注地看着一个人,那么再铁石心肠的硬汉也会变得忐忑不安。这倒不是因为他的目光有多咄咄逼人,而是因为他的目光太过温柔,温柔的宛如夜色下流动的月光。 如果仅仅是温柔也就罢了,偏偏那灰蓝色的瞳孔深处缠绕的是漫不经心的意味。它仿佛在轻声告诫你不要靠近沉沦,若是忍不住去触碰了,等待你的便是刻骨寒凉。 这样矛盾的存在最能让人飞蛾扑火,纵是雷欧似乎也无法忽略到底。 “转过去。”雷欧被注视的久了,终于张开了薄唇。他低低的声音透着与生俱来的漠视意味,而皱紧的眉头诉说着他略显烦躁的态度。 “我以为你会让我闭上眼。”余泽厚着脸似笑非笑地说道,显然没把雷欧的话当回事。事实上这具身体的背景身份并不比雷欧差,之前的妥协也不过是秉持着原主尊重美人的态度罢了。现在既然打定主意要撩拨雷欧,他自然要连原主死缠烂打这项绝技也一并继承下来。 雷欧闻言沉默地接过了身后执事递来的手帕,眼前的下午茶他明明半口未动,却还是拿帕子象征性地擦了擦薄唇,一副贵气到骨子里的做派。就在余泽觉得他被自己噎住不会再回应时,雷欧突然抬起了眼,那猩红色的瞳孔就这么不带感情地撞击过来。 “你好像误会了什么。” “你注不注视我,对我没有丝毫影响。”雷欧用平静的声音诉说着事实,如果说乌诺只是外表冷硬浪荡,那么他根本从里到外都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态度。 余泽从雷欧的表情中明白,他确实说的是真话,这不免让余泽起了些许挫败感。怪不得原主撩拨不到这家伙,就算换了他来,对着这样无趣的男人也是撩拨不动的。 余泽想到这里干脆先行退场了,既然已经通过这次下午茶的小小考验,再坐下去也没了意义。他可没办法忽略他撩拨雷欧的一瞬间,乌诺仿佛是要灼穿他身体的视线。 “1楼:雷欧这是要单身一万年的节奏啊。”目睹这一幕网友们已经在论坛里自发帮离去的余泽吐槽了,雷欧实在太不解风情。 “2楼:你们有没有发现……雷欧说‘转过去’时声音陡然嘶哑了很多?我怎么觉得他不是对亚瑟没感觉啊。” “3楼:楼上你脑补太多了吧,谁都知道雷欧是绯闻绝缘体。” “4楼:不,我同意2楼。当时雷欧不仅声音嘶哑了,他握着手帕的力度也非常大,你看手帕都皱成什么样了!” “5楼:看到2楼和4楼,我终于明白这年头‘脑补帝’横行……” 处于议论中心的雷欧拎起椅背上的外套扔给贴身执事,从另一个通道霸气十足地退了场。 “自己找住处。”每个继承者的房间里还有一个小隔间,是专门给他们所选的执事居住的。但是雷欧在离开直播摄像头后就完完全全无视了这个规则,他从来都不是什么好说话的人,如今对执事所说的话语不是商量,而是在宣告他的决定罢了。 执事本来想说什么,但他看到雷欧眼神后顿时一句话都说出来。那是在看待死物的眼神,冰冷淡漠而又目空一切。执事立刻识相地鞠了个躬,放好外套就匆匆离去了。 雷欧不知道自己吓到了执事,他阖上门后就放松地倚靠在硬质的沙发上,喉间溢出意味不明的喟叹声。即使是一人独处,他冷漠的脸也没有半分缓和,那眉间的纹路反而皱得越来越深。 若是有人看见男人如今的形象,怕是要惊得说不出话来,因为他关门前后的气质简直是天差地别!关门前的雷欧充其量只是冷漠寡言的贵族子弟,关门后的他硬生生变成了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王者模样,明明是同一张脸,气质和性感程度完全不在一个层次上。 雷欧随手扯开了束得过紧的黑色领带,小麦色的胸膛隐约显出健壮的轮廓。他身下坐的仿佛不是普通的沙发,而是那孤高死寂的神座。 是了,他的确就是死亡之神潘。潘早已习惯于将自己隐藏在阴影之中,习惯和哭泣哀嚎作伴,仔细想来他好像已经有几百年没在位面中穿梭了。若不是这次余泽在闹翻星际后再度大摇大摆玩失踪,他也不会去找预言之神勉强定位,再找幸运之神从可能的世界里挑选,最终决定来到这个位面。至于其他的主神,都各自去别的位面碰碰运气了。 潘不确定余泽是否在这里,但依着直觉他相信自己遭遇对方的可能性最大。他挑来挑去挑中了如今这副躯体,不仅是因为雷欧寡言少语的性格,更是因为这具身体拥有一双猩红色的瞳孔。潘并不瞎,虽然乌诺和余泽之间没有什么明显的互动,但他们的气氛实在不对劲。 事实上他和乌诺认识的时间并不算短,要说乌诺在选拔赛上只是心血来潮才帮余泽一把,那简直就是滑天下之大稽。乌诺有时候的确会会心血来潮,却绝不会心血来潮到将自己推上风头浪尖。 那个男人看上去一副吊儿郎当随心所欲的模样,却将“度”把握的比谁都好,这也是当初潘愿意让出第一顺位、和众神一起捧着他的原因。潘根本不在乎所谓诸神之首的称呼,觉得没必要为此惹上一个煞星。 但乌诺插手送走角斗场的七位决赛者,这举动终究是出格了。其他主神只当乌诺是一时发疯,潘却对男人的动机隐隐有了预感。原因无他,只因潘最清楚余泽的魅力。 余泽的魅力根本不在于俊美的皮相,也不在于年轻的身体,更不是因为他有聪明或者有多勇敢。 潘至今还记得他与余泽的初遇。当年他无聊地沉睡在《诸神》的深渊墓碑之下,突然被漫天巨龙疯狂咆哮的声响惊醒,刚睁开眼便见到少年斗篷下纵情恣意的笑容。 就是这个笑容,让他鬼使神差地降临于世,帮少年屠尽巨龙。 太可笑了不是吗?他几万年没反应的心脏竟然因为一个少年的笑容而疯狂跳动,疯狂到几欲脱离身体。潘不记得当年脸上染着灰的余泽长什么样,但一下胜过一下的脉搏声极力宣告着他自己的反常。 潘不明白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他活得太久太久,见过太多的不甘和死亡,或者说那痛苦的死亡本就是他赐予给世人的惩罚。但余泽是他见到的第一个笑着面对死亡的,当时这小家伙耀眼到天上地下没有任何存在能折断他骄傲的脊骨,张扬放肆到可怕。 也就是那一天后,潘不再继续沉睡。他不知道自己该抱着怎样的情感去看待余泽,余泽对他来说就宛若鸩酒,即使潘知道他们总有一天会兵刃相见,却还是忍不住投去了目光。 潘看着少年收获龙宠,看着少年夺得神器,看着少年名震宇宙。那时候潘不知道有个词叫做饮鸩止渴,他至始至终守着那条名为规则的界限,从未起过现身的念头。 他知道余泽倔强硬气,却没想到他能硬气到宁愿人人喊打也不多看神明一眼,硬气到成为主神后荣耀归来,将星际闹了个天翻地覆。若是余泽再度回到游戏中,大概会发现自己又多了一个五星级的传奇称号——“举世皆敌”。 那天之后,这小子已经被整个星际三万年给通缉了。 潘猜测乌诺大概对余泽也怀揣着复杂的情感,所以一边不动声色地推波助澜,一边漫不经心地冷眼旁观。潘也有这种复杂的感觉,但他不会像乌诺一样感情用事,余泽必须死。只有他死了,这星际三万年才能安定下来。 潘其实想过这个世界谁会是余泽,他比余泽所想的要更了解他,他也猜测余泽会反其道而行。所以潘第一个怀疑的便是亚瑟,但亚瑟自然而然的撩拨、进退得当的贵族做派又渐渐打消了他的怀疑。 毕竟亚瑟和余泽实在差得太多,他们一个奔放一个内敛,如果亚瑟真的是余泽所扮,那余泽的演技简直可以说是出神入化。 潘宽大的手慢慢盖在了眼睛上,他始终放不下疑心的理由非常简单,简单到毫无逻辑可言——因为他的的确确被亚瑟撩拨到了。 亚瑟被那些继承者赞叹的瞳孔纵是再迷蒙再美丽,在潘看来不过是两颗漂亮的玻璃珠而已。亚瑟全心看着他时,潘压根没有半点反应,毕竟崇拜追逐他的人早已能挤满无数星球。 真正撩动他的是对方试探式接近时的神情,那个人用言语和他针锋相对,用傲慢的笑容对他欲拒还迎。 这样大胆任性的本质和余泽一瞬间重合起来,在他脑海里挥之不去。 正文 第55章 豪门继承者(七) 余泽可不像雷欧一样理所当然地独占了套间,他刚进门就被表面恭顺的执事给狠狠地摁在了墙上。 还没等他感受清楚后背冲撞到墙面的痛楚,乌诺就直接吻了上来。他的唇舌异常柔软,仿佛是在追逐缠绵一般,然而那晦暗阴郁的眸光却透露出截然相反的心情。 乌诺的瞳孔深处蕴含着勉力压抑住的疯狂,他就像是处在冰与火的边缘,左手平静扯下领带外套的同时,又渐渐加重了右手抵在墙上的力度。 余泽眯起眼沉默地接受着男人的发泄,他看着男人单手解开了所有扣子,看着他慢慢露出健壮的胸膛紧实的腰腹。余泽什么都没说,什么也没有做,因为他察觉到了乌诺的情绪不对劲。 更贴切点说就是,乌诺有些失控了。 余泽甚至清楚乌诺为什么失控,因为这个男人占有欲太强太强,他就像是只野兽,霸道地巡视着自己的领地。早在他盯着雷欧之时就发现乌诺的情绪不太稳定,所以在雷欧递来那杯红茶时,他明明有无数种更好的解决方式却还是选择亲吻乌诺。 事实证明一个安抚的吻也无法阻止乌诺的妒火,只能让他暂时憋着所有的怒气,关上门后才骤然爆发。 “离他远点。”恍若蛇类低语的声音慢慢响起,乌诺的手撑着余泽身侧的墙壁,他用炙热的怀抱禁锢着对方,那手背上暴出的青筋硬生生营造出一种危险至极的氛围。 “离他远点。”乌诺再次重复了一遍,听不出喜怒的声音喷吐在余泽颈边,他抬起余泽的脸逼迫着对方正视自己。 余泽静静地看着眼前的乌诺。他有着深邃英挺的五官,利落矫健的线条,同时代表了极端的力量和权势。就是这么一个散漫不羁的家伙被他逼成这副模样,就连余泽自己都觉得是造化弄人,乌诺大概倒了八辈子霉才被绑在他身边吧。 如果可以,余泽也想应下男人一遍遍提出的要求,但是世上根本没有如果这个选项。 “乌诺,别太天真。”回应余泽的是男人猛然砸在墙上的拳头,急速的拳头以分毫之差擦过了他铂金色的发丝,乌诺那凡人的指骨慢慢流下些许血迹。 临出门前屋内的窗帘已悉数拉上,男人的脸便蒙在朦胧的阴影之中,他半闭的瞳孔中仿佛有暗潮涌动。 乌诺的确是在嫉妒,或者说是在愤怒。余泽想要杀诸神,没关系,他无所谓;余泽想要救亲友,没关系,他乐得帮忙;余泽想要找出神明弱点,这也没关系,他甚至甘愿化身执事陪在他身旁。 但这建立在余泽身边只有他的基础上,他还没心胸宽大到看着自己的人去撩拨别的家伙。别说雷欧只是一个位面的贵族,就算他真的是死亡之神,乌诺完全忍不了余泽用那样的神情去对待他,即使是逢场作戏也不行。 乌诺觉得自己没当场发疯已经是脾气转好了,这种事要是发生在一万年前……哈! “余泽,你要清楚一件事。”乌诺嘶哑的声音渐渐带上了陌生之意,他粗粝的指尖顺着余泽细腻的脖颈摩挲着、暧昧地划到余泽的腰腹处,还有继续向下的趋势。 “掠夺是上位者的通病。” “而我,恰好立于上位者的顶端。”乌诺这具身体明明是灰色无机质的瞳孔,余泽却发现那瞳孔中一闪而过的猩红血色。 “我无法容忍你染上别人的味道!”男人话音刚落,覆在余泽腰侧的手就猛然收紧,下一秒他就顺势将人甩到了宽大的沙发上。他高大的身躯压迫上去,两人交缠的躯体非但没有融化凝滞的氛围,反而使屋内的气氛愈加紧张。 “你要杀主神我来帮你杀,不要再去碰那个叫雷欧的家伙!”乌诺阴郁着脸舔舐着余泽的锁骨,满含挣扎的力度诉说着他如今拼命忍耐的状态,他已经要忍到极限了。 “乌诺,我满打满算活了不到百年。”余泽听到男人压抑的话语,顿时垂下眼向后扯着男人硬质的黑发,将他的头颅微微带离自己的躯体。 “穿越的百年间,我见证的太多太多。生命太长的情况下什么东西都能从头来过,再深厚的爱意也会随着悠久的时光褪去,一时的激情更是不值一提的玩意儿。而你所谓的掠夺,也不过是占有欲作祟。” “我对你不是没感觉,你要上我我没意见。但是我的处事方式你别插手。” “因为即使有一天我们腻味了,离了你我照样是要活下去的。” 余泽冷淡的声音说着残酷的话语,他的回应非但没使乌诺的*褪却,反而让他爆发的更加凶猛。他甚至在想这小子怎么敢一边说着“不是对你没感觉”,一边说着“腻味”这种绝情的话来?! “还做不做了,不做就爬起来。明天的主题似乎是舞蹈,我不想因此行动受限。” 余泽的这句话成了点爆乌诺的最后一小撮火星,乌诺气得都笑了起来。 “你他/妈还要和他跳舞?”乌诺心中涌起一阵暴戾来,他突然想不管不顾地在余泽身上留满印记,看他还怎么出去跳舞。然而乌诺心里的恶念还没涌出,他就因为余泽抿紧的唇角猛然心软下来。他觉得自己要是真这么做了估计会和这没心肝的小子越走越远。 “明明是老子该生气,你还觉得我在无理取闹?”乌诺下移的手扯断了余泽的皮带,甚至灵活地顺着裤子拉链滑了进去,轻轻揉动了两下。 “你不是也有感觉吗,别说的老子在逼你一样。”乌诺哑着声音吐出这句话来,加重的动作惹得余泽闷哼出声。 “唔……正常的生理反应而已,我又不是性/冷淡。”余泽嘴硬的话语慢慢磨平了乌诺的戾气,他实在拿身下的家伙毫无办法。事实上余泽执拗而疯狂,稍有不顺心大概会选择和你一拍两散。先坠进去的是他乌诺,余泽可以不见他,乌诺却没办法远离余泽。 “该死的!”乌诺暴躁地说了一句,张开嘴对准余泽的左侧胸口咬了下去,他憋屈地只能选择在这样不显眼的地方留下印记。 “你撩那么多人,怎么不撩我试试!”乌诺一边将自己的裤子甩开一边盯着余泽泛红的脸,他既然没办法吃死这小子,起码要先行征服他的身体。到时候余泽就知道,什么雷欧什么死神,怎么比得上他乌诺万分之一! “你还需要撩?”余泽嗤笑着回来了一句。 乌诺炙热结实的身体紧贴着他,余泽甚至能清晰感觉到腰间抵着的那硬得发烫的玩意儿,对方那扑面而来的荷尔蒙太过强烈。事实上他回话的时候就涌起了一阵不安感,余泽可没经历过这么大阵仗,要是本体还好说,如今这副身体真的能承受的住吗? 乌诺注视着余泽微变的表情,似乎看穿了他在想什么,慢慢扯出了一个恶劣笑容,配着那副肌肉起伏的身体竟然该死的性/感。 “我告诉你,我今天不可能停下来。你再喊停老子可就真坏掉了。”乌诺已经被余泽逼得不上不下无数次,再这样下去他都快怀疑自己的男性功能还正不正常。 “……”余泽闻言当机立断地用力翻过了身,他直接将乌诺反压在身下。乌诺略微惊讶地勾着唇,想要看他究竟要做什么,那双灰色的眼眸中却早已充斥着血丝。 余泽修长的手覆盖住男人鼓起的地方,动作略带青涩却足以让乌诺瞳孔紧缩了一瞬。余泽想清楚了,他宁愿用手帮乌诺也不想今天被上,按乌诺这种桀骜不驯的性格,做完后第二天他要是还能下床自然地参加舞会,他就不叫余泽。 乌诺紧紧的视线锁住余泽的动作,他倒是没太过挣扎就接受了这个结局,不能尽兴的遗憾也被从脊椎蔓延的快感给悉数淹没。对于余泽这种理智优于情感的做派,乌诺确实又爱又恨,难得发泄的餍足勉强压抑住了他的火气。 既然这小子都愿意退一步了,他就姑且让那个雷欧多活两天好了。 “小鬼……”乌诺右手覆在眼上慢慢喘着气,他拉过余泽蛮横地吻了上去,几近呢喃的声音就这么传了出来。 “有时候羁绊太深,情感太深,即使是神……” “也会承受不住的。” 在乌诺看来,余泽其实活得太短,所以不知道那悠久的光阴根本不是他口中磨平一切的良药。这光阴更像是一壶酒液,越漫长越能沉淀出的猛烈的酒水,只是那盖子紧紧塞着还未开封罢了。 一旦开封了,便是毁天灭地的疯狂。 同理,浸透在光阴下的爱情也一样。他现在疯狂的心跳声就是最好的证明。 正文 第56章 豪门继承者(八) 余泽看着乌诺踏入浴室的健壮背影,轰鸣的大脑终于慢慢冷静下来,他从行李中难得翻出一根烟来点燃,整个人慵懒地倚靠着那略显冰凉的沙发。 烟草呛人的味道刺激着余泽的神经,他猛然吸了两口就直接掐断了忽明忽暗的烟头,细碎的烟蒂落在手上,微微刺痛的感觉唤醒了余泽的理智。余泽双手揉了揉头,银色卡片落在了他的眼前。 这卡片是他离开大厅时管家递过来的,上面明明白白地写着明天要直播的内容。当时他只是匆匆瞥了一眼,直到现在才有时间慢慢琢磨。而那张卡片上写到: “控制你的呼吸,挪转你的步伐,在光影间穿越、盘旋、舞动。 尊敬的绅士,明日18:30分将有一场盛大的舞会恭候您的到来。 爵士、探戈、华尔兹……随您喜好,任您挑选。 在下唯有一个小小的请求:请您选择能解放您灵魂的舞蹈吧。 只有将最深沉的心灵埋入舞蹈中,全世界才能感受到您璀璨的光华。” 余泽脑袋里直接自动过滤了那些华丽的辞藻,这卡片的话总结一下就是要跳得足够出彩罢了。事实上这个直播节目并没有所谓的淘汰制度,毕竟百位豪门继承者都是赞助商,他们来这里不过是借此打个广告而已。而各个牌子究竟能赢得多少放送分量、赢得多少观众的青睐,就全凭各自本事了。 跳舞需不需要舞伴?这个问题对余泽来说早已有了答案。他不可能选择去跳什么单人舞,他无论如何都会扯上雷欧,毕竟没有比跳舞这种活动更能贴身的机会了。他必须在那一场舞会上将雷欧揣摩通透,最好连同他的弱点也一并找出。 “啪嗒……”余泽沉思中听到身后传来的水滴溅落之声,刚一转头便看到头上搭着毛巾慢慢走出来的男人。男人宽大的手按着毛巾,随意擦拭着黑发滑落的水珠,随着他甩动头发的动作,仍有不少水滴顺着那流畅的线条滑落在地,最终湮没在地毯之下。 等到乌诺从毛巾下慢悠悠抬起一只眼时,就看到对他轻轻勾了勾手指的余泽。 “怎么了?几分钟不见就想我了?”乌诺沙哑低沉的声音透过毛巾溢出,顺从地向余泽走了过来。 “不,帮我个忙而已。”余泽仰着头靠在黑色皮质沙发上,那苍白精致的喉结就暴露在乌诺的眼中,惹得他呼吸一窒。 “来触碰它,直到我身体不僵硬为止。”余泽的手指漫不经心地点着自己的咽喉,只是他触碰而已,修长的身躯就已经止不住地露出了紧绷之态。 乌诺瞬间知道了余泽的用意。他们这群游走在黑白边缘的人总会养成一个可悲的习惯,被陌生人触碰、亦或是暴露出弱点后都会反射性绷紧身体,然后便是毫不犹豫地狂风暴雨式回击。 如今余泽大概想要临阵突击,能够暂时抑制这种习惯,毕竟舞会中贴身之举太多,极易暴露。 “不愿意么?我保证尽量不攻击你。”余泽稍微侧了侧头,灰蓝色的瞳孔就这么无辜地注视着乌诺。 “我的荣幸。”这小子都愿意将弱点暴露在他面前、让他去触碰了,乌诺又怎么会不愿意这么做。他轻笑了一声便抬手要触碰上去,意料之中的,他粗糙的手指还没触碰那小鬼的肌肤就被狠狠反握住,余泽右手收紧差点将他的手指给扳断。 “果然不行么……”余泽看着自己条件反射性的举止,烦躁地皱起了眉。 “再来一次。”乌诺倒是毫不在意手上的痛楚,最怕麻烦的男人脸上难得流露出耐心之色。 ———— 余泽对着镜子慢条斯理地套上了白衬衫,打好了酒红色真丝领带,随后在袖口比划着黑曜石袖扣,最后再套上贴身的纯黑色西装,一尘不染的黑色皮鞋在灯光下折射出幽暗的光泽。 这具身体穿惯了跳脱不羁的颜色,乍一换上深沉的色彩,竟然透出前所未有的禁/欲气质和迷人魅力。还没等余泽仔细打量自己这一身舞会装束,一双戴着白手套的手就从后面撩起了他的铂金色碎发,随后他就感到自己的脖颈被男人用唇吻了一下,不过这次他倒没有任何过激的反应。 “手怎么样了?”余泽握住了乌诺弄乱他头发的手,掌心下的温度过于炙热,一半是因为乌诺天生的体温,一半是因为昨天被他给扭得狠了还红肿着。他反射性攻击的习惯不是一朝一夕能改的,不过经过昨天的训练余泽觉得自己起码能强撑过一场舞会。 “毕竟是人的身体,也就那样子。”乌诺摊摊手无所谓地说道,比起手的疼痛,他更烦躁地是余泽要和雷欧跳舞这件事。 余泽不知道男人心里那复杂的心思,他最终决定将铂金色碎发给悉数拢到脑后,露出原主苍白的额头和深邃的眼眸。 “啧,够帅了,别再弄了。”乌诺拉下嘴角将余泽从镜子前扯开,这小子不管披着什么皮囊都能让人神魂颠倒,不过以前好歹性子冷还能收敛点。现在他换了这副骚包的躯体扮演起了骚包的性格,分分钟变成了万人迷。而那群爱慕余泽的人他打又不能打,杀又不能杀,真他/妈憋屈至极。 余泽懒得理会乌诺这种粗鲁的做派,他最后磨平了西装褶皱,微微抬起下巴装出矜持傲慢的模样走出了房门。等到他走到了舞会的大厅时,有那么一瞬间被暗淡悠久的香水味和精致迷蒙的光线给弄得放慢了脚步。 余泽刚刚停下来,一位漂亮的美人就直直走了过来,她红发下的脸端庄而不失风情,绿眸里还停留着惊艳之色。余泽知道美女前来的用意,她在等他微微弓起手臂,好让她环着自己进场。 然而这位美人注定要失望了。余泽目不斜视地向前走了两步和她擦肩而过,他必须独自进场。 这次并没有什么管家来宣布舞会何时开始,一首首名曲不断徘徊在大厅内,每次放到合适的舞曲,继承者们就自觉地下场跳起舞来。无论是急促奔放的爵士,还是风情十足的探戈,甚至是出人意料的街舞,几乎各个舞种都被跳了个遍。 随之时间的流逝,未跳之人越来越少,余泽和另一个纹丝不动的人理所当然地成了观众们的焦点。 “亚瑟和雷欧今天都帅炸天了!你看他们不但穿的都是黑西装,连领带颜色都一模一样!” “明明是一样的搭配,雷欧是冷漠严肃到极致,亚瑟却穿得夺人心魄。” “第一次看亚瑟穿黑色,那苍白细腻的肌肤配上这颜色,我鼻血都流出来了!” “键盘已脏,屏幕已脏。” “快看!亚瑟朝雷欧走过去了,难不成……” 余泽一步步朝雷欧走去,脚下的步伐仿佛用尺精准量过一般,所有人的视线脱离了跳舞的继承者们,情不自禁地根着他暗色的皮鞋而移动。只见他停在雷欧的面前,薄唇开开合合地说了些什么。然而直播的镜头还缠绕在跳着华尔兹的继承者身上,众人根本分辨不了他们的对话。 事实上余泽走到雷欧身旁时,那个男人又冷着脸拒绝了一位淑女,男人英俊的面容上没有半分波动,整个人都和舞会格格不入。 “hey,caveman(对女士无礼的家伙)。”余泽挂着多情的笑容拍上了雷欧的肩膀,他用戏谑的话语中调侃着雷欧拒绝淑女的举动。雷欧却只是幽幽地瞥了他一眼,用沉默回应着他的搭讪。 “想好跳什么了吗?”余泽没有直接看向雷欧,他只是凝视着又一轮跳完舞退场的人群后随口提议道。 “没有。”雷欧吝啬地回了一句,语气中没有半分情感。 “那么,自由舞怎么样?” 雷欧听到余泽提出的“自由舞”这个词时,面无表情的脸终于动容了。他猛然抬起猩红的瞳孔盯紧了余泽,微眯的瞳孔中凝聚的是斟酌以及其他一些更加复杂的东西。 自由舞是这个世界独有的舞蹈,它类似于交谊舞,却比高雅繁杂的交谊舞自由浪漫的多。自由舞根本不分什么男步女步,也没有什么快慢缓急,它唯一的要点就是所谓自由和默契。它能在任何曲调下上演出不同的韵味,这完完全全取决于跳舞双方的气场和合拍程度。 世上之人甚至把自由舞称作是“缘分之舞”,因为它既有着让跳舞者一见钟情的魅力,又缠绕着能让人一拍两散的神秘色彩。 余泽在渐渐转为昏暗的灯光下从容地伸出了苍白修长的手,直播镜头也在不知不觉间转到了他的身上。 雷欧垂眼和余泽对视半响,许久许久都没有动作。 就在众人以为他要拒绝之时,雷欧终于第一次从西裤口袋中抽出了自己宽大的手。他没有握上余泽邀请的举动,却又直直走进了舞池。 余泽感觉到舞池中雷欧投来的视线,挑挑眉毛也随之迈了进去。 观看的众人愣愣地看着这一幕,那一刻他们脑子想的都是:卧槽,天榻了吗?这两人是要共舞的节奏?! 正文 第57章 豪门继承者(九) “(仅是最后一支舞)” “(亲爱的,仅是最后一支舞)……” 余泽踏入舞池的那一刻,女子那沙哑缠绵的演唱声恰好随之响起,缱绻的声音不免令人有些晃神。在他听来,这首曲子过于暧昧了。它几乎没有前奏直接就张力十足地搅动着人的情绪,浓重而压抑的伤感之情已经呼之欲出。 直听到心裂神伤,绞痛无比。却爱极了张力十足的百转悠扬,气场强大的嘹亮情殇。相爱,却不能在一起,是不是世间最残忍的一种痛?歌曲中的缠绵,流连,痛楚,激烈而又无可奈何的心境让相似的人流泪不止。但它却美得不可方物, 余泽微微侧过头,当他和雷欧视线对上的那一刹那,一种莫名的默契竟理所当然地蔓延开来。 如果非要说形容那种感觉的话,大概就仿佛突然被看不见的丝线给捆在了一起,只要向着对方轻扯丝线就能传达出最深处的心声。 余泽和雷欧就这么一左一右错身站立着,他们几乎是同时抬起了自己的右手,然而伸出去的手并不是为了揽住对方,而是不约而同地悬停在了在半空中。两只深浅不一的手掌几欲相贴,然而他们的掌心却仍留着半丝空隙。一种欲拒还羞的纠缠意味就从那丝空隙中慢慢衍射出来,不知不觉感染了所有人。 他们至始至终都没有触碰到对方。 明明是触手可及的距离,竟仿佛隔着整个深渊一般。 奇异的氛围笼罩在舞池中,四周似乎一瞬间沉寂了下来,两人的眼中只剩下了对方的存在。余泽没有放下手掌,他优雅地抬起脚向左侧绕了半圈,交谊舞般的步伐中透出了似纠结似憧憬的情绪,仿佛重演了与"qing ren"初见的场景。雷欧同时也向着右侧绕了半圈,他的脚步声仍是沉稳和坦然,然而不再平稳的呼吸诉说着他也进入了状态。 无论如何迈步移动,两人掌心的距离分毫未变,连对视的眼神都没有移开一丝一毫。 “(仅是最后一支舞)” “dbye(在我们离别之前)……” 歌手骤然拉长的尾音仿佛是一个讯号,空中那泾渭分明的两只手第一次交握住,战栗的感觉顺着同样冰冷的双手传递着,直直流入了心底。雷欧指尖一个用力就让余泽搭上了他的肩膀,而他的手选择停留在余泽的腰后。 “henesayandturnaroundandroundandround(当我们一次次挥手转身,旋转、旋转、旋转)” “it'(就如当初一样)……” 不知道是歌曲在主导着他们的舞步,还是他们的舞步本就和歌曲绝对契合,当两人顺着歌词转身、侧头乃至旋转的那一刻起,舞池里的人早已情不自禁地停下了动作,他们愣愣地站在原地凝视着跳舞的两人,脑子里只剩下他们的身影。 因为正在舞动的两人气场实在是过于惊艳,那是一种形容不出来的震撼。雷欧和亚瑟明明骨子里都是薄凉之人,在这场舞蹈之中却宛如点燃了火焰一般,灼灼而不可直视。他们的动作脱胎于交谊舞,却更加奔放热情,充斥着自由之上的魅力。 余泽原本整理好的碎发不知何时已散落在额头上,那一向冷漠的雷欧也略微舒展了眉梢,深沉的猩红瞳孔和浅薄的灰蓝眼眸中是如出一辙温柔和倾慕,或许还有不易察觉的迷醉之色。他们仿佛真的完全沉浸在自由舞那令人一见钟情的魅力中,两人已经不是在单纯的舞蹈,而是在用灵魂不断碰撞交融了。 “(再多一次机会)” “pmearm(抱紧我给我温暖)” “ld(因夜已渐冷)” “'g(而我还意乱情迷)……” 意乱情迷吗?雷欧的手悄无声息地顺着西服滑落,当他再度搂上余泽的那一刻,那低哑惑人的声音瞬间像电流一般划过了余泽耳畔: “跳的不错。” 是了,这场舞完完全全是临场发挥的玩意儿,然而跳到一半竟已同时让他们这两个见识甚广的神明都觉得是水准之上。 “这不是理所当然的么。”余泽抵上雷欧胸膛的那一刻从容地甩身后退,铂金碎发浅浅地贴在他的脸颊上,那薄唇下吐出的永远是自信十足的话语。 事实上刚才的舞蹈他远没有众人以为的陶醉,他在那半场曲子中悄然摸遍了雷欧的身体左半侧的13根肋骨,而恰好是摸到第13根时雷欧开口说出了上面那句夸赞的话语。 这是在用言语掩盖身体反应?还是一场单纯的巧合?余泽毫不犹豫地归结于前者,他已确信雷欧是神明,是死亡之神潘!既然已经找到想要的弱点,余泽就敛下所以复杂的心思不再继续试探下去,他放任自己完完全全得沉浸在这场舞蹈之中。 因为他还有一个原主的执念要完成——那便是撩动雷欧。虽然换成潘难度更大了,放纵自己尝试一番也没什么大不了。 余泽和雷欧在一个拥抱相贴后再度错身站立,他们同时后退了一步,这次两人选择伸出了修长的左手,手掌又是暧昧地几欲交贴。舞池中越来越集中的灯光打落在了雷欧的眼底,有那么一瞬间,余泽觉得这个男人的眼中仿佛在燃烧着滔天盛焰。 “砰……” “砰砰……” “砰砰砰……”雷欧面容沉静地盯着对面那个露出张狂笑意的家伙,稳定的指尖突然不受控制地颤抖了一瞬,他的食指自然地下弯,下一秒便触碰到了余泽那冰凉的指尖。在十指交握的那一刻,心脏陡然升起的鼓噪声猛然达到了顶端。 原来注视一个人注视的太久,心脏就会不听使唤吗?雷欧感觉着自己脉搏奋力的跃动声,纵使血液在叫嚣着,他冰冷的皮相却露出半点异色。雷欧眯起眼再度将余泽拉回了怀抱,和刚刚如处一辙的舞步悠然上演。脚尖的进退、呼吸的纠缠,这循环的舞步令人沉醉,每一步都像是在他灵魂深处狠狠烙下了印记。 潘活了上万年,“比任何人都残忍”是他活下去的准则。他不理解变着花样换发型的莱拉,也不想理会整天就知道打打杀杀的阿瑞斯,他不知道金钱有多大的魅力让希露执着,也没兴趣像塞吉一样面对千篇一律的书籍。他更加不会去接受普得神神叨叨的预言,因为何时死亡必须由他自己来下令。 平淡如水、心硬如铁,万年间绝不会有什么庸人自扰的情绪产生。然而今日在指尖相触的之时,潘觉得自己的灵魂中硬生生被别人灌入了一种柔软过头的情绪。凡人口中大概称其为心软,亦或者是所谓的温柔。 潘不自觉地失了神,曾经度过的万年记忆洪流开始流淌翻滚,撇去无用的经历后他竟只找到一幕画面能比得上此刻的鲜活,而那一幕正是余泽面对咆哮群龙时露出放肆笑意的场景。 亚瑟果然是余泽。潘轻而易举地下了判断。前半场舞蹈他试探过摸索过,他确定没有发现什么可疑的地方,但那又怎么样?他潘根本不需要什么证据,也不需要什么逻辑推理,只要是他自己的判断,就会是唯一的真理。 不会再有第二个人了,根本没有第二个人能有让他心跳失控的魔力。那内心翻滚的怪异情绪,似乎只有眼前的家伙能够悉数挑起。 死亡之神潘直到今天才确定,他此生最怕的竟会是一个凡人的笑容。 “(仅是最后一支舞)” “(再多来一次)” 音乐还未停下,这注定是一场唯独神明才能造就的舞蹈,他们纠缠在舞池中央,那一刻起整个世界统统沦为了陪衬。 “(仅是最后一支舞)1……” 然而再悠久的光阴也会有尽头,何况只是一个几分钟的曲目。当缠绵的女声缓缓沉淀下来之后,收尾的伤感音调仿佛是一种暗示,潘本能性地低下了他那高贵的头颅。 余泽后半部分过于投入,等到听到歌手沙哑的尾音才渐渐回神,当他抬起头想要撤离之时便看见了近在咫尺的雷欧。雷欧眼神晦暗地俯下了身,他那出人意料的动作不知是因为还未从舞曲中走出还是在借此进行新一轮试探。 还没等余泽得出结论,陡然明亮的灯光和恭谨递来的手帕就猛然打断了两人的暧昧氛围。 潘的意识瞬间回笼,他看着那只有一线之隔的薄唇,最终选择面无表情地放开对方退后两步。 他差点过界了。不,他已经过界了。 在这场舞蹈中,他一边冷眼找着对方并不存在的破绽,一边却放任自己沉沦其中、冷眼看着自己动摇的模样。 也许从深渊处被余泽惊醒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经过界了。 正文 第58章 豪门继承者(十) “少爷,请用。”乌诺恭谨地递去擦汗的手帕,余泽不经意地瞥着乌诺那垂落的晦暗黑发,十分自然地接过了对方捧着的手帕。 而当他与那双戴着白手套的指尖相触之时,余泽便隐隐感受到男人那几欲喷薄而出的热度,一种说不出的感觉渐渐从内心发酵而出。他甚至有那么一个瞬间想要去捕捉乌诺遮掩住的瞳孔,他想要看清这个男人眼中真正的情绪。 周围稀稀疏疏的鼓掌声打消了他冲动的念头,舞池外的继承者们仿佛从梦中骤然惊醒,越来越汹涌的鼓掌声顿时淹没了两人,而屏幕前观看直播的观众们也轰然醒悟,世界各地同时响起了抽气之声,赞叹的语句爆炸似地浮现。 “怎么可能!”观众们恍恍惚惚地打出了这四个字,他们敲击键盘的力度甚至快穿透屏幕。死寂一般的网络终于复苏起来,无数条评论争先恐后地淹没了官网,差点造成网站崩溃。 “自由舞?我没看错吧,他们跳的真是自由舞?” “他们不可能有时间排练过啊,所以说这场神乎其技的舞蹈只是临时起意?!” “看到他们,我好像又相信了爱情……” “如果这都不算爱!” 在网络上无数条评论之中,有一条观者的长评脱颖而出瞬间置顶,评论末尾挂着的点赞量迅速破万。 “本人是雷欧脑残粉。最初我根本不看好亚瑟能追到雷欧,谁都知道雷欧有多冷,估计就算是世界第一美人在他面前跳脱衣舞,雷欧都只会厌烦地说一句“滚”。 然而当我看到这两人跳舞时我就知道我错了,我简直大错特错!他们对视的那一刻起我全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这已经不只是自由舞能让人一见钟情的问题了吧?我以为雷欧生来就铁石心肠,可他搂住亚瑟的刹那我觉得他心里是在笑的,他就好像把无数年的温柔都付诸在这场舞蹈中!有那么一瞬间我甚至都想哭了。 我曾以为雷欧对亚瑟没感觉,可是这场舞蹈中主动权完全在亚瑟手上啊!直到今天我才知道亚瑟撩拨人的水平是有多登峰造极,我甚至觉得这个世上根本没有任何人能抵住他的诱惑。当雷欧沉沦进去时,亚瑟还是挂着那副标志性的散漫表情,这明摆着最先陷进去的、最先动心的家伙是雷欧自己啊。 重点来了!本人因此有了一个新的脑洞,这绝不是什么阴谋论: 雷欧肯定早就暗恋亚瑟!但他明白亚瑟是出了名的三分钟热度,所以对亚瑟爱搭不理吊着对方。但是沉淀已久的爱意在这场舞蹈中终于压抑不住完全失控了,这才铸就了今天这场勾魂夺魄的舞蹈! 我就问我说的对不对!对不对!” 这条评论一出,跟评的人蜂拥而至。 “楼上明显脑洞爆炸,可我竟然觉得好有道理。” “我也认为雷欧绝逼暗恋亚瑟……” 一下子整个官网被“雷欧暗恋亚瑟”给刷了屏,然而万众瞩目下的余泽却已先行退了场。他不是没有感觉到身后雷欧捉摸不定的视线,但他更加感觉到乌诺的不对劲。这个男人的确完美扮演了执事的身份,连多疑的雷欧都看不出半点不对的地方。可乌诺在人前越是笑得优雅得体,余泽就越感到不安。 毕竟这个男人的占有欲,他早就领教过了。他不知道乌诺又在打着什么主意。 两人行走在昏暗的回廊上,那漆黑的皮鞋划过柔软的地毯发出了细微的摩挲声响。乌诺跟在余泽身后,男人的脚步不紧不慢,他也并没有看向前方身姿笔挺的余泽,反而饶有兴致地打量起廊道两边的名画来。 “你知道吗?”乌诺的视线在那张达·芬奇的著作《最后的晚餐》上停留了半响,他低沉的声音便划破了宁静的氛围。乌诺注意到余泽的绷紧的身体,也知道那小子在为他的的态度而紧张。 “你们跳了五分三十七秒的舞蹈,而我起了三百三十七次杀机。” 余泽听到这句话忍不住愣了一瞬,随即灰蓝的瞳孔中露出无奈之色。乌诺话里的意思不就是他每一分每一秒都在想杀了雷欧吗?说出这样的话,还真像乌诺独有的做派。 “那时候我在想……”乌诺似乎想继续说些什么,但是话到嘴边又突然被他咽了回去。男人唇角勾起的弧度不复伪装成执事时的优雅,而是一种令人颤栗的危险之意。 “算了。”乌诺恢复了漫不经心的表情,他先一步帮余泽打开了房门,出乎意料地没有多做纠缠的打算。 余泽带着疑惑走进了屋子,他扯掉繁琐的服装走进浴室。事实上一路上余泽设想过乌诺的很多种反应,但这样的冷处理仍是在意料之外。好在他也不是庸人自扰之人,回过神后就开始思考接下来该怎么对付诸神。 乌诺仰躺在沙发上盯着余泽渐渐朦胧的身影,略微涣散的眸子里透着三分嘲弄和七分玩味。 他想起了自己递去手帕的瞬间雷欧看来的神色,雷欧的视线冰冷而苍凉,或许还有些连他自己都没发觉的森寒杀意。 这是乌诺第一次在那个男人身上看见这样情绪化十足的表情,还真是令他大开眼界。 乌诺觉得余泽真是个最天真的神明。余泽总是习惯于把自己摆在凡人的角度,以为自己看透了所谓的情情爱爱,以为世上有无数更加重要的事,以为别人的想法也和他没什么两样。所以说,余泽实际上也不过是个稚儿。 他不懂啊。他不懂平时冷淡的男人一旦被勾起心中火焰,根本不是什么凉水什么理智就能控制的。火星燃起后只会有一种结果,那便是星火燎原。他乌诺逃不开,死神潘也不外如是。 他乌诺却不会好心的点破这件事。潘那个老古董根本不动爱情是什么样的玩意儿,就让他蒙在鼓里好了。 乌诺无意间瞥到了身前那透明的茶几,茶几上还放着余泽昨天拆封了的香烟,他便随手挑出一根叼在了嘴里。乌诺也不循序渐进也不沉浸享受,他只是满满地吸了一口,迅速燃尽的烟草和浓烈的尼古丁的气息顿时麻痹了他隐隐作痛的大脑。 “咳咳咳……”余泽刚一走出浴室就闻见了刺鼻的烟草味,他用手拨开了扑面而来的烟雾,玻璃缸中落满的烟蒂和空空如也的烟盒诉说着乌诺刚刚干了些什么。 余泽皱着眉拉开了落地窗,还没来得及说上两句,仰躺在沙发上的男人就开口了。 “余泽。”乌诺许是吸烟过猛而灼伤了咽喉,他吐出的嘶哑声音竟有如烟雾般捉摸不定。 “你是我唯一一次的破例,所以啊……” “你喜欢上他,我就杀了你。”乌诺没有狂妄地自称“老子”,也没有吊儿郎当地说着调戏的话语,更没有暗含杀意地进行威胁逼迫,他只是在平静地陈述一件事实。而乌诺话语中的那个“他”字根本无须点名,谁都知道指的是潘。 余泽的指尖还停留在落地窗那冰凉的边缘,他听到这句话忍不住勾起了唇,低低的闷笑声从胸膛里溢出。余泽不用回头也知道乌诺正静静注视着自己。 “我没有开玩笑,也不会舍不得。” “得不到就毁掉,多么简单的事。” 乌诺误会了余泽的笑声,他以为这小子没把他的话当真,进屋后就没有舒展开的眉头因此而皱得更紧。 余泽侧过身注视着沙发上乌诺,那件执事外套早已被男人扔在一边,他不过是穿着一件算不上昂贵的白衬衫黑西裤,而那高高在上的气场却早已超脱了这副皮相。 “啊。只有这一点,我毫不怀疑。”余泽当然知道乌诺说的是真的。这个男人愿意为自己破例而扮成执事,却从来不会大度。乌诺的霸道张狂是镌刻在了骨子里的,他余泽又怎么会不清楚。 “爱上死神?真是荒谬的玩笑。”余泽试图想象一下自己爱上潘的情况,然而无论如何设想如何布局,他都无法得出这种滑稽的结果。 “我从来就不是什么热性子,根本不可能主动爱上潘。至于潘,他就更加不可能爱上我了。” “这点自知之明我还是有的。”余泽静静聆听着窗外潮水拍打着岩石的声响,他张开双臂深深呼吸了几口微咸的空气,话语间流露出玩笑之意。他和死神?真不知道乌诺幻想力是有多好才能得出这样的结论。 屋内沉寂了许久,久到余泽觉得这个诡异话题到此为止之时,乌诺从沙发上直起了身子,而他的声音终于再一次响起。 “如果是他爱上你,那我就杀了他。” 正文 第59章 豪门继承者(十一) 乌诺用最平淡的声音说出了极端偏执的话语,余泽情不自禁地离开了落地窗,他移动着脚步来到了黑色沙发前。 余泽双手撑在沙发两侧,他俯下身自然地在男人的薄唇上啄了一下,惹得乌诺有些发懵。 事实上余泽从来都不讨厌乌诺霸道的占有欲。余泽知道自己生来就缺乏安全感,所以乌诺执着的纠缠、激烈的感情反而是他求而不得的东西。那种在外人看来完全无法理解的疯狂决绝,他们两人至始至终都甘之如饴。 只有乌诺这种能烫伤一切的热度才能让余泽觉得,他自己是真真切切活着的。 乌诺擅长说些狂傲不羁的言辞,更擅长将真话和假话掺在一起让人摸不着头脑,但余泽觉得乌诺有一句话倒是没说错:他们是天生一对。 余泽认真地想过,如果这辈子非要说他会爱上什么人的话,那个人只会是乌诺。当然,余泽也不会直白地将这种想法诉诸于口,他要是傻傻承认了这一点,乌诺指不定要干出什么丧心病狂的事情来。 “只有这样?”乌诺因为余泽浅尝辄止的动作而挑起眉梢,沙哑的声音略微透着不满之意。 “你还想怎样?”余泽满含笑意地看着乌诺。这个男人表面上虽然平静下来,但是狭长的眼眸中仍然埋藏着未浇熄的怒火,即使他主动亲吻也无法抚慰分毫。 余泽轻轻叹了口气,他背过身不再看向吃干醋的乌诺,直接走到立柜式音响处,修长的手指漫不经心地拨弄了两下。 乌诺本来还在恼怒余泽没把他当回事的模样,还没等他再说些什么,一阵音乐声突然浮动在房间里。那首歌很奇妙,乍一听优美缱绻,然而渐渐地他竟从陌生的女声中听出了金属乐的厚重感。 乌诺倒是没工夫去欣赏歌手唱得多动情多深沉,他的视线早就被眼前的余泽给牢牢吸引住了。余泽身上套着新换上的白衬衫和黑西裤,他的打扮不如刚才和潘跳舞时的精致完美,连衬衫上方的扣子都随性地解开了两颗。 这一刻的余泽半点不拘谨,他自由而性/感,白得异常耀眼,仿佛是漫漫黑夜里的唯一光源。 “hey,sir.(嘿,先生。)” “ithyou(或许我能与您共舞一曲?)” 标准式的贵族腔调淹没了扑腾的海水,盖过了伴舞的音乐,余泽漂亮的尾音里蕴含着揶揄之意,那捉摸不定的声音中透着明明白白的撩拨。 “oh,*!(该死的!)”乌诺喉咙中控制不住地溢出一句□□声,他的眼眸中满是荒谬和不可思议。无法否认,这绝对是他今夜听到的最动听的话,他最初还想回刺余泽几句,比如说——“你以为这样就能打发我了吗?我是这么容易搞定的家伙吗?” 可想法再好意志再坚定,他仍然在这小子短短两句话中溃不成军,就连他的怒火他的恶念也在瞬间不翼而飞了! 乌诺承认他被此刻的余泽给蛊惑住了,那只麦色的大手情不自禁地伸了出去,下一秒他认命地将人扯进了怀里。 他们跳得仿佛是另一种自由舞。他们不分曲子不分节奏,甚至连正式的礼服都没有穿戴在身上,完全是本能性地追逐共舞。两人没有什么想爱而不敢爱的试探揣测,更没有手掌隔着一丝缝隙的暧昧纠缠,至始至终乌诺的手就没离开过余泽,他鹰隼般的视线狠狠徘徊在余泽的身体上。 如果说之前余泽和潘的那场舞是"qing ren"间的求而不得,那么他们的这场舞便是飞蛾扑火,火焰和飞蛾统统被焚烧得干干净净! “(你还能看见到我的内心吗)” “yfadesaay(我所有的痛苦都慢慢消失)” “(当你把我拥入怀中的时候)1……” “小鬼,你在借着这歌词表白?”乌诺其实很厌烦情歌腻歪的词句,可今晚这首歌实在是不一样。以至于他听到女声唱出歌词后,薄唇反射性地勾起了恣意的弧度,心情好起来后调笑的话音自然而然地从乌诺的嘴里吐了出来。 余泽轻轻瞥了他一眼,懒得和这个突然得瑟起来的男人多说些什么。不过放松的躯体和默契十足的动作无声诉说着他也在享受这场不需要大脑的舞蹈。 没有试探,没有杀意,他们只是在单纯地进行一场"qing ren"间的热舞罢了。 “老子当然看得见你的心。”乌诺不依不饶地说着,他的左手划过余泽的心脏,随后划到脖颈后面,臂弯一个发力就再度和余泽拥抱起来。 “老子当然会将你拥入怀中,这个怀抱只会是你的。”乌诺加大了嘴角的弧度,甜蜜的话语不要钱一般地倾洒在屋里,连狂妄的自称也随之冒了出来。 转身侧头、移腰扭胯,各种各样奇葩的动作出现在两人的舞动中,偏偏还合拍到不可思议。他们仿佛是各自的灵感之源,再诡异的舞姿也被跳的宛如能引领潮流一般。而这一切只因这两人的气场太过纵情恣意、太过狂放不羁! 一首歌接着一首歌的放着,跳着跳着谁也不知道音乐又变成了什么模样,反正慵懒而动感十足的声音疯狂席卷着两人的发梢,他们从内到外都散发着最原始的狂野魅力。 “hthestars(我没见过众星璀璨)” “there'ssomuchdonhere(而今却都聚集在此)2……” 他们就像是真正的众星之主,能轻而易举扼住所有星辰的呼吸。两人根本不像是在跳舞,而是在提着枪/杆要去主宰世界。 甩出的汗水带走了夜里薄凉的空气,放肆的笑容点燃了交缠的呼吸,若是有人见到这一幕怕是不会再记得刚才震撼观众的自由舞,可惜如今这个空间只剩下他们两个而已。他们在这平凡至极的屋子里跳出了世界的脉搏! “没想到你还会跳舞。”余泽深沉的灰蓝色瞳孔在黑暗中亮晶晶的,就像是玩得兴奋的少年一般。 “所以啊小鬼,欢呼吧!你可以第一个看见我跳舞的家伙。”乌诺懒懒散散地说着话,唇角的笑容没有收敛一丝一毫。他每个脚步都踏在了音乐的鼓点上,有时候还做出些令人瞠目结舌的花哨动作来,那白色的衬衫早已被汗水打湿,露出健壮的麦色胸膛。 这一刻,他美□□人而性/感十足。 “那还真是我的荣幸。”余泽配合地开着玩笑,这场舞跳得可轻松多了。他脑子里不需要有什么奇奇怪怪的算计,只需要懂得纵情地释放压力就好。 各种各样的曲子就这么响了一晚,余泽稍微还有些自制力,跳到半夜就停了下来,重新冲了个澡后倒头就睡了过去。 等到他第二天睁开眼时,稍一抬头就看见乌诺好心情地坐在沙发上。男人似乎是一夜没睡,但英挺的面容上看不出半分不适之状。 “小鬼,睡得如何。”乌诺双腿翘在茶几上,仰着头随口问着。 “还不赖。”余泽声音里还带着刚睡醒的沙哑,他掀开被子走到衣柜前开始挑选今天要穿的衣服。事实上他睡的岂止是还不赖?简直是非常好!这一夜他竟然一次都没有没被潮水的声音惊醒过! “喏,门缝里发现的。”乌诺粗糙的指尖夹着一张银色的卡片,他手腕一个用力就将卡片如飞刀似的射了出去。 余泽直接张开唇用牙齿叼着射来的卡片,他的双手还在扣衣服,根本管不了这卡片到底脏不脏了。余泽用灰蓝色的瞳孔斜睨了乌诺一眼,随即就将视线投向了叼着的任务卡片上。 “尊敬的绅士,您相信天堂和地狱的存在吗? 也许您没听过天堂地狱,但是您一定听过那个地方——拉斯维加斯。 那是个一念天堂一念地狱的城市, 一夜成名或者满盘皆输全都由你。 哦不,您要相信我们并不是让您去赌博。 绅士,其实我们只是想让您抽个签而已。” 余泽看着卡片上的通篇废话,能捕捉的信息也就是他们这群人要去拉斯维加斯玩一圈罢了。毕竟这场直播的火爆不仅仅是因为他们这群继承人富可敌国的财产,更是因为观众们能跟着他们看到豪门生活的潇洒壮阔。风景也好美人也罢,哪怕是掉节操的游戏环节,节目组的任何设计和安排都超乎你的想象。 所谓的签似乎已经被管家帮他们抽好了,直接附着在卡片背后,还没等余泽翻过来看清楚,那头的乌诺已经一字不差地背了出来: “我厌倦了追逐游戏。 我也腻味了三日爱情。 喂,今天恰好是直播的第三天,给个准话吧。 你爱我么?” “这就是你抽到的所谓的‘签’,这台词设计的还真是符合亚瑟的性格。” 余泽听完乌诺的嘲讽后眼睛顿时跳了跳,他仔细看起卡片上的解释来。 原来节目组为了收视率特意在“结婚之都”拉斯维加斯中搞了一出告白戏码。100个继承人两两一组,依靠抽签抽到的台词去和自己游玩时遇到的第一位继承者告白。而且告白之时还要说得半真半假,不能让对方猜出你说的哪句话是节目组早就设计好的。 如果被对方猜出来了你就要接受惩罚,比如不能再堂而皇之穿着自家产业的东西来打广告之类的。 反正节目组就是想看继承者们斗智斗勇,顺便卖一卖他们的节操来博得喝彩声。 “你竟然没生气?”余泽了解前因后果后看向了仰躺在沙发上的乌诺。 “游戏而已,我有那么小心眼?”乌诺颇为不要脸地说着,他想了想却又补充了一句:“前提是你最好别遇到潘。” “我说过了——如果他爱上你,我就杀了他。” 正文 第60章 豪门继承者(十二) 余泽抵达拉斯维加斯时已是午夜时分了,但或许只有夜色才能将这座城市的魅力展现的淋漓尽致。 放眼望去皆是金色。金色的灯光、金色的高楼,每一座建筑每一款设计都能让你联想到闪亮亮的金币和奢华的钻石珠宝。那喷薄而出的音乐喷泉一波接着一波地起伏,仿佛在与透明的高台上举着啤酒的舞动人群互相呼应。 只要你踏上这片土地,你就能嗅到混着沙漠气息的自由味道!狂野而奔放的冲动会顺着你的尾椎蔓延到大脑,这也正是拉斯维加斯所拥有的奇妙魅力! 百位继承者早已错开时间降临在此,在偌大的城市中遇上谁根本是全凭缘分。余泽倒是没有去赌场一掷千金的兴致,他和乌诺直接进了定好的酒店先行休整。 直到第二天午后,余泽才懒洋洋地从床上翻了个身。而那头的乌诺早早就醒了过来,他正开着电脑饶有兴致地欣赏节目组的直播,那些不甘寂寞的继承者们在短短半天内可是闹出了不少搞笑片段。 比如说安妮·肯斯尔,一个脾气火爆的红发小辣椒。安妮似乎不相信什么缘分这玩意儿,她为了早早完成任务,刚下飞机就打了个电话给熟识的某位继承者,于是一段令人哭笑不得的对白瞬间火遍全世界: “喂。”镜头上安妮豪爽而不失柔媚的声音刚刚响起,那头的人竟然“啪”的一声直接挂断了电话! “你竟然敢挂我电话?!”安妮手上还握着节目组给的告白卡片,她原本还在思考怎么婉转地说出来,结果被这么一刺激她立马抛弃了所谓的形象。第二次打通电话后安妮的声音陡然拔高,张扬的红发显得格外蓬勃而富有生机。 “你知道我是谁吗?我是安妮·肯斯尔!你到底在没在听我说话?”骄横的话语从她嘴里吐出后竟意外让人觉得可爱,再配上她睁大的绿色眸子更是像极了露出利爪的猫咪。 “我在听啦。”直播镜头瞬间切到了电话那端,一位俊朗的帅哥嫌弃似地将手机拿得远远的,他的身后是酒店金碧辉煌的大厅。 “好的,那你可要听清楚了……”安妮好不容易平复情绪准备将卡片上的话语一字字念出来,还没等她再度开口就又被男人给抢白了。 “安妮宝贝,千万别对我告白。不管你说的哪句话是真哪句话是假,我都不想听。要是被你哥哥知道了他会揍死我的。” “我来到拉斯维加斯的那一刻起,我的爱人只会是这可爱的筹码~”帅哥从怀里拿出了不知何时兑换好的筹码,对着镜头放肆亲吻了一下,还没忘记向观众眨眼放电。等到安妮第三次拨号过去时,得到的便是“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的回应,安妮因此气得摔废了一个手机。 观看直播的人顿时发出了一连串“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的笑声。 大美人的倾情告白竟然抵不过拉斯维加斯一个小小的筹码,这还真是让人大开眼界并且喜闻乐见。 很明显一部分继承者压根不想完成这种劳什子的任务,他们不过是借此来游玩一趟,而这样的想法反而使得直播的看点更多了。 搞笑的镜头当然不止这一个,比如说好不容易有两个继承者在看秀时巧遇了,一位直接丧心病狂地提议道——“既然这么有缘,那我们就去领证吧。” 而回答他的那个人则更加直接地回道:“你以为这是在演电视剧?让开,别挡着我看演出。” 于是又是一串爆笑声在世界各地炸响。继承者里从不缺乏喜欢使坏的家伙,他们用各式各样的花样回答直接带崩了这场游戏的节奏。就算有人将告白的台词互相对上了,在观众看来也不过是一眼就能戳穿的谎言。 余泽在那群魔性的对话中终于爬起了身,他随意抓了抓铂金色碎发,对着镜子套上了白底黑纹的衬衫和黑色低腰牛仔裤。许是觉得不太满意,他想了想又将衬衫的纽扣解开了两颗,露出白皙精壮的胸膛。 “要出门?”乌诺躺在沙发上懒洋洋地问道,他实在是讨厌拉斯维加斯过于炽热的阳光,这次的游戏又没有执事的用武之地,所以他只能靠着电脑和冷气来慢慢消磨时间。 “嗯,一会儿就回来。”余泽对拉斯维加斯也没什么兴趣,但他毕竟是继承者之一,总是要出去逛一圈走个过场的。 乌诺瞥了眼余泽离去的背影,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有种微妙的不安感。 走出酒店的余泽可不知道乌诺的心思,他本身倒是挺喜欢夏日的。据说两天前拉斯维加斯刚降了一场难得的大雨,薄凉的空气衬着夏日的热烈简直不能更棒,你深吸一口气就能享受到这座位于沙漠边缘之城的极端魅力。 余泽慢悠悠地走着,他没有去人来人往的广场,也没有去奢华堂皇的赌场,更没去举世闻名的红石峡谷,他不过是找了个情调不错的咖啡厅就赖在里面不走了。 本来还期待余泽搞出些爆点的观众们看到这一幕差点要怒摔键盘,这家伙也太不走心了吧!别的继承者就算不互相告白起码还在走动游玩,余泽这是在明晃晃的偷懒啊。 然而当直播镜头切到另一个人身上后,原本抱怨的观众都忍不住面露怪异之色,他们情不自禁地不住屏住了呼吸。原因无他,只是因为出现在镜头中的雷欧恰好也走到了余泽所在的那一条街! “不会吧!” “我也想说不会吧!他们真这么有缘?” “上帝!雷欧会不会也走进咖啡厅?亚瑟他没靠窗坐,按理说没那么巧吧……” “这问题你还是别问上帝了,上帝也回答不了你。” “我代表上帝回答你:就是这么巧。” 在观众们疯狂议论之时,雷欧一无所知地抬手摘下了漆黑的墨镜,他似乎是不习惯这过于刺目的阳光,眯起那双锐利的眼推开了咖啡厅的大门。而他踏入咖啡厅的那一刻,整个网络开始默契地刷起了: “!” “这段直播看得我沉寂多年的少女心都复苏了!” 坐在角落处的余泽刚和侍者要了杯柠檬水,他抿了口水一抬头就和雷欧冷淡的视线撞上,两人同时一愣。 不仅是观众没想到,他们自己也没想到会以这种方式相遇。毕竟谁会来到拉斯维加斯后不去一掷千金,反而选择窝在一间不怎么有名的咖啡厅呢?余泽和雷欧亲身告诉你,世上还真有这种傻子,还是成对出现的。 余泽脑子里甚至不合时宜地冒出了乌诺之前说过的话——“你别遇到潘。” 他甚至有一瞬间怀疑那家伙是不是有乌鸦嘴的潜质。 隐藏摄像机还在持续拍摄着,余泽无法装作没发现雷欧,干脆自然地邀请男人入座。反正借此机会再试探一下也没什么不好,他想再次确认,那左侧的第十三根肋骨究竟是不是死亡之神的弱点。 雷欧仿佛没有被这场偶遇给扰乱心情,他从容地在沙发上坐了下来,掩藏在阴影中的脸英挺而冷峻,而那绷紧的袖口又在诉说着他比你想象的还要危险的多。 咖啡厅的侍者面带笑容地托着冰水停在了雷欧的边上,然而就在放下水杯之时他突然被雷欧不带感情瞥来的眼神给吓住了。侍者的脚步一个踉跄,半杯水随之溢出打湿了雷欧的上衣。微凉的水渍蔓延开来,隐约衬出了男人健壮的轮廓。 “对不起——”就在雷欧站起身皱起眉头后,余泽顺势递去了手帕,他轻轻拍了拍男人的后背仿佛在安抚对方的情绪,同时还给侍者一个“没关系”的笑容。 雷欧沉下脸静静地看着余泽的做派,最终还是抿紧薄唇一言不发地任由侍者离去。 “你还真是忘不掉所谓的绅士风度。”等到侍者惊慌地离开后,雷欧用捉摸不定的口气说道。 余泽不知道雷欧说这句话的用意,他总觉得这话听起来有些过于暧昧。刚才侍者的跌倒其实是他在暗中使坏,他想要借此触碰到雷欧的肋骨,说实在的自己还真担不起“绅士”二字。 余泽感觉到越发微妙的气氛,他这时候倒是想起了节目组设计的游戏,于是那清浅的句子就伴着咖啡厅的缱绻音乐慢悠悠冒了出来: “绅士是做久了也会腻的,特别是在镜头下面。不过让我疲惫的事可不只是成为绅士啊。” “他们总说我三天就能俘获一个人。” “其实我厌倦了追逐游戏,也腻味了三日爱情。” “说起来,今天恰好是直播的第三天……” “雷欧,给个准话吧。” “你……爱我么?”余泽勾着唇笑得洒脱不羁,几句话而已就将浪荡子的模样展现得淋漓尽致。 但是雷欧的反应却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他就这么听完了余泽的调笑,随后男人伸出了布满薄茧的右手,就这么抚上了余泽弯起的唇角。 男人微微俯下了身,潮湿的上衣伴着冷冽的薄荷味席卷着余泽的感官。他只听见低哑的声音从男人性感的薄唇下吐出,男人说的是: “就是这个笑容。” “看到你笑我才意识到……” “我爱过你啊。” 躺在酒店里乌诺恰好从直播中听到这句话,男人慢慢坐直了身体,他的手中是那早已化作齑粉的鼠标。 正文 第61章 豪门继承者(十三) 余泽定定地凝视着眼前的雷欧,对方的指尖似乎缠绕着终年不化的透骨寒凉,顺着唇角就能直直地刺痛人体那滚烫的心脏。 余泽甚至能从那双猩红色的瞳孔中清晰地看到自己的倒影,那一瞬间,这个男人竟然柔和得不可思议。余泽发誓,他今日之前从未想过顽固古板的潘也会玩这场无聊的告白游戏。 等到余泽意识完全回笼后,他简直是头皮发麻,一种抑制不住的荒谬感渐渐从灵魂深处升腾而起。 你能想象神座上的顶天立地的神明突然对你诉说喃喃爱语的情景吗?特别是那个人还是你的死敌,是毁了你一切的根源。余泽现在就处于这种微妙的状态,他知道这个男人是在开玩笑,但这句话听起来实在太出格了。 那是一种连骨髓都颤栗的怪异感觉,余泽握着玻璃杯的指尖忍不住动了动,他有些不自在。 事实上余泽最初玩《诸神》时还憧憬过强大的死神,毕竟身为盗贼追逐的不就该是亡者的脚步吗?当年死神的名头听起来可比吊儿郎当的谎言之神要响亮的多,整个星际都在流传着潘的传奇力量。能够左右凡人生死的神明,总是特别令人着迷的。 就算是现在,余泽对死神的印象还停留在冷漠和疯狂上。那个男人可以不管不顾沉睡千百年,他也可以一朝苏醒屠遍几个星球。说起来潘或许比乌诺还要危险三分,起码乌诺还秉持着所谓的底线,而潘…… 潘什么都不想要,什么都不追求,所以什么都不在乎。世间存在之物在潘眼里皆是蝼蚁,所以他才能以孤高的姿态屹立云端。 就是这样的男人突然一本正经地和你玩起了告白游戏,还亲口说出“我爱过你啊”的话语,余泽差点绷不住自己的表情。他又想到了那个很可能正在看直播的乌诺,本就偏低的体温顿时变得比冰镇的柠檬水还要凉上三分。 余泽已经确信这是节目组的满满恶意了,他第一次后悔为什么要嘴贱地念出卡片上的台词,如果他不念,雷欧也不可能顺势回应吧? 纵使心里已经闹得翻天覆地,余泽俊美的面容仍旧是光辉璀璨的模样。他如往常一般挂着三分暧昧七分遗憾的笑意,仿佛只是做了个微不足道的恶作剧。 “我真是服了你了,你反应竟然这么快。”余泽自然地摊开了双手,他略带无奈地这般说道。 “这些台词也是节目组为你设计的?要不是知道你对我无意,我差点就当真了。”余泽右手转动着柠檬水的吸管,左手翻转间拿出了那张工整的银色的卡片。 直播镜头配合地对准了余泽献出的卡片,上面的台词和他之前对雷欧说的分毫不差。被两人的互动搞得心跳加速的观众们这才反应过来,他们的互相告白只是节目组设计好的罢了。 雷欧淡淡地看了余泽一眼,刚才触碰他脸颊的手也早已收了回去,完全没有更进一步的出格动作。 “既然任务失败,那我就先回酒店了。”余泽感受着有些尴尬的氛围,故作轻松地和雷欧说道。 “台词么……” 雷欧仍然是那副冰冷的面容,他的视线还缠绕在余泽扔出的银色卡片上,那深沉的眼眸中似乎划过了些许不解的情绪。 余泽没工夫研究对面男人的微表情,他直接走出了咖啡厅。因为他怕自己再呆下去乌诺要搞出什么幺蛾子来,他不想过早暴露乌诺,更不想打草惊蛇。既然如今已经确认了潘的弱点,他们根本没必要呆在这个世界了。 当初他穿来时原主并没有死,只不过是意识沉睡了几天,等他离开后一切便会恢复到正轨,亚瑟还是那个万人迷的花花公子。 “不对啊,亚瑟都坦然公布了他的卡片,雷欧为什么不展示回去?”就在余泽离开之后,沉寂的网络顿时又起了一阵腥风血雨。 “我想知道雷欧的卡片上究竟写了什么?他说的那些话真的是设计好的吗?” “应该是吧?我也好想知道啊啊啊!” 雷欧到最后也没将自己的卡片给拿出来。镜头中他似乎受不了身上潮湿粘腻的t恤,打电话让节目组派执事送一套备用的衣物后,他就直接走进了洗手间。 “少爷,您的衣服。” 雷欧沉默地拿起了身后执事恭谨递来的新衣,他没去管这个执事是否是他所熟识的那位,因为他压根就不会去记陌生人的脸。 那张使得观众们挠心抓肺的卡片就这么被男人随手摞在了洗手台上,洗手台宽大的镜子清晰地倒映出了卡片上的花式字迹: “听见你的告白我才意识到……我是那样的爱过你。” 是了,节目组的卡片上从始至终都没提到过所谓的笑容。雷欧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记住了这句话,还鬼使神差地进行改编。也许是因为当初余泽的笑容给他的印象太深,也许是因为别的原因,谁知道呢? 雷欧沉浸在奇怪的情绪中,难得一次失了神。他自然没看见身后执事正面无表情地盯着镜子,灰色的瞳孔里满是阴鸷之色。 就在雷欧的视线被套头t恤给掩盖住的一瞬间,执事戴着白手套的指尖宛如闪电般侵袭过去。即使雷欧迅速侧过身,还是被触碰到了左侧的第十三根肋骨,骨头碎裂的声音在寂静的洗手间内显得格外清晰。 “我说过了,别碰我的人啊。”执事的低语声渐渐淹没在了洗手台的水流中,镜子中洗手的人正是乌诺。 与此同时,余泽刚刚踏入了酒店的房间,迎接他的却是大开的窗户和不断撩动着的窗帘,电脑屏幕跳动的光线无声诉说着男人的去向。 “这家伙……”余泽不用想也知道乌诺去干什么了,他还是晚了一步。这个男人从来不说废话,他说会杀了死神就一定会这么做。即使起因只是一场玩笑,即使雷欧并不是潘的真身。 当神明被人攻击到弱点后,他就会脱离临时附着的身体回归到自己的神殿中,而本体的力量多多少少也会随之受损。所以余泽即使确认了潘的弱点也没有攻击他,因为比起让潘受点无关痛痒的伤,他更倾向于静静蛰伏以待日后一击毙命。 “你在哪?”余泽拨打着乌诺的手机,他没有半分客套地切入了正题。 “你觉得呢?”乌诺暗哑的尾音微微上挑,薄薄的手机被男人搁在原本放置银色卡片的地方。此时男人的右手正提着卡片,打火机跃动的火星舔舐着卡片一角,几秒钟内就将它焚烧得干干净净。 “乌诺。”余泽终究是无奈地叹了一句,他没想到乌诺的动作会这么快,报复心会这么强。 “嗯,我在听。”乌诺拍了拍宽大的双手,他的脚下便是倒地不起的雷欧。然而奇异的是,雷欧虽然唇角发白,但是腰腹上并没有任何清晰的伤口。 因为乌诺扳断的根本不是他真正的肋骨,他扳断的是潘附着的灵魂。 “小鬼,别激动。” “你该庆幸他不是本体出现在我面前。”乌诺慢条斯理地说道,眯起的眼角流露出几分猩红之色。天知道他从直播上看到潘触碰到余泽的脸、听到那个男人披着一副虚伪的皮囊说出爱语时的心情。如果怒火可以具现化,这个世界大概瞬间灰飞烟灭了。 乌诺直接从酒店的窗户上一跃而下,他打晕了送衣服的另一位执事后,理智才稍微有些回笼。 然而恰好这时候他又看见了潘放在洗手台上的卡片,那一刻起他就再也没有了忍耐的理由。 他无论如何也无法容忍这种事! 他的人绝不能被任何存在觊觎! “算了,你回来吧。我们去下个世界。” 余泽面对既定的事实倒是没多说什么,这件事说到底还是他自己托大了。他明知道乌诺的性格,自己从一开始就不该念出告白台词来。 不过桀骜不驯的乌诺今天的反应是不是大得离谱,他简直就是将潘当成了宿命的对手。余泽甚至忍不住猜测,也许这两个神明很早以前就结下过梁子。 “下个世界?是哪?”乌诺擦干手后随口问了一句,对他来说重要的不是去哪个世界,是和谁去。 “一个星盗猖獗的乱世。”余泽闭着眼感受着那个世界传来的波动,不太确定地说道。然而他的话音刚落,乌诺的呼吸声罕见地停顿了一瞬。 “星盗?”乌诺拿起了洗手台上的手机,他将那两个字熟悉的字眼念得格外缱绻暧昧,仿佛对其包含了异常复杂的感情。 “小鬼,我是不是没告诉过你……”乌诺沙哑的声音飘忽不定,他似乎在仔细斟酌着自己的语气。 “我成神前,就是个星盗?” 正文 第62章 星盗的逆袭(一) 亘古不变的神座上,笼罩在阴影中的男人陡然出现,他的右臂斜撑在冰冷的扶手上,浓郁的血腥气从腹部的伤口不断蔓延,霎时间缠绕在整个神殿之中。 潘漆黑的指甲早已被血色覆盖,明明身受重伤他却仍是一副波澜不惊的表情。男人甚至抬起手舔了舔自己血液的味道,那眯起的瞳孔中凝聚着最为极致的晦暗眸光。 他被偷袭了,他死了。 潘不去给自己找“附身的躯体太弱”之类的借口,他很清楚对方能一击得手的原因是——他的心乱了。 “嘭……”潘试图将粗糙的右手抵在自己终年沉寂的心脏上,很好,心跳正常。 随后他的脑海里不自觉划过了余泽傲慢而张扬的笑容,还未来得及移开的右手骤然嵌进了漆黑的衣袍之中,那暗金色无机质的瞳孔瞬间燃起了滔天热焰。 “嘭嘭嘭……”光是想一想就开始失律的心跳诉说着他的反常,潘记不得有多少年没有体会过这样超脱控制的感觉了。当初若不是他因为一段念白而心乱了,偷袭他的家伙不可能这般轻易得手。 说起来偷袭他的那个执事……是乌诺吧。 潘想起了乌诺曾经看余泽的眼神,凭着直觉就肯定了下来。其他的主神都致力于统治星际三万年,不可能在这个节骨点上搞出内乱。或者说就算他们有弄伤他的胆子,也没有弄伤他的能力。 “吾主,几位主神已在外等候多时……您受伤了?!”服侍潘的二级神明刚刚踏入神殿,他还没来得及多说什么,就被潘赐予了永恒的沉眠。 他死亡之神本就是无冕之王,如今主神们各自心思叵测,星际局三万年又乱象迭出,无论如何他受伤的消息不能传开。潘的手指随意划过了自己的伤处,狂暴无匹的力量从指尖流露出来,仿佛能瞬间撕裂空气。 那一刻他就是这世间的巅峰强者,一举一动都能决定孰生孰死。 潘静静看着已经凝结伤疤的腹部,他勉强压抑住自己沸腾的神力,露出了平日里冷漠淡然的表情。当他做完这一切后,几位主神就陆陆续续地走了进来,完全没有发现他有半分不对劲的地方。 “潘,你找到那个狡猾的小偷了吗?我们都没遇见他。”幸运之神莱拉脾气火爆地说道,显然是无功而返。 “最近又死了几个三级神,这群凡人真是越来越胆大包天了。”余泽那日在神座上的惊世宣言彻底激发了星际之人的血性,为了利益他们敢于将神明拉下王座,虽然不敢明目张胆但也越来越过火了。 “阿瑞斯,下个世界你和我一起去。”潘没有理会生着闷气的莱拉,而是和战神阿瑞斯默契地对视了一眼。乌诺和余泽若是结成了联盟,他一个人怕是无法应付。 “我也要去!”莱拉顿时不满地说道,事实上她对荣耀之神的神格也觊觎已久,说到底在座的主神谁没有弄死余泽瓜分神力信仰的打算呢? “就你们三个去吧,我倒没兴趣和一个小家伙玩什么捉迷藏。”智慧之神塞吉摊摊手,实在不想参与这种麻烦事。 “那就这样吧。我帮你们看看,余泽最有可能去的世界是apx780。坐标是15mark12alpha,一个星盗横行的世界。听起来好像有点挺耳熟啊。”预言之神普得运转神力开始定位,然而他刚将世界坐标报出来,就看到众神的面容上露出了相似的古怪表情。 “这个世界,不就是一万多年前我们征服的世界吗?”一万多年前他们也试图在找个世界定居,不过待了几百年后发现那里信仰之力太少,他们就干脆地离开了。而他们当时相中的恰好就是这个星盗世界。 ———— 余泽是在闹哄哄的声音中清醒的,他睁开眼后就发现自己仍旧缩在星舰自带的禁闭室中。通过那散乱的发梢和可悲的电子栏杆,他能看到外面廊道上来来往往的拥挤人群,看清他们手臂上桀骜孤高的贪狼图腾。 毫无疑问,这是个星盗猖獗的世界,混乱的世界造就了联邦、帝国、星盗的三足鼎立,而横行在宇宙的三大星盗团分别是——贪狼星盗团、毒蛇星盗团、孤鹰星盗团。这具身体是被俘虏的军校高材生,名为柯尔·塔利特。当然,这些都不是重点,重点是和他关在一起的那个少年。 “柯尔,你还好么?”还没等余泽理清思绪,一只修长干净的手就在他眼前晃了晃,余泽一抬头就见到对方俊逸漂亮、宛若镀满月光的面容。 这个人是他的校友戴蒙,与余泽这具身体不同,戴蒙可是军校的名人。戴蒙平民出身,却拥有最为迷人的黑发黑眼,他生来正义感十足,多次在星网上匿名为围剿星盗出谋划策,是个极其杰出的指挥官,甚至一度被网民们喻作“星空下的璀璨明珠”。 这次他们被俘虏也是因为戴蒙的身份曝光了,他们回学校的路上恰好被贪狼星盗团给撞上,星盗的头领起了爱才之心想要将其收入麾下。而原主生来腼腆低调,不过是顺带被拎回来的罢了。 余泽按着原主的性格露了个略带勉强的微笑。为了更好的伪装,他其实穿来有一阵子了,甚至他还闲到帮助原主完成了这学年的论文,他所等待的就是如今这一刻。如今有戴蒙这块耀眼的珠玉在前,他便能不动声色地混入星盗团。这次来到这个世界的神明不知道有多少,余泽也必须小心为上。 “对不起,这次是我连累了你。”戴蒙穿着笔挺的学生装,面上带着显而易见的愧疚之色,即使是昏暗的禁闭室也不能掩住他书卷气十足的气场。 余泽轻轻摇了摇手,仿佛是在安慰着愧疚的戴蒙。过长的留海遮住了他半边面容,余泽整个人因此显得愈发苍白阴郁。 “你的手真漂亮,一定是维修系的吧?”戴蒙注视着余泽的手忍不住赞叹道。余泽露出的那双手洁白而修长,宛如玉石雕刻而成,就算是最顶级的维修师都不一定能有这样漂亮的手。 “我是指挥系的。”余泽带着冰石质感的声音乍一响起,惹得戴蒙愣了片刻。 “……对不起。” 这也不能怪戴蒙。指挥系的人要么是桀骜张扬,要么是气质高华,再不济也精英派头十足。而余泽选的这副躯体实在是非常低调,他是个十足的学术派,理论成绩一流却从不实践,长相更是看不清,而身材也不是八块腹肌的类型,再加上不爱说话,戴蒙对他有印象才值得奇怪。 其实原主在教授中还是很有名的,因为他提出的那些作战方略都太过偏激,既难以实践又无法否定,属于奇葩中的奇葩。原主的执念也很简单,他没有什么复仇打脸的想法,只是希望证明自己的理论是可行的罢了。 如果真的有机会,余泽觉得他可以帮这小子试试,毕竟指挥舰队什么的可是他的老本行。 “军校应该会派人来交涉的,毕竟我们只是不值钱的学生,只要咬死了不妥协,星盗们也不至于不放人。”戴蒙试图打破尴尬的气氛,他生来就带着文人独有的不屈傲骨,或许还带着年轻一辈的烂漫幻想。 “其实投降也没什么。”余泽慢悠悠地垂下了眼,他的思绪早就飘远了。那群神明可不像是会附身在军官身上的人物,比起作风严谨的军官,肆意张扬的星盗才会更合他们的胃口。 “不好意思,你说什么?”戴蒙以为是他错了,几近喃喃地重复了一句。 余泽看着瞳孔中闪烁着坚韧希望的戴蒙,看着他意气风发的神态,眼神不由柔和了起来。很多年以前,他大概也是这副不撞南墙不回头的模样吧? “我说啊……即使在阴沟里,仍会有人仰望星空。”略带嘶哑的腔调让戴蒙有一瞬间屏住了呼吸,说实话这种意味不明的话语他并没有听进去。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这么普普通通的一句话却让他光是听着就觉得沉重,仿佛有种压抑已久的深沉感蓬勃而出。 阅历不够的戴蒙都听不懂,那个在外面抵着墙壁的星盗就更听不懂了。 “你们哪个是那个军校的高材生来着?赶紧出来,有人要见你。”守门的星盗嚎叫着打断了两人的谈话,星盗粗犷的面容上是显而易见的厌烦之色,似乎并不满意这个小小的差事。 “我们两人是同一所军校的。”戴蒙虽然还没从余泽的话语里走出来,却已经反射性地摆出了保护者的姿态,他侧过头对余泽露出了一个安抚的笑容。余泽是因为他被牵连被俘虏的,而两个人一起去总比放任他一个人待着要有利,所以戴蒙才这么说。 “念过书的幺蛾子就是多,你们一起来!” 星盗压根没把他们两个小崽子的心思放在眼里,他也懒得和他们多言,直接顺应了戴蒙的算计。 正文 第63章 星盗的逆袭(二) 戴蒙一路留意着飞船的构造,甚至走在廊道上时还故意触碰着飞船内壁,仿佛想要探究出它的材质特点来。 这艘舰船可是贪狼星盗团的副舰之一,若是真的能弄清楚对于围剿星盗可是大有裨益。戴蒙这样想着,顿时不经意地瞥了余泽几眼,似乎对他的不作为有些失望。余泽当然知道这小子在想什么,却仍然低着头作出阴沉孤僻的模样。 不是余泽不想从构造中找出突破口,而是根本没有必要。早在星际三万年之时他就能将飞船的诞生史给背下来,就这艘飞船的科技水平实在连中游都算不上。只要他想,他随时随地能直接坐下来画出飞船内里的设计图。 况且从之前星盗的只言片语来看,他们将要见的家伙绝对星盗团里的实权之辈,怎么想也不可能出现在这艘副舰上,那他们又何必多费脑筋呢? 事实正如余泽所料,他们蒙上眼后被带离了副舰,直接踏入了主舰“贪狼号”上。余泽下意识地从空间角度和脚步距离来算了一下方位,他们停下的地方估计是主舰的核心舱。 余泽早已伪装到了骨子里,他摒弃了身为盗贼走路无声的做派,故意将体重压在脚尖,借以发出正常人行走的声响。于是几双长靴碰撞金属地面的声音就这么悠悠扬扬地传了出去。 遮蔽视线的眼罩不知何时被摘下,余泽沉默地站在了一边,肆意垂落的半长黑发完美的遮盖了他的存在感,他清俊瘦削的身体也低调得悄无声息。余泽透过掩盖眼睛上的留海看去,瞳孔就捕捉到了一个背对着他们的男人。 “我名阿诺德。”阿诺德沙哑着声音随口念出了自己的名字,明明是十分平淡的语气,偏偏让听者有种“这个人一定很了不起”的错觉。事实上这也不是错觉,这个人本来就了不起。阿诺德·因配多,贪狼星盗团的大头领,乱世中的虎狼之辈,令人闻风丧胆的传奇式人物。 此刻男人棕色的短发因为汗水而拧成一缕一缕的,他正在训练仪器上展示着武力的美学,全身上下是掩饰不住的凶悍之气。 只见男人将毛巾搭在蜜色的脖颈上,就这么侧过头看了过来,那掩在乱发下的眼睛像是剑一样,竟刺得人难受至极。 余泽注意到阿诺德有着一双桀骜的、还没被世界磨灭光芒的眼睛,那周身成熟的气息中还蕴含着蓬勃的生命力。男人野性难驯而潇洒不羁,似乎生来就是为了诠释“星盗”二字的浪漫。 戴蒙在拘谨的军校待得太久,似乎从未遇到过如阿诺德般不拘一格的人物,他更没想过这样富有冲击力的初遇。戴蒙原本在脑子里准备好的满腔台词一瞬间就偃旗息鼓了。 这个星盗,似乎和他想得有些不一样? 还没等戴蒙收敛心绪,阿诺德就甩了甩潮湿的碎发,他打开清洁光线蒸发了所有的汗水,连同褶皱的衣服都变得干干净净。他无视了拘谨站着的两个军校生,先是在双人沙发上停留了一会儿,随后又选择在对面的沙发上坐了下来。随着男人这个动作,屋内的氛围再度趋于凝滞。 余泽和戴蒙这才发现,原来那张双人沙发上早已懒懒散散地躺了另一个家伙。 余泽的视线不经意划过了沙发上假寐的男人。那个男人有着一张英挺而极具男人味的轮廓,他灰色的头发凌乱散落着,下巴的青色胡茬并未剃干净,就这么无声散发着洒脱的魅力。闭着眼的男人就像是个普通的星盗,然而地板上滚落的酒瓶昭示着他究竟是有多放浪形骸、恣意潇洒。 这个男人拥有常人难有的豪情,拥有世人无法揣测的气度。他是卡洛斯,卡洛斯·多格尔,高智商高武力,贪狼星盗团的二头领,暴风中的惊世之辈,是贪狼星盗团真正的实权掌控者。 “归顺我么?”阿诺德直接无视了躺在那儿装死的卡洛斯,他对着戴蒙说出了今天以来的第二句话。戴蒙听到后简直目瞪口呆,因为阿诺德似乎根本不懂什么弯弯道道地试探,直白得令人心惊。 “不。”戴蒙反应过来后骨气十足地回道,他心怀绝对的正义,自认为和星盗势同水火。 “这样啊……”阿诺德随手抓了抓自己半干的头发,下一秒他就从沙发里翻出了一把狭长的飞刀,而那黑黝黝的刀尖直直对准了戴蒙的太阳穴,冷冽的锋芒无声昭示着致命的危险。 戴蒙被这样对待倒是没有多惊慌,余泽猜测这小子的脑子里大概还充斥着所谓的先谈判再交涉的条条框框,甚至戴蒙根本不觉得阿诺德真的会下手。毕竟哪有人说了两句话直接杀掉俘虏的呢? 余泽却没有这么天真。他突然想起了这个世界的背景——联邦帝国发现了崭新的星域,准备暗中联手第三方的星盗团进行开拓。所以最近无论是哪个势力都在吸收人才清洗内部,显然都是要在这场大动作之前将自己的实力提到最高,这样才能瓜分到最大的利益。 所以阿诺德才会劫下戴蒙所在的飞船,他想邀请名扬星际的戴蒙,一个出色的指挥官会以最小的伤亡捧来最大的利益,甚至在谈判时他们也会胜过万千口舌。指挥官都有一项绝技——他们能将巧舌如簧的谈判专家都糊弄过去。 恰恰是因为戴蒙的奇货可居,余泽才更觉得阿诺德真的会杀了他。得不到就毁掉,这是星盗的惯常做派,特别是在这个局势紧张的时刻。如果他是阿诺德,大概情愿这小子死了也不会放他去给别的势力增添筹码。 而戴蒙死去,和戴蒙一起被俘获来的他大概也不能暗中潜入高层了。他无法再光明正大地出现在重要的场所去观察那些个星盗的行为,更加无法找出神明的轨迹。 余泽快速想通后顿时装出了腿软的模样,他身体一个前倾不经意地靠到了戴蒙。 余泽这样孱弱的姿态让戴蒙一瞬间惊醒了过来,冲动过后理智也渐渐回归,逐渐升腾的保护欲让这个正义感十足的学生不再和阿诺德肆意呛声。 “德卡教授还在等着我们,我们真的能活着回去吗?”余泽小声地问着戴蒙,离得近了后戴蒙甚至能看到对方在碎发遮掩下的墨蓝色瞳孔。唔,这双眼睛…… 戴蒙甩了甩头清醒过来,如果说之前余泽的示弱之举已经使得他犹豫的话,那么这句话就成了说服他的最后一根稻草。 德卡教授是指挥系的荣誉教授,最新研究的课题是——《星盗和军人的战术对比》。还有比深入敌阵更能搜集信息的办法吗?戴蒙竭力抿紧了唇,他敛去了所有的不甘,微微低下了高傲的头颅。 “我保证我们能回去。”戴蒙轻轻拍了拍余泽的后背,处于挣扎中的他自然没意识到余泽的身体有多僵硬。 “我……投降。”戴蒙终于下了决定,他艰难地吐出这几个字来,按在余泽胳膊上的手却不由收紧,显然还是有些意气难平。 “搞什么。投降的话要早点说,害得我都兴奋起来了。”阿诺德天生喜欢战斗,本来还以为会大打一场,没想到这看上去很硬气的小子竟然如此简单地就投降了。 “唔……”刚才还在假寐的卡洛斯不知何时睁开了眼,他冰蓝色的眸子在灯光下散发出讥诮的冷光。他慢悠悠地抬起粗粝的手指按下阿诺德举着的小刀,而另一只手狠狠揉拭着痛得发疯的额头。 “这酒后劲还真大啊。”卡洛斯颓废地仰靠在沙发边缘,灼热而沙哑的声音透着几分酒气,像是在抱怨又像是在赞叹。 “96度的酒,烧死你都够了,怎么可能没后劲。”阿诺德的注意力倒是被转移了开来,他顺势收回了刀,从地上翻出一瓶还未开封的酒液灌了几口。 “毕竟只有这里的酒,才能让我神魂颠倒。”卡洛斯闻言无声笑了笑,冷硬的薄唇勾出了一个捉摸不透的弧度,他的眸子里不是醉酒的浑浊,反而是极为内隐的光芒。这是一双比阿诺德还要锋利刻骨的眼睛,阿诺德能够看穿你的身体,而他却能看穿你的灵魂。 卡洛斯随手将灰色碎发都撩到脑后,露出的额角上竟留有一道深刻细长的疤痕,直直没入了发梢之间。而这道疤痕非但没有折损男人的气度,反而瞬间使这个男人的危险系数陡升,连同他的气场都变得张狂了起来。 是了,偌大的星盗团不可能只靠一个大头领维持。如果说阿诺德是贪狼星盗团的标志,是所向披靡的战神,那么从容游离在广阔星空的卡洛斯…… 他是脑,他是手,他是脚。 或许你还可以称他是:无数星盗者的信仰。 正文 第63章 星盗的逆袭(二) 戴蒙一路留意着飞船的构造,甚至走在廊道上时还故意触碰着飞船内壁,仿佛想要探究出它的材质特点来。 这艘舰船可是贪狼星盗团的副舰之一,若是真的能弄清楚对于围剿星盗可是大有裨益。戴蒙这样想着,顿时不经意地瞥了余泽几眼,似乎对他的不作为有些失望。余泽当然知道这小子在想什么,却仍然低着头作出阴沉孤僻的模样。 不是余泽不想从构造中找出突破口,而是根本没有必要。早在星际三万年之时他就能将飞船的诞生史给背下来,就这艘飞船的科技水平实在连中游都算不上。只要他想,他随时随地能直接坐下来画出飞船内里的设计图。 况且从之前星盗的只言片语来看,他们将要见的家伙绝对星盗团里的实权之辈,怎么想也不可能出现在这艘副舰上,那他们又何必多费脑筋呢? 事实正如余泽所料,他们蒙上眼后被带离了副舰,直接踏入了主舰“贪狼号”上。余泽下意识地从空间角度和脚步距离来算了一下方位,他们停下的地方估计是主舰的核心舱。 余泽早已伪装到了骨子里,他摒弃了身为盗贼走路无声的做派,故意将体重压在脚尖,借以发出正常人行走的声响。于是几双长靴碰撞金属地面的声音就这么悠悠扬扬地传了出去。 遮蔽视线的眼罩不知何时被摘下,余泽沉默地站在了一边,肆意垂落的半长黑发完美的遮盖了他的存在感,他清俊瘦削的身体也低调得悄无声息。余泽透过掩盖眼睛上的留海看去,瞳孔就捕捉到了一个背对着他们的男人。 “我名阿诺德。”阿诺德沙哑着声音随口念出了自己的名字,明明是十分平淡的语气,偏偏让听者有种“这个人一定很了不起”的错觉。事实上这也不是错觉,这个人本来就了不起。阿诺德·因配多,贪狼星盗团的大头领,乱世中的虎狼之辈,令人闻风丧胆的传奇式人物。 此刻男人棕色的短发因为汗水而拧成一缕一缕的,他正在训练仪器上展示着武力的美学,全身上下是掩饰不住的凶悍之气。 只见男人将毛巾搭在蜜色的脖颈上,就这么侧过头看了过来,那掩在乱发下的眼睛像是剑一样,竟刺得人难受至极。 余泽注意到阿诺德有着一双桀骜的、还没被世界磨灭光芒的眼睛,那周身成熟的气息中还蕴含着蓬勃的生命力。男人野性难驯而潇洒不羁,似乎生来就是为了诠释“星盗”二字的浪漫。 戴蒙在拘谨的军校待得太久,似乎从未遇到过如阿诺德般不拘一格的人物,他更没想过这样富有冲击力的初遇。戴蒙原本在脑子里准备好的满腔台词一瞬间就偃旗息鼓了。 这个星盗,似乎和他想得有些不一样? 还没等戴蒙收敛心绪,阿诺德就甩了甩潮湿的碎发,他打开清洁光线蒸发了所有的汗水,连同褶皱的衣服都变得干干净净。他无视了拘谨站着的两个军校生,先是在双人沙发上停留了一会儿,随后又选择在对面的沙发上坐了下来。随着男人这个动作,屋内的氛围再度趋于凝滞。 余泽和戴蒙这才发现,原来那张双人沙发上早已懒懒散散地躺了另一个家伙。 余泽的视线不经意划过了沙发上假寐的男人。那个男人有着一张英挺而极具男人味的轮廓,他灰色的头发凌乱散落着,下巴的青色胡茬并未剃干净,就这么无声散发着洒脱的魅力。闭着眼的男人就像是个普通的星盗,然而地板上滚落的酒瓶昭示着他究竟是有多放浪形骸、恣意潇洒。 这个男人拥有常人难有的豪情,拥有世人无法揣测的气度。他是卡洛斯,卡洛斯·多格尔,高智商高武力,贪狼星盗团的二头领,暴风中的惊世之辈,是贪狼星盗团真正的实权掌控者。 “归顺我么?”阿诺德直接无视了躺在那儿装死的卡洛斯,他对着戴蒙说出了今天以来的第二句话。戴蒙听到后简直目瞪口呆,因为阿诺德似乎根本不懂什么弯弯道道地试探,直白得令人心惊。 “不。”戴蒙反应过来后骨气十足地回道,他心怀绝对的正义,自认为和星盗势同水火。 “这样啊……”阿诺德随手抓了抓自己半干的头发,下一秒他就从沙发里翻出了一把狭长的飞刀,而那黑黝黝的刀尖直直对准了戴蒙的太阳穴,冷冽的锋芒无声昭示着致命的危险。 戴蒙被这样对待倒是没有多惊慌,余泽猜测这小子的脑子里大概还充斥着所谓的先谈判再交涉的条条框框,甚至戴蒙根本不觉得阿诺德真的会下手。毕竟哪有人说了两句话直接杀掉俘虏的呢? 余泽却没有这么天真。他突然想起了这个世界的背景——联邦帝国发现了崭新的星域,准备暗中联手第三方的星盗团进行开拓。所以最近无论是哪个势力都在吸收人才清洗内部,显然都是要在这场大动作之前将自己的实力提到最高,这样才能瓜分到最大的利益。 所以阿诺德才会劫下戴蒙所在的飞船,他想邀请名扬星际的戴蒙,一个出色的指挥官会以最小的伤亡捧来最大的利益,甚至在谈判时他们也会胜过万千口舌。指挥官都有一项绝技——他们能将巧舌如簧的谈判专家都糊弄过去。 恰恰是因为戴蒙的奇货可居,余泽才更觉得阿诺德真的会杀了他。得不到就毁掉,这是星盗的惯常做派,特别是在这个局势紧张的时刻。如果他是阿诺德,大概情愿这小子死了也不会放他去给别的势力增添筹码。 而戴蒙死去,和戴蒙一起被俘获来的他大概也不能暗中潜入高层了。他无法再光明正大地出现在重要的场所去观察那些个星盗的行为,更加无法找出神明的轨迹。 余泽快速想通后顿时装出了腿软的模样,他身体一个前倾不经意地靠到了戴蒙。 余泽这样孱弱的姿态让戴蒙一瞬间惊醒了过来,冲动过后理智也渐渐回归,逐渐升腾的保护欲让这个正义感十足的学生不再和阿诺德肆意呛声。 “德卡教授还在等着我们,我们真的能活着回去吗?”余泽小声地问着戴蒙,离得近了后戴蒙甚至能看到对方在碎发遮掩下的墨蓝色瞳孔。唔,这双眼睛…… 戴蒙甩了甩头清醒过来,如果说之前余泽的示弱之举已经使得他犹豫的话,那么这句话就成了说服他的最后一根稻草。 德卡教授是指挥系的荣誉教授,最新研究的课题是——《星盗和军人的战术对比》。还有比深入敌阵更能搜集信息的办法吗?戴蒙竭力抿紧了唇,他敛去了所有的不甘,微微低下了高傲的头颅。 “我保证我们能回去。”戴蒙轻轻拍了拍余泽的后背,处于挣扎中的他自然没意识到余泽的身体有多僵硬。 “我……投降。”戴蒙终于下了决定,他艰难地吐出这几个字来,按在余泽胳膊上的手却不由收紧,显然还是有些意气难平。 “搞什么。投降的话要早点说,害得我都兴奋起来了。”阿诺德天生喜欢战斗,本来还以为会大打一场,没想到这看上去很硬气的小子竟然如此简单地就投降了。 “唔……”刚才还在假寐的卡洛斯不知何时睁开了眼,他冰蓝色的眸子在灯光下散发出讥诮的冷光。他慢悠悠地抬起粗粝的手指按下阿诺德举着的小刀,而另一只手狠狠揉拭着痛得发疯的额头。 “这酒后劲还真大啊。”卡洛斯颓废地仰靠在沙发边缘,灼热而沙哑的声音透着几分酒气,像是在抱怨又像是在赞叹。 “96度的酒,烧死你都够了,怎么可能没后劲。”阿诺德的注意力倒是被转移了开来,他顺势收回了刀,从地上翻出一瓶还未开封的酒液灌了几口。 “毕竟只有这里的酒,才能让我神魂颠倒。”卡洛斯闻言无声笑了笑,冷硬的薄唇勾出了一个捉摸不透的弧度,他的眸子里不是醉酒的浑浊,反而是极为内隐的光芒。这是一双比阿诺德还要锋利刻骨的眼睛,阿诺德能够看穿你的身体,而他却能看穿你的灵魂。 卡洛斯随手将灰色碎发都撩到脑后,露出的额角上竟留有一道深刻细长的疤痕,直直没入了发梢之间。而这道疤痕非但没有折损男人的气度,反而瞬间使这个男人的危险系数陡升,连同他的气场都变得张狂了起来。 是了,偌大的星盗团不可能只靠一个大头领维持。如果说阿诺德是贪狼星盗团的标志,是所向披靡的战神,那么从容游离在广阔星空的卡洛斯…… 他是脑,他是手,他是脚。 或许你还可以称他是:无数星盗者的信仰。 正文 第64章 星盗的逆袭(三) “那小子有点意思。”阿诺德注视着戴蒙和余泽离去的背影,他用坚硬的牙齿叼着酒瓶的瓶口,炽烈的酒气熏得男人眯起了锋芒毕露的双眼。而下一秒卡洛斯接过去的话茬却让这个男人猛然呛住。 卡洛斯说:“你指哪个?” 这家伙竟然问他指哪个?一个怯弱阴沉地倚靠在同学身上,一个却不惧生死的和他叫板,怎么想他话语中指的人都只会是戴蒙吧?! “你觉得那个看不清脸的小子不对劲?”阿诺德像是陡然间来了兴致,他金棕色的瞳孔中露出了些许回忆之色。但无论男人怎么想也想不通余泽的表现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看看这个。”卡洛斯没有直接回答阿诺德的问话,他抽出了插在军裤的口袋里的右手,随意抛出了两份文件。还没等阿诺德回过神,他整个人就轻巧地抬起双腿,韧性十足地从沙发上一跃而起,那矫健利落的身姿完全不堕男人的赫赫凶名。 “《论众星之战》,署名:戴蒙·思卡托?这是那个小鬼的指挥分析啊,你到底是从哪里弄来的……”阿诺德匆匆扫了一眼文件的内容,不自觉地被“众星之战”四字给吸引了全部视线。 “众星之战”是起于万年前的一场战役,当年帝国统一了星际正处于鼎盛时期,而帝国少将却煽动部下公然叛逃,甚至率领着舰队干起了星盗的勾当。那位帝国少将四处流窜经营三年,三年后竟然率领整个星际的流浪者干翻了帝国这个巨无霸。 这场史诗级战役自此成了宇宙中最敏/感的词汇之一,而他们这些星盗的春天也从那一天开始的。甚至还有不着调地传言提及,万年前这片宇宙真正存在过神明,但神明们都在那场战斗后销声匿迹了,谁也不知道传言是真是假,反正宇宙中也再没人敢公然提起此事。 说实在的,自从那次战役后神明就算不走也没办法安坐在神坛上了。因为他们这群朝不保夕之人根本不可能再去信仰什么神明,他们心中崇敬的只有这永恒星空和那个开启乱世的帝国少将。 “接着看下去。”卡洛斯背过身站在主舰透明的玻璃前,他目光所及之处是那片浩瀚迷离的星空,是他们这群星盗的梦想和征途。 “嗯,还不赖嘛。先从政治、经济、人心各种方面分析了战役的背景,然后从帝国角度切入,提出了当年那场战役的多方面失策之处,甚至列出了不少种新型的交锋手段和设想好的阵型。总的来说这小子眼界不错,虽然过剩的正义感惹人厌烦,但的确是个人才。” 阿诺德挑着眉赞赏地说道,他对戴蒙还是挺看好的,不然也不会想要收服对方。 “你再看看下一篇。”卡洛斯因为阿诺德的发言而露出不置可否的表情,他只是无声地示意他继续。男人说出这句话后情不自禁地敲击着主舰的边缘,意料之中的,他透过星舰的玻璃看见了文件从阿诺德手中滑落的场景。 纷纷扬扬的白色纸张交叠在地上,一如阿诺德起伏不定的心情。 “那个家伙……”阿诺德喉咙动了动,他迷人的声音如今透着干涩之意,最上方的文件静静映出了醒目的标题: “《论众星之战的翻盘可能》,署名:柯尔·塔利特。” 屋内没有人去质疑这份标题的口气是有多大,他们显然更在意的是文件的内容。 “我不欲去探讨少将为何叛逃这种无聊的问题,也不想去问询士气高涨与否等无足轻重的变数,我今日要阐述的是‘众星之战’中无数种翻盘的可能。” “事实上万年前的指挥官太过保守,是的,请原谅我用保守这个词,即使是被称作后世称为激进派的斯纳上将在我看来也过于斤斤计较。” “战争便是为了胜利。当舰队排开的那一刻起,如果在主舰上安装好暴动装置借以诱发一场强大粒子流,宇宙便会自动形成风暴,我想那灰给叛逃少将一场永生难忘的惨败,他的结局注定是死亡。 亦或者无需如此麻烦。在舰队出战之时直接向着对面启动自毁装置,那片星空便不会有一个余党剩下……” 阿诺德便是看到这里而指尖颤抖的,对方张扬桀骜的风骨顺着花式笔锋几欲破纸而出。瞧瞧他接下来还写了什么? “当然,若您觉得以上论述都太过麻烦太过残忍,大可以缴械投降。毕竟这只是我提出的‘众星之战’的翻盘可能罢了。败北就是败北,万年前便已是既定事实。 最后,请允许我稍微阐述一下私人观点。在我看来,那场战役失败的真正原因……或者说帝国走向衰败的真正原因只有一点: 当年的指挥官,不是我柯尔·塔利特。” “他的确列出了三十一种翻盘方法,甚至我也相信他可以列出更多种可能来。但这都是些什么策略?用粒子流造成宇宙风暴!哈!这不仅会将帝国舰队毁得一干二净,连那些边缘的星球都不会幸存吧?他竟然还让帝国舰队一见到叛逃少将就直接自爆撞上去,这他妈还是打仗吗?” 阿诺德粗粗一看时觉得异常荒谬,可说着说着他的声音就低了下来,他的身体不知何时已经沾满了冷汗。 再多的言语也无法说出他内心的感觉。他透过这几张纸就能隐约勾勒出一个疯子形象,提出这种方案的人怎么可能不是疯子?还是一个凌驾于所有天才之上的疯子! “阿诺德,你无法否认。”卡洛斯见对方心情激荡,他沉寂已久的声音终于慢慢响起: “你无法否认——如果当年是他站在那片战场上,绝不会有现在的星盗横行。” “我们的星盗时代,早在万年前便会被扼杀于萌芽之中。” “对了,这份文件只是你口中那个‘懦弱阴沉’的小子的期末论文罢了,当时他的导师给他的评价是a。” “甚至那个导师只是帝国保守派的一员,他所批注的评语是什么来着?” “——天马行空的思维,老生常谈的空想。但我无法证实也无法否认这种指挥的可行性。天才之上便是疯子,疯子之后也有天才。” “那个导师到底是老了,即使如此他还是承认了这小子的才华。但如果让我来评价,他会得到史上第一个s。甚至我会对他说……” “你会对他说什么?”阿诺德反射性地追问道。 “不,没什么。”卡洛斯终究是没有说出口,他只是摇了摇头慢慢加大了唇角的弧度。 我会说:我是何等庆幸当年没有遇见你。 如果当年站在战场上的是你,根本就不会有我乌诺的今天,乌诺这个人大概早已被湮没在无尽的炮灰、驱逐于寂寥星空之中了吧? 是的,如今附着在卡洛斯身上的便是乌诺,而他也正是万年前叛逃的那位少将。他生于此,长于此,最终止步于此。那场战役之后,乌诺选择杀了一个神明,他就这么窃取了神格登上神座,和众神一起从这个混乱的世界撤离出去。 而当年的乌诺可谓是低调至极,他没有狂妄到像余泽一般直接弄死了主神,所以根本没有人知道他本是人类,算起来他才是第一个真正弑神之人。 “疯子!真是个疯子!”阿诺德嘴上咒骂着,他却又将余泽所写的论文从头到尾浏览了一遍,而男人一开始所夸赞的戴蒙之作却再也无人问津了。 “你去哪里?”卡洛斯看着阿诺德打开舱门,偏头问了一句。 “我去看看那小子究竟长什么样!到底是三头六臂、还是惊天动地?”阿诺德显然是被余泽挑起了平生所有的好奇心,这也是卡洛斯引荐的目的。 穿到这个世界之前他就和余泽约好,两人分开来穿越。只有互相隐藏着,他们才能更自然地暗中观察谁可能是诸神。 余泽或许没确定他的身份,但他乌诺却永远不可能错认余泽。那个家伙的光芒,早已刻在了他的骨子里,刻到了他的灵魂深处。 马上三大星盗团就要汇聚一堂和联邦帝国谈判了,卡洛斯借此时机顺水推舟地帮余泽走进高层视线,以求让那个小子能踏上这片盛世的舞台。 “柯尔。”走在前面的戴蒙终于忍不住回过了头,他越想越觉得刚才事情的发展有点古怪。还有那双他惊鸿一瞥的眼睛…… “柯尔,你是不是……”你是不是故意提起教授的?就是为了让我暂时妥协?戴蒙的话还没有问出,他就看见一直沉默的余泽突然抬起手指放到了唇边。 “嘘——”余泽的手指苍白而修长,当它贴着几近透明的薄唇之时却又艳丽的令人心惊。 戴蒙瞬间觉得被蛊惑了一般,想说的话语也统统被咽了回去。 正文 第65章 星盗的逆袭(四) “喂,你们两个……”领路的星盗看到停驻不走的余泽和戴蒙,终于忍无可忍地回头喊了两句。 他就搞不懂了,这两个人磨磨唧唧地到底有没有自己是俘虏的自觉?就算现在归降了被分配了房间了,身份也是很敏/感的好么!在星盗眼中,余泽和戴蒙实在是绣花枕头完全不顶用,谁知道首领为什么对他们另眼相看。 “嗒嗒嗒!”星盗的话音刚落,急促而不失霸道的脚步声就由远及近而来,光听步伐声而已竟然就让人有种暴风袭来的错觉。 戴蒙还没反应过来,他不知道来者是谁只是反射性地绷紧神经,然而这份警惕心毫无用处。那个男人的目标根本不是他。戴蒙的眼前只留下了一个潇洒的残影,来人奔袭的动作比之猎豹也有过之而无不及。 过了几秒戴蒙终于回过神,他这才看清楚来者是阿诺德。而阿诺德那只健壮的手臂竟然已经自来熟地勾住了余泽的脖颈! 一刹那间走廊上的气氛变得微妙起来,领路的星盗更是低下头仿佛明白了什么。不过大头领的眼光是不是有问题……摆明另一个小子要漂亮的多啊。 在场之人心思各异,所以没有人发现余泽掩在黑发下的瞳孔瞬间紧缩,也没有人知道他是用了多大的毅力才堪堪放松了身体。 “小子,露出你的脸来。”阿诺德从来不在意他人的目光,他甚至觉得自己说话的语气很正常。阿诺德压根没有半点自觉,他那炽热的体温配上火爆的作风,在别人看来完完全全就是一副不容拒绝的架势。 余泽也不清楚阿诺德到底抽了哪门子疯,突然说要看他的脸?他甚至开始回想是不是自己之前的小动作被男人看穿了? 念及此处,余泽不动声色地瞥了阿诺德一眼,但对方看起来就像是只单纯的雄狮,金棕色的瞳孔中只有兴奋和好奇,或者还掺杂着些许的赞赏和玩味,唯独没有试探和戒备。 或许是卡洛斯在他们离开后说了些什么,引起了阿诺德的好奇心。余泽瞬间得出了这个结论,同时默默将卡洛斯和乌诺划上了等号。能做出这种出人意料又丧心病狂的助攻的,除了那家伙根本没别人。 “不要靠我太近。”余泽想通后知道这是个表现的好机会,他熟练地玩弄着言辞,将自己身体抗拒性的紧绷归结于厌恶陌生人的靠近。随后余泽更是装模作样地用手抵住阿诺德的手臂,借此试探阿诺德是不是神经敏锐的神明,试探他的弱点会不会在手上。 余泽敷衍般地用劲,他感觉到了阿诺德肌肉下掩藏的力度,就凭原主这点力气根本推不动一丝一毫。 他当然是推不开来的,这不过是做戏罢了,余泽可没忘记自己如今还顶着学术派的高材生身份。 “啧,念过书的就是麻烦。”阿诺德见到余泽抗拒的举动,倒是主动退开了一步,因为余泽已经脆弱到都被他勒得咳嗽起来了。 “我现在都要怀疑那个论文是不是你写的了?从文章中我觉得自己看见了一个云端之上的疯子,而你……”无关容貌无关身份,有才华的人总是会让人心折的。然而余泽如今表现的又和他笔下的气度差得太多,以至于阿诺德的目光中不免带上了审视的意味。 论文吗?余泽这下子完全明白了前因后果。天知道他交那份期末论文的时候已经尽量抑制自己跳脱的思维,也删去了一些毒舌的句子,他觉得自己写的还算客观,顶多是把原主傲慢的态度稍微发扬了一下罢了,应该不会惊世骇俗才对。没想到这也能成为他入驻贪狼的敲门砖? 余泽完全不知道自己藏拙的论文已经够惊呆世人的了,有些刻在骨子里的东西是藏不住。 被两人晾在一边的戴蒙稍微有点看不懂事态的发展,前一秒他还是被招揽的天之骄子,后一秒似乎就被全然无视了?戴蒙压下心中诡异的不平衡感,他捕捉到重点后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 “什么论文?” 余泽刚转头想对他说些什么,阿诺德却趁机不按常理地伸出了手,他迅速地将原主额前过长的头发撩了起来。没了头发遮挡,主舰的灯光似乎骤然刺眼起来,余泽反射性地眯起了眼,只是粗粗看清了阿诺德那张近距离的帅脸、对上了他那双宛若火焰的金棕色瞳孔。 然而还没等他适应光线,被撩起的头发又被放了下来,男人宽大的掌心更快地盖在他的眼睛上,微重的力度和炽热的温度仿佛是要烫伤肌肤。 “也没多长一只眼睛啊……”过了几秒,阿诺德那低哑的咕哝声传了过来,话语里似乎还有些余泽听不懂的情绪。 余泽实在搞不懂这个家伙的反复无常,他只能故作不悦地后退了两步,细腻柔软的黑发顿时擦过了男人布满薄茧的手掌,瞬间将阿诺德的思绪给带了回来。 还没等余泽装出阴沉而极富才华的高材生形象,阿诺德竟然直接转身走了回去,像是压根不打算再理会他们这两个新归顺的家伙了。 “搞什么啊……”饶是余泽也被这种发展给弄懵了,不免抱怨了一句。 “搞什么啊……”一拐入岔道口就停下的阿诺德靠上了冰冷的墙壁,薄唇下也烦躁地吐出了这句话。男人硬朗的面容上再也没有刚才的莽撞之色,显得异常洒脱而又独具威势。 阿诺德慢慢闭上了眼,开始回想着刚刚看到的情景。 刚才露出面容的小鬼有着拥有苍白病态的肌肤,他的唇色对于男人来说实在是过于淡薄,有点像峰顶上终年不化的白雪,冷淡而孤傲。说实在的,那小子面容俊秀有余,却也算不上有多出色,甚至比起他边上的戴蒙都要略逊一筹。 但是那双眼睛……那双眼睛…… 那双眼睛是墨蓝色的,添一份嫌多,少一分嫌淡,恰好是不轻不重的魔幻色彩。阿诺德甚至能想象它在阳光下变得更加剔透、在黑夜里变得更加深沉的模样。用一句话矫情的话来形容,看到那双眼睛,他就仿佛见到了浩瀚神秘的星空。 那是一双蕴含了宇宙的眼眸啊。 如果只是这样,这也不过是一件堪称艺术品的玩意儿。偏偏这双眼睛长在了余泽身上! 那双深沉剔透的眼眸将薄凉和疯狂全然融为一体,又带着几分生而拥有的漫不经心,仿佛连人的魂都能轻易夺了过去。 阿瑞斯甚至能听见它的声音,他听他它一方面叫嚣着要压抑愤怒,一方面却又拼命灼烧着光华,冰与火的界限自此模糊不清,所有凝视他的人都忍不住为那份气度而神魂颠倒。 这是一种足以被人珍藏的美色,光是看着就忍不住心生躁动,想要被卷入他瞳孔里的无尽银河之中。 最初的最初,阿诺德是有很多话想要问余泽的。比如说——你哪来的傲气敢这样猖狂?你哪来的资本敢这样颠覆命运?但当他看到那一双眼睛时,一切的话语都灰飞烟灭了。那双眼睛给了他想要的所有的答案。 有的人生而为王,有的人生而疯狂。 阿诺德甚至不需要听小家伙进行高谈论阔阐述思想,他就知道对方是个天生的疯子!明明弱到他一只手就能将人打趴下,这小子竟然还敢眯着眼随意直视他,仿佛他面对的不过是一个微不足道的男人罢了。 在这个家伙的眼中,根本没有阶级没有尊卑,或许连绝对的力量都是过眼烟云。能被那小子正视的只有冰冷的数据和既定的结果。这个家伙似乎是阴沉懦弱和骄傲疯狂的矛盾结合体,还喜欢下意识地将自己掩藏在角落之中。 阿诺德突然相信起来,他相信这小子绝非平常之辈。他今天是真的挖到宝了! 如今的阿诺德可不是原来那个有勇无谋见识短浅的大头领,他是阿瑞斯,无数纪元里货真价实的战神。能被他欣赏的人自然是特别的。 阿瑞斯早就觉得活着太无聊了,战神生于战斗死于战斗,其实对他来说星际三万年混乱起来也没什么不好,打的越凶他越兴奋。可谁叫潘开口了呢?他陪着潘来抓人,没想到还能收获这样的意外之喜。事实上他一直觉得自己身边缺个有脑子又安静的家伙,本来还看好余泽,现在余泽指望不上了,终于又碰到个气度不比余泽差的柯尔。 如果这小子愿意,他就算将人带回去做自己的选民也并无不可。当然,就算不愿意他也会将人掳走。 现在就是不知道余泽究竟在哪,这个世界早在万年前他就呆腻了。他想赶紧把余泽找出来弄死,一切烦人的幺蛾子就此结束。 阿瑞斯如今最怀疑的是戴蒙,他对余泽的了解不深映像也没多少,反正余泽就等于黑发黑眼、天才执拗、爱惹麻烦。戴蒙从资质到模样再到性格,说起来真有几年前余泽在神域中杀翻全场的影子。从这个角度想,之前那份还算不错的论文有两个可能:一是藏拙,二是余泽是在期末考试后才穿越来的。 彼时的阿瑞斯还不知道,他已走入了一个误区,成神的光阴和蔓延的仇恨足以令一个少年疯狂成长。 当天才褪去光环挣扎求生之时,他会可怕的超乎所有人想象。 连他所看好的柯尔,也不过是余泽疯狂下的冰山一角。 正文 第66章 星盗的逆袭(五) “谁?” 余泽原本正透过隔膜凝视这黑紫色的星空,这艘主舰似乎正在准备空间跳跃,从他的角度还能瞥见远处散发着朦胧光晕的星门。 余泽下意识地推敲着主舰的目的地,突然间竟听见了自己的舱门打开的声音。他其实不用回头也知道进来的人是谁,这句拉长尾音的询问不过是走个过场。 “你的男人。”乌诺顶着卡洛斯性感不羁的面皮地靠过来,说出的话语简直不忍直视。 “你这家伙……”余泽懒懒地瞥了乌诺一眼,实在不想多说什么了,然而就是这个似笑非笑的眼神让乌诺呼吸一窒,男人甚至觉得自己连魂魄都被挠得蠢蠢欲动。 他知道余泽不喜欢用清洁光线,还带着水汽的薄雾也如实诉说着他刚冲完了热水澡,那白日里掩住大半容貌的黑发全都潮湿地被捋到了脑后,恰好露出了苍白的额头和那双电力十足的眼睛。 “我还是喜欢你原来的瞳色。”乌诺将余泽抵在了墙壁上,他情不自禁地放低了声音,故意用沙哑的音色浅浅撩拨着余泽的心脏。 这个男人啊……余泽头痛地盯着近在咫尺的乌诺,唇角却是连他自己都没发现的笑意。 “为什么?”大脑一直在飞速运转的余泽终于慢慢放松下来,他难得配合地和乌诺一唱一和起来。 “墨蓝色太驳杂了,配不上你。”乌诺毫不犹豫地说道,话语中皆是理所当然的意味,仿佛他的评价就是亘古的真理。 曾经让阿瑞斯几近着迷的双眼在他看来确实还差了那么一份火候,阿瑞斯压根就没见过这小子用原本的眼睛凝视你的模样。 那小子原本黑幽幽的瞳孔直白而勾人,就像是个永恒的漩涡,将你连皮带骨拉扯进去,甚至贪心的连灵魂都不放过。 那种眸光,是人和神都无法逃避的梦魇。 “哦?是这样?”余泽听完后直接声控熄灭了屋内的昏暗灯光,这下子他墨蓝色的瞳孔完在夜色下完全全沉淀为黑色,瞳孔中除了平日里的淡然冷漠外还带了几分玩闹的张狂。 “小鬼,别这么看我啊。”乌诺定定地看了他半响,突然哑着嗓子痛苦沉吟了一声,像是被什么给击中了心脏。他的大手忍不住盖住了余泽看过来的双眼,男人掌心的温度比之阿瑞斯还要灼热三分,仿佛连骨髓都在颤栗一般。 “要知道你可是能让众神倾倒的存在。” “我可是把持不住的。”沙哑含糊的声音透过相贴的薄唇喷吐而来,男人用力地亲吻了一下他的薄唇后就狼狈地退后了两步,似乎在竭力平复呼吸。 “众神倾倒?他们都在追逐我这条命吧。”余泽随手擦了擦唇角的湿润触感,显然把乌诺那句赞叹的话当成恭维和玩笑。 “别妄自菲薄。我和……我不就被你弄得神魂颠倒么?”乌诺将另一个家伙的名字给咽了回去,他可不会给自己找麻烦。潘和余泽只会是敌手,只能是敌手。 “神魂颠倒?我倒觉得你学会收敛了。”余泽所指的是刚才乌诺一触即退的举止,要是之前这个男人可不会这般轻易撤退,最近好像有些反常? “和我进入倦怠期了吗?”余泽侧了侧头问道,他也没什么经验不清楚一段感情的保质期有多久,不过是下意识猜测了两句。 然而他这话一出,对面的男人气得都闷笑了起来。 “倦怠期?老子连吃都没吃到,你就说我进入倦怠期了?!”乌诺几乎是咬着牙挤出的这句话,余泽也渐渐察觉到自己似乎说了什么了不得的话,他盯着乌诺瞧来的眼神,甚至觉得这男人下一秒会生撕了自己。 “总不能是不敢了吧?”余泽见到乌诺发狠般地背过身去,试图说两句话缓和这种诡异的气氛。 “……大概吧。”然而过了许久许久,男人点燃了一根烟,伴随烟雾飘荡而来的声音让余泽一下子敛去了所有笑意。 余泽能从那短短的三个字里听出了最为复杂晦涩的感情,乌诺没直接说,但是他竟轻而易举地听懂了。正是因为听懂了,他才无法忽视心中突然躁动起来的情绪。 这个男人追了他那么久,忍了他那么久,以前想征服他倒是想的发疯,事到临头反而不敢了。这说明什么?说明他已经开始患得患失,开始考虑今后如何和自己度过这漫长绵延的光阴。 张狂恣意的乌诺也学会了患得患失,桀骜不羁的乌诺也学会了隐忍挣扎。 乌诺在触碰永恒这个话题时大概已神志不清了吧?他爱得比自己想得还要深沉。 余泽感觉到从心脏处开始沸腾起来的血液,无数的血流蔓延在四肢百骸,催促叫嚣着让他回应对方亲吻对方。他承认自己真的对乌诺动了心,却绝没有达到能考虑千秋万世的地步。 爱情注定是不平等的玩意儿,真真是造化弄人。 “转过身来。”沉默了半响,余泽吐出了一句话,发出的声音比他自己想象的还要浅。 乌诺挺直的脊背微不可见地晃动了一瞬,拳头上透出根根分明的青筋和吱嘎作响的骨头昭示着男人正竭力压抑着满腔情绪。乌诺不想让自己此刻的表情被任何家伙看到,即使是余泽也不行。 “聊聊这次的目的地吧。”男人嗤笑着转移话题,袅袅升起的烟雾模糊了他精壮不屈的背影以及背影之后晦涩难懂的表情。 “乌诺,转过身来。”余泽却没有如以往一样被情报所惑,他只是再次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语,他口中的“乌诺”二字仿佛带有魔力一般,男人终是松开了手认命地转过身来。 乌诺的表情看起来没有丝毫变化,他仍然挂着标志性的散漫笑容。然而那双冰蓝色的眸子却沉淀着比黑夜还要暗沉的色彩,浓重的压抑感扑面而来,余泽甚至能感觉到有无尽的挣扎无尽的暴虐皆被敛在其中。 这个男人忍得实在太辛苦,爱得实在太疯狂。 过于炽烈的情感被死死摁在吊儿郎当的表象下,余泽的呼吸都下意识地错乱了一瞬。 那一刻他知道乌诺想听见什么,也知道乌诺想要什么,可是他说不出口。事实上就算到了今日,就算他与乌诺一起挣扎在危险的边缘,他余泽都不能肯定地说——他放弃了将神明杀光的打算。 是的,他过去就想杀乌诺,而现在……似乎也未完全放弃。余泽甚至不止一次地恶意想过,如果乌诺先腻味了翻脸了才好,这样他就能毫无愧疚感地一拍两散。 乌诺总喜欢抱着他,喜欢在夜里用沙哑的嗓音说:“你还是心软了。” 而实际上余泽觉得自己根本配不上“心软”二字,他根本就是冷漠自私到了骨子里。他实在穿越过太多世界了,又不是如同诸神一般只去那里消遣游玩,他从一开始就动机不纯。 最初的最初,他余泽被仇恨蒙蔽只知道拼命完成任务,有那么十几年他开始放任自己沉沦其中醉生梦死,然后他又花了十来年幡然醒悟,告诫自己“不能留恋、不能追逐”,因为即使对穿越的世界再舍不得他也注定是要告别的。之后的之后便是心如止水。 而今这种绝情深深刻入到了骨子里,余泽早已分不清是先天本能还是后天习惯。有时候他恨不得将这无谓的情感给掐得干干净净,然后肆无忌惮地将世界闹个天翻地覆! “三个月后主舰将降落不夜星。”乌诺似乎看出了余泽犹疑的态度,他干脆就近倚靠着墙壁深深吸了口烟,这一次男人成功转移了之前那尴尬的话题。 不夜星是这片宇宙最繁华最奢侈的地方,同时保有着“绝对的中立”。无论你是星盗、佣兵、军人,亦或者是平民、富豪,从踏入这片土地的那一刻起,就只剩下消费者和狂欢者罢了。 当然,贪狼星盗团降临于此倒不是为了放松娱乐,而是因为三大星盗团将联合帝国联邦双方在不夜星进行交涉。他们力求在开拓新星域之前进行谈判,以将各自的利益吞吃入腹。这就意味着余泽要在三个月内爬到贪狼的中高层,只有这样他才有机会被阿诺德给带上谈判桌。 贪狼虽然确实缺少指挥官,但要迅速得到信任也不是什么容易的事。 “宇宙里从来不缺少意外因素。陨石群也好,人为的势力来阻挠也好,你发挥的场合不会少。”乌诺三言两语理清了算计,他手中的那根烟也快要燃到了尽头。 “其实就算你什么都不干,阿诺德也会带你登陆。”乌诺狠狠吸了口烟,随手将闪烁的烟蒂给按在了麦色的手背上,借此来熄掉半明半灭的火光。 “他比我想得还要赏识你。” “就为了一篇期末论文?”余泽挑起眉梢有些不信,白日里阿诺德直接离去的做派他可忘不掉。 “不是为了一篇期末论文……”乌诺将嘴里的烟雾吐在了余泽脸上,他的大手慢悠悠地按上了余泽柔软冰凉的发丝,那呛人的烟草味顿时和洗发水的薄荷清香混在一起,透出迷蒙缱绻的爱意。 “只是因为你是柯尔·塔利特罢了。”乌诺吻着余泽的薄唇,喉咙中溢出了只有自己才懂的闷笑声。 “再换个说法……” “只是因为你是余泽罢了。” 老子早就说过,你是众神为之倾倒的存在。 正文 第67章 星盗的逆袭(六) “我要是真有这魅力,岂不是卖个笑就能让众神神魂颠倒束手就擒?” 余泽说完后慢慢扯出了一个虚伪恶劣的笑容,这个表情衬得那苍白的面皮更加阴郁邪肆,反而流露出极具个人风格的魅力。 “你大可一试。”乌诺伸出手又揉了揉余泽潮湿的碎发,心中郁结已久的烦闷感终于消散了些许。 “阿诺德有可能是神明吗?”余泽懒得推开乌诺作乱的手,他将话题再度引回正事上,之前阿诺德表现出来的性格态度倒是和原来的贪狼大头领差不多,所以一时之间他也无法下判断。 “我不知道他是不是神明,但他绝不是潘。”乌诺倒是极为肯定地说道。 “有些本能不是换了具身体就能磨灭的,我和阿诺德切磋过,他和潘的战斗风格不同。或者说——截然相反。” “如果你非要客观些的证据的话,我袭击过阿诺德的左肋,他的身体左侧只有十二根肋骨,肋骨被击中后也没有过激的反应。” “听起来你和潘恩怨颇深?”余泽挑了挑眉,他从乌诺的言语中捕捉到了些其他的信息,这个男人或许和潘交手过不止一次,不然也不会连对方的战斗风格都一清二楚了。 “哈……”乌诺闻言像是想起了什么,唇角的笑容渐渐别有深意起来。 “我虽然和潘天性不合,但万年以来倒也是井水不犯河水。” “唯一一次交锋是在几年前,那时候我在《诸神》中游荡,恰好路过沙漠中的一个酒馆,然后稍微干了点出格的事情……” “而第二天,潘就来和我打了一场。” “虽然只是试探性的一击,但这家伙的战斗风格我是看出来了。” “他秉持着一击毙命的杀戮之风。这家伙不在乎华丽的技巧、也不会说绚烂的台词,但是每一击中都缠绕着隐晦的杀意。” “这样说起来,的确不堕他死神之名。” “那时候你们平手?”余泽不知道还有此□□,他听到乌诺提及沙漠酒馆时脑子里突然闪过了些模糊的影像,但到底那段记忆太过久远,他也没往自己身上想。 “老子天下无敌。”乌诺闻言轻轻瞥了余泽一眼,嗤笑般的话语席卷着烟草起,竟露出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 其实当年潘只是试探性地一击后就直接离开了,他们根本没打得起来。但潘单打独斗确实不是乌诺的对手。他们一个是生而为王,一个却是从混乱纪元中一步步爬出来的,命运的不同造就了对力量的不同渴望。所以乌诺能杀了潘,潘却毁不掉乌诺。 “也就是说阿诺德只可能是战神?”余泽不再这问题多做纠结,他继续思考着。因为智慧之神和预言之神不是以武力见长,其他两个神明又是女性,所以只有阿瑞斯最可能随着潘来征伐。 “假设他是战神,你打他肋骨他却没有反应,说明潘隐瞒了自己受伤的事实。而之前阿诺德并没有怀疑你的苗头,这说明潘同时隐瞒了他是被你所伤的事实。” “也就是说,除潘以外的主神们似乎并不知晓你的存在。他们没有与你为敌?”余泽三言两语推敲出了真相,不由感到意外。潘隐瞒伤势是理所应当的,可为什么要隐瞒乌诺的存在?难不成是另有打算? “小鬼,别想太多。”乌诺像是看出了他的疑惑,第二根烟的烟雾也随着他的话语而缓缓飘起。 “有些耻辱,只能自己来洗刷。”潘从不理会善恶是非,做事也惯常于不择手段,但乌诺觉得这家伙大概足够傲慢。他乌诺偷袭折断了这个男人的肋骨,何尝不是触怒了对方的傲骨呢? “既然你怀疑阿诺德被战神附体,那我就多说两句。阿诺德他喜欢和人贴身肉搏,乐于享受硬碰硬的血战,这家伙好战而奋勇,弱点绝不在躯体上。”因为四肢躯干是近战中最容易受伤的地方,战神的弱点不可能在此。 “也就是说,我该试探他的脖颈以上?”余泽思考着白天和阿诺德对峙的场景,对方确实毫不在意用四肢和别人触碰。 “小鬼。”乌诺见余泽再度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眸光渐渐晦暗起来。恰好这时主舰进行了空间跳跃,浓重的黑暗席卷了整个房间。男人趁机吸了口烟,倾吐出的嘶哑声音就被主舰的呼啸声给悉数淹没。 “——你有没想过,有罪的真的是神明?” 等到不久后房间恢复灯光之时,乌诺看到的只是余泽没有半分波动的面容。 是没听见吗?乌诺这般想着,然而下一秒余泽的声音打断了他所有的念头。 余泽说:“啊,我知道。” 他知道?他知道什么?乌诺本以为余泽太过执拗于仇恨,所以他才不待见神明,而现在他却有些不确定了。 “我知道,毁灭星际三万年的根源是那难平的欲/望沟壑罢了。神明们什么都没做,他们只要露出一小节橄榄枝,就能让一个宇宙的人像是嗅到宝贝般争得头破血流。他们充其量只是个催化剂,这一点我很早以前就想清楚了。” “可我想驱逐神明、杀光神明并不是为了什么宇宙和平,我不过是迁怒,不过是……” 余泽说道此处慢慢闭上了眼,抿紧的薄唇间还露出了若有若无的笑意。 “我不过是意气难平。” 真是个疯子!乌诺在余泽开口前就狠狠地闭上了眼,他勉力压抑住喉咙间几欲溢出的呻/吟。这家伙从一开始就疯狂至此,竟然真的只是为了一己私欲罢了! 就是这样偏激执拗的家伙,随着光阴打磨的而愈发耀眼得不可思议。乌诺觉得自己的灵魂都在跟着这个小鬼颤抖,他甚至在想究竟要多少亿年的光阴才能造就出如此富有魅力的矛盾人格? 余泽不知道乌诺心中沸腾的情感,他平淡的话语仍在继续: “我知道,诸神的到来会创造一个新时代。” “可我从来都不想要什么新时代,我也不想见证所谓的进化所谓的永恒。我宁愿死守着旧时代的墓碑,因为我憧憬的只是自己当初的传奇。” 余泽接下来似乎还断断续续说了些什么,乌诺已经听不进去了,他挣扎着张开双眼,用自己那双锋锐的眸子紧紧盯着余泽,仿佛想要将人刻入骨髓一般。 这家伙真是最不可思议的存在,他从未想过真的有人能自私到这地步,甚至自私出一种桀骜的风骨。 “你应该能理解我才对,毕竟你经历过和我一样的事,你是被无数星盗信仰的男人。” “我该称呼你为帝国的猎犬,还是暴虐的执法官,亦或是尊贵的前少将阁下?”余泽读过这个世界关于“众星之战”的历史,他猜到造就星盗狂潮之人便是乌诺。余泽也没想到原来万年之前乌诺便已疯狂至此,这还真像他干出的事。 “我不过是个潦倒的流浪者罢了,我们不一样。”乌诺对这个话题不置可否。事实上他和余泽全然不同,当年整个星际被诸神占据,乌诺压根没半点动容。死多少人跟他有什么关系呢?他从帝国叛逃也不过是厌倦了上层那些人的弯弯道道,想着干脆一炮送他们永恒的沉眠。 “流浪者吗?我还是想称你为——众星之主。”这个称呼是众星之战后被冠到乌诺头上的,他以一介凡人之躯受到了星际之人的最高赞誉,与其说这是个称号,不如说是这个宇宙在为他们的王加冕。 “众星之主啊……”乌诺像是第一次听到这个称呼,不免笑得有些玩味。 “说起来当我回来看到这些年少轻狂肆意作乱的家伙们,我突然意识到……” “原来老子曾经也是那么伟大的人物。” 宇宙中根本没有长夜将尽的说法,可这个瞬间余泽竟然觉得自己从那个男人的温柔瞳孔中,看到了久违的烂漫黎明。 “警告警告!二十九分五十七秒后主舰将遭遇小型陨石群!请指挥官立刻输入运行路线!” “警告警告!二十九分四十九秒后主舰将遭遇小型陨石群!请指挥官立刻输入运行路线!” 智能的声音响彻在死寂的主舰上,在众人被惊醒前乌诺迅速打开舱门闪到了拐角处。而不久之后主舰开始沸腾起来,余泽甚至能听到一些星盗的踉跄的脚步声和止不住的叫骂声。 余泽迅速换好了星盗们临走前发放的装束——一件暗灰色的衬衫以及黑色的笔挺军裤,甚至那衬衫的纽扣上还精细雕刻着贪狼的图腾。所以说,这年头星盗们都是富得流油啊。 “01010号、01011号里的家伙速来指挥舱。” 阿诺德简单粗暴的命令霎时间传遍了主舰,而余泽也意识到,住在这两间房里的恰好是他和戴蒙。 正文 第68章 星盗的逆袭(七) 余泽将撩上去的头发再次拨弄开来,因为他发现这掩住眼睛的半长碎发十分有利于隐藏情绪。等他终于扭开舱门后,竟巧合地遇到了同时出来的戴蒙,余泽发现几个小时的休息反倒使得戴蒙的面色越发不好起来。 说到底谁会在被星盗俘虏的情况下还坦然安眠呢?戴蒙在屈辱地投降后想了太多,明明一天前他还是个意气风发的军校生,今天就成了臭名昭著的星盗之一,即使知道这是假的,他也无法清除找准自己的位置了。 “别担心,我们会没事的。”即使是这样混乱的情况下,戴蒙还是先行安慰了余泽两句。在他眼里余泽完全是被自己牵连的存在,戴蒙理所当然地将自己摆上了保护者的位置。 余泽自然不会扫了少年的好意,他阴沉地点点头就跟着戴蒙迈入了指挥舱。 “情况如何?”指挥舱里率先出声的并不是余泽和戴蒙,而是贪狼星盗团固有的首席指挥官。那是个面色刚毅的中年人,这些年倒也跟着贪狼面对了不少宇宙危机,只不过他谋略有限又没受到过正规教育,一举一动过于死板保守,在这种天下大势面前显然有些不够看了。这也是为什么贪狼竭力要掳来戴蒙的原因。 “这片陨石群很密集,有点棘手。” “但这种陨石群就算冒着损伤横冲直撞的话倒也能度过。最棘手的不是这个,你看这里。”主舰驾驶员直接无视了一旁站着的余泽和戴蒙,他回应着刚才出声的中年人。驾驶员的手指飞速地划过令人眼花缭乱的按钮,顿时一个个光屏凭空浮现,复杂的绿色代码瞬间流过,最终只留两副清晰的影像停留在众人眼前。 第一幅画面自然是那一群上下浮动的灰黑色陨石,而第二幅画面…… 一支线条流畅通体狭长的舰队悠然出现,漆黑的色调难掩它的气焰猖狂,为首的主舰舰尾更是明目张胆地镌刻着一头巨大凶猛的鹰隼。众人不过是隔着屏幕远远看去罢了,竟也能直观感受到久违的暴戾杀意。 这是孤鹰星盗团的舰队! 这支舰队刚刚穿越了星门,原本全力冲刺的速度骤然放缓,似乎并不急着赶上前来和他们叙旧。 “该死的!孤鹰那群阴险的玩意儿,明摆着在对我们虎视眈眈啊!”首席指挥官低声咒骂道,后方的余泽不动声色地瞥了他一眼。 是了,孤鹰星盗团显然是发现了贪狼的踪迹和如今的困境。他们在等,等着看贪狼星盗团度过陨石群时的受损程度,一旦他们发现了可乘之机,余泽绝不怀疑对方会一拥而上,将猎物吞吃入腹。 但就算再看得明白,身为首席指挥官也不该将这种丧气话说出口。指挥官是一艘舰队的引航人,是一艘舰队的精神寄托者,他可以激进可以冷漠亦或是可以疯狂,但绝不能说出任何埋怨挫败的话语。 阿诺德似乎听烦了他们的交流,他一手拍在金属质感的桌子上,那轰然响起的声音顿时让所有人收回了思绪。 “十分钟,给我一个穿梭陨石群的路线。”阿诺德抱臂而立,言语中皆是不容拒绝的威势。 “十分钟?”戴蒙闻言反射性地皱起了眉,离遭遇陨石群还有二十三分钟,而将一份设计好的路线交由智能推演也只需五分钟罢了,按理说他们起码该有近二十分钟的思考时间,十分钟未免太过仓促了。 “老子不养吃白饭的,做不到的话……”阿诺德悄然逼近了似有异议的戴蒙,他的右手禁锢住了戴蒙的脖颈,感觉到对方的挣扎退缩后,男人金棕色的眸光里浮起了玩味之意。 “我就先将你扔出舱门。” “坠落在无尽的宇宙中,大概算是个浪漫的死法?”阿诺德戏谑的声音使得戴蒙退后了两步,戴蒙脸上的怒意一闪而过,不过他本能地维持着身为指挥官的傲骨而硬生生忍了下来。 他拿开阿诺德的手臂,整个人一言不发地走到了陨石群的图像前,手指在虚空中勾勒着什么,终于开始全力运算着路线。认真起来的戴蒙别有魅力,他生来带有一种聪明人的气息,使人不由相信他或许真的能做到以最小的代价穿越陨石群。 而一旁额头冒汗的首席指挥官也老老实实地设计起穿梭陨石群的方法,余泽只是瞥了一眼就能感受到对方老迈而腐朽的思路。这个指挥官大概是昏了头了,他竟然想利用主舰的巨大火力硬生生开一条路来。魄力倒是不错,可他就没想过我方燃料的巨大损失以及可能出现的宇宙风暴等副作用吗? “小子,你还愣着做什么?难不成十分钟对你来说太多?”就在余泽准备低调旁观之时,阿诺德的声音再度响起。这次男人言语里的靶子却恰恰是他自己。 余泽略感惊讶,他薄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还是咽了回去。余泽选择抬起了刻意低下的头颅,顺从地将自己的视线投向密密麻麻的陨石群。 余泽实在是想不通,十分钟的设计路线时间,还剩下十三分钟的模拟推演效果的时间。智脑大概五分钟模拟完一份设计稿,所以顶多只能模拟两个人的,阿诺德注定会选择模拟中年人和戴蒙的成果,根本不必扯上自己啊。 难不成…… 事实上阿诺德也不是真想让余泽设计路线,他只是想拉一个家伙垫背,好让戴蒙觉得他不是唯一一个被针对的人。毕竟在战神看来,戴蒙有很大可能被余泽附身了。而余泽一向狡猾敏/感,要是他针对戴蒙针对的太明显,很容易被对方察觉。 真余泽·假柯尔完完全全看出了战神对戴蒙的关注,他瞬间意识到了这意味着什么,唇角忍不住勾出了一个笑容。阿诺德果然是战神阿瑞斯!不然他何必用肢体和言语试探一个陌生的存在?最可笑的是,阿瑞斯将戴蒙误认为了自己! 想通后余泽心情顿时变得明朗,他右手抽出一张纸,左手拿起笔便随手写了起来。即使在微小的细节上,他也在故意营造自己是左撇子的假象,想要用以蒙混敌人。 由此可见,直爽的战神和伪装到骨子的余泽在骗人方面根本就不是一个段数的。 就在余泽流畅地写着什么的时候,指挥室的屏幕里突然接入了一段通讯,看清画面的那一刻,驾驶员的脸色顿时煞白起来。 “喂喂喂,这里是孤鹰号,对面的,要不要我们帮忙开路啊……”飞船的大屏幕上露出了一张清秀斯文的脸,孤鹰号的通讯员似乎在用人畜无害的语调刺激着贪狼的众人,他们显然不是真的要帮忙而是在进行示威罢了。 那人的身后还站着几个身姿笔挺的家伙,这些人配合地发出了嚣张的笑声,完全没把贪狼星盗团放在眼里。 驾驶员忌惮的可不是他们,而是屏幕上最后面斜靠在沙发上的男人。那个男人套着薄薄的黑色t恤,精壮的轮廓隐隐流露出来。一头黑发短到了根部,本该锐利的眼如今半眯着,偶尔溢出暗沉的色泽。 那个男人正是孤鹰星盗团的大头领,但丁·阿尔弗雷德,被世人称为“掘墓者”的家伙。 但丁像是不喜通讯两端沉默压抑的气氛,他终于睁开了眼。男人什么都没做,他只是轻飘飘地看过来便惹得驾驶员颤抖了片刻。 “别管他们,切断通讯。”通讯画面消失之前,阿诺德和但丁微不可察地对视了一眼,阿诺德的目光暗示性地投向了戴蒙。 “十分钟到了。” 之后阿诺德没有去管不知何时撂笔的余泽,他直接抽出了中年人和戴蒙的设计路线,让人输入智能光脑里模拟结果。 五分钟后,首席指挥官的路线被模拟了出来,按照他的指挥,贪狼主舰发射强力电子流粉碎全部陨石群,而结果是贪狼主舰将受损5%,其余副舰受损6%,燃料消耗23%,同时有1%诱发宇宙风暴的危险。 阿诺德对此战况倒是不置可否,他的心神全都放在了戴蒙交上来的设计路线上。 戴蒙提出的是将一艘副舰的成员转移,然后让这艘无人的副舰置于主舰之前,同时副舰用小火力轰击既定路线上的个别陨石,为他们开路。 这样做的结果是此艘副舰受损10%,燃料消耗17%,其余主副舰毫发无损,无诱发宇宙风暴的危险。同时因为这艘副舰的人员清空了,之后航行所需消耗的燃料也随之减少,刚好可以撑到降临不夜星。 两种方法孰胜孰劣一目了然。 “用戴蒙的。”阿诺德毫不犹豫地下达了指令,他看向戴蒙的目光更加别有深意起来。这种弃车保帅的思路在彪悍风格盛行的宇宙倒是少有,反而细腻的宛若星际三万年所用的战略。 戴蒙果然是余泽啊! 阿诺德见此终于有闲心去欣赏余泽搁在一边的设计路线,比起之前两个指挥官厚厚的一沓子运算和计划,余泽的那张纸竟然只有短短的一句话。 等到他看清那句话后,阿诺德顿时诧异地挑起了眉梢。 正文 第69章 星盗的逆袭(八) 阿诺德纵使心中兴致十足,面上倒没有急着表露出兴趣。他先是无动于衷地将余泽的那张纸倒扣在桌上,然后盯住了屏幕上副舰开火爆破陨石的画面。 几分钟后,戴蒙的设计路线果真被舰队完美实施,虎视眈眈的孤鹰星盗团见无利可图便陡然加速起来,不欲再与他们贪狼多做纠缠。 阿诺德满意地托着下巴,他直接无视了身侧脸色难看的首席指挥官,毫不吝啬地给了戴蒙一个赞赏的眼神。余泽注意到戴蒙因为阿诺德的赏识而愣在了原地,表情似乎有些恍惚。 阿诺德没在意戴蒙的复杂心绪,他转身一手拍在了驾驶员浸满冷汗的僵硬肩膀上: “好了!现在都给老子出去冷静下。不过是孤鹰而已,瞧瞧你们这群软蛋都吓成什么样了?!” 男人喜怒不定的话语刚刚落下,热闹的指挥舱瞬间就被清空了,就连喜欢呛声的戴蒙都难得沉默地走了出去,他俊秀的眉头纠结地拧在了一起,仿佛在思考什么大事。 “小子,我告诫你,身为新人还是谦虚点好。”失利的首席指挥官故意走得又急又狠,他不满地撞开了身板挺直的戴蒙,撂下话后头也不回的离去,那言语中皆是几欲喷薄而出的怒意。 谁都知道这次之后他指挥官的地位会一落千丈,而戴蒙则会成为阿诺德的新宠。他这番泄愤的做派倒也不难理解。 戴蒙并没有对指挥官粗鲁的举止做出任何回应,他整个人都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就在余泽以为对方会一直沉默下去时,戴蒙模糊的声音终于响了起来: “柯尔,你说……” “通过指挥救人于危难之中,竟是这么有成就感的事吗?即使……”即使他救的是一群恶名昭彰的星盗? 戴蒙以前虽然远程指挥过打击星盗的战役,可今日却是他第一次真真切切的实战、第一次独自一人直面死亡。第一次总是不同的。 戴蒙的确感受到了肩膀上的沉重压力,但他感受最多的却是成功后的满足感,几分钟间生死徘徊的刺激让他感受到了与过往截然不同的乐趣。那是窝在学校里无法感受到的张狂活力! 他觉得自己对这种感觉很着迷。你看,连嚣张到不可一世的阿诺德不也因他的才华而侧目吗?这个男人不也不得不赞赏他吗? 余泽看见了戴蒙眼中的迷茫和挣扎,他并没有给予肯定亦或是意见,戴蒙不需要这些,他只是需要一个宣泄点罢了。 年少成名之人总要面对这种掌控一切的诱惑的,那种三言两语颠覆局势的感觉实在太过美妙了。重视资历的帝国联邦给不了戴蒙执掌权力的机会,但是星盗们却能给他一个最盛大的舞台。 戴蒙骨子里本就野心勃勃,如今这份渴望被这样唤醒也不知是好是坏。希望他不要坏掉才好。 “刚才阿诺德也让你设计了路线,你写了什么?”戴蒙躁动的心绪终于渐渐平复下来,他大概觉得自己之前说的话有些出格了,顿时不自在地扯了另一个话题来掩饰。说到底戴蒙还是对昨天阿诺德拦住余泽一事很在意,他不锦怀疑自己的这个同学究竟有何本事。 “戴蒙,你玩过桌球吗?” “什么意思?能再说一遍吗?”戴蒙面露疑惑之色,有那么一瞬间他觉得余泽在耍他,设计轰击陨石群的路线和打桌球哪有半点关系? “如果你不想说的话……”戴蒙看着余泽那一派阴郁的脸,实在猜不透这家伙在想什么,他只能勉强地笑着说道。 “没什么,我只是突然想打桌球了而已。至于路线,我就简单地写了一句话。”余泽见戴蒙跟不上他的思路便放弃了解释的打算,便压低嗓音揭过了这个话题,听到这话后戴蒙反而露出豁然之色。 只写了一句话?戴蒙下意识地以为余泽交了白卷。他不知道的是,指挥舱里的阿诺德正盯着余泽那所谓的“一句话”而愣神了半天。 “阿瑞斯。”指挥舱的屏幕上再度出现了但丁那冷漠凶戾的面容,男人沙哑的呼唤声让战神陡然收回了凝聚在纸张上的视线。 “智能,模拟下这份路线。”阿瑞斯对着光脑吩咐完便坐在了软椅上和但丁交谈起来,旁人见到此景怕是要诧异万分。因为这两个星盗团的大头领的会谈非但没有了之前的剑拔弩张,反而显得格外熟识的样子。 “潘,刚才那个黑发黑眼的小子叫戴蒙,我想他应该就是余泽。”阿瑞斯脱口而出的称呼暴露了但丁的真正身份,远在孤鹰号上的潘闻言只是随意敲击着桌面,他没说信也没说不信。 “戴蒙防备心很强,表现得能屈能伸,设计路线的风格也和星际三万年之人的作风如出一辙。他肯定是余泽。”阿瑞斯一边诉说着自己所发现的疑点,一边悄悄地盯着光脑缓慢增长的模拟进度。 “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降临不夜星后我会动手的。毒蛇号上莱拉已经准备好了,到时候他是不是余泽一试便知。” “哦……”阿瑞斯敷衍地应了一声,显然心思全然不在这场谈话中。 “阿瑞斯,你到底在看什么?”潘当然发现了战神那慢慢放大的瞳孔以及嘴角放肆咧开的弧度,他感觉到了战神的不对劲。 “嘛,告诉你也无妨。我在这世界找到最适合我的选民了。” “潘,只有这家伙,你别和我抢。” “你要是抢走他,我会忍不住和动手的。” 阿瑞斯抬起了锐利的金棕色眼眸,他漫不经心地扔下威胁的话语,将智能光脑所模拟出的画面共享给那头的潘。 画面上最先出现的是被轰击前的小型陨石群,随后从主舰的炮口击出了一个全然无用的球状炮弹,炮弹似乎并未填充燃料,它沿着一个诡异的角度穿过了密密麻麻的陨石,直接撞击在了一个左下角的特定陨石上。这个炮弹至始至终都没有爆炸,反而将陨石撞离了原有位置,乍一看让人摸不着头脑。 而下一秒奇妙的事情发生了!被撞开的陨石碰到了别的陨石,陨石间互相推撞着,轰然的声响中透着压倒一切的气势,几分钟后竟然硬生生推出了一条康庄大道! 余泽压根就是把危险的陨石群看成一场简单的桌球,把神秘的宇宙星空看成一个立体的桌台,而那个被掷出的炮弹,不过是球场上被他击出的白色母球罢了。这就是戴蒙所不能理解的思路!这也是余泽问戴蒙“你玩过桌球吗”的原因! “神乎其技啊……”阿瑞斯情不自禁地赞叹道,那金棕色的瞳孔越来越亮!你能想象挡路的陨石群突然像有意识一般为你的舰队让出道路吗?无论是哪一位上位者,都会被这种以示臣服的景象给弄得心花怒放! “贪狼主舰受损0%,其余副舰受损0%,燃料消耗0.5%,诱发宇宙风暴的危险为0%。”智能那冰冷的声音便是对余泽制定路线的最高赞誉,阿瑞斯听完后甚至哈哈大笑起来。 “我之前不过是随口让那个小子写个路线罢了,你知道吗?他竟然傲慢地只写了一句话。” 阿瑞斯拿出了那张被他捏得皱巴巴的纸,那锋锐的字体仿佛要透纸而出,余泽写的是: “掏空一枚b6型炮弹,填充进主舰炮台。将主舰炮台沿着艾维斯宇宙坐标调转13°10',按下发射键。” “哈哈哈没有半句废话半点解释,谁会想到他能一眼看穿整个陨石群、计算出这样的角度、提出这种前所未有的猖狂路线呢?” “别人是费尽心机地自己开路,他却让死板的陨石群主动让出一条路来。” 这等做派这等从容,已经不是单单“气魄”二字便能简单概括了! “怎么样,这小子是个鬼才吧?我一定要让他成为我的选民!” 然而那一头的潘只是静静听完了阿瑞斯的话语,他没有看向一脸骄傲的阿瑞斯,而是眯着眼盯着不断循环播放的画面。 最终潘哑着声音问道:“提出这个路线的,是谁?” “就是之前站在角落里的那个阴沉小子,他叫柯尔,不是什么有名的家伙,你大概没什么印象。” “你觉得这个路线设计的不好?就算是星际三万年,应该也没多少人提出过这样简单而神奇的方法吧?”阿瑞斯见到潘的沉默,心里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了,潘向他打听柯尔做什么?难不成又要和他抢选民? “星际三万年不是没多少人提出过这样的方法,是根本没有一个人提出过。” “阿瑞斯,你知道吗?这般惊才绝艳的风格、低调狂放的气度,我潘在这漫长的光阴中唯独遇到过一人而已。” “能做出这种事的,只有余泽。”潘的声音是连他自己都没意识到的沙哑低沉,阿瑞斯闻言却骤然冷下了脸。 “潘,我知道你欣赏余泽,可这宇宙中不是只有那小子是天才。我早就说过了,柯尔只会是我的选民!” 阿瑞斯不再理会对面的潘,他气得切断了通讯。阿瑞斯甚至觉得潘是在觊觎他那优秀的选民,比起潘不着调的直觉,他还是更相信自己的判断。 余泽附身的,分明是那个戴蒙啊! 正文 第70章 星盗的逆袭(九) “1号副舰右转23°,侧翼粒子炮发射。3号副舰注意潜行绕后,等待我的指令。” “主舰突进300米,聚能炮蓄力,三秒后发射。” “对,就是这样。哈哈哈!大势已定,全舰突击!” 戴蒙双手撑在指挥舱的边缘,他俊秀的面容几欲贴上屏幕,白皙的额头上早已布满了薄汗,而他整个人还是一无所觉的模样。只见戴蒙有条不紊地下达指令,黑色的眸子里满是胜券在握。不过是两个月罢了,他的气势竟有脱胎换骨的变化,如果说之前他是颗还未打磨的原石,如今却成了光华璀璨锋芒毕露的钻石。 是了,不过两个月而已,贪狼星盗团的首席指挥官的位置已然换人来坐,就连那副官的头衔也落到了余泽的头上。原本的中年指挥官被排挤出了指挥圈,他正沉默地蜗居在舱门角落。男人冷着脸盯住发号施令的戴蒙,似乎没了半点脾气。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随着新任指挥官戴蒙的上任,引而不发的贪狼星盗团注入新血之后一改以往的作风,他们变得强势而富有冲劲,对着宇宙嚣张地露出自己的獠牙。 “柯尔,接通对方的通讯。对面的早该主动投降了。”戴蒙对身侧的余泽说道,他俊秀的面容上露出了成功击败敌手的笑意。 这是贪狼星盗团降临不夜星前的最后一场战役!这一路走来,大大小小的偷袭者、各种各样的意外风暴简直成了家常便饭,他们也没少被孤鹰星盗团下黑手。好在戴蒙漂漂亮亮地应对了所有的突发状况,使得星盗团平安到达。 “这小子还真不赖。”阿瑞斯在自己的屋子里盯着指挥舱中的状况,他见到戴蒙利落果敢的做派后便随口赞叹了两句,然而男人兴致寥寥的眼神又仿佛在诉说着他对戴蒙也并不是那么满意。 “戴蒙的指挥已经够好了,你还有什么好挑剔的?”乌诺见阿瑞斯一副提不起精神的模样,不由有些意外。说实在的,戴蒙最近绝对是超常发挥,三天两头就给他们捧上一场完胜来,现今六艘副舰的禁闭室里俘虏爆满,再也塞不下一个人了。 战神阿瑞斯一向对战争最感兴趣,遇上这么个战争奇才应该很感兴趣才是啊。难不成战神眼光出乎他想象的高?那他以前还真是小看对方了。 阿瑞斯闻言只是得意地看了乌诺一眼,他不由想起了当初看到的那份论文和神乎其神的设计路线。其实并不是他阿瑞斯太过挑剔,也不是戴蒙指挥的不够好,而是当一个人有幸见证过能与太阳月亮比肩的光芒后,所谓的璞玉钻石就再也无法入眼了。 戴蒙很好,可柯尔更好。 如果说逆转危局的戴蒙是宇宙里的群星之一,那么能以星空为桌台的柯尔本身就如这浩瀚宇宙。两者的胸襟气度差得太多,多到连他这个崇尚武力的家伙都能一眼辨别。 乌诺见阿瑞斯故作高深的模样,也懒得再管他的闲事,只要这男人不怀疑自家的小鬼,那他爱干什么就干什么吧。 想到此处,乌诺仿佛不经意地试探道: “戴蒙成为首席指挥官的确是名至实归,但是柯尔难以服众。你陡然让他当副官,兄弟们起了些怨言。” “柯尔?那小子……”阿瑞斯乍一听到“柯尔”这个名字反而来了精神,他睁开半耷着的眼皮,直言不讳地回应了乌诺的话语。 “那小子值这个价。”阿瑞斯说完后干脆站起了身,他直直走到屏幕前按下了和指挥舱通话的按钮。 “戴蒙,给我汇报下战况。” 忙着和指挥舱交谈的阿瑞斯自然是没注意到身后乌诺慢慢阴沉下来的表情。乌诺若有所思的视线不断徘徊在阿瑞斯的身上,从男人的四肢滑到他的脖颈脑后,似乎在细细寻找着男人的致命之处。 不过是短短的一句话罢了,乌诺就听出阿瑞斯对“柯尔”的印象很好,甚至可以说是非常好。如果说阿瑞斯力捧戴蒙可以归咎于怀疑二字,那么他捧着余泽假扮的柯尔又是为了什么?完全出于本心? 余泽啊……啧,这小子真会给他找麻烦! 乌诺狠狠地闭上了眼,他压抑住将战神吊打一顿的打算,也慢悠悠地走到了屏幕前。男人极具侵略气息的暗沉眸光落到了站在戴蒙身侧的余泽身上,在余泽敏/感地回望过来时,乌诺却又忍不住扯开了一个笑容。 还没等余泽思考乌诺笑容背后的含义,戴蒙倒是眼尖地发现了这一点。他以为贪狼的两位头领是在以不同的方式赞赏他的表现,一时间竟有些受宠若惊。要知道阿诺德很少主动过问战斗的事,而卡洛斯更是出了名的神龙见首不见尾。卡洛斯虽然看上去嗜酒散漫,实际上没给任何人好脸色过。 余泽轻轻瞥着背脊愈发挺直的戴蒙,仿佛看穿了对方在想些什么。戴蒙这小子大概天生适合星盗吧,他渴望一展手脚来实现自己的价值,星盗的确是他成名最快的舞台。只是力量这东西太容易让人迷失,戴蒙他…… “三小时后主舰降临不夜星,降临前让副舰全部撤离。我们是去谈判不是去抢劫,人数贵精不贵多。”乌诺淡淡地吩咐道,凝视细听的戴蒙突然有种刚才的笑容只是他看花眼的错觉。 “了解,我会让副舰停靠在水之星待命。”戴蒙妥当地安排着一切,水之星是离不夜星最近的星球,他们这艘主舰回程时还是需要舰队护送的。 “那随行的人员?”角落里一直默不作声的原首席指挥官终于不甘寂寞地开口了,他的话一出顿时让戴蒙的脸色微妙了起来。事实上戴蒙也想问这个问题,只是碍于身份不好开口罢了。毕竟他是被俘虏来的,他想知道贪狼的两位头领是否真的心胸宽大到完全信任自己。 “去十个人。我和卡洛斯当然算两个,六艘副舰的舰长也不能少。戴蒙身为首席指挥官自然是要带上的。嗯……一个指挥官好像有点少啊,要是耍嘴皮子弄不过对方岂不是很丢人?”阿瑞斯说到这里停顿了半响,听到这话中年指挥官不禁面露激动之色,以为这是他的机会。 然而还没等他自荐,阿瑞斯就已经移开了视线。 “喂,那个小子!柯尔是吧?最后个名额是你的了。” “他不过是个副官!”中年指挥官心情起伏下忍不住大声反驳道,然而话一出口他就后悔了,因为阿瑞斯金棕色的瞳孔瞬间盯紧了他,那种感觉实在太过危险! “……找个地方,领了钱自己下船。”过了许久,阿瑞斯沙哑的声音隔着屏幕划过了对方的耳廓,中年人霎时间面如死灰。他其实早就知道了自己的命运,他终究是老了,跟着贪狼越久越觉得力不从心,可他没想到退休的日子竟来得这么快。 “是,谢谢大头领。”中年指挥官盯着早已关闭了的屏幕喃喃道,他不敢再抱怨什么,因为他清楚自家两位首领的凶残手段。 男人失魂落魄地走了出去,路过戴蒙时他面露忿色,还想和上次一样用力撞倒对方以平心中怒气。然而这一次戴蒙却硬碰硬地撞了回去,他年轻力壮的身体反而将蓄意攻击之人撞得后退了两步。 “哼!不过是长得好点,怪不得爬这么快!”中年指挥官见到戴蒙冰冷淡然的眼神,咬着牙跌跌撞撞地跑了出去,临走时还不忘回头谩骂,连同低调做人的余泽也被他纳入了讽刺范围。 戴蒙没有管对方意有所指的污言秽语,他的心神沉浸在惊讶“贪狼高层真的信任自己”这件事上。他们竟然愿意把这个谈判的机会给他,愿意将权柄交予他手!被人信任实在是件美妙的事,特别是对方还是很了不得的存在。 油然而生的成就感让戴蒙有点不知所措,他勉强平复下心绪后便注意到了正整理着之前路线草稿的余泽,戴蒙刚松开的眉头又不自觉地皱了起来。说起来他们带上自己还情有可原,带上柯尔又是为什么呢? 戴蒙隐隐觉得,贪狼的两位头领虽然没有直言,但他们似乎都很看好柯尔。一时间戴蒙也不知道自己翻滚的心绪是为了什么。 “柯尔,这次降临不夜星……”想了很久,戴蒙慢慢斟酌着自己的语气,他开口前还特意检查了有没有人正在监视指挥舱里的画面。 “虽然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要带你下去,但这是个好机会。”确认无人监视后,戴蒙终于流畅地说了起来。 “不夜星是最繁华的星球,它的飞船通往宇宙各地。如果你想要逃离贪狼,只能趁着现在,我会帮你掩护的。” “想来在谈判这种大事面前,他们不会大张旗鼓地去找一个副官的踪迹的。你觉得呢?” 余泽听完了戴蒙的话语,手上的动作不由一顿。 他悄然抬起头,掩在碎发下的墨蓝瞳孔微微眯了起来。虽然戴蒙说得挺不错的,但这用词这语气是不是过于古怪? 他竟然从戴蒙的这些话语里听出了一丝……不满和忌惮? 正文 第71章 星盗的逆袭(十) 降临不夜星时正值午后,苍白而炫目的阳光席卷了这颗仿佛涂满蜜糖的星球,将它烤得散发出诱人甜香。然而纵是再绚烂的光芒也有照不到的阴影之处,映着贪狼图腾的银灰色主舰就这么悄无声息地停靠在专门的黑色地带。 还没等同道中人为之侧目忌惮时,两辆小型的悬浮车便飞速从舱门里弹出,车体流畅的线条混杂着飓风发出了尖锐的咆哮声响,他们携着嚣张跋扈的气势将前方站着的几个零散星盗给吓得后退了两步,一时间叫骂声四起,恰好来不夜醒游玩的中型星盗团首领也是被吓到的众人之一。 “老大,要不要我找人给他们点颜色瞧瞧?”中型星盗团的首领愣愣地坐在地上,他身侧的属下还在拼命咒骂。 “妈的,不夜星不能动武,我们可以在宇宙港口堵人!” 下属气愤的话语还没说完,就被老大冷笑的神情给弄得懵住了。 “那是贪狼!”四个字罢了,所有咒骂声瞬间消失得干干净净。 之前为首的那辆悬浮车里,主驾上戴着墨镜笑得肆意的是阿诺德,而副驾上堂而皇之拎着酒瓶的男人分明就是凶名赫赫的卡洛斯啊!谁敢触他们的霉头?谁又敢去堵这两个人形兵器?! “今天究竟怎么回事?”首领忍不住说出了口,一滴冷汗不知何时顺着他的额角流下,最终淹没在了颤动的喉结下。 若只是碰到贪狼星盗团他也不会震惊到这种程度,但是!中型星盗团的首领僵硬地扭过自己的脖颈,只见这片黑色地带除了最中间停着的银灰色的贪狼主舰外,还有两艘超大型主舰也蛰伏其中。 左侧那艘通体火红,舰首上刻着阴谲的长蛇;右侧那艘通体漆黑,舰尾上雕着展翅的鹰隼。这三艘主舰静静停靠在一起,无声地散发着一种猖狂争霸的气场! 毒蛇、贪狼、孤鹰三大星盗团今日齐聚不夜星啊!这完全能称得上是宇宙的盛景之一,简直让人细思恐极! “给我把兄弟们叫回来。”中型星盗船的首领猛然回过神,果断地下令到。 “老大,兄弟们才刚下星舰啊。”首领身后的属下一时还没看清三艘主舰的图腾,他们根本没搞清楚情况。 “蠢货,还要不要命了?赶紧全员撤离!我们下个月再来,到时候保管你们乐个够!”这三个巨头争锋之时留在这里,不是自己找死吗?! 在这个首领脑洞大开自顾自地展开阴谋论时,贪狼星盗团和孤鹰星盗团却再次于皇后酒店狭路相逢。早在一周前不夜星最一流的皇后酒店就已被联邦帝国包场,专门被用来安置三大星盗团的众人。 联邦帝国这么安排也是有原因的,他们恨不得宇宙间规模最大的三个星盗团互相争斗起来才好。谁都知道星盗火气最大,这些凶残的家伙住在一间酒店说不定分分钟翻了天。而对于这一点,联邦和帝国只想说打得好!最好打个三败俱伤,再到宇宙里大战三百回合,这样他们就能渔翁得利、完完全全占据主导地位了。 当然,这点昭然若揭的小心思到底是异想天开。余泽走进来时,便看见孤鹰的唯一头领但丁正独自坐在酒店大厅的沙发上开红酒,而他的指挥官默默地停在前台登记入住信息。 最前方的阿瑞斯见到但丁不由微微挑起眉梢,他派一个副舰舰长走上前去登记,自己迈开长腿带着剩下的九个人直直停在了但丁的身前,明晃晃地以势压人。 原本分散着的孤鹰众见状也立马聚拢起来,和贪狼星盗团无声对峙着。在远处监视着皇后酒店的联邦和帝国之人同时兴奋起来,之前听说这两个星盗团在路上闹过不痛快,现在看来是真的。难不成他们现在要在这里开战?那可真是老天开眼!赶紧打起来啊,不要你们赔钱! 然而就在局势一触即发之时,阿瑞斯和但丁对视后两人竟然同时大笑起来。他们大力地拥抱了一瞬,视线同时落到了隐藏摄像头的位置,屏幕上两人讽刺的眼神仿佛在嘲笑摄像头后面之人的痴心妄想。 “你们贪狼最近真是人才辈出,之前爆破陨石群的是哪个指挥官?走出来我瞧瞧。”但丁坐回沙发上后装作一无所知地问道,他凶戾的面容不怒自威,言语间是星盗固有的猖狂。 “就是这小子。”阿瑞斯伸出健壮的手臂揽过身后站着的戴蒙,他的胳膊随意地压在对方的脖颈之间。戴蒙被大头领这意外的举止给弄得绷紧了神经,回过神后便尽力放松了身体,沉默地露出了矜持笑容。当初能让孤鹰星盗团吃个闷亏,他确实也很高兴。 但丁若有所思地打量了戴蒙一眼,瞳孔里是一闪而过的嘲弄。而戴蒙没能看穿但丁的情绪,他发现这个危险十足的男人轻轻摇晃手中红酒杯之时,竟显得异常的优雅。戴蒙甚至觉得——为什么这年头的星盗都和他想得都不一样呢? “我向来欣赏狡猾果敢的家伙,报上名来。” 但丁意有所指地赞叹道,他说完后直接将手中的半杯红酒一饮而尽。男人明明没有按着顺序细品慢尝这昂贵的酒液,然而这种粗鄙的喝法竟然也透出他独特的豪迈气度。 “戴蒙,戴蒙·思卡托。”戴蒙下意识地回答,但他发现此刻但丁的心思已经完全不在他身上了。 “那边那个小子有点面生,也是你新招的指挥官?”但丁确实没有将俊秀耀眼的戴蒙放在眼里,他的话题竟陡然转向了一旁静候的余泽。男人低哑的声音还残留着刚刚咽下的红酒醇香,话语中的内容惹得阿瑞斯金棕色的瞳孔紧缩了一下。 潘这家伙就是不死心吗?!都说了柯尔不是什么余泽,他只是自己特意预定的选民罢了。 “无名之辈而已,和戴蒙一起投诚的。他没干过什么事,你不认识很正常。”阿瑞斯假惺惺地说道,瞳孔中暗含警告的意味。 “小子,报上名来。”潘对阿瑞斯的话恍若未闻,他顶着但丁的皮直接和余泽攀谈起来。 “……柯尔.塔利特。”余泽对事情的发展有点不妙的预感。他摸不准这个但丁究竟想要做什么,是想试探贪狼星盗团的人员?还是单纯的无聊作祟?亦或者但丁有没有可能是诸神之一,也就是死神潘呢? 余泽思绪翻转着,他没有忘记用阴沉的声音回答对方的问题,如今他很自信自己并没有什么伪装的不到位的地方。怎么着诸神也不会发现他的真实身份才对。 “柯尔?好名字。我是但丁。” 潘的这一句一出,所有人都忍不住面露诡异之色。 孤鹰的人想的是——卧槽,我们老大竟然还会夸人?还是夸一个敌人? 贪狼的人想的是——卧槽,这家伙吃错药了吧?柯尔这么普通的名字好在哪里? 唯一背靠着沙发小憩的乌诺闻言慢慢睁开了眼,他冰蓝色的瞳孔中尽是血色绵延。 他肯定了,但丁是潘。余泽或许不会相信他这种毫无道理的荒谬判断,可乌诺自己却深信不疑。他甚至不用去试探对方的肋骨也能确定,毕竟情敌之间总是有特殊感应的。 但丁就是潘,这一点绝无错处!男人垂在身侧的手不禁动了动,他此时大概在思考着从哪个角度刺入潘的腹部。 潘说完那句引人遐想的话后眸光飞速扫过了在场的众人,他想捕捉到任何不对劲的表情,然而潘终究没有发现任何可疑之处。扫过一遍之后,潘最后将视线落在了唯一背对众人的卡洛斯身上。 乌诺会是这个家伙吗?还是说那个男人潜伏在了军方、埋藏在莱拉所在的毒蛇星盗团里?以乌诺放荡不羁的性格,倒是一切皆有可能。 “哈哈哈哈!瞧瞧我看见了什么!目空一切的但丁今天竟然夸人了?难不成你喜欢的是这一款啊?”就在这时女子夸张的笑声打破了凝滞的氛围,只见一群人慢悠悠地从传送梯里走了出来,为首者正是刚才大笑不止的女子。 只见女子穿着贴身的黑色背心和同色的超短裤,显出玲珑有致的身材,而那火红的皮质外套和腰间挂着的金属质感的武器更是衬得她张狂夺目。这样烈焰般的长发,这样完美无暇的面容,再配上一身胜券在握的气质,足以让任何人折服。 然而余泽看了一眼就移开了视线,不是因为女子不够美貌,而是他不能再看下去了。 这个女人……这个女人! “但丁,你今日倒是说说看,我莱拉的名字够不够好听?” 是了,幸运之神莱拉她真身降临了!连名字都不愿掩饰半分! 余泽强忍住自己面上的惊骇之色,他立刻意识到莱拉是个甜美的诱饵,是潘为了将他和乌诺钓出来而放出的诱饵。只要在这个世界找到了莱拉的弱点,余泽就能永远杀死一个主神,这个诱惑实在太大! 想来莱拉也是被潘骗了。她根本不知道这里还有乌诺的存在,所以才敢真身降临。余泽隐晦地深吸了口气,他无比庆幸还有一层碎发遮掩住他此刻的表情,不然莱拉登场的那一刻他就已经暴露了。 “哈?你的名字好听?谁不知道莱拉半年就弄死了原来的毒蛇头领取而代之,你的名字只会是所有人的噩梦。”阿瑞斯毫不客气地吐槽道,他说着说着还特意瞥了眼戴蒙。不出他所料,戴蒙虽然没失态,但脸色确实比之前阴沉了不少,这样的表现说明他绝对是余泽。 事实上戴蒙面色不好的原因根本不是阿瑞斯猜想的那样。他不满的是为什么所有人都对毫无存在感的柯尔另眼相待,一瞬间柯尔竟成了三大星盗团的焦点! 难不成之前但丁那句“我向来欣赏狡猾果敢的家伙,报上名来”是对柯尔所说? 难不成自己……还比不过阴沉的柯尔吗? 正文 第72章 星盗的逆袭(十一) 没等戴蒙平衡好自己的心态,在大厅里就响起了潘低低的笑声。那个男人没有直接回答莱拉关于名字好听与否的问话,然而他说出的话语却让所有人表情微妙起来。 潘说:“还是柯尔好听点。” 这个叫但丁的家伙真的疯了吗?余泽没有收敛自己脸上的荒谬之色,他只是将心中渐渐升起的忌惮不安给悄悄掩埋住。如果但丁不是审美奇葩,那么他就是故意的。谁会故意这么做?难不成他是潘?这句话是他在向莱拉暗示着什么吗? 他发现了自己的身份?! 余泽的尾椎瞬间发麻起来,头脑里似乎有什么东西轰然爆开,那趋利避害的本能在疯狂叫嚣着,拼命地怂恿他赶紧逃离此处! 他绝对不能逃。余泽明明知道自己可能暴露了,却强忍住撤退的打算,因为机不可失失不再来,莱拉可是真身降临啊!虽然不知道这个计划是谁制定的,但那个人绝对是吃准了自己无论如何都不会走,他舍不得放开这块难得的肥肉。 事到如今……余泽不动声色地瞥了眼阿瑞斯。还好,还好阿瑞斯对一切一无所觉,起码还不是最坏的局面。 “啪嗒。”余泽的耳边划过了仿佛是金属被从搭扣中抽出来的声音,他混乱的大脑一时间想不起来究竟是什么东西。而当余泽完全反应过来想要抽身后退之时,冰冷的枪口就已稳稳地抵住了他的后脑。 “阁下这是什么意思?”余泽嘶哑着声音问道,言语中是七分故作的惊慌和三分压抑的复杂。 “柯尔!”不远处的戴蒙见到这一幕也有些发懵,他顾不得心中乱七八糟的情感,整个人霎时间如坠冰窟。 他这才真切意识到星盗们太难揣测,一个看上去漂亮热情的女子竟然毫无理由地想要自己友人的性命,这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世道?戴蒙想要走上前去,却被莱拉所带的属下给同时制住。 “小家伙~别紧张,这又不是激光枪,不过是个老古董罢了。” “听见有人夸你,我稍微有点不高兴啊。不如我们来玩个游戏吧。嗯……你就猜猜我这复古的枪里装子弹了没?”莱拉妖娆地贴在了余泽身上,抵着后脑的枪口轻轻磨蹭着柔软的黑色碎发,致命的危险让他连骨髓都战栗起来。 她染着红蔻的手指撩起了余泽的碎发,女人暗含香气的话语不断冲击着心神。 余泽墨蓝色的双眼因为她的动作而暴露在了阳光下,那微微眯起的眸子里仿佛溢满了零碎的星光,再仔细看去又是一片深沉。在众人的视线投过来之前,余泽平淡如水的眸光瞬间化作了天才的孤傲和被胁迫的恼怒,他很好地诠释了受制于人的形象。 沙发上的潘双手交叉着俯下身,野兽般的眸子一动不动地盯着余泽,似乎不想放过对方的任何一个表情。 大厅里的氛围再度凝固起来,三方势力一触即发。 余泽知道如今情况有些不妙,只要他露出半点破绽,他毫不怀疑莱拉会直接运用神力对付他。余泽扫视了一圈贪狼的同伴们,他没有将乌诺扯下水,而是将视线落到了阿瑞斯身上。 阿瑞斯对上余泽投来的目光后不由愣住了一瞬,显然也没想到对方会向他求救。那个鬼才般的小子如今紧抿着薄唇,原本美得令人窒息的双眼里隐藏着屈辱和愤恨,还有想要毁灭一切的疯狂。 这家伙平日里对一切漠不关心的模样,这家伙习惯性地低调阴沉活着自己的世界,今日估计是第一次被人摆在台面上这般耍弄,怕是要气疯了吧? 阿瑞斯越想越乱,他不知道怎么形容自己升腾起来的情绪,一向大咧咧的男人罕见地皱起了眉头。自家的选民被人欺负,他是不是该出头? “莱拉,你……” 几秒钟后,阿瑞斯发话了。然而他刚开口,潘仿佛带有千钧之力的威势就压了过来。沙发上的男人从头到尾无一不充斥着警告的意味,阿瑞斯难得见到死神会如此认真。 阿瑞斯终究是移开了眼,不再和余泽对视。他和潘认识了几万年,实在没必要因为一个选民闹翻。 “呵。”余泽见状刻意发出了嘲讽的笑声,战神听见后果然不自在起来。 明面上他阿瑞斯是余泽的头领,实际上他将来也会是对方的主神,如今的不作为确实有些说不过去。可谁叫这小子没有正式成为他的选民呢?他就算想护也没办法啊。 “怎么?不想猜?”莱拉可不理会两位主神的交锋,她还在试探余泽。然而不管她的枪口划到哪一处,余泽的身体都是如出一辙的紧绷,即使又检查了一遍后也还是找不出弱点。 莱拉也不确定这小子到底是不是余泽,她只是因为刚才受到潘话语里的暗示随意一试罢了。 事到如今幸运之神自然没打算草草收尾,她像是想到了什么绝妙的主意,慢慢将枪口后移了些许,女人扭着腰走到了余泽的正面。 “小子,只要你跪下,我就放了你。”莱拉居高临下地说道。她觉得如果这小子真的是那个骄傲到不可一世的余泽,那么他绝对不可能跪下! 不久前余泽荣登神座的情景她可是难以忘怀啊。毕竟是顶着荣耀之神神格的人,怎么可能下跪他人? 以己度人的莱拉没有注意到,她这话一出,在场的三个男人顿时变了脸色。 阿瑞斯是气愤,他的选民还没向他宣誓怎么能先跪别人?而潘眉间的纹路似乎更深了几分,他左手抵在心脏上仿佛在疑惑着自己的失态。 最后的乌诺……还好乌诺是背对着众人的。男人正轻佻地勾着薄唇,本该是愉悦的表情,然而任谁看去都只能感受到令人不寒而栗的杀意。 跪下?让自己的小鬼跪下?她莱拉哪里来的胆子! 乌诺的右手狠狠拧在自己的左手上,手背上凸起的青筋诉说着他翻腾的怒火。乌诺知道,如果形势逼人余泽真的会跪下!那个骄傲张扬的家伙啊……即使今日可以为了目的而妥协跪下,但日后想起来怕是会觉得耻辱至极吧? 要知道这小子看着豁达,其实最会钻牛角尖了。这可是他乌诺捧在心尖上的人啊! 乌诺越想眼睛越红,他的呼吸都不禁急促了起来。唔……莱拉的弱点会在哪呢?先踩断她的双腿,再扭断她的手肘,然后慢慢找如何?驳杂的恶念不断冲击着男人的心神,就在要爆发之际乌诺却猛然收敛好所有的情绪转过身。 他必须亲自确认这个小鬼的决定。如果他不想跪,那么自己一定第一时间先刺穿潘的肋骨,至于之后的事之后再说。转身后的乌诺瞥了潘一眼,潘神情不定的不知道在作何打算,看上去他似乎竟有些不满莱拉的自作主张? 哈!这可真是本年度的最佳笑话。明明是他自导自演的这场戏不是吗? 余泽见到莱拉一再逼迫的做派,他慢慢低下了头。众人只见到柯尔单薄的身体颤抖起来,不知是因为愤怒还是恐惧。 余泽在想的是,如果面对这种情况的是原主,是那个未经历过真正死亡的家伙,怕是会跪的吧。而如果是他余泽自己的话……余泽的唇角不禁泛起了苦涩自嘲的弧度。 他笔直的双腿渐渐屈起,那双惊心动魄的眼被睫毛遮住,全然看不分明。 “柯尔!!!”戴蒙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挣扎着喊出声来,他实在无法理解这一幕,也无法理解为什么事情会发展成这样。难不成柯尔真的要下跪才能活命吗?在戴蒙看来,尊严是比命还重要的存在啊。 余泽对戴蒙的喊声恍若未闻。因为即使是他余泽本人,他也会选择跪。不是他不够骄傲,不是他不能反抗,而是他早已没年少轻狂的资本。 “……”在场之人已经被连番的变故给弄得屏住了呼吸,这明显成了三个星盗团头领的暗中交锋,早已不是他们这群下属能插手的事了。 你竟然真的要跪?你怎么能跪?乌诺的目光穿过了挡在前面的家伙,他直直看向倔强的余泽。 最终男人闭了闭眼从军裤口袋里慢慢抽出右手,他就这么无声无息地朝着潘的方向迈开了脚步。然而还没等乌诺打破余泽的计划,一阵枪声骤然响起。 乌诺猛地转头看去,只见余泽的膝盖屈下去的同时陡然发难,他的双手按在枪口上反身一扭,直接夺过了莱拉手中的银色枪械,而余泽身侧的地板上还冒着浅浅的焦黑烟气。 在众人惊讶于这场神乎其技地反击时,乌诺关注的却是——那小子的膝盖到底靠没靠到地? “……你这粗鲁的家伙!”莱拉终于反应了过来,眼底顿时浮起了滔天怒火。一个在她看来不过是蚂蚁般的凡人,竟然从她手里夺过了枪?这简直太冒犯自己的威严了! 莱拉向前一步伸出了纤细的手,她根本不想管这家伙是不是余泽了,她现在只想捏碎这小子的脑袋。 “莱拉,停手。”沉默已久的潘终于开口,他却没能制止愤怒的莱拉。 “……这里不是你毒蛇星盗团放肆的地方。”乌诺的声音随之响起,他和潘隔空对视了一眼,下一秒又一触即分。 “算上刚才走火的那颗,枪里有两颗子弹。”余泽嘶哑着嗓子开口,这样的回答让莱拉的手悬停在他的头顶。 莱拉勉强压抑住怒火看去,只见余泽白皙的手掌上捧着被飞速拆开的枪械零件,一颗银色的子弹正凛冽地泛着冷光。 这家伙夺枪……是为了回答了她刚才的问题?莱拉妖娆的面容上都不由露出愕然之色。 正文 第73章 星盗的逆袭(十二) 莱拉神色不定地注视着那颗普普通通的子弹,她甚至有那么一瞬间被蛊惑地想伸手接过。然而就在莱拉的右手刚刚伸出之时,她瞥到自己染了丹蔻的指尖,她的动作便忽然停了下来。最终莱拉选择干干脆脆地转身,仿佛之前的动作是众人的错觉。 低垂着眉眼的余泽却没有忽略这一幕,他眼角的余光瞬间锁定了莱拉收回的右手。余泽突然想起来自己之前也是因为夺枪碰到对方的指腹,才惹得莱拉勃然大怒杀意蔓延,难道说…… 余泽就这么沉默地站在原地,如今闹剧算是落幕了,自然没有人再关注他这个被卷入头领间争斗的牺牲品。他浅淡的目光慢慢徘徊在莱拉的五指之间,那神色像极了在寻找下口之处的饥饿孤狼。那原本摊开的手掌正要合拢,一个熟悉的滚烫温度便覆在了他的掌心上。 乌诺不知何时走了过来,他用粗粝的指尖拎起了细长的子弹,灼热缱绻的触感稍纵即逝。余泽下意识偏开头没有和这个男人对上视线,因为他不确定自己是否还能在乌诺的无条件宠溺下还能保有理智。 “喂,大美人……”乌诺也没有在此和余泽多做纠缠,他转过身对着离开的莱拉懒懒喊道。男人拎着子弹的双指逐渐用力,只见他手腕一动,裹挟着呼啸声的银质子弹便飞速撞击了出去,下一秒擦着莱拉的脸颊陷进了墙面里。或者说,若不是莱拉侧过了身,这个角度扔出的子弹肯定会狠狠砸到女人的红唇上,带起鲜艳的血花。 “折辱完我贪狼的人,就想这么走了?”余泽听着乌诺仿佛无意识的用词,唇角不由动了一下,最终化成了自嘲的弧度。“折辱”这个词用的太好,好到他竟无言以对。 “虽然这小子只是个普通货色,虽然我卡洛斯一贯怜香惜玉,但是啊……” “他也不是随便是什么家伙就能欺负的。”乌诺扯了扯略紧的衣领,他一步步地逼近了莱拉。男人的尾音性感地拉长,在所有人反应过来之前一把枪便出现在手上,这可不是之前那种复古的枪械,而是货真价实的激光枪。 随着乌诺的这个动作,围观者再次绷紧了神经。 “这里尽是些无礼之徒!”莱拉本来还因为乌诺英挺桀骜的容颜和“大美人”的称呼而略微缓和了神色,听到男人后面的话语后便气得笑了起来。这世界的凡人真是太讨厌了,一个个都上赶着找死! “卡洛斯。”阿瑞斯见到自家的二头领也掺合了进来,脸色更加难看了。在阿瑞斯看来,卡洛斯不知道莱拉刚才做法里的弯弯道道,这般为星盗团出头倒也是正常。只是有些事情真的不好解释,在和余泽撕破脸之前,他们这些神明暂时还是需要星盗团头领的身份的。 “今天的事就此结束吧。”阿瑞斯僵着脸说道,他不带感情地瞥了莱拉一眼,示意幸运之神收敛些暴脾气。之前潘和莱拉联手试探柯尔就让阿瑞斯觉得自己被落了脸,如今说什么也不能再放任他们胡作非为了。他战神阿瑞斯也有自己的尊严底线,他的神权他的属下,不容他神置喙。 然而莱拉不肯善罢甘休,她冷笑着还想做些什么,就在这时潘起身独自走进了传送梯,无声彰显着他的态度。 “哼!看在你的面子上……”莱拉见状斜睨了一眼身侧的那群属下,最后选择头也不回地踏入传送梯。离去的莱拉自然没注意到她身后乌诺敛去笑容的脸,以及他眼底汹涌澎湃的杀意。 “都回房休整!”阿瑞斯也被连番的变故折腾的心烦,他本来就厌烦勾心斗角,今日这一幕幕更是弄得他火大。 贪狼的众人听到这句话,二话不说地回到了各自的房间。整个大厅里不知不觉就剩下了三个人——余泽,乌诺,还有戴蒙。 戴蒙是特意留下来的,只是他没想到卡洛斯也没走,就在他以为对方有什么话要对柯尔说时,男人单手插在军裤里,也潇洒不羁地离开了,于是大厅里变成了两个人。 “柯尔,今天的事说到底是形势所迫,你……”戴蒙想要安慰自己的同学几句,然而他却连自己都说服不了。被陌生的女人逼着下跪这种事无论是对军校的高材生、还是对一个男人来说,都是一种侮辱性质十足的事。戴蒙甚至搞不清楚自己到底有没有因为柯尔下跪而看轻了对方。 然而还没等戴蒙想出合适的开解词,静立在原地的余泽就动了起来。曾经在戴蒙眼里,柯尔虽然阴沉却善良柔软,还有着普通人的纤弱敏/感,而今日的柯尔显然极为不同。柯尔似乎对他的话恍若未闻,他就这么直直地与自己擦肩而过,整个人没有半点反应。 戴蒙不知为何有些发慌,他试图握住对方的手腕确认柯尔的情况,然而还没等他碰到对方,整个手臂就被人反射性地扭住。手臂上传来的极大的力度、瞳孔中残留的利落动作瞬间让戴蒙睁大了眼,什么时候柯尔变得这般厉害了? 戴蒙回神之前,他就又被对方给放了开来。 “抱歉。”戴蒙听着那个人用嘶哑的声音说道,这句抱歉在他听来实在没有半分诚意。戴蒙皱着眉试图捕捉柯尔瞳孔中的情绪,然而他惊鸿一瞥间他却忘记了所有的语言。 那种眼神……平淡而毫无波动的,仿佛什么都不放在心上,仿佛什么都看不进眼底。那一刻的柯尔仿佛是永恒的漩涡,任由外面不断的旋转动荡,内里却平静至极。 就是这样才更恐怖!他竟能将所有情绪悉数敛下,将所有杀意埋在心底。这样的人如果爆发出来……戴蒙甚至感觉到了自己背后悄然浮现的冷汗,他突然开始怀疑,自己以前所认识的柯尔是不是他自己想象出来的?能这样控制表情的人真的会丝毫不起眼吗? 戴蒙回忆起之前的一幕幕,渐渐地溢出了苦笑。他突然想到,如果今日被莱拉折辱是他,他能否如柯尔一般夺过枪械、数清子弹而逃过一劫?是否又能如柯尔一般忍耐蛰伏,掩藏情绪? 答案显而易见,他不能。 戴蒙第一次起了一个荒谬的念头——他……有可能真的不如柯尔。 余泽没有心思关注自己昔日看好的后辈,他匆匆阖上门之后便将头抵了上去,攥紧的拳头狠狠砸向了隔音效果极佳的墙壁。那白皙脆弱的双手瞬间红了一片,几丝鲜血蜿蜒而下,余泽却一无所觉。 窗帘挡住了所有惹人厌恶的阳光,昏暗和寂静为房间涂上了暗沉的色调。余泽保持着这个姿势一动不动,然而他头顶的天花板突然发出了细碎的响声,余泽当然知道上面是谁,他却头也不抬地低声说道: “出去。” 他头顶上住的是乌诺,这个响声摆明是激光剑划破墙壁的声音。余泽知道乌诺是想要掩人耳目地来找他,所以干脆从天花板上划出一个缺口来。但是他此刻不想见任何人,他不想任何人触碰他的无力他的愤怒,尤其是乌诺! 余泽拒绝的话语并没有碎石落地的声音减缓半分,他听到响声后不由闭了闭眼似乎在平复呼吸,那张苍白的面容如今是铁青之色,薄唇也早已抿成了一条直线。 “给我出去!”余泽艰难地从薄唇中挤出了四个字,言语中的冷意几乎渗入骨髓,然而乌诺根本不知道什么叫“知难而退”、“适可而止”。 “嘭……”几分钟后,碎石块落地的声响终于停下,高大健壮的男人从缺口处一跃而下,矫健地落到了余泽的屋内。 “听不懂人话吗?给我滚!!!”余泽感觉到来人的气息后,暴怒的咆哮声陡然响起,粗鄙的话语从他口中迸出,他甚至因为喉咙过度的用力而疯狂的咳嗽起来,抵在门上的双手也布满了凌乱的血迹。 “乌诺,给、我、滚!”余泽一边咳嗽着一边一字一顿地说道,他的呼吸急促而炽热,整个人至始至终都没有回头。 “我就来问问,你之前到底跪没跪?” 哈!余泽听到这句话恨不得放肆大笑起来。 之前在外面他忍住一切的试探,忍住所有人看好戏一般的目光,现如今只想一个人待着都不行吗?他的膝盖落没落地根本不重要,没落地又能怎样?难不成他还能安慰自己说他足够机智所以躲过一劫吗?他余泽做不出来这种自欺欺人的傻事! 他的膝盖终究是弯了,他的背脊再度为了神明而屈下。他的傲骨终究不复存在,他的愤怒宛如一场笑话。 乌诺沉默地站在了余泽的背后,强烈的烟草气昭示他惊人的存在感。余泽终于被男人不依不挠地做派给惹怒,一再压抑的情绪猛然爆发,他睁着充斥着血丝的眼转过了身,青紫的右手掐住了乌诺的脖颈,就这么将男人狠狠摁在了墙上。 “我说——滚!”余泽的手骤然收紧,被扼住咽喉的乌诺却只是平静地看着他,那双冰蓝色的眸子里没有同情没有怜悯,也没有致命之处交于人手的不安反抗。纵使逐渐缺氧,乌诺都没有半点挣扎。 这家伙!这家伙!余泽俊秀的脸如今满是狰狞,他仿佛和乌诺耗上了一样就是不肯撒手,男人脖颈处的血管在他手中奋力跳动,他的心跳声也越来越急越来越夸张。 不知过了多久,乌诺的瞳孔开始慢慢涣散,他全身肌肉仍竭力紧绷着,这却不是为了反抗余泽的动作,而是在拼命压抑自己求生的本能。 余泽见到乌诺唇角无意识勾起的笑容,终于叹了口气用力将男人甩到了角落。他闭着眼靠在门上,既然赶不走,那么便眼不见心不烦吧。 “何必呢?”许久许久之后,冷静下来的余泽几近喃喃地说道。 “咳咳……”乌诺在黑暗中轻轻揉着自己被掐的狠了的喉咙,掩在阴影处的面容格外放荡不羁。 “因为比起这点皮肉伤,老子更心疼你。” “今天晚上,我就去弄死莱拉。” 正文 第74章 星盗的逆袭(十三) 余泽闻言猛地收紧了双手,反射性地抬头看去,然而只消一眼他便沉默了下来。 半掩在阴影中的乌诺仍然挂着标志性的散漫笑容,仔细看去后才发现,男人那向来无所谓的瞳孔中如今却充斥着滔天怒焰。 他在愤怒,他在憎恶,他在疯狂。他的一切情绪都是为了他余泽。 余泽感受着突如起来的情感,他侧过头选择阖上了双眼,薄唇却溢出了抑制不住的苦笑。当一个随心所欲的男人公然将你捧上神坛、为你踏入刀山火海扫清一切障碍,谁会不动容呢? 甜言蜜语自古便是最害人的玩意儿,乌诺之前吐出的那句话又岂止是‘甜言蜜语’能概括的?他的每个表情每寸肌肉都在向你诉说着直白的爱意,他从高不可攀的神明堕落成扑火的飞蛾,浪漫热烈,不死不休。 “莱拉是主神,真身降临的幸运之神。你要怎么杀她?”许久许久之后,余泽听见自己哑着嗓音说道。 幸运之神生来便是上天的宠儿。余泽之前猜到对方的弱点在右手上,可右手有五根手指,他们只有五分之一的几率。更坏的情况是,莱拉受着幸运的庇佑,他们动手之时怕是连五十分之一的机会都没有。 “怎么杀她?走进她的房间,杀了她,再走出来。”乌诺随口回道,余泽却知道,他是认真的。 “你……”乌诺的回答太过简单太过让人无力,若是这话从别人口中说出,余泽怕是已经嗤笑出来了。没有一点准备没有足够的力量就去弑神,除了送死没有其他的可能。但是说这话的那个人是乌诺。 即使并非真身降临,他还是桀骜不驯的谎言之神,还是众神所恐惧的存在。他与身俱来的魅力甚至足以让一个吝啬的人付出信任,就连多疑的余泽也想去试着相信这个男人,相信他无所不能所向披靡。 “小鬼,有件事大概你不清楚。”乌诺像是没发现余泽的沉默一般,他翻找着口袋慢悠悠地掏出了根烟叼在薄唇间,辛辣的烟草味顿时在屋内蔓延开来,无声无息地撩拨着两人的神经。 “我知道你之前探寻过‘众星之战’的起因。虽然宇宙里一直流传着什么‘前帝国少将是为了追寻自由而离开帝国投身星盗’,但其实都他/妈是扯淡。” “老子生来就是星盗,世袭的。就算往上数1000年,我们家也是星盗。” “那年我也不知道自己发什么疯,反正褪下星盗的皮去当了兵,不知不觉就成了劳什子的少将。所以说到底星盗才是我的老本行。” “而星盗的做法就是,看上的就算坑蒙拐骗也要弄过来。” “这是万年来唯一刻在我骨血里的玩意儿。” 乌诺说到这不禁停顿了一瞬,他将烟头摁在手背上熄灭,然后迈开脚步再度靠近了余泽,男人暗沉的眸光就这么从头顶投射了过来。 不知道是因为屋内太暗还是烟草味太重,那一刻男人的眼神显得无奈而缱绻,余泽脑海里竟不受控制的浮现出乌诺原本狭长阴鸷的眼眸。这个男人生来便是猩红色的瞳孔,他明明放肆到全世界都不放在眼底,但如今这目光却仿佛是将自己狠狠埋在了心脏中、按进了灵魂里。 “啧,谁叫老子倒霉看上了你呢?别说莱拉是幸运之神,就算她是命运之神也没用。”乌诺抱怨般地说道,他一边说着一边慢慢弯腰杆低下头颅,余泽感觉到男人将他的下巴搁在了自己的肩膀上,苦涩的烟草气铺面而来。 还没等余泽不适地后退,男人低沉沙哑的声音就骤然刮过了耳畔,自此便宛如梦魇般地缠绕盘旋在余泽清明的大脑里。 他说:“你是我抗拒不了的命运。” 话音刚落,那滚烫的吻落在了唇上,余泽却无知无觉。那一刻天不怕地不怕的余泽甚至不敢抬头,他能想象乌诺如今的眼神会有多温柔。 这世上根本没什么公不公平,只是因为这个男人先坠入情网罢了,所以他愿意披荆斩棘愿意弄死自己前进路上的绊脚石。然而从今日起,他余泽怕是也逃不过情感的枷锁了。 因为这个男人的告白太过动人,因为现在他余泽都已然丧失了自己最引以为豪的理智。有那么一瞬间,他忘记如何用大脑去制定计划去计算成功率,竟只想着直接和这个男人一起去搏杀诸神。 “……既然这样,那便让我们便赌一赌所谓的命运,赌一赌所谓幸运的垂青。” 余泽碰了下乌诺的薄唇,这个举动与其说是吻不如说是在表露着无法诉诸于口的动容。他抬起头眯着眼和男人对视着,两人的瞳孔里竟是如出一辙的自信疯狂。 “你想赌哪根手指?三秒后一起开口。”余泽对乌诺提议道,在今夜下手之前他们起码得找准一个最可能的弱点。纵使是赌局,他也要先备好筹码看好牌面才能上台。 “我赌无名指/无名指。”三秒之后,冷静和低哑的声线重合在一起,两人同时勾起了笑容。 “我们果真天生一对,连直觉都一样。”乌诺恢复了往常不正经的模样,他完全是凭着直觉说出口的,活到他这个份上,直觉反而比各种繁复的思量还要有用的多。 “后半句说错了,我靠的可不是什么直觉。”余泽习惯性地揉了揉眉心,被乌诺这么一闹他之前沸腾的情绪终于平息了下来。屈于人下的耻辱自然要自己洗刷,以牙还牙以眼还眼,这份怒火莱拉只能用性命来偿还。 “莱拉虽然是神,可她终究是个女人。” “上次我回星际三万年的时候,恰好看到过幸运之神偏爱英俊健壮之人的小道绯闻。我试着搜集信息确认绯闻的真假,倒是发了个有意思的事实。莱拉虽然零零散散换了几个男伴,但每一次究根结底,都是因为她的男伴动机不纯或者先行劈腿,她永远不是先说分手的那个人。” “所以我姑且妄言——莱拉虽然脾气暴躁,却是个重感情的家伙。” “对一个重感情的女人来说,无名指总是特别的。” “她当然不会傻到堂而皇之地将弱点设在左手的无名指,那么右手的无名指便是首选。这就是我说无名指的原因。” 余泽冷静地分析完这一切后,便看见乌诺正抱着双臂似笑非笑地盯着他,男人的眼神是说不出的古怪。 “小鬼,以前我还觉得你咬碎神的咽喉夺得神位或许是个巧合,现在看来我错得离谱。你百分之百是预谋已久啊。” “有没有人说过你很可怕?”乌诺半开玩笑地说道,他突然想起了很久以前看到的余泽弄死前荣耀之神的画面。谁能想到那简单的一咬之下蕴含了多少的苦心经营呢? 这样的谋算,这样的心计……那些神明曾经竟然还想收他为选民?都是在做白日梦啊! 如果不是今日自己和他是友非敌,如是不是今日自己已经爱得抽不了身,他乌诺怕是都不会容许这种人活下去。连他都忍不住对这小子起了忌惮之情,怪不得那群主神们不依不饶地想永绝后患。 “我不过是做了个简单的推断罢了,你对‘可怕’一词的定义未免也太过粗浅了吧?”余泽当局者迷,他对自己推论背后所隐藏的信息毫无所觉,皱着眉只当乌诺又发神经了。 他不知道,能从一个无数人看过的八卦消息下追根溯源,从一个微不足道的线索里推论出神明们妄图隐藏的弱点,这样的存在简直逆了天。 “你对晚上的袭击有安排吗?”余泽懒得去探究乌诺脑子里乱七八糟的念头,他冷静下来后一边思考着可能发生的状况,一边推演着晚上的计划。显然莱拉和潘对“柯尔”这个身份已经起了怀疑,所以乌诺选择今晚弑神非但不是什么冲动之举,甚至可以称得上是神来一笔。 因为刚才在大厅那三位神明多少闹了点不愉快,以神明的傲慢程度来看,起码也得等到明天气消了才会聚起来交谈。也就是说莱拉暂时还不知道乌诺的真正身份,她自然就不会多加戒备…… “小鬼,你有什么安排就直说。”乌诺虽然智商还不赖,但一直喜欢凭着性子做事。说起来余泽真是他遇到的第一个能将万事万物算计到这等地步的家伙,就连智慧之神比起他怕也是不如的。因为智慧之神只能算概率,遗漏了最难算的人心。而这小子别说人心了,连微妙的情绪都能直白地看穿利用。 “知道今天你为什么能那样轻易靠近莱拉吗?”话说到这里,余泽反倒是不急了,他俊秀的面容上甚至隐隐露出了玩味之色。 “我之前说了,莱拉喜欢英俊健壮的男人。我研究过她历来男友的长相性格,发现她特别偏好落拓不羁的性感男人。” “所以?”乌诺听到此处,面色陡然微妙起来,而余泽的下一句话证实了他不详的预感。 “所以……你是她的理想型啊。” 余泽的话音刚落,乌诺顿时哭笑不得了起来。 正文 第75章 星盗的逆袭(十四) 听到余泽的话语后,有那么一瞬间乌诺甚至想敲开这小子的大脑,去看那里面到底都塞了些什么玩意。 余泽当初回星际三万年也不过是几天的功夫,乌诺实在无法想象这短短的时间内这个小子在众神眼皮子底下究竟干了些什么,要怎样的心细如发智极近妖才能连主神的理想型都弄得一清二楚? “小鬼,你倒是说说看,老子的理想型是什么?”乌诺不禁眯着眼,他盯着余泽饶有兴致地问道,然而对方毫不遮掩的答案却让他愣神了片刻。 只见余泽斜着眼看来,他仿佛在陈述事实般地说道: “你的理想型自己还不清楚?你以前一直偏好黑发黑眼,而这些年……” “这些年我怎么了?”乌诺挑着眉对余泽说出的事情不承认也不否认,他顺着对方的话语随意反问道。 “这些年你的理想型有了个名字,它叫做余泽。” “哈!你还真是大言不惭……”乌诺右手抵在额间,听到这里他终于忍不住低低地笑出声来,算是勉强默认了这个事实。 当年在酒馆里他的确是因为余泽很符合自己的审美才吻了下去,说起来那还是他生平第一次主动和人搭讪。而就是从那天以后,他乌诺的理想型从无法形容的虚幻变得越来越具体,最后完完全全化成了余泽的模样。 余泽通过起伏的窗帘隐约看见了慢慢昏暗下来的天色,他不再和乌诺在这里信口胡扯浪费时间。余泽直接抬手将乌诺最上面的衬衫纽扣解开了两颗,男人那精壮而肌理分明胸膛顿时露出了若隐若现的轮廓。 “喂喂喂,至于做到这地步吗?没想到我乌诺也会有出卖色相的一天。”乌诺无害地举起双手任由余泽摆弄,他狭长的眼盯着身前的小家伙,瞳孔里颇有些无奈的意味。 “严肃点。”余泽权当听不见乌诺的调侃戏弄,他做完一切后便后退两步打量着眼前的男人,然而他看来看去总觉得还是少了些什么。 乌诺见余泽一副认真准备的模样,刚刚拉下的薄唇终于又忍不住勾出了惯常的弧度,六分不羁三分散漫,还有一分独一无二的危险性感。 “怎么?觉得老子不够帅?” 余泽闻言再度向乌诺看去,恰好将他张狂的表情尽收眼底。余泽晃神了片刻后突然再度走上前去,然而这次他选择将男人衣着恢复成了原本的模样。 “又怎么了?”乌诺从口袋中摸出一根烟,他点燃烟头叼在嘴里含糊地问道。这小子上下忙了十来分钟,怎么突然又不折腾下去了? “我发现我多此一举了,你本色出演就行。”余泽垂下眼帮乌诺整理着领口的褶皱,言语间的坦然洒脱勾得乌诺心痒痒的。 事实上余泽说这句话并不是放弃了做准备。而是乌诺笑起来后他才意识到,这个男人根本不需要任何细节的修饰,他生来便性感十足,举止投足间完完全全就是个移动荷尔蒙发射器。 只要乌诺勾起那惯常的漫不经心的笑容,那人任何女人都将被他勾得心花怒放、魂不守舍。 “接下来我们谈谈具体步骤。”余泽的话一出口,就收到了乌诺投来的诧异眼神。他瞬间就知道这个男人的眼神是什么意思,乌诺摆明了是在说——老子都这么帅了,泡妞这种事还需要你来教? 还没等余泽压抑住心底快要涌出的小情绪时,乌诺的眼神竟又转成了戏谑之色。这个眼神余泽自然也看懂了,这男人是在暗示——别以为老子不知道,你从生下来到现在压根就没谈过恋爱,又能说出什么弯弯道道来呢? 余泽觉得那一刻自己气得都要发笑,他也确实笑了出来。是,他余泽从来没和人来一场缠绵悱恻的爱情,可这不代表他不懂怎么把握别人的心思不代表他不懂怎么撩人,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吧!说到底这种东西靠得还是情商罢了。 想到此处,余泽干脆无视了乌诺那乱七八糟的视线,直接将自己的计划快速说了出来。 —————————————————— 夜幕降临之时,乌诺拎着刚满20年的威士忌停在了莱拉的房门前,他盯了手中那棕黄色氤氲着浅红色的酒液半响,唇角慢慢扯出了一个放荡不羁的弧度。 男人后脑抵在墙上,他就这么伸出右手敲击房门,悠闲而沉闷的声响顿时回荡在走廊里。在这寂静的氛围中,乌诺不自觉地想起了余泽之前对他说的那些话语。 “第一步,带上威士忌敲门。记住,倚着墙侧身用手敲,不能让门前的智能扫描到你的脸。”乌诺和莱拉倒也算认识了挺久,他当然知道莱拉素来性格狂野,她不爱喝软绵绵的红酒倒也是可以预见的事。然而乌诺却不知道余泽为什么清楚莱拉钟爱威士忌,甚至连对方所偏爱的酒水年份都了如指掌。 越想越觉得,这小子真是有够恐怖的。 乌诺无聊地捏着威士忌那细长的瓶口,他盯着瓶中轻轻晃动的酒液,即使隔着一层透明的玻璃乌诺都能感受到酒瓶内里迷人的滋味。这种凝聚了浓烈烟味和辛辣焦味的口感实在是太过美妙,他都忍不住去想象它倾倒在口中然后疯狂燃烧的那种热烈刺激。 这种酒水,足以让人着迷。 屋内的莱拉也在晃动着方形的酒杯,巨大的冰块完整地落在杯中,而冰块棱角分明的边缘早已被棕黄的酒液给浸润的圆滑。莱拉听到门口动静后反而后仰着靠到了沙发上,完全没有任何起身的打算,她红润的唇角还噙着一抹挥不去的冷笑。 “智能,将门口那个家伙的影像传过来。”半响之后,莱拉淡淡地吩咐道,她以为门外站着的是潘或者阿瑞斯。在她看来,这两个人今天这么落她的面子,当然是要来安抚她的。 “很抱歉,经扫描未发现门前存有生命迹象。” 酒店智能吐出的播报声让莱拉微微皱起了眉头,就在她不想理会这莫名其妙的情况时,复古的敲门声再度响起。莱拉喝酒的豪迈动作终于停顿了一瞬,升腾起的好奇心让她直接喝干了手中加冰的威士忌,那空空的酒瓶被她随手扔到了柔软的地毯上。 女人万般妩媚地撩了撩火红的长发,她踩着高跟鞋直接踢开了满地散落的酒瓶,就这么毫无顾忌地打开了房门。她可是幸运之神莱拉,还怕被宵小之徒偷袭不成? 莱拉出来之后便看见了半倚着墙的英俊男人。她记得……这个人是叫卡洛斯?白日里他的挑衅自己可还没忘!想到此处,莱拉唇角的冷意更盛,有些迷蒙的眸光也转而变得狠厉。 “第二步,她亲自打开房门后,不要搭讪或是道歉,只能当着她的面开酒。记住,在她开口之前别说多余的话。”余泽冷冽的声音回荡在乌诺的脑海里,乌诺还记得自己当时还问过: “你怎么知道莱拉会亲自打开房门?” 然而余泽只是平淡地将一切归结于简单的心理学,现在证明,这小子的预测真的完全正确。 乌诺不是没感受到莱拉递来的宛若看死物一般的眼神,只是他已经答应了余泽,只好按着那小子的计划做下去。 只见乌诺对莱拉的杀意故作不知,他伸出食指轻轻一弹,威士忌的上半截酒瓶顿时砰然碎裂,那醇厚的酒香顿时按捺不住地浮动而出,诱人的酒气惹得在场两个好酒之辈情不自禁地眯起了眼。 “二十年零两天的威士忌?”莱拉享受似地深深吸了口气,这下子她倒是不急着杀人了,她更想知道这家伙大半夜拎着瓶酒来找她究竟想做什么?总不能是灌醉她然后杀了她吧?那可真是太好笑了。 “大美人,与我共饮如何?”乌诺低哑的声音慢悠悠响起,仿佛是诗人在用指尖撩动着琴弦,他唇角的笑意丝毫未变,整个人仍然是那散漫不羁的模样。 莱拉闻言心底起了些许的错愕之情,几个小时前还拿枪对着她的家伙,几个小时后竟然不怕死的请她喝酒?他就没想过自己翻脸弄死他吗? 莱拉第一次直视起这个胆大包天的男人,这一看之下她心中的杀意反而散了不少。眼前的人挑起眉梢之时意外地充满了成熟男人的性感,似乎还有种她之前的男伴所没有的霸道气度。单薄的衬衫根本掩不住对方健壮的身体,笔直的军裤更是衬得他野性十足。 唔……这家伙…… “第三步,当莱拉沉默之时主动跟她道歉,半真半假点到即止,但是姿态要放高点。身为谎言之神,你这点本事应该有吧?”余泽的计划再次点醒了乌诺,他现在都不知道该称赞那小子什么好了,竟然连莱拉的沉默都能算计到吗?这还真是……可怕啊。 “我向来不会对美人出手,尤其是美到你这种地步的。” “白天我是贪狼的头领,到了晚上我只是个长得还算过得去的男人罢了。” 乌诺调侃的话语间接点明了白天的身不由己,他是贪狼的头领,今天必须在众人面前维护贪狼的利益,这并不是故意在针对莱拉。 “长得还算过得去?”莱拉听到对方自夸的话语忍不住笑出声来,她又仔仔细细地打量了一下乌诺,于是最后一点杀意也消散在无形之中。莱拉向来欣赏自信狂傲的家伙,不过能将道歉的话语都说的这么富有个人特质的家伙,还真是有够少见的。 “进来吧。”莱拉想通后爽快地侧过了身,而迈开脚步踩踏着屋内地毯的乌诺也加深了唇角的笑意。 或许是灯光太暗,又或许是别的原因,那一刻男人的笑容阴鸷到令人心惊。如果莱拉此刻能听到乌诺脑海里回荡的声响,怕是会立马翻脸动手。 乌诺脑海里正浮现着余泽所说的最后一句话: “第四步,将酒杯递予她之时……” “杀了她!” 正文 第76章 星盗的逆袭(十五) 乌诺瞥了眼手指间夹着的那片玻璃碎片,锐利的不规则碎片上还染着浓重馥郁的血气。 顺着碎片的反光,便能看见乌诺脚下慢慢消散的莱拉。美艳的幸运之神瞳孔放大,唇角还残留着诱人笑意,她就这么永久的失去了呼吸。她所有的光辉璀璨统统停留在这一刻,漫长的光阴里再也不会出现她的崭新传说。 如果今日之前有人来和乌诺说——我能用一个酒杯杀掉一位主神,乌诺大概会暗叹一句疯子,然后嗤笑着张开双手,任由对方拿无数酒杯砸自己。因为这压根就是不可能达成的事,且不提身为神明而异常杰出的反射神经,就算是只凭着浑厚逆天的神力,就足以碾碎世间所有的杯盏。 然而莱拉却真的死了,死在他乌诺的眼前,死的简简单单,轻而易举。他不过是和对方共饮半瓶酒后装作失手打碎了酒杯,当男人毫不在意地俯身捏起碎片之时,莱拉也轻笑着侧目,像是在嗔笑他的粗手粗脚。 而这便是莱拉最后的笑容。乌诺暧昧地执起她的右手作势欲吻之时,利落地用指腹间掩藏的碎片割开了莱拉细长的无名指,幸运之神自此香消玉殒。 乌诺活了一万多年,他不得不承认,这一次绝对是他经历过的最轻松而又最无力的杀戮。他在成为诸神之首前没少大杀四方,而被捧到至高点后更是随心所欲,然而如余泽一般将人性神性算无遗策、甚至不需要动用任何神力任何神器就弄死主神的做派,实在是从古至今绝无仅有! “……既然这样,那便让我们便赌一赌所谓的命运,赌一赌所谓幸运的垂青。” 乌诺随手扔开了指间那一小块的碎片,几个小时前余泽的话语再度不受控制地回荡在他的耳畔,男人的薄唇间不由流溢出一丝苦笑。 当初他还以为余泽真的是准备孤注一掷险中求胜,可现在他才发现自己还是小看了那个小鬼。什么叫赌一赌命运?什么叫赌一赌幸运的垂青?如果连这样的计划都能称得上是“赌”,那可真是折煞了世间所有自认的“聪明人”。 从余泽同意这场杀戮之时,它便已是100%的成功率。 怪不得那小子在他临走前还加了句:“我午夜12点去莱拉那里找你。”敢情完全没考虑过失败二字啊。 乌诺沉默地倚在了屋内的沙发上,他试图放松身体将自己的头颅仰靠在沙发边缘,许久之后男人低低地“啧”了一声。 自家的爱人太聪明,他想要耍帅都不成。 另一头被乌诺惦念着的余泽也同时阖上了自己的房门,他行走在铺满地毯的走廊上,头顶天花板上冰凉的灯光垂直落下,为他苍白的容颜蒙上了一层浅淡的阴影。 从容地走了两步之后,余泽仿佛是看到了什么,他的脚步微微一顿,然而半秒之后他又毫不停歇地继续走了下去。 “等等……”挡在前方的戴蒙终于按捺不住地出声了。他在余泽房门前徘徊纠结了那么久,就是想找他问个清楚的。毕竟细细想来一路上余泽和头领们的互动都太过古怪,而今日他被莱拉逼着下跪之事也让戴蒙再无法继续忽视下去。 戴蒙想弄清楚,他的这个同学究竟是故意掩藏光芒的天才,还是一直在利用自己看自己笑话。 “柯尔,你夜里为什么不逃?”戴蒙想问的问题很多,他最终问出了最核心而又最宽泛的一个。有机会脱离星盗回到学校,他又为什么不逃?被侮辱、被轻视、被胁迫,为什么还不逃呢?是阴沉的天才还是善于谋算的心机之辈,这个答案一出戴蒙便能依此猜测到七八分。 然而余泽的回应出乎他的意料,他竟然选择了无视自己,就这么擦肩而过。戴蒙注意到对方额前的碎发被悉数拢到了脑后,那双宛若宇宙星空般的眼睛毫不吝啬地露了出来,他的一举一动充斥着往日没有的优雅做派。 戴蒙在对方走近后,清清楚楚地看到了那人此刻的神情,他不由愣愣地僵在的原地。 这个人……这个人……戴蒙不知道如何形容此刻的柯尔。打个比喻,如果说柯尔以前是被锁链绑着而落满灰尘的珠宝匣,那么现在就仿佛是稀世珍宝骤然出世。明明还是那张脸,明明还是那具身体,只不过换了种气度换了个表情,竟变得深不可测起来,仿佛世界都在他鼓掌之间的模样。 柯尔的那双眼睛里是淡漠是算无遗策,亦或者还有一些戴蒙无法理解的疯狂压抑。他看出来这个人在兴奋,这个人在期待,这个人又矛盾地准备坦然赴死。 戴蒙越看越起了一种挫败感,这个人还是柯尔吗?他就是真正的柯尔吗?不过是一个淡淡的眼神而已,就让他便有种自己的气度学识和对方压根不再一个层面上的感觉。 戴蒙僵硬着身体陷入了自我怀疑,他反射性地跟着余泽远去的步伐,然而这时背对他的余泽突然沙哑着声音说道: “小子,不怕死就跟上来。”许是觉得话说的太重,余泽又多说了一句: “如果不甘心,那就成长吧……成长到将这片星空踩在脚下。” 戴蒙顾不得纠结于称呼问题,他通过这句话联系起之前发生的事情,竟隐隐感觉到这次三大星盗团汇聚、柯尔曾经的蛰伏掩藏都透着诡异的味道。柯尔今夜走出房门怕是要去博弈的,而自己在这场棋局之中大概只是最微不足道的一颗棋子,连成为棋手的资格都没有。 “那你呢?你如今到什么程度了?”生来固有的骄傲坚持让戴蒙问出了口,他说不出自己如今的感觉,许是半信半疑,许是不甘屈辱。 “我?”余泽至始至终都没有回头,就在他即将踏入拐角之时,一句似有似无地声音传了过来: “这片宇宙,生来便为我匍匐。” 戴蒙闻言沉默了半响,然后他慢慢笑了起来,笑声越来越大,少年的眼角甚至笑出了眼泪。让他去征服星空,自己却大言不惭地说宇宙早已主动为他匍匐?戴蒙俊美的面容恢复了平静之色,还压抑着几分疯狂,他撑着墙站直了身体,一步步顺着余泽之前的路线走去。 既然说得这般傲慢,那么就让他亲眼见证这场盛大的棋局。若非如此,他纵是死都不会甘心! 早已离去的余泽推开了莱拉房间半掩的房门,幸运之神的神躯早已消散在了空气中,她所有的力量尽归乌诺。 永生的神明一旦死去,真是比凡人还要彻底。至少凡人还有一具枯骨一个墓碑,而他们只有成为寥寥神明口中的谈资罢了,真不知道该说是可悲还是潇洒。 “过来。”乌诺瞥见余泽的到来,他慢悠悠地从坐在沙发上改为了躺下。男人懒懒地对余泽招手,整个人不知道在打着什么主意。 余泽随意上前了两步,却被等得不耐烦地男人用力一扯跌坐在地上。 “来咬吧。你先锁住老子的关节,我怕忍不住攻击你。” 余泽听着乌诺薄唇吐出的话语,他眉间皱起的纹路不禁皱得更深了,那双深蓝的瞳孔中如今满是复杂。最后的最后,余泽还是叹了口气准备站起身来,他不想跟着乌诺瞎胡闹。 乌诺最看不惯自家小鬼磨磨唧唧的样子,他见状干脆地拿了个碎玻璃在自己喉咙前精准地划了半道,然后便将余泽的头按在了伤口上。 “不肯咬就直接喝,记得给我留口气。”余泽神色恍惚了一瞬,他没想到乌诺能做到这个份上。事到如今也就懒得矫情了,余泽并没有锁紧乌诺的关节,而是低下头直接吞咽着对方弱点处所流出的鲜血,莱拉的神力顿时顺着血液涌入了灵魂,不断冲击着余泽一级神的神位。 事实上乌诺克制的远比他自己所想的还要好。男人绷紧了全身的肌肉,颤栗的身体诉说着他在努力压抑攻击本能的艰难,流失的血液使乌诺麦色的脸显出几分颓色,然而那无所谓的眼眸却在诉说着独属于乌诺的温柔。 他乌诺连本体都愿意被这小子咬,这具躯体又算得了什么? 早在乌诺杀莱拉之前他就决定把神力转给余泽了,他根本不缺这种玩意儿,这亘古的光阴中他就只缺个麻烦的小鬼罢了。 “怎么停下了?”乌诺感觉着自己脖颈的伤口在被余泽恢复,略带诧异地侧头打量起舔着唇角血迹的小鬼。 乌诺比谁都清楚力量上涨的那份感觉,那是能令人着迷发疯的绝妙滋味。而眼前这小子差不多吸了莱拉神力的二分之一就主动停了下来?乌诺本来还做好被对方失手弄死的打算了,谁能想到余泽能有这样的自制力? “你其实是怪物吧?”乌诺不由面露古怪之色。 “我出谋略,你卖色相。神力一人一半,很公平。”余泽一如既往冷静自持地说道,丝毫不觉得有什么不对。 “啧,你他妈还有心情算神力的多寡?果然是个小怪物……” 乌诺盯着眼前的余泽,终是嗤笑了一声不再多言。 正文 第77章 诸神的黄昏(一) “哦呀,这还真是……奇景。”男人沙哑的声音从门口传来,他裹挟着亘古不散的死气,冷峻的容颜模糊不清,那低沉的音调在苍白的灯光下更是染上了几分黑暗色彩。 “真是好兴致。”另一位男人的声音也同时响起,调侃的话语中却夹杂着粗暴的怒火和连绵起伏的杀意。 背对着房门的余泽动作微微一顿,之前轻松的表情也慢慢收敛,修长瘦削的身体暗中紧绷起来。 “啧,早就感觉到了有两个家伙在靠近,我当是谁这么没眼色呢?”乌诺仿佛全然没被这两位不速之客影响,他还是那副放荡不羁的模样,简简单单的一句抱怨却暗藏机锋。 乌诺和余泽确实感觉到了有人靠近,甚至不用猜也知道会是死神和战神。 可那时候余泽正抵在乌诺的咽喉之处饱饮鲜血,他们都在和自己身体里的掠夺本能在较量,状态实在算不上好。所以即使感觉到了对方,乌诺和余泽这两个胆大包天家伙仍是选择继续进行神力转换,直到那两位主神抵达门口才堪堪结束了这个过程。 乌诺如今问出的那句话便是在不动声色地试探,他不清楚死神战神看到了多少,他们究竟有没有知晓他的弱点所在,有没有发觉他和余泽分享了神力之事。 “柯尔,或者我该叫你余泽?”阿瑞斯压根没有理会乌诺,在他眼中乌诺不过是个稍微有点本事的星盗二头领罢了,如今这局面轮不到他发话。 阿瑞斯眯起眼睛仔仔细细地打量着转过身来的余泽。如果说他之前还不信潘的直觉的话,那如今这屋内残存着的莱拉的神力却狠狠地扇醒了他。 “果真是好兴致!弑神后和凡人热吻庆祝?”阿瑞斯瞥了眼乌诺和余泽那被汗水打湿的单薄衬衫,再度轻蔑地嗤笑一声。显然战神是想歪了。 之前两人压抑攻击本能之时太过耗费心神,所以造就了如今衣着凌乱的情景。而余泽和乌诺在沙发上又靠得太近,从后面远远看去就像是在拥吻,也难怪阿瑞斯误会。 乌诺闻言抬手覆在自己那双桀骜的眼睛上,他的薄唇勾起了似笑非笑的弧度。 阿瑞斯那短短的几句话已然让他得到了足够的信息,而之前潘所说的那句“奇景”暗示着连死神都误会了他们之前的举动。这算是个难得的好消息。 “我倒是不知道,你余泽什么时候和卡洛斯搅在一起的。”阿瑞斯金棕色的眸子里是澎湃的怒火,他没注意到这话一出在场三人同时露出的微妙神色。 阿瑞斯当然不是气愤于莱拉的死亡,事实上最初潘暗中诱使莱拉真身降临之时,阿瑞斯就隐约猜到了这趟位面之旅不会太平。 他和莱拉虽说认识已久,到底没多大的交情,所以他连提醒对方小心这件事都懒得做。 他愤怒的是自己被一个活不到他零头的小子蒙蔽欺骗,甚至还被那家伙耍得团团转!真可笑啊,今夜之前他竟然还在信誓旦旦地质疑潘的直觉。 若不是白日里他落了莱拉的面子,他也不会和潘一起在掐着午夜刚过的点来到莱拉的房间说和,也就不会发现这巧合的一幕。 “你是说,卡洛斯?”余泽慢悠悠地挑起眉梢,拉长的尾音故意流露出恰到好处的疑惑。褪去了懦弱阴沉之气的他显得异常慵懒从容,明明衣着堪称狼狈,他个人的风度却足以去参加任何一场盛大的舞会。 余泽浅淡的视线随意划过了气得颤抖的阿瑞斯,最终落到了那个进门后就未发一言的男人身上。 “死神潘。”余泽挑出了一个面具式的优雅笑容,这个笑容却让一直注视着他的潘几不可见地皱了皱眉。 “说起来这还是我们第一次正式见面。”这句话更是让潘心脏失律地跳了一下,男人那淡漠的眼陡然染上了阴鸷之色。 余泽拍了拍乌诺结实的手臂,示意对方侧身让出点位置来,紧接着他坐在沙发上继续进行着危险的发言。 “《诸神》之中,我有幸经过你的沉眠之地,归来之际更是收到了成为你属神的邀约……说来我们倒是缘分不浅。”说到这里,余泽微微停顿了一下,而这句话则却使得乌诺和阿瑞斯同时沉下了脸。乌诺是出于对潘的杀意,而阿瑞斯则是觉得自己被潘蒙在了鼓里。 “属神?潘,我记得当初这小子拒绝成为诸神选民后,你可是放任那群人类对他攻讦羞辱的……”话说到一半阿瑞斯终于意识到了什么,他猛地抬头盯紧了面无表情的潘,随后向来爽朗的战神第一次扯出了森冷的笑容。 “好啊,真是好算计。你在这小子被逼入绝境时对他抛去更高的橄榄枝,你就这么想要他?你……究竟瞒了我们多少事?”阿瑞斯的情绪显然开始不稳,他没想到练挚友潘都对他隐瞒至此。 “三万年的角斗场上,我和你算是擦肩而过,而豪门世界中那场舞蹈更是令我记忆犹新。”余泽似乎对此乐见其成,他本来就擅长用言语挑拨关系。 他薄唇间懒懒散散地吐出话语,乍一听仿佛是在叙旧,然而侧躺在沙发上的乌诺却无声勾起了嘴角。 这哪里是在叙旧?自家小鬼分明是在隐晦地挑衅啊! 什么叫星际三万年擦肩而过?他把主神们耍了一通后直接跑路了,潘连他的影子都没捞着,当然是擦肩而过!什么叫豪门世界记忆犹新?他跳了一场舞弄出了人家的致命弱点,潘无论如何都不会忘记自己肋骨被人生生扳断的耻辱吧?自然也是记忆犹新! 这小子说的话真是……处处戳人痛点啊。乌诺移开了改在眼睛上的宽大手掌,露出的眼神却渐渐沉凝起来。余泽说了这么多,当然能搅动对面两人的心神,可有一点这小子不知道,他乌诺却一清二楚。 那就是……这小子最戳潘痛点根本不是什么挑衅,而是——“说起来这还是我们第一次正式见面”这句话。这话一出,潘的气息明显不对了。 早在几年前、早在余泽还未名满《诸神》之际,主神们便皆知——死神潘对一个盗贼上了心。这种单方面的注视却被这没心没肺的小鬼给一语否定…… 乌诺平静地侧头看了眼潘,视线一触即收。虽然潘仍是那副喜怒难测的表情,但从那黑色牛仔裤所泛起的褶皱来看,这男人插在裤袋里的右手显然早已攥成拳。啧……这还真是让他更加不爽了啊。 “想来我们勉强算得上神交已久?那我能否冒昧地问一句,你是否曾告诉过边上那位骁勇的战神……” “卡洛斯便是乌诺这件事呢?” 余泽标准的笑容慢慢加大,墨蓝色的眼睛里露出堪称恶意的睿智神采,整个人突然锐气逼人起来。 乌诺更是配合地坐直了身体,悠然地地抬起手,就这么和阿瑞斯“哟”了一声。阿瑞斯的脸色瞬间铁青下来。 “……潘,回去后给我个解释。”事情发展到这一步,以冲动好战闻名的阿瑞斯却选择收敛了所有的情绪,高大健壮的身躯散发着无声的压迫感。 “这是自然。”死神微微颔首,果断地承认了自己的隐瞒。 余泽见此瞳孔中闪过了遗憾之色。果然都是些活得太久的老怪物啊,就算性子再冲动再偏激,也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被挑拨地反目成仇的。不过……也不算全无效果。 余泽最主要的目的不过是拖延时间罢了。说起来幸运之神怕是真有幸运庇佑,不过这份幸运不是庇佑她的命,而是给了死神战神为她报仇的最好时机。 不久前余泽刚吸收了神力,还没来得及消化。若是死神战神直接出手,他们的胜率怕是略高一筹。而如今休整片刻后,胜利的天平怕是要偏转了。毕竟他和乌诺能大致猜到对方的弱点,他们却对己方一无所知。 “余泽,闲聊到此为止。”潘念出来这两个字,此刻的他气息完全变了,从之前的飘忽不定转为了致命杀意。 “你确实杰出,杰出到绝无仅有。那时我对你抛去橄榄枝,实在是理所应当之事。”死神的声音带着阴郁的沙哑,漫不经心的语调听起来仿佛是国王在为骑士加冕。 余泽无所谓地笑了笑,显然没把这当成值得夸耀的事。然而潘接下来的话终于让他冷下了脸色。 “我并非不知你在拖延时间。”男人沉稳地迈开了步伐,前方的阿瑞斯默契地向右一步为他让开了道路。 “我没打断你不是小看了你巧舌如簧的本事,只是因为……”潘在距离余泽一步之遥时停了下来,他慢慢低下了头颅,话语所携带的潮湿热气便全然打在了余泽的脖颈。 只听他说,“我也在拖延时间。” 正文 第78章 诸神的黄昏(二) 因为潘的逼近而不断缩小的距离让余泽略感不适,但他如今全部的心神已然被潘那句“拖延时间”给吸引了。 虽然接触不深,但余泽多少还是了解潘并非那种口出狂言之人。死神的威名赫赫可不是靠着吓唬别人才广为流传的,事实上潘能称作是余泽最忌惮的神明。因为这个男人不仅极端危险,还愿意用脑子。 “算算时间,倒也差不多了。”潘面无表情地说道,投过来的视线越发晦涩难懂。 “你当年弄死了荣耀之神,瞒着诸位主神穿梭在各个时空里苟延残喘,无非是利用了神明的盲点罢了。” “因为安逸了数万年的神明绝无可能想到,有朝一日主神会死在凡人之手。” “但今日不同。同样的错,我不会犯第二次。”死神毫无起伏的话语在众人听来足以称作是蔑视羞辱,但他偏偏又是一副陈述事实的坦然模样。 “苟延残喘吗……”余泽重复着对方的这个用词,神色慢慢冷凝了下来。潘说的算不上错,不过难免让人不爽。 “听你这么说,我大概能猜到你的后手了。” “——潘!你竟然敢!!!” 余泽的话语和乌诺沙哑的咆哮声陡然重合,那个散漫的男人指尖并拢,脚下瞬间发力对着死神的肋骨刺去。潘似乎早就料到了这一幕,右手撑着地面一个利落的侧翻闪过了乌诺野兽般的侵袭。 “看来他们已经去了。”潘站定后抬手掸了掸衣襟上的灰尘,他对着乌诺慢慢露出了血腥的笑容。这个掌控死亡的神明终于显现出自己的獠牙。 “有两位主神闯入了我的神殿。”乌诺盯着挑衅意味十足的潘,面色阴沉如水。他简洁地为余泽解释了自己暴怒的原因。一个神明的神殿基本上相当于他尊严的象征,直接闯入者怕是做好不死不休的打算了。 若只是因为面子被落,乌诺倒也不会失态,而更重要的原因是……余泽的本体也存放在他的神殿之中。 余泽闻言并未露出诧异的表情,之前潘镇定地说出那番话之时他多少就猜到了这最坏的结果,只不过被乌诺打断了罢了。 本来他将身体冒险放在乌诺神殿之中,就是秉着灯下黑的原理。毕竟那日大闹星际三万年诸神们肯定会大肆搜寻他的踪迹他的躯体,最危险的地方未尝不安全。 而潘猜到他的心理倒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天底下又不是只有他余泽一个聪明人。 不过现在的局势……越发微妙了啊。 “我一直以为有些耻辱只能靠自己洗刷,倒是没想到你潘也会借助外力。”乌诺嗤笑着嘲弄道,他以为自己还算是了解死神,却没想到这个人竟然也有抛却骄傲找人帮忙的时候。 虽然不知道潘对那些主神许诺了些什么,能忽悠得两位主神有胆子潜进他的神殿,可这两路围攻的做派却是个棘手的□□烦。 “你对外力的定义似乎有些偏差。”潘不假辞色地回道,他也压根不掩饰自己对乌诺不喜的态度。早在很久之前他们初见时两人便就有了预感,他们某些方面太像,注定是两看生厌。 “我从不觉得所谓的战略是值得羞耻的事。在我看来,死亡并非只是刀尖的拥吻,亦不是一味的扼杀,痛苦、□□、伤心欲绝,事实上所有的情感所有的举止都能通往死亡的大道。”比起乌诺来,潘似乎更加深谙语言的魅力,他话语里半遮半掩的潜台词在引人去深思回味。 但显然乌诺不会是欣赏他的那个存在,因为男人对此的回应是: “啧,给老子说人话!” 在一旁听着他们对话的余泽不禁无奈地看了眼乌诺,随即他接过了话茬: “潘的意思是,他是结果论者,他不在乎过程有多狼狈只在乎结果有多出色。只要你我死去,他便觉得左侧肋骨被你掰断的耻辱被洗刷干净了。” “你似乎笃定我们会死亡啊……我倒是很好奇,身为死神的你有没有算过自己的死期呢?”这一句话余泽是看着潘说的,他前一句话更是间接地向阿瑞斯透露了潘的弱点,试图扰乱对峙的局面。 “果真巧舌如簧。”潘没有轻易被余泽激怒,也没有立刻动手,如今拖不起时间的不是他,而是乌诺和余泽。 “你……”潘淡淡地吐出一个音节,他和余泽对话时声音不自觉压低,比起刚才和乌诺的冷嘲热讽完全不是一个声线。但显然他自己一无所觉。 余泽感受到潘递来的视线,一瞬间神经颤栗起来。这个男人总是让人捉摸不透的样子,他眯起的眼神里似乎流露的是不满和……烦躁?难不成是不喜被人打断谈话? “你说的不错,我的确是结果论者。”潘一边说着一边扯了扯衬衫的领口,行动间绷紧的肌肉露出流畅的轮廓。 “然而被你这么一说,我倒是突然有了个新的主意。”潘本就低哑的声音压得更低,像是蛇类的呓语。 听闻此言的人都面色微变,毕竟潘这句话听起来……暧昧十足。这就仿佛余泽对他有多大影响似的,竟能让他改变拖延时间的主意直接动手。 潘没在意气氛的变化,他深沉的双眼陡然和乌诺对上,下一秒两人似乎得到了什么默契一般,毫无预兆地同时动手了。 狂风暴雨般的攻击瞬间席卷而来,留在瞳孔中的是搏击的本体和朦胧的残影,躯体相撞的沉闷声响静静诉说着这场战斗的极快节奏。 阿瑞斯观战片刻后忍不住上前想要加入战局,余泽却随之横移两步挡住了他所有插手的路线。 这是战力最高的两位神明第一次以凡人之躯真真正正的交手,短短的几十秒内乌诺抓住一道空隙直接狠狠地踢向了潘的侧脸,在潘侧身踉跄两步后两人的动作又同时停了下来。 余泽和阿瑞斯的视线顿说投向了遥遥对立的两位神明,只见死神右侧脸颊有着些许擦伤,乌诺刚刚那一击没有完全击中。潘随意用大拇指抹去了薄唇边的鲜血,他盯着指间黏腻的血液,冷淡的瞳孔中似乎有金光闪过。 而另一头的乌诺扣子也迸裂了三颗,左腰处早已被气流割裂,露出完好结实的肌理。看这情况,就算是以凡躯交手,也的确是乌诺略胜一筹。 如果说刚才两者的交锋只是在互相试探,那么见血后他们显然都打出了真火。 不知为什么,见到这一幕的余泽脑子里突然冒出了三个字: ——王对王! 一个是诸神之主,一个是无冕之王。 “果然还是不行吗?”潘嘴上是这么说着,他却站直身体对乌诺挑衅地勾了勾手指。乌诺脸色瞬间黑了下来,闷笑一声就要继续下狠手。 “够了乌诺。”余泽制止乌诺的手腕,男人像是被这意外的情况惊住,转头看来的视线里竟缠绕着微不可见的痛处和不敢置信的疯狂。 你为了潘而阻止我?余泽感受着乌诺未说出口的话语,知道这男人又误会了,迅速解释道: “他在激怒你,他跟你战斗不是为了我那无足轻重的话语,更不是因为他放弃了拖延时间的打算。事实上和你胶着互相攻击,才是最不引人注目的拖延方法。” “乌诺,清醒点!别着了这家伙的道!” 余泽三言两语看穿了潘的打算,想在聪明人眼底什么都不做的拖延时间简直是天方夜谭,还所以潘选择直接打起来,在战斗中无知无觉地消磨时间。 “还真是不能小看你啊。”潘整理着凌乱的衣衫,算是默认了余泽的猜测。随着这句话的出口,男人身上的杀意却越发凝重起来。 余泽对诸神的威胁实在太大。他只要活着便是那些逆神者的鲜明旗帜、是他们的不绝动力。他必须死! “啧,他们踏入了放置你躯体的房间,从一开始他们的目标便不是我!”乌诺右手突然用力抵在额头上,他的眼睛中慢慢充斥着绵延血色。他们怎么敢!乌诺压抑着暴怒的情绪,随后在阿瑞斯反应过来前攻击了过去。 这次他不是为了发泄怒火,而是想要速战速决。 “你竟然能感觉到?”阿瑞斯勉力应付着乌诺力度十足的攻击,忍不住问出了口。按理说主神虽能感知到自己神殿的大致情况,能准确知晓自己躯体的状况,但无法掌控神殿的每一处角落。毕竟隔着一个空间无数位面,感知精确不到那等地步。 “……你将那把匕首给了他。”被余泽牵制的潘似乎猜到了什么,瞳孔骤然紧缩。他的计划本来万无一失,主神不会冒着死亡的危险直接和乌诺作对,所以他们的目的就是掠走余泽的本体。可潘没想到会出现这样的意外。 提起谎言之神乌诺,诸神都会想起对方标志性的黑色宽剑。然而很少神明清楚,那把凶剑其实还有一把伴生匕首,当年乌诺弄死上一任谎言之神时拿出来过。 乌诺将那两样武器随身携带了万年,自然是刻入了骨髓。他将匕首送予余泽,所以能感觉到余泽躯体的状况以及余泽附身何处。 “你愿意和一个凡人合作到这地步?真的疯了吗?”阿瑞斯喘着气诧异地问道,武器这玩意儿可是比千娇百媚的"qing ren"还要贴身啊。然而只听乌诺沉着脸理所当然地嗤笑道: “谁说老子是跟他合作的?我充其量不过是个打手而已。因为啊……” “早在一开始,老子就为他神魂颠倒了啊。” 正文 第79章 诸神的黄昏(三) 乌诺的话音刚落,阿瑞斯就因为过于震惊而露出了破绽,下个瞬间他就被男人给狠狠地踢飞了出去,那腹肌上的绵延鲜血一滴滴流下,最后淹没在柔软的地毯之间。 “神魂……颠倒?”饶是潘听到这个词呼吸都停滞了一瞬,不过他迅速收敛心神攥住了余泽前来偷袭的手腕。 死神低头看去,余泽那苍白修长的手指已经趁机触碰到了他薄薄的衬衫,如果他反应再慢一点,或许已经被这双细腻的手给直接贯穿了吧? 潘定定地看着近在咫尺的余泽,左腹的衣料缓缓传来了对方微凉的体温,这般近的距离让他连余泽深深浅浅的呼吸都感受的一清二楚。 为了他神魂颠倒?乌诺对余泽? 潘感觉到自己心脏没来由的躁动以及一些快要呼之欲出的东西,思绪飘飞间他突然想起了曾经的一幕幕。怪不得,怪不得一向懒散的乌诺看向余泽的眼神会那般复杂缱绻,怪不得不问世事的乌诺对余泽的事情会那般牵肠挂肚。 想来那一次乌诺的真身降临,是否也是为了眼前的这个小子? 乌诺从一开始就不是想要一个趁手的选民,更不是想要一个合作的神明。从一开始他想要的,就只是余泽这个人而已。 那么自己呢?那么他潘呢?他想要的究竟是什么?余泽对他而言,究竟是选民,是属神,是敌手,还是其他一些更加复杂的存在? 潘不禁闭了闭眼再睁开,愈发暗沉的视线静静缠绕在余泽的脸上,对方似乎终于被他看烦了,就这么皱着眉抬头,带着疑惑地看了过来。 当潘对上那双墨蓝色的瞳孔时,他攥住对方手腕的力度骤然加重了几分,心脏瞬间的失律像是在昭示着什么。这个人,这个人对他而言…… “笑。”过了几秒,亦或者过了许久,潘哑着声音仿佛是被蛊惑般地开口,语气中仿佛还有着几分奢求,而之前还蔓延的杀意统统被他羁留在心底。 “对着我笑。”潘见余泽没反应,再度重复着刚刚的话语,这次他似乎等得不耐烦了,直接抬手想要触碰余泽的面容。然而就在男人碰到余泽的前一秒,乌诺捏着他的手肘直接逼得潘放弃了这个打算。 “我说,离我的人远点。老子忍你很久了。”乌诺炽热的躯体贴在余泽的背后,他低沉的声音慢慢回荡在房间内,男人看向潘的眼神中满是冷漠和杀意,就像是护着地盘的凶兽。 哈?竟然让余泽对他笑?亏潘说的出口!他乌诺可是没忘记当初潘点燃他所有杀意的那句话语,在豪门的世界,在那间咖啡店里,潘曾对余泽说过: “——看到你笑时我才意识到,我是那样爱过你。” 余泽终于反应过来,显然也是想到了这件事,一瞬间他的脸色微妙起来。如果不是他太过自恋,那么潘对他…… 这是在开什么玩笑?他们至始至终算不上有交集吧?生来便是仇敌的存在,永远不可能再有第二种关系。 “乌诺,你爱上了一个人,你爱上了余泽,爱上了一个耍嘴皮子的家伙?”阿瑞斯从地上撑着身体站起来,他低垂着头颅,沙哑的嗓音渐渐拔高,粗粝的声线刮过了屋内之人的耳畔,也打断了如今这诡异的氛围。 “你为了他丧失原则、甚至放弃位立诸神之上的荣耀,你为了他抛却永生、甘愿向诸神公然开战?” “就为了可笑的爱情……就为了那种绵软的玩意儿?!” “你他妈哪里是神魂颠倒,你根本就是疯了!”阿瑞斯铁青着脸说道,原本直白的眼神越发晦暗起来。他感觉这件事太过荒谬。如果说乌诺是为了搅乱局面才选择和余泽合作,如果说乌诺是想借余泽来巩固自己独一无二的崇高地位,那么阿瑞斯还勉勉强强能够理解。 可现在算是怎么回事?这个男人完完全全就是为余泽着魔了,一切的杀伐、主神接二连三的死去就只为了毫无意义的爱情? 一向把战斗看得最为崇高的战神阿瑞斯根本无法接受这种事。战争的理由可以卑劣、可以正义,亦可以狭小到只为了一己私欲。但若是仅仅是为了一种柔软而飘忽不定的情感,那么乌诺到底把赌上一切的战争看成了什么?看成追求余泽的手段之一? 他是在侮辱这场神明之间的博弈,在侮辱数万年来这场无上的战争! “你才知道?我他妈早疯了,并且甘之如饴。”乌诺叼着根没点燃的烟,完全没把阿瑞斯怒火冲天的眼神当回事。 也许早在那间酒馆里他就被埋下了名为余泽的种子,这些年它狡猾地扎根在心底放肆疯长,等到乌诺回头时便发现它早已遮天蔽日。就算今日他想用火一把烧尽将其根除,最后的结果怕是连自己都跟着灰飞烟灭了。 他和余泽,早已是骨血纠缠,无法分离。 “乌诺,舌头。”阿瑞斯话语中潜藏的蔑视和批判没有让余泽有半分触动,他甚至冷静地垂着眼在思考什么。从阿瑞斯这气疯了的几句话里,他找出了自己一直以来寻求的答案。 “战神的弱点,在舌头!”余泽的话刚出口,阿瑞斯惊疑不定的视线瞬间投到了他的身上,余泽只是淡淡地回以一笑。如果说刚才他的猜测只有五分把握,那么现在阿瑞斯的反应将其加到了十分。 乌诺闻言瞬间爆发出最大的力度,他半点没有怀疑余泽的推测,甚至赌上了这副凡人之躯所能调动的全部神力卸了战神的下巴,一次性地制服了阿瑞斯。 他的手里还握着细碎的酒杯碎片,就这么毫不犹豫地扎了下去,而阿瑞斯这具躯体瞬间便失去了意识。 一旁被余泽一次次挡住去路的潘也放弃了救援的打算,那晦暗不明的视线再次落到余泽身上。还没等他说什么,刚送走阿瑞斯的乌诺便直接运转着残余的神力,默契地和余泽围攻起潘来。但死神潘却聪明地只守不攻,从容的气度仿佛在昭示着掌控局面的是他一般。 “我知道你不会和我一起回去,我先走了。那两只老鼠已经碰到了你的本体。”半响之后,乌诺狂乱的攻击终于停了下来,他无奈地回头对余泽说道。 如今乌诺也不清楚这场围攻到底消耗了潘多少的力量,也不知道余泽一个人能不能应付,但他必须回星际三万年了,再不回去余泽的本体就要被那两位主神给掳走了。或者他们会直接选择在他的神殿里一寸寸攻击余泽的躯体,若是恰好碾碎了这小子的咽喉,那余泽很可能因此真正死去。 乌诺没办法忍受这样的可能,所以他必须回去挡住那两位神明。 而想要离开这具附身的躯体,要么是被人攻击到致命弱点被迫离去,要么就是附身的原主再度死亡,乌诺选择了后者。他眉头都没皱一下就将碎片嵌入自己的心脏,寂静的房间里顿时只剩下了对峙的余泽和潘。 余泽沉默地看着乌诺失去意识而倒下的躯体。不是他不想和乌诺一起回星际三万年,而是他不能。他们这次回去,面对的必定是其余五位主神的倾力围攻。若是他不趁此良机赌上一把,不再度捏碎潘的肋骨削弱他的力量,那他和乌诺没可能敌得过五位神明。 “你怎么猜到的?”潘站在一旁慢条斯理地擦着身上的血渍,明明万般狼狈,他却镇定地询问起阿瑞斯弱点暴露的前因后果来,像是全然没有把余泽放在眼里。 “《诸神》图书馆里的书浩如烟海,其中不少记载过各位神明的往事,而有本书让我尤为映像深刻。”余泽盯着潘,他一边回答着对方的问题,一边想从男人随意的站姿中找出切入口。 “我记得那是一区第三书架第十七列左数第七本,名为《那些你不知道的事》。” “那仅是一本八卦杂谈,上面偶然提到过——战神阿瑞斯看似直白爽朗,然而骨子里傲慢至极。他身侧"qing ren"无数,却从未与任何存在接过吻。我不仅对此有些疑惑。” “笔者言语间隐晦地猜测战神生来游离于爱情,压根不把任何"qing ren"放在心上。这个猜测或许没错,然而今日我却起了另外两种想法……” “第一种,战神阿瑞斯生平最厌恶别人口若悬河,他纵然能欣赏他人的狂妄猜想,却无法容忍喋喋不休之人。” “阿瑞斯信奉‘以战止战’,他或许恨不得世上之人都没有那副口舌,统统直接动手才好。” “结合他刚才说我不过是个‘耍嘴皮子’的家伙,这个猜想倒也并非没有依据。” 余泽说到这里潘不禁随之颔首,相处了几万年,他知道,阿瑞斯确实是那性格。 “而第二种想法是,阿瑞斯厌恶腻歪缠人的爱情,这种东西在看来根本是凡人庸人自扰的累赘。他不与人接吻,一是厌恶这件事本身,二是不愿意将弱点送予他人口中,即使是对方是他柔弱无骨的"qing ren"。” “无论出于哪一种缘由,他的心里厌恶、他的不屑一顾证明了……” “他的弱点必定在舌头。” “……真是恐怖啊。”潘轻轻拍了拍手,面无表情的脸上隐约浮现出几丝难懂的神色。 神明们多少还是欢喜于凡人的赞颂的,他们十分愿意让自己的光辉事迹记载成册,将其流传于时间这条亘古长河之中。所以《诸神》图书馆里的书籍基本上都是半真半假,最初的目的便是为了让诸神的信徒们更加心甘情愿地匍匐在他们脚下。 真是没想到,没想到有人能从那种漫无边际的杂谈之中推演出主神的弱点。 那间图书馆,竟成了神明死亡的敲门砖。 正文 第80章 诸神的黄昏(四) “我本来想,和你就这么闲聊下去……似乎也不错。”潘慢条斯理地垂下眼,盯着抓住时机侵袭而来的余泽。 只见死神眉梢微挑,竟丝毫没有刚才应付围攻时的狼狈。男人不过是稍稍收力罢了,余泽在他的桎梏下便再也动不了分毫。 “我刚刚可是发自内心地在为你鼓掌,稍微有礼貌点,别选这个时候偷袭啊。”潘沙哑的声音幽幽传来,简单的话语却让人听出了亡灵大军压线而来的高深气魄。 余泽感受着手腕间传来的磅礴力度,紧抿的薄唇不禁下拉了半分。潘只是简单地做了一次阻拦,余泽却从他从容的做派中读懂了太多的东西。 他失算了。 潘的力量比所有人想的都要强大,或许和乌诺有些差距,却足以凌驾在任何一个其他神明之上。即使他在上个世界被捏碎肋骨,即使他现在仍然神力受损带着伤,即使自己已经借着莱拉的五成神力重归主神神位,可潘仍然比他余泽要厉害的多。 这个男人从一开始的挑衅到后来的只守不攻,统统都是算计好的。他至始至终都在伪装,至始至终都在忍耐乌诺的挑衅,怕是就在等自己落单的这一刻。潘瞒过了所有人啊,余泽感到了久违的恐怖忌惮。 如今他余泽竟成了砧板上的鱼肉,完全任人宰割。 想通之后的余泽瞬间爆发了所有的神力,他利落地抬脚踢开了潘禁锢他的手掌,下一秒直接将手指并成刀刃直直刺入自己的心脏。既然他注定对付不了潘,那么先行回归本体起码还能有微妙的胜算。 然而余泽的指尖刚刚没入胸口肌肤时,潘就欺身而上狠狠地击中了他的膝盖,两人同时身体前倾,死神顺势将人压在了地面上,余泽的手指再也动不了不了分毫。 “对自己也这么狠?我倒是越来越欣赏你了。”潘眯着眼居高临下地说道,头顶的灯光模糊了他现在的表情,那晦暗的神色危险十足。 余泽感觉到对方宽大的手掌慢悠悠包裹住自己的手,这个男人明明挂着淡然的表情,却不容拒绝地一根根扳开了自己并拢的手指,随后男人粗粝的指腹强势地挤入自己的指缝之间,最终两只五指相扣的手砸落在身侧的地毯上。 “你做不到的。死亡这种玩意儿自古便由我掌控。”死神潘随意地说道,平静地仿佛在陈述事实一般。 他知道余泽的打算,余泽想自我了解回归本体。这是个不错的想法,事实上余泽很聪明,他知道如果还留在这里等待他的会是怎样的结局。 结局就是,他潘根本不会允许余泽死亡,更不会让他因此得以脱离躯体。他会一寸寸地试探这小子的弱点,亦或者将人直接羁留在这个世界里,硬生生拖到他所附身的这副躯体老死为止。 而那一段时间便足以让星际三万年的那群神明平复愚昧群众的躁动,足以让这小子辛苦营造的大势消失得一干二净。 “小子,在死神面前最好别想着死亡这种事。因为我……” “不允许啊。” 余泽被迫贴紧了潘薄凉过头的躯体,他甚至能想象对方的诡谲眼神,余泽渐渐地觉得遍体生寒。 这个男人并非在恐吓他,他说的皆是事实,在潘的面前自己连死亡的权利都没有。说到底最近几次的接连得手使他余泽膨胀了起来,虚无缥缈的成就感使他骄傲自满,他终究是狂妄过头了,他终究是小看了寿命悠久的神明! 而死神潘,当真是主神中最恐怖的那个。 潘观察着余泽神情的变化,知道这小子终于认清了自己的处境,于是他压制对方的力度便收敛了些许,男人一个用力将人拉起来坐到了沙发上。潘感觉着指腹相连的温度,皱紧的眉梢也慢慢松开了些许。 “现在你有时间和我闲聊了?”几秒之后潘放开了对余泽的桎梏,他不急着探寻这位新任神明的弱点,毕竟来日方长。他有绝对自信能在余泽自杀之前止住这小子所有的举动。 “聊什么?聊死亡之神潘什么时候看上了我这个凡人?”余泽桀骜不驯地呛了一句,不管是他自作多情还是确有其事,他清楚这句话绝对是最能扰乱死神心神的存在。余泽无法坐以待毙,他更无法接受任人宰割的可能,他必须脱离这个世界! “……你这话说的,倒有意思了。”然而潘的反应完全超出了余泽的预料,只见潘的眼神几不可见地暗沉了一瞬,甚至男人连呼吸都不由放缓,像是在仔细回忆着什么。 “看上你吗?这么说好像也没错,我一直很欣赏你。”潘放松地倚在沙发上,抬起一只手揉了揉隐隐作痛的额头。 “说起来星际三万年变成这样,归根究底是因为你。当年我可是很安稳地在深渊之下的棺木里沉眠,而将我唤醒的人,是你。” “一开始我对星际三万年没有半点兴趣,阿瑞斯他们选择降临此处也就是想要玩玩罢了,他们向来喜欢最先进的科技最奢华的享受。” “可是你唤醒了我,是你唤醒了我。从一开始你便不该对着我墓碑笑的。” “因为一旦我醒来之后,事情就没那么简单了。我醒来后就代表诸神的一切行动有了真正的领头人,一个有头狼的狼群和没有的究竟有多大差距,不用我为你解释了吧?他们最终决定全面入侵瓜分信仰。” “乌诺他虽然位列诸神之首,但那是我一手捧上去的。在他横空出世之前,掌控主神的一直是我;即使他出世了,主神们顺服的也只是我。乌诺大概到现在还觉得我是用了什么手段、亦或是许了什么利益才使两位主神胆敢入侵他的宫殿?事实并非如此。” “我只是对他们说了三个字而已,他们便过去了。而我说的是——我命令。” 潘低低地叙述着那掩埋在漫长光阴中的往事,余泽知道,他并非在开玩笑。 “你是说……我的一个笑容,让真·诸神之首放弃了安逸的沉眠,让真·诸神之首带领诸神全面入侵星际三万年?”余泽说着说着便感觉到如坠深渊的荒谬感,他一向镇定自持的表情开始松动,甚至有一瞬间自我怀疑起来。 他余泽,才是那罪孽的根源? “如果我说是呢?小子,要怪就怪你笑的实在是……”实在是太耀眼了。潘半阖着眼睛,掩藏住自己那快要流溢而出的复杂情感。当年这个人正面对巨龙的追逐、正面对如影随形的死亡,然而他对此的回应是放肆大笑。他笑得那样恣意,连深渊峡谷之上的阴沉天空似乎都愿意为这家伙一朝放晴。 而因为世界寡淡无味选择永恒沉眠的自己更是不知何时睁开了眼。那一瞬间黑白的世界似乎被最伟大的画家抹上了色彩,等到潘回过神后便发现自己竟已鬼使神差地降临于世,帮着少年屠尽巨龙。 是了,这小子的一个笑容,足以让神明沉沦。 潘情不自禁地摩挲着余泽的唇角,似乎能从这孤傲的轮廓中看到眼前之人当年的影子。 余泽听到此处终于笑了,这次露出的却是满含恶意的讥讽笑容。如今余泽心神不稳倍感压抑,他任由潘的手移到了自己的眼睛上,感受着他的手盖住自己锋芒毕露的眼神。 “我记得你当初组过一个团队吧?我很喜欢你对他们说过的一句话。” “你说:吾等面前,绝无敌手。” “可惜你的团队里尽是些弱旅,配不上这句话。今日你若是愿意安安稳稳地位列八主神之一,那么我们的前方才无任何敌手。” “要不要考虑下?只要你屠个星球当做敲门砖,过往的恩怨便一笔勾销。相信我,没人敢有意见。” 余泽听到潘诱惑意味十足的话语,垂在身侧的手渐渐收紧,手背上的青筋微微凸起,显示着他暴怒的心情。或许是眼睛被遮住而放大了感官或许是余泽的神经已经紧绷到一个极致,他竟然听到了远处墙顶传来的“嗡嗡”声响。 这里不该有蚊子,这里的智能不可能放进任何一只活物。这片星际似乎新出了一种仿真的蚊形监视器,能公然用这种小手段的必然不会是联邦帝国,那便只有戴蒙? 陡然升起的可能性让余泽从暴怒的边缘瞬间平静下来,他一言不发地背对着潘,似乎被男人给逼急了在平复情绪。然而实际上余泽却是对准了蚊子的方向无声地开合着薄唇。 他的唇形是——帮我。 虽然将一切寄予在别人身上不是他的作风,但如今哪里还有其他的选择?这次他是真正的在赌那所谓的命运,赌一赌所谓幸运的垂青了。 “潘,你和我说了这么多……是在转移话题?”本来潘还对余泽的背身之举存有几分怀疑,然而对方这句话一出口,男人瞳孔便渐渐暗沉下来。他的确是在转移话题,顺带击破这个人的心理防线。 “我最初问的是,死神何时看上了我这个凡人?你该不会真不理解我所说的‘看上’是哪种意思吧?”余泽转过身挂上了似笑非笑的神情。他本不愿意将情感当做武器,因为这种东西太过脆弱,一不小心就伤人伤己。但今日他却顾不得那么多了,因为这是他余泽唯一翻盘的可能。 “既然你听不懂,那我便换个更直白的说法。” “我问你,你……爱上我了?” 正文 第81章 诸神的黄昏(五) 戴蒙隔着自己的光脑屏幕旁观着屋内发生的事,原本他是准备直接跟去的,但又想起了余泽认真的警告,最终他决定动用那只最新的蚊型监视器。那可是他在贪狼的检查下仅剩的私货了。 反正无论如何,戴蒙都想知道余泽凭什么那般傲慢,他想见证一切的始末。 然而当余泽走进屋内开始和卡洛斯……不,是和乌诺对话时,戴蒙生平第一次怀疑自己的做法,整个人止不住地颤抖。不是害怕,也不是兴奋,是对未知存在的好奇而渴望。 他似乎一脚踩进了全然陌生的领域。 无论是余泽俯身吞咽血液的暧昧惑人,还是乌诺绷紧身体狠狠压抑攻击本能的执着疯狂,即使只是透过屏幕,戴蒙都能感受到他们之间刻入骨髓缠绕在灵魂上的羁绊。 他知道,这两个家伙绝对相识已久,也绝对都疯了! 是了,如果不是疯了,怎么会张口闭口提到神力?难不成他们以为杀了莱拉就能像游戏里一样升级? 戴蒙一遍遍找着自己所能接受的理由,但紧接着阿瑞斯和潘的强势来袭,让戴蒙心里的怀疑和否定再度被狠狠冲击。 连他们都在不断提到“神明”二字啊!死神,战神,荣耀之神…… 戴蒙听着这四个家伙荒诞的谈话,隐隐感觉到自己耳边狂风暴雨般的轰鸣声。今日之前他还是无神论者,他和星际绝大部分人一样崇尚科学和真理,但今日的一切几乎毁了他的世界观。 戴蒙终究还是选择相信,他相信这世上真有神明。因为乌诺和潘对战的速度力度绝非是人力所及,因为余泽和潘的唇枪舌战亦绝非是他那个年纪所能做出。而接受之后以往让戴蒙疑惑的种种也终于有了答案,他终于明白了为何众人对余泽如此特别。 原来他入不了那些头领的眼并非是自己太过无能,只因为这是一场独属神明的战役。 这是一场神明的战役。 余泽从蛛丝马迹中点明了战神的弱点,乌诺彪悍骁勇弄死了战神的躯体,潘极力忍耐营造出一对一的碾压局面。他们或机敏,或强大,或隐忍,或狂妄,交锋之中火花四溢。 这是一场神明的战役。 神明们拖延时间而又争分夺秒,上一秒优势的一方下个瞬间便会转为劣势,惊心动魄到让观者遗忘了呼吸。 这是一场神明的战役。 无论是哪位神明都因为余泽的一个动作一句话语而动容,无论是激动亦或是喜悦,余泽无疑位于这场风暴的中心。 “这片宇宙,生来便为我匍匐。” 戴蒙脑海里不断浮现出余泽那句让他颇为不服气的话语,可现在他觉得,余泽说的真的没错。 余泽自信冷静地分析耍坏之时,实在是太耀眼了。他戴蒙也是学指挥谋略出身的,却从未想过这些死板的东西能在几句话间被玩的出神入化。 他想今日之后,余泽在他心里怕是要取代自己曾最崇拜的指挥家的地位了。 戴蒙发现自己在这位曾是凡人的神明身上,看到谋略的无数种可能。 冷静分析一切的戴蒙渐渐地发现了一些他一开始忽略的东西。他意识到最让他印象深刻的不是神明间的博弈,而是博弈下的暗潮汹涌。 无论是乌诺的那句:“早在一开始,老子就为他神魂颠倒了啊。” 还是潘的那句:“从一开始你便不该对着我墓碑笑的。” 这在戴蒙听起来分明都是告白!戴蒙不受控制地脑补了一系列相爱相杀的剧本,然后他就在思绪飘飞之时看到了余泽对着监视器所做的口型。 余泽说——帮我。 戴蒙觉得自己的乱七八糟的情绪被这一句话搅得更加复杂。其实早在潘翻盘之时戴蒙就在犹豫自己该不该插手帮忙。但他是最善于权衡利弊的指挥家,余泽和他的交情也没有到让他冒着危险相助的地步。 明明已经打算好冷眼旁观了,然而当余泽开口求助之时,戴蒙发现自己根本不想去考虑什么该死的概率了,他就是想要施以援手。 这不是为了私人感情,不是为了同学身份,只为了指挥官的疯狂,只为余泽递给他一个和神明同盘博弈的机会。 他戴蒙,在博弈的最后终究是走上了棋盘,甚至成了决定性的棋手。 “我问你,你……爱上我了?”画面上的余泽正坦然询问着潘。戴蒙顾不得八卦,他集中心神想要从余泽的话语里捕捉他透露的信息,借以配合对方完成逃离的举动。 “爱?老实说我并不喜欢这个字眼。那是一种人类的反常行为,是自欺欺人的无聊情感。”许久之后,潘声音嘶哑地说道。 余泽听到潘那傲慢的话语,面上有片刻的愕然。这家伙……还真是清心寡欲啊。 “你似乎很想知道这个答案?然而我虽然能控制死亡,却没本事将爱这种抽象的玩意儿具象化。”潘镇定自若地回答道,他还从容地给自己倒了杯残余的威士忌。 只有男人自己知道,他的注意力全然不在酒上,因为那醇厚的酒液已有些许溢出了酒杯。 “将爱具象化啊……记得当初我和你跳的那场自由舞吗?一场舞蹈,恰好5分钟。我还记得晚上7点响起的钟鸣之声。” “不过比起晚上,我更喜欢凌晨三点雾气升腾的朦胧感。” “唔,好像有点扯远了。我是说,自由舞便是具现爱情的舞蹈。” “你这是……暗示我该向你邀舞?”潘放下了分毫未动的酒杯,喉咙间溢出了低沉的笑声,言语间皆是“你又在打什么坏主意”的怀疑。 他不是不知道余泽对自己忌惮,所以对方扯到这个敏/感的话题后,他的第一反应便是“这小子又在设陷阱啊”。 “我可不是乌诺那家伙,我的神魂迄今为止都安稳地留在躯壳里。”潘直接点出自己不会为余泽神魂颠倒,然而说是这么说,他却还是整理着衬衫站起了身,那递出的手和弯腰的姿态摆明了是在邀舞。 余泽盯着潘递出的手掌,眉头皱了一瞬便将手搭了上去。他之前根本就是在信口胡诹,他没想到潘会误解成这个意思,不过余泽倒也不打算点破。 事实上他确实在暗示别人,但他暗示的是监视器那头的戴蒙。 现在是凌晨两点五十三分,余泽暗示戴蒙配合自己凌晨三点动手。将有用的信息混杂在漫无边际的闲谈之中,可是他的拿手好戏,只是不知道戴蒙究竟能领悟多少。 余泽至始至终都未怀疑过戴蒙会不会协助自己。那个孩子有野心有天赋,关键时刻更是魄力十足,能参与这个棋局的机会他绝不会放过。 屏幕前的戴蒙凝神细听着余泽的每一句话语,他瞬间从余泽暧昧的言辞中捕捉到了最重要的两则信息——“凌晨三点”,“雾气升腾”。 如今这时代想在造雾太过简单,甚至连室内最普通的智能都能做到,这对戴蒙这个高材生来说真的毫无难度。但余泽真的只是想要一阵虚无缥缈的雾气扰乱视线吗?从潘表现出的力量来看,雾气反而会使他更加警觉吧? 那么这个“雾气升腾”或许是别的意思?戴蒙大脑飞速运转,陷入了深深的思考之中。 “感觉气氛不够啊,来点别的声音?跳舞果然还是要有音乐吧。”余泽和潘重复着那晚的舞蹈,两人对视片刻后,余泽随意地提议道。 潘闻言深深看了他一眼,到底是没有拒绝。智能顿时识趣地放了一首星际最火的《liar(说谎者)》,低缓的男声渐渐在屋内响了起来。 乐曲声让两位神明的气氛暂缓,也让戴蒙俊美的面容上浮起了一闪而过的兴奋之色。 余泽刚刚说了什么?他说,气氛不够,来点别的声音?哈哈!余泽的计划他终于明白了!只有雾气是不够的,还需要“声音”啊! 戴蒙修长的手飞速划过光脑,他冷静地下达着指令,那头余泽和潘手掌一触即退,凌晨三点的钟声就在三方心思各异之时悄然响起。 而和钟声同时出现的还有雾气和迷雾中余泽飘忽不定的声音,余泽似乎在重复之前的问话,他吐出的话语是: “我问你,你……爱上我了?” 潘被这句话再次搅乱了心神,他顾不得心底浮现的异常诡异的熟悉感,迅速抬起自己的右手。 早在雾气出现的一刹那潘就反应过来这是余泽在放手一搏,他对着声音的来源运转神力,冷声勒令自己右手所指之处禁止死亡。 这便是他死神的能力。他不让谁死,谁也不能死! 然而在他右手所指的相反方向,隐隐约约的血气让男人陡然紧绷住身体。 雾气很快消散了些许后,潘终于看清了,他刚刚右手所指之处唯有一只冒着电光的蚊型监视器。男人原本因为舞蹈而柔和的面容瞬间蒙上了一层阴影。 怪不得他觉得雾气中余泽的那句问话很熟悉。那根本不是余泽在说话,而是监视器在播放余泽之前和他对话时的录音! 真正的余泽早就……潘沉默地转过身,余泽附身的那具躯体静静倒在地上,早已没了呼吸。他胸口处蔓延的鲜血不断冲击着潘跳动的神经,潘反射性地按住了自己疯狂抽痛的心脏,仿佛被刺穿胸膛的是自己一般。 原来即使是死神,也有控制不住死亡的时候。 许久许久,潘挥手打碎了还在循环播放歌曲的智能,暴怒的杀气将四周的一切震得粉碎。他嘶哑而危险的声音混着玻璃碎裂的声音响起,他说的是: “余泽……” “liar(骗子)……” 正文 第82章 诸神的黄昏(六) 乌诺不知道另一个位面里余泽和潘之间的暗潮汹涌,他正坐在余泽本体躺着的那张床上,而那把骇人的黑色宽剑被男人随意揽在怀中,剑刃边缘似乎还有血色划过。 男人的身前站着两位面带忌惮的神明,一位是冒着冷汗的智慧之神塞吉,一位是没了半边手臂的预言之神普得。高高在上的神明们第一次如此狼狈不堪,而罪魁祸首自然便是散漫不羁的乌诺。 乌诺右手握在凶剑剑柄上,这一个简单的动作便骇得两位主神反射性地退后两步。乌诺顿时似笑非笑地瞥了他们一眼,视线再度回到了宽剑里内凹的血槽上。只见那暗沉的血液反重力地流淌在血槽之中,渐渐被宽剑"yun xi"殆尽。 这柄宽剑仿佛是活着的一般,衬得此刻的乌诺异常魔魅危险。 “喂,塞吉,该把我的匕首还我了吧。”乌诺无所谓地将凶器扔开,他双手后撑刚好搭在了余泽修长的手指上,微凉的触感让男人放松地眯起了眼。 然而听到他话语的两位神明可没什么好心情了。乌诺对着他们表露的是显而易见的恶意,而他勾起的薄唇似乎在无声昭示着男人与他们完全不在一个层次上的力量。 面对两位并非以战力著称的主神,乌诺从头到尾都是一副猫戏老鼠的姿态。 被直接点名的塞吉面容微微抽动了一下,俊逸沉稳的表象差点崩不住。他不由想起了之前发生的一幕幕。 他们踏入这间神殿后,普得将乌诺放在余泽怀中的匕首给拿了起来直直刺入了余泽的心脏。而就在那时乌诺竟然瞬间回到了余泽的身侧,二话没说先砍掉了普得握住匕首的右臂。 那把要命的匕首如今正悄然躺在殿内柔软的地毯上。塞吉感受着乌诺投来的侵略性视线,终究是叹了口气表示认命。他从怀中取出一条全新的白色手帕,弯下腰用手帕包裹着滴血的匕首,双手平托恭敬地捧给了乌诺。 乌诺挑着眉梢看向眼前低调暗沉的匕首,神色竟颇为遗憾: “啧……果然智慧之神就是聪明。” 乌诺低声嘲弄了一句,如果刚才塞吉也和普得一样碰到了匕首,他就能顺着心意将两位神明都宰了。 “我倒是奇怪了。你既然这么聪明,就没想过闯入我神殿、威胁我生命的后果吗?” 乌诺淡淡的话语着实是字字诛心,塞吉捧着匕首的双手陡然收紧了一瞬,他低垂的面容上不由露出苦笑。 这个男人是在明明白白的找茬,他塞吉只是来对付余泽的,乌诺却直接给自己扣上“擅闯神殿、试图暗杀诸神之首”的帽子,这样男人就算直接对自己下死手也无神可置喙。 “我们只是听闻被诸神通缉的余泽狡猾地藏到了您的神殿中,所以来将这罪人带走,免得打扰到您罢了。除此之外,属于您的东西我们绝未动过一分一毫。” 塞吉言语间将乌诺包庇余泽的举动撇的干干净净,试图打消男人对他们的杀意,然而今日他漂亮的话语注定是对牛弹琴。 因为乌诺闻言竟放肆地笑了起来,他右手插/入漆黑的碎发间,高大的躯体倒在了床上。男人就这么侧过身凝视着余泽心脏处的伤口,许久之后乌诺执起余泽细腻完美的左手,轻轻在对方的无名指上吻了吻,他那沙哑的声音终于响了起来: “我是多么庆幸,我没有来晚。” “我是多么庆幸,你的弱点不在心脏。” 乌诺呢喃般地说完了这两句话,这个仿佛钢铁铸就的男人第一次露出了后怕之色。谁都能听出,他所言之语发自肺腑深入灵魂,甚至还含着绝无仅有的颤音。他在害怕失去余泽啊。 只听乌诺微微停顿了一下,随后哑声继续说道: “我有没有说过……” “这小子就是我唯一的珍宝?” “你们想弄死他,这不是在说笑吗。” 说到最后乌诺的声音趋于冷凝,那猛然抬起的猩红色的瞳孔中满是勃发的杀意,他迅速起身对着惊骇欲绝的预言之神下了死手。 他再也忍耐不住了。 只有乌诺自己知道,当他回来后看到余泽心脏被普得刺穿的那个瞬间自己有多痛。他最初的反应根本不是什么怒火四溢,也不是什么杀意蔓延,那一刻乌诺只觉得自己快要失去了意识,他全然忘记了如何去呼吸。 他的身体他的灵魂像是在无尽深渊中不断坠落,呼啸的风声也触动不了他麻木的情感。他的世界随着余泽一起褪色,此生第一次,乌诺甚至开始憎恶起了永恒的光阴。 如果不是他恍然间意识到余泽已是神明,如果不是他意识到余泽的弱点并不在心脏,他不确定自己会做出什么事来。他想那一瞬间对命运的怨恨和对自己无能的悔恨,已经足以逼疯了他。 乌诺居高临下地看着瘫倒在地的普得,神色无喜无悲。现在的乌诺完全解开了压抑自己暴虐的那道枷锁,如今无论是谁看到他,每个细胞只会叫嚣着必须要逃离。 就是这家伙啊。拿着他的匕首却刺进了余泽的心脏。 就是这家伙啊。接连确认了余泽穿越的方位,让潘步步紧逼。 乌诺脑子里都是乱七八糟的念头,他缓缓勾起唇,拿起匕首就对着普得划了过去。 僵在一旁的塞吉早在看到乌诺亲吻余泽手指的那一幕就暗道不好,他发现自己简直是蠢透了。他早该想到的,乌诺将贴身的武器送给余泽,摆明了是心慕对方、性命都愿交于人手啊! 他怎么会因为乌诺以往的性格就忽略这家伙爱上余泽的可能呢? 这个男人之前看到普得的举止后怕是已经处在疯狂边缘了吧?如今的乌诺根本就是一只勉强披着人皮的野兽! “啊啊啊啊!塞吉!!!” 普得接连发出的哀嚎之声不断刺激着塞吉的神经,乌诺竟当着他的面公然重演着当年弄死谎言之神的场面,光是看着塞吉都觉得自己快失去了声音。 这个男人实在太恐怖了!他猩红色的瞳孔仿佛是鲜血凝固而成,溢着暴虐色彩的双眼只消一瞥便足以让任何存在颤抖。塞吉觉得自己甚至连上前阻止的勇气都没有。 他是智慧之神,最善权衡利弊,本就不以力量见长,乌诺这种粗暴而全凭本能的家伙天生就是他的克星。所以面对普得的求救,塞吉妥协地选择了沉默。 乌诺半蹲在地毯上随意握住匕首,这预言之神似乎比以前那个谎言之神有骨气些,一直没肯说出自己的弱点。无所谓。仅凭他伤了余泽的那份罪,就算服软自曝弱点乌诺也不会给他一个痛快。 阴寒的匕尖最终停留在预言之神的左眼上,乌诺似笑非笑地盯着面如死灰的普得,神色皆是玩味。那一瞬间乌诺似乎凝聚了世间所有的恶意,显得张狂而桀骜。 “乌诺,停手。”突如其来的声音穿插在寂静的神殿里,为首的是面色阴鸷的潘,他的身后还跟着异常沉默的阿瑞斯和财富女神希露。 乌诺听见潘说话的瞬间就转头看向了床上躺着的余泽,然而余泽那双惑人的眼仍然紧闭着,安逸的宛若在深深沉睡一般。 “……这小子人呢?”乌诺从喉咙间挤出了一句话。潘如今的姿态完全不像是被余泽捏碎肋骨的模样,也就是说余泽失败了?就算失败了他也该回来啊,为什么还不醒! “他死了。”潘短短的话语差点让乌诺再度心神失守,然而万年的定力使得乌诺右手将匕首稳稳刺入普得的左眼,男人的左手同时抬起挡住了潘的突袭。 “别跟我说谎,老子可是还顶着谎言之神的名头。”乌诺慢悠悠的语调里掺入了几分沙哑几分警告。要不是他身为谎言之神有分辨谎言的天赋,刚才差点就被潘算计让对方救走普得了。 “拿这小子开玩笑,老子会忍不住发疯的啊。”乌诺缓缓站直了身体,他猩红色的瞳孔扫视着在场的诸神,意外发现连一向不问是非的财富女神竟然都来到了他的神殿之中。 “乌诺,我们是来和谈的。”希露顺势出来打着圆场。乌诺这凶残的家伙本来就能一打三一打四,现在主神这一方除了乌诺余泽就剩下四位存在,怎么想都不能和他硬拼。 “我们打起来注定两败俱伤,况且正主都不在,以命相搏又有什么意思呢?”希露向来秉持着中立的态度,她的话语倒是同时缓和了两方的神经。 “既然幸运之神已死,但我们就赌一赌所谓的幸运如何?” “余泽显然是穿到其他世界继续搜集信仰提升神力了,在他归来之前,若是我们主神还未平定这星际三万年,我们愿意直接撤出这颗星球,并且发誓永不归来。” “当然,若是余泽归来之前,星际三万年却已再无逆神之声,那么乌诺你便要袖手旁观我们和余泽的恩怨。你看这场交易如何?” 乌诺闻言只是定定地看了希露半响,最终嗤笑一声: “啊,这话是潘教你的吧?” 希露脸色瞬间尴尬起来,因为这确实是潘想好的交易。说实话希露根本不知道为什么潘对这鬼地方这么执着,她自己不想再待在这个世界了。 财富这玩意儿哪个地方没有?她待在这儿却必须要承受随时死亡的风险,还要忍耐乌诺时不时发疯的攻击。 希露甚至恨不得余泽赶紧拉着乌诺定居才好,她实在不想再遇到这两个煞星了。 “是我说的。”潘接过了乌诺的话茬,那暗金色的眸子和那猩红色的对上,内里是如出一辙的深沉杀意。 “你若接受这个提议,我们不会再动余泽的本体。”潘说着看了一眼床上的余泽,瞥到对方胸口染着的血迹之时,男人不禁皱起了眉头,但最终他还是忍住了沸腾的情感。 “纵然你能屠尽诸神,但我若拼劲全力未必不能毁掉余泽的本体,到那时你做的一切便没了意义。” 乌诺的目光也不断徘徊在余泽沉眠的面容上,他的神色不自觉地柔软了下来。而等到男人再度转头之时,嘶哑的话语中却是满满的笃定。 “老子和你赌了。” “别误会。我答应这个赌约不是因为我觉得自己护不住余泽。只要我还活着一天,就算神魂俱灭也不会再让你们伤到他一根头发。” “我这么做只是相信余泽会及时归来罢了。这是他的战役,我这个打手可当不了王。” 乌诺说着说着低低地笑了起来,像是亲眼见证了余泽荣耀归来的场景。 “我只是相信啊,这小子的存在,就是这亘古星空所孕育的……” “最伟大的奇迹啊!” 正文 第83章 诸神的黄昏(七) 乌诺这句话一出,在场的主神们顿时面色不自然起来。他们虽然看出了乌诺对余泽的情感,但真正亲耳听闻还是觉得不可思议。 即使这个男人并未直言,可那段发言任谁听来都会觉得是在公然告白。他乌诺早已霸占了巅峰王座万年之久,而今竟心甘情愿转奉他人为王? 爱情这玩意儿,有时候还真是可怕。 “疯子。” 从进门后就一直沉默的阿瑞斯终于忍不住嘲弄地说了一句,随后转身便走。这个空旷无聊的神殿他真的一刻也不想多待,这荒唐的情感纠葛他更是一刻也不想多看。 “啧,都给老子赶紧滚蛋。”乌诺半倚在床上压根不去理会这些神明或复杂或估量的目光,他挥挥手就开始粗暴地赶人。 主神们见此便识趣地跟着阿瑞斯离开神殿,然而潘临走之前突然止步,他侧身回头看了一眼殿内。只见乌诺正低垂着头颅附在余泽耳边说些什么,男人和缓下来的面容是发自内心的愉悦之色。 似乎感觉到了潘的视线,乌诺懒懒地挑起眉梢,对着潘不耐烦地比了一个“滚”的口型。 潘阴鸷犹疑的目光瞬间暗沉下来,他盯着余泽心口的血液半响,最终还是一言不发地离去了。潘想的是,阿瑞斯说的没错,爱情这种东西只有乌诺这种疯子才会碰。曾经比风还狂野浪荡的男人如今变成了什么样?为一个人牵动所有感情实在太过冒险也太过艰难。 潘知道自己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他准备亲自插手整顿这星际三万年,因为这个赌约他不想输。 等到神殿里终于回归寂静之后,乌诺凝视着沉眠的余泽继续发表着自己刚才的未竟之言。 “老子都快成为妒夫了。” “阿瑞斯说我是疯子,无非是觉得我对你只是一厢情愿罢了。” “我看战神那家伙什么都不懂。他的脑子里永远塞满了肌肉,根本不会去思考你没有和潘一起回归代表了什么,这代表我今天收到了有生以来最大的惊喜。” “余泽,这代表你信了我,你相信我能护住你的本体。” “这个认知让我如此喜悦……” 乌诺凝视着紧闭双眼的余泽,原本温柔的神色又转而带上了少见的苦恼。这小子什么都好,就是太倔了,他一发现自己力量不足之后就又开始玩命的穿越,乌诺甚至能想象这小子会选择什么样的世界。 他会选择那些还未跨入星际的古老年代,他会选择成名迅速却费心费力的玄幻世界,因为这样的位面没有乐趣无神选择,还过于落后和星际三万年的时间流速相差甚大。也许那里过了一年,星际三万年才过了一天。 而这一次余泽穿越的时候他与对方不在一个时空,根本无法捕捉他的踪迹;这一次余泽穿越的时候他的匕首被普得拿了开来,他也无法用它定位,如今乌诺根本不知道余泽到底去了哪个位面。 他纵然有再高的武力,唯一能做的竟只有等待。 “小鬼,早点回来啊。” “难不成你打算学那个什么童话里的睡美人,要我吻醒你?” 乌诺无聊地自言自语道,许是觉得“余泽”和“睡美人”这三个字放在一起太过滑稽,他低低地闷笑出声来。男人说着说着反而真的俯下身想要亲吻上去,然而在他碰到余泽薄唇的那一刻,慵懒沙哑的声音却先一步响起。 “睡美人?看不出来啊,你就是这么想我的?”本该神魂脱壳的余泽在乌诺茫然的目光中慢慢睁开了眼,他的尾音轻轻上扬,裹挟着几分微不可闻的逗弄之意。 乌诺罕见地僵住了面容,他听见沉寂的心脏骤然狂跳了一下,几秒后男人终于意识到什么一般倒吸了一口凉气。 “你这家伙……”乌诺哑着声音说了半句,已经完全理清了前因后果。 显然余泽故意当着潘的面穿到了其他世界,在主神们都觉得这小子受了刺激要在别的位面拼命提升实力时,他毫不犹豫地直接归来了! 这小子用了简单的障眼法,就这么堂而皇之地进入了所有神明的盲点!这哪里是什么需要被吻醒的睡美人?分明是一条从冬眠中苏醒的毒蛇啊。 虽然大脑里已经拉响了忌惮的警报,乌诺却还是忍不住低头狠狠吻上了余泽的薄唇。眼前的小鬼永远让他又爱又恨,每次当乌诺以为已经看到对方的极限之时,他总能再度扼住自己的灵魂。 “你竟然回来了……你竟然真的回来了!”乌诺捧着余泽的脸平复呼吸,直到现在他仍然有些不敢置信。因为就连他都没发现余泽是何时回归本体的,就连他之前也相信余泽是真的憋着一口气在其他位面提升实力。 “逃避可不是我的风格,偶尔我也会想不自量力一次。”余泽掀开薄毯走下了床,他随意地活动着睡久了有些不协调的身体,吐出的话语带着他独有的任性张狂。 事实上余泽确实想过要不断穿越来进一步提升自己的武力,然而这个念头刚刚冒出,下一秒便被他自己给否定了。 且不提潘比他多活了几万年的光阴,自己这速成的神力想要飞速反超对方根本是天方夜谭,光是他的傲骨也不容许他在这大战将至之时选择抽身而退、盲目地将所有烂摊子扔给乌诺。 这么做说的好听点是在磨刀不误砍柴工,说的难听点不过是在逃避现实罢了。他余泽还真干不出这种事来。 “我听见了你和潘的对话,我的归来代表着那场赌约是潘赢了。” 余泽一边说着一边比划着自己心脏的伤口,虽然这伤口不致命但身体的痛觉还是在的,一阵阵的抽痛敢太过折磨人。余泽没有自虐的倾向,他缓缓运转着神力让心脏处的伤口消失殆尽。 “你这话是在暗示我接下来袖手旁观?” 乌诺听懂了余泽话语中的弯弯道道,顿时露出了似笑非笑的表情。他当然知道余泽为什么这么说,这小子想将他撇在大战之外,不愿再牵连麻烦他。 “小鬼,我可是谎言之神。失信说谎这种事才是我的本职。” “和谎言之神做约定,也亏他们想的出来。” 余泽闻言神色微妙地变了一下,却也没有多说什么。 虽然乌诺说的轻巧,可余泽知道这男人有多不容易。自己之前的资料也不是白搜集的,乌诺虽然顶着谎言之神的头衔,可他天生却是一诺千金之人,这个男人从不许诺,但一旦是许诺便是天荒地老也不会反悔。 谁能想到这家伙能为他堂而皇之地做到这地步呢?打破原则破坏赌约也就算了,还故意当场嘲讽诸神的智商,只为了让他不要在意这一点。 这个男人啊……还真会抓自己的软肋。 余泽没有在这个问题上和乌诺多争辩什么,乌诺固执蛮横,他纵是巧舌如簧也改不了对方所做的决定。余泽干脆做了些许伪装后直接来到了华尔的别墅中。 他会用事实告诉乌诺,自己一个人足以应付诸神。 余泽悄无声息地来到华尔房间内时,这位旧友正倚在沙发上拨弄着光脑,而浮在空中的皆是当年他们寝室在军校在《诸神》中所留下的影像。 照片上的家伙或意气风发或默契十足,然而这段羁绊早已被他余泽亲手弄得支离破碎。 这是他洗不尽的罪。 余泽强自移开了缠绕在影像上的视线,转而凝视着略显颓废的华尔,并没有急着说些什么。 许久之后,华尔终于感觉到了自己身后多了一个人,他沉着脸地回头看去,而看清余泽的一瞬间,华尔面上的表情终于波动起来。 “余泽……不,主神。”华尔眉头反射性地皱起,神色有些不自然。 事实上这些天他一直在思考余泽公然闹翻决赛的用意,越想越觉得恐怖。他醒悟到这位昔日的友人原来并非臣服在神明脚下,他选择了一条最危险的路与那群高高在上的存在厮杀博弈。 想来自己之前质问的做派实在太过可笑,他除了迁怒怨恨又做了什么呢?连余泽的妹妹都能选择信仰复仇之神一步步努力着,只有他还活在过去欺骗自己。 甚至连他的命都是当初和余泽接吻的那位神明所救。华尔后来知道对方叫乌诺,是星际最神秘的诸神之主,也不清楚余泽和他究竟算是什么关系。 余泽看到华尔复杂的神色,多少知道这位友人在想些什么。他干脆上前两步一拳打在了华尔的脸上,这粗暴的力度让华尔愣在了原地。 半响之后,华尔非但没有发怒,反而整个人清醒了过来,连神色都轻松了几分。 “嘶……余泽你还真是毫不留情啊。我知道你一直是无事不登门的,找我什么事?直说吧。” 华尔感觉到自己脸颊瞬间肿了起来,痛得倒抽了口气。之前在军校里他每次犯浑余泽就不客气地揍他一拳,时隔多年他倒是都快忘了曾经被揍的滋味。 他也真是犯贱,心里竟然还恨不得余泽多来几拳。 “老友,我的确需要你的帮助。” “在此之前我先问一句,你觉得如今的星际三万年像什么?” 华尔听到余泽的话语,想也不想地回答到: “当然是炸药包啊。各个星球每时每刻都在发生冲突,火气大的不得了,那群神明都被你当初那一手搞得焦头烂额了。” 亲眼在现场见证余泽那三句宣言的自己,都不禁为之血液加速心驰神往,因为坐在荣耀之神神座上的余泽实在是太有煽动力了。 “说的没错。那么我问你……” “你愿意成为引爆炸药的那一小撮火星吗?” 正文 第84章 诸神的黄昏(八) “神明凭什么凌驾在我们之上?” “神明凭什么霸占着永生之钥?” “神明又凭什么肆意屠杀倍受追捧?!” 某颗星球的地下室内,一位演讲者站在台上饱含激情地煽动道。他的身后立着一块巨大的光屏,屏幕上“逆神者”三个字正隐隐绰绰地跃动着,一如在场众人不断被撩拨刺激的心脏。 “他们究竟凭什么!” “我们星际三万年每颗星球都有数十亿人,我们星际三万年占领了无数星系,为什么要让区区几千个神明来发号施令?” “今日我们不要再指望神明的施舍了,拿起你的武器!属于我们的当然要靠我们自己夺回来!” “没错!我们自己夺回来!” 下方众人虽然心思各异,这一刻却不约而同跟着演讲者宣誓出声。他们或许只是为了得到永生的机会、或许是单纯为了出一口气、或许是心怀大义想要拯救世界,同一个弑神的目的让他们加入了这个骤然冒出来的组织。 “那么今天就让我们继续……”演讲者低头操纵着手中的光脑想要进行最关键的分析活动,然而刚刚还火热喧闹的地下室竟陡然安静了下来。演讲者皱眉疑惑地抬头,却只看到前方的青年人一脸恐惧地看向他的身后。 演讲者见状心里瞬间凉了下来,这一刻他没有选择向后看去,而是红着眼大声嘶吼了一句:“诸神必亡!!!” 随后他便陷入了永恒的黑暗,死前他听到的最后一句话便是: “杀光。” 突然闯入的男人懒懒地甩着染满滚烫鲜血的右手,他的声音嘶哑而低沉,天生带着上位者居高临下的威势。 “是死神潘啊!他怎么会来这里!!!”地下室内顿时爆发出了比刚刚还要高的嗓音,突如其来的死亡恐惧让所有人失了方寸。然而这种尖叫持续不了几秒,他们便已被潘划破空间带来的三级神明给屠了个干净。 潘没有去理会地下室里的哀嚎,也没有理会这群人什么时候敢拿着激光枪弄伤神明,他他面无表情地翻动着刚才那位演讲者的光脑。等男人看到那份煽动里十足的讲稿时,他薄唇稍微上移了几度。 “你竟在问我们这群神明凭什么胡作非为吗?” “那么我给你一个答案。当然是因为……我够强啊。” 潘饶有兴致的低语声在众人的惨叫声中反而异常突出,男人阴鸷的金眸仿佛被光屏镀上了一层朦胧晦涩的光晕。 “这些东西……”潘自言自语后继续翻阅着对方光脑上的信息,他越看面色越暗沉。 演讲者刚才没来得及进行的活动便是分析每位神明的弱点,这也是“逆神者”吸引群众参与的原因。 他们针对的自然不是八位主神,而是那群最弱的三级神明。这组织的演讲者们不知从哪里搞来了那么多资料,直接从三级神明的模样、神格、惯常行为开始分析,罗列出了神明最可能去的地点,甚至还大胆贴心地猜测出弱点之处。 若只是单纯地漫无边际地推测也没什么,然而他们的正确率高到恐怖,因此被杀的三级神明已然突破了两位数。 没有神知道这个“逆神者”的组织最早是什么时候冒出来的,它最初仅仅流传在那些热血天真的军校生中,随后竟以一种诡异的速度蔓延在全星际。等神明们反应过来,几乎每颗星球都已经存在了他们的身影。 这就仿佛是有人在草原上恶作剧般地扔了一点火星,整个草原便开始无知无觉地燎起了熊熊烈火,最终火势绵延再也无法止住。 潘不是没怀疑过这是否为余泽的手笔,然而若他已经回来,完全可以联合乌诺让自己履行赌约带着诸神撤退,又何必多此一举? 这藏在“逆神者”背后运筹帷幄之人,究竟想做些什么? 潘勉励压下心底躁动不安的直觉,他挥手划破空间利落地前往下一处据点。如今他只有以杀止杀,好在这星际还未大面积流传出不利于神明的言论。现在竭力遏制,或许还能补救一二。 “余泽,这是第二十三处被毁的据点了。”华尔身前左侧屏幕上放置着标注了密密麻麻红点的星际图像,右侧屏幕上竟放映着潘在地下室命人大开杀戒的场景。随着潘的离去,左侧屏幕上一个红色的光点也紧跟着熄灭。 华尔紧紧皱着眉,表情不好地飞速在光脑前下达着指令,他的手边正是余泽整理的诸神的详细资料。 很显然,“逆神者”背后之人便是余泽。 “你应该没忘吧,刚才被杀的那位演讲者是我们机甲系的老师。”华尔的声音有点低哑,内里还拼命压抑着呼之欲出的复杂情感。 “我才进军校的时候真的觉得他好烦。死板严厉,偏偏武力值爆表,我连逃课都不行。我本来很讨厌他,可我完全没想到他会站出来愿意和我们一起反抗诸神。” “听说以前他是个上校,我以前觉得这军衔也太低了吧。可是今天……”华尔说着说着声音中带上了呜咽,他狠狠一拳砸在了桌上。 “我真的搞不懂啊!你明明能救他们的不是吗?可你只是冷眼旁观,甚至让我收录死神屠杀这些人的视频!让我不断删除星网上谩骂诸神的言论!”华尔情绪波动太大,他的拳头因为用力而溢出鲜血,像是在痛恨自己的无能为力。 “你究竟……究竟想做什么?这个星际早已血流成河了啊……”华尔定定地看着自己粗糙的双手半响,说着说着忍不住闭上了眼,那张坚毅正直的面容上第一次流露出几近哭泣的神色。 当初余泽来到他面前问他做不做那一小撮火星,他毫不犹豫地答应了下来,因为他想相信余泽,因为他也痛恨诸神。 可如今华尔有些后悔了,午夜梦回时都是那些逝去旧友的脸。这些命都太重了,这根本是一场一面倒的屠杀啊,华尔开始怀疑自己的不自量力,怀疑自己所做的一切究竟值不值得。 “第二十四处了,这次死的是我们的同学!你他妈倒是告诉我啊!今天你要是说不明白我真的没办法……我没办法再……”华尔急促地转身看向正凝视着屏幕的余泽,说到一半的话语突然就卡在了喉咙里。 余泽仍是那副冷静自持的模样,但他握紧的拳头和绷直的身体无声诉说着不为人知的疯狂,他那漆黑的眸子里不知何时充斥着血丝。 他也在痛。他也在恨。他也在克制反击的*。 “华尔,我打不过潘。如果可以我也想直接将诸神屠杀殆尽,将不听话的直接打服。可我做不到的。” 许久许久,久到气氛凝滞,久到华尔觉得余泽不会回答他之时,对方终于哑着声音开口了。 “你想过吗?星际三万年的黑夜实在笼罩的太久太久,这并非只是诸神的原因。” “你感受到了吗?星际这些人全都睡着了。” “渴望永生所以抛却科技,渴望飞来横运所以抛却坚持出卖信仰。这样的星际,纵使诸神统统撤离也离完蛋不远了。” 华尔静静听着余泽毫无波动的话语。他顺着余泽的思路想下去,余泽说的没错,即使诸神全部撤退,等待这片星际的会是众人和之前夺得神位之人互相残杀,然后是永不止歇的内斗。 他突然稍微有些理解余泽的用意了。 “我们头顶这片暗无天日的岁月,只有我们自己才能够终结。” 余泽的话语并未停歇,他早已不知是在说服华尔还是在说服自己。 “所以!” “就算这星际再痛,我也选择将火种送予众人之手。” “就算流淌再多的鲜血,就算血色会覆盖一片又一片的星域,我也要将他们痛醒。” “我要让他们知道诸神只是一群屠夫!我要他们拿起武器、捡起科技,将这群神明统统驱逐出境!我从一开始就是这么自私地想着的。” “那些杀了三级神明的凡人已经被潘再度杀光,可你信吗?即使潘不动手我也会亲自动手。我早已不在乎什么骂名,更不在乎什么心理负担。一切的罪由我来背负。” “虽然领着神位的我说出这话有点古怪。可我始终觉得我们星际之人该信仰的只有头顶那片永恒星空罢了……” “这就是我的野望,如果你接受不了,我可以接手你如今的工作。”余泽面容上带着疲累之色,他抬起眼和华尔对视着,没有什么威严逼迫,只是在静静地陈述事实。 然而在华尔听来,余泽所说的每一句话都像是在推动着这片星际的运转,这家伙仿佛咬合住了命运的齿轮。这种感觉就像是不久前他听闻余泽说着震撼星际的三句宣言一样,他甚至觉得这段对话足以被铭刻在传记之中。 这个男人即使普普通通地诉说着想法,竟也能让人激动的难以自持。 华尔一只手盖在了眼睛上,狠狠抹去了不知何时流出的泪水。他咬着牙继续给其他据点的“逆神者”们传送资料。余泽这些天在整理这些资料压根就没睡过,他根本没有时间再接手别的工作了。 事实上如果不是这个人忙不过来,华尔甚至觉得对方不会找上自己。因为余泽总是习惯一个人独行。 如果生来就要有人背负这沉重的血液背负胜利之后的罪孽,那怎么能让狡对方地一个人全部包揽了呢? 他华尔……也想念诸神降临之前的星际三万年啊。 他想听老教授抛却矜持大讲特讲策略学的典型战役啊,他想和一群同学胡吃海喝讨论学术啊,他不想在天空上看到神座,他不想在地面上看到殿宇! 如果能为了恢复这样的世界而献上一份力量,他怎么会不愿意,他又怎么舍得不愿意?! “余泽,你妹妹在处理这些事上比我更擅长,你为什么不问问她愿不愿意加入?”华尔不知道自己出于何种心态说出这句话,他刚出口便后悔了。刚才他不经大脑的只想多些人一起努力,却忘了这份工作背后令人窒息的沉重。 “……连最后的自私也不行了吗?” 华尔听着余泽的低语,他一方面暗骂自己不经大脑的卑劣,一方面又希望余泽能再退让一些作出保证,好让他确信这个人的所作所为真的是为了星际的黎明。时隔太久,他无法再全心全意毫无隔阂地信任这个人。 余泽的妹妹他也很熟,甚至自己当年还暗恋过对方。虽然这些年没什么联系,华尔并非真的想将人牵扯进来。 “抱歉,我刚才……”华尔干涩着嗓音说道,他的话语却被余泽打断。 “不,你说的没错,我没有权利自私地将她挡在外面。” “如今视频已经搜集够了,言论也遏制到了极限,那么就让她揭开反击的序幕吧。她值得被所有人铭记。” 华尔听着余泽平淡的声线,手指不禁有些颤抖。 他知道,自己又硬生生地在眼前之人的心上剜了一刀。 正文 第85章 诸神的黄昏(九) 星际三万年,人类早已占领了无数星域,他们凭着喜好居住在各色星球之中。而能瞬将这千万光年之人瞬间连接起来的,便唯有无处不在的星网。 一位刚从《诸神》中下线的男性玩家习惯性地进入星网浏览信息,他的关注列表里有专门安利神明八卦的神仆、有最具娱乐性质的新闻热点、还有一些或美艳或俊秀的游戏明星。 男人兴致勃勃地不断刷新着自己的主屏幕,而不知何时起屏幕主页上冒出了一个陌生id发布的短视频,男人不禁皱着眉抱怨了两句想要伸手直接将视频删除。然而他的手指刚刚触碰到那条信息之后,男人突然睁大了满是倦怠的双眼,他仿佛是见鬼一般差点将光脑给扔了出去。 因为那个id竟然是“死亡之神”啊! 不管星际之人在星网上曾经关注过谁,反正自诸神降临之后,他们的关注列表里便默认加入了八个雷打不动id:首位的“谎言之神”、次位的“死亡之神”、第三顺位的“战争之神”,第四顺位“荣耀之神”……一直到第八顺位的“预言之神”。 当然,这些年来无论是谁点进这八位主神的主页都只会见到一片空白,所以众人默认了这些账号不过是个摆设。 今天可是主神第一次通过星网账号发送消息,发消息的还是那个以凶残著称的死神! 男人疑惑的同时更是有些忐忑。他突然想起了最近在现实中四起的流言。有人说诸神根本不允许他们这些人成神,所以死神带头大肆屠杀民众,还将之前得手之人给暗中杀光了。 这件事本来该第一时间就在星网传开的,但最近不知道怎么回事,星网上只要一出现不利于诸神的言论就会被立马封号删除。 有人暗中猜测这是诸神在着手整治星际,一时间所有人都敢怒不敢言,生怕惹祸上身。那么这个反常的视频会不会和这件事有关? 男人之前对现实中的流言是半信半疑的,他不想打破自己成神的美梦,又害怕神明真的只是在耍弄他们。 他一方面忌惮着神明,一方面却忍不住心存侥幸。他还在想:只要自己能成神,别人纵然都死了又如何呢?这也是如今绝大部分星际之人的心态。 无数星球上无数之人怀着不同的心思,就这么陆陆续续地点开了潘发出去的短视频。 视频上最先吸引住众人视线的当然是高坐在神座上的死亡之神潘。男人正仰头半靠着椅背,那暗金色的眸子微微眯起,阴鸷孤傲的气息瞬间划过屏幕而来,观者甚至觉得被他看一眼都会被宣告死亡。 只见潘似乎感觉了视频开拍,他抬眼瞥了下镜头,然后精壮的身体顺势前倾,视线就落到下方的某处。观众们顺着他的视线才骤然发现,那神座之下的竟满是躺倒的尸体! 一共是二十七具。有些人的面容太过眼熟,他们是曾经弑神成功而登过报的存在。 难不成那条流言是真的?死神潘的确将所有逆神者都屠戮干净了?神明们真的不允许任何人成神!诸神从头到尾都在以永生为饵耍弄他们! 就在全星际情绪将要暴走之时,潘嘶哑而悠远的声音慢慢刮过耳畔,他低沉的语调里是理所当然地威势: “是我杀了他们。二十七个,一个不多,一个不少。” “或许你们愿意猜猜我花了多久赐予他们死亡?啊,稍微有些记不清了。好像是两分多钟?毕竟划破空间也要些时间的。” 潘对着镜头故作苦恼地思索着,他毫无起伏的声音和暗沉危险的金眸却让所有人冒出了冷汗,因为潘这是在明明白白地恐吓啊!他在告诉全宇宙之人,就算凡人真的逆袭成为三级神明,在他眼里也不过是挥手就能解决的存在! 观看这个视频的人全都忍不住咬紧了牙关,心中的抑郁之情几欲破体而出。 “今日我在此声明一点,我从不阻止任何人成神。”潘似乎猜到了星际群众的反应,他竟突然语锋一转,就这么起身走下神座站到了满地尸体之前。只见死神慢悠悠地抬起了右手,漆黑邪异的指甲直接暴露在镜头之中,整个画面震慑力十足。 “五年神仆,五年神侍,五年选民。”不容置疑的声音配着他张开的五根手指,一字字敲进了所有人的心里。 “十五年后直升三级神明,这是我定的规则。而不守规则的下场……”潘说着不经意地侧身,他身后满地的尸体便是最好的答案。 “如果你担心自己熬到那个时候已经老了,没关系,我会让青春之神赐予你最好的光阴。如果你担心自己熬到那个时候已经死了,这更是没有必要,因为死亡由我掌控。” “要知道,我一向是个很好说话的主神。” 死神说完最后一句话,冷硬的薄唇不禁勾起了森然的弧度,短视频也到此结束。 点开视频的人愣愣地看着恢复正常的屏幕,终于反应过来发泄般地咒骂了几句,可谁也不敢真的把潘的话语当作耳边风。如果死神能称得上“好说话”,那宇宙就全都是真善美的化身了。 潘明明是硬生生绝了他们迅速成神的大门,却又仿佛施舍般地打开了一扇狭小的窗。这家伙是把自己当成上帝了吗? 该死的!该死的诸神!该死的潘!众人控制不住在网上留言发泄了一通,倒也无可奈何,因为那二十七个人就是血淋淋的前车之鉴。如今起码还有一条成神之路,虽然久了点,到底还是个希望。 这些人没有发现,他们刚才咒骂诸神的言论并没有被人即使删除控制,反而任由它愈演愈烈,直接席卷了整个宇宙。 而被全宇宙之人咒骂了无数次的潘正闭眼靠在自己的神座上,连日来的杀伐饶是他都有些疲累厌烦了。所以潘干脆弄了这个短视频,他的震慑虽然粗暴却很最有效。毕竟死神暴虐的形象早已不适合收买人心了,还不如用死亡的恐吓堵住凡人们永远填不满的欲/望。 “潘,我真不明白你为什么这么执着星际三万年!这里除了科技先进点,人口多了点外也没什么了吧?现在信仰诸神的家伙在减少,那些低级的神明也有了怨言,我们干嘛还要为了它大费周章?” 财富之神希露在下首说道,事实上潘录这个视频的时候她就已经非常不满了。在她看来,直接离开这里才是最好的选择。 “乌诺和余泽不是好对付的角色,我想我们没必要为了这鸡肋的世界与之冲突。”塞吉难得放下手中的书,他和希露站在了同一阵线上试图劝说道。 “当初我看中星际三万年,是因为联邦帝国年年开战,我喜欢战争的滋味。但我降临之后却再也看不到一场像样的战役。”很少插嘴的阿瑞斯也跟着开口,他不是像希露塞吉一样怕死,而是真的厌烦了这星际三万年。他宁愿眼不见为净。 潘听着己方三位主神的话语,微倦的面容顿时变得晦暗不明。不知从什么时候起,诸神内部对他当初全面入侵星际三万年的命令隐隐有了怨言,这一点就算希露不点出来潘也清楚。因为连天不怕地不怕的主神们都充斥着撤退的意思,何况那些更下级的神明们呢? 财富之神希露盯着潘不为所动的阴鸷面容。她完全根本看不出这个男人的情感变化,只知道自己的劝说根本无用,顿时烦躁地叹了口气。 “希望你的视频能堵住这群人的心思。我可把丑话说在前头,如果再出什么意外,我绝对会离开这个鬼地方……”希露的话语还没说完,就听到对面塞吉的苦笑之声,而她身侧的阿瑞斯面上更是浮现出复杂之色,而主位上的潘…… 而面无表情的潘竟然直接变了脸色!男人瞬间翻腾的杀意和瞳孔中一闪而过的情感使得希露忍不住后退了半步。 希露倒不是怕死神那浓烈的杀气,她更惊讶的是潘眼中闪过的东西。如果她没感觉错,那样的情感分明是……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希露回想着自己刚才说的话,突然意识到什么快速打开了自己的光脑。一个置顶的帖子瞬间跳了出来,帖子下方还有无数条不停翻滚的留言。 那帖子的标题是三个猩红显眼的大字——“逆神者”! 希露不由呼吸一窒,纤细的手指快速在屏幕上滑动着。 帖子最上方是一张张清晰的图片,这些图片全部被设计成了通缉令的模样,而通缉令的下方对应着每一位神明的弱点分析以及他们经常出没地点。是了,这个帖子囊括了每一位神明,连主神们也不例外! 比如潘的左侧第十三肋骨,比如阿瑞斯薄唇下的舌头,比如余泽和乌诺的咽喉…… “开什么玩笑……这分析的还真是搞笑。”希露听见自己的声音在神殿内响起,过于干涩的声音诉说着她的不安和忌惮。她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划过各位主神的弱点之处,绷紧的身体也在提防别人的突袭。 一开始希露真的以为这个帖子只是单纯在瞎扯,可当她看到自己那张通缉令下的分析时就已信了八成。 因为她的通缉令下方写着——财富之神希露,弱点未明,最可能之处有二:一是她点石成金的右手食指,二是她常年佩戴耳钉的左耳。 希露艰难地动了动喉咙,天知道她的弱点确实在左耳,甚至她初为神明设置弱点之时还真的考虑过右手食指! “这个帖子到底是谁的手笔?余泽?不可能啊,他总不会傻到连自己的弱点都标注上去吧?”希露还在不停地在发问,她在借此发泄自己数万年来第一次打从心底涌起的恐慌。 这种不知不觉就被人了解透彻的感觉实在太恐怖了!他们这些神明藏了几万年的弱点竟如此轻易暴露在人前?那之后等待他们的可不只是凡人的疯狂袭击,绝对还有一直被压制的一二级神明的偷袭反扑,希露甚至能够预见到今后内外皆敌的场面了。她突然感觉到有一条毒蛇正蛰伏在所有人看不见的地方,它在伺机咬上来带走一片又一片血肉。 “呵,更厉害的还在后面啊。”许久之后,阿瑞斯短促地冷笑一声示意希露把这帖子看完。 希露用微颤的手指按在光脑上,她硬着头皮继续看了下去。 通缉令的下方罗列着一份三千二百八十七位神明的大名单,如今被黑线划去的已有二十九位,包括之前死去的二十七位新晋三级神明,包括预言之神、幸运之神这两位主神。 星网上将信将疑地讨论起是否真有两位主神死亡,如果是真的,又会是谁在动手? 希露没有去看各种各样的猜测,因为当她点开放置在帖子最后的视频时,一切都了然了。 视频上出现的是她熟的不能再熟的脸,是她如今最怕见到的脸。 ——那是余泽的脸。 正文 第86章 诸神的黄昏(十) 虽然不知道发布者是从哪里找来的资源,但视频上最开始的一段确确实实是这些年诸神在各个星球胡作非为的景象。 有她财富之神抛洒金币造成轰抢的混乱;有死亡之神皱着眉头湮灭生机的暴虐;有战争之神眯着眼睛欣赏下方残杀的愉悦…… 不止他们这些主神的任性随意,那些下级神明所作所为更是令人发指。比如*之神,比如贪婪之神,比如混乱之神。 光听他们的神格就知道会干出些什么事来,他们致力于引起骚乱动荡,致力于从凡人真是寻求存在感。事实上希露今日之前多少知道入侵三万年后手下神明有点肆无忌惮,可当视频里明明白白的放出之时,她才发现自己到底是小瞧了他们的狠辣。 屏幕上受害群众愤恨的双眼以及无法直视的惨状实在太过难以形容,即使希露是高高在上的八主神之一,看到这样的情景都不禁反胃。她都忍不住怀疑这些神明是不是太过分了一点。希露执掌的毕竟不是丑恶的神格,埋藏了数万年的良知有隐隐被唤醒的趋势。 然而这个念头只兴起了一秒罢了,一秒过后她便觉得遍体生寒。 如果连她见到这视频后都变得这般同情凡人,那么那些直接被诸神奴役戏耍的凡人呢?他们岂不是…… 正如希露所猜测的那样,点开这个视频后全宇宙充斥着沉重压抑。星际三万年之人仿佛一朝忘却了之前对潘的咒骂,忘却了渴望永生的贪婪,他们情不自禁地闭上了双眼不愿直视画面,稍微脆弱些的早已是泪流满面。 这就是他们曾经引以为豪的星际三万年吗?他们曾经开拓,他们曾经征伐,他们曾经欢笑玩闹,什么时候起这里竟变成了诸神的游乐场? 视频上没有多说些什么煽动性的话语,只是呈现了一份份被他们故意忽略的事实。那种血淋淋的屈辱以一种坚不可摧地气势狠狠□□了所有人的灵魂,它沉重到让众人禁不住弯下了挺直的脊骨,为此感到羞愧悲伤。 然而就算再满腔愤懑,众人终究不敢轻举妄动。之前他们胆敢袭击三级神明不过是觉得主神法不责众,可现在若是想要反击便是与全部神明为敌,他们完全看不到与诸神彻底敌对的胜算。 视频可不知道宇宙中浮动的心绪,它还在继续播放着。这一次不是诉说诸神降临后的恶行,而是放映出了潘对付“逆神者”的画面。 “诸神必亡!” 还是一模一样的一面倒屠杀,还是一模一样的鲜血淋漓,但演讲者临死前的一句句呐喊却让众人的反应截然不同了起来。 他们看见自己的同胞在组织反抗,他们看见自己的同胞在誓死不屈,他们看见自己的同胞正拿起武器,他们忍不住想自己也许能够推翻神明!有的人擦干了干涸的泪水,慢慢地咬紧了牙关。 希露顾不得惊讶于为什么潘的清洗行动会被人捕捉的这般清楚,就仿佛是故意诱他动手一样,她率先考虑的是这视频背后的含义。如果说视频的第一段是将星际之人狠狠打醒让凡人认清现实,那么第二段根本就是在以一种高超的手段唤醒凡人的血性啊! 希露甚至能想象无数凡人正将右手按在心脏上、和屏幕里那些演讲者一般声嘶力竭地高呼道——“诸神必亡!” “诸神必亡!”全宇宙山呼海啸的声音似乎正一波又一波地渗入了神明的骨髓,即使隔着神殿他们都能感受到自己灵魂深处泛起的恐慌。是的,他们是至高无上的神明。他们能够杀掉一片人,他们也能够毁掉一颗星球,可他们却毁不了一个星系,毁不了一个宇宙。 他们毁不了这些疯的意志! 视频不知不觉地转到了第三段,希露竭力控制着自己不知何时颤抖起来的身躯。她生平第一次埋怨凡人,埋怨为什么那群演讲者临死前还要喊一句宣言,希露有那么一瞬间甚至不敢再接着看下去,她怕自己再受到什么冲击。 神明固有的骄傲让希露硬着头皮看着面前的视频,她不过是瞥了一眼整个人就愣在了原地,一种前所未有的冷意瞬间炸得她头皮发麻。 第三段视频里出现的正是久违的余泽,视频中上演的是他成神的经历。 “听闻拜服在您的脚下,便能王冠加身?” 这段对话似乎发生在诸神刚刚降临星际的那个时间段。那时的余泽因为拒绝了诸神的橄榄枝,被排挤被嫉妒,甚至自甘堕落地化身为乞丐,总是仰躺在漆黑的巷尾。灰扑扑的斗篷盖住了男人全身,乍一看去和路边其他的乞丐真的没什么两样。 然而当余泽仰着头露出那一双锐利桀骜的眼眸时,一切都不一样了。这个人纵使是蜷缩在黑暗犄角之中,也如夜明珠般灼灼其华。 他仰头询问的正是裹挟着世间所有光辉的前荣耀之神,神明在巷子里反而更加夺目耀眼,他居高临下地停在了余泽的身前。 只见荣耀之神抚平了华贵衣角的半分褶皱,傲慢俊美的面容上满是平静。他金色的瞳孔没有看向地上躺着的余泽,而是微微放空,因为世上能入他眼的只有至高无上的美丽。 “时至今日,你终究成了我的选民。” 许久之后,神祇淡淡地开口,他的声音有隐隐的自得,似乎是很满意余泽没有选择其他神明而拜服在他脚下的举止。 余泽闻言慢慢坐了起来,巷子里的狂风让他兜帽下的脸暴露在空气之中。那是毫不逊色于神祇的俊美,还带着他独有的戾气。有这么一张脸,无怪乎最挑剔的荣耀之神都愿意收他做自己的选民。 “这是自然。自您降临的那一刻,这灰色的天幕便已被镀上了无尽的光辉璀璨。您对我而言啊……” 余泽薄唇轻轻动了两下,低哑的声音越来越轻,说到最后更似在喃喃自语。从余泽露出脸后就将视线凝灼在他脸上的神明似乎被蛊惑到了,因为荣耀之神素爱美色,更爱诗人用华美辞藻吟咏称颂自己。 那一刻的余泽两者皆备,而他偏偏还能力出色,出色到一直压在自己头上的几位神明都为之侧目。这样的人被自己折服、愿意成为自家的选民,极端的成就感让荣耀之神恍若被诱惑般地俯身倾听。 他想听清楚自己有多么气度高华,他想听清楚自己有多么完美无瑕。 但是下一秒,他便被余泽利落地咬碎了咽喉。神明消散间只听到那透着血色芬芳的呢喃飘荡在耳畔: “您对我而言啊……并不是无用的王冠,你可是我神座之前那颗最华美的踏脚石……” 这哪里是什么视频?这摆明了是余泽的记忆画面啊。原来这就是当年他杀死荣耀之神的真相! 观众们不禁陷入了恍惚。至高无上的主神还能被这般轻易袭杀?只要几句甜言蜜语,没有半分危险? 和星际大部分人的怅然若失不敢置信不同,看到这里的神明们却感觉如坠深渊。这件事哪有那么简单?首先他要知道主神的弱点所在,其次他要把握住荣耀之神的喜好,然后再添上三分魄力三分勇气,还有四分孤注一掷的豪情。 这个人实在太危险了。如果他下手的不是荣耀之神而是自己,没有一位神明能有信心逃过这般甜蜜的陷阱。因为在余泽之前他们根本没想过有凡人敢公然对神明出手! 视频放到这里并不是结束。它继续播放着星盗世界的某些片段,幸运之神莱拉被步步算计的死亡,战争之神阿瑞斯被三言两语推出弱点的溃败,死亡之神潘言明被乌诺捏碎过肋骨的耻辱,以及谎言之神神殿中预言之神普得消散的情景。 虽然观众们搞不清主神为何内斗,也不知道是谁弄来了这些无从入手的视频,但这已经无关紧要了。 这个视频透露的事实是——神明并非不可战胜,神明并非高不可攀! 原来这帖子上面说的都是真的,名单是真的,弱点也是真的!八位主神竟已亡两位,剩下六位心思各异,也就是说如果他们趁机反抗真的能够将神明踩在脚下! 这样的念头就像是种子一样扎根在众人的脑海中,而最初的愤懑恐惧、对同胞死去的悲伤痛恨成了它最好的养料,种子开始发疯似地成长壮大,如今就差一个破体而出的契机。 希露加重了呼吸,她已经抬起自己纤细的手指想要关掉光脑了,这个视频她无法再看下去,这只会给她带来负面情绪。然而财富之神的动作终究是慢了一拍,她还是听见了视频最后余泽说出的那段话。 画面上余泽似乎遥立在某个神殿的屋顶上,就这么站在高处俯瞰星际最繁华的星球,而他的身后是灰灰蒙蒙的暗沉天色以及一小缕隐隐绰绰的熹光。 “星际三万年有最时尚华美的建筑,有最先进高端的武器,还有一群高高在上的神明。” “神明之后,便是你们。” 神明之后,便是我们?屏幕前的众人先是愣了一瞬,随后不约而同领会到了余泽话语中的未竟之意,他们有那一瞬间感觉到了自己血脉贲张的战栗感。 是啊,神明之后便是我们。我们离神明只有一线之隔!!! “华美的建筑出自你们之手,先进的武器源于你们之脑,那么高高在上的神明呢?”余泽逆着熹光看不清表情,但他微微上挑的沙哑尾音却让所有人听得一清二楚。 “高高在上的神明,自然是败于你们之手。” 视频到这里已然结束,全宇宙不约而同地沉寂了下来。然而不消片刻,无数星球就骤然开始暴走! “——啊啊啊啊啊!神明终将败于我们之手!诸神必亡啊!!!” 肆无忌惮的咆哮声响彻了天际。余泽根本不是在进行什么激情澎湃的演说,也没有在进行什么富有技巧的利诱,他就用了几句平平淡淡的话语再度轻而易举地掀翻了整个星际! 而这次可不会是上次三句宣言时的小打小闹,如今的星际三万年…… ——已然变天了! 正文 第87章 诸神的黄昏(十一) 希露关掉了还在发烫的光脑,她膝盖一软瘫坐在了自己精致贵重的神座上。这位财富女神苦笑着看向眼潘,再也没了之前的咄咄逼人。 阿瑞斯看完后也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天时,地利,人和,战争最重要的三点都已背离诸神。身为战神,他当然知道这场战争大势已去。 “潘,很显然余泽早就回到了星际三万年,甚至很可能在你和乌诺订立赌约之前他就回来了。” “我现在也不知道你们这赌约算不算无效,更不想知道你们谁输谁赢,因为无所谓了。事情发展到这一步不管怎样我都该走了。” “潘,我向来很敬重你,也愿意为你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但这不代表我会拿自己的命开玩笑。最后我还是要奉劝你一句:早点离开这世界。” 希露果断利落的话语打破了凝滞的氛围,她没有等潘的回应便划破空间离开了星际三万年。 塞吉见状也深深看了眼潘,他微微低下头颅以示敬意,紧接着却也选择和希露一样离开这个世界。 他们早就不想待在星际三万年了,但这次不是他们玩腻了主动离去,而是被逼得不得不离开。现在再不走,等待他们的便是凡人们的疯狂偷袭,以及诸神谋取主神之位的连番内乱了。 “潘,那小子最后是站在乌诺的神殿上。我陪你去找他。”阿瑞斯沉默了半响,微微侧头看着潘说道,然而当他看清对方面上的表情时突然愣住了。 “潘,你该不会被余泽气疯了吧?”阿瑞斯哑声询问,他看到了什么?那个向来冷到骨子里的男人如今竟然在笑?!他和潘这几万年的交情也不是白来的,他们算得上是挚友,所以其他主神能为了保命离去,阿瑞斯却做不到这一点。 “不。”潘否定了阿瑞斯不着边际的猜测,他手指敲击着桌面说道: “阿瑞斯,你现在带领诸神全部撤出星际三万年,并让誓约之神监督他们发誓,发誓永不归来。” “这场博弈的确是我输了,输得彻彻底底。” 潘没有收敛薄唇勾起的弧度,他像是终于想通了什么一般,总是紧皱着的眉头也松开了些许。 “我一个人去找那小子,然后便会离开这个世界。你放心,如今的余泽就算杀了他自己也不会动我一分一毫。” “他早就把我从里到外算计了个干净,没想到我潘竟也有成为别人棋子的一天。” 阿瑞斯茫然地听着潘的话语,有点弄不明白潘究竟从那个视频里得到了什么信息。但战神根本不是纠结的人,既然潘都这么要求了他也就没多废话,他健壮的身影瞬间淹没在空间裂缝之中。 阿瑞斯是真的非常厌恶星际三万年,要不是为了潘他一刻也不想多待。对于无所不能的诸神来说,这个世界简直就是彻彻底底的噩梦。 潘看着眼前空空荡荡的神殿,他终于沉下脸慢条斯理地整理起自己的衣袍来。而下一秒他便出现在了乌诺的神殿之中。 死神目之所及的,正是侧身看来的乌诺和余泽。 余泽似乎早已料到了潘的造访,面上没有半分惊讶之意,甚至他看了潘一眼后就将视线重新放到了主页视频下疯狂涌动的留言上。凡人的留言大多是反抗的话语,还有各种各样高智商的家伙受到余泽启发后制定出的谋杀神明的最可能方法。 这数不清群众的力量若是凝聚在一起,足以让任何神明胆寒。 潘也没有在意余泽的态度,也没有在意诸神岌岌可危的地位,他自顾自地低语起来: “原来你当初没有穿到别的世界,而是早已回到了星际三万年。想来从我与乌诺定下赌约的那一刻起,我便入了棋局,成了你的棋子。” 余泽听到潘自嘲的话语而面色微变,他站在原地静静和潘对视着。潘向来阴鸷冷凝的眸子如今只是平淡,这位死神的气度远比余泽想象的要更加宽广。被人算计至此还能冷静从容,无怪乎他能掌控诸神数万年之久。 潘似乎感觉到了余泽的意外,他并未多加解释什么。如果算计他的人不是余泽,他也不确定自己是否能心甘情愿地承认败北。当然,如果算计他的人不是余泽,他也不会如此执着星际三万年。这是一个悖论。 “在乌诺神殿内,你之所以没有当着我的面睁开眼,不是因为你回来的太早,不是因为你觉得我和乌诺的赌约无法界定谁输谁赢,你只是单纯不想要这样仓促的结局罢了。” “你的目的从来都不是让诸神撤离星际三万年,你的野心远不止于此。你想让星际三万年再无信仰之争,你想让那群凡人重拾武器相信科技……你想救的,竟然是一个世界。” 潘嘶哑的嗓音中难得露出几分不可思议的赞叹之意,他也不得不感叹于余泽的魄力。诸神要是一早因为约定撤离星际,这片星际仍会有源源不断的骚乱动荡,联邦帝国仍旧遥遥对立,或许凡人们还会互相谩骂说他们没有侍奉好诸神,所以让永生的契机白白丧失。 但现在不同了。民众因为他潘的残杀认清了现实,而自己之前发布的“十五年成神”的视频更是成了为余泽视频造势的契机。如果有弑神永生的捷径存在,凡人们的欲/望哪压抑得了十五年。 这样大的利益更足以让两个对立的势力合二为一,共同对付诸神这位大敌。 “余泽,你算计了我。”潘的话没有说透,但余泽心知肚明,潘是他布局中最重要的一环。余泽不仅算计潘让他去屠戮“逆神者”,他算计最深的是潘的性格。潘对诸神有着无与伦比的掌控力,他虽厌恶失败但绝不会以自己回来太早为借口而否认失败。 余泽放任赌约的缔结便是希望借此让潘制约诸神,他需要潘来威吓这些神明永不踏入星际三万年。潘也正是看透了这一点才会对阿诺德说,如今的余泽宁愿选择自杀也不会动他一分一毫。 “我倒没想象的那般生气,因为你将你自己算计的更狠。”潘慢悠悠露出了饶有兴致地笑容,他的话语让无声搂着余泽的乌诺狠狠皱起了眉。 “算计了你我并不感到抱歉,毕竟是立场使然。那么你来就是想说这些?”余泽抬手按上了自己痛得发疯的额头,这些天他没阖过半天的眼,虽然身体上撑得住,但精神上到底是有些透支了。 “我只是……”潘似乎想说什么,看到余泽这副疲累的模样,金色的瞳孔顿时更加暗沉,他话峰一转硬生生扯到了另一件事。 “我只是来和你做个最后的交易。虽然我让诸神发誓永不归来,但总会有些不听话的会留下。我可以动手清除那些家伙,只需你回答我一个问题。” “说说看。”余泽盯着眼前的潘,心中若有所感。 “我嗅到了死亡的味道。怎么?你余泽是想当普照世人的圣父并为此献祭吗?”潘瞥了一眼面色阴沉的乌诺,他淡淡的话语字字诛心。余泽瞬间知道这个家伙已经看穿了自己所有的算盘。 那份三千多神明的通缉令余泽是借自己妹妹之手发布的,甚至为了让众人相信妹妹与他这个神明关系一般,他把自己的弱点也悄悄放了上去。至于最后那段视频也可以看作自己被华尔他们说服才录制的。 带领星际之人完成反抗的偌大功劳只能落到他妹妹和华尔身上,只有这样创造新纪元的功绩才足以让亲友不因为他被众人为难逼迫。 因为等到诸神撤离之后,余泽会亲自动手处理掉所有残余的神明。那时候局势已定,星际反抗的热潮褪却,众人理所当然地冷静了下来。于是他们便会意识到自己杀掉了所有残余的神明,从根源上杜绝了他们永生的可能。 那所有的仇恨,所有的欲/望,所有的愤怒终将归他余泽一人罢了。 很多年前余泽便想清楚了,他的罪他背负。如今潘嘲讽他“圣父”倒也真是恰如其分。 “你问出来前我的确是这么想的。”余泽似笑非笑地看了潘一眼,借此敛去眼底的复杂之色。 他知道潘是在帮自己最后一把。如果那些残余的神明死于余泽手中,星际之人大概会恨死他。但如果是潘动手,便只会被人看作是死神在清除不听话的手下,全星际的怒火自然烧不到余泽。 而潘愿意这么做的原因,自然不是因为他少的可怜的好奇心。直至今日,余泽才相信自己于潘而言真的是个很微妙的存在。 “你这家伙……”潘亲耳听到余泽承认那份在他看来有些可笑的计划时,不由面色难看了起来。余泽的执念太过深重,这个人明明杰出到无以复加,可却偏偏总是为那群凡人所扰。 “在我看来,这整个星际三万年都比不上你一个人。”许久之后,潘嗤笑一声结束了这个话题,他显得有些兴致寥寥。 “这还真是难得的看法一致。”沉默在一旁的乌诺第一次开口,他直接打断了潘有些暧昧的话语,男人就这么低下头试图捕捉着余泽的表情。 在潘看来,乌诺这般举动是在霸道地宣告主权,但正对着乌诺的余泽却清晰地看到了男人猩红色瞳孔中弥漫的危险之色。 乌诺对余泽的计划并未多加过问,他只想着了结一切后余泽便真正自由摆脱枷锁了。在潘点明一切前,乌诺根本没想过这件事结束后余泽会将自己逼到那等地步。 他知道,他的小鬼看似洒脱,实则比谁都容易钻牛角尖,不然也不会为了最初朋友的那几条命而疯狂至此。 一想到余泽被整个星际怨恨而置之一笑的场景,乌诺就心痛的无以复加。随着心痛蔓延的便是对这个世界的满腔杀意。不止是阿瑞斯厌恶星际三万年,乌诺也憎恶这个让余泽痛苦万分的世界。 余泽像是察觉到了乌诺拼命压抑的状态,他忍不住轻轻拍着男人坚实的脊背,面上露出了柔和之色。他没有立即对乌诺说些什么,而是先行谢过了潘。 “我很早以前就清楚,诸神的出现只是导/火索。如果你们不出现,联邦和帝国会一直开战,到时候死的人不会比现在的少。” “正是因为神明的出现,这些年联邦和帝国的力量逐渐削弱,满目疮痍的星际如今只需要一个安稳发展的环境。所以今日之后星际只会有一个巨无霸,至于它叫帝国还叫联邦,又有谁在乎呢?” “我甚至庆幸当年在深渊遇到了你,起码那场相遇让我今日免了被无数人咒骂的命运?”余泽说着说着露出了微不可见的笑容。与神明的相遇并非是值得怨恨的事,如果不是神明的出现,他如今或许还带着妹妹挣扎在贫民窟。 他从一开始便怨恨的,唯有自己罢了。他疯狂到赶走全星际的神明,只是为了让死于自己手下的亡灵们安眠,只是为了欺骗自己说——那些人死的是有价值的,他们用死亡换来了宇宙和平。 瞧,他就是这么自私这么无赖,这是他余泽刻入骨髓的本能。 “……我还真是输的彻底。”潘闭着眼喟叹了一句,说完话他抿着唇直接转身离去,那低低的声音只有自己能听见。潘觉得,比起当年深渊前所见的桀骜不驯的笑容,余泽今日这个笑容竟然也不赖。 他果然输得一败涂地。 乌诺随意瞥了眼潘离去的背影,那满腔情绪终于压抑不住,搭在余泽肩膀上的手渐渐加重了力度,仿佛是要将人狠狠按入骨髓之中。乌诺手背上暴起的青筋诉说着他已经处在了失控边缘。 “现在……让我们来谈谈所谓圣父的问题吧。” 男人暗哑的尾音里缠绕着捉摸不透的情感,缓缓喷吐出的炽热气息几欲烫伤了余泽冰冷的侧脸。 正文 第88章 诸神的黄昏(十二) “余泽,你真是好样的。” 乌诺低垂着眼和余泽静静对视着,那猩红色的瞳孔中仿佛有血液流转,晦涩到令人心惊。他慢慢移开禁锢住对方肩膀的右手,就这么盖在了余泽的薄唇上,因为这种时候男人根本不想听见余泽那巧舌如簧的诡辩。 乌诺实在是太清楚了,他知道只要余泽开口,不管对方说些什么他都会心软。 “你想杀我这件事,我不是不知道,毕竟你永远理智至上。”乌诺低哑的声音中流露出些许嘲弄,他本就是从刀山血海里走出来的男人,怎么可能感觉不到爱人偶尔浮现出的忌惮,甚至连余泽自己都无意识的杀意他也一清二楚。 余泽向来多疑而敏/感,如果不是自己看穿了这小子心软而一再纠缠不休,怕是早就落得和潘一样的下场了。诸神本就都在余泽的驱逐名单内,自家小鬼一再对他起杀意也无可厚非,甚至别说他了,就连乌诺自己都不止一次想除了余泽。 爱情这玩意儿,他也抗拒过。 乌诺惯常放荡不羁,终究却还是选择了一再让步。所以他将自己的匕首放在余泽的身上,这不只是想要知道那个小鬼的踪迹,更是他在表态——我将生命交予你手。 是了,余泽如果想要他的命完全不必算计,直接拿去就好,所以余泽当初询问他能否将他弱点公诸于众之时,乌诺想也没想地答应了。他不在乎诸神会不会继续信仰他,也不在乎凡人可能的袭击,事实上他压根就没将这些当回事。 因为啊,这个世上能杀他的家伙,自始至终只有一个余泽而已。 但是他那样宝贝的小鬼,他那样珍视的小鬼,到头来竟然只想着自我背负自我毁灭。早知如此,那他一再克制自己那些疯狂残忍的占有欲又有什么意义?他知道,余泽有时候脆弱的不像话,他承担不起整个星际三万年的敌视怨恨。 他乌诺做了这么多,妥协了这么多,不是为了最后得到一具沉浸在执念中的行尸走肉。 “你怎么敢……你怎么敢?!”乌诺一遍又一遍地低语道,他的目光危险地缠绕在余泽的咽喉上。如果不是潘点出了余泽的算盘,乌诺真的没想到余泽会算计的如此决绝。 “你选择将理智摆在最高点,那么你告诉我……你将我置于何地?”乌诺最后一句哑声询问让余泽的瞳孔骤然紧缩。 男人沉闷的声音中没有责问和愤怒,只是彻骨的寒凉,他盖在余泽薄唇上的手也因为压抑而不禁放松了几分。 “乌诺,我想过的。”余泽忍不住闭了闭眼,他终是开口了。 “正是因为你,我才选择了背负一切的道路。” 余泽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似乎在缅怀着什么。 “你很清楚,我出生在贫民窟。父母死亡的原因也很简单,没什么波澜起伏的仇杀报复,不过就是因为贫穷罢了,那年我好像是十一岁?记不清了。” “如果不是有个妹妹要照顾,我说不定早已拥抱死亡。不过我到底是活了下来,活下来独自学会了欺骗学会了算计,学会了鹬蚌相争渔翁获利,当然,我也学会了什么叫责任什么叫坚持。” “说起来余语从小便有个愿望,就是开一家甜品店。唔,话题好像扯远了。” 余泽无所谓地笑了笑,随后终于切入了正题: “我是想说,我早已习惯了一个人。但现在不一样了。” “我也许的确背负不起无数故人的恨意,但不是还有你么?让我忘记那份担子,让我不在乎别人的情绪,这不正是你乌诺的拿手好戏吗?” 余泽仍旧是那副淡淡的语气,话语中所含的信息却使乌诺呼吸一窒。余泽说这些话是在表示……他相信他?他相信自己能带他走出所有的苦痛? 乌诺狠狠皱紧眉头,他狼狈地侧开脸闭开了余泽看来的目光。 他就知道!他就知道!就算自己再愤怒,只要这小鬼一开口,所有的怒火就会被统统浇灭!他甚至不敢抬头去看余泽如今的表情,因为那会让他心软的更彻底。 啧,他真该将这小子的唇狠狠堵住,让他再也说不出颠倒是非的话语。乌诺在心中无奈地想到,然而余泽接下来的话语却让他将这一闪即逝的念头抛到了九霄云外。 乌诺是如此庆幸自己没那么干,不然他岂不是听不到那样令他着迷的话语? “你抱怨的这些都是我在潘插手之前的最坏打算,如今另当别论。” “你刚才说我什么来着?理智至上?那你怕是要失望了,因为我今天忘了带上那玩意儿。” “今日之前,我信仰科学信仰头顶这片永恒星空……” “今日之后,我只信仰你。”余泽的声音总是带着独有的薄凉意味,就像是那十月的微风,当它乍一掀起的时候谁也没料到不久之后便是猛烈的暴风雪。 “你……在说什么?”乌诺的手指猛地颤动了一下,他甚至怀疑自己耳朵出错了,不然他为什么听到了一句绝对不可能出现在余泽口中的话语?为什么他听到了自己一下胜过一下的猛烈心跳? “我说,我信仰你。” “你失去了诸神的信仰,那就让我来信仰你。虽然这笔买卖对你来说有点吃亏……” 已经无需多说什么了,炽热的吻直接落在了余泽的唇上,男人滚烫的温度诉说着他如今躁动的心情。 如果这笔买卖都算是吃亏,乌诺情愿亏到倾家荡产!那个从来不信仰任何神明的小鬼,竟然选择信仰他?这在乌诺听来简直是无数纪元内最甜蜜的告白! 原来妥协的从来都不是他一个人,原来余泽远比他想的还要心软。 “小鬼,再说一遍。”乌诺额头抵在余泽的眉间,暗沉的双眼显示着他乱成一团的心绪。 “我信仰你。”余泽挑着眉配合地说道,他话一出口乌诺的喉间就发出认命般的喟叹声。 这哪里是在说“我信仰你”?这分明是在说…… “我爱你啊。” 乌诺忍不住再度俯身亲吻眼前的人,薄唇下模糊的话语徘徊在寂静的神殿中。 —————— 一年之后。 “小鬼,你怎么又来这儿了?”乌诺懒洋洋的声音划破了夏日的闷热空气,站在灰色高墙前的余泽微微侧头,那戴着墨镜的俊美面容便暴露在炫白的阳光下。 “这旗帜你到底看了多少遍了?还不如跟我回神殿里。” 余泽听到乌诺暗示意味十足的话语,他勾起了薄唇调笑般地回道: “神殿?你的神殿早在一年前就被民众推翻了吧,现在那里盖起了豪华酒店。当然,如果你非要把酒店里的某一间房间称为你的神殿,我也不反对。” 乌诺扯扯嘴角不想跟眼前的家伙辩驳,玩弄口舌这方面再过一万年他也赢不了余泽。乌诺顺手摘下了自己脸上那和余泽一模一样的墨镜,猩红色的瞳孔中映出了军校墙面上的军绿色旗帜。 一年之前这些墙面还绘满了各位神明的图腾,现在不只是这里,这整个宇宙都充斥着这面崭新的旗帜。 因为联邦帝国终于合二为一,今年便是帝国元年,而余泽的那两次宣言更是荣登各个教科书的引言之上。 “今天是我最后一次来这里。这些天你似乎也在忙什么,忙完了吗?” 余泽一面说着一面帮乌诺戴好了墨镜,虽然自己如今在星际名声还不错,但那都是建立在他和诸神全都离开星际三万年的基础上的。若是他们被星际之人发现踪迹,等待他们的绝对是永无止境的麻烦。 余泽做好伪装后走在熟悉的军校中,他利落地穿过两个回廊停在了一间大教室前。教室里正上着策略学的大课,讲台上教授的声音悠悠远远的飘来: “今天我们来分析三十年在x154星发生的那场战役……” 余泽听到老教授旁征博引的分析,面容不禁柔和了下来。诸神于星际三万年来说就像是稍纵即逝的灿烂烟火,烟花过后便是最纯净美丽的夜色,以及隐藏在夜色之后的璀璨黎明。 “那是你妹妹?她边上是谁来着?华尔?”乌诺瞥着讲台下方的学生,一眼就看见了坐在一起的两个熟人,看他们谈笑的样子似乎过得还不错。 和华尔小声说着什么的余语像是感觉到了什么,她反射性地向窗外看去,只捕捉到了一个刻入骨子里的背影。那个背影不算高大,却足够温柔。 余语突然不管不顾地站起身,随口扯了一个理由就跑出了教室,然而窗外早已空无一人,只有一个复古的钥匙压在了折叠好的纸条上。 “娱乐星,光辉大道a203栋。”少女展开了纸条,纸条正面写着一个地址,而背面…… 背面写的是:“你是我最大的荣耀。” 锋锐而狂傲的字体几欲破纸而出,少女强忍了几年的泪水终于不受控制地落了下来。 “哥哥……”夏日的暴雨不约而至,雨水模糊了纸上的字迹,也让少女的泪水越发汹涌。 她当然知道光辉大道a203栋是什么,那是娱乐星新开的甜品店,店名——glory(荣耀)。 乌诺和余泽静静立在远处古老粗壮的枝干上,倾盆大雨无情地打湿了树木,它冷漠地冲洗着这个世界。 “真的不去告别?”乌诺搂着余泽低声询问了一句,余泽没有回答而是缓缓伸出了左手。冰凉的雨滴在碰到男人苍白的指尖之前便已悄然滑落,偌大的暴雨甚至触碰不到两位神明的衣角。 无需多言,这场暴雨便已隔开了两个世界。 余泽沉默着想收回左手,而下一秒他修长的无名指上却被套上了一个漆黑而华丽的戒指,戒指的纹路以及上面镶嵌的暗沉宝石给他一种诡异的熟悉感。 “你问我这些天在忙什么,就在忙这个。”乌诺同时伸出了自己宽大的左手,强势地和余泽十指紧扣,同款的两只戒指在雨水中闪烁着幽幽的光芒。 “还记得那把匕首吗?”乌诺似乎是感觉到了余泽的诧异,低笑着说出了谜底。 他这些天就在忙着熔掉自己那把伴生匕首,对他们这样的家伙来说,或许关乎性命的武器才是最合适的戒指。 “好了,既然我们的事情都办完了,那么……” “荣耀之神阁下,您愿意随我去度一场为期万年的蜜月吗?” “啊,乐意至极。” 夏日的暴雨突如其来而又骤然离去,绿叶上残留的雨水裹挟着两位神明的踪迹,就这么悄然淹没在了泥土之中。 正文 第89章 番外日光之城 夏日的阳光总是宛若镀了金一般,繁盛热烈到不可思议,而那湿热的微风更是半推半就地撩动着高处的窗帘,醉醺醺地仿佛饱饮了红酒。 大敞的落地窗渐渐使得屋内的冷气挥散一空,床上熟睡的两人因为连绵不断的恼人热意不约而同地皱起了眉。忍了半响之后,睡在右侧的余泽终于忍无可忍地睁开了眼。 他并非是怕热,而是天生受不了过于刺目的阳光。 余泽闭了闭眼稍微清醒了些,他按压着还在隐隐作痛的额头,并没有急着起身去关上那扇落地窗,反而侧过脸看向了身旁躺着的男人。 被他注视的男人有着一头坚硬利落的黑发,微微下滑的薄毯露出了他野兽般精壮的身躯,那薄唇边缘如今还残留着餍足的意味。 许是余泽的视线太有干扰力,仰躺着的男人喉咙间不禁溢出了一句烦躁地“啧”声。他半耷着猩红色的眼眸回望余泽,随后更是将线条流畅的右臂一伸,自然而然又熟练至极地将余泽揽入怀中。 乌诺就这么懒洋洋地又闭上了眼,他甚至还不自觉地蹭了蹭余泽薄凉的脖颈,那颓废的姿态仿佛是雄狮在打盹。 余泽放任了这一切。他既没有抗拒乌诺惫懒的举动,也没有回应什么,只是似笑非笑地继续注视着乌诺,一分钟之后男人终是认命地坐直了身体。 “你这家伙……还真是会使唤人啊。”乌诺似抱怨似投降地叹了口气,而那双威慑力十足的眼睛里只有万般无奈。只见他随意抓了抓自己凌乱的碎发,然后抬手将他们统统拨到了脑后。 乌诺顺从地走到落地窗前,炙热的光线使他棱角分明的五官更加深刻,也让那完美的蜜色躯体更加性感。男人好心情地注视着窗外浅绿色的海洋,触碰窗帘的动作也不由停顿了下来。 “说起来我们来这里可是晒日光浴的。” 乌诺倚着墙壁慢悠悠地说道,低沉的声音还带着刚睡醒的沙哑。这颗星球在诸神内部罗列的度假名单里位列前三,它虽然没有先进的科技没有厚重的历史,但它的确是无数纪元无数空间内最舒适的地方。 它被诸神誉为“海洋之星”、“鲜花之国”、“日光之城”。 因为无论是宽广到包容一切的海洋,还是娇艳到抚平伤痛的花朵,哪怕是夏日最普通的阳光都能扫除内心的一切阴郁。 这里拥有着数不尽的岛屿与最享乐的人群,它安静祥和到值得曾经的主神们暗中庇佑,只为保有一片舒适的净土。 余泽听到乌诺感叹似的话语后轻轻呼了口气,俊美的面容上除了倦意还透出几分纠结之意。 事情的时候起因是不久前他赞叹了乌诺蜜色的肤色,结果当时乌诺只是玩味地从头到脚打量着他,勾起的薄唇里皆是调笑的意味。 反正乌诺挑着眉看过来时,余泽瞬间觉得自己脑袋里有根弦炸了,这家伙明显是在说——放弃吧,你注定只能看看。所以最终的结果就是,他们第二天就来到了这颗阳光正好的星球。 余泽低头看了看自己晒了半个月后仍然苍白的躯体,一时间倒有些词穷。成神之后身体的机能早就固定在了最巅峰的时期,他也知道想要有乌诺那样宛若是被雕刻出的躯体终究不可能,毕竟他本来就不是和人直接硬碰硬的类型。 没等余泽想好台词,一阵暖风再度迎面而来,地上四处散落的纸张顿时“哗哗哗”的鼓动着,有些甚至趁势飞到了床上。余泽瞥见这些似乎从哪里裁下来的纸张后所有睡意一扫而光,而他本就有些疼的大脑仿佛更疼了。 “乌诺,我昨天不是让你烧了这些玩意儿吗?”余泽闭了闭眼后一字一顿地说道,危险的语气换来的却是男人无辜的眼神。 “昨天我的确打算听你的话烧了他们来着,不过当时……”乌诺的尾音暧昧地拉长,他舔着薄唇眼神里是饶有深意的意味。 他可不敢对余泽说谎,也舍不得这么做。昨晚他的确是要烧掉的,毕竟余泽都发话了,然而那时候余泽恰好刚洗完澡走出来,谁还顾得了这些纸张? “其实也没什么好排斥的,我倒是很喜欢这些我们蜜月之行的见证。”乌诺后背用力身体便被推开了墙壁,他走了两步俯身捡起了散落的纸张,就这么用着独有的性感语调将纸上的内容给念了出来: “公元796年,一位男子从罗洛特岛北部走出,随后他的足迹遍布北洲大陆。他便是日后一手建立西比斯王朝、被盛赞为“众王之王”的修·西比斯。 修·西比斯一生中最传奇的事迹不是他出身何处归往何处,也不是如何以雷霆之势征服北洲大陆,而是他竟在加冕那一天跑到了敌国王子的舞会上,与王子来了一场倾世之吻……” “够了。”听到这里余泽干脆再度仰倒在床上,拉起薄毯盖住了自己的脸,乌诺眼尖地瞥到了对方隐隐发红的耳朵。 男人眼中的笑意越发浓厚,他伸出两根手指再度夹起了一张纸,慢条斯理地继续念了下去: “星际1758年,帝国和联邦签下了和平协议,结束了为期百年的x星系之争。而在这场战役中涌出的两个传奇代号便是帝国的‘愚者’和联邦的‘猎犬’,可惜的是大战结束后他们同时消失在了星际之中。 今日笔者要揭露的正是这两位传奇军人藏在战争背后的最不为人知的秘密,这个秘密就是——他们或许是"qing ren"! 仅以下图为证……” 图片上是一个破败而狭小的房间,房间外隐约可见弥漫的硝烟和爆裂的火光,帝国和联邦的旗帜同时飘扬起来,诉说着战争结束和平到来。 当然,重点不是背景,而是屋内在以剑相抵却在拥吻的两位人物,他们正是帝国和联邦在战争中诞生的两位传奇! “乌诺,够了。” 余泽压低嗓音又说了一遍,这次他直接起身瞥了眼乌诺手上身侧的那些纸张,纸张在他的视线下瞬间从末端燃起了火光。不消片刻,这里所有的纸都化作了灰烬,而屋内的其他物件竟没有损坏一分一毫。 这些纸张上记录的是他们这些年度蜜月的经历,很明显,乌诺还惦念着和自己在星际娱乐圈的香水广告,他丧心病狂地提议将那个充斥着亲吻和征服的广告在各个世界真实上演。 许是刚刚结束三万年的一切,许是刚刚驱逐了诸神,余泽在心情愣松之下竟然真的陪着乌诺到处发疯。 他们一同穿到中世纪,化名上演了敌国国王和王子的爱情;他们一同穿到未来,化名上演了帝国联邦顶尖王牌的追逐……反正当初那个广告里的所有场景,他们都完全重现了出来,甚至还被记载在了各个世界的历史中。 那些年他们两个真的玩疯了,以至于现在回头看去简直是各种黑历史,更别提他们作乱的世界里有的还是诸神纳入麾下的私人领地。 “走吧,晒日光浴去。”余泽显然不想再提这个话题,虽然他当初也乐在其中。他觉得自己有句话没说错——提起让他忘记担子这种事,乌诺的确是个专家。 就在两人晒日光浴的同时,漫步在这颗星球上的潘手里也握着一摞资料,资料所写内容更是和乌诺刚才所念的如出一辙。 诸神在星际三万年被算计的太惨,撤离之后内部多少有些动荡不安,潘果断地大清洗一番后便开始了安抚人心的举措,比如说带着诸神来这里度假。 毕竟他可不是乌诺那种随心所欲的暴君,潘自认自己是个合格的头狼。 至于为什么非要选择这里度假……潘的左手渐渐用力,手中的资料无声无息地化为齑粉,在其消散之前还能瞥到封面上写着“乌诺余泽疑似处于海洋之星”的消息。 潘脑海里不自觉浮现出之前在海滩边上瞥到的疑似余泽的身影,他终是扯扯嘴角收敛了杂乱的心绪。他只知道自己选择这里是因为这颗星球足够舒适适合度假,不会再有别的理由。 “先生,买束花吗?买花就送《花语指南》哦~” 潘顺着发声的方向低下了头,结果他透过漆黑的墨镜看到了一个还不到自己腰间的小女孩。 小孩子啊……潘沉默地瞥了眼女孩快要咧到嘴角的大大笑容,瞬间觉得有些刺目,他直接迈开了修长的腿权当作没听见。 “先生,买束花给您的爱人吧?” 然而他还没走两步却又被一个小孩拦住了去路,这次潘颇有些诧异了,他皱了皱眉透过不远处的玻璃窗打量着自己的形象。 玻璃窗上倒映着的男人穿着薄薄的白色汗衫,隐约露出了健壮的轮廓。他的右手随意插在黑色牛仔裤的口袋里,那冰冷暗沉的银灰色短发配合着隔绝一切的墨镜,简直从头到脚明明白白地昭示着“生人勿近”四字。 所以说这些小孩怎么会接二连三缠上来,还笑得这么…… 潘盯着小孩们热情洋溢的笑容,心中的郁闷感更甚,连薄唇都不禁下拉了几分。他本就不喜欢麻烦的存在,也不喜欢灿烂的阳光,偏偏这群小孩两样都占全了。 “我没有爱人。现在,让开。”潘终是哑着嗓音出声回绝道。他虽不愿再纠缠下去,但脾气也没坏到和一群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孩动手。 卖花的孩子们因为他表露的冷淡一哄而散,潘感觉到自己周围流畅了的空气,顿时眉头松了几分。然而就在潘准备继续漫无边际的游荡之时,小孩子们的交谈声却将他钉在原地。 “现在的大人啊……之前我看他笑的就像我那刚被甩的哥哥,所以才鼓起勇气上前,希望他买花回去哄人的。哼,他竟然不领情,怪不得被甩~” 古灵精怪的小女孩狠狠地做了个鬼脸,边上的伙伴们也开始热烈地讨论起来,止住脚步的潘听着听着便出了神。 他终于意识到,一直被他刻意忽略的东西似乎并没有随着星际三万年而沉寂安定下来,反而愈演愈烈几欲破体而出。 潘静静地对着透明的橱窗,试图回忆起自己刚才扯动嘴角时的想法,借以观察自己究竟露出了怎样的表情。而等他透过玻璃看清处后,男人终于忍不住闭上了眼。 怪不得。怪不得那群小孩接二连三地涌上来卖花,原来自己还会有这样难看的模样,那萦绕着自嘲、不甘与嫉妒的模样。 这些小孩说的没错。他看起来就像是个刚刚被甩的落魄男人,偏偏自己还狼狈得一无所觉。 潘深深吸了口气,他抽出口袋里的右手按在了自己的心脏上,试图做最后一次的挣扎。但他失望了,自他踏入这个星球后就变得骤而猛烈骤而犹疑的心跳声早已无声宣告着他的沦陷。 潘选择带诸神来这颗星球度假,根本不是为了什么“这颗星球最舒适”的狗屁原因。这里到处充斥着他最厌恶的阳光,哪谈得上什么舒适?说到底他只是在自欺欺人,他只是想见一个不该见的人罢了。 “呃……先生,您有什么事吗?您想买鲜花?”还在交谈着的孩子们终于注意到了不知何时站在他们身后的潘,他们不约而同地红了脸,一副议论对方却被当场撞破的尴尬之色。 “不。”潘根本不在意自己被他们编排成了什么样,他面无表情地指了指花篮底部的干花,付钱示意对方将东西包起来。 最终潘在一群小孩看神经病一样的眼神中稳步离去,孩子们不理解为什么这家伙突然改变主意买花,更不理解为什么他甘愿用面额最大的纸币来买一堆最不值钱的干花,哦,他还拿走了那页赠送的《花语指南》。 他们永远无法想象到,一堆毫不起眼的干花落到死亡之神的手上究竟会缔造出怎样的美丽。 早已远去的死神浏览完那页《花语指南》后摘下了墨镜,他用自己阴鸷寡淡的金眸随意瞥了眼干花,而最奇妙的景象便出现了。 那些脱水的干花竟然一朝饱满起来!或艳丽华美或深沉忧郁,翠绿的枝叶娇嫩的花瓣诉说着它们的生机勃勃!反季节的花朵统统在潘手中焕然重生,它们无声上演着名为绽放的奇迹! 死亡之神潘,一念是生一念是死。只是他成神以来从未动用过这种赐予生机的无聊能力罢了,因为在他眼里,死亡远比苟延残喘要动人的多。 “这是最后一次。”潘像是自我告诫般低语道,这样扰人理智踩在自己底线上的举止,今日之后他绝不会再做。 他并没有什么要挽回的爱人,只有一段刚开始就已被自己划上句点的妄念。 对此毫无所觉的余泽正躺在沙滩上晒日光浴,刚才他和乌诺撞上了前来度假的诸神们。乌诺最近闲得发慌,饶有兴致地上前逗弄敢怒不敢言的塞吉和希露去了,他似乎还和阿瑞斯小小的交了一次手。 余泽懒得管乌诺的闲事。海水冲刷岩石的声音深深浅浅地萦绕在他的耳畔,盛夏的阳光更是晒得他昏昏沉沉,几欲让他再度睡了过去。而就在余泽意识朦胧之际,一阵陌生的响动猛然撩动了他的神经。 余泽微微眯起眼,却只见到自己身侧放着一束尤为特别的鲜花。各种反季节的花朵鲜活得出现在夏日,还开出了它们所能达到的最美的姿态,怎么可能不特别? 余泽侧头地打量起这束鲜花来,他越看神色越平静,最后甚至移开视线凝视着头顶遮住了太阳的大片乌云。 “哪来的花?嗯……蓝色妖姬,黄蔷薇,雏菊,香槟玫瑰,这个竟然是狗尾草?还有些花不认识。”乌诺对花没什么了解,但对送花者的身份心知肚明。 “剩下的是白日菊,黑色曼陀罗,卡萨布兰卡,蓝鸢尾,迷迭香,以及水仙。” “水仙的花语倒是有意思,它的花语是——只爱自己。” 余泽声音淡淡的,此话一出乌诺的神色稍微放缓了几分。还真像是潘的风格,打死都不承认自己心动过。 在乌诺看来,死神送这花就是嚣张地在对余泽表示——我不爱你,我只爱自己。情商低到这地步,也真没谁了。 乌诺还在出神,然而天空中酝酿已久的暴雨终是疯狂落下,他干脆拉起余泽装得和普通的游客一样往酒店处奔跑。余泽瞥了眼地上的花束,终是头也不回地离去。 他只对乌诺说出水仙花的花语,不是因为不清楚其他花朵的含义,也不是因为不清楚11朵花代表了“最爱”,而是因为这些没必要点破。他爱的是乌诺,自始至终只会是乌诺。 原本热闹非凡的沙滩渐渐地空无一人,而那束被遗落的鲜花旁突然多了一页《花语指南》,一个男人静立在雨中,狂暴的雨水碰不到他衣角分毫。 只见男人俯下身用那粗糙的指腹依次碰上了十一朵神秘艳丽的花,他每碰到一朵,那朵花就迅速干枯破败、不复存在。 第一朵,黑色曼陀罗,不可预知的死亡。 第二朵,蓝色妖姬,宿命的相遇。 第三朵,黄蔷薇,永恒的微笑。 第四朵,狗尾草,暗恋。 第五朵,卡萨布兰卡,负担不起的爱。 第六朵,雏菊,隐藏爱情。 第七朵,蓝鸢尾,宿命的游离。 第八朵,白日菊,永失我爱。 第九朵,迷迭香,留住回忆。 第十朵,香槟玫瑰,我只钟情于你。 第十一朵,水仙,我却更爱自己。 有些话无需说出口,这十一朵花足够表达出自己的态度,足够了结这场本就不该有的妄念。 潘感受着指尖粘腻的花汁,他若有所感地抬头看向酒店的方向。纵使隔了很远的距离,纵使隔着重重雨幕,男人还是准确的和乌诺的视线直直对上。 乌诺那双猩红色的瞳孔里满是晦暗之色,他站在透明的落地窗从容地移开目光,就这么笑着对怀里的余泽吻了下去。 潘没有理会乌诺这明目张胆宣示主权的举动,他只是轻轻嗤笑一声便转身离开这个平和的世界。 他啊,果然很讨厌这颗星球的阳光,甚至连雨水也一并讨厌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