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玉本佳人》 正文 楔子 白皙的手伸出来,随即便是温和的男声:“同学你好,没想到这里居然是你家,感谢你收留我们,不然我们可就要露宿荒郊野岭了,你家可真大……” 教室的空调冷气十足,上官玉趴在桌上,缩了缩只穿着短袖的手臂。 台上的教授正激情昂扬的讲解着,眼睛一眯,反光的镜片转向上官玉的方向,原本语速快如大卫格瑞特拉小提琴之手,在这一刻忽的安静了下来。周遭正认真记笔记的同学纷纷停下笔,转头看向后座上正呼呼大睡的上官玉。 “这是谁啊?不是还有大半年才考研?她怎么就趴着了?”一个坐在角落的女生小声的问着室友。 “不知道啊,估计是学到崩溃,古老板的课都敢睡觉,大概不想毕业了吧。”室友推了推眼镜,低头吸收刚刚的知识点,物理系本来女生就少,更何况是宇宙物理专业? 上官玉的桌子被教授用书拍了拍,她才微微眯起眼睛,“下课了吗?” 教授指着上官玉,发怒了:“下什么课?你是我带过最差劲的学生!你给我站起来,我刚刚说的平行宇宙,概念你再说一遍!” “嗯?”上官玉一下子清醒了过来,但她没有理会教授,而是扯过一边同学的课本,合了起来…… “我叫你回答问题,你看什么其他同学的笔记?”教授怒不可遏。 不远处有一个带着黑色镜框的男生疑惑的看着上官玉,疑惑道:“咦?我们班有这么一个美女吗?” 上官玉十分淡定的,将手上的书重新打开到刚刚那一页,然后合上了自己的书,抬起头,迷蒙着双眼,对面前气红了脸的教授点点头,“不好意思老师,我进错教室了。” “另外,平行宇宙的话,又称多元宇宙,是一个理论上的无限个或有限个可能的宇宙的集合,包括了一切存在和可能存在的事物:所有的空间、时间、物质、能量以及描述它们的物理定律和物理常数。”上官玉顿了顿,又加了一句,“里有写。” “抱歉同学们,打扰到你们上课了,我这就离开。”上官玉合上了自己的考古学课本,将视线从教授涨紫的脸上挪开,然后略过前方看向自己的众多脸庞,忽略了其中的惊讶、窃喜、不爽、惊讶…… 然后上官玉收好自己的课本和水笔,转身,离开,留下身后一室的目瞪口呆。 下课铃响起,上官玉拿出手机,微微皱眉,然后拨通了一个电话。 电话很快就被接通了,一个和梦中同样温和的男声传来:“上官玉,我可是在你们教室等了你两节课了!上完了整整一节的文化年代测定!你居然又逃课,真的有那么不想见到我吗?” 上官玉汗,她靠在一边的柱子上,深吸一口气,嘴角带着笑:“越子阳,如果我告诉你,我不小心走错了教室,还顺便在他们班级睡了两节课,你会信吗?” 沉默……最怕空气忽然安静…… 电话那端传来越子阳长长的叹息声,“算了,谁叫你是我女朋友,走吧,我们去吃午饭,今天阿金要来我们学校,你上次不是说,你家主宅附近的私人山林老是有小偷光顾?正好放假,一起去加固围栏吧?” 上官玉扬起一个大大的笑容,那种感染力,让身边路过的同学纷纷侧目。 “好啊,我让莫叔给我们留晚饭,越子阳,你们今晚就在我家过夜吧,我们吃了午饭再回去,给莫叔六点时间准备晚饭,我去老地方等你!” 和越子阳说定了后,上官玉站直了身子,离开了那根柱子,抱着课本放到了宿舍,换了条裙子就朝学校中央的小花园走去。 越子阳和上官玉的见面说来也狗血,上一次假期上官玉回了一趟位于山中的家,才洗完澡,就听见楼下有人按门铃。 上官玉和管家莫叔都觉得很奇怪,两个人到了客厅,就见到外面雨中站了两个学生,说是来山里采风,结果碰上大雨迷路了,见到这里有个别墅,就想借宿一宿。 后来的聊天中,上官玉得知越子阳和自己是同校同学,阿金则是越子阳在隔壁市上学的好友,三个人时常在一块聊天。后来越子阳也常常来山里采风,偶尔会住在上官玉家,两个人一来二去,就看对了眼,正式成为了男女朋友…… 上官玉坐在石凳上,拿着手机在玩消消乐,心里不禁疑惑,以前从来不迟到的越子阳,今天自己都坐了几分钟了还没有到。 “小玉儿,你在做什么呀?” 一听就知道是阿金的声音,上官玉收起了手机,神色淡淡的抬头,越子阳在的地方阿金可能不会再,但是阿金在的地方,越子阳绝对不会不在! “上官,久等了。”越子阳抱歉的朝上官玉一笑,“作为补偿,今天我请你吃大餐?” 上官玉矜持的点头,眼中带上了一丝笑意,这在面对其他人时绝对不会出现的,“那我要吃日料,清河街的那家。” “你喜欢那里的刺身嘛,我知道。”越子阳伸出手握住了上官玉的手。 上官玉好脾气的没有抽回,任由越子阳揉捏着自己的爪子。虽然自己不算胖,但是对于这双手,上官玉是一直精心养护着的,出于某种隐秘的原因。 阿金嫌弃的用手扫了扫鼻前的空气,嫌弃的“咦”了一声,“不愧是大家族出身的大小姐,上官玉你就算和子阳谈恋爱,浑身也都散发着一股资本主义的气息。” 上官玉嘴角的笑容并没有收回,只是淡淡的看了一眼阿金。 察觉到上官玉不爽的哪一刻,阿金就跳了出去,站在几米远的地方警惕的看着上官玉,“女子动口不动手啊!” “阿金,你过分了,上官家里只有她一个人……”越子阳十分隐晦的“提醒”着阿金。 阿金有些尴尬的摸了摸鼻子,不敢抬眼去瞧上官玉,“那什么……阿玉,不好意思啊……” 上官玉淡淡的看着阿金,并没有说话,对于从小缺少家人陪伴的上官玉来说,感情是一件太复杂的东西,但是对于有人讽刺自己没有父母,上官玉太阳会生气。 越子阳松开了揉捏自己爪子的手,朝阿金走去,意图将阿金拉回来,“阿金,快和上官说对不起,待会日料店就满客了……” 上官玉的心中腾一种名为欣慰的情绪,似乎遇上越子阳开始,世界上的一切都在对上官玉呼吁着它们的美好…… 上官玉心中的小美好还没有完全充盈,一个繁复的由金线组成的法阵在脚下忽的亮了起来,而自己就站在法阵的中心! 上官玉惊讶的看着越子阳,她顾不上内心的呼啸,双手掐了一个法指,却连个蚂蚁也召唤不出来。 上官玉的心忽的一震,她抬起头,不敢置信的望向越子阳,那个一直对自己十分温柔的越子阳就像是换了一个人,冷冰冰的视线让上官玉的心直直往下坠。 阿金还是那副玩世不恭的模样,只是嘴角充满阳光的笑容变得阴寒,“上官玉,把墨玉令交出来,你们上官家今天也许还能留个种!” 上官玉没有去理会阿金,她低头看着鞋子上带着的泥土,小花园外还有学生们走动跑笑的声音,但是世界好像和她隔了一层膜,这里的动静再也传不出去…… 上官玉抬起头,看向越子阳,眼中带着哀伤与愤怒,“为什么?” 越子阳神色浅淡,甚至还能勾起一抹笑容,“我见到了你身上的墨玉令,那是属于我的,我只是拿回来而已。上官,不要白费力气了,我在你的身上画下了禁咒,阿金在周围设下了禁阵,你逃不了的,交往几个月了,你还不了解我的性格吗?” “这是我上官家的传家宝,越子阳,你休想!”上官玉压抑着心中的悲愤,双手不断的掐着繁复的法指,希望召唤出哪怕一只蛊虫也好,只要有一只,就可以离开了。 越子阳悲悯的摇头,深吸一口气,“上官,不要逼我做出伤害你的事情。” “越子阳,我和你不共戴天!”上官玉嘴里喷出一口鲜血,她发现她所有的召唤都失败了,就连身体中传承的蛊王也只剩下微弱的感应,痛楚不断的从阵法之中渗透进来,内脏都要被挤碎一般。 “上官,墨玉令不是你家的!”越子阳掐了一个法指,上官玉的身上传来无形的压力,随即便被扑倒在地,浑身的毛孔都在冒着鲜血。 站在一边观察周围的阿金冷笑一声,加重了法阵之力,漠然的看着地上就连抽搐也无法做到的上官玉。 “我是上官家最后一个女儿,我姓上官!上官家的女儿,绝不认输!”上官玉的手臂开始动了,然后便是骨头一节节碎裂的声音,上官玉恍若未觉,颤颤巍巍有如老妇的手从怀中掏出一枚黑色的玉佩,嘴唇艰难的蠕动着,她在念咒语,属于上官家,属于墨玉令的禁咒。 “优秀!居然到现在还想反抗,那就去死吧,给你们学校的花施点肥。”阿金残忍的一笑,手骤然握紧成拳,空气中传来爆破声。 越子阳闭上眼睛撇过头去,手中的法指却不停。 上官玉的嘴里鲜血不要钱似的涌出,内脏似乎已经完全碎裂,骨头早就被碾成粉末,神经根根断裂,痛苦在这一瞬间消失了。上官玉脸上露出一个释然的笑容,她咧开嘴,露出牙齿,“上官家的女儿,永不服输!” 一道光从黑玉之中冒出,流光溢彩,时间似乎静止了,上官玉看着眼前的越子阳和阿金,嫌恶的闭上了眼,喉咙之中吐出破碎的话语:“和我一起,下地狱吧……” 一时间光芒大盛,而小花园法阵之外的人们,却依然一无所知…… 正文 第1章 死去活来 好痛……身体好像被挤碎了……啊…… 上官玉感觉自己的身体正在被不断的挤压,尤其是大脑,疼痛已经无法用来形容这种难受却无力的感觉了,好似身上有千百辆压路机在狠狠的碾压,想要将她揉搓成一团肉球一般。 脑袋好疼,就像是孙悟空的金箍,又像是电影中连环杀手的脑袋夹子,不是阵痛,而是不断加剧的疼…… 忽的,那种疼痛感消失了,有什么东西紧紧环着自己的脖子,上官玉想要伸手去抓,但是手脚却好像踩在了混沌之中,粘稠与凝滞始终萦绕在自己周身。那种无法言说的疼痛,让骨头全部碎裂的上官玉大声嚎哭了起来。 脑中响起一个声音:总算,我的声音总算可以叫出来了…… 上官玉无视了身上挤压的疼痛,就这么昏迷了过去…… “母妃,母妃,妹妹出来了吗?”一个清亮的声音从门外响起,一个白袍小男孩在门外急切的张望着,看着紧闭的门窗,小脸紧绷着,来回走着。 “我的连城啊,你妹妹已经在哭了,等会就能见到她了,不要着急啊!”一个穿着紫色镶金边王袍的中年男子抱起了那个小男孩,开怀大笑。 “天呐!” “啊!怎么会这样?” “天呐,这不可能,为什么?” 屋内忽然传来一声高过一声的惊呼,宫女仆妇们似乎打翻了各种东西,稀里哗啦的声音让站在外面的人将心揪了起来。 小男孩连城挣扎着从紫衣男人的怀中跳下来,稳稳的落在了地上,扒在门缝上,想要往里面瞧,语气之中的焦急显而易见,“父王,父王,妹妹怎么不哭了?” “出什么事了?小公主怎么了?”紫衣男子沉下脸,喜得贵女的心情一扫而空。 一个年近五十的仆妇跌跌撞撞的跑了出来,拉开的门也忘记关上了,让站在门外的人对内里一览无余。 仆妇惊恐的看着紫衣男子,双手乱抓,语无伦次的想要表达自己想要表述的意象,“王上,王上,小公主,小公主她……” “母妃,妹妹——”连城抬起小短腿,跨过了门槛,直直的朝屏风后的床跑去。 连城虽然才四五岁的光景,但是长时间的习武让他看上去十分强壮,几个小步子扑到了床边,拉开帷幔,仔细的打量着躺在床上面色苍白的女人,担忧的问道:“母妃,你怎么样?痛不痛?” 王妃睁开眼,朝儿子笑了笑,伸出手摸了摸他毛茸茸的脑袋,“连城乖,母妃没事,出去找你白姨去,母妃和妹妹要休息。” “妹妹?妹妹在哪里?”连城的一双大眼睛亮闪闪的,四处张望着,然后便看到了寝宫内最显眼的一处。 连城没有在意为什么小摇篮边上的宫女和仆妇都远远的站着,丝毫不在意她们脸上的惊惧,他小心翼翼的跑了过去,探着身子看着躺在摇篮之中的女婴。 连城的动作十分小心,他甚至不敢让自己碰到那个摇篮,生怕自己吓哭了这个软软的小妹妹。 “这就是我的妹妹?母妃给我生的妹妹?” 连城瞧了许久,才伸出一根手指,动作十分轻柔,碰了碰女婴的脸蛋。还没来得及体会那是一种什么样的触感,就收回了手指,睁大眼睛守在摇篮边,看着躺在里面还没来得及擦去血迹脏兮兮的妹妹。 连城心底升腾出一股异样的感觉,这是我的妹妹,我嫡亲嫡亲的亲妹妹,我要保护她一辈子,绝对不让她受一丝伤害,不让她受一丝委屈,继承族长职位后,我要把世界上最好的东西都搬来给她! 可是连城还没有多看一眼这个妹妹,刚刚站在门口对仆妇们表达自己内心不爽的紫衣男子大步走了进来。 紫衣男子没有去看躺在床上的王妃,而是径直走到了摇篮边,紧皱着眉头,脸色阴沉的看着摇篮之中的女婴。 紫衣男子一把扯掉了女婴的襁褓,然后脸色更加难看了,他指着女婴的心口的那个金色禅虫纹样,“这是什么?这是什么?” 连城被父亲的样子吓了一跳,可是见到妹妹身上的襁褓被扯开了,他又伸出小手,连忙将襁褓严严实实的盖好了,转过头认真且严肃的对父亲说:“父王,妹妹刚刚出生,受不得风寒!” 紫衣男子闻言脸色沉的几乎能滴出水来,几乎是怒吼着下令:“来人,来人,将族底的长老们全部请过来!快去!” 连城站在摇篮边,看了一眼父亲,低头看了一眼妹妹,偏头想了片刻,然后抱起了摇篮,以及摇篮之中的妹妹,坐到了一边的卧榻上。 紫衣男子没有理会连城的小动作,他高坐在扶椅上,一屋子的人都噤了声,战战兢兢的打量着坐在扶椅上的王上,暗自惊叹王妃到底生了个什么玩意出来。 连城疑惑的扫了一圈,然后又低下了头,瞧着自己跟前的妹妹,心里软软的。连城觉得妹妹好乖,比那些美人生下来的那些公主听话多了,没有哭喊,没有闹腾,就那么软软糯糯的躺在摇篮里沉睡着。 连城想起刚刚父王掀开襁褓时见到的那个金色纹样,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心口,嘴角漏出一丝笑容,贴着妹妹的脸庞,以一种极为微弱的声音说着:“妹妹,我身上有一个和你一样的纹样呢!” 族中的长老们很快就来了,领头的是一个白发白须,道家打扮的白袍老人,这让站在屋外好奇的人们都缩回了脖子,不敢多瞧一眼。 “族长,听闻王妃产下一女?”领头的老人跨过门槛走了进来,拉下头上白色精致的兜帽。 “大长老。”紫衣男子沉着脸,站了起来,向对方行了一个晚辈礼,“您且看,我瞧着,不太对劲……” 大长老闻言诧异的望了一眼紫衣男子,眼神也渐渐变得凝重,能使得族长如此态势,那么此事绝对非同小可。 连城见来人朝自己跟前的妹妹而来,不由的紧张了起来,他忽然想起从小到大父母对自己说的话。 ——连城,蛊王选择了你,你会是越族下一任的族长,你担负着复兴家国的重任…… 蛊王,从来就只有一只呀! 连城忽然感到了害怕,年仅四岁的越连城忽然意识到妹妹身上也带着蛊王纹样是一件多么不和谐的事情。 连城抱紧了怀中的小摇篮,将脸贴在了妹妹的脸上,警惕着,不让任何人靠近妹妹,鼻尖萦绕着妹妹身上带着的血腥味,淡淡的,让连城心跳加速。 “连城,将她给我。”紫衣男子对儿子伸出手,命令道,他甚至不愿意称呼女婴为自己的女儿,连城的妹妹。 “父王,你要对妹妹做什么?”连城紧张的看着紫衣男子,他知道父王对自己不欢迎的人从来都不会是好脾气,而妹妹现在好像就是这个不受欢迎的人。 紫衣男子抿着嘴,没有说话,但是眼中蒙上了一层阴鹜。 大长老见状,上前一步,对连城温和一笑,“世子听话,将小公主放开,爷爷只是瞧一眼。” 连城抬眼,小心的看了一眼父亲,见其并没有反对,松了口气。 连城放开了摇篮,然后就瞧见里面静静睡着的妹妹,可是她的小脸却被闷得,心底升起了一股保护欲,他怎么就闷住了这个可爱的妹妹呢? 紫衣男子见状,想起王妃孕中险些小产一事,心沉沉的往下坠,满脑子只剩一句话:此女不简单,今日不除,他日必成大患! 大长老将襁褓微微掀起,在见到女婴心口的金色禅虫纹样,手倏地一抖,但随即马上恢复了正常,将襁褓盖好。 一只蛊虫从大长老的体内被召唤了出来,那是一只黑的发亮的甲虫,甲虫飞出来的一刻就落在了地上,战战发抖。 “蛊虫感受到了威压。”大长老收回了蛊虫,神色复杂的看了一眼紫衣男子。 “不是我。”紫衣男子紧绷着脸,微微摇头,然后看向连城,问道:“连城,你刚刚释放了体内蛊王的威压吗?” 连城茫然的看着父亲,不知应该如何回答。 了解儿子的父亲没有等连城的答案,转过头对大长老摇头,“连城没有,那么,就只剩下……” 大长老不敢置信的望向那名女婴,“小公主的身上,伴生了蛊王?” 在场的宫女仆妇瑟瑟发抖,匍匐在地上,她们多希望自己没有见到这一幕。 新出生的小公主伴生了蛊王?千古未有的奇事啊! 蛊王只有王室血脉的男子才有资格寄生,从古至今都只是由现任族长的亲子由母胎伴生,随后便会被按照族长的要求教导长大,而其母在诞下继承人之后,再次有孕也只会产下女婴,而再次有孕的几率微弱到不可计。 可是,王妃不止有孕了,她还顺利的产下一名女婴。而这个女婴居然也伴生了蛊王,和她兄长一样的蛊王,对仅次于族长的蛊王,大长老的本命蛊产生了威压,这说明什么? 越氏一族要出大祸了! 正文 第2章 族地之危 紫衣男子眯起了双眼,看向躺在连城怀中的女婴,低声询问几位长老:“是否会对连城造成什么危害?” 大长老皱起眉头,没有说话,而是摆手让下人们都出去,就连王妃的贴身侍女也没能留下。 “族长,我需要对其用蛊方能知晓。”大长老也不愿意用公主这个称号去称呼女婴了。 “为什么要对妹妹用蛊?”连城站在一边,抱紧了女婴,他求救似的看向紫衣男子,“父王!” 紫衣男子没有半点心软,他走过去,将女婴从连城的怀里拉了出来,然后放到了大长老的手上。 “妹妹!”连城猝不及防,他没想到父亲会对刚出生的妹妹那么不温柔,就这样丢给了大长老。 紫衣男子将手贴在了连城的后颈,连城就像是被施了定身法,一动不动的站在原地,就连脸上的表情也凝固了。 “开始吧。”紫衣男子神色淡淡的收回了手,一摆衣袖,和众位长老离开了王妃的寝宫,离开时,紫衣男子在门外多停留了片刻,让宫女仔细照料连城与王妃,便脚步匆匆的跟随长老们进了族地。 “快,将世子放到床上。”王妃从帷幔之中探出手,指挥宫女们照料连城,看向紫衣男子离开的背影,却多了一丝担忧…… 女婴被放在了大厅冰凉的石刻盘龙正中央,可是她却依旧香甜的睡着,但是这份沉静让众人纷纷侧目,这绝不是一个普通的女婴应该有的样子,已经出生半个时辰了,除了出生时哭了一声,居然还没有再次哭闹过。 大长老对紫衣男子行了一个礼,“王上,我需要使用禁咒,请您允许。” 紫衣男子点点头,表示同意,他摩搓着手上的黑玉扳指,神色灰暗不明。 几位长老在得到允许之后,立马围坐在了女婴的身边,各自催动了本命蛊。大长老的本命蛊落到了女婴的眉间,蛊虫咬破了眉心,一滴鲜血涌了出来。 大长老的本命蛊张开口器,一口吞下这滴眉心血,正要挤入女婴眉心的破口,却被快速愈合的伤口挤了出来,它似乎有些懵,呆呆的趴在女婴的眉心,不知所措。 其余四位位长老见状,扯掉了女婴身上的襁褓,族地冰寒的空气接触到了女婴的身体,似乎让其有了一些微弱的反应。 上官玉忽然觉得好冷,眉心痒痒的,好像什么东西正在往大脑里面钻,久违的疼痛再次传来。 上官玉无力反抗,她不知道自己到底怎么了,她睁开了眼睛,却雾茫茫的根本看不清。 “是蛊王!是她体内的蛊王!”大长老惊叫一声,与众位长老对视一眼,立刻催动了各自的本命蛊,朝已经睁开眼的女婴而去。 大长老的本命蛊落在了女婴毛发稀疏的头顶,其余四位的长老催动了各自的蛊虫趴在女婴的手脚心上。五个蛊虫咬破了女婴的皮肤,意图挤入女婴的身体。 啊……好痛,不要……不要…… 上官玉在心底喊着,已经不是那种被挤压的疼痛了,好像有什么东西想要撕开自己的身体,她张开嘴,哭喊了起来。 女婴开始挣扎,她的哭声回荡在族地中央,刚刚才被咬破的手脚心随着这一声哭喊又愈合了起来,女婴心口的金色禅虫开始微微发亮,在没有点灯的大殿之中显得格外诡异。 “啊!我的本命蛊!”大长老一口鲜血喷了出来,他不顾形象的朝女婴跑去,没几步就被自己宽大的衣摆绊倒,眼睁睁的瞧着自己的本命蛊没入女婴的头顶,皮肤愈合,大长老与其本命蛊的联系彻底消失了。 “噗!” 其余的四位长老也在这一瞬间喷出了一口鲜血,呆呆的看着自己瞬间被吸成了虫干的本命蛊,坐在地上久久没有反应过来。 紫衣男子看着这一幕,心下大骇,也不用大长老提醒,马上催动了自己的伴生蛊王出来,紫色的羽虱竟有手指大小,落在了女婴的心口。 紫衣男子的黑玉扳指似乎在这一瞬间变得愈发黑亮暗沉了,族地卷起一阵风。 女婴刚刚若有停歇的哭喊声忽然变得侧耳,心口已经被紫衣男子的蛊王咬破了一个不小的口子,一缕鲜血涌了出来。 女婴心口的那个金色纹样似乎是刻在血肉之中的,皮肤被紫衣男子的蛊王吃掉之后竟然还能看到那妖冶的金色禅虫。 不!不要!我绝不会认输!谁也别想再杀我一次! 上官玉不知道自己的身体为什么会那么的无力,那么多难以控制,但是从小到大使用了无数遍的法指,却依旧稳稳的掐了起来。 滚出去!从我的身体里,滚出去! 女婴的手指微微颤动着,没有人注意到这一点,也没有人瞧得出来女婴这个下意识的动作是什么,但是那个法指还没有掐出来,女婴心口的蛊王却动了。 金色的禅虫从女婴粉红色的血肉之中冒出来,鲜血立刻止住了,它像是看了羽虱一眼,又像是没看。而羽虱却僵住了似的,趴在血肉上一动不动。 这是我的身体,我的本命蛊…… 真好,你还活着…… 羽虱细微的一颤,随后竟然直直的回到了紫衣男子的扳指上,不愿再回到女婴的身上。 金色的禅虫完成了任务,又钻回了心口,女婴的哭喊声倏地停了下来,又恢复成刚开始那个安静乖巧的模样,只是心口粉白的血肉,还在宣告着刚刚令人震惊的一幕。 有人居然吃了大长老的本命蛊,还“顺便”吸收了其余四位长老的本命蛊精华,这要是传出去,越氏一族一定会大乱的。 紫衣男子神色复杂的看着立在自己扳指上的伴生蛊王,手一抖,将紫色的蛊王收了回去。 “族长,今日之事……”大长老悲愤的望向紫衣男子。 紫衣男子朝大长老行了一个礼,“大长老,是我对你不住!” 大长老受到了来自族长的惊吓吐压力,他深深的看了一眼还躺在地上沉睡着的女婴,无奈的摇头,朝紫衣男子行了一个更深的礼:“进入若不是族长出手以族宝压制,也许老朽五人也成了那金虫的口下之物了,多谢族长!” 紫衣男子摩擦着扳指,紧皱的眉头微微松开,他望向大长老,“几位长老的意思是……” 大长老叹了口气,身躯有些颤抖的蹲下,将女婴的襁褓盖回去,然后轻轻的抱了起来,“既然是上天的安排,那便顺应天命吧。只是……族长,此女婴来日若不能为己所用,必成大患!” 紫衣男子瞧了女婴一眼,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他缓缓点头,伸出手,将女婴抱起,转身离开了族地。 “几位长老身受重伤,族地恐怕不足以休养,去禁地吧。” 几位长老对视一眼,叹了口气。禁地是什么地方越氏一族的族人都知晓,那是谁也无法踏入的地方,除了族长和长老,但是进去了,却不能再出来了。 “为了我族,为了你我心中的梦,尽快进入禁地吧,只希望消息不会那么容易传到上官家……”大长老摇头,原本仙风道骨的身子似乎佝偻了不少,族地的大门再次被关上,且不会再轻易开启。 紫衣男子挥开想要通传的宫女,正想要踏入王妃的寝宫,却不想听到了里面尖锐的女声,似乎是前几日颇受自己宠爱的一个什么美人。 “王妃,您可真是身子骨硬朗呀!呵呵,王上给世子殿下的禁制可解开了吗?您也真是的,怎么不拉着点世子呢?先不说您自己个生下了个怪物,咱们的未来族长、朝廷未来的越王,就这么被自己的亲妹妹的坑了,那可是您生下的第二个蛊王呀!您不止生下了一个克自己儿子的怪物,还生下了一个克全族的怪胎,您不觉得您应该……” “应该什么?”院外低沉却有压迫力的威严男声传入众人的耳中,打断了院中红衣美人的话。 那个正在院子中央对屋内坐着的王妃指手画脚的美人身子一僵,她的身体开始剧烈的颤抖,一道锐利的视线落在了她的身上,她甚至不敢回头去看,整个人软倒在了地上。 “她是谁?”紫衣男子单手抱着沉睡的女婴走了进来,一眼也不看地上跪趴着的红衣美人,径直走到了王妃的身边。 “回王上,是桃美人,四公主的生母。”有宫女硬着头皮回答了他的问题。 紫衣男子将怀中的女婴放到了王妃的怀中,轻柔的摸了摸王妃的头发,“去休息吧,没有事了。” 王妃双唇颤抖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湿的双眼深深的望着王上,紧抱着女婴对其行了一个叩拜大礼,什么也不问,就抱着女婴进了内室。 女儿啊,我怀胎十月产下还没有抱过一次的女儿啊,我可怜的女儿,娘亲竟然因为害怕你会伤害你的父兄而让你落入危险……娘亲向天神发誓,你将会是最尊贵的公主! 王上摸了摸自己紫色的衣角,微微一笑,扫了一眼仍旧跪趴在地上的美人,大步踏出了寝宫,去准备善后事项。 红衣美人松了口气,心想大约是以为内前几日的精心伺候让王上动了恻隐之心,她长长的吐出一口气,正要得意的炫耀时,却瞧见几步外的女儿惊恐的看着自己。 红衣美人一愣,正要伸手唤自己的四公主近前来好生安慰,却在抬起手的一刹那发现自己身上的皮肤在这一瞬间消失了,而红色的衣裙则被鲜血染的更加艳丽。她正欲大喊,却在张开嘴的那一刹那,化为一团血肉软软落在地上。 两个眼珠子滚落在四公主的脚下,胆小的女孩尖叫一声,翻了个白眼晕了过去。 而尖叫声传来时,连城也猛地从船上刚跳了起来,然后他瞧见了正在给妹妹喂奶的王妃,松了口气,也没理会身上汗湿的头发,沉稳的下榻走到了王妃身边,淡漠的声音已经颇具威严:“传我令,四妹妹惊到了王妃,其母桃美人弄脏了王妃的地毯,按例将两人打入偏殿……” 正文 第3章 墨玉公主 昏迷之中的四公主连带着地上的一团裹着红色衣裙的血肉被丢进了暗无天日的偏殿之中。 几个馒头从殿外被丢了进去,在血迹上滚了一圈,红红白白的撞在四公主白皙的小脸上,印上一个红痕,躺在了地上,殿门被关上,只余一室黑暗…… 王妃坐在榻上,看着喝了奶之后又熟睡过去的女儿,想起她心口的伤口,以及那个现在只会在女儿睡着时才会现形,有如活了一般金色禅虫,心里忍不住的担忧。 一身稳重宫装的白茉莉从门外走了进来,挥手让边上伺候的宫女下去,然后附耳在了王妃的耳边,“王妃,上官家大概会知道族里的消息。” 王妃的眉头皱了起来,她将女婴交给白茉莉,轻揉着眉头,姣好的面容上带着淡淡岁月的痕迹,却依旧妩媚动人,“王上怎么处理的?” 白茉莉欲言又止,看了一眼忧心忡忡的王妃,叹了口气,低声说道:“王上,大概是打算……什么也没有处理,五位长老也从族地搬入了禁地,王妃,这……” 王妃抬手,止住了白茉莉的话,拍了拍白茉莉的手,“你跟在我身边也那么多年了,王上的心思我都知晓,你想必也能明白一二,既然我女有此天命,便由天定吧。王上,约莫也不愿意连城被他妹妹给……唉,苦了我儿……” 女婴躺在白茉莉的怀里,缓缓睁开眼,双眼依旧雾茫茫的,但是却没有第一次那么害怕了,至少这几天里能弄明白一件事情了,她还活着,但是却穿越成了一位公主。 至于为什么这个公主的生父是个王爷,上官玉就不清楚了,但是符合三观的是,她那个没有见过面的哥哥是个世子,这让她松了口气,总算不是太狗血。 而在自己醒来这几天里,身边的这些人话里话外,还有一个上官家在虎视眈眈,上官玉眉头微微皱起,上官家?是自己的这个上官吗?有什么联系吗?好想快点长大啊…… 上官玉感应了一下自己的蛊虫,默默的收回了蛊虫外放之力,她有些无力,在第一次醒来的时候,有五只强大的蛊虫正在偷袭自己,若不是自己带来的这只已经历经了家族几百年传承的蛊虫,想必现在自己已经成为一个人干了,而自己却不知道到底是谁想要害自己,这是来到了一个危险的世界啊…… “母妃,母妃,我来看妹妹了!”连城从门外跑了进来。 上官玉好奇的转过头,虽然看不见,但是她对于这个男孩的声音很熟悉,好像在哪里听过似的,梦中吗? “呀!妹妹醒了!”连城睁大眼睛好奇的看着女婴,伸出一根手指逗弄女婴的脸颊,可惜上官玉不像别的婴儿似的,会对这种无聊的把戏上当,她又不饿,手指又不是奶瓶,为什么要去吸? 连城有些失望的收回了手指,妹妹总是这样,老成的像个小大人,可是虽然不能和她玩,连城还是很喜欢这个小妹妹,这是他唯一的妹妹,那些什么美人什么美人生下的都是些什么货色,他的妹妹会是最优秀的! “母妃,妹妹是不是以后也可以和我一起上课?师傅说了,他只负责教导未来的越氏之主,我和妹妹都有伴生蛊王,那妹妹也会和我一起上课吧?”连城双眼紧盯着王妃,希望的得到肯定的答复。 连城不喜欢一个人的日子,而那些族人都说妹妹是个灾星,她怎么能是灾星呢? 王妃避开了儿子热切的视线,沉默片刻,才回答道:“连城,越氏一族的族长职位,只有一个,你的父王,不会同意的……” 越氏一族? 上官玉睁大眼睛,她望向男孩声音来源之处,这个男孩是自己的哥哥这个消息,她的确听出来了,可为什么是越氏一族? 上官玉如遭雷劈,愣愣的发呆,还不能完全控制自己身体的她,又让蛊王显露了出来,只是被包被裹着,没有人能看见。 上关于的思绪放空,她想起一件事,这是从小到大每一个上官家族的孩子都必须牢记的。上官一族发迹于三国时期,那时与上官家族并肩的还有越氏一族,以及远方的金氏一族,而上官与越家有着生死之仇。 上官玉不清楚那时候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组训就那么延续了下来,随后渐渐地被后来人所遗忘,但是上官玉在这一刻忽然想了起来,她的那个男朋友,不就是姓越吗?有什么联系吗? 她好像明白了什么,又好像什么也不明白。 上官玉撇过头,不再去好奇自己的这个哥哥什么模样了,原来是仇家的儿子,呵呵! 连城似乎并没有意外自己得到的这个答案,在无力反驳之时,他选择沉默,转过头继续去看妹妹,妹妹可是很少在自己来看她时醒着的,“妹妹怎么了吗?她困了吗?” 白茉莉低头看了一眼闭上眼的女婴,动作轻柔的掀开了包被瞧了一眼女婴触目惊心的心口,没有看见那个金色的纹样。白茉莉瞥了一眼大睁着眼睛的连城,微微一笑,“小公主睡着了,世子不要吵着她了好不好?” 连城憋着嘴,点了头,和王妃告辞之后,转身离去,既然妹妹睡着了,那就去习武吧,等到自己长大了,就拉着妹妹一起去上课,他是未来的族长,谁敢反对他?只要父王一直像现在这样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好了,没关系的,他会好好照顾妹妹的。 连城皱起眉头,他还没有走出去,就见到一个宫女从宫门口急匆匆的跑进来,还没有进来,就急切的吼了起来。 “不好了,不好了,上官……皇室来旨了,给刚出生的小公主的旨——” 上官玉的眼睛倏地睁开了,很好!很好! 上官?皇室?很好!这个世界不是她的那个世界,家族居然出了个皇帝,越氏一族成了王爷?魏蜀吴消失了吗?居然让两个边境小国给登先了吗? 王妃让人取了衣服穿上,带着还没有离开的连城,以及抱着小公主的白茉莉慢悠悠的出去了。 为什么是慢悠悠呢?因为上官玉听见他们三个人在悠闲的讨论等会吃什么,以及早上的饭食是否合口味。 上官玉不爽的扭动了一下身子,然后感受到了亲爱的“白姨”的拍背,上官玉一脸黑线。 虽然走得再慢,但是接旨的人还是走到了那个大大的宫殿,至于为什么暂时失明着上官玉知道这个宫殿大,那是因为跪下来接旨的人,他们的呼喊声虽然沥沥拉拉的,但也能“震耳欲聋”。 传旨的太监沉着脸,也没有多说什么,拉开圣旨开始宣读。 上官玉作为一个考古学的大二学生,对于听明白一个拗口的圣旨并没有什么难处,只不过不能背下来罢了。 上官玉很高兴,因为“家族”给自己了一个名字! 对,越氏一族在出生后一直没有给自己取名,和其他的一二三四五六七公主不一样,人家出生就有名字或者小名,但是她一直是“小公主”,看来不止是自己不喜欢这个“家”,这个“家”也不喜欢自己。 上官玉还是很感谢自己的家族的,至少她终于在这里有了那么一点点的归属感,虽然是对于上官家的,她喜欢自己的新名字,墨玉。 不过在得到这个名字的时候,她感受到了周围对于她的敌意越来越浓了。 上官玉,不!墨玉,墨玉表示理解,你家的仇人给你家新出生的孩子起了个名字,你还不能不用,那是很憋屈的。 墨玉表示无所谓,有本事你也给再起一个啊,为了这个还没出生就死去的孩子,她还是很大方的,给她一个名字也没什么啦,她并没有因为得到新名字而高兴!嗯! 传旨太监感受着面前的低气压,宣旨结束就匆匆离开了,也不要求人将圣旨供起来,就那么大大咧咧的放在一边的桌子上,一溜烟跑了。 他还记得那天在朝堂之上,专司越地之事务的官员上书,皇上笑的十分开怀,连呼了三声好。 越氏一族又出了一个伴生蛊王,而且似乎能力不弱,这个消息不胫而走,传入了朝堂,而听说那五大长老也避入越氏一族的禁地,虽然不是有利于朝廷的好事,但是仇家的家里有人会起内讧,比这个仇家不断招惹自个家要来的更加舒畅吧。 “墨玉公主?墨玉公主?他是什么人,竟然敢封我的女儿?还封墨玉?他真以为墨玉令是他家的了?”越王将圣旨踩在脚下,犹不解气,又摔了不少花瓶古玩。 墨玉表示并不get他的怒气点,谁叫你不给你女儿起名字呢?而想到墨玉令,她的眉头也皱了起来,她当时用墨玉令启动了家族留下的禁咒,然后就莫名其妙来到了这个那里都似曾相识的陌生地方,到底是为什么呢? 王妃心中不愿意自己的心肝肉被那么糟蹋,但是也无力阻止,软声求着越王,“咱们给女儿起个小名吧?墨玉这个名字太难听了。” 族人们纷纷点头,再不能同意这个提议了! “就叫墨玉,越氏一族的人都给我记住今日的耻辱,谁也不能忘!”越王恼恨的看了一眼墨玉,挥袖离去了。 连城目光深深的随着越王的身影离开,然后转过头,将连白姨也有些抗拒的妹妹抱了过来,低头用视线描摹着女婴柔和的面部线条,“墨玉公主,我族唯一有上赐封号的公主,王室唯一的嫡出公主,谁敢对她不敬?” 虽然只是一个孩子,但是没有人能当面质疑未来族长,只不过一个四岁的孩子还不够阻拦其他人将手伸向这个新生的孩子。 一只嗜血蛊趁着众人不注意,穿行而过,幽幽的到了连城的头顶,紧盯着连城怀中的墨玉,口器之中探出一根长长的针,对准了墨玉的眉心,即将落下…… 正文 第4章 生辰礼物 被抱在连城怀中的墨玉仰头看去,眼中闪过一丝笑意,虽然现在看什么还是雾蒙蒙的一片,但是她有蛊王在啊,连城身上的那只蛊王也不能压制她对周围的感知力。 心念一动,金色的禅虫忽的出现了,浮在墨玉的眉心。 “妹妹?”连城诧异的低头看去,他的视线落在那只金色禅虫上,这不是自己的禅虫。 连城看到怀中的妹妹嘴角微微一勾,然后那只金色的禅虫就笔直的朝正上方的嗜血蛊而去。 见到嗜血蛊朝墨玉而去的并不只有一个两个,甚至站在周围的人都能瞧见,但是没有人出手制止。原因或许每个人都清楚,因为墨玉的出生并不是众人所欢迎的。 每一个伴生蛊王者出生,都必须拔尽其母之灵气,以至于其母丧失了再次诞生孩子的能力,就算有,也只能是一个公主,那意味着下一任族长残留在其母体内的灵气并不多。 而事实也是如此,尽管与族长同胞的公主极少,但是那几任族长的能力也足以守成。 而墨玉的出生就昭告了连城或许会是一个守成的族长,而并非进取。但这并不是一个让人忧伤的事情,因为他们是亲兄妹,而每一任族长的胞妹,都会不遗余力的帮助兄长坐稳族长之位。 可墨玉也伴生了蛊王,可长老与现任族长对此则毫无办法,甚至五位长老在将墨玉带回族地之后就避入禁地不出。 因此,墨玉就变成了一个不受欢迎的存在。 连城注意到妹妹的脸上,仅仅只是闪过刚刚的那一抹笑,而随即那张小脸就变得淡漠。 为什么是淡漠?因为有蛊虫敢挑战你? 连城也召唤出了自己的蛊王,两只金色的禅虫在空中漂浮着,族人这才震惊。每个人都以为刚刚的那只蛊王是连城释放的,难道…… 众人神色复杂的看向连城怀中的墨玉。 一只蛊王正在不遗余力的追杀着那只嗜血蛊,可是每当要碰到那只嗜血蛊时,都被其堪堪避开,然后继续奋起直追。 连城温柔的摸了摸妹妹的脸蛋,看着妹妹皱眉的样子,将她的脸贴在了自己的胸口,不让人瞧见。 连城的蛊王发动了攻击,动作很是凌冽,而在下一瞬间就扑到了嗜血蛊前,张开口器,将对方的脑袋咬了下来。 墨玉懊恼的动了动,懊恼的瞪着抱着自己的连城……的白色前襟,谁要你帮忙了!要不是我瞧不见,只能依靠感觉,早就把这个蛊王弄死了。 但是墨玉并没有放弃这次追杀,在连城的蛊王咬死了那只嗜血蛊之后,墨玉控制着自己的蛊王再次扑了上去,已经死去的嗜血蛊并没有能躲过,它被金色的蛊王叼住了,然后慢慢的研磨,一点点的吞了下去。 王妃捂住了自己的嘴,脑海之中还带着刚刚那残忍的一幕,一个穿着黑色袍子的男人惨叫一声跪倒在了地上,双眼血红的看向连城怀中的墨玉。 墨玉收回了自己的蛊王,闭上眼睛开始控制自己的蛊王吸收那只嗜血蛊。虽然不是多强的蛊虫,但是放在现代已经很难得了,据墨玉所知,整个地球上,能露面的蛊虫大概也只剩自己的这一只了,也就是被她带到这个世界的这一只。 墨玉沉沉的睡去,关上了对外界的感知,金色的禅虫在心口再次亮了起来,而心口那道一直没有愈合迹象的伤口,竟长好了一些。陷入沉睡的墨玉心念一动,但是因为体力的透支,还是软软的靠着连城睡着了。 连城想要将墨玉交给王妃,但是见到自家母妃并不好看的脸色,便收回了这个想法,自己抱着墨玉,神色冰冷的走到了那个倒地吐血的黑衣男子身前。 “你叫什么名字我不在意,你这一支的人我也同样不在意,因为今天之后,你们都会消失。” 只有四岁的男孩面色冷淡的对地上的男人说出这样残忍的话,这让在场的众人都不禁打了个哆嗦。 连城并没有在意其他人的想法,而是继续自己的话,“记住了,我会是未来的族长,我的父亲不在时,族中就由我做主,而你意图伤害我的胞妹……”连城顿了顿,伸手拍了拍怀中的妹妹,话头一转,“你是想要夺取我妹妹身上的蛊王吗?你想要做什么?” 原本是一个为妹妹出头的可爱小哥哥样,但是在涉及到蛊王的时候,周围站着的人都默默的退出了几步,生怕自己染上什么不该有的罪名。 “世子,世子,他不是故意的!”一个女人扑到了连城的脚下,不断的磕着头。 连城略一思索,然后点头,“我记得你是他的母亲?为了保全你们这一脉其余人,你愿意大义灭亲吗?我无法容许敢觊觎族长之位的人存在!” 没有人保护墨玉,但是并不代表连城也没有人保护,女人转过头,看着被王妃指挥着走到连城身边的黑衣卫,双肩一抖,可怜兮兮的看向连城,正想要开口,却没想到脸上一热。她下意识的去摸,接着便摸到了一手的鲜血。 “娘,我错了……”黑衣男子朝女人一笑,握着插在自己脖颈刀子的手软软的落下,然后倒在了地上。 “儿——”女人惨叫着扑向浑身是血倒在地上的黑衣男子,但是却被周围的人伸手拉开了。 “别去,那是我族的叛徒!”一个老者拽着女人的胳膊将其拉了回去,然后领着自己这一支的子孙跪在了连城的脚下,“求世子责罚。” 连城看了一眼地上的黑衣男子,确认他已经死去之后,转过身,朝殿外走去,小小的背影已经蕴含了一种无可言说的威势,“将你们的本命蛊交出来,既然被伤害的是墨玉,那么你们就应该由她来惩罚……” 王妃愣愣的看着已经初具王者风范的儿子,忽然感觉到一丝陌生,她抬起手。 白茉莉也被刚刚的一幕唬住了,但是当王妃伸出手时,还是尽职尽责的托住了王妃的手,扶着王妃出了大殿,然后才低声询问着,“是否需要为公主准备几位乳母?” 王妃回想起刚刚那只金色禅虫慢条斯理吞下嗜血蛊的景象,闭上了双眼,微不可见的颔首,“记住,要寻几个好的……” 连城站在转角处,脸庞贴着墨玉的额头,看着白姨扶着母妃慢慢的离去,他忽然明白师傅说的王者之道为什么会是孤独的了。 连城转过身,吩咐宫人收拾了自己那间还空着的宫殿,“将东偏殿收拾出来,等母妃将乳母找好了,就送进去,往后墨玉公主就住在东偏殿了,西偏殿也收拾出来,以后我也住在那里了,还有公主伺候的宫人……” 连城笑眯眯的趴在摇篮边,静静的看着熟睡的妹妹,心里软软的,忍不住伸手去摸了摸妹妹的脸颊,“妹妹,我一定会保护好你的!” 墨玉在进入连城的东偏殿时就醒了,她没有睁开眼,闭上眼睛静静的躺着,只是肚子却饿了。 老大,你能不能出去,你不出去我没办法舔着脸哭着要奶吃啊! 连城疑惑的摸了摸墨玉的眉毛,转过头让乳母上来,“墨玉这是怎么了?” 乳母探过身看了一眼,拉开襁褓摸了摸墨玉的小肚子,瘪瘪的,可是没有哭闹……乳母也不确定了,她疑惑道,“按理说公主这时候应该饿了,可公主还没有醒,世子……” 天呐!总算有人明白了我的话外之音了,对啊!我饿了,我要吃东西! 连城闻言顿时皱起眉头,不快的看向乳母,“应该饿了?是时候就该喂奶,非要等我妹妹饿的不行哭起来才能喂吗?喂!” 乳母连忙伸出手,将墨玉公主抱了起来,避过连城世子的视线,开始给墨玉喂奶。 饿极了的墨玉在终于可以吃到饭时,兴奋的睁开了眼睛,然后努力的吸吮着。可是在睁开眼睛的一刹那,没有愣了,嘴里的动作也停了下来。 墨玉不由的挥动了一下自己的小手,很快她就感觉到了,她的行动不再那么凝滞了,就好像灵魂终于和身体融合了。而最重要的是,她可以看到了! 墨玉伸出小手,捧着自己的“奶瓶”,开心的吃起了她到现在最愉悦的一顿饭。虽然并不是很喜欢奶水的味道,但是这是自己现在必须的,貌似婴儿前几个月都没有消化食物的能力,可是自己可以瞧见了,第一眼看见的是自己的“食物”,墨玉表示心情很好。 连城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过来,他睁着大大的眼睛看着墨玉,一双刚刚还冷淡至极的眼睛,很快就恢复了柔和。 墨玉看见这世界上的第二样东西,就是这个兄长了,连城。 墨玉吃饱了,转过头就瞧见了几乎撞进了自己双眼中的连城,唇红齿白,嗯,是个小正太! 这是墨玉对于连城的第一个印象,但是一想到连城姓越,她就不愿意多看一眼了,她转过头,看着头顶由降香黄檀雕刻而成的吊顶,边上月落竹林色的帷幔,怎么看……怎么都不像是一个王妃住的地方啊,太硬了吧? 连城身后将墨玉抱了回来,坐到了一边的椅子上,将墨玉竖起了拍着背,免得她吐奶。注意到妹妹在看这里的摆设,不由伸手点了点她的鼻子,“小机灵鬼,哥哥带着你一起住好不好?” 不要!我为什么要和你这个小鬼头一起住?我要找你的娘亲,她比你会照顾人! 连城没有对墨玉说王妃对两人的芥蒂,母妃是一个善良的人,可是今日两个儿女在她面前做的事情,她大概短时间内不会接受。 连城笑着摸了摸墨玉的脸蛋,不过没关系,哥哥带着你一起玩啊,乖! 有宫人从殿外走了进来,低着头不敢去看,找到世子的脚尖才弯腰行礼,“世子,那些本命蛊都送来了。” 连城收回了手,取了边上的一块狐皮做的小皮子裹住了墨玉,起身朝外面走去,“小玉儿,哥哥送你一个生辰礼物!” 正文 第5章 连城式宠妹 墨玉很想告诉这个便宜哥哥,自己不想去看什么生辰礼物,她根本不稀罕,甚至半点也不想出现在这里。 但是墨玉说不出话来,又不愿意掉面子哭闹,只能老老实实的任由连城抱着到了一个屋子里。 “拿出来吧。”连城恢复了面上的威严,这让一直抬头瞧着他的墨玉不由咂舌,原来这个哥哥也是个小腹黑啊。 但是随即,墨玉就没有了调侃这个哥哥的心思了,因为她感受到了很多蛊虫,很多很多,耳朵都差点被体内叫嚣不休的蛊王弄聋了。 墨玉连忙将这只蛊王放了出来,不由感慨,果然是在现代没有吃饱啊,一道这个地方,就想着觅食了,也不知道能抢来多少。墨玉是不会觉得这些蛊虫都是拿来喂自家蛊王的,她可以感受到,有不少的蛊虫实力还是很强的。 “妹妹,喜欢哥哥送你的礼物吗?”连城见到妹妹的蛊王被放了出来,低头朝墨玉一笑,轻柔的摸着墨玉的小脑袋。 墨玉傻眼了,她真的没想到这些蛊虫是给自己的,还带着些许迷茫的眼睛朝连城瞧去。 连城被墨玉着一瞧,心里倒是乐开了花,他一摆手,示意宫人将这些装着蛊虫的笼子拿出来,取了一个小的,放在了手边的桌子上。随着连城的动作,墨玉的蛊王也似乎是知道了些什么,绕着那个被取过来的笼子打转。 墨玉的心情很复杂,明明这个人该是自己的仇人,他姓越啊!墨玉沉思片刻,还是没有能拒绝连城的生辰礼物,这可是对自己大有助益的蛊虫啊! “妹妹,都是给你的,可以让你的蛊王慢慢吃了。”连城忽然觉得就算是父王打算为了这件事情惩罚自己,那也值了。 连城放出了自己的蛊王,然后打开笼子,弄了一只蛊虫出来,压制着那只蛊王等墨玉下手。 墨玉自然也不会客气,这可是你自己送过来的!她收回了看连城的视线,专心致志的控制着自己的蛊王,一口咬死了这只不敢动弹的蛊虫,不似之前折磨,墨玉控制着蛊王直接将其吞了下去。 越地的一个偏僻的角落中,一个女人惨叫一声,口吐鲜血,软倒在了地上,“我……我的本命蛊……” 女子的家人围坐在一边,紧攥着女子的手,迅速的喂她喝了药,然后静静的等待着下一个人的倒下。 墨玉这次没有陷入沉睡,她砸吧砸吧了嘴巴,似乎有些意犹未尽,她抬头瞧了一眼连城。 连城这回是真的感到了惊奇,没想到自家的妹妹那么聪慧,像是知道只有自己会帮她吃这些蛊虫似的。连城身后,摸了摸墨玉的小脑袋,墨玉一脸黑线,小子,把你的爪子拿下去,摸上瘾了是吧? 连城并不知道墨玉在想些什么,但是见妹妹一眼不眨的看着自己,心里却是高兴的,忍不住又摸了摸墨玉没有几根头发的小脑袋,“知道了知道了,还要是不是?给你,给你!都给你,想要多少都没问题!” 墨玉心满意足的又连吃了四五只蛊虫,这才沉沉的睡去。 连城柔和的表情渐渐散去,拉开襁褓,瞧了一眼墨玉心口的那道伤痕,粉白色的血肉依旧暴露在外面,但是比起他今天第一次瞧见的时候要小了不少。 连城的眼中涌起一丝愤懑,就算是知道父王是为了自己,就算是知道妹妹不该这样出现在世上,可她是自己唯一的妹妹啊! “世子,世子……王上已经等了您许久了,您,您看蛊虫都已经……”边上立着的宫人见世子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心中不忍叫苦,可是却又不能视而不见,只能硬着头皮提醒世子赶紧去王上那里才是正经啊,都怪那人没事好端端的放什么蛊虫去害公主,累的族中那么多人提心吊胆的。 连城淡淡的应了一声,将墨玉交给了乳母,又吩咐了一堆注意事项,不许公主受到一丝的不适,这才沉着脸迈着小步子朝王上的宫殿走去。 进了门,连城就转身将门关上了,两条腿一弯,直挺挺的跪在了大殿中央。 原本背着手站在桌前的越王,在连城跪下的时候转过了身,神色复杂的看着这个儿子,“你可知错?” “连城没有错,墨玉是我的妹妹,我自然不能容许任何人伤害她!更何况,父王,您并没有阻止我!”连城抬起头,倔强的对上了越王的双眼。 “你可知,你那妹妹以后或许会是你路上的阻碍?”越王皱着眉头提醒着连城,他离开时并没有阻止那个人对墨玉的出手,自然也是希望墨玉就这样消失的。 “父王,每一任族长的胞妹都是会努力扶持兄长的,您忘了大长公主了吗?当年她为您服下了上官家送来的毒药啊!”连城朝越王行了一个大礼。 越王神色微微恍惚,似乎想起了那个如火一般热烈的妹妹,她死时,还没成亲生子啊…… 越王闭上眼,深吸一口气,“自去领罚,那些蛊虫都送回去!” “父王,墨玉扳指的威力您是清楚的,难道要让妹妹今生都顶着心口那个难看的疤过活?那些本命蛊能帮她,就让她吃好了。那些人没能约束好自己那一脉的族人,自然要接受惩罚,失去了一只本命蛊死不了人,妹妹可是差点没命!”连城话说到这里,忽的激动了起来。 “你那妹妹,又不会因此感激你,抢夺族人本命蛊,你可知是什么罪名?”越王看着底下跪着的儿子,不由叹了口气,这是自己的儿子啊,那年他也是这样跪在自己的父亲生前为妹妹求情的啊。 “连城自会去领罚的。”连城站起身,推开殿门离去,硬是不给越王一个说话的机会。 越王站在昏暗的大殿之中,看着那个小小的身影坚决而任性的离开了,长叹一声,“你父王是即欣慰又恼火啊,只愿你那妹妹以后是个安生的。吩咐下去,墨玉公主是我族最尊贵的公主,谁敢挑衅她的威严,便是对我的不敬,以族规论处。” 连城脱了衣服,趴在一个长凳上,准备了一块布咬着防止自己咬到舌头,做完这一切才下令,“开始吧,今日公主杀了六个人的本命蛊,照着这个数打,一下不许少,明日我还会来。” 行刑的人不忍,犹豫着不敢动手,直到连城一声厉喝,才颤着双手,控制着自己的力道,慢慢打下去。 连城知道仗刑很痛,可是没想到会有那么痛,他不敢松开咬着的布,硬生生的忍着,血花很快就在后背上爆开,滴落在长凳上。 “世子,世子……”行刑的人停了手,不敢再打,准备去找人来为连城治伤。 “继续,不许停,为我妹妹而挨打,我乐意,打!”连城转过头,汗湿的额发落在苍白的面颊上,说不出的可怜与坚定。 墨玉在这段时间之中,什么也不做,睡醒了就是吃奶,然后就是召唤出自己的蛊王吞食那些连城拿来的蛊虫,然后再继续睡觉,就连几个乳母也觉得这个墨玉公主好伺候的很。 墨玉已经很久没有见到连城了,但是她却不知道每次自己入睡之后,这个哥哥都一脸温柔,浑身带伤的守在自己的摇篮边望着自己。 “世子为什么不将这些蛊虫送回去,还每天给公主的蛊王肆意的吃,公主的伤早就愈合了,哪里还需要蛊虫的喂食?世子却是因为每日被公主吃的蛊虫挨打,这叫什么事啊!” 墨玉醒来时,正打算哭嚎要吃奶,却正好听到两个宫女在边上嚼舌头。 墨玉恍然,难怪这段时间没有瞧见连城,是因为替自己挨打了吗?墨玉抿着嘴,这个哥哥真的每天都因为自己挨打吗?自从被背叛之后,墨玉没办法继续再去相信一个人,尤其那个人还是姓越。 “妹妹?”连城不知道什么时候进来了,看着墨玉醒来了,一扫脸上的疲惫,温柔的笑了起来。 墨玉一愣,她当然闻到了连城身上挥散不去的血腥味,她还看出了连城已经瘦了很多了,没有吃饭吗? “呀!公主今天醒了倒是不哭着要吃奶了。”乳母走了过来,将没有抱起来,就要喂奶。 墨玉没有拒绝,用力的吸吮着,只是心中被激起的一道涟漪,这个哥哥,如果不姓越,该多好…… 连城在边上拿着一本书静静的等着,等到墨玉吃饱了之后,十分自然的抱起了墨玉,轻拍着她的背,然后就想那天一样抱着墨玉去了那间偏殿。 这几天都是面无表情的宫人抱着自己去的,没有表示很愉悦,至少不是连城这个让自己膈应的人。 没有现在的心情的确很不好,可不是因为连城抱着自己,而是因为这个才四岁的孩子因为自己的蛊要吃蛊虫增长实力受罚了,还是每天被罚。那股散不去的血腥味,这个小身板,伤口一定是裂开了愈合,愈合之后又马上被打的裂开了。 蛊虫一被放出来,墨玉的蛊王就下意识的召唤了出来,但是没有墨玉的命令,它也只是在空中浮着,一动不动。 “我的小玉儿今天怎么了?”连城疑惑的摸了摸墨玉的脑袋,“是病了吗?” 这话一出,屋内的人纷纷跪下,几个乳母急的掉了眼泪,挪着步子上来,诉说着自己怎么精心照顾公主,公主绝对不可能生病的…… 只是连城的脸色却还是冷了下来,他没有多看一眼地上战战兢兢的宫人们,只是伸手温柔的摸着小脸愈发圆润的妹妹,“真以为我年纪小就什么都不知道了?公主的蛊王需要进食,除非公主不舒服无法让蛊王顺利进食,你们还真是伺候公主伺候的好啊……” 正文 第6章 一对玉佩 墨玉看着抱着自己的连城,觉得很无语,这孩子才几岁?顶多五岁吧?为什么那么……我去他不是个精神病吧? 连城当然不知道墨玉是怎么看自己的,怎么说也就是一个更出生几天的婴儿,不肯吃东西,不像以前那样饿了就哭,吸引乳母过来喂奶,那就是生病了嘛!连城的想法虽然简单,但是这是唯一的解释了,谁能知道墨玉的体内是一个成年人的灵魂? “世子饶命,世子饶命啊!”乳母们纷纷跪了下来,不断的磕头求饶。 墨玉张大嘴,正要说话,但是忽然想起来自己是一个婴儿,根本不会说话,于是又悻悻的合上了嘴,面无表情的看着连城,这小子不是还打算惩罚那些下人? “传我命令,这些人伺候公主不力,全部逐出去,再换合适的人来伺候!”连城小手一挥,神色冷冷的说道。 很快,门外就进来了一批黑衣卫,将这些宫人堵住嘴全部拖了下去,动作之快,让墨玉都差点没有反应过来。 墨玉踢了踢腿,扫了一眼连城,在对方叫人来瞧病之前自己引着蛊王去吃蛊虫了。没有不知道这些人会被送去哪里,但总不会是好地方,这几天少吃点,然后慢慢的减少一点,那么大个人了,吃东西还要个几岁的小屁孩受罚来换,也太没皮没脸的了! 连城挑眉,看着墨玉的蛊王开始进食,嘴角勾了起来,后背上的伤也不觉得痛了。 嗯,这样的妹妹真可爱。 不知道为什么,墨玉一直没有看到王妃来瞧世子,就连自己,她也没有来看过几回。墨玉原本以为这段时间是自己一直睡着,所以才不知道周围发生的事情,这么一看,大概是王妃真的不在意自己和这个儿子?是亲生的不?呵,不愧是越家的人。 虽然墨玉决定有些不舒服,但是也没有太放在心上,自己什么也不缺,更不需要一个娘来看着自己,这对于一个从小丧父丧母却依旧牢记父母模样的她来说,接受新的父母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 墨玉在自己足月的那一天彻底的不再进食蛊虫。 连城站在墨玉的摇篮前,面无表情的看着这个妹妹,眼中似有不解。连城缓缓蹲下,伸出手摸了摸墨玉的小脸蛋,“你这是在心疼哥哥吗?真的吃饱了?” 墨玉没有理会连城,她在想一件事情,这个小屁孩为什么会那么残忍?这些蛊虫大概有不少都是其他人的本命蛊,居然拿了过来喂自己,所以他每天挥散不去的血腥味就是这么来的? 墨玉觉得这个小孩子很残忍,虽然她恨姓越的人。 连城温柔的摸了摸墨玉的小脑袋,“没关系,你心口的伤好了哥哥就放心了,哥哥为你准备了满月宴,待会咱们兄妹热闹一下?” 墨玉没有理会连城,也不需要任何回应,反正她只是一个婴儿,就算睡过去,也没关系,反正热闹的都是这些办宴席的人。 墨玉的确睡过去了,毕竟还是一个娇弱的身体,小孩子就是应该多睡才对。 连城见墨玉睡熟了,这才转过身,取了一边的袍子。和平常穿的不一样,今天的袍子不是白色的,而是金色的,就像是兄妹俩的蛊王,还带着金线绣成的暗纹。 衣衫落下,露出白皙的身体,只不过那个后背却是惨不忍睹。可以说是没有一块好肉了,深深浅浅,旧伤新伤遍布整个背脊,就连臀部上也是道道红痕。 连城的动作很快,他穿上了金色的袍子,然后找出了一个檀木盒,从里面拿出一块黑色的玉佩挂在腰间。连城满意的看着腰间的玉佩,然后从檀木盒中取出剩下的一枚白玉佩挂在了墨玉的小衣服上。 “妹妹,这是哥哥送你的满月礼,喜欢吗?”连城朝睡熟的墨玉温和一笑。 墨玉没有回答他,更加不知道他说了些什么,但是连城还是低下头,在墨玉的额头上亲了亲,然后将墨玉交给了乳母抱着,迈着小步子出了殿门。 “今天不是咱们墨玉公主的满月礼吗?咱们不见父王和王妃?”一个穿着葱绿色短衫的小姑娘坐在亭子里,她穿着一条嫩黄色的短裙,两条小腿用葱绿色丝带缠着,白嫩嫩的小脚套在一双小靴子里,眼中满是嘲讽之色。 “三姐姐,你是不知道,这是咱们的世子操办的,父王说是太忙了,王妃也在礼佛,都没空来呢!”四公主穿了一身素色的小裙子,和三公主的打扮相似,只是脚上穿着的是一双浅口的小鞋子,只是眼中带着的怨恨却将原本俏丽的模样压下了两分。 “哼,谁不知道父王和王妃不喜欢那个小丫头,你看周围那些族人,有几个脸上带着笑的。”二公主手持一把黑木扇,倨傲的望向远处,扇子清摇,“呀!来了呢!瞧,是咱们的双蛊王,还不去迎迎?” 墨玉是在半路上醒来的,风吹的很舒服,她打了个哈欠,然后猛地闭上了嘴,眼中闪过一丝警惕,察觉到了一丝强烈的敌意。 “世子弟弟来的有点晚哦。”二公主摇着扇子站着,和连城随意的打了个招呼。 “二姐姐算起来也十一了,怎么还是这个模样,让父王看见了,又说你无礼。”连城淡淡的扫了一眼二公主,抱着墨玉从她身边走过,然后选了一个最高的位置坐了下来,一张小脸威严十足的看着亭子下的众人。 他是世子,除了族长之外的第二人,就连王妃也不能左右他的想法,其他人算什么? 四公主攥着衣角,看了眼脸色尴尬站着的二公主,小腹之中升起一股邪气,站出来朝连城说:“世子弟弟,二姐姐毕竟是姐……” “四姐姐,你只是比我大五个月,就算你比我大五十岁,在我越氏一族,你敢置喙我的行事?”连城双眼一眯,一副十足的大人做派,将“以权压人”这四个字诠释了个透彻。 墨玉眼睛一亮,没想到这个小弟弟还是个小腹黑,啧啧啧,果然越家没一个好人!连小孩不例外!我要长大了,长大了绝对要脱离你家! 四公主的脸色刷的白了起来,她忽然想起来和一滩碎肉过了一个月的情景,好不容易因为那个死丫头满月出来,可不能再进去那个没有一丝光线的地方了,母亲已经死了,父王又从来不关心除了世子之外的孩子…… “好了世子弟弟,我代小四和你道歉,是我们没学好礼仪。”二公主眼珠子一转,笑呵呵的拉着四公主上前,朝连城行了一个不怎么标准的礼。 墨玉眯了眯眼,看了眼那个动作僵硬的四公主,再瞧一眼这个二公主。啧啧啧,真是心机女啊,拉着自己妹妹当靠背,就算自己再怎么不标准,也活脱脱成了一个小淑女。 连城根本没心思理会这些姐姐妹妹,让人将桌上的茶点都换了,然后一个人抱着墨玉倚靠在一侧,静静的品茶。 没有乐得清静,虽然她觉得小孩子不合群是一件不怎么好的事情,但是对于那么多年没有个好朋友的自己来说,这有什么,反正是他们越家的孩子,她又不会说话,管那么多做什么。 四公主脸色煞白的站到了一旁,但是眼中的怨毒却愈加浓了,她在一边,恶狠狠的盯着墨玉。 嗯?墨玉扭过头,清淡的婴儿大眼对上了那一对快掉下来的眼珠子,啧啧,也太明显了吧?知道你们越家的人不喜欢我,更加不欢迎我,怎么这时候人家不那么瞧我,就你特殊,学学你二姐姐吧,人家这才叫白莲花。 墨玉虽然不屑,但是不敢放松警惕,从自己醒来的时候就明白了一个道理,世界上的人都不能轻易的去相信,尤其是那些你身边最亲近的人,说不定哪天就死在他们的手下了。 有人注意到了连城和墨玉身上的两枚玉佩,暗自咂舌,偷偷的指着那两枚玉佩,窃窃私语了起来。 二公主坐在下方的一个石桌前喝茶,听到边上人的谈话,也不由侧目,然后就刷的一下站了起来。 “世子弟弟,你和她身上挂着的是什么?”二公主的声音不如之前那么动人,而是带上了一丝尖利。 连城连眉头也不皱一下,笑着摸了摸墨玉面无表情的小脸,“怎么?二姐姐不认识?这是去年父王送我的生辰礼物啊。” 连城的声音不高,但是足以让所有人听到他的话,就连不远处的一些族人也都诧异的看了过来。 墨玉顺着二公主的视线看去,这才注意到,自己的小衣服上挂了一块白玉,看上去晶莹剔透的很漂亮,可是连城呢?墨玉挣扎了一下,连城笑着点了点墨玉的眉间,然后将她竖着抱了起来,拍了几下背。 墨玉看到了,连城身上挂着的是一块黑玉,和自己身上的白玉质地差不多,看上去像是一对的。 二公主的脸色顿时变了,义正言辞的指责连城怀中的墨玉,厉声道:“世子难道不知道,这是留给未来世子妃的吗?两枚玉佩是族人好不容易从阴阳石上开采、雕琢而成的,怎能,怎能给一个……” 二公主硬生生的将“妖物”两个字咽了下去,但是眼中依旧喷着火,好像连城不给出一个答案,就誓不罢休似的。 正文 第7章 嗜髓之袭 墨玉挑眉,打了个哈欠,靠在连城的小胸膛上,静静的看事态发展。 “二公主所言甚是,世子您有些任性了。”一个穿着青色布袍的男人走了过来,他摇着一把扇子,带着倨傲的神色。 “父王的幕府臣僚也来了?”连城一挑眉,朝那个人看去,也不起身,“左先生好啊。” 墨玉黑线,心底不由大喊:你明明早就看到了!连城你个小屁孩,以后肯定是个腹黑男! 左堂的眉毛也诡异的抖了抖,他转头看向脸色不是很好看的二公主,对方正死死的盯着墨玉小衣服上的白玉佩,手中的扇子都快要被捏碎了。 “世子,二公主所言甚是,您不该将未来王妃之物给……墨玉公主的。”左堂又上前一步,苦口婆心的对连城进行劝说,但是那只即将伸到连城怀里墨玉的手却并不是这么说的。 滚开,把你的脏手拿开!墨玉冷冷的盯着那只朝自己而来的爪子。 “左先生,您这是要对公主无礼吗?”连城没有起身,依旧依靠在亭子内,只是双眼之中的温柔已经消失了。 不仅不准妹妹带玉佩,还打算动手抢下来吗? 左堂的手不敢再往里探一寸,从墨玉黑黢黢的瞳仁之中收回了视线。世子不仅有蛊王,那个婴儿也有啊,左堂没有忘记她出生那天时吸干了四位长老的蛊,更是直接吃了大长老的本命蛊。 墨玉收回了对于左堂的警惕,忽的觉得脖子一痒,一种异样的感觉从后颈钻入了体内。 墨玉催动了体内的蛊王,封锁住了心脉,然后猛地转过头看去。 婴儿的眼珠子黑多白少,可是墨玉这样猛地转头也瞧不见动手的人,她转动眼珠子,将大部分的白色露了出来,像个歪脖子死去的厉鬼,朝动手的那人看去。 “啊!”四公主腿软了软,抓住了一边的二公主,眼中的怨恨彻底消散。 找到了,是你! 墨玉闭上眼睛,重新靠回了连城的胸口。 连城这才发现墨玉的不对劲,低头去看,却发现妹妹已经睡熟了,连城将裹着墨玉的狐皮拉了拉,手隔着衣服触碰到了没有的心口。在发热? 连城沉下脸,站了起来,没有在大庭广众之下掀开包被,而是极为冷淡的扫了一眼文弱的左堂。“左先生最好还是不要插手我王族之事,您是父王幕府中的第一人,但是我和公主两人的事不是其他人能插手的。未来的世子妃又如何?和我同有蛊王的公主就不能拿一块玉了?” 左先生和二公主的面色顿时变得煞白,是啊,这是同样有着蛊王的人,就算是比连城晚出生,那也是一只蛊王,祖训早有言,这样的族人就是下一任族长的人选。连城直接将今天他办满月宴的目的说了出来,妹妹本就该是最受尊重的公主才对! 而连城的话里话外,他眼中的公主也只有怀中婴儿一人而已,那么,自己算什么? 二公主按了按自己的胸口,惊疑不定的看了一眼老四,见到对方面如死灰的模样,暗道不好,连忙转头去瞧连城怀中的婴儿。 二公主握着扇子的手微不可见的抖了抖,她……她这是已经下手了? “左先生,你能明白就好,墨玉睡了,既然大家都见过了,我便将她带回去了。”连城的脚步带着风,从众人之中穿行而过,身后一众人行礼也不理会,匆匆的离开了。 毕竟还是孩子,做不到大人那般喜怒不形于色,仔细观察全局。 墨玉觉得身体很热,已经有很久没有感觉到这样的痛苦了,原先在现代没有见到其他蛊虫,虽然学过防卫的本领,可是从来就没有实践过,一被岔开注意力,就让人偷袭了。 一道道热流不断的窜上来,墨玉的心口越发的热了。 连城担忧的摸了摸墨玉的心口,惊疑不定的停下了脚步,“这是……偷袭?谁敢?” 墨玉用蛊王死死护住了心脉周围,然后暗掐法决,开始召唤周围的蛊虫。虽然之前只要心念一动就能召唤,但是在紧急情况下,墨玉还是保留了以前掐法决的习惯。 连城召唤出了自己的蛊王,却听见了周围草木之中窸窸窣窣的动静,眉头皱的更紧了,是谁? 连城感到了一丝无力,妹妹拥有蛊王,这就是让人下手的理由,谁都有可能。 连城拉开了墨玉的小衣服,看着下面金纹愈盛的蛊王,不知道自己是否应该将自己的蛊王放进去,这样会伤害到妹妹的…… 没等连城犹豫结束,他所站立的空地中间突然涌出了黑漆漆一片的蛊虫。 “是谁?”连城四周望去,没有一丝的空隙,自己走得太快,连宫人也没能跟上来,周围一片静谧,只有蛊虫爬行的窸窣声。 连城拿出一个火折子,正要丢到那些朝自己而来的低等蛊虫上,却忽的察觉到了一丝熟悉的气息。 连城诧异的看向怀中的墨玉,眼中闪过一丝疑惑,收回了火折子,刚刚的那个气息,是蛊王在召唤? 很明显,这不是自己的蛊王,那么就是妹妹的? 连城屏住呼吸,控制着自己的蛊王将全身的毛孔都封闭了起来,低头去看那些蛊虫,看上去,的确是冲着妹妹而去的,貌似……没有威胁,就连妹妹的蛊王都能轻而易举的让它们俯首称臣。 连城没有放松警惕,他踩过这些蛊虫,坐到了一边的石凳上。被踩到的蛊虫在脚抬起的时候抖了抖身子,然后也转过身朝连城走去的方向而去。 连城的瞳孔微微一缩,只有四岁的他,没能将情绪完全收敛,他看着自己怀中的妹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连城静静的坐着,然后看着外围的蛊虫围着守护,那些略强一些的则直接爬了上来。似乎是畏惧连城身上的蛊王,不敢爬上连城的身体。 连城犹豫了片刻,微微放松了威压,然后那些蛊虫一拥而上,顺着连城的衣角爬向了墨玉,一只也没有在连城的身上多做停留。 好在连城现在还是个孩子,再大几岁,学了蛊阵之后,或许就不敢这么做了,每每回想起这件事的连城,都后怕不已。 蛊虫们争先恐后的涌到了墨玉脸上,顺着微微张开的小嘴,直接爬了进去。 连城不由的打了个寒颤,这密密麻麻的蛊虫,就连自己在父王那里上过不少类似的课,可是看着妹妹的嘴里吞下去了那么多蛊虫还是不由的担忧。更甚的是,那些总数加起来有好几斤的蛊虫就这么进了婴儿的肚子,而那肚子却没有丝毫的改变,和刚出门时居然差不多。 连城双手托着墨玉,不知道应该怎么办时,墨玉睁开了眼睛。 那些进了墨玉肚子的蛊虫再也没有出来,墨玉黑亮黑亮的眼睛对上了连城的双眼。 墨玉想起自己刚刚全神贯注的在体内的那只蛊上,完全忘记了抱着自己人畜无害似的连城,这小子是个蛊王拥有者呢!比自己这个带着本命蛊穿越的假货要来的正宗多了。 墨玉长出了口气,好在这小子没阻止自己,要是姐哪天跑路了,给你留封信! 连城见墨玉睁眼了,松了口气,又摸了摸墨玉的心口,不再发热了。连城面露欣喜,连忙拉开墨玉的小衣服,瞧着光滑白皙的心口,喜滋滋的,没事了,蛊王约莫是吃了它们了,妹妹又活下来了,真好! 连城的心底默默的升腾起了一个想法,不能再每天绕着妹妹了,要学武,要用心学蛊,否则以后怎么保护妹妹? 墨玉是不知道连城心里怎么想的,她现在满脑子的就是:卧槽!这个小色狼,你干嘛掀我衣服?还掀的那么熟练?果然越家没一个好东西,都喜欢动手动脚的,不给你留信了! 墨玉吐出了一只死掉的蛊虫,这个要保存好,以后去找那小丫头……卧槽小子你干嘛? 连城拿过那只蛊虫,双眼一眯,这不是刚刚妹妹召唤的那些低等蛊虫,这是嗜髓骨!顾名思义,这种蛊虫在吸干净宿主的骨髓前,绝不会主动爬出来。 连城的双眼紧盯着这只蛊虫,这样恶毒的蛊虫,放在一个婴儿的身上。软软的妹妹可不就像是没有骨头似的吗?说不定等到骨髓全部被吸干也没有人知道吧。 墨玉看到连城的眼中忽然冒出来的愤恨,心底莫名一惊,不再想拿回那只蛊虫了,反正已经看到是谁害自己的了。那个四公主,和自己什么仇什么怨,居然害一个才满月的婴儿,真不愧是你们越家的人啊,自相残杀都到了一定境界。 墨玉被连城抱了回去,这次墨玉没有睡觉了,她躺在摇篮上,皱着眉头蹬了蹬腿,反抗着乳母摇摇篮,头晕死了! 乳母见墨玉不舒服,就停了下来,坐在一边静静的听世子说话。 “从今天开始,公主不准随意抱出去,我会让黑衣卫守着门口,有人进来也都给我回绝了……” 既然保护不好,那么就隔绝一切,做一个对妹妹最安全的保护罩吧。 墨玉无奈,要长大啊,不然就算想找几个蛊虫练练手也不行啊…… “若是王上与王妃来……”宫人畏惧的小声问道。 连城沉默片刻,然后应声,“不必拦。”若是父王母妃,想拦也拦不住。 连城吩咐好了一切,转过身背着手离开了屋子,然后就去了校场。连城对站在自己身前的师傅行了一个礼,道:“叶将军,日后我的功课,请您翻倍。” 正文 第8章 外出“放风” 墨玉两只小肉手托着下巴,坐在门槛上,神色淡淡的看着远处正在捉蝴蝶给自己玩的宫女。 “公主,公主,你喜欢黄色的蝴蝶还是白色的?”那个名叫柔柔的宫女一手拿着只琉璃罐,一手举着扑蝴蝶的扇子朝自己挥手。 “白的。”墨玉扫了一眼她罐子里的那些黄白两色的蝴蝶,面无表情的应了一声,然后召唤出了自己的蛊王,我想要蝴蝶,自己就能召来一大把,为什么要你抓? 柔柔得到了墨玉的答复,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了,“公主公主,我再多抓几只白色的蝴蝶就回来,你要是饿了边上有糕点,要喝水的话,我倒在竹筒里,还有竹子的清香哩!” 墨玉没有理会柔柔,这个连城特地让人调教好送来的宫女已经伺候自己快一年了,除了话多什么都好,就是脑子有点蠢。连城说是为了自己不那么无聊,毕竟他回来比较迟,自己平常又不能随意出去,随意身边人就是应该活泼一点才对。 墨玉转过头盯着放在绣墩上的一叠点心,有小兔子、小鱼、小鸟……不就是白糖做的面粉团子吗?吃过蛋糕、布丁、马卡龙的现代人根本不在乎好不好! 墨玉伸出一双肉嘟嘟的小手,十分无奈的看着自己的这双手,还是长得太慢了,才过去一年啊,真的好无聊啊,每天这里的风景就看腻了啊。 拿起了竹筒,墨玉漱了漱口,将嘴里的水全部喷到了大理石制成的地板上,然后看着阳光慢慢的将其晒干,手还是不由自主的捏起了一只小兔子糕点啃了起来。小孩子的身体就是不好,就算坐着不动,也容易饿。 柔柔注意到墨玉坐在门槛上喷水还皱起了眉,但是见墨玉去吃糕点,又笑眯了眼,多抓了几只蝴蝶就转身回来了,公主刚好吃完那只小兔子。 墨玉接过柔柔递来的罐子,看着里面装着的蝴蝶,也不知道后面这个小宫女什么时候抓的红色呢蝴蝶,虽然只有两只,但是放在透明的罐头里面却显得很漂亮。 “啊,世子回来了。”柔柔忽然叫了一声,然后提起裙摆朝门外跑去。 墨玉差点被柔柔吓掉了手中的罐子,她不禁揉了揉额头,这个小宫女放在外面,肯定会被那几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姐妹们弄死的,咋咋呼呼的,嗓门还大,耳膜都快破了。 墨玉抱着罐子站起来,才膝盖高的小丫头静静的站在门口,等着放学归来的哥哥回家。 连城看着站在门口等自己回来的妹妹,脚步不由的加快了,差点忽略了柔柔和自己说的话。 “……世子,公主今天吃了兔子模样的糕点,还有还有,公主今天学会喷水玩了,还玩了会蛊王。嗯对了……公主还说,她喜欢白色的蝴蝶……” 连城脸上带着笑,虽然才五岁,但是也比墨玉高了不少了,只不过对上墨玉一脸小大人模样的他,显得更加孩子气些。 连城微微弯腰,直接将墨玉连人带罐子抱了起来,然后进了殿内。 连城将墨玉放在自己的膝盖上,轻轻点着墨玉的小鼻子,“我妹妹真是越来越漂亮了!” “不要躲避,脱衣服!”墨玉将手中抱着的罐子放到桌上说道。 连城苦着脸,朝抱紧了墨玉,“我的好妹妹啊,哥哥的师傅又不是每天都会考校功课,不用每天看的!” 自从一个月前被妹妹发现自己身上带着伤,她就开始每天“检查”自己的身体了。 “脱掉,白的蝴蝶可以送给你。”墨玉小脸严肃的看着连城,从他的膝盖上跳了下来,抬起手臂点着罐子对连城说道。 “公主还说,她喜欢白色的蝴蝶……” 连城想起刚刚柔柔对自己说的话,嘴角不由的咧了起来,三两下就解开了衣带将衣服脱了下来,在墨玉的身前慢慢的打了个转,“看吧,哥哥没有受伤,蝴蝶你自己留着,帮哥哥养着好不好?” “我不会。”墨玉看了一眼装蝴蝶的罐子,认真的说道。蝴蝶吃什么?花?还是花粉? “让柔柔帮你养。”连城背对着墨玉穿上了刚刚脱下的白袍,结果柔柔递来的水,慢慢啜饮着。 墨玉摇了摇头,坐到了自己的凳子上,真是个小孩子,才几只蝴蝶就高兴的脱衣服了,白蝴蝶就是数量多而已,果然小孩子都是喜欢这种数量多的东西。 连城在墨玉断奶之后就将宫内的人都撤了出去,只留下柔柔照顾墨玉的起居,为了保护墨玉,自己不在的时候也不许墨玉往外面跑。 墨玉陪着连城吃了晚膳,她放下了自己的小勺子,皱着眉头盯着连城手上的筷子,自己什么时候可以用筷子呢?勺子好麻烦,想吃什么菜还得柔柔给自己夹到勺子里。虽然自己就算拿筷子,也够不到远一点的菜。 “兄长,你吃完了吗?”墨玉看着连城放下筷子,也跟着放下了勺子,认真的问道。 “我的小玉儿吃饱了吗?”连城将墨玉抱到了自己的膝盖上,摸了摸墨玉扎着两个小辫子的头,耐心的问道。 墨玉虽然不习惯连城对自己的亲近,但是为了每天一次的放风,墨玉愿意忍受这短暂的一刻。 墨玉点头,“兄长,我们该出门了,你今日回来的早,可以去看夕阳。我们走远一些,到落霞山看可好?” 连城点了点墨玉的眉心,“好,就去落霞山,但是你会累的,跟哥哥骑马去?” “追风吗?”墨玉挺喜欢连城新得的那匹白马,很漂亮,而且跑的挺快,比起寻常的小马驹。 “对,就骑追风去,你喜欢吗?”连城逗弄着墨玉,小孩子就是应该活泼一点,刚刚妹妹眼中的兴奋他很喜欢。 “喜欢。”墨玉的眼睛又闪了闪,小耳朵微不可见的抖了抖,认真的对连城说着她喜欢。 “那就走吧,咱们快去快回。”连城抱着墨玉跑了出去,习武的男孩子,总是体力无穷。 连城爽朗的笑声回荡在殿内,只留下柔柔一人静静的收拾碗筷,如果不是为了逗墨玉多说几句话,出身黑衣卫的柔柔也不习惯说话呢。 连城抱着墨玉一路冲到了马厩,和墨玉一起牵了追风出来,抱着墨玉骑上去就扬鞭而去了。 在落霞山脚下,靠着连城的小胸膛坐在马背上的墨玉坐直了身子,双眼放光的朝来人看去。那是自己满月时给自己下嗜髓蛊的人,好像是……四公主?还有那天把她当靶子使,用来对付连城的的二公主。 四公主的心一跳,拉住马缰,停在了二公主的身后,目光瑟缩不敢去看带着墨玉出来的连城。 “二姐姐,四姐姐,你们怎么在落霞山?”连城收回了脸上支队墨玉才有的温柔,只是言语之中依旧温和有礼。 “世子弟弟不是也在吗?”二公主浅笑着,拉着四公主下了马,对连城行了一个礼。两个女孩子英姿飒爽,身上都穿着干练的窄袖上衣,下身宽松的长裤,裤脚塞入了靴子之中,身后跟了一批侍卫,看着别提多威风了。 连城摸了摸一脸艳羡的墨玉的小脑袋,并不回答二公主的话。 二公主的神色有些尴尬,眼角瞥了眼身后的侍卫,眼珠子一转,笑着对小墨玉说道:“咱们的墨玉公主也快满一岁了,礼仪也该学起来了,不是有个教养姑姑在吗?世子弟弟不该放任墨玉一个人在殿内玩耍的。” 连城皱起眉,正要反驳,却听见墨玉开口了。 “二公主的意思是,我这个‘墨玉公主’该下马给你行礼?”墨玉的脸上表情浅淡,但是说出的话却怎么怎么让人恼火。 二公主,墨玉公主,谁都知道,有封号的公主自然要比没封号的公主来的尊贵,更何况人家的封号是上官家的人“赐”的,还是叫墨玉的,又是世子的亲妹妹。 二公主抿着嘴,不愿开口,那意味着自己会低这个小丫头一头,本来就站在马下了,好丢脸。 “兄长,这位二公主是我的谁?”墨玉无比“天真”的转过头看向连城,“好奇”的问道,“我无聊时读书,说子不教父之过,她在说我们的父王没有教好我吗?父王错了吗?唔……” 墨玉饶有兴致的看向二公主,“这位二公主,教养姑姑又是什么?和我母妃那样吗?兄长没有告诉我教养姑姑有资格代替母妃教导我呢。” 这两句话是什么意思呢? 意思就是:不说我的身份比你尊贵,就算比你低好了,你不是我爹,又不是我娘,你有什么资格说我没教养?你说我没教养,是在骂我的爹,也就是你的爹,越族的王?我就是不下马给你行礼,你能怎么办? 二公主下不了台了,她看着马上即将满周岁的小女孩,气的手都开始发抖,却又说不出任何的话去反驳这个“天真”的“请教”着她的“疑问”的小妹妹。 连城差点笑了出来,但是良好的“教养”让他依旧尊贵严肃,“二姐姐,四姐姐,回去还是好好请教一下两位的教养姑姑吧。” 连城丢下这样一句话,就架马匆匆离开了,再不快点赶到山顶,就看不着妹妹想看的夕阳了。 四公主面色忽的白了白,她呆呆的站在原地,看着已经离开了的连城背影,还有那露出一角衣料的女孩。 “四妹,你在干什么?”二公主骑在马上,低头看着四公主,眼中满是不快。 “啊,哦,二姐咱们回去吧。”四公主回过神,诺诺的上马,跟在二公主的马后匆匆离去。 她刚刚看到了什么?那个女孩在看自己?用那种冰冷到极点的眼神看着自己?就像是父王看那些使臣般…… 四公主不由得打了个哆嗦,一定是错觉,一定是错觉,她离开时才往自己这里瞥了一眼,自己也在二姐身后躲得好好的…… 正文 第9章 我要学习 墨玉坐在山崖边上,歪着头看夕阳落下。 连城侧着头看着墨玉,脸上带着笑。 夕阳一寸寸的落下,知道消失不见。墨玉叹了口气,看着那一轮渐渐没入地平线的残阳,转过头对上了连城的视线。 墨玉微微一愣,然后对连城说道:“兄长,我想找些书看,白日里有些无聊。” “也是,看了那么久的画册了,我的小玉儿也该识字了,今日回去,哥哥带着你去见父王,咱们请幕府的先生们来给你开蒙好不好。” 墨玉点点头,忽略了连城对自己一惯的,对小孩子说话才有的语气,以及连城对他自己的称呼。没有不介意他管自己叫妹妹,因为在连城的眼里,自己的确是他的妹妹,可是她却始终无法接受一个五岁的小弟弟做自己的哥哥,只能含糊着叫他一声兄长,就算是最大的让步了,还是看在连城护了自己一年的份上。 “还有七日便是我的生辰了,兄长,上次不是说等我过了生辰,就能和你一起上学了吗?”没有对连城眨着眼睛,忽闪忽闪的睫毛扇的连城的心都开始软了。 墨玉从不吝啬对连城使用卖萌绝技,这小子绝对是个萝莉控,对于朝他眨眼睛撒娇的女孩子没有抵抗力,虽然墨玉并不知道他对其他小萝莉是不是这样,大约不是,因为他从来不把那些什么公主放在眼里。 “玉儿,你还小……”虽然连城信任,但是这并不代表他会同意墨玉的提议,开什么玩笑,上学是好玩的吗? “兄长上次不是说你启蒙时也是需要学武的吗?为什么就是不许我出门呢?兄长想把我当蛊虫般养起来?”墨玉绷紧了小脸,严肃且认真的看着连城,站起来的小身板比连城高了小半个头,看着倒是像模像样。 “玉儿!”连城站起来,拉住了墨玉的手,“太危险了,你还没有一岁!” “兄长上次不是说出生时便算一岁,过了年就又长大了一岁,那我就已经两岁了,兄长!”墨玉微仰着头,看着比自己高的连城,小子你别欺负我小,我知道虚岁是什么! 连城哑然无语,忽然觉得有一个聪明的妹妹也不是一件好事,都不能好好体会当一个称职的哥哥是什么滋味了。 “好了,就这么说定了,你不许阻拦我的求知之路,否则我回去就搬出去住!”没有转过身,背过手,开始威胁连城,越家的小孩子一旦被看穿了,就单纯的跟张白纸似的。 “好吧……”连城眼珠子一转,将墨玉的小绳子掰了过来,“只要父王同意了,我就带着你一起去上学。” 墨玉扫了一眼连城,没有说什么。小子,你还嫩了点,欺负我这个老阿姨,你输定了! 趁着天还没黑,连城抱着墨玉上马,匆匆赶了回去,只是还没到山脚,就瞧见了不远处带着人守着的齐中尉,和绕着落霞山守着的黑衣卫。 连城放慢了速度,轻夹马腹,带着墨玉慢悠悠的下了山。 “齐中尉怎么在此处?”连城等到了山脚,这才出口询问。 越齐扫了一眼坐在连城身前的墨玉,然后拱手向连城行礼,“世子金安,王上听闻世子与墨玉公主在此处,特命属下将您带回去。” 墨玉最不耐烦这些咬文嚼字,明明恨不得将眼珠子安在自己身上,却总是装作没有看到自己似的人,你就装吧,今天我还就不回去,看你能无视我到什么地步。 “还请墨玉公主上车安置,属下会将您安全无恙送回宫内。”越齐标枪一般戳在地上,视线一丝也没往自己这里飘,硬邦邦的对自己“下令”。 “兄长,今日我不想做一个听话的公主,我可以当个孝顺女儿吗?”墨玉转过身,拉着连城的袖子摇了摇,避开众人朝连城做了个鬼脸。 连城一愣,随即笑了起来,点了点墨玉的额头,“父王也很久没有见你了,跟哥哥一起去请安吧。” “世子,这不合……”越齐被连城的这句话吓了一跳,王上可没有要见墨玉公主,这都好几个月没有见了,也没有传召,这…… “兄长,这位齐中尉和那个二公主一样吗?他是在说我没有教养吗?”墨玉从不会和这些听话行事的人计较,要达到自己的目的就要找对对象。 “墨玉公主,属下并没有!”越齐猛地抬起头,急忙辩解,生怕连城对自己误会,什么叫他觉得墨玉公主没有教养,她再不受宠,那也是王上和王妃的女儿,是越氏一族的公主啊! 墨玉憋着嘴,硬是挤出了几滴眼泪,水汪汪的大眼睛朝越齐看去,“那你是不让我去尽孝吗?我的教养姑姑说了,我是最尊贵的公主,没有人可以命令我做什么,我有向父王和母妃尽孝的义务,你这是在阻拦我吗?还是你也像二公主一样觉得我是个没教养的公主,所以我的父王宁可自罪当我不存在,不愿理会我?” 越齐冷汗直下,他没想到一个才丁点大的小孩子能说出这样厉害的话,他竟不知道应该从何开始反驳……不,他不能反驳,他怎么能反驳呢? 连城也诧异的看着墨玉,墨玉也没有接受柔柔的教养他当然知道,而平常安安静静的小姑娘,除了必要,以及瞧自己有没有受伤,不会多说一个字,更不会……假哭。连城没想到自家妹妹那么的……聪慧。 “齐中尉,前头带路,我要去给父王请安去,你还想拦着我吗?”墨玉的后背紧贴在连城的身上,不让他看到自己面上的一丝表情,开始威胁越齐。 越齐的后背在墨玉看向自己的一瞬间布满了细汗,他忽然想起了从万蛊窟走出的世子。那时的世子身上满是血迹,就一双眼睛亮的吓人,与此时的墨玉公主极为相似。 连城挑眉,他刚刚,似乎察觉到了一丝熟悉的气息,那是蛊王的波动,是墨玉。连城忽然觉得,或许墨玉去上学,才能更好的保护自己。 马车最后还是被用了,不过是连城和墨玉两个人一起坐的,车队缓缓的朝越王宫中最尊贵的宫殿而去。 启禀王上,世子……与墨玉公主到了。”越齐犹豫的看了一眼墨玉,还是将她一并通传了。 里面的说话声顿了顿,随即又乱了起来,但是马上就被压下了,一道庄严的声音从里面传了出来,“进。” 墨玉抬头看了一眼连城。 连城摸了摸墨玉的小脑袋,用眼神安慰了她一下,然后牵起了墨玉的手,推门进去了。 墨玉任由连城牵着自己,目不斜视的走了进去,第一眼见到的就是背着手站在高处的紫衣男子。一道记忆冒了出来,是自己醒来那天的那团紫色的影子,是他! 墨玉的视线似乎是太过于明显,越王转过了身,皱着眉头看了过来。 连城连忙拉着墨玉行礼,“父王,玉儿即将过生辰了,她久居深宫,没有合适的老师教导,连城希望父王为妹妹找一个良师识字学文。” 墨玉没有仗着自己是小孩子而不行礼,她还是学过一点东西的,至少在求人家给自己上学时,不能太桀骜不驯不是?墨玉低着头,两只胖乎乎的小手乖乖的贴在小腹上,恭敬的对越王行礼。 “墨玉?”越王不辨喜怒的念了一遍墨玉的名字,眯起了眼看过来,施施然的坐了下来,靠在迎枕上,瞧着墨玉。 老狐狸!墨玉暗骂一声,然后果断的跪了下来,朝越王磕了个头,嫩声嫩气的说道:“父王,今日玉儿出门,已经有很多人说过玉儿没有教养了,玉儿不愿意给您丢脸!求父王允许玉儿求学。”自称也该改,人家根本不喜欢墨玉这个称号嘛,还是要避一避的好。 连城看着快速撒开自己手的妹妹砰的一下跪在了地上,眉头跳了跳,双眼紧盯着那双小膝盖,该不会青了紫了吧? 连城也跪了下来,朝越王磕了个头,“父王,玉儿独自在深宫之中住了一年,早该学习各项礼仪了。” 连城的话让边上站着的幕僚们不由侧目,所以世子您的意思是都放养一年了,也该给点甜头了?所以是王上的错,也该让王上给她点好处才能弥补? 左堂皱起眉头,站了出来,朝约我那个行了一个礼,眼中带着对墨玉的不屑,高声说道:“王上,世子太过于溺爱墨玉公主了。不说一年前将未来世子妃的白玉佩给了墨玉公主,现在甚至要求墨玉公主得到与之相同的待遇,王上,族规不可废啊!” 墨玉暗自咬牙,果然世界上的幕僚没一个好的,尤其是越家的幕僚,都是黑心黑肝的! 墨玉直起小身子,瞪着左堂,正要说话,却被连城的手按住了肩膀,墨玉将嘴里的话咽下,转头看去。 “左先生,你是觉得未来世子妃的身份一定会比我妹妹贵重吗?我越氏一族未来的世子妃身份比墨玉高?你能在族中找出这样的人选?还有谁比我妹妹更加尊贵?或者你认为族规可以无视,我的世子妃可以是族外之人?” 连城站了起来,小脸上布满冰寒,冷冷的看着左堂,“一年前我便同你说过,我妹妹的身份谁也及不上,可有此事?” 正文 第10章 钦点左堂 左堂微微愣神,他看着连城,很明显的感觉到了连城的气恼,他知道连城在生气,也知道连城为什么生气,可是他不该生气啊! 连城的确不应该生气,这是所有人都这么认为的。因为他是世子,是未来越氏一族的族长,因为他有伴生蛊王。 而墨玉公主是谁?她是上官家亲封的公主,不是那些一二三四五公主,而且还用了“墨玉”这个封号,也拥有伴生蛊王,这是连城最大的竞争者,他完全应该任由这个不受欢迎的女孩子自生自灭才对。 或许刚开始每个人都是那么想的,把这个婴儿放在自己的身边,不让任何人接触,那么自己想动手时候就随时可以下手了。 可是所有人都忘记了一件事情,一个未来的王,他还是个孩子,孩子总是任性一些的,尤其是有了一个他以为并不会出现的妹妹,那个妹妹还和他有着一样的东西,那意味着他并不孤独,这对一个孩子来说是天大的事情。 “墨玉公主是墨玉公主,世子您难道不清楚吗?她本就不该在此处!”左堂指着地,愤慨的对连城说道。 墨玉怎么能在这里呢?她就不该来越王面前求学,甚至不应该出生,她的存在打乱了多少人的计划? “左先生的意思,我是不该去上学,甚至必须继续幽居?”墨玉也站了起来,神色淡淡的看着左堂,眼中带着些微的嘲讽。 左堂正想要应声,却反应了过来。他有什么资格对墨玉公主的教导之事置喙?他又站在什么立场上阻止墨玉公主的学习?上官家吗?人家巴不得你瞧不起他们封的公主然后找个理由做点什么,左先生的额头上冒出了冷汗。 “墨玉。”坐在高位上的越王开口了,他将视线正式转到了墨玉的身上,这个孩子长得不像自己,也不像她母亲,身上透出来的感觉,总是让人想起一些令自己不那么愉快的人。 “父王。”墨玉十分恭谨的对越王行礼。 “听闻,你骂了你二姐姐?”越王敲着椅子的扶手,有一搭没一搭的问着,但是却无端的让人开始紧张。 墨玉再次行礼,神色依旧淡淡的,让人瞧不出她究竟是初生牛犊不畏虎,还是并不把越王当回事,“父王,二公主没有资格做我的姐姐,她骂我没有教养。” 越王敲着扶手的手指停了下来,抬起头仔仔细细的打量了一遍墨玉,上一次见到她,还是在元宵家宴上,那孩子静静的坐在椅子上,不哭不闹,乖乖的吃连城喂的饭食,看上去很乖巧,可是那眼睛…… “墨玉,跪下。”越王收回了视线,眯起眼睛说道。 墨玉一愣,虽然不知道越王这个老家伙要搞什么鬼,但是这个时候还是听话的好。于是,墨玉跪下了,背脊挺的笔直。 站在一边的连城,以及预备吵架或者挨骂的左先生都愣在了原地,这是个什么情况? “告诉我,为什么?”为什么想要学习,为什么突然不做乖巧的女儿家了? “兄长告诉我,过了生辰就能一起上学了,玉儿听兄长的话,但是现在距离生辰还有七天,玉儿还没有拿到和兄长一样的书,玉儿有点着急。”墨玉尽力用一个孩童才有的口吻说一件事情,停顿了不少,说话也缓缓的,但是每个人都能听出来原因。 越王认真的看着跪在下面的女儿,这是他第二次那么认真的看这个孩子,或许之前对于她的关注太少了。可是也不少了,隔段时间都会听一听她做了什么,可是一个才出生几个月的孩子能有什么事可讲的呢? 要是一直那么乖巧就好了,以后看来要费些心,毕竟子不教父之过嘛!老二,真的说过这样的话吗?越王不禁看了左堂一眼。 越王满意的点了点头,然后撇开了这个话题,开始教导墨玉第一个规矩,“墨玉,规矩没有教过,但是现在开始该学了,你该叫连城王兄。” 和她哥哥一样呢,都看不上那些孩子们,可这又有什么呢?并不是多大的事情。只是兄长这个称呼有些生疏,还是像死去的妹妹那样叫自己王兄吧,希望你们兄妹两个的感情也一直这样好,会少很多不必要的事。 墨玉忍不住开始吐槽,你一个王爷,上面还有个皇帝,公然让你的公主女儿叫你的世子儿子王兄,真的嫌皇族对你的意见不够大吗? 墨玉虽然不断的腹诽,但还是听话的转过身对连城叫了一声“王兄”。好羞耻,大不了以后只在人前叫好了,反正在人后连城小朋友不会在意那么多的。 “嗯。”越王颔首,然后转过头看向左先生,“墨玉交给你了,这孩子我看着还算恬静,不会像其他的孩子那样给你添许多的麻烦。” 左先生:…… 墨玉:…… 连城微微诧异,但还是没说什么,察觉到父王并不喜欢妹妹时,他就不再多期待些什么了。只是妹妹应有的都不能少,既然是启蒙的老师,那么谁都一样,左先生……至少学问好一些,虽然他有些不喜欢玉儿,但是他是一个负责任的先生。 “谢父王,左先生。”墨玉朝越王行了一个礼,然后站起来,对左先生行了一个弟子礼。 有些东西不要计较那么多,她只是想找个理由看书,越王给了,那为什么还要挑是谁给自己送书呢?既然有结果了,还是自己希望的,那么就不要一直跪在冷冰冰的地上了,也不能让左堂拒绝,直接行礼是一件很愉快的事情,看越王和左堂诧异的样子就知道了。 越王收回了惊讶的视线,他开始沉思,是否这一年中对这个女儿太不关心了,为什么不像其他的女儿那般对自己表现亲近之意呢? 于是,越王主动问了墨玉:“墨玉,你可还有什么需要之物?” 站在边上一直旁听的幕僚们开始石化,越王似乎真的从来没有怎么亲近过子女,不然舐犊的问话怎么就成了“本月赋税如何”之类的问话呢? 墨玉没有觉得有什么不舒服,毕竟自己也不是小孩子,于是她十分自然的回答了,“回父王,玉儿还想要一些文房四宝,如果可以的话,玉儿想要陪着王兄一起上学。” 嗯,如果可以的话,看看越家人是怎么炼蛊的,偷学几招也是不错的。饭要慢慢吃,总不能一下子就提出自己要炼蛊,这不科学!会让人怀疑的。还是先看书,搞清楚自己为什么来这里,这里到底是个什么鬼地方才是最重要的。 还有就是,既然本命蛊跟来了,那么为什么墨玉令不见了? 越王对此并没有什么意见,挥挥手就让人取了一套上好的文房四宝,连着女孩子喜欢的小玩意一并给了墨玉。 连城和墨玉没有留下的理由了,见没有人再说起玉佩的事情,就拉着彼此的手,像来时那样离开了。 “兄长,我还是喜欢这样叫你。”墨玉仰起头,看着连城,认真的说道。 连城一愣,然后伸手揉了揉墨玉毛茸茸的小脑袋,一些发丝因为刚刚的磕头散了下来,连城停下脚步,将墨玉的两个小辫子重新扎好了。 墨玉乖乖的站着,等连城给自己扎好头发,晃了晃脑袋,手自觉地递给连城抓着,慢慢的朝住处走去。大人就是比小孩子要来的乖巧一点,知道怎么哄孩子,知道怎么避开一些不必要的麻烦,在看清楚连城这个妹控之后,墨玉已经开始无视他的一些小动作了。 “玉儿喜欢就好。”连城拉着墨玉,继续刚刚的谈话,“对了,生辰你想提前一日过还是推后一日?” 墨玉皱起眉头,有些不解的看着连城,“为什么?” 连城略一想,恍然一笑,“你还小,以后你的生辰都不该在当日过,以防有人探知了你的八字作祟。” 墨玉也恍然,不由吐槽:古人就是麻烦!不就是个生日而已,搞得神神秘秘的! 墨玉并不在意这些,但是如果可以早一天看到自己想看的书,那也是很不错的一件事情,“那就早一天过吧,要做什么吗?吃饭?” 连城愣了愣,他还真的不知道一个孩子的周岁宴应该怎么办,去年的满月宴办砸了,让妹妹被嘲笑了好一段时间,虽然她自己不知道,虽然她还差点…… “玉儿想要怎么办你的生辰?”连城笑着转过头,将心中的情绪统统掩盖了下去,不着急,慢慢来,那些人不会得到他们想要的结果的。 如果不办最好!墨玉不由腹诽。 “兄长决定就好啊。”墨玉无所谓的说道。 连城却不那么以为,自己的这个妹妹主意还是很大的,“告诉哥哥,你喜欢什么样的缎带?哥哥给你用上好的缎带装饰宫殿,用最好的衣料打扮你,让你用最上等的食材招待客人!” 墨玉愣了愣,随即一笑,抛开他姓越这件事,他的确是一个很好的哥哥。自己不是那么不知好歹的人,看在你照顾我一年的份上,我离开你们越家时会给你留一封告别信的。 至于生日嘛,就贡献出来让你这个妹控开心一下吧。 “生辰嘛,那要用红色嘛!大大的红色,铺满每一个角落,让所有人都知道我是今天的寿星。我的衣服嘛,当然要穿最漂亮的,不用太华丽,但是要让所有人一眼就能看出来,我就是今天的主角……” 两个小身影手牵着手慢慢的走回了属于他们两个人的家,或许从不知不觉之中,墨玉已经将连城从越这个姓上摘出来了,放在一个特殊的位置上。而在其他人的眼中,对什么都无所谓的墨玉,唯独就对连城这个从小一起长大哥哥亲。 “那么,你们怎么看墨玉公主的?”坐在高椅上的越王收起了慈父的神情,面色庄严不容侵犯,询问着下方敛目而立的幕僚们。 正文 第11章 请您赴宴 “王上,墨玉公主实在不像是一个因为畏惧父母而乖巧的孩子,更像是一个知进退、懂分寸的小大人。”左堂上前一步,说道。 越王挑眉,朝左堂看去,“左先生的意思是,墨玉有问题?” “或许,其身后有人相助。”左堂丝毫不掩盖自己对墨玉的态度。 越王沉思片刻,颔首,“或许是连城这孩子吧,还是个孩子,没必要太过苛责。左先生,墨玉……你先瞧着吧。” 这是要开始监视墨玉公主了吗?幕僚们相互对视一眼,没有说话,与其说是监视,更不如说是看管。对一个孩子来说,这样的看管很有必要,当初世子也是这样被看管着的。在某种程度上,墨玉公主和世子被放在了一个层面上。 墨玉并不知道有人对自己产生了怀疑,就算知道,也不会太在意,她对越家族长的位置不感兴趣。 墨玉的住处源源不断的被送入各色的物品,白天的时候连城很少会回来,都是墨玉一个人带着柔柔挑选自己喜欢的东西。学习考古的学生都对于这些古人的东西很感兴趣,墨玉尤其中意一面缂丝小屏风。 “就算是古人,这样的屏风也不是简简单单说送就送的吧?”墨玉不由的伸手去摸了摸这面屏风,她完全看不到一点点的瑕疵,雕梁画栋,飞鸟游鱼,侍女执扇,这就是古人的艺术吗? “公主,您还在看这个屏风啊。”柔柔从外面端着差点走了进来,捧着装茶点的盒子走到了墨玉的身边。 墨玉伸手拿了一个小点心,仔细的看着面前的缂丝屏风,却不再伸手去摸了,“柔柔,我喜欢这个屏风,可以搬到我的寝室吗?” “这些都是送给公主的,当然可以了!”柔柔笑着应道,又找到一个公主喜欢的东西了。 墨玉点点头,转过身跪坐在垫子上,“兄长还是不让我管生辰宴的事吗?” 柔柔笑了笑,看着小大人似的端坐着的墨玉,“公主别担心,世子一定会给您一个惊喜的!” 墨玉并不想知道连城打算给自己准备什么惊喜,但是她只想知道上次满月宴上发生过的事情会不会再次发生了。墨玉沉思片刻,没有想到答案,还是干脆抛开了,她站起身,仰着头对柔柔认真的问道:“生辰宴上,父王和母妃会来吗?” 柔柔一愣,她有些不忍告诉这个小姑娘那个残酷的事实。 墨玉从柔柔的眼中看出来了,她点了点头,“过了明日,我就可以出门上学了,事实上,一个人长不长大,并不差这一天是不是?” 柔柔面带疑惑看向墨玉,没有应声。 “嗯,我明白你的意思,但是我觉得我想要父王和母妃参加我的生辰宴,这样的话,我和兄长都会很高兴的。”墨玉抬脚下了木制的台子,自己穿上了小鞋子,脚步缓缓的朝门外走去,“今天我不想听兄长的话了,我要去邀请父王和母妃参加我的生辰宴。” “呀!公主您可不能出去!”柔柔这才反应过来,急忙跟了上去,一把将墨玉抱了起来,严肃的对墨玉说道,“我的公主,世子说了,您不能随意出门。” 墨玉转过头,看着柔柔,问道:“是怕我有危险吗?” 可是今天不请他们来,明天说不定我就有危险。也许请来了也会有,可是会好一点,那个四公主不至于那么大胆。 柔柔点头,直直的望着墨玉,“公主,您一直很听话的。” 墨玉不喜欢自己的行动受到禁锢,尤其是从醒来之后,但是对于熟悉的人,她还是可以忍受一二的,但是这不代表她会一直忍下去。 “我听话,是因为我也不想惹麻烦,可是如果我现在不出去的话,明天的生辰宴上会有很多人找我的麻烦。”就像上次满月宴一样。 墨玉伸出手轻轻的拍了拍柔柔的肩膀,刚刚还严肃且认真的抱着墨玉不让她走的柔柔,被墨玉拍了拍就像是没了骨头一般,松开墨玉,软软的倒在了地上。 “每个人都知道,我有一只伴生蛊王,可是每个人都忘记了这件事情,那可是你们眼中的蛊王呢!”墨玉低头看着柔柔,“你眨眨眼,我就带上你一起去,你不愿意,我就自己去。” 柔柔睁大了眼睛看着墨玉,她没想到自己会这样简单的被放倒了,她是黑衣卫的成员,是世子特意挑选出来的女护卫,就是为了更好的保护公主。她不只是武术高超,蛊术也不是寻常人可以相比的,那么公主…… 柔柔眨眨眼。 墨玉笑了笑,心念一动,一只小虫子从柔柔的嘴里爬了出来,然后迅速的离开,钻入外面的土地之中消失不见。 柔柔的脸色很不好看,她没想到竟然只是一只普通的小虫子,连蛊虫也算不上的小虫子,可是她就这样被制住了,这就是蛊王的力量吗?柔柔看向墨玉的眼中第一次带和是哪个了畏惧。 “你别想对我动手,在你想要对我做什么之前,我一定能让你再次倒下的。” 墨玉后退了一步,她早就知道这个柔柔不是什么简单人物了,可是她已经日夜不息的练习了一年的蛊术了,虽然小虫子不值一提,可是在现代的时候最多的就是这些小虫子了,她用这些小虫子练了二十年的本命蛊。 柔柔没有再说什么,只是恭敬的跟在墨玉的身后,在这一年之中,这是她第一次踏出这座宫殿。 “第一次在大白天出来,我想多看看,你有意见吗?”墨玉没有回头,而是背着小手自顾自的朝前走着。 公主并不是询问自己的意见,而是告知。 柔柔明白了这一点,然后出言提醒墨玉,“公主,还是先办正事吧。” 墨玉的脚步一顿,她停下脚步,虽然自由的味道不错,但还不知道要办多久,回去的时候碰上连城那小子不好。 墨玉点点头,然后转身朝一个方向而去,那是前几天才走过的路,和连城一起。 柔柔惊讶的看着墨玉的背影,居然是先去找王上,而不是王妃? 柔柔没有和公主一起走,因为没有资格,也因为刚刚墨玉的小手段。可是她忽然有些后悔了,她想看看墨玉这一刻脸上的表情,为什么是先去找王上呢?柔柔觉得自己可以明白,因为王上去了,王妃才不会拒绝。 可是……这是一个孩子,而且还是从出生到现在,一共只被抱去见了母亲十七次,在宴席上见过父亲三次的孩子,她为什么不去找更加亲近的王妃呢? 墨玉的脚步很快,柔柔还没有想明白这个问题,就已经站在了越王宫权利的顶端。和世子寝宫不同,这里有不止一支黑衣卫守着,作为从来不会过来“尽孝”的墨玉而言,她门又被允许进入。 墨玉被拦了下来,她看着前面那个人的背影,是二公主。 “你认识我吗?”墨玉仰着头,看着拦下自己的黑衣卫。 黑衣卫的眼中闪过一丝鄙夷,好像在说:你以为刷脸就能进去吗? 墨玉点点头,揣手站在宫门口,看着二公主进去的那扇门,“嗯,你不回答我就当你认识我了,那就进去通报吧。” 那个黑衣卫睁大了眼睛,呆呆的看着墨玉,好像遇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没有人能支使越王的黑衣卫做事,除了下一任继承者……等等?下一任继承者是伴生蛊王的拥有者,除了世子,就是墨玉公主…… 黑衣卫上下打量了一番墨玉,是啊,从来没有人说过墨玉公主不可能继承族长之位,虽然这个世界上还没有过女王爷,可是有过女族长啊! 黑衣卫迟疑片刻,朝墨玉一拱手,转身进去通报了。 二公主站在桌子下,从听到墨玉除了宫门时她就出门了,那个小丫头从不出来,出来也是由连城陪着,好不容易等到这个机会,不管她想做什么,都不能让她如愿! 于是二公主带着人出来了,在得知墨玉正在前往越王这里时,也只是稍微停顿了片刻,就赶了过来。只是一个小女孩而已,见到自己不喜欢的人进去了,而她却进不来,怎么会不哭不闹呢? 二公主看着桌前的越王正在喝自己带来的汤,眼中闪过一丝笑意。 “老二,你在笑什么?”越王一直不动声色的打量着二公主,似乎是和平常不太一样,自己真的受了那个小丫头的影响了? 二公主收回视线,嘴角的笑容丝毫不减,“父王,见你喜欢喝汤,女儿感到十分……” “启禀王上,墨玉公主求见。” 二公主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门外人的通报打断了。 二公主微微诧异,她竟然没有哭闹?还求见了? 越王皱起眉,但是看到二公主眼中闪过的一丝不快,到嘴的话又咽了下去。 “二公主说我没有教养。” 越王的脑中忽然响起了墨玉说过的话,他放下手中盛着汤的碗,挥了挥手,“去,叫她进来。” 柔柔原本以为在这里碰了钉子,公主就会回去了,但是没想到墨玉居然让人通传,而那人居然真的去通传了。柔柔以为王上不会召见公主的,可是却顺顺利利的进来了,还与颇受宠爱的二公主站在一块。 柔柔恍然,是因为二公主来了吗?柔柔不由的去看墨玉,刚刚出宫时走的方向并不是朝这里而来的,但是距离二公主的住处很近……因为二公主不想墨玉公主见王上,所以墨玉公主就先利用了二公主,然后顺利见到了王上?是自己想的这样吗? 墨玉没有理会放在自己身上的各种视线,用自己的小短手小短腿恭恭敬敬的对越王行了一个礼,“父王,明日便是玉儿的生辰宴了,玉儿特地来请父王赴宴。” 正文 第12章 为女写贴 “明日便是玉儿的生辰宴了,玉儿特地来请父王赴宴。” 墨玉恭敬的跪在下面,说出的话却让所有人都惊讶的看了过去。 二公主眼中难掩的喜色,用扇子掩着嘴角,笑看着墨玉,“我说妹妹啊,你不知道父王公务繁忙吗?” 越王也神色复杂的看着墨玉,这个孩子还不知道自己其实是厌恶着她的吗? 墨玉抬起头,神色浅淡,嘴角微勾,眼中只剩下越王一人,让人不由得想起“孺慕”二字。 墨玉跪在地上,伸出手,将手心之中一直捏着的帕子打开了,摊开展给越王看,“二公主之前说玉儿不懂规矩,玉儿特地问了人,邀请来参加宴席是要请帖的,可是玉儿不会写。二公主最喜欢给父王送吃的,玉儿便拿来了玉儿最喜欢吃的糕点,只是今日只有这一块,父王不要生玉儿的气可好?” 越王微微诧异,低头看着那手帕上躺着的一小块小鱼儿模样的糕点,看上去很有童趣。 “开什么玩笑,这只是厨子随便做的东西,怎么能拿给父王吃!”二公主合上了扇子,瞪着墨玉。 墨玉睁大眼睛,吃惊的看着二公主,语气之中带着畏缩,“可是……这是我能拿出来给父王最好的糕点了,玉儿没舍得吃掉……” 语气之中带着的那一丝小委屈让人忽然觉得有些心疼,但是说拿给越王就拿给越王的果断劲倒是让其侧目。 越王看了一眼柔柔,见对方没有向自己示意糕点有问题,让人将墨玉捧着的糕点,连着手帕取了过来。 二公主瞠目结舌,看着越王捏起了那块糕点,急忙出口阻拦:“父王,这糕点都凉了,还是不要吃了吧。” 越王皱起眉头,转头扫了一眼二公主,让她打了个冷战,不敢再出声阻拦,只是捏着折扇紧张的看着越王。 糕点的确凉了,但是看着倒是挺有意思,只是那么小的一块而已,吃不坏肚子。 糕点被送入了嘴里,越王嚼了几下,忽的停住了,愣愣的看着手中的帕子。过了许久,越王才将嘴里的糕点吐了出来,皱着眉头看着手中已经被嚼烂了的面团。是的,面团,里面还没有完全煮熟,像是匆匆的从蒸锅中取出来的,而且也太甜了,小孩子吃会烂牙吧…… 墨玉睁着一双大眼睛看着越王诧异的神色,心中却有些欢喜。惊讶吗?这就是你不宠爱的女儿所过的日子,谁也瞧不出来呢。因为谁也不会去吃这种给小孩子吃的面粉团子,可是中间裹了很多糖呢,孩子一定很喜欢吃甜食的,好吃吗? “父王,您不喜欢玉儿带来的糕点吗?”墨玉的腰似乎不像刚刚那么直了,可怜兮兮的看着越王,“父王,玉儿不是故意的。” 二公主攥紧了折扇,谁能知道?谁会知道?从来乖乖的墨玉,从来都不会和父王王妃多说一句话的墨玉,今天竟然跑来告状了! 谁会相信这是告状呢?才一岁的孩子,把自己最喜欢的糕点拿来给父亲吃,为了讨好父亲,为了请他参加自己的生辰宴。 越王将那块材质上乘的手帕合上,包住了那块被吐出来的糕点,震惊的神色还没有收回,他看着下面跪着的墨玉,摆摆手,“你起来吧。” “父王,玉儿真的不是故意的,您不要生玉儿的气,玉儿拿错礼物了……玉儿是真的想请您参加玉儿的生辰宴……”墨玉伸出白嫩嫩的小手,不肯起来。 墨玉抹着水汪汪的大眼睛,紧张的看着越王,语无伦次的解释着:“父王,我下次一定带请帖来,不!玉儿学会写字之后一定补上,父王不要赶玉儿走……” 墨玉的声音渐渐的变了,从刚刚可怜兮兮的求情,随着大滴的眼泪掉落,渐渐地变成了抽泣。为什么?为什么偏偏是我?为什么我要来这个鬼地方?为什么我要当一个小孩子,还是越家不受宠的小孩子?你不公平! 越王心上一根弦似乎被什么东西拨弄了一下,只是响了一下,再没有动静。可是见到下面哭的愈加难看,却还在努力的擦泪水,努力保持端庄的孩子,他叹了口气。 越王站起身,将那团面团放在了桌上,抬脚走了下去。越王的步子很大,很快就到了墨玉的身前,大手很有力,轻轻一提就将墨玉抱了起来,学着那些乳母的模样轻拍着墨玉的后背,“墨玉乖,父王没有怪你,别听那些人的闲话,父王不会丢了你。” 二公主站在一边,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一幕,这样也可以吗?不用美味的食物,不需要恭敬的对待,不用做任何事情,父王竟是对一个嚎啕大哭的孩子露出了难得的笑容。 柔柔低着头,不敢抬头,她不知道那个糕点为什么有问题,每次都是那样的,难道公主吃了那么久……柔柔缩了缩肩膀,公主是从来不吃那个小鱼样子的糕点的,她绝不会是因为喜欢所以特地拿来给王上的。 而且,而且,最重要的是从来没有人对公主说过那些要被赶出去的话! 墨玉趴在越王的肩膀上,小小的身子,缩在越王的怀里,豆大的眼泪落在紫色的衣袍上,将其染的更深了。 “父王不是不喜欢吃,只是……”越王实在说不出假话骗自己,以及怀中的这个孩子,他叹了口气,“父王让人做更好吃的糕点给你好不好?还有更好吃的糕点,让厨子每天都不带重复的做。你……可以找到最好吃的,然后给我送来,可好?” 墨玉的悲伤早在被抱起来的那一刻就停止了,她抬起头,目光有些瑟缩,不敢正眼去瞧越王。带着哭腔的声音随之响起,鼻音重重的问道:“父王会不会不喜欢玉儿了?玉儿不是故意没规矩的。” 越王一愣,看着墨玉眨了眨眼,没有说话,暗自叹了口气,抱着墨玉回到了座位上。 墨玉的身子一直都是僵硬的,知道被人这么抱着不舒服,可是从来都没有那么不舒服,越家人果然亲情淡薄。墨玉看着越来越近的椅子,那是只有越王才有资格坐的椅子,自己……会不会闹得太过了。 越王抱着墨玉坐在了自己的腿上,然后从边上抽出来了一张纸,用震纸压着,提笔开始书写。 墨玉注意到了眼神不善的看着自己的二公主,想了想,挣扎了一下跳下越王的膝盖,眼中还带着一丝畏惧。 越王差一点抬起头,正好对上墨玉攥着衣角瑟缩的看着自己的模样,脑中不由浮现出一个想法:我越家的儿女,怎能如此无用? “父,父王,玉儿替你墨墨……”墨玉提起裙角,跑到了桌子的另一头,踮着脚尖开始磨墨。 越王的笔滴落了一滴墨水在纸上,他下意识的将墨玉抱到了椅子上,让她跪坐着为自己磨墨,小身子刚好够得着桌子。 回过神来,越王和墨玉都愣了,这是越王的椅子,不是谁都可以坐的,刚刚坐在膝盖上都需要避开,更何况是跪坐。越地有番邦传入的椅子,但是人们还是保留了古时的跪坐习惯,墨玉觉得自己的屁股下有些热。 二公主紧紧的瞪着墨玉,热切的目光终于让正在愣神的两人抬起了头看过去。 二公主一个激灵,在对上越王的视线后,立马低下了头。 墨玉低下头,眼珠子打了个转,然后抓住了越王的衣袖,转过头认真的对越王说道:“父王,玉儿一定会好好品尝那些糕点,为父王找到最好吃的一个!” 越王笑着摸了摸墨玉的头,他忽然有些明白为什么连城喜欢摸她的脑袋了,真的很舒服。 “老二,此事你可知晓?”越王没头没脑的问了这样一句话。 刚刚才被发现自己不该有的视线的二公主扑通一下跪在了地上,顾不上膝盖的疼痛,重重的磕了个头,“女儿,女儿不知道啊!” 不知道吗?真是个傻子,随便逗一逗就招了,这个老家伙问的是什么你不是不知道吗?怎么那么快,那么果断的回答自己不知道呢?墨玉将手从越王的衣袖上放开,认真的开始磨墨。 越王换了一张纸,脸上的笑容已经收了起来,手下的字一笔笔成形,“明日为墨玉准备好了礼物了?” 二公主的身上冒出了冷汗,她想到了,刚刚父王问了什么?他问自己知不知道。可是知不知道什么呢?自己居然只想着那块不熟的糕点。 二公主磕了一个头,“已经准备好了,是一扇缂丝屏风,听闻妹妹很是喜欢。” 墨玉磨墨的手一顿,她抬起头,用手擦了擦脸上的泪痕,留下了一道墨痕。墨玉笑着看向二公主,脸上满是天真的模样,“原来是二公主送的,玉儿放在了寝室之中了,玉儿很喜欢的,每天都想要看到它呢!” 越王放下笔,将纸拿起来,吹了吹,然后放到了墨玉的面前,“知道这是什么吗?” 字! 墨玉很是激动,她小心翼翼的将那张纸拿了起来,笔画端方,波磔势少,是楷书。于魏晋时期初具雏形,由唐代开始盛行,一直沿用到现代! 墨玉颤着声音,努力的让自己显得不那么激动,她没有去看字,怕被人瞧出不对劲,艰难的从纸张上挪开视线,抬起头仰视着越王,“父王,这是什么呀?” 越王将墨玉抱到了自己的腿上坐着,点着纸上的字一个个念着:“父上亲启,女墨玉敬请父于明日与宴,女初度此日,心中怯怯,邀父上同乐,女盛宴以待。” 正文 第13章 父母皆空 墨玉顺着越王的手指,一个字一个字的念着,她是认识的,每个字都是认识的,这是考古学的学生必备的技能。 墨玉激动的看着手中的纸,是楷书啊,从唐代开始发扬光大的楷书啊。 越王看着墨玉那么激动的样子,想起那日跪着求自己想要上学的她,暗自叹了口气,伸手摸了摸墨玉的小脑袋,“日后可要你自己写给父王了。” 墨玉收回了所有的情绪,抬起头朝越王笑了笑,眼中因为激动而没来得及收回的泪水显得她单纯可爱。 墨玉从越王的膝盖上跳了下来,然后跪在了地上,捧着纸递给了越王,“父王,玉儿来请您参加玉儿每日的生辰宴,父王您可以来吗?” 越王失笑的摇了摇头,孩子就是孩子,换成了大人,在得到这张纸之后绝对不会觉得自己是拒绝了的。但是越王莫名的觉得如此赤子之心很是难得,他伸手接过了请帖,煞有介事的读了一遍,然后点头,“嗯,便去吧,非盛宴不食!” 墨玉笑弯了眼睛,站了起来,像梦中对父母表示喜悦那般,抱住了越王的手臂,“谢谢父王。” 越王又摸了摸墨玉的脑袋,“回去吧,记得要是盛宴!” 墨玉带着笑,伸手拽了拽越王的袖子,“父王可不可以再帮玉儿一个忙,玉儿还想请母妃参加玉儿的生辰宴。” 二公主跪在地上,还没有得到越王的允许站起来,就那么跪着,看着越王又写了一张纸递给了墨玉,“拿去吧,给你母妃去,也请她盛宴。” 墨玉接过纸,仔细的瞧了一眼,和刚刚一样的话,只是父换成了母。墨玉小心翼翼的捧着纸,然后对越王行了一个礼,又抱了回去,带着哭过的略哑的嗓音,仰着头对越王说道:“谢父王,玉儿最喜欢您了!” 越王看着抱着自己手臂的孩子,眼眶还红红的,脸蛋上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蹭上了一点墨痕,但是那孩童特有的天真笑容却让人不由侧目。越王用衣袖将墨玉脸上的墨痕擦去了,然后点了点墨玉的额头,“去吧,找你母妃去,父王要做事了。” 墨玉乖巧的松开了越王的手臂,退后一步,再行了一个礼,“父王,玉儿先告退了。” 越王点点头,让柔柔带着墨玉下去了。 等墨玉离开,他转过头,看了一眼依旧跪在地上的二公主,“起来吧,连城不是总是告诉你们,墨玉始终是最尊贵的公主吗?” 二公主起身的动作一顿,踉跄了一下才站稳了,战战兢兢的对越王行了一个礼,见越王没有说话的意思,更不再喝汤,才失落的告退。出去之后,二公主远远的望着脚步稳重带着柔柔远去的墨玉,手中的扇子啪的打开,眼神变得阴沉。 墨玉带着柔柔,手中依旧稳稳的拿着那张纸,每一个路过见到墨玉的宫人都认真的对其行礼。其实不需要吩咐,在得知越王那里发生的事情之后,每个人都会老实一些的。 墨玉看着手中的纸,慢慢的卷了起来,神色冷清,小步子快了些,连城就要回来了,那小子太烦了,送了纸就赶紧回去吧。 王妃的住处还是一年前的那个样子,墨玉站在门外,仔细的打量着,这一年里也来过不少,可还是那么陌生。 “墨玉公主到。”有宫人向里面通传。 墨玉迈步走了进去,没有人阻拦自己,很顺利的就进了内殿。墨玉静静的站在殿内,身后跟着不似平常那么安静的柔柔。 王妃从里面走了出来,脸上带着笑容,拉着墨玉的小手坐了下来,让人上了茶,温和的对墨玉说着话,“刚刚从你父王那里回来?” 墨玉不觉得王妃是一个脾气很好的人,虽然自己是她生的,但是这一年来她对自己的态度就足以说明一切了,她不喜欢自己,甚至,她也对连城不那么热络。墨玉不清楚为什么,但是她知道,除了越王,她并不需要讨好任何人。 “母妃,我来给您送请帖。”墨玉从椅子上下来,将手中的纸卷递给了王妃。 王妃拿着纸卷愣了愣,然后笑着打开了,看了一眼上面的字,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 王妃将纸放在桌上,被卷着捏救了的纸被放下的那一刻就卷了起来,王妃的脸上闪过一丝尴尬。 墨玉对王妃行了一个礼,“母妃,您会来的,是吗?” 王妃回过神,拍了拍墨玉的肩膀,“是,母妃会来的,玉儿高兴吗?” “高兴的。”墨玉朝王妃浅浅的笑了笑,然后坐了回去,等王妃进行那些例行的问话。 王妃眉头微微颦着,看着墨玉,心里不禁疑惑,刚刚传来的,这孩子在王上那里哭了一场,怎么一丝也瞧不出来呢?王妃没有多想,她没有从小教养墨玉,母女两个和陌生人好不了多少。 “玉儿啊,近日都吃了些什么啊?”王妃温柔的摸了摸墨玉的头发,软软的,的确很舒服,难怪他们父子俩都喜欢。 墨玉有些不爽,但还是没有躲开,只是心里想着下次不要坐椅子了,要去偏殿坐垫子,中间隔着一个桌子,总不好伸手过来了。 “回母妃,玉儿前日和王兄吃了富贵鱼,我们都觉得味道很是鲜美。”墨玉中规中矩的回答着王妃的问话,经过之前的几次问话,墨玉也琢磨出来了套路,王妃并不是想知道自己吃了什么,而是随便找话聊,免得冷场。 “那明日我让人再多做一道送去给你们。”王妃笑着摸着自己手腕上的镯子,对站在边上的白茉莉使了个眼色。 白茉莉从袖子里面摸出了一个盒子,笑着塞到了墨玉的手里,“公主可要收好了,这是王妃小时候戴过的翡翠镯子。” 墨玉例行打开盒子,看了一眼里面装着的镯子,成色不错,墨玉站起来,朝王妃行了个礼,然后顺势告辞。 目送着墨玉离开,王妃坐在椅子上,神色很是复杂,她转头看向白茉莉,“我怎么总觉得,这孩子对我不是很亲……” 白茉莉叹了口气,能亲吗?您一直十分介意那孩子身上的蛊王害死了一支族人,不愿意接近她,可是在推开她的同时,她也是的的确确的远离着您啊。 墨玉一出去就将手中的盒子交给了柔柔,面色沉静的朝自己的住处走去,想起刚刚王妃那副善良温和的嘴脸,不由露出一丝冷笑。 母亲吗?因为一些可有可无的东西,抛弃自己的孩子,任由她在众人异样的目光之中成长。心中愧疚起来的时候就召过去看几眼,问几个无所谓的问题,从来都不确切的去关心,真的以为孩子就真的要无条件的去爱母亲吗?真是可笑! “玉儿!”连城急匆匆的从远处跑来,身上穿着的白袍都跑乱了,惶急的神色完完整整的投在了墨玉的身上。 “王兄怎么跑那么快?”墨玉伸出手让连城握,却跌入了一个汗湿湿的怀抱之中。 墨玉皱眉,但随即便释然了,要说亲人,连城小朋友才配得上这两个字。墨玉伸手拍了拍连城汗湿的背脊,也不推开连城,伸手将他的衣服整了整,小声的在连城的耳边说道:“兄长不必担心,玉儿一切安好,还请来了父王母妃明日参宴呢!” 连城的胸口瘪了瘪,长出了口气,他松开了墨玉,双手搭在了墨玉的肩膀上,微微弯腰,看着墨玉,“以后不管去哪里,都要告诉我!” 墨玉笑着点头,“好。” 不是很认真的回答,可也是一个他想要的回答。连城认真的打量了墨玉一番,然后才伸出手拉着墨玉回去。 连城的手上都是汗。 墨玉抬头看着即将落下的夕阳,很快就会冷了,这孩子会感冒的。 墨玉将手从滑腻腻的连城手中抽出,然后在连城诧异的目光之中脱下了外袍,踮起脚,还是够不到连城的肩膀。 “弯下来一点。”墨玉对连城命令道。 连城的脸上笑开了花,他听话的弯下腰,让墨玉将她的小衣服盖在了自己的肩膀上。衣服真的很小,堪堪搭在自己的肩膀上,还要小心不乱动,否则就会掉下来。 墨玉也注意到了这一点,懊恼的想要将衣服拉回来,却被连城抓住了手,拉着继续走。 墨玉放弃了将衣服拿回来,这傻小子喜欢披就披着吧,反正也不是自己丑。要不是因为感动他对他妹妹那么好,才不会脱衣服给他披呢! 墨玉和连城回了各自的寝室,柔柔让人准备了热水送进来,给两个孩子沐浴,在外面跑了那么久,身上黏黏的不舒服。 洗完澡,两个人也没有换衣服,穿着宽松的寝衣跪坐在桌前,一人捧着一碗汤面呼哧呼哧的吃着,谁也没有开口,但是这气氛就是让人无法插入进去,就像是这对兄妹从来就是应该这样亲密的坐在一起才对。 柔柔将没怎么动的小菜收了回去,看着捧着肚子半靠在桌子上的两兄妹,他们背对着对方,中间还隔了一个桌子,可还是那么的和谐,让人不忍打扰。 “世子,公主,若是还觉得肚子胀,不如出去走几圈?”柔柔提议道。 墨玉点头,仰头看着上面的横梁,“兄长,我也觉得应该出去走走消消食,不然我的肚子到了明天还是饱的!” 连城转过头,见墨玉抬头看着横梁,也抬起头去瞧,“那好吧,你站得起来吗?我就说不让你吃那么多!” 墨玉晃了晃脑袋,“不听,我今天开心。” 不仅整了那个二公主,还能让你明天的准备不白费,小朋友,你应该感谢我才对! 连城站了起来,摸着自己圆滚滚的肚子,不由的笑了起来,“要是让师傅知道我今日吃那么多,他一定会骂我的。” “哼!”墨玉也站了起来,“你可是世子,谁敢?我帮你打他!” “知道你对我好!”连城捏了捏墨玉的鼻子,眼睛亮亮的看着墨玉,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今天妹妹的话比平常多了些,很是活泼。 柔柔看着世子带着墨玉去逛花园了,简单的收拾了一下,就换上了黑衣卫的衣服进了越王的宫殿。 被连城拉着往前走的墨玉回头看了一眼,见到一道黑影匆匆离去,淡淡的一笑,收回了视线,拉着连城去看新开的花,“王兄,你帮我摘花,好香……” “王上。”柔柔跪在大殿中央,不像百日,入了夜的大殿显得格外阴森可怖,尤其只有自己一人。 越王从屏风后走了出来,拉了拉自己散乱的衣服,一个绿衣的美人从侧门离开了。 “说吧。”越王闲闲的坐在椅子上,看着下方的柔柔。 “回王上……”柔柔的意识晃了晃,微不可查,她依旧稳稳的跪在地上,“回王上,墨玉公主所言非虚,属下每日为其送糕点,鱼形糕点最受公主喜爱……” 正文 第14章 火树银花 “她过了今天也才两岁,说白了就是个才出生十二个月的娃娃,怎么就能让二姐姐你吃那么大的亏?还要给她再准备一身缂丝的衣裳,连我们都舍不得穿,她一个小娃娃没几天都穿不下了!”三公主坐在绣墩上,语气很是不爽。 “别说了,父王来了。”四公主站起身,拉了拉自己不新不旧的衣裳,站在角落等众姐妹一起行礼。 “父王,王妃,怎么这么早就来了?”三公主迎了上去,取代了原本二公主的位置,扶着越王坐到了最上方的高位上。 “这个贱人!”二公主攥着扇子,但是眼中的厌恶却不敢流露出来,带着笑上前,对越王行礼。 “连城和墨玉呢?”越王和王妃一起落座,笑着看着下方的人。 “世子弟弟说是要给墨玉妹妹一个惊喜,让人去准备了,墨玉嘛,听说是二姐姐送的缂丝衣裳特别好看,所以还在试穿呢。”三公主坐在一边,拉了拉自己的短裙,手指无意识的拨弄着小腿上缠着的丝带。 越地女儿多风情,这样的装扮在其他地方会显得媚俗,但在越地却是最常见的服饰。 “那我也不会丢下父王和母妃两个人独自坐着。”墨玉带着柔柔走了进来,一时间将所有人的视线都吸引了过去。 墨玉身上穿着的是齐胸襦裙,这是二公主送的,听说是原本给她自己穿的,但是为了表达她对自己的歉意,这身襦裙改小了给自己穿了,还真是浪费啊。 墨玉摸了摸上面星空的花样,斜斜的一道银河落在裙角,深蓝色的星空上点缀着一颗颗星子,光彩夺目,每一颗星子上都缀着一颗晶莹的珍珠。 一轮弯弯的月亮落在胸口处,将墨玉衬得更加玉雪可人。 “缂丝不厚,穿着也很舒服,要是玉儿会飞,父王和母妃就能见到一个小仙女了。”墨玉张开手,跑到了越王的身边,抱住了越王的胳膊,笑着撒娇。 越王也笑着摸了摸墨玉的小脑袋,两个人脸上的笑意都没有完全渗入眼底,可是在彼此,以及他人的眼中,却是一副父女情深的模样。 “多谢二公主。”墨玉起身,朝我二公主遥遥的行了一个礼。 二公主的脸色果然变得难看了起来,可还是要露出一个微笑,表示自己也很高兴。 和越王一同进来的左堂皱了皱眉,明显的因为墨玉对二公主的称呼感到不满,但是在看到越王没有表示的情况下,还是咽下了想要说的话。 “连城没有和你说有什么惊喜?”越王转过头,问墨玉。 墨玉摇了摇头,一派孩童的天真,“没有啊,王兄才不肯告诉我,他说我知道了就不是惊喜了。” 宴席摆在空旷的广场上,四周有一根根木制的杆子,上面挂着红色的细纱缎子,朦朦胧胧的透着夜晚广场上的灯光,很是漂亮。 墨玉伸手拿了一块芙蓉糕吃着,不由感慨,原来以为古人的小吃太少,原来只是自己没见识,加上不受宠,所以都被糊弄过去了,要说会吃,当王爷的人怎么会弱呢? 一道熟悉的感觉从尾骨处涌了上来,墨玉停下了咀嚼的动作,不确定的朝四周看去。这种感觉,这种感觉…… 越王也诧异的朝远不望去,他很熟悉这个感觉,这是蛊王佐使阵。 除了墨玉和神色微异的越王,在场的众人都没有丝毫感觉,觥筹交错的喝着酒,说着笑话。场中央有舞女在跳舞,一个舞蛇的美女,将所有人的视线都吸引了过去。 舞女的腰肢纤细柔软,皮肤像是牛奶一般光滑细腻,细长的手臂上缠着两条花蛇,蛇头不断的扭动着,随着舞女的步子扭动着,妖冶而美丽。 墨玉深吸一口气,将桌上的小杯子拿了起来,喝了一口里面特地为自己准备的蜜水,释放了体内蛊王的所有探知力,警惕的感觉着四周的动静。 越王注意到了身边坐着的墨玉,神色有些诧异,但是马上又收了回来,拿起酒杯喝了一口,放下酒杯后,仿佛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过一般。 灯光似乎闪了闪,然后所有的烛火在一瞬间被熄灭了。 墨玉捏紧了杯子,要来了吗? 坐在场中的人开始骚乱,刚刚还在欣赏美女与蛇的舞蹈,下一瞬间灯光就全部熄灭了,几乎每个人都释放出了自己的本命蛊。 墨玉感受到了来自四处的压迫力,心不自觉地跳着。 越王宽大的手掌拍了拍身边坐姿僵硬的孩子,“不用怕,看来是连城的惊喜。” 墨玉听见了越王的声音,但是并没有放松下来,她闭上眼睛,在众多的蛊虫之中寻找着自己那个熟悉的蛊王。 蛊王之间貌似有特殊的联系,墨玉第一个察觉到的就是身边越王身上的蛊王,然后就是躲在远处的连城,他的蛊王被释放了出来,他正在召唤蛊虫。 墨玉松了口气,僵硬的身子渐渐放软了,靠在垫子上坐着,这么突如其来的场面,让她吓了一跳。 灯再次被点亮了,有些微弱,但是足够人们看清楚场中的景象了。人们诧异的看着场中央,那是……一个由蛊虫“组成”的女人。 墨玉吃惊的看着眼前的“女人”,与其说是女人,还不如说是堆在一起女人模样的蛊虫。密密麻麻的,让人有些恶心,但是却又让人兴奋。 “这是只有蛊王才能使用的阵法,看到下面的人的表情了吗?”越王在墨玉的耳边轻轻的问道。 墨玉望下去,那是羡慕,十分单纯的羡慕,还有崇拜。 那么我呢?你们都说我的本命蛊是伴生蛊王,我也可以做到吗?墨玉感觉身上的血液在沸腾。 连城吹着一个短笛,从一边走了出来,那个由蛊虫“组成”的女人开始“舞蹈”,引来了周围人的惊讶与赞叹。 墨玉微张着小嘴,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中间的那一幕,一双大眼睛紧盯着那些蛊虫。一只爬到另一只上,动作迅速,并且丝毫不差,那个“女人”做出了一个个高难度的动作。 曲子很短,但是似乎很费力,连城吹完了这一曲,那些蛊虫就散开了,连城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朝墨玉笑着,“妹妹,生辰快乐!” 墨玉下意识的站了起来,她呆呆的看着下面站着的连城,眼中滚动着泪花。 从来没有人为我过过生日你知道吗?从来没有人为我精心准备那么多东西你知道吗?从来没有人为我做那么多事情你知道吗?从来没有人那么紧密的保护我你知道吗?我怕我以后忍不住,我怕我以后会离不开你,你知道吗? “快去吧,连城等着你呢!”越王端起酒杯,对没有说道。 他看到了,这个孩子的眼中带着对连城的感情,所以嘛,兄妹怎么会自相残杀呢! 墨玉迈着小短腿,一步步走了下去,裙角被提起,小小的脚被藏在一双缀着珍珠的鞋子上,一点一点的走向连城。 四周的人似乎都忘记了一些应该有的情绪,脑中一直回荡着一句话:世子学会蛊王佐使阵了! “兄长……”墨玉走到了连城的身前,看着这个男孩,他的头发都有些湿了,可是刚刚还是那么努力的为自己吹曲子,控制成千上万的蛊虫“组成”一个女人跳舞。 “我的小玉儿喜欢吗?”连城伸手在衣服上擦了擦汗水,然后才伸出了摸了摸墨玉的小脑袋,“我的小玉儿今日真是漂亮啊!” 墨玉含着眼泪,扑进了连城的怀抱,哽咽着,不断的咽着嘴里的芙蓉糕,可是还是很想哭。 墨玉没有将芙蓉糕咽下去,紧紧的抱着连城的腰,含糊的说道:“我很喜欢,很喜欢!” 非常喜欢,喜欢到有些舍不得离开了…… 连城也咧开了嘴,伸出手拍了拍墨玉的肩膀,“可是哥哥的惊喜还没有结束呢,玉儿跟在哥哥的身边好不好?” 墨玉将脸在连城的衣服上按了按,将眼泪都擦在了连城的袍子上,然后乖巧站好了,笑着仰头看着连城,“我跟着你。” 连城拍了拍墨玉的小脑袋,从袖子里摸出一个玉簪插在了墨玉的发间,“哥哥送你的礼物,哥哥亲手雕的,是卧兔,不许嫌弃!” 墨玉伸手摸了摸被插在头上的玉簪,是一块暖玉,摸上去很舒服,完全没有生手雕琢出来的粗糙感。墨玉放下手,退后一步,郑重的朝连城行了一个礼,“谢谢兄长的礼物,玉儿很喜欢!” 连城没想到墨玉会对自己行礼,他摩搓着起了茧子的指尖,笑着回了礼,“妹妹客气了,这是为兄应该做的啊。” 越王摸着手中的扳指,看着下面你给我行礼,我给你回礼的兄妹俩,眼中透出一丝笑意。而在场的众人都收起了各自的本命蛊,在连城送出礼物之后,纷纷向墨玉道喜,生辰快乐四个字响彻整个广场。 “玉儿,知道现在什么时辰了吗?”连城拉着墨玉的手,双眼亮晶晶的看着她,问道。 墨玉下意识的开始算了起来,宴会是从戌时开始的,大约是晚上七点,那时候天还有些亮。后来一直坐着在吃饭,有艺人献艺,有舞蹈,有歌唱,有小戏法,大约过去了两三个小时,然后就是连城的惊喜,现在大约是夜半了吧。 “快子时了吧?”墨玉快速旋转的大脑停下计算,回答了连城的问题。 连城点了点墨玉的鼻尖,弯下腰和墨玉对视着,“我的好妹妹,还记得你的生辰吗?” “不是……”墨玉下意识的就要回答是今天。不,不是今天,应该是明天,提前了一天过了,为了怕有人拿到她的生辰八字。 墨玉的眼睛一亮,连城捧着墨玉的脸,轻轻的转了过去,“跟着哥哥数,十、九、八、七……” 墨玉的头被掰了过去,不由得跟着连城数着:“……三、二、一。” 最后一个数字落下,夜空之中忽然出现了一团团焰火,一簇接着一簇,红色白的黄的绿的,各色各样,目不暇接,一团接着一团,数不清的焰火照亮了整个夜空,宛如白昼…… 正文 第15章 醉酒闹事 烟花起源于唐朝,在宋朝时普遍开始使用,明清时期的使用达到高峰。 墨玉扯了扯身上的襦裙,仰头看着漫天的焰火,彩色的光映在脸上,有些怔楞,连城捧着自己的手已经松开了,蹲在自己的身边,笑着看着自己。 “我的小玉儿,像不像白天?”连城问。 墨玉点点头,像白天,好像回到了车水马龙、霓虹遍布的城市之中。 连城的脸上扬起了一个大大的微笑,他伸手托着墨玉抱了起来,一只手托着墨玉,一只手放在墨玉的后背上,小心翼翼的模样,让墨玉忍不住笑了起来。 “兄长,你很久没有这样抱过我了。”墨玉将视线从连城的脸上收回,仰着头去看天上的焰火。 连城点了点头,认真的说道:“妹妹长大了,自然不喜欢我抱你了,可是我猜今天会不一样一些,的确不一样。” 墨玉微微一愣,自己的抗拒被发现了吗? 是啊,哪个成年人喜欢老是被抱着。墨玉伸出手,仗着自己被抱着得到的一点身高优势,学着连城伸手拍了拍他的脑袋,“嗯,那我就大方的给你,每年的今天都可以抱我的权利了。” “谢谢妹妹!” “嗯~” 焰火很多,真的很多,几乎广场之上的天空之中都燃满了焰火,烛光甚至都不需要存在,这一瞬间的光明让每个人都愣神了。 越王扶着王妃站了起来,越王转头看了一眼王妃,理了理王妃微乱的头发,回想起那年元宵灯会的初见,脸上难得的露出一丝微笑,“让孩子玩闹去吧,你身子不好,我陪你回去休息吧。” 王妃微微一愣,朝越王淡淡一笑,两人伴着漫天的焰火离去了。 焰火持续了一炷香的时间,墨玉看着最后一朵绽开的焰火,愣愣的看着飘着青烟的夜空,天上的星辰似乎都被一层薄薄的轻纱掩住了。 “好美。”墨玉感叹着,看过新年的焰火,看过全世界最壮观的烟花大会,可是眼前才消失的焰火才是最美的,因为这是自己的,完完全全属于自己的。 “我的小玉儿身上穿着的裙子和这夜空很相配!”连城微笑着看着墨玉的小脸蛋,自家妹妹是最美的。 墨玉也转过头,笑着看着连城,“是啊,我特地从二公主那里坑来的,漂亮吧?” 连城一愣,随即一笑,赞道:“漂亮!” “兄长还有什么惊喜要送我吗?”墨玉单手环着连城的脖子,让自己更舒服一些。 连城脸上的笑容僵住了,苦着脸看着墨玉,“哥哥已经花完了所有的钱了,拿不出惊喜给玉儿了,玉儿还想要什么?” 墨玉拍了拍连城的头,“没关系,你拿不出来,我送你就是了。” 墨玉从连城的手臂上跳了下来,然后拉着连城的手跑到刚刚自己坐的座位上,扫了一眼,没有发现越王和王妃,转头看向一边站着的柔柔。 周围的人也发现越王和王妃不见了,微微有些骚乱。 二公主一愣,转头看向自己的母亲,低声询问,“母亲,父王呢?”不是说今夜会去母亲那里的吗? 二公主身边的美妇人摇了摇头,没有说话,王妃还是王妃,就算生产之后身子不好,也还是王妃,那个让王上牵心挂肠的人。 柔柔上前一步,声音不高不低,却正好让众人听到,“公主,王上与王妃先行离去了,王上离开时吩咐,今日是公主的生辰宴,玩闹无妨……孩子,还是任性些的好。” 墨玉收回了寻找越王的视线,转过头朝连城笑着,“早就想这么做了,可是宫里的规矩太大,我不敢做,但是……” 既然越王都开口了,那么就没有人可以管自己的派对了,生日宴会还是寿星做主的好! 墨玉拿起桌上的甜酒,就着壶嘴往自己的喉咙里灌去。 连城一愣,没来得及拦住墨玉喝酒,他呆呆的看着墨玉。刚刚还端庄高贵的妹妹,下一刻就像是常日里混迹酒家的汉子一般饮酒,实在是……太粗鄙! 可是,又莫名觉得很好看,一种洒脱的感觉从墨玉的身上涌了出来。 “哈哈!”墨玉放下手中的酒壶,打了个酒嗝,晃了晃还没喝完的酒壶,直接拔掉了盖子丢在了地上,将剩下的酒往自己身上的裙子上洒去。 “玉儿!”连城这回拦住了墨玉,只是那已经拔了盖子的酒壶中的酒已经洒了出来,两个人的身上都沾上了酒渍。 墨玉站到了桌子上,双手叉腰,脸上洋溢着从来不曾见过的笑容,伸手指着下面的人,“今日不醉不归,我命令,身上不沾满酒香不许回去,宴会上的酒水不喝完不许回去!” “荒唐!”左堂一拍桌子,伸手指着墨玉,“你可还知道你是何身份?怎能做出如此行径!” 墨玉晃了晃手中的酒壶,虚浮的脚步在桌子上晃了晃,然后拉住了又开始瞪眼睛的连城,指着左堂破口大骂,“你是谁?我是谁?你有什么资格骂我?父王说了,孩子就是应该任性,今日是我的生辰宴,宾客们不尽兴而归就是我墨玉的错,都给我把酒喝完了,不喝完不许走!” “胡闹!”二公主没了越王坐在这里的威胁,一拍桌子站了起来,意图离开。 墨玉双腿发软,皱着眉头看了过去,然后一屁股坐在了桌子上,伸出手指着二公主的背影,“我讨厌这个女人,给我拦下来!” 有宫人看向连城,连城没有表示,只是温柔的拿出手帕给墨玉擦拭着沾上了酒渍的裙子。众人明白了,有人上前,陪着笑拦住了二公主。 “墨玉,你什么意思?”二公主转过身,捏着扇子指着墨玉,她不敢骂连城,但是骂墨玉还是可以的。 “论嫡庶,我为尊;从家规,我为尊;听朝堂,还是我为尊,你对我有什么意见吗?”墨玉抬起眼皮看向二公主,朝连城伸出两只手。 要抱抱。 连城抱起了墨玉,让她靠在自己的肩膀上,淡淡的和墨玉一起看着二公主。 墨玉咬着手指,吃吃一笑,然后神色收敛,严肃的指着二公主,厉声问道:“我记得你没喝酒,你是不是来砸场子的?” “我不和你一般见识!”二公主咬着牙,推开身前不敢怎么挡着自己的宫人,想要离开。 墨玉的眼色冷了下来,她将自己的小身子摆直了,伸出手指着二公主的背影,“父王说了,孩子就是应该任性一些的,你怎么就记不住呢?” 人们的眼睛一花,一道金光闪过,倏地一下朝二公主袭去。 “我和你无冤无仇,你才见面就骂我没有教养,第二次见面就拦着我不让我见父王,我只是告诉父王你说过的话,你记恨父王责罚你,又不敢说,赔了一条裙子给我,自己又觉得不高兴,好小气的女人,吃着我的生辰宴还不给我道喜!” 墨玉像是解释,又像是诉苦,看着二公主的背影喊着。四周的人安静了一下,是啊,还是个孩子呢,就算是自己遇上这样的事情,也会生气的吧? 二公主的身子像是僵住了,直直的朝前倒了下去,手中的扇子落在了地上,扇骨散开了,头发散开,脸直直的倒在了地上。 四周一片安静,像是见了鬼似的看着倒在地上的二公主。 原来,刚刚的那道金光不是错觉,是墨玉公主的蛊王吗? 墨玉趴回了连城的肩膀上,“我不惜的和你这种人计较,来人,给她身上洒满了酒,我可不是那种非逼着人喝酒祝寿的纨绔!” 这小丫头居然还知道纨绔这个词! 马上有宫人捧着酒坛子上来,这都是早就备下的,为了防止生辰宴的酒水不够用,可是没有人想到居然会是这么个用法。 “墨玉公主,你不能这么对你姐姐!”一个美人站了出来,正是二公主的母亲。 美人行了一个礼,然后对连城说道:“世子,公主这样……” “孩子总是任性一些的。”连城打断了这个美人的话,摸了摸墨玉的脸蛋,“我也还是个孩子呢!” 美人的话一滞,然后就传来了酒水泼在地上的声音。美人僵着身子转过头去,女儿浑身湿透,却还保持着刚刚的模样趴在地上,僵硬的身体因为湿透的衣衫而显露出来婀娜的线条,让不少在座的男人纷纷侧目。 二公主快及笄了吧,看着是长大了不少,已经是个大姑娘了啊。 美人的心沉沉的坠下,越地的民风再开放,也禁不住这么闹腾,虽说是公主,可是和世子又不是一个人生的,名声在今夜可就这么轻易的毁了…… 美人软坐在了地上,目光怨毒的看向墨玉。 “王兄,她瞪我。”墨玉拉了拉连城的袖子,指着那个美人说道。 连城根本没有转头去看,只是摆了摆手,就马上有宫人上来将其与二公主一起拖下去了。 “不!不!我的孩子……”美人扑腾着朝二公主而去,想要将身上穿着的外套拖给她,但是宫人们怎么也不肯放水。一个紧紧的抓着挣扎着想要脱衣服的美人,一个拖着身形毕露的二公主。 “好难看啊,真是不要脸!”墨玉神色冷淡的看着这一幕,偷偷的掐了一个法指。 “墨玉——”那个美人忽然跳了起来,亮出了自己的本命蛊,朝墨玉袭来。 墨玉的嘴角微微勾起,然后伸出手指,指向那一只即将扑到自己面前的小虫子。只是一指,那只虫子就像是被点了穴,从半空之中掉落,还在地上跳了跳,才死去。 “好弱。”墨玉拍了拍手,冷冷的看着宛如见了鬼的美人,睁大了眼睛问道:“你怎么还不吐血?” 就像是印证墨玉的话,那个美人嘴里喷出一口鲜血,昏死了过去。 周围一片安静,直到宫人将两人拖下去,擦干净了地上的血迹。连城皱起眉头,环视一圈,仿佛刚刚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淡淡的问道:“怎么不喝酒了?” 气氛一滞,马上又热闹了起来,没有人在意刚刚的一切,只是个生了一个公主的美人,公主又没事,这样的美人又不是第一个死了的,每个人都像是没发生什么事似的,笑着开始品尝席中新上的食物。 只是每个人的心中都有了思量,对这个从来都是闭门深居的墨玉公主。 左堂的眉头不断的跳着,他仿佛看到那个被世子抱在怀里的女孩,目光幽幽的朝自己这里看了一眼。过了今天的生辰宴才会成为她的老师,照她刚刚的说法,今天她是尊,自己只是一个幕僚,连亲姐姐都能下的去手…… 嗯,还是避其锋芒的好,醉鬼不能惹,尤其是女醉鬼。 正文 第16章 对不起! 宴席上的酒最后还是没有喝完,但是却用完了,广场上整整三天,浓郁的酒香挥散不去。 越地的人们很少能见到这个墨玉公主,但是无论是一年前,还是现在,听说她的名字都是皱着眉头的。这个墨玉公主不只是个祸害,还是一个任性的孩子。 是的,任性,听说这天晚上参加了宴席的人都喝的醉醺醺的,身上的酒味也久久不能散去,实在是荒唐! 连城抱着墨玉回到了寝室,他伸手探了墨玉的脉,没什么事情。柔柔已经烧好洗澡水了,连城给墨玉脱掉了身上的裙子,然后命令柔柔丢了。 “下次再找上好的缂丝做裙子,我的玉儿用不着穿别人的。”连城抱着墨玉,就像是几个月时那样,抱着墨玉去洗澡,连城用一块白色的手巾包住了墨玉的头发,抱着墨玉回了寝室,又扫了一眼那面缂丝屏风,将墨玉放在软塌上。 “世子,汤送来了。”柔柔端着一只碗进来,放在了一边。 “玉儿,喝了汤再睡。”连城将墨玉的身子靠在自己的身上,没能叫醒墨玉,无奈的摇头,只能自己端着碗一点点喂墨玉喝汤。 虽然醉倒了,但是墨玉还是有着基本的意识,在感觉到喂自己喝汤的是连城之后,墨玉就不再拒绝了,大口大口喝下,沉沉睡了过去。 连城靠在一边,用手巾擦拭墨玉打湿了的头发。将头发完全擦干花了不少时间,连城伸了个懒腰,低头看了眼墨玉,将被子给掖了掖,然后起身离开了。 柔柔站在门外,垂手站着,为墨玉守着门,直到连城回来。 “世子。”柔柔行了个礼退下了。 已经换上了寝衣的连城推开门,然后将门小心的关上了,跨过了缂丝屏风,见墨玉还那样躺着,伸手又探了一次脉,见一切无恙,将茶壶放到了床边,才躺了下来。 墨玉晚上醒过一次,她坐在床上,呆呆的看着出现在自己身边的连城,狐疑的伸出手翻来翻去看着,这是在做梦? 连城醒了过来,迷迷糊糊地看着墨玉,伸手将放在一边的茶壶拿了起来,一只手撑着床,倒了一杯水,递到了墨玉的嘴边。 墨玉看着眼前的水,就着连城的手,全部喝了下去。 “还要吗?”连城的嗓音有些沙哑,带着睡梦之中的朦胧。 “不了,兄长睡吧。”墨玉摇头,依旧愣愣的看着连城。 “唔。”连城闷闷的应了,然后搂着墨玉躺了回去,“喝了酒会觉得热,但是不能把手脚伸出来,会着凉的。” 说着,连城就将被子给墨玉盖好了,一只手虚虚的搭在墨玉的身上,防止她贪凉掀被子。 墨玉没有闭上眼睛,她依旧侧着头看着连城,像是第一次认识这个小朋友似的。眼角似乎有一滴晶莹的泪水滑落,滴在枕头上消失不见。墨玉深吸了口气,侧过身子看着躺在自己身边的连城,他这是为了照顾自己吗? 为什么要对我那么好呢?你知不知道你姓越?我是上官家的女儿,或许曾经我忘记了,可是越子阳让我不敢再忘记了! 墨玉闭上眼睛,头轻轻的靠着连城的肩膀,我决定了,不会再和你靠的太近,我迟早是要离开你们越家的,我姓上官!就算我生在你母亲的肚子里,我的也不属于你们越家! 第二天一早,墨玉就醒了过来,连城似乎很早就离开了,被子盖的好好的,一丝空隙也不见。墨玉从床上爬了起来,自己找出了一件半臂小衣服穿上了,又摸出了一条同色的短裙,才穿好了,柔柔就推门进来了。 “呀!公主,您这么早就醒了啊,怎么不多睡一会呢?头疼不疼?”柔柔蹲了下来,帮墨玉穿好了小靴子。 “我没事,今日是上课的时候。”墨玉原本还想问一下连城是不是上学去了,但还是没问出口,感情不能投入的太深,否则到最后分别时受伤的就是自己。 “世子昨日让人送来的汤果然管用,公主下次可不能喝酒了啊!”柔柔拉着墨玉的手打量了一下,“公主极少穿身衣服,手腕上倒是缺了点什么,不如戴上王妃给的手镯?” 墨玉摇头,“不要,你去找两个护腕来,我想要戴那个。” 柔柔一愣,没有多说什么,转身找出来了两个镶玉的小牛皮护腕,好看又不累手。 墨玉看了一眼自己的护腕,活动了一下,就让柔柔为自己梳头了。洗漱完毕,墨玉吃了早饭,就带着柔柔坐上车出门了。 “时间还早,去父王那里一趟。”墨玉坐在车子里,说道。 柔柔觉得今天的公主有些奇怪,但是又说不上哪里奇怪。墨玉一直都是那么冷清的人,除了在世子的面前会有些笑容,在其他人的面前都是一样的。 柔柔也没有多想,直接让驾车的侍卫去了王上的宫殿外。 通传之后墨玉就带着柔柔进去了,越王还是和上次一样坐在椅子上,他抬起头,笑着看了一眼墨玉,点点头,“打扮起来倒挺像那么回事。” “父王,学了字之后,玉儿可以去和王兄一起上课吗?”墨玉期待的看着越王。 越王手中的笔一顿,皱起眉头看了过来,见到墨玉身后的柔柔也是一脸的惊讶,反问道:“这不是连城的主意,你为什么想和他一起上课。” 墨玉咬着嘴唇,低着头看着脚尖前的一小块地砖,“玉儿,想和王兄一直在一起,玉儿害怕一个人……” “幕府那里还有你的其他姐妹。”越王继续书写着。 “我没有姐妹,只有王兄,其他人都配不上被我称呼为姐妹!”墨玉猛地抬起头,就那些人?如果你不是越王,你也不配成为我的父亲!你们真的有把我当做家人吗? 越王皱起眉头,看着墨玉,他放下了笔,“我听闻,你昨日做了很多事情?” 墨玉跪了地上,仰起头看着越王,眼中带着坚定与倔强,“父王若是想问罪,早就罚了,父王若是想阻止玉儿和王兄一起上学……请父王不要找理由!” “为什么?因为昨日的蛊王佐使阵?”越王站了起来,他身上特有的王者之气扑面而来。 墨玉淡淡的看着越王,磕了一个头,将眼中的情绪全部敛去,“父王,王兄的背上还带着棍棒之伤,那是为了玉儿,玉儿知道。王兄喜欢陪着玉儿,那么玉儿也要努力靠近王兄。” 越王神色复杂的看着墨玉,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说些什么,他似乎有些明白为什么这个孩子总觉得自己要赶她走。是因为知道了那时候自己伤了她,是因为不准她的蛊王吞食那些族人的本命蛊? “你心里有怨?”越王看着下方跪着的小身子,不由得问道。 墨玉抬起头,仔细的想了想,然后摇头,“玉儿没有,可是玉儿觉得自己应该感谢王兄,玉儿想要陪着王兄。” 越王看着墨玉,想要从墨玉的眼中找出一丝自己想要看到的情绪,或许是欺骗,或许是畏惧,可是什么也看不到,清澈的眸子毫无保留的看着自己。 越王挥了挥袖子,“去吧,完成左先生每日的功课,你便可以去陪你王兄了。” “谢父王!”墨玉磕头行礼,然后告退了。 柔柔依旧走在墨玉的身后,她疑惑的看着墨玉的背影,小小的,看着很柔弱,为什么让人觉得那么的坚强?那些话柔柔是不信的,因为从来不会有人把这些话告诉公主,可是为什么她会知道呢?而自己为什么每次到口了,也没有对王上说出真相呢? 墨玉缓步走着,今天就可以学字了,然后就可以看书了,再然后就可以知道这是一个什么样的世界了,再然后就可以离开这里了,一切都在顺利的发展着。只是,连城…… 对不起,借用了你的名字。 对不起,用你的名义骗了你的父亲。 对不起,利用你达到了我永远不可告人的目的。 对不起! 越王宫位于越王山,方圆百里的山脉都是越王宫,出了越王宫的范围,就是城镇了。 墨玉认真的听柔柔说着越地之中的三座大城,而最靠近越王宫的就是青州城,幕府就位于青州城中。 车马在幕府二门外停了下来,柔柔看着墨玉,恭敬的说道:“公主,王上的意思,所有公主在幕府二门外下车,以示对先生们的尊敬。” “知道了。”墨玉拿着自己的书袋下了车,里面装着文房四宝,很重。 墨玉开始想念现代的笔记本和中性笔。 墨玉站在车旁,手中提着自己的书袋,有下人上前,“墨玉公主,先生已经等候多时了,这边请。” 墨玉点头,提着书袋跟上了这个下人,也不让柔柔帮忙,慢慢的朝里面走去。 左堂站在一棵树下,望着朝自己走来的墨玉,脸色淡淡,看不出之前的排斥,却也没有多少喜悦。 墨玉停下了脚步,下人见状,便退了下去。墨玉扬起下巴,这样的距离,这样看着左堂刚刚好。 左堂看着远远站着的墨玉,不由皱眉,点着手中拿着的一本书,也站着不说话。 柔柔看了看墨玉,又看了看左堂,心里有些着急,可一个是自己的主子,一个是王上的幕僚第一人,都不好得罪啊。柔柔垂手而立,眼观鼻鼻关心,一句话不说。 墨玉等了一会,见左堂还有耐心继续等下去,有些不耐烦了起来,便开口:“左先生,开始上课吧,上完课,我要去找王兄。” 正文 第17章 不想不念 墨玉将文房四宝摆在桌子上,然后端端正正的跪坐在了厚厚的垫子上,仰头看着左堂。 左堂将手中拿着的书啪的一声拍在了墨玉的桌上。 礼记。 墨玉皱起眉头,她没想到会是这本书,她本来以为启蒙的话,会是从三字经、千字文之类的书开始。墨玉摸了摸这本书,是旧的,她打开第一页,上面有备注。 “《礼记》,知道为什么要让你学吗?”左堂点了点这本书,看着墨玉问道。 墨玉嘴角一钩,抬起头,无辜的看着左堂,“先生是觉得我没有教养?” 左堂一滞,瞪圆了眼珠子,点着墨玉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墨玉朝左堂一笑,指着桌上重新被合上的书,道:“左先生,我只是来学字的,您教我识字就好了,不用那么拐着弯骂人的。” “墨玉,你该叫我老师!”左堂给自己顺了顺气,居高临下的望着墨玉,心中颇有一种实现抱负的舒畅感。 “先生,也是老师的意思,左先生。”墨玉认真的看着左堂。想到我这里来找优越感,你还是回家找妈妈吧,我念了那么多年的书,最擅长的就是糊弄老师。 左堂一口气没上来,点着墨玉说不出话来。 墨玉叹了口气,还是要靠她学字,不然自己不就成神童了吗?加上蛊王,应该够被当成妖怪烧死了吧? “先生,请问,这两个是什么字?”墨玉点着封皮上的两个字,废话我当然知道这是礼记,可是我要你告诉我这是礼记,我不要被烧死。 左堂神色复杂的看了一眼墨玉,叹了口气,也坐了下来,“礼记,礼,乃……” “先生。”墨玉打断了左堂的话,认真的求教:“先生,我还不识字,您不该和我讲道理,我都不识字,您讲了也白讲,咱们先学字,然后再讲道理好不好?” 左堂的胸口憋着一股气,瞪圆了眼睛看着墨玉,手指颤抖着,点着墨玉,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好好好,我这个做先生的竟要听你这个学生的了?”左堂气呼呼的起身,看着依旧坐在桌前的墨玉。 墨玉皱起眉头,仰起头看着左堂,“先生,我知道你学问好,可我才一岁,听不懂你的大道理,大人们不都说学会跑之前要先学会走吗?学生觉得先生应该先教我学字,然后学生才能通过字去理解书上的道理。” 一个仆人从院子之中走了出来,面色古怪的看着手中的茶壶,刚刚他听到了什么?左先生居然听一个小姑娘在讲道理?虽然这个小姑娘是个公主,可是那也太吓人了吧。 “你怎么了?为什么站在此处?”一个身穿道袍的谋士走来,皱着眉头看着这个仆人。 仆人连忙行礼,“先生,墨玉公主在给左先生讲道理。” 那个谋士也露出了诧异的表情,他站到了门口,将耳朵往院子里凑了凑,果真听到墨玉对左堂说的那一番……道理。竟然好有道理,居然无法反驳! 左堂皱着眉头,看着墨玉,忽然觉得不该为了为难这个小姑娘而选择先教导礼记,就算学三字经,也不会有这样的麻烦吧? “先生,这些是什么字?”墨玉见左堂不说话了,就指着树上的第一行字问道。 左堂一滞,愣愣的看着墨玉,是啊,才一岁,还不认识字,就算要讲道理,也要先学字,知道这是什么字,才能学礼法道理。学生是很好学的,所以把她所有不认识的字都搬了出来问先生,可是你有什么字是认识的呢? “今日,先学十个字,明日我让人寻本三字经来给你。”左堂叹了口气,坐了下来。 可是墨玉却摇头了,她将小小的手掌压在第一页上,对左堂说道:“先生,我觉得我一天可以学一页纸,字不多,先生受些累,多教点吧。” 左堂古怪的看着墨玉,“这些字太复杂,你刚启蒙……” 墨玉坚持,“先生,我觉得我还是很聪明的,就算不是,多学几个时辰就好了,你还是多教我点吧。” 站在门口的谋士呆呆的看着端坐着的女孩子,他从没见过如此,好学,的学生。 郎朗的书声响起,但是随即又是一段师徒之间的吵嘴。 “读书时要晃起来。” “为什么要晃起来,读书是为了读书,又不是为了晃头,我能记住这些话,为什么还要晃头?” “哪有那么多为什么?” “这是没道理的事情,我只是来学字的,字学会就好了,为什么还要晃头?我不会犯困的。” “我没有说你犯困。” “那为什么要晃头,这没道理!” “那你就别晃了吧,继续念,不要停!” “哦。敖不可长,欲不可从……” 门口站着的已经不止一个谋士了,而是好几个面色古怪的谋士,他们相互对视了一眼,然后捂着嘴巴憋着笑跑开了。这个墨玉公主,还真是,有趣啊! “这一页字,都记住了?”左堂看着墨玉,点了点这一页书,问道。 “记住了,要背一遍吗?”墨玉合上了书,见左堂点头,又开始背起了书。 左堂有些惊讶,才读了三遍就记住了,他的眼中闪过一丝满意,至少也不是一无是处。可是想到这里,左堂又叹了口气,还是太不听话了啊。 “先生,开始学字吧,你教我用毛笔。”墨玉背完了这一页书,转头看向左堂。 “要想写好字,握笔是很重要的,擫、押、钩、格、抵……”左堂转头看了一眼墨玉,又停顿了下来,“对,就是这么握笔,墨汁要饱满,这个就很合适,我先教你笔画……” 现代人也不是什么都会的,虽然小时候学过毛笔字,但是对于这些只有毛笔的古人来说,墨玉的那一点基础可以忽略不计。而才1周岁的墨玉,手腕的力量不足,这倒是让左堂找回了不少为人师的尊严。 这天放学已经是傍晚了,墨玉练习了一天的写字,虽然第一页字都认识了,但是没办法写出来,还是失败的,所以墨玉没有提早下课去找连城。 墨玉和左堂道了别,然后就坐入马车,让柔柔给自己揉着酸痛的手腕。 “公主,您不该练那么久的字!”柔柔心疼的看着墨玉,劝着。 墨玉沉默片刻,回道:“我想早点和王兄一起上课。” 柔柔沉默,她多倒了一些跌打药酒,擦在了墨玉的手腕上,熟练的揉着。 “柔柔。”墨玉转过头,“有没有什么提升手腕腕力的方法,我写出来的字太难看了……” 回到越王宫,连城已经洗完澡等着墨玉回来吃饭了。 墨玉的脚踏入了一只,就顿住了,她看着连城,轻声的叫了声“王兄”。 连城抬起头,朝墨玉笑了笑,然后拿着一只草编的小狗走了过来,递给了墨玉,拉着墨玉的手坐了下来。才刚转身,连城就闻到了一股熟悉的味道,他转过身,神色严肃的看着柔柔,“今日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公主的身上有药酒的味道?” 柔柔跪了下来,正要解释,却听见墨玉开口了,“我下午在练字,手腕腕力不够,就多写了一段时间,手腕酸,柔柔刚刚给我擦了药。” 连城的神色稍缓,但还是皱着眉头看着墨玉,“练字就是这样的,不能急功近利!” “我想练腕力,今天晚上开始就提小水桶,然后就能写出好看的字了。”墨玉并不同意连城的话,她不是小孩子,怎么能浪费那么多时间在这上面? 连城的眉头皱的更紧了,但是什么也没有多说,只是让人将墨玉的筷子换成了勺子。 墨玉看着手中的勺子,沉默片刻,没有多说什么,吃完就借口要练腕力离开了。 连城脸色不是很好看,直觉告诉他,妹妹有事情瞒着他。连城转头看向柔柔,“说,今日公主都做了些什么?都去了些什么地方,见了些什么人?” 柔柔跪在了地上,低着头不敢看连城,“回世子,公主今日自己起的床,穿的衣服,出了门就去了王上处。求王上允许与您一同上学,因此公主今日才会赶着学习,只是习字实在……所以公主便下了苦,多练了一个下午的字。” 连城愣愣的看着站在院子之中的那个小身影,才那么丁点高,手里就提着两只小水桶开始练臂力,手臂都在颤抖了,却倔强着不肯停下来。 “公主倔强,你也要在旁看着,不许她伤着自己。”连城收回了视线,随便找了件外袍套上,匆匆的出去了。 墨玉见到连城从院门离开,但是没有出口询问,只是当做没有看到。是时候保持距离了,他是越家的孩子,你是上官家的孩子,就算真的有了感情,你的心里永远有一个疙瘩,更何况你的身上还带着一个能够威胁到他地位的“伴生蛊王”。 不要多想,不要多念,不要多接触,慢慢的淡化,等到离开的那天,你就不会难受,这孩子也不会伤心,这样对大家都好。 墨玉在小半个时辰之后手臂脱了力,两个小水桶掉了下来,差点砸到了脚,幸亏躲得快。 柔柔连忙上前,扶住了墨玉,公主不喜欢别人抱她的。 “去洗洗,身上都是汗,腻腻的不舒服。”墨玉出了口气,看着地上的小水桶,明天的时间会更长的! 柔柔心疼的扶着墨玉去洗了澡。 洗完澡墨玉才察觉自己很累了,毕竟才是个孩子,墨玉沾了枕头就沉沉的睡了过去。等连城回来的时候,墨玉已经睡熟了。 连城掀开了窗帘,将墨玉的手从被窝之中拿了出来,从怀中你摸出一瓶药,细细的擦了起来。做完这一切之后,连城犹豫了片刻,还是拿了一壶水放在床边上,躺在了墨玉的身边,将被子掖好了,渐渐的进入了梦乡。 正文 第18章 亲情滋味 墨玉坐在床上,神色复杂的看着躺在自己身边的连城,眉头慢慢的皱了起来。 连城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朝墨玉笑了笑,然后伸手将早就准备好的水壶拿起,倒了一杯水递到了墨玉的嘴边,“手很酸吧?别动,哥哥喂你喝水,明早就会好了。” 墨玉沉默的点头,就着杯子将水喝干净了,躺了下来。 连城揉了揉墨玉散开的头发,将墨玉的头抬起,把头发拨到另一边,“这样睡会舒服一些。”盖好被子,做完这一切之后,连城也躺下了,伸手轻轻的拍了拍墨玉的胸口,沉沉的睡了过去。 第二天一早,墨玉醒来的时候就已经不见了连城。只是今天才下床,柔柔就进来了,服侍墨玉穿好了衣服,洗漱完毕就出门了。 墨玉坐在马车内,掀开帘子朝外面看去,走的都是官道,很少能看到古装剧上的那种热闹的叫卖场景。是啊,官家女子的出行,怎么可能放到那些鱼龙混杂的街上? 墨玉放下了帘子,静静的捧着书看着,还是礼记,只是这上面的字,都是认识的,还是要找个理由,多看一点书。 下了车,墨玉也不用仆人引路,径直到了昨天的院子里,将打开了,开始抄字。 左堂进来的时候,见到的就是墨玉端坐在桌前,认真书写的模样。 “公主倒是认真。”左堂走了进来,扫了一眼墨玉的字,“不错,比昨日稍有进益。” 墨玉的笔一顿,抬起头看着左堂,“先生,不用夸我,我知道我写的还是和昨天一样差。没关系的,再多练半个月,等我腕力上来了,我会写的很好的。” 上官家的女儿是最优秀的! 左堂一滞,沉默的坐了下来,“继续学字吧,今天该是第二页了。” 墨玉放下笔,将书翻到了第二页,“先生,有空的时候,我还是想多看一些其他的书,你有藏书吗?” 左堂正欲开口,却又皱起了眉头,“墨玉,你猜认到第二页的字。” “我觉得我比较聪明,今日看不了,以后也可以看的,先生,你有藏书吗?”墨玉仰着头,双目澄澈,望着左堂。 “有,你若想去,让下人引路即可。”左堂无力和墨玉争论,点了点书,“开始学,不许开小差!” 用最合适的时间学完了第二页的字,墨玉对左堂背了一遍,然后开始练字。 左堂已经站在一边看墨玉练字了,这样沉静,一点也不像是那个任性的公主,更加不像是一个孩子。 今日和昨日一样,门口依旧有不少谋士站着看热闹,但是见左堂和墨玉没有像昨天那样吵起来,都悻悻的离开了,把这件事彻底的抛开了。 “先生有事可以离开的。”墨玉放下笔,将新写的字放在一边,又拿出了一张开始写,“先生在这里打转不难受吗?今日的课业已经完成了。” 左堂神色复杂的看着墨玉,又转了一圈,才问道:“墨玉,我问你一个问题。” 墨玉拿起笔的手顿了顿,然后抬起头看向左堂,“先生问。” 左堂想问墨玉是不是还能再记一些字,也想问墨玉是不是藏拙了,更想问她为什么那么好学不思玩乐。可是这些问题在对上墨玉小小的身子之后,都噎住了。一天一页字很多,但是也不算多,还是一个小孩子,知道什么是藏拙吗?不思玩乐,不是因为想早早的与世子一起上课吗?作为一个先生,他不该感到高兴吗? 左堂摆了摆头,“你自学吧,若有不懂的遣人来问我。”说罢,左堂背着手离开了。 墨玉看着左堂离开的背影,默默的收回视线,开始练字。看来,明天背书的时候要多错几个字,学字也不能那么快了。 多练了半个下午的字,墨玉就收起了笔,带着柔柔进了左堂说的藏书馆。 这个房间的书不是很多,基本上都是很基础的,像是给孩子看的,不过该有的都是有的。墨玉一个书架一个书架的走去,在每一排前都停留几乎相同的时间,时不时还抽几本出来翻翻。 蛊虫已经放出去了,外面果然有人在监视,那么就不能随意的翻书了。墨玉打了几个转,选中了一本地质类的书,一个系列讲本朝历史的书,还有一些风土人情之类的书籍。 “柔柔,你进来。”墨玉站在了《大周朝志》前,仰着头望着,等到柔柔走到身边才指着这套书问道:“这是什么书?为什么有那么多一模一样的?” 柔柔定睛一看,微微一笑,“公主,这是本朝的朝志,讲史的。” “他们说,读史明智,读了会聪明吗?”墨玉看着那套书,眼中露出了一丝渴望。 终于等到了,已经一年了,大周朝吗?家族建立了大周朝,有多久了呢?现在的社会发展的怎么样?到底到了哪个地步?好想知道。 “唔……都是这么说的,奴婢也不是很懂。”柔柔含糊着看着墨玉,天知道她一个护卫为什么要回答这些问题。 “没关系,我们把它捧回去,有不懂的可以问先生。”墨玉转过身,伸手指着那本《山水图志》,“那本有很多画的书也带上,我要拿回去看。” “是。”柔柔伸手将《山水图志》取了下来,连带着一套八本《大周朝志》跟在了墨玉的身后,“公主,还有什么书想看的吗?” 墨玉拿着《山水图志》随意的翻着,慢慢的走了出去,“先不用了,看书要慢慢看的,看完了再来取好了。” 坐上马车,墨玉拍着身边摆着的书,仔细回想着刚刚做的事,没有什么破绽,不会有人怀疑,孩子好奇嘛,没事的。 还是和昨天一般,和连城一起吃了饭,然后在院子里开始提水桶练臂力。连城今天没有出去,而是陪着墨玉一起扎马步。 墨玉转过头,连城马上回了一个微笑给墨玉,“玉儿,哥哥陪着你。” “嗯。”墨玉点了点头,只想时间快点过去。还是个孩子啊,感情还是那么纯粹的时候,想要对谁好就对谁好,不会去思考这样值不值得,自己会得到什么,你会后悔的。 今天还是提了小半个时辰的水桶,墨玉留了点力气,去洗了澡之后,让连城给自己上了药,然后就回了寝室。只是才坐到今天带回来的书前,门就被连城推开了。 脚步声很轻,但是那么熟悉。 墨玉没有转头,她翻着手中的《山水图志》,淡淡的对连城说道:“兄长不用每天都过来照顾我的,我的手只是酸了点,喝水还是没问题的。” 连城的脚步一顿,眉头微皱,但是马上就松开了,带着温和的笑容,坐进了被窝里,“玉儿,你是我妹妹,我们住在一起,我当然应该照顾你,等你什么时候不提水桶了,哥哥就不来挤你了。” 墨玉翻着书的手一顿,点点头不再说话。 连城的眉头却皱了起来,玉儿还是每天都看自己是不是受伤了,但是总觉得和往常不一样了。是哪里不一样了呢?好像,冷淡了些……对!就是冷淡。妹妹从来没有那么冷淡过,就像是讨厌自己似的。 墨玉当然察觉到了身后的那道视线,如果是以前,或许墨玉会想个办法哄哄这个小孩子,让他太平一些,可是现在……墨玉咬着牙,决定不理会连城,我是上官家的孩子,你是越家的孩子,就冲这一点,我们就不可能成为亲人! 连城的目光变得幽深,这就是师傅说的帝王之道吗?注定孤独?没有人愿意靠近你,因为他们害怕,因为他们想要从你的身上得到他们想要的。玉儿,哥哥什么都愿意给你,是因为读了书,所以和哥哥生分了吗? 墨玉翻了会书,因为连城在,也没有去看《大周朝志》,她怕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墨玉合上了《山水图志》,闭上眼睛回想了一下。地形和唐代差不多,但是有两个国家。 一个就是大周朝,有大部分的地域都属于姓上官的大周朝。而越地是大周朝的一个封地,在最南边,首都在长安。最西面有一个小国家,是金国,不知道为什么,有些讨厌这个国家的名字。 周边还有一些外族,不值一提,看样子,商贸还算发达,这是一个繁盛的朝代,家族发展的很好。 墨玉满意的点点头,然后转过身,正好对上了连城的睡颜,连城半靠着,睡着了。 他是在等自己睡觉? 墨玉愣了愣,走上去,把连城推醒了,“兄长别这么睡,会着凉的。” 连城伸手揉了揉墨玉的头,笑着将墨玉抱到床上,盖好了被子,“哥哥有点累,没等到你一起睡,不要怪哥哥!” “不会。”墨玉摇头,想了想,指着外面的水,“我想喝水。” 算了,满足一下你这个妹控吧。 连城果然绽开了笑容,他应了一声,倒了一杯水喂墨玉喝下,然后自己又续了一杯,喝完了和墨玉一起躺下去睡了。 “玉儿。”灯熄了,连城看着头顶的承尘,“哥哥给你讲故事好不好?我听说寻常人家的孩子都喜欢在睡前听故事的。” 墨玉一愣,转头看去,连城的脸黑乎乎的看不清,但是脑中莫名的出现了一个笑容温暖的他。 为什么要对我那么好呢?我利用你做了很多事情了,我还想着早早的离开。我的身边以前只有一个莫叔,他不是我的家人,我从没有当过孩子,也没有人陪伴,我会舍不得离开你的…… 墨玉含着泪,许久没有应声。 “没事,你要是不想听就算了。”连城有些失望。 “不,我要听的。”墨玉把头顶贴在连城的咯吱窝中,将连城的手顶开去,咧着嘴笑着,“你要讲的好听点,我从来没听过睡前故事。” 上天欠我一个哥哥,我就陪你到我离开,你是要成越王的,越家未来的继承人,呵! 想都知道你在学点什么东西,对那些族人从来都那么的高高在上。你迟早也会和你的那个爹一样淡薄亲情的,我只陪你过一个还算愉快的童年,用来报答你对我的好,直到你的心也不再那么柔软为止。 连城的手被墨玉的头顶上去有些难受,但是他不在意,将胳膊放到了墨玉的另一边,轻轻的拍着墨玉的肩膀,哄着墨玉睡觉:“嗯……从前,有一只小兔子,它不喜欢吃青菜……” 正文 第19章 初次上街 “看吧,昨天不提水桶了,今天就能赶上哥哥去上课了。”连城坐在餐桌前,带着笑意看着走进来的墨玉。 墨玉撇了撇嘴,提起裙摆坐在了凳子上,然后开始喝粥,只是连城的视线一直停留在身上,让墨玉不由的抬起头瞪去,“你明明是故意等我起床。” 连城咧开了嘴,伸手摸了摸没有的头,“知道了知道了,我们的小玉儿已经提了几个月的水桶了,腕力也上来了,是哥哥想要看玉儿起床上学。” 墨玉晃了晃脑袋,将连城的手甩开了,自顾自喝粥。连城也不在意,加了点小菜放在了墨玉的面前,“吃这个。” 墨玉没有说话,但是听话的全部吃掉了,已经秋天了,山中的风已经开始发凉了,前几天字就开始有风骨了,自然就不需要练腕力了,而连城也没有再和自己躺在一张床上,方便晚会上喂自己喝水了。 “哥哥去上学了,玉儿要不要一起?”连城见墨玉吃得差不多了,也放下了筷子,站起来将手递了过去。 墨玉将自己的书包丢给了柔柔,然后将手递给连城牵着,两个人出了门,一起坐上马车出门。 “你师傅不会说你吗?”墨玉转过头,看着连城问道,这小孩从来都是认真上学,早早的就出门了,今天怎么会特地等自己起床后一起出门? 连城没有说话,只是揉了揉墨玉的头,“今日师傅要考校课业,晚上可能不能和玉儿一起吃饭了,所以早膳要一起用的。” 墨玉点点头,接受了连城的说法,已经一年了,都习惯了,在一起吃饭的人某一天忽然不见,的确会不习惯的。晚上的习惯不见了,放到早上可以理解。 连城没有送墨玉进城,在山脚下便带着人离开了,骑在马上的姿势很漂亮。 “柔柔,我什么时候可以骑马,像王兄那样的马。”墨玉指着最前方的连城,虽然被众多侍卫簇拥着,但是依旧无法掩盖那匹马的亮眼之处,越王世子的马怎么可能差呢? “等公主再长的高一些吧。”柔柔笑着看着墨玉,回答道。 墨玉有些失望,她很喜欢连城的马来着,不过自己现在就算骑上马,也够不到马镫吧。墨玉自嘲的一笑,进了幕府之后就直奔自己上课的院子,今日她也要考校功课。 左堂早早的等在院子里了,他朝墨玉笑了笑,指着墨玉的小桌子,“快来,给你布置了些题目。” 墨玉对左堂行了一个弟子礼,然后提着自己的小书包坐在了桌前,也不多说话,提起笔就开始做题。 左堂并没有站在一边等墨玉写完,而是拿起笔跪坐在另一张桌子前,开始写字。 墨玉做完题时,左堂还在奋笔疾书。 墨玉放下笔,暗自催动了体内的蛊虫,在确认周围没有人偷看之后,悄悄的起身,想要站到左堂的身后去看他到底在写些什么。 “学生,偷看机密是要被你父亲罚的。”左堂扯过边上的一张白纸,盖在了上面,转头看着快要靠近自己的墨玉。 “你什么时候发现的?”墨玉停下脚步,淡淡的看着左堂。 “算算时候,你此时是该做完了。”左堂笑了笑,站起来看着墨玉,并没有多余的动作。 墨玉咬了咬牙,看了一眼被盖上的纸张,转过头去,将自己做的题目拿了过来,递给了左堂,“我写好了,先生检查吧。” 左堂认真的看了一遍,感慨似的叹了口气,转过头看着墨玉,拿起戒尺,“抬起手来。” “我没有做错题目。”墨玉没有动作,垂着手看着左堂。 “非礼勿视。”左堂给出了理由。 墨玉伸出了手,手心上被左堂不轻不重的用戒尺打了三下,被打过,老师就不用请家长了。 墨玉知道这是为什么,那些纸都是左堂写给越王的,每隔几天就会有一份。越氏一族有一个秘密,每个人都不说,但是每个人的心中都藏着这个秘密。墨玉很想知道这是一个什么样的秘密,或者说,是不是她想的那个。 罚完之后,墨玉照例将上一本学完的书背了一遍,左堂满意的点了点头,“公主很聪明,但是不要做不聪明的事。” 不是以先生的身份做出的提醒。 墨玉沉默着,并不说话。 “好了,今日功课考校完毕,有半日休息,你随意吧。”左堂站了起来,背着手离去,走到门口时,脚步一顿,“另,二公主今日之后便不再幕府上课了,你自来此之后便没有见过你的姐妹们,不去瞧一眼?” 说完,也不管墨玉什么反应,左堂自顾自的离开了。 柔柔站到了墨玉的身后,踌躇着说出一句话,“公主若是不愿见她们,不必……” “为什么不见?她的名声不是我毁的吗?”墨玉抬脚,朝门口走去,“既然如此,她肄业之前我当然要送她一送,王兄一直都说做人要有始有终的,我让她不能继续念书了,自然要亲自送行。” 墨玉提脚走的很快,只是走到那个书声郎朗的院子之中,却顿住了。一个白面的年轻先生拦住了墨玉的脚步,墨玉认识他,这是第一天来的时候躲在门外看自己的谋士。 “何事?”墨玉觉得自己现在越来越有连城的风格了,连对这些算不上下人的人也都那么高高在上了。 谋士早就听说了墨玉公主的不好接触,这才第一次说话就让人有些难受,不是一般的不好说话啊,这还是个孩子吗? “墨玉公主,几位公主都在上课,午时前不会下课。”谋士的额头上冒出几滴汗水,伴生蛊王者都是一群变态,光是视线就够让人头疼了。 “你的意思,本公主要等她们下课才能过去?”墨玉仰起头,第一次搬出了“本公主”这个自称。整个越地,除了她没有人敢这么称呼自己,就连那些数字公主也不敢,因为她们不正统,也没有皇族的亲封,这个自称放出来就是个笑话,对她们自己,对越氏族人。 “公主……”谋士有些后悔自己过来阻拦墨玉的脚步了。 “柔柔,赏桂花糕给这位先生。”墨玉轻轻转身,连裙摆上的禁步也没有多余的响动,施施然的离开了,“少年易老学难成,一寸光阴不可轻,这位先生很不错。” 捧着一盘柔柔放在自己手上的桂花糕,谋士的脸上汗如雨下,呆呆的看着盘中的桂花糕,他刚刚似乎从一个很诡异的处境出来。他觉得头有些晕,手中的桂花糕的香气不断的往鼻中钻来,眼前的路却忽的变了模样,四通八达,却每一条都浮着一只金色的蛊王,虎视眈眈的盯着自己…… 墨玉摸着手中躺着的金色蛊王,笑着迈着小步子走在花园中。 柔柔神色复杂的看着墨玉,还是忍不住开口询问,“公主,既然亮出了蛊王,为什么不用?” 那个谋士冒犯了你,拦着你的路,若是世子在这里,他必定要受罚的,为什么你只是吓了吓他? “小孩子都是调皮的,可是犯了错都会被罚的。”墨玉收回了蛊王,歪着头看着柔柔,天真无邪的笑着,“父王会罚我的,因为我伤到了他的人。可是我只是拿着虫子吓了吓他,他出问题就不能怪我了,我只是个调皮的小孩子,他都是大人了,被我吓到实在不应该。” 柔柔微张着嘴,您说什么我听不懂,为什么他会被吓着?好吧,他是被吓着了,可是很严重吗? 墨玉笑着将脚前的小石子踢开了,当久了小孩子,还真是舒服得不得了了,想做什么都能用年纪小糊弄过去,这样的恶作剧都多少年没做了?也不知道那人什么时候敢吃那盘桂花糕,真想留在原地看他纠结无措又不知道该不该离开的模样。 “公主,离午时还有好一会,不如去藏书馆瞧瞧?”柔柔建议道。 “不,我们去街上逛逛,我练了几个月的字,我连这个城都没有逛过,你以为我是个大人对外面不好奇吗?”墨玉奇怪的看了一眼柔柔,加快了步子,朝二门走去,“让人去把马车架出来,我们出去玩玩,不是月例都没用过吗?今天给你一个任务,我们把这些钱都花了!” 柔柔吃惊的看着墨玉,眼睛睁的大大的,真是的,真的忘了你还是个孩子,怎么会觉得你很喜欢上课和练字呢?小孩子爱玩才对嘛。 坐在车上,墨玉掀开帘子往外望去,街上的人很多,声音有些嘈杂,各种叫卖声环绕在马车四周。 “我们可以下去吧?”墨玉转过头,看向柔柔。 柔柔迟疑的点点头,见到墨玉的笑容之后松了口气,她敢说不能吗?就算不能,那也要能! 墨玉带着柔柔下了马车,边走边逛,将馒头、糖葫芦、烧饼、豆腐脑之类的小吃挨个买了来,只是掰了点下来尝尝就丢给柔柔了。墨玉看着手中的糖葫芦,好吧,只有这个最接近现代人的口味,其他的都……好难吃。 “公……小姐,奴婢快拿不下了。”柔柔苦着脸看着走在前面,又对一个首饰摊上的簪子感兴趣起来的墨玉。 “路上不是有乞丐吗?给他们去。”墨玉挥了挥手,然后将柔柔身上挂着钱袋子拿了下,从里面拿出几文钱,把簪子换来了,插在头上晃了晃,听到簪环相碰的声音,乐了起来,在现代可没有这样的声音听。 柔柔得了吩咐,连忙将手中的东西给刚刚路过的乞丐送去。 墨玉没有理会柔柔,径直往前走着,按照柔柔的本领,她很快就能追上来。墨玉看到一家卖丝绸的铺子,脚步顿了顿,沉思片刻,抬脚朝里面走去。 要想知道一具尸体是什么朝代的,不是看墓葬,墓葬可能会骗人,但是尸体穿着的衣服不会,也不会有人给一具不知道多久的尸体换新衣服。 墨玉踏进了丝绸铺子,心中想的却是晚上要回去看那本《大周朝志》了,已经积灰几个月了。 “哪里来的小孩,去去去,边去,别妨碍大公子看料子。” 见到墨玉一个小孩子从门外跨了进来,一个仆从模样的人不客气的挥着手来推墨玉。 墨玉躲开了,只是手中的糖葫芦没有躲开,被仆从的手碰到,掉到地上,外面包着的一层糖衣碎裂,露出了里面的山楂,可怜兮兮的昭告着自己的无辜。 好吧,我才感到有点满意的零食! 墨玉冷冷的看着这个仆从,以及他身后站着的“大公子”,还有站在一边不敢说话的掌柜和伙计们。 那个“大公子”穿着一身白衣,玉冠将头发高高的束起,模样也颇为俊俏,很有君子如玉的感觉。当然,这只是错觉!他手中拿着一柄扇子轻轻的扇着,下巴高高的抬了起来,一副“我不和小孩子计较”的伪善模样。 那个仆从见墨玉躲开了,惊讶了一下,但是随即又浮上了那种厌恶的模样,伸手要提墨玉的衣领将其丢出去。 正文 第20章 好心疼你 墨玉低头看了一眼摔在了地上的糖葫芦,小脸紧绷着,抬头对那个朝自己伸出手的仆从,“你会后悔的!” 仆从嗤笑一声,没有理会一个一两岁小女孩的威胁,直接提起了墨玉的后领子,往街上丢去,“在这里,谁都无法冒犯大公子!” 墨玉的衣领被提起,身子一下子就腾空了,朝街上而去。墨玉的双眼紧盯着眼前的仆从,掐了一个法指,暗自催动了蛊王。时间很短,短到没有人看到这一幕,她并没有摔在地上,而是落在了赶来的柔柔的怀里。 柔柔张开双手,将半空之中的墨玉接住了,连忙开始检查墨玉身上有没有受伤,“公主,你没事吧?” 正要转身回去向主人复命的仆从身子一僵,他的脸色瞬间的变了,刷的一下失去了所有的血色,愣愣的看着正抱着墨玉的柔柔,她穿着寻常的衣服,可是不起眼之处绣了越王宫黑衣卫专用的图纹,而她怀中的女孩正似笑非笑的看着自己。 大公子也看了过来,同样的,他第一眼也看向了柔柔,手中的扇子还在缓缓的摇着,只是微微皱起的眉头出卖了他的不快,可是还是玉树临风,一表人才。 好讨厌,不管是越子阳还是这个大公子,都是那么衣冠禽兽的讨厌!墨玉想起自己还是上官玉时,送了自己“最后一程”的人。 “是墨玉吗?我这一年多都在外面,倒是没能赶上参加你的满月宴与生辰宴。” “大胆,你是何人,竟敢对墨玉公主无礼!”柔柔没有理会大公子,而是抱着墨玉,抬手指着大公子身边的仆从,对其怒目而视。 “这是我身边的人,为了保护我的安全,适才清了店中的客人,也是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不料对妹妹无礼了,大哥在此向妹妹赔礼道歉!”大公子温和的朝墨玉笑了笑,上前一步,将那个仆从拦在了身后。 哦,原来是同样的基因,难怪!好想看他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模样……墨玉心底罪恶的小心思开始转了起来…… “大哥吗?什么时候我多了个大哥?”墨玉示意柔柔将自己放了下来,站在街上,并不在意行人与各个店铺呆滞的伙计们,低头看着佩戴在腰带上的白玉。 大公子顺着墨玉的视线看过去,心跳漏跳了一拍,心中只剩下一句话:那小子果然将世子妃的玉佩给了这个小丫头。 “回公主,大公子临城与二公主乃是同胞兄妹。”柔柔恭敬的对没有行礼。 街上的人脸色顿时变得奇怪了起来,一个大人,对一个女童行礼,怎么看怎么怪异。 “哦,那就不是我大哥。”墨玉抬起头,看向大公子,“大公子是吧,你好,你的仆从冒犯到了我。” 墨玉毫不客气的一句话,像是一个炸雷,将刚刚瞬间安静下来的街重新点燃了,每个人都议论纷纷的指点着中央的两个人。越王的孩子闹矛盾了,甚至有一个不承认另一个是自己的兄长! 大公子的脸色不是很好看,他沉下脸,“墨玉,你该和其他妹妹一般唤我大哥。” “凭什么?”墨玉的嘴角勾了起来,“就凭你根本就没有爱护我,我就不需要叫你这一声大哥,口口声声说是我大哥,满月宴不送礼就算了,我的生辰也没有回来,你亲妹妹出事了到好似回来了,你把我当妹妹看了吗?还有,你的仆从冒犯了我!” “墨玉,他……”大公子收起了扇子,皱起眉头看着墨玉。 墨玉抬起手,拦住了大公子的话,“你是想说他并不认识我?我腰间挂着的白玉佩只是摆设吗?还是说你御下不严?还是说你根本就是想要折辱我?” 大公子的脸色慢慢的沉了下来,“妹妹……” “你闭嘴!”墨玉冷冷的看去,“我不介意对你再说一遍和你妹妹说过的话。” 大公子的脸色瞬间变了,她对妹妹说过什么话,他自然知道! “论嫡庶,我为尊;从家规,我为尊;听朝堂,还是我为尊,你对我有什么意见吗?” 她还有一只蛊王,若是没有连城,她就是下一任族长……不行!绝对不允许,她行事比起连城那个小子更加肆无忌惮! “我要你跪下,也是可以的。”墨玉淡淡的说道,笑着看着大公子,别忘了,我也有蛊王,到现在为止,越王还没有降低我规格的意思!越王只是越王,他上面还有皇帝,而我是皇帝亲封的公主! “妹妹,是为兄的错!”大公子读懂了墨玉话中的意思,他对墨玉行了一个便礼。 “你还是别叫我妹妹,我可没承认你是我哥哥。”墨玉抬脚走上抬脚,柔柔顺从的跟在她的身后。 这一句话一出,街上的人顿时哑然无声。每个人都知道世子高傲,不愿意称呼这些非一母所出的姊妹,但他是世子。什么时候这个墨玉公主……啊!是啊。众人想起来了,这是墨玉公主,也是拥有蛊王的人! 众人的脸色瞬间复杂了起来,看向大公子的神色有些不太友好,没事你老管人家叫妹妹做什么?像你那些妹妹管世子叫世子弟弟什么的也糊弄过去了,非要和人家拉关系。 墨玉站到台阶上,笑着歪着头,看向那个还呆立在原地的仆从,“大公子,这是你的仆从?” 大公子扫了一眼仆从,有些不喜,但还是微笑着点头。 墨玉收回了视线,抬头看向大公子,“大公子说他是为了保护你,所以才失手把我丢到街上的?” 大公子眉头一皱,“妹……你并没有被丢到街上。” “黑衣卫没有赶来,我便被丢到了街上了。”墨玉淡淡的解释着。 大公子不快的看了一眼柔柔,为什么她会是个黑衣卫?连城此举已是滥用…… 而人群之中的民众并不这么想,黑衣卫是越王特有的护卫,除了越王,就只有世子出行可以用,而现在这个墨玉公主身边也有……虽然只是一个,可那也是黑衣卫啊! “随从放肆,误将妹妹当做歹人,为兄在此向你致歉。”大公子在感觉到那些好事者的视线后,有些后悔走进了这家店。 “很简单的,冒犯了我的人都是要受罚的。”墨玉好脾气的一笑,好像周围那些陌生人都不在看自己似的,她仰着头一派天真无邪,“大公子,他是你的随从,我不便处罚。” 我不方便处罚你的随从,你自己罚好了。 大公子觉得有些不对劲,但是又说不上哪里不对劲,只是一个仆从而已,一个小孩子怎么会在大庭广众之下让自己重罚?就算是重罚,估计也就是不给饭吃几天这样吧。 事发突然没能私下处理,有些麻烦,但是大公子现在忽然觉得,在众目睽睽之下将事情说清楚,也是一件好事。 “嗯,王兄将他未来世子妃的白玉给了我,大公子是知道的吧?”墨玉的笑容不减,甚至更加灿烂了。 大公子忽然明白了墨玉的意思,他觉得有些好笑,“随从并未仔细查看。” “我那么小,没有仔细看就觉得我是歹人,要害你?”墨玉的笑容愈加灿烂了起来,“大公子,你太护着你的随从了吧?不过也是,左先生给我上课时也说,贤者仁士皆善待左右,大公子也想成为贤者仁士,我明白的。” 大公子的后背忽然冒出冷汗,他明白为什么刚刚墨玉要说起他和她之间的差别,不只是嫡庶,还有正统与非正统,她有伴生蛊王,而他没有。不管她能不能继承族长之位,他都不能插手,世子还是世子,是现定的继承者,你做一个贤者仁士又想做什么?抢王位吗? 墨玉转头看向那个似乎同样想到这一层的仆从,淡淡的一笑,“都说一个好的仆从,要善于解主人之困,你既然没有出面认错,而是让你主子挡在前面。看来你的确是不想受罚,大公子也不想你受罚,你们的心愿是相同的,也算得上是主仆情深。大公子,你的确是一位贤者仁士!” 不!不要!不要把这个高帽套在我的头上!大公子神色复杂的看着墨玉,她真的只是一个女童吗? 四周的民众没想那么多,但是刚刚墨玉的话他们听懂了一层。仆从不愿意为主子开解烦恼主动认错,主子挡在仆从面前为他道歉,这个仆从还是仆从吗?比主子还要主子了! 那个仆从汗流了满身,衣衫都湿透了,他早就想跪下来认错了!真的!可是身子怎么也动不了,僵直的站着,连说话也说不出口。 大公子紧握着扇子,心中早就把这个以前觉得很有眼力见的随从骂了一万遍了,以前那么机灵,怎么现在哑巴了?你难道真想我当这个贤者,和你主仆情深? 已经有人开始窃窃私语,刚刚不敢正视墨玉公主和大公子之间的矛盾,但是现在墨玉公主将大公子摘了出来,就是在个仆从的错,那就骂这个仆从好了,于是叫骂声绵绵不绝,毫不客气的涌了过来。 “大公子?”墨玉朝大公子浅浅一笑,你还不打算动手吗?还是你要当一个贤者?贤者也很好,你没看到那么多民众都在为你说话吗?很好不是吗? 柔柔一直低着头,她什么话都没有说,与其他的黑衣卫一般寡言少语,可是没有人会怀疑她为今日之事保密。她没护住自己的主子,想要不受罚,那就要丢出一个足够分量的替罪羊,而大公子就是最合适的人选! 你想与不想,你都是意欲贤者之人,可你若是处罚了你的仆从,这攻势就会少了些,民众也不一定会骂你,因为这个仆从真的很讨厌,他真的做错了事,你罚他可以说是为了……正义! 呵呵,越家的小子,你在这个时候出现,谁都知道你是为了你亲妹妹二公主,那么我和你玩个游戏。你觉得这个游戏有意思吗? 大公子感觉一股寒意从尾椎骨涌了上来,他差点打了个哆嗦,裹挟民众声势答道自己的目的吗?可是他竟然无法拒绝她给出的台阶。 “你既冒犯了公主,自然应该受罚,我为你求情只是出于主仆道义,你既不知悔改,无认错之心,便罚你百蛊之刑!”大公子对墨玉略施一礼,转过身,指着那个随从说道。 “大公子,你没有必要自污,我明白都是这个仆从之错,贤者不应该有污点与其身!而且,这个刑罚过于严重了……”墨玉上前一步,十分关切的看着大公子,笑道。 周围人也开始顺着墨玉的话开始叫喊,不要为了一个仆从自污其身,你那么风度翩翩!就像干干那样为他求情也没有人会怪你的。 大公子甚至想一口口口水啐到这些人的脸上,他在一个无人注意到的角落狠狠的瞪了墨玉一眼,然后催动了自己的本命蛊。你既然裹挟我,那么你也别想好! 大公子狞笑着,“冒犯了妹妹的人,自然应该重罚!” 墨玉一挑眉,暗自催动蛊王,将一只朝自己袭来的蛊虫吞下,她浅浅的笑着,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一般,看着大公子对那个仆从用刑,“大公子,王兄和我说百蛊嗜心很痛的,虽然没有万蛊那么痛苦,那也是一个很难受的过程。” “什么百蛊嗜……”大公子转过身,皱着眉头看着墨玉,却正好望见了墨玉眼中一闪而过的狡黠。 什么?她在笑什么?真的以为百蛊之刑很痛吗?越族之人哪会感到…… “啊——” “天呐?” 人群的反应不太对…… 大公子狐疑的转过头看向惊恐的看着自己身后的那些民众,然后他在墨玉的眼中看到了一丝怜悯……等等?怜悯? 大公子猛地转过身,见到了那个已经失去了浑身精血,变成了人干的随从,他宛如枯树的干手成爪,还朝自己伸来。惊恐痛苦的眼神停在了那一瞬,好像在问自己为什么要那么做。仆从干巴巴的身体站不住,直直的往后倒去,倒下的瞬间,似乎还穿来了骨头碎裂的声音,这让四周的人开始恐惧的奔逃,望向大公子的那些赞美的眼神份纷纷变为畏惧。 大公子身上的血液猛地涌上了大脑,怎么回事?这是怎么回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大公子,我刚刚说过了,你的处罚,过于严重了。”墨玉走上来,怜悯的看着地上的尸体,她拉过一边的红色绸布,盖在了上面,然后用只有两个人可以听见的声音说了一句—— “你没必要这么做的,因为无论如何都会受罚,可你为了自己好过一些,放弃做一个贤者,那么就只能做恶人了,好心疼你哦~” 正文 第21章 万蛊成阵 “好心疼你哦~” 大公子看着站在自己跟前的小矮子,还没大腿高,但是说出来的话…… “柔柔,我们回去上课吧。”墨玉朝大公子眨了眨眼睛,然后转过头,眼中带着一丝对大公子的畏惧,小跑着回到了柔柔的身边,拉住了柔柔的手指,就像每个受惊后跑回母亲身边的孩子一般。 大公子看着街上畏惧的看着自己的民众,那些四散奔逃的人们,他红着眼,紧盯着墨玉,许久培养下来的“修养”让他无法做出歇斯底里的模样,只是淡淡的念了她的名字:“墨玉!” “大公子,我知道你想杀我为你的随从报仇……”墨玉的嘴角勾着一抹浅浅的微笑,仰头看着大公子,然后摊开了手心。 “这是……什么?” “他真的想杀他妹妹?疯了吧?” 大公子什么声音也听不进去,直直的看着墨玉手心之中躺着的一只干瘪的红色小虫。这是嗜血蛊,越氏一族的人都认得的蛊虫,很普遍。 大公子自嘲的一笑,是啊,这是嗜血蛊,能让人不知不觉的死去,他记得那个白玉佩,怎么就忘了她册封为公主的那天也吞了一只嗜血蛊? “嗜血蛊呢,大公子还是先回去像父王解释清楚吧。”墨玉将手心的小虫子随意的丢在了街上。 只是这只已经死去的小虫子刚落在地上,就开辟出了一片空地,那些刚刚还战战兢兢看着大公子的民众,这时候彻底的沸腾了。 “竟然是嗜血蛊?” “那个能慢慢的把人吸干的蛊虫?” “天呐!太可怕了!” “大哥?难怪人家不愿意认你!呸!” 大公子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墨玉感到很满意。 “如此,我便先回去上课了,大公子请自便。”墨玉对大公子点了点头,然后转身离去,就像一只骄傲的孔雀,她挥了挥手,“趁着没有人先去父王那里告状,大公子还是先占据先机说点自己的好话吧,父王还是很疼爱我们这些孩子的。” 大公子的脚步踉跄了一下,神色复杂的看着墨玉离去的身影,以及周围民众对自己的厌恶。只是短短的几句话,怎么就成了这样的局面?能不去吗?不!当然不能,她说得对,不去很可能会有更加严重的惩罚,虽然早点去了也会有,可是会轻些。 大公子茫然的看着那些民众,只是个孩子啊,竟然轻易的调动起来了他们的情绪。若是没有刚刚他们对自己的推崇,可能现在的情况会好些吧? 大公子闭上眼,妹妹,哥哥顾不上你了…… 大公子没有过多的停留,拔腿上了马,也不管已经变成干尸的随从,快马加鞭朝越王宫赶去。 墨玉坐上了马车,柔柔端着一盘新买的糕点进来,墨玉捻了一块,慢慢的吃着,“他走了吗?” 柔柔沉默片刻,看了墨玉一眼,低头答道:“是,大公子快马加鞭出城去了,民众对其纷纷唾弃。” 墨玉笑了起来,“真是个傻子,是不是柔柔?” 柔柔迷惑的看着墨玉,没有也没有打算和她解释。之前做了善人,后来又做了恶人,在众人面前依旧是个伪君子了,还不如伪善到底,顶多让越王以为你是个觊觎王位的小子,可是现在嘛……名声没了,还丢掉了唯一可以利用的民声,面子里子都丢光了,真是可怜! “公主,你……是故意的吗?”柔柔复杂的表情对着墨玉。 墨玉十分神秘的点了点头,对柔柔说道:“你知道什么叫为声名所累吗?” 柔柔摇了摇头,但是她好像有点明白了,看向墨玉的眼神更加复杂了。 “回去吧,不去上课了,去找王兄……”墨玉又吃了一块糕点,转头对柔柔问道:“那个二公主,还有什么同胞兄弟姐妹吗?还有人会为她来出头吗?” 柔柔仔细的思考了一会,然后摇头,“没有了。” “哦,那就好,我寝室的屏风包一下,等她定亲之后就送去做礼物。”墨玉靠在软枕上,静静的看着窗外的风景。 其实有些事情很好看穿的,比如说那个一直温润如玉的越子阳,其实有很多时候都让自己产生了怀疑。可是就是因为他的那些做派,让自己不愿意往那边去想。可是装出来的总是装出来的,别再傻傻的相信了,不落入这些的陷阱,你就永远是个猎人。 车子停在了山前。 山前有黑衣卫守卫着。 “到了?”墨玉皱起眉头,掀开了帘子,环视一圈,眼睛慢慢的眯了起来,“这些黑衣卫是做什么的?我王兄呢?” “公主,这是历代世子修习之地,黑衣卫的守卫是规矩,也是必要的。这座山名为万蛊山,除了身怀伴生蛊王者,不得入内。”柔柔下了马车,恭敬的垂手在一侧。 墨玉抬起头,看着眼前的万蛊山,闭上眼睛,仔细的感受了一下。 没一会,墨玉就惊骇的睁开了眼,直直的看着这座山,“王兄一直在这里学习?” 柔柔点头,“是的,公主,我们无法进去的……” 墨玉直接从车上了下来,静静的看着这座山,这里何止万蛊? “那么,王兄的师傅呢?不是要上课吗?”墨玉开口的时候,视线依旧放在山上,似乎没有什么可以阻隔似的。 “除伴生蛊王者,便只有蛊侍能在此处安然无恙。”柔柔的回答依旧恭敬。 是啊,为什么不恭敬呢?只有伴生蛊王的人才能上去,世子连城是,墨玉在其他人眼中也是! 墨玉迈开步子,朝上山的路走去,连一个眼神也没有丢给那些黑衣卫,只是淡淡的说了句:“父王允许我,可以和王兄一起上学。” 山脚下的黑衣卫们对视一眼,一个人将询问的视线投向柔柔。 柔柔摇头,公主要做的事拦不住的,而且她的确身怀伴生蛊王。 没有人阻拦,墨玉踏上了第一阶台阶。 好像是进了一个另一个世界,很像那天阿金对自己用的那一个东西! 墨玉转过身,那些人还站在原地,只有眼神的接触,可是太安静了,周围太安静了,鸟鸣虫叫都消失了,好像和这个世界之中隔了一层膜。 墨玉有些恍惚的抬头看去,台阶并不是笔直的,弯弯曲曲的隐在树木之中,没有人打扫,让这条小路显得很是神秘。 上去吗?要不要上去? 墨玉开始犹豫了,她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来这里,也不知道那个伴生蛊王是个什么东西,更加不知道蛊侍是什么。她唯一明白的就是,随着她穿越到这个不知名地方的蛊虫是自己祖辈传下来的蛊虫,是自己的本命蛊。 “我的认知就是,我不是越墨玉,我也没有伴生蛊王,可是我就是想上去看看,瞧瞧这个万蛊山,瞧瞧这个阵法到底和我来这里有什么关系,你们越家的人到底在搞什么鬼!” 墨玉提起裙角,大步的朝上面走去,一步一个台阶,小短腿开始酸痛也不停歇。 孩子的身体太脆弱,墨玉摊开手中的手帕,捻了一块糕点往嘴里塞去,继续匀速前进。不能停下来,一停下来休息就会没有力气上前了。 柔柔担心看着已经消失在树木之中的墨玉,朝几个守在山脚下的同僚行了一个礼,“诸位,我必须向王上通报此处情况。” 柔柔才转身,一道声音却使她停下了脚步。 “既然担心墨玉公主,为什么刚刚不阻拦她上去?你若是阻拦,或者只消说上一句需要经过王上同意才能进去,墨玉公主是听话的孩子,绝不会贸然进入。”越齐从一个角落走了出来,看着柔柔问道。 “中尉很好奇吗?”柔柔板着一张脸,转头看去。 “怎敢?”越齐笑了笑,“你我官职相同,我怎么敢好奇你的事呢?只是,越柔,我想问你一句,你凭什么觉得公主进入万蛊山能够安然无恙?世子将公主交给你,可不是让你渎职的!” 柔柔扫了越齐一眼,没有回答他的问话,只是解下了马车的马,骑了上去,朝越王宫赶去。 柔柔在回越王宫时也在思考,为什么会相信她呢?她只是个孩子啊,就算虚岁满了两岁,也才出生不到二十个月,为什么那么放心呢? 公主想去,就是要去的,作为随从是不能阻拦的?这个理由柔柔自己都不信! 答案自然是无解的,可柔柔相信自己的直觉,但是自己的职责依旧是保护公主,所以她现在要去找现在唯一在外面有伴生蛊王的越王,如果公主出事了,世子也不在她身边,那么越王一定能救她。 墨玉坐在石阶上喘着气,她不知道已经爬了多久了,这条路似乎没有尽头似的,大约已经一个时辰了,还是没有看到除了树之外的东西,墨玉第一次停下来休息。 忽然,一边茂密的草丛之中传来了动静。 墨玉转过头看去,心脏似乎多跳了一拍,心口热热的。 墨玉掀开衣服,看着心口发着淡淡金光的禅虫,心念一动,将其召唤了出来。金色的禅虫似乎很是兴奋,像一只蜜蜂似的在空中用一种无规则的轨迹飞着转着。 墨玉的身上忽的起了一阵鸡皮疙瘩,四周的动静忽然大了起来,好像是那天连城的蛊王佐使阵,四周有密密麻麻的蛊虫朝自己爬来…… 正文 第22章 万蛊嗜血 顾不上身体的疲惫,墨玉站了起来,环视一周,密密麻麻的蛊虫朝自己涌来,像是海浪一般,前面的蛊虫越过一根枯树,后面的蛊虫立马爬了上来,踩着它们的同伴朝自己而来。 墨玉踩在平实的台阶上,心中涌上一股从未有过的恐惧。 “这到底,是什么鬼东西……” “王上,越柔有要事禀告。”柔柔跪在大殿外,一颗心扑通扑通的跳着,她怎么就忘了,去万蛊山之前,大公子回了越王宫。 “柔柔?你不是墨玉身边的婢女吗?”一个疲惫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二公主慢慢的踏上台阶,似笑非笑的看着柔柔,“听说墨玉去了万蛊山?” “二公主?你不是?”柔柔诧异的看着二公主,她忽然感觉到一丝不对劲。 “今日我没有去上课,就是知道墨玉可能回来看我笑话。”二公主站在柔柔的身边,双眼平视看着大殿禁闭的门,“孩子总是任性的,我也是个孩子啊。所以,为了让墨玉多受点苦,我打算做点以前从来没有做过的事情。” 柔柔仰着头,看着面色苍白憔悴的二公主,她知道二公主那日之后的生活不会太好过。在见到如今这个模样的二公主时,柔柔还是吃了一惊。这还是那个骄傲淡然摇着扇子高高在上的二公主吗? 二公主双膝一软,直直的扑通一声跪在了冰冷的台阶上,“父王,我不要嫁——” 柔柔张着嘴,殿外守着的护卫们也吃惊的看着二公主。是啊,谁还不是个孩子呢? “你知道,为什么历代的伴生蛊王者都会单独修习蛊术吗?”苍白如纸的二公主趴伏在地上,让人看不清她的表情,但是犹如地狱幽魂般的声音还是钻进了柔柔的耳中,“还是个孩子呢!孩子啊,多么脆弱的生物!” 柔柔打了个冷战,她后悔了,真的后悔了…… 而二公主悲切的声音还在身边不断的哭喊着,“父王,您最疼女儿了,女儿不想嫁——” 大公子跪在殿内,低着头不敢去看端坐在高位的越王。一套破碎的青瓷茶具碎片散落在膝盖下,在大公子进来的那一刻,越王就将手边的这一套茶具甩到了地上。为了稍稍消减越王的愤怒,大公子直直的跪了上去。 “你告诉我,你想做什么?”越王在不知道看了大公子多久之后,阴测测的声音才缓缓响起。 “儿子,儿子什么也不想做啊……”大公子无力辩驳,只能一遍一遍的用最苍白的话语为自己求情。 “临城,你是我的第一个孩子。”越王静静的看着下面跪在碎瓷片上的大公子,思绪慢慢的飘远,仿佛回到了那天初为人父时的场景,那是很愉快的一段回忆,虽然他不会是自己的继承者,可是自己依旧将为数不多的父爱投入在了他的身上。 “父王,儿子有愧!”大公子开始叩首,一下一下,破损的额头上流下鲜血,与膝盖流出的血液慢慢混在一起。 “临城,你让我拿你如何是好?你可知上官家的一直在盯着我们吗?”越王闭上眼,不去看地上的大公子。 “父王,儿子愿意为族人做任何事!”大公子抬起头,悲伤而坚定的望向自己的父亲。 “你,去禁地吧。”越王睁开眼,眼中不带任何的情绪,对大公子说着绝情的话,“不用出来了。” 额头上的鲜血缓缓的淌下来,渐渐的将一张俊美的面孔染的可怖。高雅出尘的衣衫上早已经沾上了血液,大公子似乎丧失了所有的感觉,他缓缓的弯腰,沉默的对越王磕了一个头。 大公子没有抬起头,越王也没有叫他起来,父子俩一个低着头,一个无情的望着,谁也没有多说一句话,门外二公主的哭喊声一阵阵的传来。 最后,大公子轻笑了一声,跪坐在地上,不顾刺透衣衫的碎瓷片,看向越王。 “父王,儿子还想问一个问题。” 过了许久,越王摆手同意,“问。” 大公子用衣袖去擦脸上的血迹,可是却只能将那些血迹抹的更开,显得他更加的狼狈与可怜,眼眶之中慢慢的积蓄上了泪水,“父王,我读过一本书,是母亲给我的,母亲伴随您的时间最长,或许不如王妃重要,可是若是论起对您的了解,我想母亲才是第一人。” 越王的表情淡淡的,好像在看一个陌生人一般,宽大的衣袍掩住了身体,让人更加看不透。 “父王,我觉得,新出生的小妹妹,和您很像。”大公子收起了笑容,目光直直的投向越王,“父王,您也是这么觉得的吧?或许没有人敢说出口,因为所有人都知道您曾经想杀了她,可是她却是与您最像的。” 大公子似乎觉得这样坐着很难受,他将小腿从身下挪了出来,箕坐在地上,以一种最为放松的姿态看着上面望着自己的越王,“父王,我很早就想说这句话了……” “您真的太冷了,就算您真的对我们很好,可是我们还是很害怕你……” “今天我见到了墨玉,那个小孩子真是可爱,可是那张脸却一点也不像我们越家的人,我看了就觉得讨厌……” “现在我才明白,我讨厌的其实不是那张脸,那张脸其实很是玉雪可爱的……” “父王,您知道我讨厌她脸上的什么吗?” 越王依旧没有开口,他低着头看着地上的大公子,好像在看一个撒泼打滚的孩子。就要进禁地了,胡闹些也无妨。 “父王,您见到墨玉的第三次之后,就心软了,不再想要为家族排除这个隐患!” 大公子自嘲的一笑,“其实我们都看到了,只是没有人往那里想……父王,她和您最像啊!” 像是说出了一直积压心底的话,大公子仰着头笑着,安静的大殿之中回荡着大公子的笑声。这让跪在殿外的柔柔瞪大了眼睛,也让二公主暂停了一刻的哭声,每个人的心中都在怀疑。怀疑大公子和王上说了些什么,怀疑大公子是否不会受罚…… 越王的眉头皱了起来,他看着大公子,低沉的声音从喉咙之中吐出,“所以,你讨厌我?” 大公子一愣,他收起了笑容,一本正经的点了点头,“父王,我们都害怕您,我不敢说这句话的。” “父王,您其实也发现了吧?她的那双眼睛里,没有半丝对族人的感情。就像当初的您,为了迎娶王妃,大长公主为此送命,所有的族人都在反对这个女人进门,您依旧每日去她那里报道。” “母亲告诉我,那个皇帝和您有仇,是夺妻之恨,可是王妃喜欢您,跟您回来了,所以他送了她一个王妃的封诰。这让族内大乱,您和皇帝都是冷血无情的人,他放弃了自己喜欢的女人,用一个封诰让越氏一族元气大伤,让父王屠戮殆尽四支三十一脉的族人。” “父王,我们那时候还小,王妃好几年都没有孩子,所以我们都不懂,只是本能的尊敬我们的父亲,以及讨厌突然到来的王妃,直到连城的出世。” 大公子双手撑着地,没有去瞧越王的脸色,眼中带着怀念,“那天,诞下继承者的王妃,她身上所沾染死去族人的血都被洗干净了,她是真正的王妃了,您还是那个英明的越王,但是我们这些孩子却更加害怕您了,所以也更加努力地讨好您……” “我知道。” 大公子愣了愣,他眯起眼,将眼眶之中的泪水挤了出去,呆呆的看着越王,他竟然回应了吗? 大公子趴伏在地上,“父王,您的眼中再也没有了我们,无论我们做了什么,无论您笑不笑……父王,今日我见到了另一个你,眼神冰冷,不带一丝感情,神色漠然,让人想要毁了她!” “你没做到。”越王的眼中染上一丝慈爱。 “是!”大公子抬起头,红着眼睛,竟带上一丝疯狂,大笑道:“父王,没有人制得住她,除非她也得到了她的那个‘王妃’。您找得到吗?在族内找到了吗?” 越王站起来,走下台阶,轻轻的拍了拍大公子的头顶,声音低沉到几乎听不清:“找到了,连城。” 大公子一愣,泪水混着脸上的血水滑落,他疯狂的笑着:“父王,父王,那您就让连城好好的把握着这把双刃剑吧。您还不知道吧?我的蛊术已经奈何不了她了,她还特意为我下了一个套,我只是想用百蛊惩罚我的随从,可是她的小把戏却让我的蛊变成了百蛊噬心,她还在众人眼中默不作声的吸干了我的嗜血蛊。” 越王的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他收回了手,没有在意手上被蹭上的血迹,负手而站,“连城一岁时开始修习蛊术,今日已经进入万蛊山,你记得今日是什么时节吗?” 大公子跌坐在地上,呆呆的看着越王,“您……您可真狠啊,这个时节让他一个这样孩子进去?您为了培养他,还真是狠心呐!呵呵,哈哈哈哈……” “放心的去吧,禁地之中还有五位长老在。”越王转过身,手中捻着一只蛊虫。 大公子口吐鲜血,软倒在地上,双目无神的看着自己被父亲取走的本命蛊,泪水滑落,他低低的唤了声“父王”。 大公子回头温柔的看了眼殿门:妹妹,这是大哥能为你做的最后一件事了…… 越王挥了挥手,有黑衣卫从暗处出现,将大公子拖下去。门外传来了二公主的哭喊声,还有柔柔坚持不懈的求见声。 越王揉了揉眉头,脑中浮现出大公子望向自己的眼神,他下令道:“去将……二公主……” 殿门被打开,二公主的脸上带着笑与悲切,跑了进来,跪在了刚才大公子所跪之处,表情扭曲的开始叩首求情:“父王……” 柔柔咬着牙,看着再次被关上的大门,再也顾不上规矩,站了起来,朝殿门喊道:“王上,墨玉公主去了万蛊山……” 柔柔的话还没说完,两旁的黑衣卫手持铁棍朝她袭来,无力反抗,也无法反抗,柔柔口吐鲜血,倒在地上昏死了过去,而身上的铁棍还在不断的落下,像是厨子在处理做菜用的滚刀肉,铁棍与肉体的接触声闷闷的传来,穿过沾上柔柔鲜血的殿门进了大殿。 越王原本看向二公主的眼神还带着柔情,但是随着柔柔的这一声大喊,顿时都收了回去。 越王一脚踢开呆滞的二公主,大步朝门外走去,看也没看死人般被捶打着的柔柔,阴沉着脸让人备马赶往万蛊山。 二公主愣愣的拔下了手心之中扎入的碎瓷片,呆愣的看着地上的血迹,僵硬的脖子转过去,看着门外不知死活的柔柔,“为什么?” 墨玉不断的掐着法决,手指飞快,却怎么也挡不住更加快的朝自己涌来的蛊虫。墨玉的身上爬满了黑色的小虫子,每一只都黑的发亮,硬壳的小虫子背上光滑如丝,可是它们身上发出的壳与壳之间的碰撞声,让人不自觉的涌起一阵鸡皮疙瘩。 “好……疼。”墨玉艰难的吐出一句话,然后那些像是见到了什么美食似的蛊虫就朝自己的嘴里涌去,像是吃进去了一把长了脚的花生,咯咯咯的声音甚至往喉咙深处钻去。 墨玉的眼中染上一丝红色,身上的衣服早就被那些蛊虫撕碎了,光着身子却看不见一丝肌肤,黑乎乎的一个个小圆点爬满了身上的每一个角落,就像是穿了一件特制的紧身衣一般,蛊虫还在争先恐后的往嘴里爬去…… 生命力似乎在消失,这是……嗜血蛊?不是那种随处可见的嗜血蛊,是特意被培养起来的嗜血蛊…… 墨玉摔倒在了地上,一片蛊虫被甩开,然后又紧紧的吸附了上来。墨玉看到了那些虫子下的吸盘,还有为了吸血而生出的长针,正滴着从自己身上吸去的血液,而那些虫子甩出去的地方染上一片血迹,吸引了更多没有附满在墨玉身上的蛊虫爬去。 墨玉似乎感觉到自己身上的蛊虫在变大,在变得更加沉重,她艰难的从嘴里吐出一个字:“滚……” 正文 第23章 红色石阶 “滚……” 墨玉半跪在地上,石阶上洒满了黑色的嗜血蛊,有吸饱血从身上落下的浑圆蛊虫,露出还有半点伤痕的洁白肌肤,然后很快的就有新的蛊虫覆盖上去继续吸血。 墨玉的一双眼睛露在外面,浑身除了黑色便只剩下了眼白,她似乎感觉到身体之中的血液不断的往外流逝着,可是却无法阻挡,而四周的蛊虫却越来越多了。 墨玉苦笑着,她想起上一次死的时候身边还有墨玉令,有墨玉令的加持,或许自己这次能死的慢一些…… 可是,死之前,我也要拉上你们这些肮脏的垫背! 墨玉闭上眼,很快就有蛊虫爬上了眼皮,将墨玉整个的埋在了蛊虫组成的浪潮之中,不断有吸饱血滚出来的蛊虫,也不断有新的蛊虫爬进去。 墨玉蜷缩着,可是无论再如何蜷缩,皮肤与皮肤之间的缝隙总是有新的蛊虫爬进来。墨玉已经开始脱力了,而一直护着心口的金色禅虫却开始发亮。 光亮渐渐的穿透密密麻麻的蛊虫,从外面看来,这团蛊虫像是扑火的飞蛾一般,围着中央的那一团亮光。 墨玉的意识渐渐的开始丧失,她眯着眼,眼皮上趴着的蛊虫让她无法睁开眼。 身体开始发热,从心口开始,渐渐的蔓延到了全身。 蛊虫开始躁动,新的蛊虫迫不及待的钻进去,而原本紧贴在墨玉身上的蛊虫则纷纷脱落,朝外面爬去…… 金色的蛊王慢慢的融入了墨玉的心口,而那一块空出的肌肤,却久久没有新的蛊虫爬上去,甚至慢慢的,周围的蛊虫拔出了吸血的口器,松开紧贴着肌肤的吸盘,想要脱落…… “吸了我的血,还想跑?”墨玉的嘴里的蛊虫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消失了,她含着一口血,舌头贴着上颚,将嘴里的这口鲜血朝上喷去。 时间似乎就此静止了,那些爬动着的蛊虫,那些已经吸饱血离开的蛊虫,那些想要爬进来饕餮一餐的蛊虫,纷纷停了下来,静止的画面就像是一张相片,只剩下空中飘落的那一口鲜血落在这些黑色的虫子身上。 像是餐馆的老板为了提香而将热油浇在了芝麻上,原本拥有着坚硬外壳的蛊虫们不堪一击,那些黑色的外骨骼在接触了这一口血时纷纷碎裂,然后从体内爆起一团团的鲜血,浇在下一层蛊虫的身上,然后继续刚刚的过程。 似乎只是过了不久,似乎已经过了许多年,墨玉半躺在石阶上,虚弱的喘着气。而石阶上早已经洒满了鲜血,慢慢的往山下滴去,以及流淌在鲜血上残破的蛊虫碎片,墨玉的下巴已经变尖了,浑身失了血的苍白,她艰难的侧过头,露出一口带血的白牙。 “叫你们吸我的血,活该爆体而亡!” 墨玉静静的看着头顶那一片小小的天空,身体没有了刚刚那种艰涩感,身下的那些都快汇聚成河的血像是不是从自己身上流出来似的。 金色的蛊王依旧散发着淡淡的金光,它静静的趴在了墨玉的心口上,小翅膀微微的煽动着,像是吃饱了般的餍足,还发出了嘶嘶的鸣叫。 “你把那些嗜血蛊都吸干了,比起之前的那两只,这一群看上去很和你的口味?”墨玉感觉身体恢复了一些,伸出一根手指点了点金色的蛊王。 蛊王煽动着金色的翅膀,像是在回应墨玉的话语,它从墨玉的身上离开,浮在半空,只是双眼一直紧盯着上山的石阶。 墨玉撑着上半身,抬眼望去,“你还想上去吗?我的半条命都快没有了,你跟着我到这个地方,不会就是为了吃饭吧?” 蛊虫没有回答墨玉,但是它兴奋的围着墨玉飞着转。 “知道了,让我休息一下。”墨玉躺了回去,眯着眼睛看着那一小片天空。 越王骑马到了山脚下,第一眼就看到了担忧的站在山脚下的那一群黑衣卫。 “围着做什么?”越王下了马,大步走上去,然后也楞住了。 源源不尽的鲜血从台阶上流淌下来,上面还漂着许多残碎的蛊虫尸体。山脚下有一道小溪,那些血液流入了这条小溪,也正是从这里开始,溪水变成了血色…… “世子和公主呢?”越王抿着嘴看着变成了红色的石阶,走了过去。 越齐也吃惊的看着这些鲜血,以至于越王到了也没有察觉,直到越王走到身边,才行礼,“回王上,世子辰时便已上山,而墨玉公主则于两个时辰前上山。” “为何不报?”越王沉着脸,转过身看向越齐。 越齐单膝跪下,义正言辞道:“回王上,属下的职责是守着世子,而非公主,属下发现时,墨玉公主已上山,而中尉越柔也正打算回宫禀报。” “你的意思,除了世子,你可以不顾其他人的安危?”越王眯起眼,低头看着越齐,“族规是什么你忘了吗?” 越齐冷汗直流,他吃惊的抬起头,越王从来没有对墨玉公主表现出一丝的关心,就连在培育继承者上,也只对世子……难道? 越齐打了个冷战,他觉得自己好蠢。世子的身边有一名黑衣卫的中尉护卫,而墨玉公主的身边同样也有一名,虽然是世子带去的,可那也是同样规格的对待,除了王上无人可以调动黑衣卫,更何况是中尉。究竟是什么让众人都觉得墨玉公主只是一个多余的存在? 越王紧盯着石阶上淌下的鲜血,没有说话,只是让人搬来桌椅,闭上眼开始休息。 越齐还跪在地上,只是他已经失去了之前的理直气壮,战战兢兢的看着似乎流不干的鲜血,他想起一个传说。 “百年前,曾祖父还未袭承王位,在这一日,他也上了山,那日的石阶也被染红了……”闭着眼的越王忽然冒出这样一句话。 在场的黑衣卫齐齐打了个哆嗦,双眼不敢置信的看向上山的台阶,每个人都在后悔与忐忑。或许是后悔让墨玉上去,或许是后悔之前对墨玉的无视,或许是对现在还在山上的两个孩子的担忧…… “万蛊山,除了身怀伴生蛊王者,不得入内。”越王没有理会身旁人的小心思,他深吸了一口气,因为空气之中的血腥味而皱起眉头,“越柔坏了规矩,你也坏了规矩,我不再过多处置她,至于你,有两个选择……” 墨玉赤裸着身体,趿拉着一双破破烂烂的绣花鞋,身上勉勉强强的穿着只能被称为布片的衣服,慢慢的走在石阶上,一只金色的蛊王跟在身后。 “刚刚那些嗜血蛊好奇怪,和之前的两只一点都不一样,是另一个品种?”墨玉自言自语的向上走去,她扯了扯身上从鲜血之中捞出来的碎布衣服,难受的扭动着身子,已经干涸的血液凝固在身上结成血痂,紧绷着肌肤,难受的很。 墨玉搓着身上的血痂,“明明身上没有一点伤口,可我就是硬生生的从包子脸变成了瓜子脸,还沾了那么多血,活像个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幸存儿童,要是放在非洲,上报纸妥妥的!” 墨玉顿了顿,将腿搁在台阶上,开始搓腿上的血痂,“除四害真的很有必要,现代哪有什么蛊虫?” “我觉得我应该去找个地方洗洗,不然都不好爬上去,你觉得呢?”墨玉在将膝盖上的皮肤挫红之后停下了手中的动作,转头看向蛊王,一本正经的问道。 蛊王歪了歪脑袋,像是在思考,它在空中打着转,然后认定了一个方向,双眼紧盯着那片草丛。 墨玉神色复杂的看着它,一种很奇怪的感觉涌上心头,在她知道自己的这只本命蛊能吸收其他蛊虫变强后,就一直不知道应该怎么对待这个存在。 直到刚刚它吸干了那么多的嗜血蛊,墨玉忽然发现,自己和它之间好像多了一丝若有若无的联系,好像一个机器人安装了能听懂蛊虫心声的芯片似的。 墨玉收回视线,垂着肩膀,掀开刺人的草叶,小心的走入草丛。 脚落在松软的腐叶上,她这才想起,这座万蛊山或许是有人的,不然台阶上为什么那么干净。墨玉觉得很可能有个守山人在这里,这个人是连城的师傅,就是柔柔说的什么蛊侍,平常养养蛊虫,然后扫扫地之类的? 墨玉的脚步顿住了,已经到了,那是从山上流下来的一条小溪,只是这条小溪中似乎还有一丝淡淡红色。 “果然都是诡异的存在,越家的人都是一群神神秘秘的家伙,连座山上的溪水都弄得那么诡异!”墨玉利落的将身上的“衣服”脱了下来,然后开始清洗身上的血痂,一点点扣下来,然后细细的清洗干净。 最后,墨玉直接将那一堆“布片”扯了一块下来,愉快的开始搓澡。 山上的溪水还是很凉的,已经入秋了,墨玉不敢多洗,感冒就不好了,搓了搓那一堆血布片,墨玉还想往身上穿,可是脆弱的布片碎成了一块块,彻底不能穿了。 墨玉无语的看着地上散落的布片,将手中的两块丢掉,“所以,现在是猿人泰山的剧本吗?” 墨玉长叹一口气,四处看了看,找了两片比较软的大叶子,用地上的布片打成串简单的绑了绑,“穿”在了身上。 “得!瘦了一圈不说,身上的衣服都变成树叶了,我现在出去要说我不是墨玉肯定有人信!” 墨玉耸了耸肩,转过身,就看见了已经变成了红色的溪水,而自己的那只蛊王还在红色的溪水上打着转。 心脏扑通扑通的跳着,墨玉按住了心口,心口的那个金色的纹样亮了起来第一次蛊王不在体内的情况下。 “怎么回事?连城?”墨玉猛地回头,朝山上望去,趿拉着绣花鞋,朝山上快步走去。 锋利的树叶划破了皮肤,墨玉顾不上传入大脑的疼痛,双眼紧盯着越来越红的溪水,心脏就像是发电机一般的跳动着,让她怀疑是不是下一刻就会从喉咙之中跳出来了。 距离不算太远,墨玉喘着气站在草丛之中,扶着一棵树,呆呆的看着躺在血泊之中的连城,他比自己好一些,至少身上的衣服还算完好,只是白色的袍子染成了红色。 墨玉快步上前,没敢动连城,只是上下环视了一圈,然后张大了嘴,“你这也是遇上了嗜血蛊了?” 墨玉转头看着地上的血迹,上面的确还有不少嗜血蛊的尸体,只是这些尸体依旧完好,数量也不是很多,只是连城身下的血却流的和自己一样多。 墨玉的蛊王落在了连城的心口,一道亮光穿透衣料,幽幽的透了出来。蛊王飞了起来,然后墨玉就看到了连城的心口出现了一个小小的突起,一只和自己一模一样的蛊王飞了出来,闭着眼浮在半空。 墨玉不知道自己应该做些什么,她皱着眉头看着连城,心中有点明白为什么今天连城要和自己一起用早膳了,这是早就料到会有这样的情况了? 墨玉发现连城的时间不长,连城醒来的时间也不长,连城的蛊虫在连城醒来的时候就回到他的体内了。 “玉儿?”沙哑而虚弱的嗓音从连城的喉咙之中吐出来。 “你怎么样?有哪里不舒服?”墨玉紧张的看着连城,虽然自己也好像经过了这一关,但是连城还是个孩子啊! “你……怎么在这里?”连城紧紧的看着墨玉,视线在飘到墨玉身上的树叶时激动了起来,他撑着手,挣扎着坐了起来,伸出一只血手拉住了墨玉,声音像刀割铁皮般难听:“玉儿,你受伤了?衣服呢?” 墨玉愣愣的看着连城,嘴角却瘪了下去,该死的,居然会因为这个小屁孩感动。 墨玉拍开连城的手,一屁股坐在了草地上,冷冷的看着连城,“所以,这就是你说的考校?你每次都是这样死去活来回去的?” 连城像是没有听到墨玉的话,两只红色的小手伸过来掀开墨玉遮体的树叶去瞧,“你受伤了吗?衣服去哪里了?你怎么跑到万蛊山上来了?” 正文 第24章 不同的族史 连城抓着墨玉的手臂,双眼紧盯着墨玉的脸,不放过一丝细微的表情。 “噗嗤——”墨玉没忍住笑了出来,伸出手点了点连城的额头,“我的好兄长,你担心什么呢?比起没穿衣服的我,你这个血水里捞出来的模样更可怕吧!” 连城这才回过神去打量一下自己的身体,他愣愣的看着自己身上因为被血染透了,紧贴在皮肤上的袍子。连城神色复杂的看着墨玉,抿着嘴不说话,沉默的起身,走向一边的小溪,整个人跳了进去。 墨玉还蹲在血泊边,呆愣的看着一言不发的连城跳进溪水之中。 这是怎么了?害羞?不会啊,一起睡觉的时候都没这样。难道是觉得自己丢面子了?因为被妹妹看到狼狈的样子了?墨玉觉得很有可能,毕竟这是一个十分热衷保护妹妹的妹控。 拍了拍有些发麻的双腿,墨玉站了起来,晃荡着两条小腿,走到了小溪边。连城没有将衣服都脱掉,而是趁着血还没结痂清理自己的身体。 墨玉坐在了一边的石头上,无聊的看着连城洗澡,她忽然觉得这个小子有点太正经了,自己这个老阿姨对上这么一本正经的小正太有点不忍直视…… 连城身上的血水洗去还是很容易的,他站了起来,将自己的袍子脱下,只剩一条宽松的束腿裤。 墨玉歪着头,正在想连城打算拧干了袍子之后怎么不露点拧干裤子。 带着凉意的湿袍子递了过来,墨玉诧异的看着连城,“兄长,你这是什么意思?” “穿上,一个女孩子,怎么能不穿衣服!”连城抿着嘴,认真的对墨玉说道。 “我才两岁。”墨玉点着自己的鼻子,看着眼前光着上身的连城,差点笑了出来。 “就因为你才两岁!”连城将袍子抖开了,轻柔的披在了墨玉的身上,抽出她的两只手臂,塞进了袖筒之中放好,仔细的绑好了系带,然后才收回手,“将里面的树叶子弄下来,不难受吗?” 就像是被当做珍宝一般爱护着啊,从没有人对自己那么好,这个臭小子怎么敢?他怎么能?好想爸妈,那两个连脸都记不清的人…… 墨玉扯了扯嘴角,想要露出一抹笑给连城,可是才牵动嘴角,却让眼泪掉了下来。 “怎么了?受什么委屈了?是不是那些蛊虫欺负你了?哥哥带你去报仇!”连城慌了,伸手在身上摸着,想要摸出一块手帕,可是却直接拍上了赤裸的胸膛。 连城有些尴尬,但也顾不得许多,眼前掉金豆的妹妹现在是最大的!连城小心翼翼的将手在裤子上蹭干净了,确定没有污渍,才伸手将墨玉脸上的泪珠擦去。 看着连城如此模样,墨玉呜咽一声,拉住了连城的裤腰带,将他往自己这里扯过来,然后紧紧的抱住了这个小孩子,带着浓浓的鼻音,“你为什么要对我那么好!为什么要对我那么好?” 连城一愣,下意识的回抱着墨玉。 在印象之中,这个妹妹一直是矜持有礼落落大方的,连城一度很满意自己这个比公主还公主的妹妹,可是这一刻,他忽然觉得以前那些东西都是假的,这个会对自己撒娇,会对自己哭闹的妹妹才更像是一个妹妹。 眼泪说来就来,说走就走,墨玉用长长的袖子擦了擦眼泪,推开连城站了起来,一张小脸皱巴巴的看着连城,“我问你,你每次考校是不是都这样危险的?” 连城张着嘴,不知道应该怎么面对墨玉,然后他想到了一个刚刚一直就想问的问题,“玉儿,你的脸怎么瘦了一圈?” 两人默默相对,没有人开口,都不愿意告诉对方自己经历了什么,为了不让关心自己的人担心。 “遇到了蛊虫?” 最后还是连城先开口,他仔细的梳理着墨玉的头发,一下一下。 墨玉舒服的眯起了眼,但是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还是猛地回过神,睁开了双眼,她转过头,严肃的盯着连城,“要不是我的蛊王发现了你,把你的那只弄醒了,你就要死了!” “不会的,明天还要和我的小玉儿一起用晚膳,哥哥最多睡一觉,睡一觉就醒了!”连城割掉了墨玉身上拖在地上的一部分袍子,将墨玉的头发轻柔的绑了起来。 “你把我当成傻子了吗?你看我身上的衣服都被那些嗜血蛊吃了,就应该猜到我和你碰上了一样的事!”墨玉沉着脸,一脸不快的看着连城。 连城的眼中闪过一丝心疼,他轻轻的拍了拍墨玉的肩膀,“乖玉儿。” 这个使心眼的坏小子! 好在,连城很快就开口打破了墨玉的尴尬,“玉儿,你知道今日是什么节日吗?” 墨玉疑惑的转过头看向连城。 见到墨玉这个样子,连城笑着揉乱了墨玉的头发,“就知道你是偷偷上来的,下次不许这样了!” 墨玉瞥过头,不打算理会套话的连城了,但是转头又觉得自己这样活像个没糖吃的小孩子,好幼稚。 说着话,等连城体力恢复的差不多了,两个孩子都没有多做停留。一个是为了早点上山完成这次的历练,一个是为了上山瞧瞧越氏一族的秘密。两个人就这样携手回到了石阶上,一步步的向上走去。 “小心!” 即将走完最后几阶台阶的两人心中有感,转头对彼此提醒道。 连城淡淡一笑,将墨玉拉到了自己的身后,看着朝自己涌来的蛊虫浪潮,召唤出了蛊王。 墨玉也不敢大意,同样召唤出了自己的蛊王,警惕的看着上面像是沥青一般“浇”下台阶的蛊虫,心中一阵恶寒。 “玉儿,刚刚哥哥教过你蛊王佐使阵的,现在可以用了!”连城的蛊王散发着淡淡的金光,让前方涌来的蛊虫一滞,只是很快它们就又继续朝下面冲了过来。 墨玉心中默念,或许是第一次使用,墨玉体内一阵阵晦涩不明的感觉升腾而起,大概是方法用对了,也或许是因为曾经做过召唤周围昆虫的事情,蛊王佐使阵顺利的使了出来。 墨玉的蛊王并没有像连城的那只一般发光,但是两只蛊王联合起来的蛊王佐使阵,却产生了一股不小的反应。 最前方的蛊虫已经开始翻腾,像是煮沸的开水一般,有些宁死不愿靠近两人的意思,纷纷转身朝后方爬去…… 墨玉惊讶的看着这些蛊虫,体力不断的被消耗,她没有收回阵法,“蛊王佐使阵,不是支使蛊虫行动的吗?为什么它们跑了?” “因为没有得到万蛊山的承认,所以我们的蛊王并不能支使这些蛊虫。玉儿,和哥哥一起上山!”连城脚下一用力,拉着墨玉的手飞快的朝上面跑去。 墨玉回头,刚刚的那个感觉,好像有人在后面…… 踩上最后一个台阶,两个矮矮的小身子出现在了山顶。 墨玉吃惊的看着眼前的石屋,手还被连城拉着忘了收回,那些蛊虫在最后几个台阶疯狂的涌过来,可是两只蛊王加持的蛊王佐使阵,却让它们不能开进分毫,而在踏上最后一节台阶时,那些蛊虫全部退回了林中。 山顶没有树,或者说山顶像是被平整的削平了,中间是一个大大的广场,上面刻着繁复的花纹,不知道为什么,墨玉觉得这些花纹很诡异。 “这个,才是真正的蛊王佐使阵。”连城兴奋的拉着墨玉跑到了这些花纹的最中央。 墨玉觉得自己有些接受无能,这就过关了?这就找到最大的宝藏了? 可是,不过关能怎么样?这是越家的地盘,让越家子孙上来拿宝藏的,总不能真的弄死了吧?墨玉有些后怕的看了一眼上来的台阶,如果刚刚没有连城教自己蛊王佐使阵,如果自己一个人上来,大概是无力再对付一次的吧? 墨玉转头看向连城,换做这个孩子,估计也不能那么顺利的过关吧? “玉儿,愣着做什么?快点记下来啊!”连城催促道。 墨玉哦了一声,暗自咂舌,蹲下身摸着脚下由各色石头堆成的阵法,努力的记着。这个阵法很大,墨玉原本以为会用很长时间去记忆,可是当她闭上眼回忆的时候,却发现这个阵法就像是刻在了心底一般,清清楚楚的浮现在了脑中。 墨玉睁开眼,然后就对上了连城得意的小表情,“是不是很惊讶?居然一下子就记住了!” “啊,是啊,为什么?”墨玉点点头,呆愣的看着连城,这一切太过于诡异了吧? “因为学会了哥哥教你的蛊王佐使阵啊,又那么快的用上了,再见到的时候,当然很容易就记住了啊。”连城轻轻的拍了拍墨玉的小脑袋。 “所以,这是……”墨玉猛地站起来,她知道哪里诡异了,这是连城的考校,是越王为他安排的,蛊王佐使阵之类的东西从来都没有人教过她。而这一次,自己是硬闯上来的,正好碰上了连城,运气很好的也得到了只有世子才有的待遇。 “别害怕,没事的。”连城看到墨玉呆愣的样子,宠溺的摸了摸墨玉的小脸安慰着,“哥哥和你一起呢,不怕!” 这个孩子,真的对自己很好! 这是墨玉心里唯一的想法,连城对自己真的很好,很好很好,好到可以分享一直独属于他的东西,好到不在意自己会不会不舒服、会不会受伤,好到自己都想要真的认他当哥哥了,有这样的哥哥真的很好很幸福啊! “走吧,咱们去石屋里休息一晚,明日一起下山。”连城拉起墨玉的手,朝山顶的那一座大大的石屋走去。 墨玉神色复杂的看着拉着自己的连城,你要我拿你怎么办才好呢? 踏入石屋的一瞬间,墨玉就被眼前的一幕震惊了,如果说石阶上的蛊虫是惊吓,那么眼前天花板上用来照明的蛊虫就是奢侈了。 连城睁大了双眼,被眼前的一幕吸引了,带着笑领着墨玉走了进去。 “等等,这是什么?”墨玉被墙上的壁画吸引了,松开了连城的手,走到了墙边,摸索着看着墙上的壁画,脚步渐渐的加快,脸色也越来越难看。 “玉儿,你怎么了?”连城跟在墨玉的身后,急急的问道。 墨玉的脚步一顿,她想起刚刚连城问自己今天是什么日子。 “今天……是什么日子?这些画是什么东西?”墨玉干涩的开口询问。 “今日是族祭之日,万蛊山之中的蛊虫也是最活跃之时。据说在最危险的这一日进入万蛊山,得到承认,就能夺回我们失去的东西。百年前我们曾有过一次机会,只不过被当时的墨玉使破坏了,父王花了一年时间找到了越王宫的细作,这才寻到机会……玉儿,你怎么了?” 墨玉令、墨玉使,还有越王手上的墨玉扳指,以及上赐的墨玉公主封号,只是巧合吗? 连城像是看穿了墨玉的疑惑,浅笑着解释道:“玉儿还未学史,那么便由哥哥告诉你。上官家当初跟随咱们的祖先,开疆辟土,可是上官家背叛了我们,夺走当时族长的蛊王,定都称帝,元气大伤的族长带着族人们避入越地长居。上官家追击无望,便封了我们一个世袭的越王之位。” 世界观,好像崩塌了…… 墨玉呆呆的看着连城,是,这样吗?不!我学到的历史不是这样的,上官家与越氏一族,以及金氏一族于公元218年发迹,避世而居是因为越氏一族曾暗算上官一族,导致三方元气大伤,所以才结了仇。 为什么?为什么这个世界也有越氏和上官?为什么这个世界是上官氏暗算了越氏? “玉儿,玉儿?”连城有些着急的看着墨玉,连声呼唤着。 “啊,怎么了?”墨玉愣愣的回过神来。 连城依旧担忧,他拿出两个果子,“吃点吧,天黑之前要到山顶的。” 墨玉接过了一个果子,慢慢的啃着。 倒是是怎么样,还是要亲眼去看了才知道。日本右翼不也还在教科书上写了南京大屠杀是不存在的吗?才短短几十年,更何况是这个信息闭塞的古代,寝室里有书的,回去就去看…… 墨玉的手有些颤抖,她觉得自己可能接触到了一个自己并不想知道的真相。因为她下意识的觉得连城对自己说的是真的,这个始终对自己赤诚的孩子,永远都是将自己的所有展现在自己的眼前…… “连城,我要回去,现在就要回去!”墨玉双眼无神的拉住了连城的手臂,她没有再叫连城“兄长”,而是直呼名字,手上的力道也不自觉的加重,这太可怕了…… 正文 第25章 蛊侍与人偶 没有任何责怪,也不带着墨玉继续进去了,连城伸手环住墨玉的肩膀,转身,没有半点留恋,带着墨玉离开了石屋。 而出了石屋,两人则愣住了。 那是密密麻麻,像是精心制作的芝麻薄饼,不留一丝空隙排列在广场周围,紧贴着广场前的蛊王佐使阵与石屋。 “越齐?”连城拉着墨玉站在门口,吃惊的看着台阶下方站着的一个黑衣人。 虽然带着兜帽,但越齐还是被连城认出来了,他低着头,撇过脸,不愿让连城看到自己的模样。墨玉眼尖的看到了越齐露在外面的手,坑坑洼洼的,像是乡下下过雨之后被牛或者狗走过的泥泞小路。 连城也注意到了这一点,他的手一颤,握紧了墨玉,“你……你成了蛊侍?” 越齐没有说话,只是沉默的点了点头,他转过身,抬起一只手,恭敬的请两人下山。 连城没有犹豫,带这墨玉就朝石阶走去。沿途的蛊虫纷纷后退,与刚刚视两人为大敌的模样完全不同。 连城神色复杂的走到了石阶上,他看着站在下方的越齐,低头看着对方,“你为什么要成为蛊侍?” 越齐的身子一颤,他的头更低了,不敢去回忆那万蛊透体般的疼痛。越王给了他两个选择,一个是死,一个是成为蛊侍,上山去寻找世子和墨玉公主,并保护他们。 越齐还是来迟了,在他到达山顶的红寺湖,世子和墨玉公主已经进了石屋,他并没有完成越王交给他的任务。可是,越齐偷得了一条命,虽然成了蛊侍,这辈子也不能离开万蛊山,但是他还活着。 墨玉大约明白这是为什么,因为自己上来了,连城的这次考校成绩可能会作废,因为自己会影响到他的发挥。她的确影响到了,因为连城差点死在了小溪边,她才不信连城说的自己不会有事,她只相信自己看到的。 连城收回了视线,抬脚落在了第一阶台阶上。 台阶上的蛊虫纷纷避让开,爬满蛊虫的台阶中被开辟出了一条路,连城拉着墨玉慢慢的走下,而成为了蛊侍的越齐,则隐藏在黑袍下,默默的跟在两人的身后护送。 在最后的十几阶台阶前,越齐停住了脚步,恭敬的对两人施礼,然后慢慢的走入林中。 墨玉转回头,从石屋之中出来后,她可以很清楚的感觉到自己身边的蛊虫,从而得知越齐的去向。 墨玉停住了脚步,她看着下方已经举着火把守候着的黑衣卫了,再走几步,就会出现在他们的面前了。 “他在往林子深处走,那里没有房子。”墨玉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对连城说这句话,或许是因为越齐是他的护卫,或许是因为别的,墨玉不愿意去深究。 “他是蛊侍,这一生都无法再离开万蛊山了,让他自在的去吧。”连城的小脸上闪过一丝黯然,他拉紧了墨玉的手,一步一步向下走去。 “公主……公主……”一个不成人形的软体物什朝山脚下爬来,嘴里还凄厉的唤着墨玉。 墨玉愣了愣,她的身形在在最后的几阶台阶上停了下来,吃惊的看着朝自己爬来的物什,那是,一个人,被打碎了腰以下骨头的人,那声音,很熟悉,只有一个人会这样叫自己…… 越王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仔细的打量了一圈墨玉和连城,连城的袍子罩在了墨玉的身上,因为太长,还割去了一部分的衣角,而连城的身上则是光着的,好在两个人只是面色苍白难看了些,并没有受伤的模样。 “既然无事,便回宫休息吧。”越王转过身,上马,一拉缰绳,调转马头就离开了。 墨玉依旧楞在原地,她看着慢慢的拖着身子朝自己爬来的柔柔,有些不能接受。变成婴儿之后,在得知自己成了越墨玉之后,她都没有想要反抗这所谓的命运,可是在看到柔柔的时候,她…… 墨玉捂住了嘴,胃里往上冒着酸水,一下下的干呕着。 柔柔愣了,连城也愣了,包括那些黑衣卫都愣了。 可是,众人又都释然了,怎么会不害怕呢?万蛊山是最危险的地方,她还是个孩子,就算平时再冷静,再手段雷霆,那也是个孩子啊。而……趴在地上“蠕动”着的柔柔,是照顾保护她到现在的人,怎么会不害怕呢? “玉儿,玉儿,哭出来,哭出来,不要憋着!”连城掰过墨玉的脸,让她看着自己,一遍遍的对她喊着。 像是听到了连城的话,墨玉的眼角滑落了一滴泪水,她甩开了连城的手,朝柔柔跑去,“就算我使计让二公主失去了贞洁匆匆议亲,就算我使计让大公子害死了他的随从,就算我任性的乱跑提要求,我也没有想让你受伤。” 墨玉双腿一软跪倒在了地上,伸出两只小短手,紧紧的抱住了柔柔的脖子,嚎啕大哭了起来,“为什么不拦着我?你知道自己会受罚,为什么不拦住我?为什么要让我任性?你为什么不拦着我……” “二公主可以说是她自作自受惹我不高兴,大公子可以说是他对下管教无法自讨苦吃,可是你,可是你为什么?你是无辜的,你因为我……” 墨玉的心中满是愧疚与自责,她狠狠的给了自己一巴掌,被连城松松的扎起的头发散落了下来,遮住了眼帘。 柔柔有些发愣,她看着环抱着自己的公主,下意识的坐起来去回抱她。可是腰被打断了,柔柔只能无力的往墨玉的身上软倒,然后将其压在身下。 额头碰到了一条小腿,柔柔打了个寒战,她的手护着闭着眼嚎哭墨玉,双眼则对上了目光森寒的世子。 柔柔被吓了一跳,她收回了视线,手足无措的拍着墨玉,让墨玉坐起来,然后颤着声说道:“公主,公主,这不怪你,这不怪你……” “是二公主!”柔柔的目光重新变得坚定,她紧抱着墨玉,“是二公主,她拖着柔柔,不让我去禀报王上,柔柔没办法,只能在殿外大喊……” 四周的黑衣卫集体打了个寒战,他们不由偷眼去看站在中央的两个孩子,好像什么东西正在改变…… 墨玉的哭声一顿,她闭上嘴,眼眶却还在不断的流着眼泪,视线还是模糊的,她的手按在柔柔的双腿上,完全感受不到一点骨头的痕迹。 “我……你……”墨玉的眼泪落得更快了,一直无力感涌了上来。 “蛊王佐使阵,在柔柔的体内布一个蛊王佐使阵,可以通过蛊虫修复碎掉的骨头。”连城的手轻轻的搭在墨玉的肩上。 像是打了一针安定剂,墨玉的心不再乱跳了,她下意识的顺着连城的说法行动。 柔柔愣了。 周围的黑衣卫也被吓了一跳。 但是没有人去看墨玉,更加没有人去看连城,每个人的心中都掀起了惊涛骇浪。 墨玉公主学会了蛊王佐使阵! 墨玉公主要在越柔的体内布蛊王佐使阵! 蛊王佐使阵布在人体内会怎么样? 不知道。 但是唯一有答案的是,蛊王佐使阵一旦在人体内布下,就再也撤不回了,那人就会像是提线木偶一般任由布阵之人操控。 柔柔的牙齿打着颤,她看着墨玉召唤来了最近的蛊虫。 这是万蛊山的蛊虫,万蛊山的蛊虫从来不是普通的蛊虫! 柔柔再次对上了连城没有什么感情的视线,她闭上了眼睛,一粒泪珠从眼角滑落,她看见了公主为自己哭泣自责的模样,她看到了公主为自己努力修复身体的模样,她看到了自己以后可能再也无法站起的模样。 怕什么呢?蛊王佐使阵只有伴生蛊王者才能用,而公主不是用来杀自己的,那么就熬下去,只要熬下去就能重新站起来! “听说,这比蛊侍还要痛苦。”一名黑衣卫转头对同伴说道。 没有人回应他的话,因为世子正朝这里看来。 “来人,护阵,没有结束,一只虫子也不许出去!”连城盘腿坐在地上,默默的看着闭着眼睛的墨玉,她小心翼翼的指挥着那些蛊虫往面目狰狞的柔柔体内钻去。 痛苦一直没有停止,柔柔晕过去很多次,但是每一次都被更加深刻的疼痛唤醒。她甚至想让公主停下来,她宁可死去。可是她连动一动嘴皮都做不到,汗水早就汇聚在身下成了一汪积水。 痛苦停止的哪一刻,柔柔有些不知所措。她想要睁开眼去看看公主,问一问自己是不是终于要死了。可是她还是没做到,彻底的黑暗一瞬间淹没了她。 墨玉吃力的抱着浑身是血的柔柔,两只小胳膊早就脱力了,她咬着牙坚持着,这是自己的人!照顾了她一年多的人! “来人,将越柔中尉抬上车。”连城站起来,下令道。 早就不愿看柔柔一副惨烈模样的黑衣卫上前,四手八脚的将其抬上越王为连城准备的马车。 墨玉在有人接过了柔柔之后,就往后倒去,连城及时上前,接住了墨玉的身体,让其靠在自己的怀里,看着柔柔上车回去,这才闭上酸涩的眼睛。 “玉儿,累了吧,哥哥抱你回去睡觉了。”连城怜惜的擦去了墨玉脸上的汗水,将其抱了起来,朝越王为墨玉准备的马车而去。 “连城,二公主的婚事,我要亲自帮她选!”墨玉揪住了连城的衣襟,无力而坚定的请求着。 虽然明白就算是连城也不一定左右,可墨玉还是提出了这个要求,她相信连城会做到的。 连城只是淡淡的一笑,看着墨玉点头,“玉儿想要的事情,哥哥一定会做到的。” 父王没有上山找我们,他理亏,就算是因为怕这是上官家为了一网打尽越氏一族的阴谋,那也不行。因为你在山上,所以我就觉得他对我们不公平! 将墨玉送回了寝室,柔柔被黑衣卫带回去休养了,连城没有再找侍女来为墨玉清理身体,而是亲自为其沐浴,换了衣服,抱上床,盖好了被子,将水壶和杯子连着一些小点心放在床头,这才放心的离开。 连城换上了从来没有穿过的世子朝服,对着镜子,把头上的玉冠正了正,将与墨玉的是一对的阴阳玉挂在腰间。 连城笑了笑,以作为端正的姿态,迈出了殿门。 “不许任何人进去,保护好公主。”连城对门口站着的,比以往多出数倍的黑衣卫说道。 “是,请世子放心!” 或许是因为越王的命令,或许是出于对世子的尊重,黑衣卫的态度比以往尊敬了许多。 连城并没有对黑衣卫的表现露出什么不同的神色,他坐上步辇,晃晃悠悠的到了越王缩在的宫殿。 进了大殿,连城没有下跪,只是神色冷淡的看着同样站在上方的越王,一大一小,一高一低,同样穿着紫色衣袍,两人的视线在空中交错,打出一串火花。 “为什么让玉儿进山?”连城望着上方站着的越王,“我不信您真的一点也不知道万蛊山发生的事。” “你一直在学**王之术。”越王的嘴角含着笑,他看着下方的连城,“告诉我,是谁得到了万蛊山的承认?” 连城摇头,“我不知道,我和玉儿都遇上了嗜血蛊,我们都死里逃生,随后的路,我们是一起走的。” “你是为了保护她?你知道她是你的绊脚石吧?两个伴生蛊王,可是王位只有一个。” “父王,我只是来提要求的。”连城避开了这个话题,淡淡的说着自己想说的话。 “连城,你很累了吧?为什么不休息呢?你妹妹已经睡着了,不担心有人伤害她了?”越王带着笑,却让人无端的发冷。 “父王,您不知道谁得到了承认,所以您就不会对妹妹动手了,我自然不用担心了。” 连城弯起嘴角,真正的像个孩子笑了起来,“父王,虽然我们都希望我顺利的接位,这样会避免很多麻烦。可是,玉儿她就这么出现了,在万蛊山上,那么我们就该放弃这个目标,您不能为了我放弃她,您知道我只有这一个妹妹。” “你从小就想有个弟弟或者妹妹,终于得到了之后,我当然理解你的想法。”越王走下来,慈爱的对连城笑着。 连城将自己的头往越王伸出的手心蹭了蹭,笑道:“父王,您不能对玉儿那么冷淡,为了补偿她,二公主的婚事让她来选吧。” 正文 第26章 你自己选 连城走出大殿的时候,心中还回荡着越王说的那个“好”字,他有些晃神,就那么答应了? 转念一想,没什么不能答应的了,二公主失去了唯一可以依仗的大公子,墨玉又有可能会成为下一任的继承者,那么就没有什么不能舍弃的了。 回来之后,连城径直朝墨玉的寝室走去,门依旧紧闭着,不过里面已经亮起了灯。 连城微微一笑,正要推门进去,却听见有什么东西摔在了地上,像是。不知道为什么,连城收回了手,他侧过身,侧耳贴在了窗上。 “为什么?为什么会是这样?”墨玉坐在地上,膝盖上还放着一本厚厚的《大周朝志》,她双目无神的看着膝头的,满脑子只有那书上的一句句话。 连城告诉自己的是对的,这本史书是大周朝上官家写的,虽然将自己的功劳夸大了不少,虽然将越氏一族的避世而居说成了无心皇位,可是…… “可是我是学考古的啊,可是这是我的本专业啊,可是我都看懂了这上面写了些什么啊……”墨玉抱着膝盖,无措的将手中的摔到地上,将脸埋在了双腿之间,低低的哭泣着。 连城将耳朵从窗户上移开,手心慢慢的摩搓着腰间带着的黑玉,黑玉下坠着的流苏从手心中漏出,一扫一扫的。连城抿起嘴,回头看了一眼窗户,没有发出半点声音,转身离开了。 回到自己的寝室,连城下令加强了殿内外的守卫,着重点明了墨玉寝室的重要性。而经过万蛊山一日夜之后,也再没有敢无视墨玉公主的黑衣卫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墨玉蜷缩着身子躺在厚厚的地毯上,这是自己刚刚会走路的时候连城送的,为了防止自己摔倒,就算摔倒了,也不会摔痛。 “我知道你们越家到底想要什么了……”墨玉喃喃的低语着,她的眼中闪过一道厉光。 墨玉拉过一边的凭几歪歪的靠着,看着还摆在自己寝室之中的缂丝屏风,“你伤了我的人,我也不会让你好过的!” 墨玉连喝了几杯茶,给自己洗了把脸,没有看出什么异常,才打开门走出去。 才一跨过门槛,就瞧见了坐在院子之中的连城。墨玉愣了愣,她沉默片刻,才对连城行了个礼,“兄长,你没睡吗?” “我睡醒了,刚过来,想看看我的小玉儿醒了没有,然后就听见你在里面的动静了,所以坐着等你出来啊。”连城站了起来,拿着手中还温热的茶杯,递到了墨玉的身前,“知道你房里的茶水都冷了,喝点热的,哥哥带你出城去用……晚膳。” 墨玉一愣,抬起头看向已经西斜的太阳,嘴角扯出一抹微笑,她伸手接过茶杯,一饮而尽,“走吧,我想吃点以前没吃过的。” “玉儿,哥哥的生辰快到了,和你讨一个礼物可好?”连城转过头,笑着看着墨玉。 墨玉点头,“啊,可以,你说吧。” “和你生辰那日一般的就好。”连城的脸上带着和煦的微笑,信步闲庭一般走着。 被怀疑了吗? 墨玉的脚步一顿,怎么觉得好像有些奇怪。墨玉转过头看着比自己还要高的连城,“你是说烟花,还是大醉一场,还是……一个拥抱?” 连城脸上的笑容一顿,他转过头,看着墨玉的双眼,再次扬起一个微笑,“就是拥抱啊,哥哥想要你知道,哥哥会一直守在你身边的。” 连城拉起了墨玉的手,和往常一般,慢慢的朝前走着,“玉儿,接下来,会有很多人看着你的。” 墨玉被握着的手一紧,她抬头看着连城的背影,嘴慢慢的抿了起来。她好像有些明白连城的意思了,只要你是我妹妹,那么我就会一直保护你。 心中划过一道暖流,墨玉默默的抓紧了连城的手。那么,只要你还是连城,我还会对你好的。 坐上马车,墨玉和连城两人带着一队黑衣卫出了越王宫。 “兄长,二公主的婚事,我可以开始过问了吗?”墨玉吃下一块糕点,抬头看向连城。 “可以,父王给了择婿名单。”连城从怀中拿出一张红纸,递给了墨玉。 墨玉伸手接过,但却没有打开,她将红纸放在一边,看着连城,“我要为柔柔报仇,所以我不能让她嫁给这些合适的人,他们会对她好的。” 连城一愣,随即名嘴笑了起来,他捏了捏墨玉的鼻子,“好了,那你打算将她嫁给谁?她毕竟还是二公主!” “抛绣球招亲太土了,我觉得私定终身比较好,一个青梅竹马的落魄书生,因为曾经救过她一命,所以高高在上的二公主始终不忘救命恩人,在幕府上学时见到了对方,就派人送了钱去,让他一定要在自己及笄时来提亲,而书生被饿坏了,没听清,于是就提前上门了。” 墨玉抿了一口水,淡淡的说着,双眼却紧盯着连城,希望这个孩子不要被自己的做法吓到了。 连城并没有被吓到,他只是愣了愣,就哈的一声笑了起来,他拍着手,“那么,玉儿是打算邀二公主去幕府了?不能认识这个书生吗?” 墨玉对连城的表现有些诧异,一个孩子,能这样冷漠的对待自己的家人,就算平时感情不好,那也是很可怕的了。 墨玉并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好,随时要面对皇族的猜忌与试探,还是从小就养成一个坚硬的性子比较好,像越王那样的人就很好,不用担心因为暴露自己的弱点,因为没有什么不能舍弃的。 墨玉笑着点头,“昨日左先生出题考校,并没有上课,我就在园中闲逛,正好见到那个探头探脑的书生。大约是因为我和二公主的关系吧,所以才让他对我多关注了些,毕竟他以后名义上会是我的二姐夫。” “来人,去将二公主请来,就说我们兄妹要请她去青州城的芙蓉楼吃饭。”连城掀起帘子,对车外的黑衣卫下令道。 “顺便叫上四公主,她们两个关系似乎不错。”墨玉也探头出去,对黑衣卫说道。 黑衣卫正打算领命离去,却又听到了墨玉的命令,犹豫了片刻。 “你觉得公主的话听不得?”连城勾起嘴角,露出一个冷笑。 那个黑衣卫身子一颤,他抬手躬身,“谨遵世子公主的吩咐。” 帘子被放了下来,墨玉看着又恢复温和笑容的连城,笑了起来,“你发现了吗?那些黑衣卫,不再称呼我为墨玉公主了,也不加上数字,而是叫我公主。” “原本就是一个特殊的称呼,我的妹妹怎么能和那些人一样的待遇呢?”连城笑着将墨玉拉到身边,为她理了理有些散乱的发丝,“现在也是同样不同的称呼,因为你才是真正的公主,那些都只是家族的装饰品而已。” “世子弟弟找我有事?”二公主的声音在车外响起,没有了往常的高不可犯,带着一丝苍白无力。 “是我找你。”墨玉掀开了帘子,朝二公主笑了笑,“快上车吧,两位,我可饿着呢。” 二公主的身子一顿,她愣愣的看着墨玉,不知道压力摆出什么表情。而她身后的四公主,始终低着头,一声不吭,沉静的倒像是一个已经成年的女人。 “二公主怕是走累了,扶她上车。”墨玉将帘子挂了起来,坐在连城的身边,施施然的看着车下的两人,嘴角微勾。 听到命令的黑衣卫立马上前,不管二公主是否反抗,抓着她的手就往车里塞。 二公主也的确没有反抗,直到四公主同样被黑衣卫丢上车撞到了自己,她才回过神来,颤抖着双手看着墨玉,下意识的召唤出了本命蛊。 “二公主这样可不好,你是想杀了我吗?”墨玉的脸上依旧带着笑,只是笑容极为冷淡,像是一把刀子,想要将二公主刺穿。 “来人!”连城打了个响指,马上就有黑衣卫上前,往二公主的嘴里塞了一颗药,被召唤出来的本命蛊像是晕了一般,直接落在了二公主的裙子上。 “二公主的本命蛊很漂亮,能借我看看吗?”墨玉在二公主被喂药的那一刻就召唤出了自己的蛊王,把落在二公主裙子上的蛊虫拖到了自己的手上。 “墨玉!你敢!”二公主跳了起来,挥舞着双手,含着眼泪朝墨玉扑过去。 “我是真的敢。”墨玉的嘴角带着笑,两根手指捏着那只蛊虫,然后慢慢的加大力道。 像是受到了极大的痛苦,二公主顿时冷汗直下,软倒在了车厢之中。 墨玉拿出一只茶杯,将手中的蛊虫反扣在茶杯下,然后淡淡的看着二公主,“今日叫你迟来吃饭,是为了柔柔,你知道原因,我可以告诉你,我不会像对付你哥哥那样对付你,但是我会让你生不如死,听话就乖乖的吃了这顿饭,不听话我就直接在你身上种蛊了,反正结果都是一样的,你是要好受一些,还是难受一些?” 正文 第27章 挣扎不重要 二公主喘着粗气,却不敢妄动一分,她瞪着眼睛看着墨玉,抿起嘴,僵持了许久,还是扯了扯裙子,坐好了。 墨玉脸上的笑容愈加的明媚,她笑着点着那只扣着二公主本命蛊的茶杯,“不要害怕,我又不会杀了你,就算我想杀了你,你也没办法不是吗?生活就是那么的糟心,当他逼迫你的时候,除了闭上眼睛学会享受你并不能做什么别的事保持欢愉了。” 这话一出,车内的三个人都脸色怪异的看了过来。 墨玉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好吧,忘记自己还是个孩子了…… 车子进了青州城之后,周围的喧闹声就传入了四人的耳中,只不过并不像白日里那么热闹,或许是由于车旁有黑衣卫,路上的行人并不敢靠的太近。 车子在芙蓉楼停下,黑衣卫很是负责的将芙蓉楼外的行人都赶开了,然后恭敬的迎了连城和墨玉下车。 “二公主,四公主,你们比我活得久,芙蓉楼应该来过的,不知道有什么好菜呢?”墨玉撑着下巴,笑着看着眼前的两个女孩子。 连城拿着一杯茶喝着,时不时看一眼墨玉,并没有插口。 “妹妹说笑了,芙蓉楼是这青州城最好的酒楼了,若是芙蓉楼拿不出好菜,也不能称这个第一了。”二公主压着怒气,生硬的扯着嘴角,对墨玉说道。 “二公主这话可就说岔了,要是芙蓉楼的菜色真的每一道都比其他酒楼要高,这青州城早就由芙蓉楼一家独大了,怎么还会有杏子酒楼和遇春堂呢?” 墨玉看了一边候着的小二,勾起嘴角看向二公主:“我记得,你好像有个心上人,上次你不是给他送过芙蓉楼的酒糟鸭子吗?我也要尝尝这个菜!小二,记下来!” 边上站着的小二连忙低头将这道菜记下。 二公主一头雾水,正想反驳,却发现自己的身子动不了了,她睁大眼睛,惊恐的看向墨玉,她明白了,她知道墨玉要做什么了。什么心上人,什么芙蓉楼赴宴,全部都是她的借口,上次她让人用酒将自己浇了个透,夏衫清凉,让与宴的人都看了个干净,所以提前开始议亲。 越地民风开放,女子多情妩媚,可就算是这样,也不见得能找到一门好亲事了,有更加清白的女儿,谁还会在意自己? 将越临城快马加鞭叫回来,原本是想加重一些自己的砝码,可是却没想到却让墨玉和他提前相遇,还被送去了禁地。可就因为一个婢女,这个小丫头居然要插手她的亲事了? 墨玉随手的点了几个菜,然后将菜单还给了小二。等到小二离开之后,墨玉拿起茶杯喝着茶,扫了一眼二公主,“不要害怕,我给你找了一个绝对完美的夫君,还是父王幕府之中的谋士呢!” 二公主的眼中闪过一丝慌乱,大公子究竟是为什么被送去禁地,已经在青州城传遍了。说是他觊觎世子之位,想要窃取越王的王位,更加是因为他对于自己下属的残酷手段,让世人尽信了墨玉加在他身上的罪名。 而自己现在如果被曝出与幕府的谋士有私情,那么就彻底坐实了这个罪名,大公子既然已经进了禁地,那么就不可能出来了,那么自己呢?做实罪名之后,自己的去路已经清晰可见了。 “二公主这是在高兴吗?”墨玉笑眯眯的看着二公主,“的确是应该高兴,待会我回去幕府还书,二公主可是要多见见情郎的,毕竟议亲之后就不能再见了。” 二公主的身子在微微的颤抖,她的眼中充满了恐惧,嘴唇不断的蠕动着,每一下都好像能开口说话了,可是每一次都让她更加的绝望。 菜很快就上来了,墨玉提起筷子,夹起连城已经送到自己碗里的菜慢慢的吃着,像是随意的扫了一眼二公主,惊叫一声:“二姐姐,你怎么了?别哭别哭,就算以后你出嫁了,也是能去幕府看你的救命恩人的嘛!唉你别着急,大不了待会我去还书带上你一起去嘛!” 小二的眼睛一亮,像是一个八卦小灯泡一般,他快速的抬头看了一眼二公主,但却马上就收回了视线退出去。 四公主一直缩着脖子坐着,就算菜上齐了也不动筷子,二公主则是无法动弹,只是瞪大了眼睛坐着,泪水慢慢的滑下。 墨玉和连城旁若无人的吃着饭,两个人就好像没有看见同样坐在桌上的两个女孩子似的。 “王兄,我觉得这个酒酿圆子不错,回去让厨子也做出来尝尝吧?”墨玉用勺子舀着碗中的酒酿圆子吃着。 “嗯,我也觉得不错,玉儿你喜欢甜一些的,可以再放些蜂蜜提味。”连城笑着应道。 “我吃饱了,可以出发了,然后我好回去看柔柔。”墨玉似笑非笑的看向二公主,“已经不需要你的配合了,只要上了马车,进了幕府,没有人会在意你到底是不是喜欢上了那个谋士。” 体内的禁制像是解开了,二公主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连坐在她身边的四公主也没反应过来。 “墨玉,不要这样,我求你,我不要……”二公主泪流满面,这个时候,才终于显出了她才十四岁的模样。 “二公主,我和你一向井水不犯河水的,可是你总是让人给我使绊子,这让我我很不爽!”墨玉沉下脸,拿起刚刚点的桂花酿,起身走到了二公主的身前,将桂花酿递了过去。 “醉着进幕府,还是清醒着进去,你自己选吧。”墨玉的嘴角带着笑,目光冰冷不带丝毫的感情,“二公主,享受还是反抗,结果都是一样的!” 像是被抽去了所有的精神支柱,二公主软坐在地上,低声抽泣着,捂着脸不愿意去看墨玉。 “我的脾气不是很好,但是我们两个毕竟还是名义上的姐妹,我送你一程!”墨玉看向二公主,淡淡的说道。 像是被施了定身咒,二公主身体一震,不敢置信的看着自己的手慢慢的从脸上挪开,然后仰着头对上了墨玉的双眼。 墨玉朝自己一笑,“二姐姐,该喝酒了。” 这是二公主在晕倒之后唯一的记忆。 将壶嘴从二公主的嘴里拔出,墨玉将手中空空如也的酒壶丢在了地上,拍了拍自己的手,然后转头看向四公主,“那么,四姐姐,麻烦你将她送上马车吧。” 四公主浑身一颤,她战战兢兢的站起来,走过墨玉的身边,扶起倒在地上的二公主。四公主的力气不够,可是却完全不敢想视线投向连城和墨玉。 墨玉坐在凳子上,笑着看着抿着嘴在思考的连城,然后转过头,淡淡的看着四公主,“去吧,不用等我,书放在车上,我不想去了,麻烦你帮我送过去一下。” 四公主咬着嘴唇,头愈加低了,她没有去看墨玉,只是连连点头。 “不知道你在想些什么,但是我就是有一件事情要交代给你,黑衣卫会保护你们两个,进去了,就把二公主丢在里面,她醒了,要看书,记住了吗?”墨玉把玩着手中的茶杯,笑着看着四公主。 连城有些诧异的转过头,他没想到墨玉回将四公主也牵扯进来,如果说是为了不让自己牵扯进去,那也太…… 四公主不敢反驳,也无力反驳,墨玉不再是以前那个任人摆布的墨玉了,她有蛊王,可能得到了万蛊山的承认,最重要的是她已经将大公子和二公主都掰倒了,已经失去了母亲的四公主,不敢冒险。 看着四公主出去了,门口的黑衣卫将门再次关上,墨玉看着桌上剩下大半的菜,低声道:“兄长可是在想我为什么还要将四公主拉进来?” 连城伸手揉了揉墨玉的头发,“她们如何我并不关心,但是玉儿,你的手不能脏了。若是不喜欢她,哥哥帮你就好。” 墨玉抬起头,对上连城一览无余的双眼,笑了,“兄长,我想杀了她,因为她以前想杀我。” 连城脸上的笑容一滞,他猛地转过头看向墨玉,抓住了墨玉的手,急急的问道:“怎么?她对你动过手?在什么时候?” 看到连城眼中的担忧,墨玉浅浅一笑,将头搁在了连城的肩头,避开了连城的视线,闷声说道:“兄长,我不说谎。她以前想杀我,我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但是我知道,她有一只蛊在我的身体里,我的蛊王告诉我的,那只蛊的身上有她的气息,她以前一定对我做过什么事情!” 墨玉的眼中闪过一丝愧疚。 抱歉,这是事实,可我还是骗了你。 连城的身体一僵,他转过头看着那扇已经关上了的门,背后传来丝丝的凉意。 四公主已经失去了母亲,这是自己动手的,他知道四公主不敢对自己做什么,可是怎么就忘了师傅教的?那天是墨玉出生的日子,她几人不敢对自己动手,为什么不敢对墨玉动手?为什么从来没有想过这个看似没有了倚靠的人? 是了,墨玉满月宴那天她被放出来了,那天她就站在二公主的身后! “是哥哥不好,哥哥没有保护好你……”连城抱住了墨玉,“哥哥发誓,以后绝对不会忽略任何一个可能对我们有威胁的人!” 一定,一定要提前发现,然后彻底的斩除干净!师傅说得对,成大事者,必须不拘小节,心硬如铁。 正文 第28章 我很聪明 似乎是看出了连城的想法,墨玉抬起手拍了拍连城的头,“兄长不许插手,我要学会自己做事情。” 连城哭笑不得,他点了点墨玉的鼻子,“你知道什么!” “你脑子没我灵光,我比你聪明,所以杀人不见血的事情应该让我来做。”墨玉一本正经的看着连城,然后从凳子上站了起来,拉开门走出去。 连城跟在墨玉的身后,也不在意四公主有没有回来,拉起墨玉的手,“那哥哥就站在你的身前保护你,小玉儿就站在我身后出谋划策吧。” 门口的黑衣卫跟上了墨玉和连城的脚步,芙蓉楼之中的客人则远远的避开了,不过黑衣卫却不能挡住那些往墨玉身上投来的目光。连城在越地长大,每次出行都只有他一人,带着黑衣卫,而今天第一次跟了一个小女孩,而这个小女孩据说正是同样拥有伴生蛊王的连城的胞妹。 墨玉并没有理会那些视线,一个在现代长大的女大学生,怎么会在意这些目光? “将马车停到门口去,本公主现在就要回去,二公主和四公主在幕府,你们待会记得回去接她们。”墨玉拉着连城的袖子,站在车外吩咐着,等到车子一来就上了车离开了。 进了车里,墨玉紧绷的脸才放松了下来,她转过头看向连城,“我用一下黑衣卫可以吗?” 连城笑着点头,“怎么不可以,你也是他们的主子,他们敢不听你的吗?” 墨玉笑了起来,然后拍了拍连城的肩膀,开口道:“你们去,明天早晨,让二公主衣衫不整的出现在幕府花园,待会派人将四公主接回去。明天早晨我要让全城的人都知道二公主今夜在幕府与曾救过她一命的谋士私会。” 车外跟着的黑衣卫像是没有听到似的,只是被留下来了三个人处理墨玉交代的任务,其余的人依旧稳稳的随着马车前行。 次日一早,越王宫。 “王上,二公主此举实在不妥。” “王上,二公主与幕府谋士私会之事已经传遍青州城了。” “王上,我们监视的细作蠢蠢欲动,此事不能再与大公子之事一般草草处置了!” “……” 越王看着下方吵成一团的幕僚,胸中憋着一口气,可是脸上却带着笑容,“好,好啊,本王的这个女儿手段还真不是一般的高啊!” 下方瞬间噤声。 若说昨晚的事情,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怎么回事,更何况是这些一直以来和皇族拉嘴皮子的谋士呢? “公主……这是阳谋啊。”左堂皱着眉头,自言自语道。 越王看了过去,“左先生以为如何?” 昨天沉思片刻,然后说道:“王上,青州城的民众说什么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王上不能失了越地的民心。既然公主为您开了一个台阶,那么便让二公主与‘情投意合’的救命恩人成亲也就罢了。” 越王皱起眉头,没有人会喜欢被人挟制着做事,哪怕是做自己也会认为对的事情,尤其是像他这样的上位者。 “墨玉……心思太深。”越王叹了一声,然后提笔开始写着,“你们怎么看?” 如果说是以前,墨玉怎么样每天有人在意。可是万蛊山之后,墨玉的身份就产生了微妙的变化了。几个谋士的视线集中在了左堂的身上。 “王上,二公主现已无法找到好婆家了。”左堂对这些谋士暗骂一声,然后站了出来,对越王说道,“王上,大公子一事之后,难免二公主会有些许的不平。” 越王抿着嘴看着书桌的一角,曾经那个女孩子就是站在那里为自己端上一碗汤羹的。 停下笔,越王将手中的婚书抖了抖,“十四岁太早了,还未及笄,好在也并不是没有先例,先过门,夫妻之礼,日后再说吧。” “王上英明。”左堂领着众位谋士行礼。 “哼,将墨玉叫来!”越王将手中的婚书放在了一边,挥手道。 一众谋士相视一眼,没有说话。虽说往常没有在他们在的时候见那些公主,可这次让见的是墨玉公主,越王这是真的将墨玉公主放在了和世子一般的地位了。 因为左堂早上就在越王宫了,所以墨玉也没有去上课,而是坐在院子里看书。 连城今天也没有去上课,或许是昨天太累了,他现在还没有起床。 墨玉慢慢的吃着手中的红枣糕,下巴都尖了,这是失了多少血?要好好的补回来。墨玉转过头看着正躺在贵妃椅上,晒着太阳的柔柔,闭上眼,检查了一番她的身体,没有发现什么异常,就继续吃红枣糕。 “公主,您为什么要将柔柔带回来?”柔柔的脸上带着痛苦之色,苍白的嘴唇慢慢的突出这样一句话。 “你伺候了我一年多了,现在又是因为我受伤,我虽然会帮你报仇,可是我更希望你呢个亲眼看到。”墨玉将手中的红枣糕放在了柔柔的面前,示意她自己拿来吃,“另外就是,你受了那么重的伤,在黑衣卫那里休养也不会有多舒服吧?” 柔柔沉默,她撑起上半身,做了一个磕头的姿势,“公主,柔柔今后,只听你一人之令!” “为什么要把自己放在我下面呢?”墨玉坐在一边,仰着头,眯起眼睛看着天上的太阳,“柔柔,眼光放开点,你是一个人,和我一样的人,并不是生来就是我的下属。我不需要你再保护我了,所以你听话,对我来说并不重要。你完全可以强大自己,然后来回报我。” 墨玉站了起来,也不管柔柔也没有听懂,抬脚朝门口走去,“有人来找我了,我去见父王,王兄醒来之后告诉他我不会有事的,昨天晚上他说要教我蛊术的,让他不要忘了!” 走到门口,来请墨玉的黑衣卫已经到了,见到墨玉出门,便躬身行礼,“公主,王上有请。” “知道了,就是去见父王的。”墨玉抬着下巴,倨傲的走在路上,一步步朝大殿走去。 路过花园的时候,有几个面熟的人朝墨玉行礼。 “公主这是往父王那里去?”一个年纪比较大的女孩子朝墨玉笑着问道。 “嗯,你是谁?”墨玉停下脚步,仔细的打量着眼前的女孩。 “我排行第三,是荣美人所出。”女孩小心翼翼的回答着。 “哦,三公主,你好。”墨玉朝她点了点头,“有事?” “公主这是去找父王?”三公主的笑容僵了僵,和小孩子讲话就是费劲。 墨玉扫了一眼三公主,点头道:“是啊,二公主要出嫁了,你也想出嫁吗?我帮你和父王说说?” 三公主的笑容一僵,张着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墨玉没有理会她,提脚离开了,只是在离开的时候,留下了一句话,“我脾气不太好,不喜欢和陌生人说话,没事不要拦着我说些有的没的。我这个还算有礼貌,不招惹我,就不会对你怎么样的。” 三公主愣愣的看着墨玉离去的背影,几乎要咬碎了一口银牙,可是身体一震,却发现自己在流鼻血了。 “三,三姐姐,你……你……”两个年纪小的女孩害怕的指着三公主的鼻子,“是蛊王!” 三公主这才注意到自己的鼻尖上停了一只金色的禅虫,她下意识的打去,却重重的拍在了自己的脸上。金色的禅虫在空中打了个转,像是在耀武扬威,随后便飞回了墨玉的身上。 墨玉摸着手上的蛊王,笑了笑:“对了,下次再碰上这种想对我不客气的人,直接上就行了!” 身前的那名黑衣卫闻言不禁打了个冷颤,他偷偷看了眼后面揉着鼻子的三公主,暗自祈祷着。 “不用担心,我不敢动父王的人,我是个听话的女儿。”墨玉笑着看着身前的黑衣卫,似笑非笑的说道。 黑衣卫连忙收起了所有的心思,姿态愈加恭敬。到了大殿外,黑衣卫躬身,将门打开,“公主,请进。” 墨玉站在门口,仰头看了一眼站在殿内的众人,在见到左堂的时候笑了笑,她对那名黑衣卫微微颔首,然后提脚走了进去。 “墨玉见过父王。”墨玉跪在大殿之中,按照左堂教的礼仪,恭敬的对越王行了一个大礼。 没有想到墨玉会行这么大的礼,越王愣了愣,但是随即他就回过神来,神色复杂的看着下面跪伏在地上的墨玉,“起来吧。” 墨玉站了起来,转过身,对左堂施了一个弟子礼,然后才转过身对越王说道,“父王,我为二姐姐找了一门好亲事,今日之后,世上之人都会赞父王以及二姐姐一声重情重义!” 正想开口说话的越王被墨玉打断了,然后就听见了墨玉如此论调,眉头皱了起来,“谁要你自作主张的?” “是父王啊。”墨玉带着笑,神色淡淡的看着越王,“父王不是讲二公主的婚事交给我了吗?玉儿只是帮父王达到最大的利益罢了。父王,玉儿其实是一个很聪明的孩子,不是吗?” 正文 第29章 知恩图报 越王沉着脸,并没有听墨玉说话,他抬起手,将桌上的婚书摔在了地上,“你自己闯的祸,自己去平。” 墨玉看着飞到自己脚边的婚书,她弯下腰,捡起了那张婚书,扫了一眼,然后笑了起来,“原来父王早就知道二姐姐的事了啊,我还在想着应该怎么瞒着您呢!能皆大欢喜就最好了!” 越王脸色不善的看着墨玉,伸出一根手指,点着她鼻子道:“你既然都准备好了,她的婚事便由你操办好了!” 墨玉沉默片刻,随即对越王行了一个礼,“父王英明,玉儿一定将此事办的妥妥当当的!” 站在一旁的幕僚们纷纷干咳,借此掩盖自己即将忍不住的笑声。 越王也被墨玉这一举动弄得不知所措,他皱起眉,一只手插着腰,另一只手点着墨玉,“你知道你应下了什么吗?” “父王,左先生的课上的很好,我启蒙便是学的礼记,儿女婚事自然是大事,左先生都讲过了。”墨玉将婚书合上,放进了衣袖之中,“父王,玉儿很聪明的,并且,这婚事又不用亲自动手,自然有下人去做嘛!” 越王收回手,沉默的看着墨玉,缓缓的走了下来,与仰着头看着自己的墨玉对视着。 幕僚们在越王下来时就收回了视线,各个眼观鼻鼻观心的站着,假装自己不存在。 “墨玉,你告诉我,为什么?”越王看着墨玉,许久才问道。 墨玉收起了笑容,严肃的看向越王:“父王,有人告诉我,斩草要除根,大公子没了,二公主真的不会恨您吗?” 越王没有再问其他的问题了,而是摆了摆手,让墨玉离开了。 墨玉依旧恭敬的行礼,如同来时一般,施施然的退走。 看着殿门再次被关上,越王转过身,看着站在自己面前低着头假装鹌鹑的幕僚们,“说。” 左堂压下心中对墨玉的惊讶,拱手上前,“王上,公主的确聪慧,比起念书时更甚。” “讲重点。”越王摩擦着手上的带着的墨玉扳指。 左堂的头低的更甚了,“王上,公主可堪大用,若辅助世子,则大事可成!” 越王的心似乎多跳了一拍,他眯起眼,看向左堂,“你是在担心我会杀了你的徒弟?左堂,连你也开始站位了吗?” 左堂的脸上没有一丝变化,他抬起头,对上了越王的视线,“王上,左某遵从的,从来只有越氏一族的族长。” “那么,便说说你这徒儿吧。”越王转过身,慢慢的走回到那张高椅上,坐下,看着下方站着的左堂。 左堂依旧穿着道袍,这不卑不亢的模样,让其他的谋士想起当年的那名名满天下的白山左君,那时他自荐入幕府,也是这般模样。 左君,这是寻到当时立下的誓言了吗? “回王上,左某必将毕生之谋略,无有隐瞒,全部教授给公主,她将会是越氏一族最出众的谋士!”左堂深深的辑礼。 …… 离开大殿时,左堂走在最后,他的脑中依旧回响着刚刚自己对越王所说的话,然后他抬起头,便看到了众人回头看来的一样目光。 “先生。”一道软糯的童音在自己的身后响起。 左堂转过身,便看到了站在自己身后的墨玉,他惊讶的看着她,“公主为何依旧在此?” “在等先生啊。”墨玉朝左堂行了一个弟子礼,“刚刚出来没有向先生施礼,是墨玉的不是,请先生责怪!” 左堂愈加觉得那些回头看来的同僚目光火辣,但他并没有在意,只是低头看着墨玉,“公主,您还有话说?” 墨玉点了点头,站直了身子,仰着头,颇有些天真的意味在其中,“先生,我适才站在殿门外,都听到了呢!先生要教我变得更加聪明?” 左堂忽然觉得有些尴尬,他觉得这话从墨玉的嘴里说出来,更像是一个笑话。 可不是笑话吗?刚刚这个孩子说自己很聪明,然后后来自己又说了将自己的毕生谋略倾囊相授,可不就是说自己比她要聪明,要教的她更聪明吗? 墨玉不觉得好笑,她朝左堂再次行了一个简礼,“先生,等二公主婚事结束了之后,还请先生多多指教。” 说罢,墨玉就转身离开了。 左堂诧异的看着墨玉离开的背影,他摸了摸光洁的下巴。这孩子对自己的谋略不好奇啊,还是说她觉得没什么?左堂的神色严肃了起来,也转身离去了,他要回去好好的整理一下这些年来脑中的思路…… 墨玉走在小道上,沉思着,总觉得这个左堂不是个简单的任务,今天听到了他和越王的对话,就更加加深了这个想法。 “来人。”墨玉低着头看路,唤了一声。 身后跟着的黑衣卫立马上前,“公主请吩咐。” “为我授课的左先生,他的来历,知道吗?”墨玉侧过头,看着这名黑衣卫。 黑衣卫有些诧异,他原本以为墨玉早就该清楚这些“常识”,所以根本没有人告诉过她吗? 黑衣卫的表情很贫瘠,但是他的眼神依旧对墨玉出卖了他的内心。 “回公主,左先生曾经有过一个外号,白山左君,因才学名满天下,声名鼎沸时入了幕府。”黑衣卫对墨玉说道。 墨玉点了点头,继续走着,好吧,的确是一个很厉害的老师。 “回去告诉世子,我请他出门采购二公主婚礼用品,顺便看看青州城的风言风语,让他带上柔柔。”墨玉摆了摆手。 黑衣卫恭顺的快步离开了,墨玉依旧慢慢的朝前走着,好像从万蛊山回来之后,所有人对她的态度都变了。墨玉不觉得这是坏事,也不觉得这是好事,当有人对你好的时候,那么这个人就很可能想要从你的身上得到些什么,这是她用生命得出的代价。 连城刚刚睡醒,就从柔柔那里得知墨玉去了越王那,正打算过去,就遇上了迎面而来的黑衣卫。 “世子,公主请您去青州城采购二公主大婚之物,顺道听一听民言,请您带上柔柔一同赴约。”黑衣卫对连城行礼道。 连城听闻墨玉已经出来了,松了口气,他点了点头,然后转过身回去,“让人准备好马车。” 墨玉在回去之后,第一眼就看到了院子里的那辆大大的马车,以及坐在里面的连城,和躺着的柔柔。 柔柔很开心,她撑着身子对墨玉挥手,“公主,您要带柔柔出门吗?” “嗯,带你出门,听戏。”墨玉笑了笑,然后带着小凳子上了马车。 连城等墨玉坐稳了,就示意马车动了起来。 “父王真的将此事交由你了?”连城有些不敢置信的看向墨玉。 墨玉点头,“是的,王兄,所以你不用担心了!今天我们出门的目的就是听戏,然后买东西,将二公主风风光光的嫁出去。” 进了青州城,黑衣卫应墨玉的要求便站到了暗处,只留下两个便装守在马车旁。 “小姐,这便是青州城最大的茶楼,说书先生也是最好的。” 马车停在了飘香阁门外。 墨玉掀起帘子,直接跳下了车,仰着头看着这个茶楼,点点头,然后转身看着同样跳下了车的连城,将手递给他。 连城笑着拉起墨玉的手,大步朝里面走去,余下的两名黑衣卫,一人去停放马车,一人将柔柔从车上抱了下来,一同进了茶楼。 “上回书说到,这越王二公主被一穷困书生所救,奄奄一息之际苏醒了过来。越王的黑衣卫便赶到,将收了重伤意识不清的二公主带了回去。而这名书生也悄然离开。” 惊堂木一响,那名说书先生伸出一根手指,“诸位猜如何?” 墨玉和连城在二楼临窗落座,两个人侧头看着那个说书先生讲二公主的“故事”。 惊堂木再响,说书先生挽起袖子,将音调拖长了,“那名书生去影无踪,而二公主则开始苦苦寻找这名救命恩人,而这一找,便找了数年,直到二公主入幕府求学,才见到了已经身为越王谋士的救命恩人。真是兜兜转转又一回呐!” “那这二公主,就直接以身相许了?”有好事者调笑着。 说书先生喝了口茶,老神在在的坐好了,打开了扇子摇着,颇有二公主的“风范”,他点了点桌子,慢悠悠的说道:“若是如此,又怎能配得上这传奇二字呢?客官们且听我细细道来,这二人相见,便又要说起芙蓉楼的酒糟鸭子了,着芙蓉楼的酒糟鸭子,可是一道美味啊,这二公主也特地的将这道菜送给了这书生,聊表谢意,而这缘分,也渐渐纠缠不清了……” 墨玉笑眯眯的看着楼下的说书先生,默默的点了点头,对连城说道:“这个说书先生真不错,黑衣卫的办事效率也不错,知恩图报以身相许的二公主更加不错!” “我觉得这些搭腔的人更不错。”连城点头,喝了口茶。 墨玉笑眯了眼,“是是是,都不错!柔柔,你说是吧?” 柔柔张大了嘴,看着下方的“热闹”,眼中有泪水充盈…… 有人笑问道:“这一只鸭子就打发了?这个救命恩人也太不值钱了些吧?” “客官此言差矣,这酒糟鸭子,才正是咱们今日这二公主的传奇之处……且听我细细道来……” 正文 第30章 目标与故事 “这么说,昨日二公主乘着世子的马车去了幕府?”有一个茶客激动地站了起来。 说书先生笑眯了眼,他捏着自己的小胡子,抚扇轻笑:“正是,这二公主,今日便是在幕府后花园之中醒来的,而那名书生也在一旁。两人衣衫凌乱,躺在草坪上,且不提其中风味,据说这对两小无猜可是聊了一晚的春风雨露……” 这话一出,便是一众意味深长的笑。 “那么,到底是春风,还是雨露啊?”有人挤眉弄眼的调笑着。 说书先生并不打算往下说了,他收起了扇子,脸上带着浅浅的笑容,看向那人,“正是人生安得几回春,二公主几月前便开始议亲了,与这书生也再无瓜葛了。” 一时间,周围沉默了下来。 每一个戏本子上都有小姐因为某些美好的因素而委身下嫁的情节,而书生则都在最后飞黄腾达,以回报发妻。可这只是戏本子,二公主始终是高高在上的二公主,书生也只是幕府的一个谋士,根本算不上飞黄腾达,若是两个人真的能百年好合,就不是现实了,而是传奇话本了。 墨玉和连城手拉着手走下楼。墨玉转过头,扫了一眼那个说书先生,然后丢了一角银子给身边跟着的黑衣卫,“去告诉他们,二公主即将嫁与谋士韩潮,婚期待定,特告诉民众,与民同乐。” 黑衣卫拿着那一角银子离去。 墨玉守护视线,拉着连城坐上马车离开了茶楼,柔柔一直迷糊的坐着,直到上了马车,听到茶楼之中因为黑衣卫带去的消息而炸开了锅的声响,一道泪水划过脸颊。 “别那么看着我,我身边只有一个你照顾我,当然要对你好了。”墨玉撇开头,还是不习惯被人这样看着,尤其是越家的人。 “公主,柔柔无以为报,只望公主一声顺遂,平平安安!”柔柔撑着身子,给墨玉磕了一个头。 墨玉淡淡的扫了一眼柔柔,脸上不由得带上了一丝笑:“知道了,赶紧起来吧,你再弄伤自己,我可不给你治伤了!” 连城一直默默的坐在一边,他的视线一直停留在墨玉的身上,直到柔柔躺回去,连城才长出了一口气,对墨玉笑着做了一个揖,“玉儿,哥哥的确不如你聪明!往后要动脑子的事,还要劳烦妹妹了!” 墨玉一愣,脸上的笑容浅了些,真的会有以后吗?她从来都是打算离开越地的。 二公主的婚事已经不需要墨玉操心了,在得到越王的同意之后,王妃派来了人手,协助墨玉筹备婚事。而墨玉则完全的放手了,她不在意二公主的婚礼是否隆重,也不在意二公主能否风光出嫁,她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柔柔已经能坐起来了,但是墨玉还是要求她在床上躺着休养。 在接受了新的一轮治疗之后,柔柔浑身是汗的躺在床上,整个人软趴趴的,只有目光一直紧紧的跟随着墨玉。 墨玉擦了擦脸上的汗水,然后坐了下来,对柔柔说道:“还要两年,这两年,你每日都要运功,活络经脉,否则就算我治好了你,你也废了!” “是!”柔柔含着泪,看着墨玉,用力的点头,“公主,黑衣卫从来都没有‘治伤’二字,您是柔柔的救命恩人,若没有您,柔柔必定已经横尸荒野!” 墨玉点点头,拿起边上的一块红枣糕,塞进了柔柔的嘴里,“那你就不要忘记了,以后也不用报答我,好好守着世子就行了!” 柔柔一愣,这几个月来,墨玉每天上午去左堂那里上课,中午回来给自己治伤,下午则和世子一起学习蛊术,柔柔以为墨玉一直都有心于…… 柔柔不敢置信的看着墨玉,失声道:“公主,您……无意于……” 柔柔的话没有说完,但是墨玉却听懂了,她笑着摇头,“是啊,那是王兄的,不是我的,不是一直以来都是这样吗?我对什么女王爷,女族长没兴趣!” 尤其是越家的当家人,她厌恶至极! 柔柔闭上嘴,愣愣的看着墨玉,深吸一口气,“公主有命,属下必定遵从!” 连城穿着一身白袍,外面罩着一件镶灰狐边斗篷,他站在门外,风吹起斗篷,整个人与外面的落叶一般,就像是要随风而起。他抿着嘴看着里面坐着吃红枣糕的墨玉,眼中的温柔简直要化作水流出来了。 这就是他的妹妹啊,就算什么都不说,就算什么都不问,她总是一直关心着自己的。你既事事为我考虑,我必千百倍还你,护你一生平安顺心! 连城抬脚走了进来,笑着走到了墨玉的身边,“今日结束的有些晚了。” 墨玉点了点头,转过头朝连城一笑:“我用了你昨天教的法子,挺好用的。对了,二公主的婚期定了,就在大雪那日,司星官说,那日会降雪,一定很美!” 白色的一片天地,其中一条蜿蜒的接亲队伍,的确很美,加上那座已经建造完成的,被越王赏赐给二公主新婚的宅子,一定是一个很美的场景。 “来人,送柔柔去沐浴。”墨玉见柔柔恢复了一些体力,便招呼人进来将汗湿的柔柔抬出去洗澡了。 等到人都离开了,墨玉转过头看向连城,“兄长准备好了吗?我们在那日便要动手了。” “玉儿只管下手,你的身后有哥哥,什么都不用担心!”连城将墨玉抱入怀里,轻轻地拍着墨玉的后背,嘴角带着一抹笑。 二公主不算什么,不管她是否出嫁,也不管她嫁给谁,有了青州城幕府的那一晚,她今后的日子绝对不会好过,他们的目标,始终只有四公主一个而已。 “那么今日哥哥生辰,玉儿准备了什么礼物?”连城点着墨玉的鼻子,笑着问道。 墨玉晃了晃脑袋,转过身,躲开了连城的手指,迈步朝外面走去,“你不是早就问我要了吗?一个拥抱,我记得的,晚上就送你!” 连城摸了摸自己的鼻子,脸上带着有些尴尬的笑,跟上了墨玉的步子,“那哥哥就没有惊喜了吗?” “嗯,没有,生辰礼物,人家都是送一个的,你又不是一次过两个生辰!”墨玉翻了个白眼,离开了柔柔的小园。 “哥哥可是送给玉儿不止一份礼物!”连城有些不甘心,他走到墨玉的身边,侧过头起提醒她。 墨玉耸了耸肩,停下了脚步,转过头看着比自己高的连城,“兄长可不是小孩子了,怎么能纠结与生辰礼物这种小事呢?” 连城哑口无言,无奈的笑着。 “见过世子、公主。”一边走出几个越王的其他几个公主,原本几个人从花丛之中笑着走出来,可是在见到连城和墨玉时,都收起了脸上的嬉闹,老老实实的行礼。 “你们,比起三公主要识相多了。”墨玉丝毫不掩盖自己对于这些女孩子的不喜,几岁的孩子,就知道巴高踩低,虽说会看脸色并不是个错,但是小小年纪就一把深沉的心思,她是不喜欢的。 连城点了点头,拉着墨玉离开了,并没有和这些姐姐妹妹们说话的意思。 “王兄总是对这些人那么温和。”墨玉没有想拉仇恨,但是对于让连城以后没了自己的日子能够更加的舒畅,她并不在意自己现在做一个坏人。 “玉儿,虽然哥哥不要求你与人为善,但还是不要太任性了。”连城转过头,还是没忍住提醒了墨玉几句。 墨玉无所谓的耸了耸肩,“我的靠山是你,只要你不倒,谁敢拿我怎么样?所以你做好人就好了,我好不好的,真的无所谓的。” 连城还是无法说服墨玉收起她的小脾气,也不勉强了,回到自己的院子,就开始继续教授墨玉蛊术了。 因为待会有生辰宴,连城提早结束了课程,准备去看一下宾客名单。 墨玉没有跟去,但是在连城离开之后,她就收回了自己的蛊王。 “来人,将我房里的箱子拿出来!”墨玉活动了一下脖子,说道。 有黑衣卫从暗处走出来,用最快的速度将墨玉放在房间角落的箱子搬出来。黑衣卫将箱子放在了墨玉的身前,然后躬身离开。 墨玉很满意这些叫出来就出来,叫离开就离开的黑衣卫,都是很有眼色的保镖,可惜是越王的人。 墨玉上前,将箱子打开了,里面装着一块墨玉让人赶制出来的滑板,以及一身前几天做好的衣服。墨玉将滑板拿了出来,最后检查了一下,放在地上,一只脚踩了上去,然后开始满院子转着。 站在树上的黑衣卫眼中露出惊讶的神色,他与其他人对视了一眼,眼神有些复杂。早就发现墨玉公主在做些神秘的事情,原来是小孩子玩的玩具吗?可是见到墨玉丝毫不遮掩,又那么顺畅的动作,黑衣卫的内心有些复杂。 这件事已经上报给了越王,可是结果出来了,居然只是一个玩具吗? 墨玉并不在意那些一直盯着自己看的黑衣卫,反正他们也挖不出她的秘密,这个滑板也不是多精妙的东西,这只是送给连城的生日礼物而已。想到越王得知自己做了一块木板居然是派这个用场的,墨玉就觉得好笑,他一定会憋屈的吐血! 比起墨玉的生辰宴,连城的生辰宴更加的宏大壮观,只是没有了墨玉生辰宴的那些小细节,一切显得格外庄重。 天黑的很快,连城派人来请墨玉的时候,墨玉已经换上了那件衣服,带着滑板去了花园。墨玉将自己早就看中,让人圈起来的花全部摘了下来,然后扎了起来,做成一个大大的捧花,这才踩上滑板,慢悠悠的朝举办生辰宴的广场而去。 正文 第31章 孩童乐趣 还是同样的广场,还是那些赴宴的人马,只是这次的生辰宴,并没有上一次的那么活跃。各色的恭贺声在广场上不断唱响,连城端坐在桌前,视线却一直放在下首的空空的位置上。 “连城,在看什么?”王妃温和的朝下首的儿子唤道。 连城回过神,他转头,拿起酒杯朝王妃敬了一杯酒,“母妃,妹妹还未来。” 王妃一愣,自万蛊山之后,墨玉就再没有来她这里坐坐的。有时候她也在想,那时候每隔几日就会来自己这坐坐的女孩,究竟是因为孺慕,还是为了过得更好。 王妃始终没有明白墨玉的心中在想些什么,就好像始终都看不透她一般。按说一个孩子,不应该是这样,可是王妃与之从来不亲近,在得知墨玉做下的那许多事之后,就更加不愿意亲近这个孩子了。更因为,墨玉从未表达出她需要母爱的讯号。 连城自然也明白自己母妃是个什么性情的人,自他懂事以来,就没有人敢惹着她,完全是因为王上宠着,她又生下了自己,完全不需要像那些美人一般筹谋,只要舒心愉快的度过每一天就可以了。 “连城,来瞧瞧这枚夜明珠,据说产自南海,足有拳头大小。”王妃让人取来一份礼物,打开给连城看,吸引他的注意力,免得太多伤心。 连城正要起身去瞧,广场上的烛光却纷纷灭了。 连城的心念一动,体内的蛊王被召唤了出来,察觉到那些烛台上的蛊虫,他站在原地,并不打算朝取出夜明珠安慰自己的王妃而去了。 越王坐在高位上,烛光熄灭的时候,他就已经察觉广场之外的墨玉了。他拿起酒杯,笑着喝了一口,拍了拍王妃的手背,小声的和她说起了悄悄话,转移她因为连城的忽略而有些失落的小情绪。 乐师的琴声一直没停,只是变成了古琴独奏,伴着笛声,一道小小的身影从一个角落滑出。 连城抓紧了腰间的玉佩,看着那一道小小的身影渐渐地靠近,她的脚下好像凌空,身上的衣裙飘飘如仙,散着淡淡的荧光,手中似乎捧着一样什么东西,宛如仙人一般,从远处飘飘忽忽的接近自己。 连城的脸上扬起了今晚的第一个笑容,他走下台阶,迎了上去。 墨玉的身上穿着一条银红色的襦裙,身上撒了发光的荧光粉,那是夏日里便收集起来的东西,只是落在衣裙上,很容易就掉了下来,洋洋洒洒的一大片落在自己的身后。 墨玉踩在滑板上,衣裙飞扬之间,两只小脚微微用力,时不时在滑板上打个转,手中的捧花在身前身后交错着。她并不是笔直的行进着,像是一位山间的精灵一般,长了一对看不见的翅膀,忽闪忽闪,带着身上的“仙气”,伴着周身的“乐声”,朝连城“飞”来。 墨玉的脸上洋溢着笑容,她将手中的捧花往空中一丢,一只金色的蛊虫从其中飞出,然后召唤出了一群会飞的蛊虫接住了那捧花,轻轻的落在了连城的身前。 “王兄,生辰快乐!” 墨玉也滑行道了连城的身前,她在滑板上打了个转,脚下用力踩在滑板后方,单手抓住了挑起的滑板,轻轻巧巧的落在了连城的身前,仰着头朝连城笑着。 在场的众人都愣愣的看着这一幕。 按说,送花这种事情,应该是男子对女子做的。可是放在这对兄妹身上,却没有人觉得有丝毫违和。 墨玉就像是落入凡间的精灵,从暗处走出,像是在呼应上次连城为她庆祝生辰时一般,飘飘荡荡而来,而其脚下,却真的腾空着。 越王站了起来,神色复杂的看着墨玉,早就听说了这个女儿捣鼓了一块装了轮子的木板,却没想到是这样用的。若是利用的当,放在战场上…… 越王的心中难免激荡了起来。 连城捧着花,眼睛亮亮的看着墨玉。 “这个也是给你的,小孩子就该玩点小孩子玩的东西,你整天不是坐马车,就是骑马,太枯燥乏味了!”墨玉将手中的板子往连城身前一推,拍了拍手中沾着的荧光粉。 小孩子就是好哄,这么个放在现代一点也不惊喜的小玩意,这就开心的跟什么似了! “玉儿!”连城抱着手中的捧花,小心的将滑板放在桌上,然后一把抱起了墨玉原地转起了圈子。 越王摸着下巴,趁着没有多少人注意到自己,默默的坐了下去,好在今日听了左堂的建议,并没有把上官家的人放进来。 王妃看着眼前感情极好的兄妹俩,心中有些空落落的,她看着手中的夜明珠,慢慢的合上了盒子,这场中,只剩下身上撒了荧光粉的墨玉一人散发着微弱的光了。以及,因为转圈,自己身上也沾了不少粉末的连城。 “三样礼物,喜不喜欢?”墨玉也不推开一脸激动的连城,任由他抱着自己,仰着头问道。 连城放下墨玉,带还是紧紧的拽着她的手,脸上带着笑,对她说道:“玉儿,这是我从小到大收到最珍贵的礼物!” “你喜欢就好。”墨玉淡淡的笑了笑,她拉着连城入座。 我没有你有钱有人,能弄出堪比白日的火树银花,但是我能给你,你想象不到的快乐。一个被从小培养长大的当家者,除了枯燥乏味的学习,以及孤独一生的咒语,一个快乐的童年简直就是奢侈。 墨玉落座之后,随意的挑拣着桌上的菜吃着,那条自己蜿蜒而来的荧光路被重新点亮的灯火掩盖住了。 连城的眼中难免有些失落,但是在当他再次走到光芒之下,便又恢复了那个小大人的模样。有不少人的目光都往这里投来,尤其是惊艳出场的墨玉,有依附越氏一族的小家族开始思考是否可以从墨玉公主这里入手,得到他们想要的富贵荣华。 “玉儿,别吃这个,都冷了,我让人给你准备了汤羹。”连城抽走了墨玉手中的筷子,拿着一块湿布将墨玉的手仔细的擦了擦,示意让边上伺候的人把盒子中温着的汤羹端了出来。 王妃用帕子按了按眼角的湿润,她避开视线,朝越王看去。 似乎早就注意到了王妃的不正常,越王伸出手,在王妃的背上拍了拍,“你往常身子不好,不便亲自照顾两个孩子,墨玉又是连城守着长大的,他们兄妹感情好也是情理之中。” 因为连城与墨玉感情好产生其他想法的不止王妃一人,还有坐在墨玉对面的二公主。 二公主攥紧了手中的帕子,婚期已经定了,再有一段时间她就要出阁了,可是笑话的是,她竟然还没有及笄。 二公主为自己倒了一杯酒,仰头一股脑的喝下,生冷的酒水顺着食道滑入胃里,痉挛般的感觉抽痛着,脸上却不见丝毫的变色。她看着对面坐着的那对兄妹,墨玉喝着温热的汤羹,连城就为她挽袖子擦嘴角,心中某名产生了一丝心酸,若是大哥还在,若是他还在…… 一道视线穿过人群投在二公主的脸上,她心有所感,转头看去,手一抖,酒杯差点掉在桌上。 那是韩潮,自己的未婚夫,可笑的是,世人纷纷赞扬自己知恩图报下嫁穷书生,父王通情达理嫁女与知心人,可谁知道自己只是见过他一面,还是在幕府众人的围观之下,衣衫不整的与这人躺倒在草地上。 指甲嵌入手心的嫩肉中,二公主恨恨的低下头,努力的维持着自己作为越氏一族二公主的尊贵姿态,不露丝毫怯在众人之前。 墨玉手中往自己嘴里送着汤羹的勺子顿了顿,她看着坐在对面依旧姿态美好的,容貌姣洁的二公主,将勺子放下,拿过连城的手帕,自己擦了擦嘴角的汤水。 “怎么了,玉儿?”连城顺着墨玉的视线抬头望去,正好见到和往常一般骄傲的坐着的二公主,眉头皱了起来。“今日是哥哥的生辰,她不来会被人议论,若是玉儿不喜欢,哥哥让人送她离席?” 墨玉摇了摇头,“我只是觉得,她才是一个真正的公主,你看,就算遭受了多少的委屈,她还是这样尊贵不可侵犯。” “在哥哥的眼中,玉儿才是最棒的。”连城让人端了新出锅的点心放在了墨玉的身前。 墨玉没有接话,而是转过头看向连城,问道:“四公主现在如何?” “闭门不出。” “那二公主,就没有去找她对峙?”墨玉拿起一块红枣糕,慢慢的吃着。 “未曾。” “她看上去好像接受了这一切。”墨玉将咬了一半的红枣糕放回盘里,神色淡淡的看着二公主,“我想做一件坏事,王兄以为如何?” “若是玉儿能高兴,哥哥都没有意见。”连城熟稔的将墨玉吃剩的半块红枣糕拿起,一口吃干净了。 “我种在韩潮身上的蛊,在青州城芙蓉楼那晚解了,只是还没有取出,今夜让他们‘有情人’谈谈心吧,也让她知道自己到底是着了谁的道。”墨玉新拿了一块红豆糕,视线有意无意的扫过四公主,让对方起了一片鸡皮疙瘩,她浅浅一笑,“王兄,待会咱们去花园赏月吧。” 正文 第32章 生与自由 “二公主,当然我真的对此时一无所知。”韩潮站在二公主的身前,不断的解释着。 二公主双手插在口袋之中,神色淡淡的看着韩潮,“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但是我都不想听,既然今后我们即将成为夫妻,那么就这样吧,等你来娶我。” 二公主转过身,脸上带着倦怠。 “二公主,那日我失去了意识,可是在我失去意识之前,我见到过墨玉公主。”韩潮看着背对着自己的二公主,出声道。 二公主的脚步被版主了,她定定的站着,心中有一团火气在不断地爆发,她深吸一口气,并没有转身,抬起下巴,反问:“你这是在离间我和我妹妹吗?你知道你现在在做什么吗?不想在幕府呆着了?你知道墨玉是什么人吗?作为一个越家的谋士,你不想活了吗?” 韩潮的身上瞬间腻起了一阵冷汗,手开始颤抖。 “二姐姐不愧是父王曾经最为宠爱的女儿。”墨玉从一个角落站出来,她的身后跟着连城,;两个人带着笑,看着二公主与韩潮。 “墨玉,我就算再不喜欢你,也不会容许有人诋毁越氏一族的女儿!”二公主依旧保持着属于她的骄傲,她朝连城与墨玉点点头,转身离开了。 墨玉收起了脸上的笑容,看着二公主离去的背影,宽大的衣袍罩着她,显得格外的单薄,却又透着一丝坚强。 墨玉转过身,看向畏惧的看着自己的韩潮:“我承认,你是一个还算不错的谋士,可惜你放错了目光,希望借着二公主的手将我扳倒吗?我会先杀了你的。” “玉儿,不用你动手。”连城适时的打断了墨玉的话。 韩潮开始筛糠似的颤抖。 墨玉对连城笑了笑,继续对韩潮说道:“我这个人不喜欢很多人,所以我会在那些人要对我动手之前先下手为强。你会是接下去的一个,好好享受一下你最后的时光吧。虽然二公主不会有一个美好的未来,但是我可以因为她刚刚的选择放她活下去。” 说罢,不管韩潮如何畏惧的表现,墨玉转身拉着连城离开了,留下面色苍白被黑衣卫控制了待下去的韩潮。 “玉儿,你不想对她……”连城疑惑的看向墨玉。 墨玉摇了摇头,她抬起头,看着天上的那一轮月亮,“我本来就是个多余的,二公主担心我抢了她在父王眼中的地位很正常,王兄不用太在意的。她是一个合格的女儿,也是一个合格的越氏一族的公主,她收了手,我当然不能和她一般见识了。” 听到墨玉这番话的连城愣了愣,他忽然觉得自己在这个妹妹的眼中看到了一丝父王的影子,那是属于成年人最为冷静的思考方式,懂得权衡利弊,不会轻易的让感情牵扯自己的做法。 “黑衣卫若是跟在我们的身后,玉儿你还会告诉我这些吗?”连城看着墨玉,下意识的问出了口。 墨玉一愣,她往前走着的脚步顿了顿,是啊,她刚刚都说了些什么? 她就算过了年,也只有三岁,还是虚岁,就算她在左堂的手下学了很多东西。可是,为什么她能在连城的面前毫无芥蒂的说这些话?如果黑衣卫在一边,她真的不会说出这些话! 一阵凉风吹来,墨玉感觉到身上起了一片鸡皮疙瘩,原来在刚刚连城问出那句话的时候,她就冒出了一身冷汗。 “玉儿,哥哥知道你聪明,可是下一次,不要再告诉哥哥这些事了。”连城拉着墨玉的手,轻轻的擦去上面没有沾上的灰尘,“玉儿,哥哥害怕自己保护不了你了,你太聪明,要做的事情都是我想象不到的。” “连城,你要学会自己成长。”墨玉抽回手,转头看着连城,这是她第二次直呼连城的名字。 墨玉的目光冷冷的打在了连城的身上,“我对于除了一直在保护我的你之外,对于这个家族没有半点的留恋,如果你真的想要继续保护我,那么就请你为了我努力,让我们不会被那些人所觊觎!” 连城沉默着,他没有任何回应,只是伸手将墨玉抱在了怀里。 我知道啊,我一直都知道,我和你学的从来都不是同样的东西。你和左堂学谋术,那是为了辅佐我,我从小到大学的,都只有帝王之术、权衡之术、御下之术。 只有我的妹妹,你,才是唯一的例外!让我不愿意在你的身上施展任何的手段,因为我一直相信你会一直站在我的身后,以前是,以后也是…… 大雪那日,墨玉和连城都穿了一身红色的大氅,内里都是清一色的浅色袍子,两个人站在殿外,等越王的宣召。 一身红色喜服的二公主被上了一脸喜庆的妆容,大红色的唇却怎么也压不住她眼中的苍白。 墨玉扫了一眼,摇摇欲坠站在殿外的二公主,淡淡的笑了笑,对一边的四公主说道:“你可要照顾好二公主,今日可是她大婚呢!” 被墨玉点名了的四公主抖了抖,她诺诺的应了一声,头压的更低了。 墨玉深深的看了四公主一眼,收回了视线,转身和连城继续说刚刚没有说完的话题。 “昨日的功课都做完了,今夜若是有空,和哥哥一起吃宵夜?”连城笑着提议道。 “或许,我们可以邀上二公主一起。”墨玉转过头,看向站在中央的二公主。 二公主的身上穿着厚重的嫁衣,外面还罩上来一件大氅,可是怎么看怎么柔弱,没有了一丝新嫁娘的喜悦之色。像是好几晚没有睡了,眼底的青色就连厚重的妆容也压不住。 墨玉其实很佩服这个二公主,虽然知道她曾经支使过四公主想要杀了自己,可是却怎么也掩盖不住自己对她的欣赏。一个未成年的女孩子,能为家族付出到忘了自己的这种地步,已经很厉害了。尤其是她那么骄傲的,那么高高在上的性格,居然愿意在外人的面前维护自己。 二公主听到墨玉的声音,身子微不可见的抖了抖,连带着扶着她的四公主也不由得抖了抖。 “妹妹说笑了,我今日便要出嫁了,怎么还能随意外出宵夜。”二公主深吸了一口气,保持着最完美的微笑,看向墨玉。 墨玉耸了耸肩,正要开口,殿门却在此时打开了。 众人转头望去,正坐在那把专属的椅子上的越王看着门口的众人。 连城和墨玉抬脚,携手踏入,随后就是缠着嫁衣的二公主。 在路过二公主身边时,墨玉将手中的一个荷包放在了二公主的手中,“我一直觉得二姐姐是一个聪明人,所以实在舍不得二姐姐就这么糊里糊涂的嫁了,今夜有大事发生,还希望,二姐姐不要过多的参与,拿了里面的东西,一切都还很美好。” 荷包被放到了二公主的手上,不用打开,她就知道里面是什么。身体深处像是涌起了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能量,一瞬间,她的眼中就迸发出了一道光芒。 这是她的本命蛊,被墨玉拿去了几个月的本命蛊,这是她为此日夜不眠的本命蛊,这是她为此茶饭不思的本命蛊。 手中的颤抖很快就被她掩盖了下去,手脚忽然变得冰冷,她感觉到了一丝不同的气息。二公主迅速的垂下眼帘,压抑着心中涌起的惊涛骇浪,若是没有大红的胭脂,她脸上顿时失去的血色便会完全的暴露在众人的面前。 二公主抬起头,愣愣的看向前方走着的小女孩。 似乎察觉到了身后的视线,墨玉转过头,朝二公主笑了笑。 整个人就像是跌入了冰窟,二公主紧握着手中的荷包,她努力的压下心中的各种疑问与恐惧。她的两根手指紧紧的捏着那只失而复得的蛊虫,始终没能下狠心将其掐死,这是她培育了十余年的本命蛊…… 二公主闭上眼,将眼眶之中的泪水咽下,随着众人的脚步到了大殿的中央,缓缓跪下,叩别越王。 “二姐姐考虑清楚了吗?答应我的条件,往后你的人生,便由我们兄妹负责。”一道清浅,却微弱的声音传入耳中。 二公主依旧跪伏在地上,像是静心的在聆听越王最后的教诲,可是心却已经飘到了一边站着的两道红色身影上了。她知道,她被说服了,她为了家族放弃了向墨玉复仇的机会,然后她为了自己能过得更好,放弃了自己最后的骄傲,放弃了已经进入禁地再也不能出来的大哥。 手心微动,二公主打开了荷包,那只本命蛊便到了唇边。 唇瓣蠕动着,二公主有好几次想要站起来怒斥,或者哭诉,可是她最后还是闭上了眼,在越王的教诲之中张开嘴,将那只被墨玉动过了手脚的蛊虫吞了下去。 身体之中没有传来什么异常的讯号,可是二公主知道,自己已经无法回头,吞下墨玉给的这只蛊虫,她往后便只能听从她一人的号令了,若是自己不从,就会受到命蛊反噬,等到七七四十九天之后,心脏被完全吃空,就会顺利的死去。 越王摆了摆手,“去吧,归家去吧,往后要恪守妇道,尽妻子应尽之义务。” 正文 第33章 还施彼身 墨玉和连城站在最后,两个人并肩,在众人的身后,慢慢的朝外走去。 “父王,去韩府吗?”墨玉转过头,笑着问越王。 越王看了她一眼,“你不是有事要做吗?” 墨玉收起了笑容,理了理衣袖,“是啊,被父王知道了,那父王可别派人来阻止玉儿啊,今晚会是很精彩的一晚。” “墨玉,你可知家族二字有何意义?”越王眯起眼,看向墨玉。 墨玉垂下眼皮,略思考片刻,笑了笑,没说话,拉着连城的手离开了大殿,跟上已经远去的二公主几人的送嫁队伍。 结婚的仪式是很繁琐的,墨玉和连城并没有马上去观礼,而是坐在花园之中吃了点点心,等到有人禀报王妃去了二公主那才起身走去。 虽然很多人都知道今天并不是二公主这一生最高兴的日子,虽然很多人都知道这是墨玉一手操控的结果,可是每个人还是带着笑对二公主送上各种祝福,对墨玉送上最高的敬意。 墨玉随意的摆了摆手,免了面前一众姐姐的礼,抬脚朝二公主的寝室走了进去。 连城已经去了前面,有很多宾客都想多接触一下连城这个世子,而墨玉对这些东西并不感兴趣,她在踏入二公主寝室时,周围人就很有眼色的退到了一边。 新娘的发冠被稳稳的戴在头上,二公主对着镜子坐着,四公主还是一副鹌鹑的模样呆在一边。 墨玉的手从衣袖之中翻转出来,露出手中一直握着的一个小木盒子,放在了梳妆桌上,“二姐姐,这是给你添妆的礼物,不打开看看吗?” 二公主看着镜中的自己,以及站在自己身后的墨玉,脸上无悲无喜,拿着炭笔慢慢的描着自己的眉。 屋里的气氛一下子凝滞了起来,站在一旁的女孩子们咬着嘴唇,相互瞧着,恨不得插上翅膀飞出去。谁不知道墨玉和二公主之间的嫌隙,这一刻安静的想让人发疯。 “新郎官来了吗?都出去看看,不做十首催妆诗,不许他来接二姐姐出门!”墨玉摆了摆手,下令道。 缩在一边的女孩子们如蒙大赦,纷纷的跑出了门,脸上还带着庆幸的笑容。 四公主也想要离开,却在转身的时候,被墨玉拉住了袖子。 “四姐姐不打算和二姐姐说些什么吗?往常你们的感情不是最好了吗?”墨玉仰起头,无邪的笑着,“我记得那时二姐姐想要杀了我,还是你动的手呢!” 二公主的手一抖,描眉的炭笔落在了衣摆上,她的脸上涌起了惊恐,她转头看向墨玉,心脏不断的跳动着。 四公主猛地抬起头,将二公主的惊恐,与墨玉的笑容尽收眼底。像是受到了极大的恐吓,四公主的面目狰狞了起来,她指着墨玉,尖叫着:“你怎么会知道!” “很简单啊,我看到了,我说过我很聪明的不是吗?”墨玉走到二公主的身边,看着镜中面色难看的二公主,抬手将她的手拉了起来,按在了自己刚刚拿出来的木盒上,“二姐姐真的不打算打开瞧瞧吗?” 二公主的手狠狠的一颤,可是手却不受控制一般缓缓的掀开了盒盖,将里面横放着的一支芙蓉雕花金簪展露出来。 墨玉扫了一眼同时松了口气的二公主和四公主,笑了笑,伸手将那支金钗拿出来,对着镜子,小心翼翼的插在了二公主的头上。感觉到了二公主的身体再次僵硬,她拍了拍二公主的肩膀,“二姐姐还不知道吧,那天晚上,是四姐姐扶着你去的幕府,也是她把你丢在那里的。” 宛如被泼了一桶冷水,二公主忍着没有将即将从喉咙喷涌而出的惊叫喊出来,她瞪大眼睛,看着镜子之中依旧“天真可爱”的墨玉,心底不由得涌上一股寒意。 她明白了,这个妹妹果真是天赐之人,她什么都做回到,可是什么都不说,就是为了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四公主的脸上血色尽失,她看了一眼二公主,咬牙道:“二姐姐,你我杀了她,否则今日之后便再无你我二人容身之处!” 墨玉后退了一步,将手揣进衣袖之中,一派施施然的模样,笑着看着召唤出了本命蛊的四公主,摇了摇头,“你知道的,我有蛊王。” 金色的蛊王不知道什么时候出来的,空中划过一道金线,那只蛊王就冲动了四公主的本命蛊前,一口将其咬死吞吃了干净。 本命蛊死去时会牵连到本身,四公主喷出一口血,软软的趴在了地上,却还在不断的召唤她可以召唤的低等蛊虫,“墨玉,若不是你,我母亲就不会死!我就不会落尽他人白眼,我要与你同归于尽!” “傻子!”墨玉控制着蛊王回来,那些已经被四公主召唤出来的蛊虫就像是被施了定身术,全都围在周围,一动不动。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你……噗——”四公主的嘴里再次涌出了大量的鲜血,血液落在红色的地毯上,显得很是和谐。 墨玉神色淡淡的看着四公主,她摇头,“我不知道你母亲,那时候我在睡觉,所以没印象。可是我记得你要杀我,所以我得杀了你,不然对不起我自己。” 墨玉转过头,看向依旧呆坐在镜子前的二公主,“你不觉得你该杀了她吗?她可是陷害你落得今天这个下场的人,你不是真的想嫁给韩潮吗?” 四公主绝望的闭上眼睛,嘴里还在往外冒着鲜血,她扯出一抹笑,“二姐姐,你我都败给了这个女童……哈,女童!” “你……是生而知之者?”二公主看着墨玉,忽的冒出了这样一句话。 墨玉一愣,她听明白了二公主的话,但她开始怀疑,这个世上难不成有和自己一样的人? 墨玉转过头,笑问道:“生而知之者?那是什么?” 像是控制不住舌头似的,二公主大着舌头答道:“书上有写:生而知之者,上也;学而知之者,次也;困而学之,又其次也;困而不学,民斯为下矣。这世上,若是没有这样的人,又怎会有这样的记载?” 墨玉收起脸上的笑容,她瞥了一眼地上躺着的四公主,对着二公主的眼睛说道:“你向我承诺,绝不会将此事说出去!” 二公主大着舌头,抬起手,发誓:“我发誓,今生绝不将墨玉为生而知之者之事告知其他人!” 墨玉点了点头,她伸出手,指着地上的四公主,“你的丈夫待会回来接你,我要你在所有人的面前,抓住机会杀了他们两个!” “不!这会让越氏一族为难的!全国的百姓都看着我们,你造了那么久的势,不是为了让我出嫁,为家族博一个美名吗?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二公主不敢置信。 “很简单,我从来都只有一个目的,就是解决想要我命的人。”墨玉朝二公主笑了笑,她伸出手,踮着脚,摸了摸二公主的头冠,“你会是今夜最美的新娘,因为你对家族的忠诚,我决定在你出嫁前做这件事,你可以不用嫁给那个人了。” “墨玉,你这是想要全国上下看我越氏一族的笑话吗?”二公主站了起来,浑身颤抖着,嘴角涌出一条血线,她对墨玉义正言辞的指责着。 墨玉歪了歪头,淡淡的看着二公主,看着她嘴角的血越流越多的涌出来,慢慢的滴在嫁衣上。 墨玉有些惊讶,她暗掐法指,控制二公主体内的蛊虫,让她重新坐回去。 “你在想什么呢?我现在还是姓越的,当然不会让我的容身之处被毁了。”墨玉满意的看着因为反抗而吐出一大口鲜血在衣服上的二公主,缓缓的解释着,“我是觉得,越氏一族的贤名不能要,不是说上官家一直盯着我们吗?一个皇帝会喜欢自己下面的王爷有那么好的名声?” 二公主释然,她松了一口气,不再想要站起来,神色复杂的看着墨玉。 “出嫁,当然应该喜庆一些,就算是做一个提线木偶,也是要高兴点的。”墨玉将桌上摆着的一块手帕拿过来,仔细的擦去了二公主嘴旁的血液,擦不干净的地方,还仔细的沾了水。 “墨玉,你到底要做什么?”二公主看着眼前动作温柔的墨玉,不由的握紧了双手,任由指甲陷入肉中。 “很简单的,小时候救了二公主的韩潮不止救了你一个,还有同行的四公主。只是四公主因为不受宠,所以处处被你压制着,就连喜欢上韩潮也不敢说出来。直到你们的新婚之日,这个秘密才被众人所知,很好的剧本吧?”墨玉将手帕放回了桌上,然后召唤周围的蛊虫,将地上四公主吐出的血都吞食干净了。 “公主,公主,新郎官的催妆诗送来了。”外面有人喊道。 墨玉勾起嘴角,从随身的荷包之中摸出一只蛊虫,塞进了四公主的嘴里,然后站到了一边,“四姐姐快起来,该为二姐姐梳妆了。” 正文 第34章 一场闹剧 四公主在听到墨玉的话之后起身,嘴角的血液被爬来的蛊虫吸食干净了,只是整个人面色苍白依旧。 “都进来吧。”墨玉笑着,将桌上早就准备好的扇子拿起来,递到了二公主的手中,“二姐姐可要拿好扇子,千万别在新郎官见到你之前拿下来,那可不吉利了!” 二公主的手一抖,她接过墨玉递过来的扇子,看着上面的金丝牡丹以及成双的蝴蝶,闭上了眼,苦笑着。她明白墨玉的意思了,墨玉可以饶自己一命,但她不会给自己一个好结果,她今后不能再嫁,也不能恢复往日荣光,这是折磨,可是她却偏偏不愿意放了这折磨。 墨玉坐了下来,饶有兴致的打量着四公主为二公主梳妆,而王妃也带着女眷们进来了。 “母妃。”墨玉坐在绣墩上,笑着仰头看着王妃,对其打了个招呼。 “玉儿。”王妃的脚步一顿,她看了墨玉一眼,思索片刻,还是开口道:“刚刚我似乎听到你哥哥在找你。” 墨玉一挑眉,笑着站了起来,朝王妃行了个礼,“那我就去找王兄了,母妃瞧着二姐姐吧。” 墨玉抬脚朝门口走去,第十首催妆诗正巧送了进来。 紧握着扇子的二公主犹豫片刻,还是转过头,“墨玉,我有些紧张,你能留下来吗?” 二公主并不希望因为王妃打乱墨玉的安排,否则能够活的卑微自己,或许就没办法得到这个“来之不易”的机会了,她无法想象墨玉还会拿出什么让人痛苦的手段来。 墨玉摆了摆手,并不应声,抬脚离开了二公主的寝室,走之前,她说道:“既然催妆诗都送齐了,便出门吧,可别误了二姐姐的吉时。” “是,二公主快请吧。”喜娘顾不上和王妃套近乎,听到墨玉的吩咐就连忙上前,最后检查了一边二公主的头饰,请对方起身出门。 王妃愣愣的站在一旁,看着因为墨玉的一句话,瞬间忙碌了起来的众人,仿佛自己才是那个多余的人。她低头看着自己捏着的手帕,真的错了吗? 喜乐传来,浓重的欢喜气氛瞬间将每个人所包围,幕府的一众谋士簇拥着韩潮走来。 墨玉站在假山上,身后是一个亭子,连城正在煮茶,半眼也不往下面瞧。 “兄长不想看看吗?”墨玉收回视线,歪着头看向连城,“你看,那些谋士,明明就知道二姐姐不是自愿出嫁的,还是那么‘真心’祝福着。” “那是因为,他们幕府的一个谋士迎娶了越氏一族的二公主,这是一种荣耀。”连城将煮好的茶倒入茶杯,一手端着一个,走向墨玉。 墨玉接过连城递来的茶,小口啄饮着,转过头继续看下方那一片红色,天空已经开始飘雪,宛如一片片鹅毛,轻轻的落在地上,有的化作水滴,有的则抱成团慢慢的积了起来。 “红色和白色从来都是最配的,是吧?”墨玉仰着头,笑着看向连城。 连城皱起眉头,拍了拍墨玉的发顶,“左先生都教了你些什么?玉儿,哥哥不喜欢你这样!” 墨玉晃了晃头,看着已经进去了的新郎官,“不会有下次了的,我只是杀鸡儆猴而已,你看,二公主的婚事说定之后,还有谁敢对我怎么样?” “二公主。”韩潮在见到拿着扇子的新娘出现时,心中小小的激动了一下,不管是因为什么,他总还是高攀了的,在世人面前博得了一个美名,又有美人在怀,也不枉此生了。 四公主扶着二公主,她的身躯微微的颤抖着,周围的喧闹声,以及天空之中飘下的白雪,让她的眼睛瞬间红了。 墨玉将手中的茶杯递还给连城,缓缓开口,道:“潮哥哥,你难道真的忘了那晚究竟是谁吗?” “潮哥哥,你难道真的忘了那晚究竟是谁吗?”四公主含着泪,痴痴的看着韩潮,就像是一个被抛弃的小娘子。 周围的乐声似乎短暂的停顿了一刻,每个人都愣愣的转过头看过来,看向没头没脑吐出这句话的四公主。 韩潮身后的幕僚们脸上的笑顿时僵住了,他们四处看着,想要看到那个小小的身影。是她吧?肯定是她吧? 那晚?什么那晚!什么究竟是谁!他们都不想知道啊! 王妃第一个反应过来,她吃惊的看向紧攥着衣袖的二公主,急忙摆手,示意乐声不要停。 于是,乐师们愈加卖力的吹奏了起来,好像刚刚那句话从来不曾出现一般。只是被乐声环绕着的众人眼中熊熊燃烧的八卦之火愈演愈烈。 连城将新的茶递到墨玉的手边,低头看着妹妹说着与之年纪不符的各种话语。 “潮哥哥,你难道真的忘了吗?” “潮哥哥,你难道真的忘了吗?” 四公主捧着心,松开了扶着二公主的手,眼眶红红的,像是在强忍泪水,“潮哥哥,那晚是我,不是二姐姐,从来都是我,从来都不是二姐姐!” 韩潮张大了嘴巴,吃惊的看着四公主,原本心中的小窃喜,慢慢的变成了惊惧。作为一个有资格进入幕府的谋士,韩潮不是一个傻子,在明白墨玉对二公主和自己做的事情,他十分乐于接受,可是在听到四公主的话之后,他开始害怕了,他好像知道墨玉公主要做什么了…… 四公主含着泪,一步步走下台阶,身旁愣着的女眷们,不是避开了,就是傻傻的看着她朝新郎官走去。 “潮哥哥,你那时明明也救了我,向你以身相许的人是我,为你送吃食的人是我,与你在月下谈天说地的人是我,你怎么能?你怎么能娶二姐姐呢?你不是说过,你最喜欢的人是我吗?”四公主直直的走到韩潮的身边,拽住了韩潮的袖子,轻轻的摇了摇。 “潮哥哥,是我啊,你怎么能辜负我呢?”四公主软软的朝韩潮的身上倒去。 一个不得不收的美人是甜蜜的负担,可是两个为自己纠缠的贵女那就是鬼故事了。韩潮看着走到了自己身前的四公主,连忙伸手将其推开,走到身边的伴当后,“四公主,您……你可不能诬蔑在下!” 墨玉的嘴角勾起一抹笑,她拉着连城的袖子,坐在了一边的石头上,托着下巴看着下方的人群。 二公主松开手中拿着的扇子,她已经明白墨玉要自己做什么了。 扇子落在了地上,将一张精致的面容展露在众人的面前,二公主微抬下巴,看着下方还想伸手去抓韩潮的四公主,喃喃道:“原来如此,难怪四妹妹近日都不愿来找我说话,原来是这样……” 一旁的女眷们目不暇接,转过头吃惊的看向二公主,你四妹妹不是被你丈夫躲开了吗?你着什么急?为什么要那么快的落实这件事?你不觉得自己很没面子吗? 王妃的脑中像是闪过一道精光,像是回到了长安城那几年,也是这样勾心斗角,也是这样的丑态百出,已经许多年没有接触到了,居然……居然在自己的女儿手上再次体验到了。 “将,四公主拉下去,许是刚才的喜酒太过厉害,四公主不胜酒力,也没人看着吗?”王妃沉声令人上前,将四公主拉走。 一众谋士飞快的跳动着的心脏这才缓了一些,太可怕了,两女争夫,还是在新婚之日,最关键的还是两个未及笄的女孩子!这太可怕了,鬼知道到时候舆论会往哪跑! “王妃,不必了。”二公主扯了扯嘴角,看着天空飘落在地上的雪,她伸出手,“飘雪了,今日不适宜成亲,四妹妹,是姐姐对不住你,你……随意吧。” 二公主抬手,将头上沉重的发冠取了下来,随意的丢在地上,眼中无悲无喜,缓缓转过身,将身上一层层的大红喜袍脱下,一路丢弃,撒下一片片红色的花朵绽开在脚下,宛如声声泣血的杜鹃般瑰丽。 “韩潮,你既无心于我,这婚事,便作罢吧……” 众人目瞪口呆的看着重新走回内室的二公主,有些反应不过来。 “别啊,婚礼还是可以继续的,不能糊弄一下嘛……”有谋士小声的说着,但是却很快被人捂住了嘴,捂了他嘴的人用口型说了两个字,那人便如鹌鹑一般缩着脖子不敢出声了。 “是墨玉公主吗?是不是墨玉公主?”韩潮见二公主将喜服脱了,盯着地上的头冠,眼神狠厉,他一把揪住四公主的衣领,将其提了起来,“你问你,是不是墨玉公主让你这么做的?你为什么要毁了我的婚礼?” “潮哥哥,你那晚说,你会娶我的……”四公主像是没听到韩潮的问话,她的眼中滑落一道泪珠,张开手臂紧紧的抱住了韩潮的腰,大哭了起来:“潮哥哥,为什么?为什么你不要我了?” 王妃捂着胸口,让女眷都避了进去,劝二公主,她抬起手,指着抱着韩潮的四公主,“来人,来人,将他们给我分开!” “谁敢!”四公主转过身,红着眼嘶吼着,吓得宫人一时不敢靠近。 “你给我放开!”韩潮狠狠的给了四公主一巴掌,他知道,从这一刻起,他的人生毁了,同样毁了的还有二公主,只要他们两个还能继续婚礼,过程如何总会过去的。 韩潮扒拉开四公主,朝二公主走进去的内室跑去,“二公主,二公主,我没有!” 四公主捂着脸,红着眼眶,不敢置信的看着丢下自己的韩潮。 “四公主,您先起来吧,这实在不好看……”有个年纪不大的谋士上前劝道。 “你闭嘴!”四公主一把挥开了对方伸过来的手,跌跌撞撞的起来,捡起了地上被二公主丢下的头冠,戴在了自己的头上,跟着韩潮的背影跑去,悲切的呼唤着:“潮哥哥,二姐姐不要你了,你还有我啊,我哪一点不如她……” 正文 第35章 指鹿为马 头冠歪歪的戴在四公主的头上,她捧起裙摆,朝韩潮抱去,“潮哥哥,潮哥哥……” 韩潮的手臂也被四公主圈了起来,他用力的从四公主的禁锢中挣扎着,想要将手抽出来。男人的力气始终是大于女人的,他将左手从四公主的手臂之中拔了出来,一把挥开了四公主,越过王妃,想要进入内室。 四公主的惊呼声传入众人的耳中,她被韩潮打了一巴掌,脸颊上一道十分明显的巴掌印,重重的摔在了地上,头冠也滚到了远处。 “韩潮!”四公主恼羞成怒,一把拔下头上的簪子,抵着自己的脖颈,“韩潮,你给我回来,你若再向前一步,我便自尽于此!” 韩潮像是没有听到一般,笔直的朝里面走去,而身旁的人竟然没有一个上前阻拦。能入幕府做谋士的人绝不是傻子,今日这事一出,无论结果如何,四公主是绝对不可能如愿的,那会丢尽越氏一族的脸面,那么便抓住原本可以抓住的! “你竟如此对我……”四公主的眼中眼泪不要钱一般落下,她一把甩掉了手中的簪子,从地上再次爬了起来,“韩潮,我要你的命!” “快!快将她拦下!”王妃闻言面色一变,紧抓着白茉莉的手,指着四公主下令道。 周围陷入一片死寂,没有一个人上前,每个人都像是是被吓傻了一般,呆呆的看着朝韩潮扑去的四公主。 簪子刺入了韩潮的后心,一道血线溅在了王妃的脸上,扑在韩潮背后的四公主将簪子狠狠的往韩潮的体内压去,整个人重重的扑在韩潮的身上。 女眷们愣愣的看着这一幕,直到两个人倒在了地上,才尖叫着朝内室跑去,惊慌的躲闪着。 王妃愣愣的看着地上还在做着纠缠的两人,只觉得眼前一黑,就晕了过去。 “潮哥哥,你是我的……”四公主将脸贴在韩潮的背后,满意的一笑,不断涌出的鲜血染红了面颊。 “滚……”韩潮还有着最后一口气,他看到了已经踏入院门的世子和墨玉公主两人,嘴里的血液如同泉水般冒出来,还混着不少的血沫,“你来陪葬吧!” 韩潮猛地翻过身,将四公主抱在了怀里,簪子愈加深的刺入他的身体,恍如感觉不到疼痛,他张开嘴,恨恨的咬住了四公主的唇瓣。韩潮再次翻过身,将四公主压在身下,将四公主头上的簪钗一根根拔了下来,再插入四公主的体内,将那些华美精致的饰品钉在了四公主的身上。 墨玉走了进来,正好对上了幽幽醒转的王妃,她对其笑了笑,“母妃,这是怎么了?” “你……是不是你?”王妃在见到墨玉的时候,整个人都颤抖着,她伸出手,指着墨玉,质问道。 喜乐早已经停了下来,在场的人都面面相觑的看着这一幕,在王妃开口问出这句话时,恍惚间将那些散落的点都连接在了一起。 原来墨玉公主一直都不是针对二公主,原来是四公主啊。 所以陪着二公主去幕府的是四公主,所以四公主一直躲着二公主,所以刚开始救了二公主的韩潮还救了四公主,想要报恩的也不只是二公主一人…… 众人神色复杂的看向墨玉,却没有人再肆无忌惮的将视线投射到墨玉的身上,每个人隐晦的瞧着墨玉,以及道破这一切的王妃。 连城的脸色很是难看,他不赞同的看向王妃,出言提醒道:“母妃,这里……” “连城!你就这样看着你妹妹作恶吗?”王妃站直了身子,扶着白茉莉的手,面色苍白的看着两个孩子,一只手指着地上两具惨死的尸体。 “没必要的,他们已经死去了,不要站在道德制高点来数落我们的不是,你之前有尽过母亲的义务吗?”墨玉拉着连城的衣袖,不让他开口,“母妃,穿衣服是我自己从教养姑姑那里学会的,梳头也是我自己看着王兄的动作学会的,吃饭喝水洗手沐浴,都是哥哥或者教养姑姑教我的。” 墨玉的嗓音带着孩童特有的稚嫩与清脆,她神色淡淡的看着王妃,“母妃,您没资格在这时候教育我们。” 王妃愣愣的看着墨玉,仿佛老了好几岁一般,她靠在同样吃惊的白茉莉身上,不敢置信的看着墨玉。 她错了,她真的错了,她大错特错! 墨玉轻轻的提起裙角,毫不在意周围人的目光,踏上台阶,看着姿势暧昧躺在一处死去的两人。鲜血顺着地砖的缝隙滑了下来,顺着台阶的边角汇入地上洁白的积雪之中,慢慢的将地上的雪染红化去。 墨玉觉得有些冷,她将手缩进了衣袖之中,转过头看向台阶下方站着的黑衣卫,“父王知道此事了吗?” 黑衣卫头领上前一步,对墨玉拱手道:“回公主,王上已得知此事。” 墨玉颔首,那就是不想来了。 “二姐姐的婚事由我一手操办,本是一个好日子,却不想二姐夫突发疾病去世,二姐姐伤心太过竟然选择殉情……” 软软的嗓音吐了出来,场中众人呆呆的看着墨玉说瞎话,有些反应不过来。有经验的谋士面露惊讶,但是随即便掩盖了下去,将头埋了下去,不敢直视墨玉,每个人都在心中给墨玉贴上了一个危险的标签。 “传大夫来,查明二姐夫的死因。”墨玉揣着手,站在走廊上,静静的将台阶下的人面色全部收入眼底,她带着笑,“将此处封锁起来,不准任何活物进出。” “是!”得到命令的黑衣卫转身离去,剩余的黑衣卫则四散开来将在场的所有人都围了起来。 有人为王妃、连城、墨玉三人搬来了椅子。 王妃的胸膛不断地起伏着,她颤着手,指着墨玉:“你,你为何说这是你二姐姐?” 墨玉老神在在的拉着连城在廊下坐下,让人上了茶捧在手里暖着,这才转过头对王妃翻了个白眼,“母妃,您老了,不适合参与宫中事务,维护越氏一族脸面的事情由我们来做就好了。” “来人。”墨玉转过头,对上前来的黑衣卫吩咐道:“王妃受到了惊吓,将其护送至王上处,不许有人去惊扰我母妃。” 几名黑衣卫对视一眼,并没有再次确认墨玉的命令,只是低着头走到了王妃的身前,抬手示意王妃离开这里。 “墨玉!你想造反吗?”王妃甩了甩袖子,怒声质问着墨玉。 “母妃,您也知道的,这里说了算的人不是您,还是去父王那边求安慰吧。”墨玉端着茶,慢慢的喝了一口。 眼角扫过站在雪地之中的人们,也不在意自己脚下淌着的血,“母妃既然不愿意离去,那便听墨玉再说几句吧。” 墨玉合上了杯盖,转头对王妃笑着,“今日之事,以及数月之前芙蓉楼之事,都是我策划的,我很满意我做的事情,因为我不喜欢她们,因为她们不尊重我。所以,人是我杀的,那又怎么样呢?” 人是我杀的,你们能怎么样?杀了我为他们报仇?谁敢?越王都不管,谁会多事?就算有人多事,真的有这个勇气站出来面对墨玉的蛊王?或许还有连城的蛊王,更甚者还可能有越王的蛊王。 仗势欺人的感觉,的确很不错呢。 王妃被墨玉肆无忌惮的坦白吓得面色苍白,她的双唇蠕动着,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懊悔的泪水从面颊滑落,“你,你怎会变得如此残忍?是我……是我没有教导好你……” “错了,母妃不是没有教导好我,而是没有教导我。”墨玉将视线从王妃的身上收了回来,投向下方站着的黑衣卫,“愣着做什么?没见到王妃身体不适都站不住了吗?还不去抬软轿来!” 目送王妃被黑衣卫“送”上软轿,墨玉的嘴角露出一丝笑容,将候在外面的大夫叫了进来。 一位白须老者走了进来,才刚踏入院子,他就被周围的气氛吓了一跳,战战兢兢的抱着药箱走了进来,头也不敢抬,缓缓的在阶下跪去。 “老先生免礼。”墨玉抬起手。 一直跟着大夫的黑衣卫立马上前,拉住了大夫下跪的身子,然后一把抓了起来,让他站直了答话。 大夫有些尴尬,他抬起头,瞄了一眼端坐在椅子上的墨玉,只觉得眼前的这个女童很是可爱。但是随即,他就看到了女童脚下蜿蜒的血液,以及身后那两具“尸体”,不由大骇。 “这是我二姐夫,他刚刚犯了病,去了,我二姐姐也随之自尽而亡,大夫可能瞧出我二姐夫是因什么病去世的?”墨玉仿佛没有看到大夫眼中的异样眼神,依旧温和的笑问着。 大夫看到了墨玉的笑容,不由打了个寒战,他收回了视线,心中掀起惊涛骇浪。这两具尸体不用瞧,就能看出那是失血过多而死的,这孩子莫不是被吓傻了? 不不不!大夫马上否定了这个想法,以他见惯贵人的眼神,那女童绝对是在让自己说出一个使之认同的答案! 大夫还没有完全找出头绪,端坐在上方的墨玉又开口了:“大夫,今日大雪,原本是个好日子,可是没想到雪落下之后,便发生了这起意外,我二姐夫的急病,可是与落雪有关?” 正文 第36章 雪下之血 “禀告贵人,死者原先该是有胸痹之症,只是年岁尚轻,并没有过多注意。今日大喜之日情绪激荡,又逢乍寒,阴阳失调,气滞血瘀,上不达下,便……去了。” 墨玉恍然大悟,点了点头,“来原来如此,多谢大夫了。” 命人将大夫好生送了出去,墨玉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冷冷的目光在众人的面前扫视了一圈,“大夫的话都听到了?” 没有迥异的声音,每个人都躬身应是,就连那些站在内室之中的女眷们,也都纷纷低下了头,不敢去看“被死亡”的二公主。 “王兄,我们该送客了。”墨玉转过身,朝连城笑着。 连城微微颔首,将宫人递来的手炉放到了墨玉的手里,“我很快回来,不许乱跑!” “嗯。”墨玉点头,目送连城将一众男人“送”了出去。她看了一眼手中的手炉,转过身,抬脚踏入了内室。 女眷们都挤在门口,见墨玉进来了,连忙请安问好。墨玉看着面前的这些因为慌了神,连个万福礼也做不好的女眷们,随意的摆了摆手,“都出去吧,让人护送你们回去。” 有几个年纪小的公主偷眼往二公主那边看去,却被几个年长些的姐姐拉着匆匆离去了,剩下的一些女眷也不愿意多留,跟着众人果断的离开了,谁都不愿意听见墨玉和二公主之间的谈话。几息之间,院中已经没了人,只剩下雪中石头般站着的黑衣卫。 墨玉缓步朝里面走去,二公主正散了头发,呆坐在妆台前,双眼无神的看着镜中的自己。 “原来,你要做的是这个?”二公主自嘲的一笑,转过头看向墨玉,红唇勾了勾,显得更加娇弱了。 “四姐姐,我还不知道你的闺名。”墨玉在二公主的几步之外停了下来,看着二公主,笑问道。 “原来,我竟成了四妹妹?” 就算她曾经恨过四公主帮墨玉害自己,就算她也不怎么喜欢这个四妹妹,可是这不代表她就会接受墨玉给的新身份。 “越云岚,这是她的母亲给她起的名字,因为她母亲就是在山林雾中与父王相遇的。”二公主讽刺的看着自己的双手,“很可笑吧?像你和你哥哥,从来都不会懂我们这些美人生下的孩子有多卑微。” 她站起来,走到墨玉的面前,低头看着这个依旧淡然的看着她的妹妹,“我们要帮母亲巩固在父王面前的地位,要努力争宠让自己的日子好过些,而你们却从出生就受尽无尽的疼宠,若是那一日你们的蛊王消失了,我怕马上就有人会上来将你们曾经驾于我们身上的屈辱尽数奉还,若是四妹妹还活着,她怕是要生食了你们的血肉!” 墨玉耸了耸肩,笑道:“可惜,你现在才是四姐姐,二姐姐为二姐夫殉情了,这会是一个美丽的传说!不是吗?” 二公主看着波澜不惊的墨玉,忽然发现自己或许在她的眼中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她颤着声问道:“墨玉,你还想做什么?” “我想知道禁地里有什么。”墨玉仰起头,示意二公主附耳过来,“越云岚,你做我的马前卒,我要你去查里面究竟有什么。从现在开始,不会有人在意你做什么了,因为你不会再出嫁,也没有了未来,做我的棋子,或者死去,你选一个吧。” “你是什么人?”二公主猛地将墨玉推开,站起身来惊疑不定的看着重重的摔倒在地上的墨玉,“你……你!” “真是不淡定!都经历了那么多事情了。”墨玉眯起眼,双眼直直的看向二公主。 就像是刚刚的四公主一般,二公主的眼中失去了神采,呆呆的看向墨玉,然后缓缓的跪了下来,将额抵在墨玉脚前的地板上。 墨玉撑着手从地上站了起来,看着与自己一般高的二公主,低声下令道:“从今日起,你就是越云岚,我要你帮我调查禁地的所有秘密!” “禁地只有历代的族长可以出入,族长之位传承之后,便会独自进入禁地,不再出来。”二公主跪坐在地上,抬起头对墨玉说道。 “不,我要知道的不是这些,告诉我,禁地里面有什么?”墨玉坐了下来,仰着头看着二公主,缓缓的问着。 二公主的睫毛颤了颤,像是在努力的挣脱束缚,只是很快她的异常反应都被墨玉压了下去。她对墨玉低下头,“除历代族长,无人知晓。” “若是有族长突然死去了呢?传承不就断了?”墨玉嗤笑一声,她才不会信这说法,肯定还有什么地方能找到。 “第45代族长曾暴毙而亡,由下一任族长亲自将其护送进入禁地,三日后才出来,禁地之秘从未中断。” 二公主一个字一个字机械的往外吐着,却让墨玉的双眼一亮,“就是这个!你去查,就以这个为突破点!” “是!”二公主俯身,对墨玉叩首。 “今日你我之言,不许外传!”墨玉站了起来,抓了一只蛊虫,拍入了二公主的天灵盖,“你一有这个想法,便让你清醒清醒,体会一下头痛欲裂的感觉。” 墨玉收回了手,二公主软软的倒了下去,像是丧失了周身的所有体力,她愣愣的看着墨玉,恍惚间好像想起了刚刚发生了什么,她的眼中流露出一丝杀意。只是还没来得及实施,剧烈的头痛就控制了她所有的思想,一时间冷汗就已经沾湿了衣衫。 墨玉看着在地上打滚的二公主,拍了拍裙摆上沾上的灰尘,转身离去了,她相信自己的手段。 在路过门口的两具尸体时,墨玉的脚步停顿了片刻,她看着地上已经凝固了起来的血液,抿了抿嘴,“来人,将这里弄干净,把二公主与韩潮收拾干净,等候吊唁,将周围的红绸都去了,上白布。” 连城回来时,院子已经收拾干净了,雪越下越大,将所有的污秽都盖了起来。 墨玉正捧着手炉站在廊下看雪,他加快了脚步,深一脚浅一脚的踩着积雪跑了过来,把手上挂着的大氅披在了墨玉的身上,“不冷吗?怎么不进去取暖?” 墨玉转过头扫了一眼连城,见他身上也穿了大氅,才开口道:“越云岚在哭,我不想看到她。” “玉儿,你为什么要这么做?”连城沉默许久,才开口问道。 墨玉看着连城大氅上的结,抿着嘴想了片刻,正想开口回答,却被连城伸手捂住了嘴巴。 “算了,看出来你不想告诉我了,与其骗我,不如不说。”连城将墨玉手中已经不热了的手炉拿出来,放在廊下,把墨玉并不冷的小手放进了自己的衣襟之中,低声问:“玉儿,你从未叫过我哥哥,能唤我一声哥哥吗?” 墨玉沉默。 连城见状笑了笑,撇开头,“兄长和王兄不也是这个意思嘛,你看我,总是想不开。” 墨玉抿着嘴,低下头看着连城突起的前襟,“要去父王那里吗?” “父王在照顾受了惊吓的母妃,将善后事宜交给了我们。”连城的眼中闪过一丝笑容,他邀功一般看向墨玉,满脸写着“快夸我”三个字。 “这是我第一次看到雪,听说下雪天和羊肉火锅更配,我请你吃羊肉火锅吧?”墨玉将手从连城的衣襟中抽了出来,理了理他的前襟,拉着他走下台阶。 “既然要吃锅子看雪,那便不能少了新鲜的食材与风景,我们亲自去选羊肉与场子如何?” “好!” 连城的脸上洋溢着笑容,任由墨玉拉着自己往外走去。 二公主无力的倒在地上,一滴泪水顺着脸颊滑落,她转过头,看着那扇没有人来关,吹进了风雪的房门,嘴角扯了扯,像是在笑。 “越云岚,今后,我便是越云岚了……”低低的笑声在胸膛中震荡着,眼中最后的光彩也逝去了。 越王看着床榻上躺着的王妃,露出一抹浅浅的微笑,将她脸颊边的一缕发丝拨去一边。他起身,将床帘拉上了,抬脚朝外面走去。 有宫人在他的身后将门关上了,越王看了一眼侍立在一边的黑衣卫,问道:“世子那处如何了?” “公主已让人着手去办二公主的葬礼了,韩潮与二公主的尸首被送往原先的新宅。所过之处,白雪与纸钱交杂,送灵所用的白幡飘满了所过之处,虽大雪不便,但是青州城的民众还是自发前来送灵。二公主殉情韩潮之事已传往越地每个角落,闻者无人不落泪感慨。” “可以说是一桩美谈了,凄美的死去,总是比终成眷属来的好听。”越王的脚步一顿,扯着嘴角笑着,“不愧是我的女儿,要继续保持下去,才好辅佐连城早登大位,一圆我越族数百年之理望……” 天空之中的雪还在无声的落下,原本遍布整个青州城的红绸都被换成了送灵的白布了,白色的送魂幡之下是长长的送灵队伍,穿着白色衣衫的人抬着一个个披着白布的箱子,这些都是二公主准备好的嫁妆…… 正文 第37章 禁地之秘 天启元年,今年是上官氏称帝第132年,是现任皇帝上官瑞恒在位第14年,这是他第三次改年号。 今年,墨玉四岁了,连城也满七岁了,两人正坐在院子之中的树下看书,身旁伺候的依旧是柔柔。 二公主的葬礼之后,墨玉取出了一只蛊虫,喂柔柔服下。 次年春天,柔柔便可以重新站起来了。 “今日的葡萄不错。”墨玉张口将柔柔剥出的葡萄一口吞下,把里面的籽吐在了柔柔的手帕上,笑着和连城说道。 “玉儿喜欢就好,下次再让人送些来。”连城合上,将柔柔挥开,自己剥起了一边的荔枝,“吃点荔枝,不然这些冰都快被太阳晒化了。” 墨玉听话的将荔枝吃了下去,十分配合的把核吐在连城递来的手帕上,“你再对我那么好,我生活都快不能自理了!” “我是你哥哥,自然要对你好!”连城晃着头,浑不在意的说着,手中的动作不停,将一颗颗荔枝送入墨玉的嘴里,还小心的用干净的帕子擦去她嘴角的汁水。 “说实话,有很多人都觉得你是在养女儿,你不觉得羞耻吗?”墨玉也合上了,将连城送来的最后一颗荔枝吞下,点着他的头笑道。 “我可不觉得以后我能生出比我家小玉儿还要可爱的女儿!”连城无意识的将他以后的女儿讽刺了一遍。 墨玉顿了顿,转头看向院子外站着的女子。 二公主已经彻底的顶上了越云岚的名字,如今已经及笄的她,却还在扮演着未成年的四公主。 “云兰姐姐来晚了,荔枝已经吃完了,不过还有葡萄。”墨玉懒懒的靠在贵妃椅上,示意柔柔将那一盘葡萄递过去。 柔柔在越云岚进来的时候就收回了笑容,她不明白公主为什么放了二公主一命,但是从这两年中可以看出,这个顶了四公主名号的二公主,过得一点也不快活,有好几次她都看见越云岚站在湖边,每一次想要鼓起勇气跳下去,却总是在最后一刻捂着头打滚,然后黯然离去。 “公主。”越云岚并没有顺着墨玉的手在柔柔搬来的椅子上坐下,而是行了个礼神色木然的站在一边,也不去动那盘葡萄,如果不是她身上穿着的服饰,恐怕会有不少人绝对会认为她是一名黑衣卫。 “先坐下,又不是不让你坐。”墨玉歪着头指了指桌上的茶盏,“兄长,凉茶都喝完了,柔柔不知道金盏花茶放哪里,你去拿一下好不好?” 连城扫了一眼越云岚,每次她一来,玉儿都会支开自己…… 连城深深的看了越云岚一眼,对墨玉点点头,“知道了,你这个懒鬼,就知道支使我,今晚的晚膳为兄就不听你的了!” 墨玉又说了几句将连城打发了,转头看向越云岚,似笑非笑的问道:“每次你都选这个时候来,就是为了让他怀疑我吗?” 越云岚木然的坐着,并不出声。 墨玉也没打算和她聊天,她让柔柔去取扇子过来,等到柔柔离开了,这才坐了起来,看着越云岚,“你上次来的时候,也遇到了,之后我似乎感觉有人动过我的蛊,是连城?” 越云岚脸上呆呆的样子松了松,她抬起眼,对上了墨玉的视线,颔首,“是。” 柔柔将扇子取了过来,墨玉接过扇子,慢悠悠的摇着,“嗯……他用蛊逼问你了?痛吗?” “你放心,我什么也没有说。”像是回忆起那不堪回首的痛楚,越云岚的话过了些,眉头也微微颦了起来。 “所以说,何必呢。”墨玉手中的扇子一停,她抬眼看向越云岚,“连城不会怀疑我对他做什么,因为我从来都无心族长之位,更加对做女王爷没兴趣,你为何还要折腾?” “至少可以引起他对你的疑惑,这些疑惑或许有一天会变成猜忌,到那时,你必死无疑!”越云岚愤恨的看着墨玉,“越墨玉,我不管你想做什么,别忘记你是越氏一族的女儿,以前是,以后也改变不了。” “嗯,所以,我要的答案呢?已经让你拖了三年了。”墨玉将手中的扇子我那个越云岚的怀中一丢,有些恼怒的问道。 一边站着的柔柔像是完全没有听到似的,眼观鼻鼻观心的站着。 越云岚看着怀中突然出现的扇子,恍惚间想起三年前的自己,那时自己也很喜欢摇着扇子坐着,不必忍受他人的白眼,也不必忍受下人的苛待,身上穿着的衣料是最上乘的,高高在上的父王是最喜欢自己的,可是从那日后,这样的时日便一去不复返了…… 越云岚的手在颤抖,她知道墨玉想要什么,她也知道她送出的是什么,可是她就是无法控制自己。 她的手探入了前襟的衣服之中,她的眼中滑出一道泪水,她不想将怀中的信封叫出来,脑袋又开始疼了起来,那只蛊大约已经吃了她不少的血肉了吧…… “公主……” 越云岚的面容更加木然,她恭敬的捧着从怀中摸出来的信封,递到了墨玉的手中。 墨玉伸手将信封接了过来,然后放入了衣袖之中,随意的朝越云岚摆了摆手,“你最好祈祷这是最后一次,否则你的痛苦不会就此停止。” 越云岚站了起来,任由怀中的扇子掉在地上,她看了一眼边上站着的柔柔,下意识的问道:“若是那年,我没有拖住你的这个侍女,你会不会对我动手?” 墨玉示意柔柔将地上的扇子捡起来给越云岚。 越云岚握紧了拳头,看着送到自己面前的扇子,看着拿着扇子等自己接的柔柔,她总觉得柔柔那张没什么表情的脸上透露出深深的讽刺。 最后,还是默默的接过了扇子,她已经怕极了那无止尽的疼痛,她屈膝:“谢公主赏赐。” 墨玉摆了摆手,让越云岚下去。 越云岚还是没等到她想要的答案,她转过身,有些失望的看着那扇院门,她明白,大约今后也不会再见到墨玉了,因为这是最后一次,她可以和那些姐妹一样躲着她了。 “会的。” 突如其来的回答将越云岚的脚步叫停了,她的胸膛不断的起伏着,一种莫名的情绪在胸膛之中激荡着。 “不过,大约会晚一些,等到我长大,那时你大约已经嫁人了,有了一个疼你爱你的丈夫,或许还会有个孩子。可是你伤了我的人,就算我能治好她,你也不能好过的。”墨玉淡淡的说着,像是在讨论今天的太阳好不好。 越云岚犹如木偶的面庞碎裂了,她扯出一抹苦笑,不敢回头,她怕自己看到墨玉冷淡的表情会感到害怕,她加快了步伐,匆匆的离开了这个对自己充满了恐惧的院子。 视线渐渐的模糊了双眼,可是越云岚的脚步却始终不敢停下,那个一直站在她身后的恶魔消失了,而她的心也彻底死了…… 墨玉平静的看着越云岚崩溃的跑出去,转过头对柔柔问道:“没看到她死去,你会不会难受?” 柔柔很惊讶墨玉会问她这个问题,她受宠若惊的摆着手,“公主,柔柔的腿已经好了,能让您特意为了柔柔折磨她那么久,柔柔已经很满足了!” “我可没有解了她所有的蛊。”墨玉嘟囔着,只是她以后不会那么痛而已,反正人已经跟活死人一样了,再死死的拉着,就真的死了。 连城从树后走了出来,面不改色的看了一眼墨玉放信封的衣袖,然后把手中的一壶金盏花茶放在两人之间的桌上,“刚刚她找你说什么?” “今日的早膳也听你说的了。”墨玉晃了晃脑袋,嘴角勾起,笑道。 这是兄妹两人的默契,如果有一人瞒着另一人什么事,那么下一顿的饭就得听被隐瞒的那一方的。只是连城很少会有事情瞒着墨玉,而每次墨玉让出这个权利之后,吃的东西还是她最喜欢的。 妹控就是那么没有原则。 连城撇嘴,托着下巴看着墨玉,“那你叫我一声哥哥,每次我都舍不得给你吃那些你不喜欢的膳食!” 墨玉装作没听到,转过头哼起了小曲,连城现在越来越喜欢哄她叫哥哥了,真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兄长和哥哥不都是一个意思嘛。 虽然是这样吐槽的,但是墨玉还是无法叫连城哥哥,就像她骨子里还是一个现代人上官玉,而不是古代人越墨玉一般,这是无解的。 连城见骗不到墨玉叫哥哥,也不多纠缠,他转过身躺在椅子上,慢悠悠的晃着,“三日后有武艺考校,玉儿想先考还是后考?” 墨玉的心念一动,她想到怀中的那个信封,轻轻的捏了捏衣袖,转头朝连城笑道:“兄长若是愿意让我先,我就做杨枝甘露给你吃。” 连城挑眉,他再次扫过墨玉的衣袖,他微微颔首,伸出三根手指,“吃三天!” 墨玉一拍连城的那三根手指,“就这么说定了!” 墨玉当然注意到了连城的那道视线,可是她并不在意,连城一直都是尊重她的,她不愿意说的,他就不会主动去探听。 只是她要做的这件事,是瞒不了他了,也没有必要瞒他,等到她离开之后,他自然会知道的。 正文 第38章 你要去哪? 教授墨玉和连城武艺的是黑衣卫的首领,名为越雨信。 “世子,公主,今日考校,可准备好了?”越雨信站在两人的面前十分守礼的拱手。 墨玉对于武艺并不热衷,她不觉得自己学了之后就能飞檐走壁了,因为越雨信本人的武艺也并不高,顶多就是小小的腾空一小会,摘点树上的果子什么的。连城学了那么多年了,也就身体强壮点而已。似乎在这个世界,那种里面才有的高难度动作根本不会出现。 “我先来。”墨玉站了出来,她现在也就学了个扎马步打桩,越雨信对她的要求并不高,墨玉将原因暂定为她只是个女孩子。 墨玉的速度很快,在越雨信示意她可以开始之后,就上前流畅的将那一套拳法打了出来。 收拳站定在木桩前,墨玉转过头看向越雨信,“可以吗?” 越雨信点了点头,“公主的动作十分流畅,只是力道尚且不足,但是您只学了一年,已经很不错了,回去任要多练习臂力。” 墨玉点头,退后,把连城推了上去,“王兄可以开始了,我要去幕府的藏书阁,有一本书上次忘了拿了。” 连城抿着嘴,看了墨玉一眼,然后抬脚站到了一边,一脸严肃的说道:“待会我来寻你。” 墨玉抬脚离开的步子一顿,诧异的看向连城,见到对方的脸上并没有她常见的笑容,而是紧绷着脸看着自己,微微一愣。思虑片刻,墨玉还是朝连城甜甜的一笑,“我等你哦,中午去芙蓉楼吃醋鱼。” 连城抿着嘴,看着墨玉离去,眼中闪过一丝担忧。 她不是去幕府,更加不是去拿书! 他的小玉儿从不会故意瞒着他事情的,就算有,也不会那么刻意的笑给他看,为什么呢?为了放下他的防备吗?那么,又是为什么呢?玉儿,你究竟有什么瞒着我? “将黑衣卫引开。”墨玉给跟在自己身后的柔柔试了个眼色。 柔柔会意,转过身回去拦住了后面跟着的黑衣卫,“公主有事交代你们……” 黑衣卫犹豫,“可是,我们的任务是……” “山下还有人呢,你们急什么……” 墨玉的脚步从开始的平缓,渐渐的加快了,然后更加的快了,最后甚至跑了起来。她看着下山的路,翻过一个山头就是族地,在往前走一里路就是禁地。她掐了一个法指,召唤出了山下的蛊虫,将山下的黑衣卫全部放倒了。 墨玉飞奔下山,将拴在树上的白马解开,翻身上马。墨玉摸了摸马脖子,这是连城生日的时候送给自己的,和他的那一匹是同一只母马生的,因为以前自己羡慕他有一匹良驹,所以特地找了这匹逐月送给自己。 墨玉看了一眼一边的站着的追风,它正歪着头看着自己,好像在想自己为什么没有和它的主人一起下山。 墨玉转过头,看向下山的石阶,心里总有一种有什么事情要发生的感觉,一咬牙,墨玉解开了追风的缰绳,然后一甩马鞭,将追风抽走了。 “连城,我不能让你追上我,我要回家了,这次不能带上你了。”墨玉收回视线,调转马头朝禁地的方向而去。 山上—— “世子,考校还没有开始,你要去哪里?”越雨信皱着眉头,拦住了连城,“世子,有什么事,还请考校完成之后去办,今日的考校成绩,王上是要过目的。” 连城沉下脸,他皱起眉头,袖子一摆,背着手仰头看向越雨信,“我是世子。” “是!”越雨信拱手,躬身而立。 “我现在要下去!”连城没有多说一句话,甩手离去。 “世子,请不要让属下为难。”越雨信没有再阻拦连城,而是暗暗的威胁了起来。 连城的脚步没有停,就像是那年要处理那两个姐姐一样的感觉,他觉得墨玉有事情瞒着他,而且一定是一件比这要大许多的事情!那种直觉,就像是她就要离开了一般。 连城的脚步加快了,然后他碰上了正在和黑衣卫们纠缠的柔柔。心咯噔了一下,连城快步上前,“你们在做什么?” 连城的出现,让柔柔愣了愣,她转过头,这个时间,世子不应该出现在这里。 “柔柔,你主子呢?”连城的脸色并不是很好看,他感觉他的直觉愈发的强烈了。 柔柔的眼神躲闪,她避开了连城的视线,看着一边的空地。 而站在一边的几名黑衣卫见状也反应了过来,有人踌躇着上前,“回世子,公主下山去了。” “柔柔,玉儿去了哪里?”连城的眉头皱了起来,他不相信山下的那些黑衣卫,他的玉儿随手就能甩了他们,只要她愿意,所以她甩了这里的黑衣卫,那她现在一定不会在山下。 柔柔笔直的跪了下来,她低着头,什么话也没说,但是那种“死不开口”的姿态已经摆的足足的了。 “回去领罚!”连城没有多说一句话,匆匆的下了山,然后发现自己的坐骑已经不再原地了,而山下的那些黑衣卫也全部倒在了地上。 “世子,这……”随着连城下来的黑衣卫大骇,连忙上前去检查自己的同伴,脸色难看的汇报道:“是蛊,有人对他们用了蛊,公主……” “是蛊王。”连城闭上眼,他猛地转身,瞪着柔柔,“说,她去了哪里?” “世子,我不能说。”柔柔低着头,让人看不清她脸上的表情。 连城这一刻很想再废一次柔柔的双腿,但是他没有,这是墨玉费尽千幸万苦接回去的,他冷冷的看了一眼柔柔,“玉儿若是出了什么事,你知道会怎么样。” 说罢,连城没有停留,仔细的辨别着地上的马蹄印,去寻找自己的坐骑。 然后,他停了下来,诧异的望向一个方向,那是一座山,但是山的后面有族地,族地的后面有禁地…… 他想起这几年来墨玉看的书,有很大的一部分是史书,这其中有很大的一部分是家族的族谱,以及大事记,她曾经问过一些关于族地的事情。 “兄长,为什么族地和禁地那么近?禁地里面有什么?” 连城心中一动,可是那个想法才一出现,他就压了下去,这不可能,玉儿从小都知道什么是该做的,什么是不该做的!他咬着牙,不再看那个方向,朝自己的马去的方向找去。 追风没有跑远,它站在地上吃草,见到连城过来的时候有些激动的抖了抖马尾,用头去蹭连城的衣襟。 连城拍了拍追风的头,然后翻身上马,低头看着跟在自己身后的柔柔,“我再问你最后一遍,她去了哪里?” 柔柔依旧低着头,不出一声。 身后的黑衣卫们也都低着头,他们知道这事情不会善了了,公主一直以来都是世子的软肋。 可是公主一直都很听话省事,所以没有人把她当回事,可是公主一不听话,他们就看到了世子脸上的寒冷,这让他们想起公主还没出生前世子高高在上的模样,那种冷漠的带着笑的语气,那些随意说出的惩罚…… 黑衣卫们整齐的抖了抖。 连城调转马头,冷冷的望向柔柔,“她去的地方,是不是与越云岚给的信封有关?” 柔柔摇头,“世子,我并不知道,公主要做什么,从来不会和我交代。” “你最好什么都不知道!”连城一甩鞭子,骑马朝越王宫而去。 越云岚一定知道,三天前她来给了玉儿一封信,然后她就说要提前考校,就是为了避开自己,可是她又甩掉了黑衣卫,就算她要做什么事情,也从不会甩掉黑衣卫,那么她这次要做的事情一定不会小! 连城从来不觉得自己这个聪明绝顶的妹妹麻烦,可是这一刻,他真的觉得很麻烦,若是她胆小怕事的话,他可以护她一辈子,不会让她遇到任何危险。 纵马越过越王宫的守卫,连城的鞭子不停,顺着记忆之中的路线,他到了原先四公主住的院子。 大门紧闭,连城皱着眉头,见门口没有人守着,眉头皱的更紧了,他翻身下马,将门推开了。 眼前的景象让他有些惊讶,原本他以为这些姐妹们居住的地方都不会太差,可是在见到眼前这个显得有些荒芜的院子后,他愣了愣。 连城想要找个宫人询问,可是却连一个鬼影也看不到,他皱眉,召唤出了自己的蛊王,闭上眼开始感受院子之中的动静。 这里没有人,一个人也没有。 连城有些诧异的睁开了眼,但是随即他就皱起了眉头,他转过身,没有一点留恋的离开了这个院子,边走边对黑衣卫下令:“去,找越云岚,我要见她。” 黑衣卫有些诧异,但是对于连城的命令都没有丝毫的怀疑,马上就有人往越云岚最常待的地方找去了。 连城找到越云岚时,她正呆呆的站在湖里,双脚已经泡的发白了,面色还是苍白如雪,好像受到了什么刺激,呆呆的转过头,看着连城。 正文 第39章 进入禁地 “你在做什么?”连城皱着眉头,冷冷的看着湖中站着的越云岚,示意手边人下去把她拉上来。 越云岚没有反抗,很顺从的跟着黑衣卫们走了上来,她赤着脚,站在连城的面前,“世子弟弟,你知道吗?我现在不怕死了,可我居然不想死了。” 连城上下打量了一番越云岚,没有答话,只是淡淡的说道:“你三日前给了玉儿一封信,上面写了什么?” 越云岚一愣,随即大笑,笑的眼泪都盈上的眼眶,“我就知道,我就知道,她还是不肯放过我,我就知道她放松了对我的控制,还是会杀了我!” 越云岚的脸色一变,她悲哀的看着连城,“墨玉她连自己出面都不愿意了吗?” 连城觉得越云岚的精神可能有问题了,这个二姐姐他的印象不深,但是每一次见到她的时候她都笑的那么肆意,是众多的姐妹之中活的最畅快的…… “那封信里面,写了什么?”连城收回了并不多的感慨,意图伤害他妹妹的人,什么样下场都不为过! 越云岚一愣,她好像想起了什么,变得有些歇斯底里,“墨玉呢?你怎么没跟着她?她是不是去禁地了?” 连城的沉默似乎证明了她的猜测,越云岚的眼中放光,“哈哈,那个不怕死的居然真的去了禁地?” “那封信里面写了什么?”连城沉下脸,冷冷的看着越云岚,他现在可以确定了,他的玉儿,真的对禁地感兴趣,而且不是一般的感兴趣! “哈哈哈哈哈……越连城,你只有一个姐妹吗?你可知道墨玉之前是怎么对待我的吗?我生不如死三年,从没有人过问过一句!”越云岚疯狂的揪住了连城的衣襟,“你告诉我,你现在有什么资格让我说出你想要知道的?” 连城皱着眉头看着越云岚揪着自己衣襟的手,他没有任何动作,只是淡淡的看着越云岚的双眼:“你身上的蛊,是玉儿下的吧?她的蛊术是我教的。” 只是很简单的一句话,可是却让越云岚战栗了起来,她想到了什么,猛地一把放开了连城的衣襟,甚至想小心翼翼的身手去抹平上面的印记,“世子弟弟,不,世子,求你,救救我!” “我要知道那封信里面写了什么……” “嗯……我……我告诉厄……你……哼嗯……” 路过族地的时候,墨玉将马蹄放缓了不少,她刚出生的那一天,族地有五个德高望重的长老从这里出来,然后打算杀了她,可是却被她吸干了本命蛊,之后就被越王丢进了禁地。 墨玉放出蛊王,仔细的感受了一下族地之中的生命活动。 里面还有人活动着,可是基本上没有太多的威胁了,似乎那五个长老消失之后,族地就不再有往日的风光了,就连传闻之中很重要的祭祀活动也很久没有办了。 墨玉收回了蛊王,一夹马腹,朝禁地而去。 早就怀疑自己为什么会来这个莫名其妙的世界了,家族留下说是让后人在危急时候才能用的法阵,加上墨玉令的加持,就来了这个与家族有无数牵连、相似却又不尽相同的世界。墨玉说不出来究竟是为什么,但是她知道,这个越氏一族的禁地里面一定有什么秘密! 她穿越到了这个世界,还成了越氏一族的孩子,那么这个祖先留下来的法阵就有待思考了。墨玉令在醒来之后就不见了,从史书上看是在上官家族的,但是也隐晦的提出这东西原本是属于越氏一族的。 所以,这大概就是她为什么会变成越墨玉,而不是上官墨玉的原因了。 禁地并不像是她所想象的那种荒无人烟的地方,墨玉下了马,站在外面看着。禁地外的一棵树上竖了一块牌子,上面写了一个“禁”字,除此之外,就没有其他的东西了。 墨玉从怀里拿出一叠信,拆开了她标记好数字的第一封,这是两年前她加强了对越云岚身上禁制之后,从她那里得到的一封有关禁地的详细记录。 这封信并不是越云岚写的,看上去有些年头了,上面只有短短的几句话,寥寥数语说了一下不允许除了越氏一族族长之外的族人进入,否则会有生命危险云云。墨玉直接跳过这些骗小孩的文字,看到孤孤单单落在一旁的两个字——异世。 没有任何的解释,没有任何的说法,只是这两个字,可当时就那么简单的将墨玉的视线给完完全全的抓住了。 她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她对这个词很敏感,她想,如果有人莫名其妙的对她说出这两个字,她会毫不犹豫的杀了对方,因为这是她身上最大的秘密。 在看到这两个字的时候,她很激动,她甚至差点失手杀了一头雾水的越云岚灭口,她知道,回家的机会来了,她不用再呆在这个莫名其妙的世界,不用继续顶着越姓活下去了。 墨玉不知道自己究竟是魂穿,还是胎儿穿,但是对于越家那么没亲情可言的家族,她不怀疑越王知道这件事后会果断杀了她,不管她是不是伴生蛊王者,毕竟她出生的那天他就那么做过了。 墨玉收起的第一封信,然后打开了第二封信,这是去年越云岚断断续续给自己的信封之中的第一封。这封信和刚刚的那一封差不多旧,似乎被火烧过,但是并不太影响。 墨玉犹豫了片刻,看着站在自己身边的逐月,伸手摸了摸它的脖子,“里面危险,我就要回家了,不带你了,等连城找到这里,你跟他回去吧。” 说罢,墨玉就牵着逐月走到了挂着牌子的那棵树下,将缰绳绑在了上面。 墨玉对着那块木牌沉默片刻,然后自嘲的一笑:“连城还是个孩子,你在担心些什么?让逐月站在这里,提醒他里面是禁地?他当然知道,他那么懂规矩……” 墨玉有些失落的拍了拍逐月的背,头也不回的抬脚走入了禁地,“连城,不要想我,好好当你的世子。对不起,我食言了,没有等到你长大,没有等到你变得像越王一样冷血无情,我太想家了,这里不属于我……” 最关键的是,她想要亲耳听到越子阳死去的消息,确定她为自己报了仇。想到那天的场景,墨玉仍旧忍不住的颤抖,每一次回忆,都会让她对越氏一族更加厌恶。 墨玉踩上属于禁地的那一块石砖时,就坚定的走了进去,茂密的丛林很快就遮住了她的身影。 逐月有些不安,它不断的扬着前蹄,想要挣脱缰绳,它的目光之中透露出担忧,看着墨玉消失的那个方向,逐月不断的挣扎着。 山间的雾气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起来,瘴气渐渐的多了起来,能见度越来越低,隐隐蒙上了一层神秘感。想要挣脱束缚的逐月逐渐安静了下来,它扯着缰绳,往外走了几步,离禁地远了些,不安的踩着马蹄。 墨玉在见到瘴气多起来的时候,皱了皱眉,她仰起头,头顶的太阳在她进入禁地之后没多久就消失了。路的前方无尽,来时的路同样无尽。 心中一动,墨玉翻开信,念着:“山无日月,迷雾重重,这是第一关了?” 墨玉从怀中拿出一个水囊,还有一个香包。她把水囊放在地上,将香包打开了,里面装着的是荧光粉,在看到这一关的时候,她就想过要怎么照明了,白天顶多迷路,晚上就很有可能会被困死在这里。 墨玉将荧光粉涂抹在了水囊上,然后小心翼翼的收起了还有剩余的香囊,扯出了一块泡了药水的帕子围住口鼻,抱着水囊慢慢的朝里面走去。 可是越往里面走,瘴气却越来越多了。墨玉不得不再次停下脚步,她抬起手,慢慢的挪远了。 墨玉暗自叹了口气,已经到了伸手不见五指的程度了…… 心脏剧烈的跳了起来,以前不觉得,现在她忽然觉得,如果连城在身边该多好,那个从来不会随便放自己一个人呆着的男孩,也不知道他现在正怎么找自己呢吧?一定在心里把她骂个半死了,可是还是会努力的去寻找,忍不住的担忧,甚至会去找越王…… 一想到越王,墨玉就收起了脸上的笑容,其他的族人进不来,可是不代表他不能,只要他想! 脚下的步子加快了,墨玉低头,就着荧光认真的辨别着脚下的石砖,不得不说越家人挺舍得本钱的,就连一个没人住的禁地,也要铺上石砖,但是这也方便了她行走…… 墨玉没有回过头一次,虽然一直对于前方的未知以及一个人独处害怕,可是她还是坚定的走着,按着信中的说法,只要走完了这条让人绝望的看不到来去的路,就能走过瘴气。甚至到了最后,手中的荧光粉也不能照亮前方的路。 墨玉再次被迫停下了脚步,她想起一个故事,一个极限游泳运动者挑战最长的海域,因为在雾中看不到目标,放弃了。而当大雾散去之后,她发现自己距离终点只剩下一公里了。 墨玉的心有些发慌,她明白了,有时候人类最害怕的不是比自己强大的,而是充满未知的。她闭上眼,将蛊王召唤了出来,至少还有它陪着自己,从一个世界到了另一个世界,它一直在…… 当连城带着伤痕累累的越云岚赶到禁地外时,山中的瘴气已经将树木都遮挡住了。连城大骇,他对着前方喊道:“玉儿,玉儿,你在吗?” “你来迟了,她早就进去了。”越云岚软软的趴在马背上,指着一个方向,“听见了吗?马蹄声,是她的逐月吧?” 连城转过头,狠狠的瞪了越云岚一眼,仔细的听着那若有若无的马蹄声,坐在追风上过去了。 似乎是知道自己的哥哥来了,逐月很是激动,原本不安的小踏步也变成了用力的挣扎。追风像是体会到小主人的焦急,在听到逐月的声音之后,不用催促,笔直的跑了过去。 黑衣卫和越云岚被连城甩在了后面,追风的速度很快,没几个呼吸,它就跑到了逐月的身边。 看到追风到了,逐月有些兴奋的踏着小步子,亲昵的和追风相互蹭着。 而连城的心却直直的往下坠着,他看到了逐月身上的毛发,几乎全部被雾水打湿了,马凳上都已经有细小的水珠滴落。 连城知道,他的小玉儿已经进去了,已经进去好一会了。 连城有些失落,他不知道是因为墨玉瞒着他,还是因为她竟然进了禁地。 下意识的,连城想要带上逐月,和追风一起进禁地,把那个不听话的妹妹揪出来。可是他却看见了绑着逐月缰绳的树上挂着的一块木牌。 只有一个“禁”字,可是这个字那么的有力,那么严肃,给人无尽的压迫感,让人不敢越过它半步。 连城深吸了一口气,转过头看了一眼他来的方向,出声喊道:“来人——” 正文 第40章 从黑暗到光明 墨玉握紧了手中的水囊,虽然已经没有了照明的必要了,但是她还是不愿意放弃光明。 蛊王和她的联系一直没有中断过,这让墨玉开始乱跳的心脏稍稍安歇了一会。感受着蛊王传来的讯息,墨玉小步的一点一点在黑暗之中前行着。 周围的温度渐渐的降了下来,墨玉裹了裹身上的衣服,顺着蛊王传来的方向,坚定不移的走着。明明还没到天黑的时候,可是在不久前,她就好像是踏入了一个封闭的空间一般,就连附近的风吹动树梢的声音也听不见了。 忽然,墨玉的脚步停了下来,她将蛊王召唤了回来,一个可怕的念头从她的心底浮现了出来。 蛊王找不到方向了,她彻底陷入了黑暗之中…… 墨玉第一次产生了想要转身回去的想法,她现在就像是身处无尽深渊,就像是被黑洞吞噬了一般,四周什么也没有,什么也看不到,这简直能把人逼疯。 “我只是想回家而已……”墨玉蹲了下来,抱住了自己的膝盖,低声的说着。 好像是在配合她的恐惧,脑中再次浮现了越子阳和阿金把自己困在学校花园的场景。 明明可以看得到外面,明明可以听得到外面人说话,可是就好像世界和自己之间加了一层永远也撕扯不开的膜,怎样也无法逃离,怎样也无法让自己的声音传出去…… 墨玉开始想念连城,她这个血缘上的小哥哥,他从来都不会丢下自己一个人呆着,以至于她从来没发现自己居然得了幽闭恐惧症。 蛊王趴在墨玉的手心,翅膀微微的颤动着,像是感受到了墨玉的害怕,在安慰她似的。 “我们继续吧,都已经走到这里了,不是说绝望过后就会是美好的未来吗?”墨玉扯了扯嘴角,“看着”手心中躺着的蛊王,将其放到了自己的头上,“你别飞了,就这么呆着,和我说说话。” 墨玉从来不做的自己可以那么话痨,以前她在父母去世之后转了学就渐渐的变得孤僻,没有一个朋友陪伴,性格也渐渐的变得不易亲近。 这一世,有连城的守护,她或许开朗了许多,但仅仅是对连城个人而言,她对于其他人,还是以往的那个性子,不喜欢有人的靠近,不喜欢有人接近自己,因为她曾经有许多让人眼红的财产,很多很多…… 所以,她竟然不知道,自己在得到陪伴之后,是那么的害怕孤独。 墨玉摸着地上的石板,好在石板并没有那么消失,她慢慢的在地上爬着,摸着石板小心翼翼的朝前方爬去…… 手在触碰到泥土前,一切都是那么的美好,她以为石砖路不会停,她以为自己能摸着石板的缝隙离开这个让人窒息的黑暗。 墨玉愣愣的在地上拍着,疯狂而用力,她沿着石板的边沿,不断的拍打着周围松软的土地。 绝望渐渐的涌上心头,墨玉呆坐在地上,宽大的裤脚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湿透了,她的手上也沾满了黏糊糊的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她双眼无神的望着前方的黑暗,真正窒息的感觉渐渐传来。 墨玉想要鼓起勇气往前走一段,可是她更加害怕自己走出了这一步,就再也找不到回到石板上的方向了,她害怕自己彻底在这里迷失。 “我知道了,这是心志的考验是吧?”墨玉坐在地上,嗤笑一声,她望着黑暗,勾起嘴角,“之前的那么多,仅仅只是为了在这一刻打破我的心防?就只是瘴气而已,就只是遮蔽了天空的树木而已,你以为我会认输吗?” “我是一个浸淫现代文化十多年的高级知识分子,马克思唯物主义论了解一下ok?”墨玉冷笑一声,“没有什么东西是能彻底消失的,只能是我没有感觉到而已。禁地只是吧?只不过是一个小山坡而已,我就不信这里没有一只蛊虫了!” 像是为了印证自己的说法,墨玉双手飞快的掐起了法指,这不是越家的东西,越家也不会用法指加强蛊虫的能力,他们只需要想一想,蛊虫自然知道该怎么做。 可是当她天生具有了越家人的能力之后,加上这些她从来没有用过的法指加强蛊王的能力,她就不信自己一支蛊虫而已召唤不来。 最后一个法指掐完,墨玉心中不断的念着咒语,头顶的蛊王在无人注意的时候散发出了一种微弱的光芒。 墨玉看不到,因为这种光芒实在太微弱了,弱的都没有一指宽,但是好像就是这道微弱的光芒,重新将周围的声音唤了出来,有鸟叫,有虫鸣,有风吹树叶的声音。 墨玉的胸口一痛,她的嘴里猛地喷出了一口鲜血。 召唤被迫中止,蛊王身上的光芒消失了,而周围又再次陷入了一片宁静,这让刚刚“回到世界”的墨玉感到疯狂,她又一次的聋了! 墨玉捂着自己的胸口,冷笑一声,“让我摸到了,别想跑,我的血吐完之前,一定能出去!” 说罢,墨玉强忍胸口的闷痛,重新掐法指,头顶站着的蛊王身体再次亮了起来,这让浑身紧绷的墨玉渐渐的产生了一个想法——不管是做盲人,还是做聋哑人都是很辛苦的一件事情。 “世子,这里是禁地,你不能进去!”一名黑衣卫上前,拦住了连城的脚步。 被连城带在身边的越云岚冷冷的一笑,她看着连城,“你真的想进去,别忘了我们从小背的家规!墨玉她死定了!这里除了族长,没有人可以进去,或许你回去找父王,还有可能找到墨玉的尸体。” “闭嘴!”连城沉下脸,面色铁青的看着越云岚,“你信不信我先废了你!” 越云岚的眼中闪过一丝恐惧,她的身子微不可查的颤了颤,然后沉默的站着,不接话。 连城将视线从越云岚的身上收回,望向自己身前的黑衣卫,“你留在这里,天黑之前,我没有出来,就去找父王,你可以违背我的命令,但你要考虑好后果!” 说罢,连城头也不回的拉着越云岚,带着一众惊疑不定的黑衣卫进了禁地。 “世子,你疯了吗?”越云岚想要甩开连城的手,却忽然发觉自己的身体变得无力。 连城放开越云岚,示意边上的黑衣卫将她背了起来,回头瞥了一眼已经看不见的路,“我们回不去了,别做反抗,不然我就把你丢在这里!” “你为什么不直接去找父王?”越云岚绝望的看着连城,一道眼泪从眼中滑落。 连城没有回答,但是越云岚却觉得自己知道,她自嘲的一笑,“大哥永远不会那么对我,那丫头可真幸福。如果只有她一个在禁地,父王一定会放弃她,把你强行带回去,可你们两个都在这里,他就只能出手了。可是为什么?为什么是天黑之后?” 连城抿着嘴不说话,他想过直接去找父王,用尽一切办法去救他的小玉儿,甚至告诉父王玉儿是被万蛊山承认的继承者。 可是他赌不起,因为他真的不知道到底谁才是,或许会是他?连城不愿意墨玉受到任何的伤害,哪怕他现在想把这个不听话的淘气小丫头抓过来狠狠的打手板,可是他还是舍不得让她独自个人在大雾之中行走。 他的玉儿啊,从来都是那么的嘴硬,可是又偏偏傻的可爱,她不喜欢,甚至是害怕一个人呆着,他怎么可以放她一个人沉浸在恐惧之中呢? 不管她进禁地是为了什么,不管她想要什么,不管她究竟要做什么。他都愿意为他的小妹妹保密甚至帮助她达成目的,这是他唯一的,亲手养大的妹妹啊!所以,他也必须危险,必须在天黑之前找到她,必须在父王来之前找到她! 有些像是万蛊山的那一刻,墨玉感觉到密密麻麻的蛊虫爬到自己的脚下,有些鸡皮疙瘩,但是在“见”到它们只是趴在路的两边,她慢慢的放松了下来。 “我宁可看见你们,也不要感觉到你们!”墨玉嘟囔着,但是脚步却没有停,她随意的摸出一块手帕擦了擦嘴角的血迹,然后快步顺着蛊虫“让”出的路走去。 她的胸口不断的传来反抗的疼痛感,但是墨玉不敢停下来,她受了内伤,因为过度的施展蛊王佐使阵,她不知道自己的阵法还能坚持多久,所以她必须赶紧离开这里,她没办法再使用那么大消耗的第二次阵法了。 光明是一个调皮的孩子! 墨玉上一刻还在黑暗之中,可是下一刻就猛地撞进了阳光之中。眼睛不适应的眯了起来,墨玉抬起手,挡住了令她感到刺眼的阳光。 耳旁却传来的呼啸声。墨玉一愣,她转过头看去,一根黑漆漆的箭从地面上斜斜的射了出来,直直的穿过她的发髻落在了远处。 就像是呼应这根箭一般,更多的箭从地上飞射出来,朝墨玉头顶的一寸射去,破空声不断的响起,墨玉猛地蹲了下去,连滚带爬的朝她刚刚过来的地方而去。 “该死!我最讨厌古代人的衣服了!” 墨玉踩到了裤脚,一个马趴扑到了地上,但是她的脸即将落到的地上,地面凹陷进去了指甲盖大校的一块。墨玉的心忽的乱跳了起来,好像要从喉咙口蹦出来了。 一个漆黑的箭头冒了出来,然后稍稍的后退,像是坐上了被拉满的弓弦,下一刻就要射穿她的眉心! 正文 第41章 似真亦幻 墨玉及时的反应了过来,一个翻身,避开了朝她眉心射来的箭,只是脸上却不可避免的留下了一道不浅的血痕。 “嘶——” 墨玉倒吸了一口凉气,可是还没来得及去止血,又一支箭破土而出,像是在阻拦她跑回去一般,朝她面门而来。 墨玉的瞳孔缩了起来,她没有再多看一眼来时的路,就在这片空旷的草地上飞快的跑着。 手指变幻如花,不断地掐着法指,将附近的蛊虫一只只召唤了出来,很快,地上便已经爬满了蛊虫,有些正要探头而出的箭矢被蜂拥而上的蛊虫压住了,墨玉得到了些许的喘息时间,在箭阵之中疯狂的朝前方的林子跑去。 阳光照在身上,暖洋洋的,可是墨玉却感受到了禁地对于她的残忍与冷酷,一支支箭朝自己射来。有很大的一部分,墨玉都无力躲避,如果不是因为她还是一个孩子,如果不是因为她个子矮,那么这些朝自己射来的箭一定会把自己射穿的。 墨玉打了个寒战,她尽量的弯着腰,一支支的箭矢从自己的头上飞跃而过,就快到了,就快到了…… 蛊王趴在墨玉的头顶,警惕的看着墨玉的身后,忽然它尖叫了起来。 墨玉从来没有听到过本命蛊的叫声,更加不知道她的这只蛊王会叫。墨玉一愣,心却好像感觉到了什么似的,鬼使神差的往地上扑去。 地上一支箭正被无数只蛊虫往里面推去,可是那露着寒光的箭头却森森的指着自己。 墨玉心叫不好,却也无法控制自己避开这支箭。 尖利的肩头刺入胸口,墨玉的嘴里吐出一口鲜血,可是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后背却被另一只开花箭划破了,还带走了一层皮。 皮肤的撕裂让墨玉惨叫了出来,她的身子抽痛的蜷缩了起来,胸前的那只箭就那么被拔了出来。 不可抑制的惨叫声再次从墨玉的嘴里喊了出来,她紧咬着牙,身子不断的在颤抖,可是头顶一支支箭传来的破空声,却更加的让人害怕。 墨玉咬着牙,顾不上处理身上的伤口,小心翼翼从地上已经露出的坑洞上爬过去,这些坑洞不会再次射出箭矢。 就在空地的最后几寸,墨玉就快被疼晕过去时,面前的土壤凹陷了下去。 绝望,止不住的绝望涌上心头。 墨玉的脑中一下子将身后那些凹陷下去的坑洞都回忆了起来,根本就不是毫无规则的存在。第一箭是想让自己退缩,第二箭是为了防止自己退回到那片黑暗的林子里,而接下去的每一箭都是一个巨大的阴谋,它们在逼着墨玉认清那里才是安全的路,它们告诉墨玉只有顺着坑洞跑到前方的林子里才有活命的机会。 而她除了这一条路,不可能冒着生命危险去走其他可能伤到自己的路途,就算走了,也一定会回到这些安全的地方,而最后等待着自己的,就是这最后的,避无可避的一箭。 失血过多的身体让墨玉没有办法再次避开这一箭,她的大脑在飞速的转动着,手脚却冰凉,无法移动分毫。 一个莫名的想法涌上心头,那箭上有毒! 墨玉笑了,她攥拳用力的朝自己的心口锤打着,刚刚的伤口被牵动到了,鲜血不断的涌了出来,一口心头血从墨玉的口中喷出,“过江之鲫,地网无路?我偏要用我的血开辟出一条路!” 墨玉的嘴唇蠕动着,飞快的念出一串咒语,两只手掐了一个法指,四周的箭矢就像是被定住了一般,这个世界都静止了,只剩下那些早就被召唤出来的蛊虫还在爬动着。 鲜血吸引过来了不少的蛊虫,而墨玉刚刚吐出的血以一种诡异的速度渗透进了土壤,大地在颤抖着,那是下方的蛊虫在争抢墨玉的血液。 每吸食一滴,就会引得更多的蛊虫过来争夺,如果血液被吃完了,那么就是蛊虫之间相互的吞噬,而那些箭则在蛊虫的疯狂运动之中被改变了方向。 墨玉的身前出现了一个小黑团,她缓缓的坐了起来,冷笑着看着面前的蛊虫飞快的凝聚成团,挡在自己的面前。 那支箭势不可挡的朝墨玉飞射而来,但是却稳稳的没入了墨玉眼前的这团还在增大的蛊虫球之中。 墨玉捂着胸口,伸出手,慢慢的越过身前插着一支箭的蛊虫团,不去理会那些以为吸食了自己心头血而死去的蛊虫,更不去理会那只失去了动力落在蛊虫间的箭。 “死物就是死物……”墨玉的眼眸就像是一汪极深的泉水,清澈却幽深,她慢慢的爬过了箭阵,靠在一棵树下喘着气。 她被箭带下一块皮的血肉就这么紧贴在粗糙的树皮上,胸口的血洞不断的往外流着血,而因为刚刚使用了她记忆之中的禁术,一股反噬的气血不断的翻腾,整个人就好像要爆炸了似的。 “我只是想回家而已……”墨玉靠着树干,淡淡的一笑,她看着一片狼藉的空地,有不少的鲜血撒在上面,那些蛊虫还在不断地争抢着,有不少已经翻出了地面,像是扭动的蛆虫一般恶心,而那个箭阵却因为自己的离开而停下来了。 墨玉闭上眼,她知道自己的鲜血在不断的涌出来,可是她已经没有力气去处理自己的伤口了,就算有,她身上的药也不能让她再完好无缺的走下去。 “就要死在这里了吗?我不甘心啊……”墨玉睁开眼,头顶的蛊王飞了下来,在眼前悬浮着。 “我死了,你也会死的,你吃了那些蛊虫,我会好一些吗?”墨玉看着眼前金色的禅虫,问道。 像是知道了主人的意图,蛊王咻的一下飞回了空地,然后以一种极为复杂的飞行轨迹运动着。 “你有办法?”墨玉的眼中闪现了一道光芒,她期冀的看向蛊王。 地上翻滚争夺吞食了墨玉血液的蛊虫猛地停了下来,但是却以一种更加快的速度动了起来,每一只都疯狂的在吞食着周围的伙伴,将对方撕裂,然后咽下,然后再去找下一只…… 这个过程很短暂,但是也很漫长,因为蛊虫实在太多了…… 墨玉慢慢的闭上了眼,身上不断传来的寒冷让她连打个寒战也做不到了,脸上好像有什么东西在爬,像是一只小虫子。那种感觉就像爸爸在自己九岁时将家族传承的蛊王交到自己手上一样,痒痒的,麻麻的,酥酥的。 墨玉的心一点一点的下沉着,她想起一句话,即将死去的人,都会想走马灯一般,将自己的回忆一点点回放,放完了,就死了。 怎么办?从九岁开始放,没有几年可以看,她就要死了,好舍不得啊…… 连城的步子停住了,绑着手跟着他的黑衣卫们也都停住了。 因为黑暗,已经有几名黑衣卫走丢了,而剩下的,也只能用布条将彼此绑起来,防止失踪。同样的,众人都听到了那一声叫声,刚开始还有人怀疑,因为他们已经很久没有听到声音了。 连城抿着嘴,他的手微微的颤抖着,不敢承认那一道惨叫声是墨玉的。可是现实总是无情的,第二声惨叫再次传入了众人的耳中。 有黑衣卫踌躇片刻,低声的说道:“世子,是……公主的声音?” “加快速度,玉儿遇到危险了!”连城不管前方还有多少的关卡,跟着自己的蛊王跑速的朝前跑去,路旁的蛊虫没有墨玉的那么多,但是却更加省力,只是用来指路,完全够了。 踏入光明的那一刻,连城愣了愣,然后他就看到了地上洒落的鲜血,以及那一支插在地上,带着沾血的皮肉,以及让连城无比熟悉的衣料的箭支,双腿一软,差点跪在了地上。 玉儿……他的玉儿,受伤了?! “小心!”越云岚一直沉默的跟着黑衣卫站在一旁,可是在她看见那一支箭朝连城射来时,却下意识的扑了过去,用身体将那一支箭挡在了背后。 连城回过神,可是还没等他扶着软倒的越云岚,身后的黑衣卫就果断的抱住了连城,折了回去,打算避开那些朝他射来的箭支…… 不知道蛊王给自己吃下去的是什么,但是墨玉却莫名的感到那东西没有坏处,至少她现在身上的血止住了,虽然皮肤依旧是破损的,可是她却好像恢复了体力一般。 墨玉觉得自己可能是吃下了用自己心头血喂养出来的野生蛊王,那种最原始的,用蛊虫的相互厮杀,最为血腥的人工制造出来的蛊王。 “小东西,回去之后,给你弄的专属的小房子!”墨玉笑着点了点蛊王的小脑袋。 鞋底还是潮潮的,因为被鲜血浸泡了之后,变得黏糊糊的。墨玉不爽的踢了踢脚,她也不敢脱鞋子,谁知道光着脚在原始森林里面跑回踩到什么东西?只是湿哒哒的鞋子踩出的脚印,不知道什么时候渐渐的变了,不沾一点血迹,就像是踩在棉花上一般。 等到墨玉发现这件事的时候,她已经在林中走了一段距离了。 “我们,是不是迷路了?”墨玉看着眼前的林子,脚下一直只有一条的石板路,还有路边各色的花朵,惊疑不定的问道。 没有人回答她的问题,四周就像是夏日的午后那般,一切都那么的静谧美好,有小兔子跑出来,探了探脑袋,也不怕人,朝墨玉跑来。 墨玉鬼使神差一般蹲了下来,伸手将兔子抱了起来。 兔子的毛很柔顺,软软的,墨玉嘴角带着笑,轻轻的将这只兔子抱了起来,她觉得这只兔子很像小时候妈妈送给她的那只。 “孩子,你受苦了。”一只手在头上温柔的抚摸着。 墨玉整个人一僵,她猛地抬起头,手中的兔子落在了地上,化作一道青烟,消失了。 墨玉却好似无感,她看着眼前慈爱的看着自己的女人,急急的上前一步,却又猛地停了下来,她的脸上像是哭,像是笑,她伸出手,想要去触碰,又不敢探出去。 “妈……妈妈,是你吗?你没死?”最难讲出口的话从嘴里吐了出来,墨玉眼中的泪水滑落了下来,她呆呆的看着身前站着的女人,有些不知所措。 “是我啊,孩子,我们回家吧?”女人朝墨玉伸出手,指着身后那幢熟悉的林间别墅。 “妈,我好想你……”墨玉泪眼婆娑的伸出手,紧紧的拉住了女人的手,憋着嘴,委屈的诉着苦,“你都不知道回来看我一下,我一个人好孤单啊……” “知道了,知道了,妈妈这是陪爸爸出差去了啊,走啊,妈妈给你做了一个大蛋糕哦,今天不是你生日吗?我们一家人好久没有一起过生日了是不是?”女人的嘴角噙着一抹淡淡的微笑,偏着头看着墨玉。 “嗯!我们一起过生日!”墨玉笑着挽住了女人的手臂,嘴角扬起了一个大大的笑容,拉着女人朝前方的别墅跑去。 忽然,脚步一滞,墨玉疑惑的转过头,风带起了耳后的发丝,“妈,是不是有人在叫我们?” 女人脸上的笑容没有变,她摸了摸墨玉的头,“没有啊,我们回家吧,蛋糕还是新鲜出炉的最好吃!” 墨玉多看了一眼身后的林子,没有看到有什么人,更加看不到路上有一个人在叫自己,就连声音也听不见了。 墨玉抿着嘴,耸了耸肩,鼻尖好像嗅到一丝气味,但是很快就捕捉不到了,那是什么味道呢? “好了,别发呆了,快走吧,在林子里不冷吗?”女人笑着拉起墨玉的手,将她往别墅的方向扯着,“虽然是秋天,可是山里还是很冷的,快回去吧,你爸爸可是念叨了好久了,给你礼物都买了不少呢!” 墨玉脑中精光一闪,可是却快的捕捉不及。 墨玉看着女人,她的眼眸迷惘了片刻,随即又荡漾起了满满的幸福,她笑着撒着娇:“妈,今晚我要和你睡!” “好好好,每天一起睡都可以!”女人宠溺的对墨玉笑着,挽着她的手朝前走去。 墨玉感受到迎面而来的风,淡淡的笑着,“虽然是秋天,但是风这么一吹,怎么热都不怕了……” 而此时,身后却传来一声刺耳的声音:“玉儿,不要跳——” 正文 第42章 以蛊王祭 那一声叫真的很刺耳。 墨玉的呼吸一窒,她猛地睁开眼,却看见自己已然站在悬崖边,只差一步便要落入万丈深渊。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墨玉呆滞的站在原地,崖底的风不断的鼓起,将墨玉的衣角吹的纷乱。刚刚的幻象就像是没有出现过一般,墨玉眨了眨眼,好像还在思考为什么家和妈妈都消失了。 一只手有力的将墨玉从悬崖边上扯了回来,两个人狼狈的滚在地上。 像是才反应过来,墨玉转过头,愣愣的看着突然出现的连城,语气平淡的很是欠揍:“兄长为何在此?” 连城的嘴角带着血,身上的衣衫也尽数碎裂,头发蓬乱,整个人狼狈不堪,就像是一个路边常见的乞丐一般。连城看着墨玉,上上下下仔仔细细的打量着,他伸手擦去了嘴角还在流的血液,轻轻的将仿佛吓傻了的妹妹抱入怀里。 “怎么那么不小心?为什么来禁地?要是哥哥来晚一步,你就被迷魂草勾进了崖底了!” 轻柔的声音在耳边轻轻的说着独属于那人的担心,墨玉浆糊一般的思绪渐渐的回转,她转头看着连城,张了张嘴,却想起她刚刚走过了哪些危险。 墨玉的身上涌出了一阵冷汗,那看不见的迷雾没什么危险,只要坚持走下去就好了,可是第二关呢?那么多的箭矢,又没了可以召唤用来挡灾的蛊虫,他是怎么过来的? 想要问的问题还有很多,可是墨玉在看到连城嘴角不断淌下的鲜血,心中却紧紧的一揪,她鼻子一吸,闷闷的去摸自己的帕子,却忽然发现帕子不见了。 “找这个?”连城咧嘴一笑,献宝似的拿出一条沾了血的手帕,只是嘴角的牵扯又引出了一条蜿蜒的血痕。 墨玉愣愣的接过了连城递来的手帕,轻轻的擦去了连城脸上的血污,扯了扯嘴角,眼泪却涌上了眼眶,“怎么我的帕子总是被你捡到?我从来不知道是在哪里丢的。” 连城握住了墨玉的手,将帕子拿了过去,找了块干净之处,轻轻的按在墨玉的脸上,将她脸上的泪痕擦去,“傻丫头,你总是那么丢三落四的,才进来没多远就丢了帕子,我该怎么放心你一个人走呢?” “你不该进来的,你怎么会受伤的?父王会责罚你的!”墨玉躲在地上,收起了身上所有的生人勿近。 “我不来,你怎么办呢?”连城半点没提刚刚那些丧生在箭阵下的黑衣卫,也没有提为自己挡第一箭,和最后一箭的越云岚,更加没提自己想要召唤蛊虫却因为一只也召唤不出来而身受重伤,他揉了揉墨玉的小脑袋,淡淡的一笑,“跟哥哥回家!” “你为什么不问我为什么来禁地?”墨玉的神色复杂,不知道该怎样面对连城对自己的好。 连城还是那么的云淡风轻,他拍了怕墨玉的肩膀:“小孩子总是调皮一点的,是我没有看好你,下次不许这样了!” 眼泪再也控制不住了,飞奔的落了下来,墨玉扑倒了连城的怀里,大声的哭着。 怎么办?怎么办?你对我那么好,我快舍不得离开了! 连城柔和的看着怀中的墨玉,伸手轻轻的拍着墨玉的后背,喉咙一甜,熟悉的鲜血再次涌了上来。连城的眼神一黯,像是决定了什么,他带着笑,将那一口血咽了回去,哑着嗓子说道:“原来的路回不去了,我们往前走,再待下去,迷魂草会再次将我们迷惑的!” 墨玉老老实实的站了起来,扶着连城朝前方前方的吊桥走去。 “这桥,离我刚刚站的地方,只有十几步远……”上了桥,墨玉不由得转头去看,脚下的云雾让人产生了一种身处天界的错觉,只是这中高处之美却带着致命的诱惑。 “玉儿,你不该让蛊王放松警惕的,进了林子,随处可见的迷魂草,颜色各异,万紫千红,这样深的林子里,怎么可能有那么艳丽的花草呢?”连城脚步虚浮,但是面色却丝毫不显,拉着墨玉慢慢的朝前走着。 墨玉低着头,她的确忽略了,这里是原始森林啊,不是景观公园,那些灿烂夺目的花草也不会是人工移植用来观赏的。 “不管在此处看见了什么,不管想要看见什么,或者得到什么,除了禁地,一个字也不许往外说,知道了吗?”走下吊桥的一个,连城严肃的对墨玉说道。 墨玉一愣,犹豫着,但是看到连城从来没有过的神色,她不由得点了头。 可是,可是我是要离开这里啊,我受不了自己顶着仇人的姓氏继续生活下去。你对我很好,是两辈子里对我最好的人,可是我并不属于这里啊!我已经等不了了,在越王宫的每一天都是煎熬…… “要平安的出去……”连城的声音低不可闻,他紧紧的抓住了墨玉的手,一步一步朝前走去。 也许是多了一个同行的人,也许是因为连城的陪伴不再按摩孤单,墨玉的嘴角带上了一丝浅浅的笑容。 谢谢你,我会记得你的,送我最后一程,的你。 “前方有蛊窟,是祖先留下来的,里面有各色的蛊虫,不要过多的在意,它们不会伤害伴生蛊王者。只是过了蛊窟,就会遇上满地的毒物,有些是蛊,有些是无智的蛇虫鼠蚁,都带了毒。不过不用担忧,我们催动蛊王,以蛊王佐使阵,将蛊窟之中的蛊虫召唤出来,两只伴生蛊王加起来,大约能抵得上族长的蛊王了。” 墨玉一愣,她快速的从衣襟之中摸出一叠书信,迅速的翻阅了起来,脸色不好的看着其中一封信,“星罗棋布,灿若繁星?” 连城一愣,随即笑了起来,“是啊,就是这个,是不是一直没想出来到底是什么?天上可不止是一眨一眨的星星啊!” 墨玉苦笑着,她看着前方的路,趴在头顶的蛊王已经飞了下来,翅膀忽闪忽闪的,双眼紧盯着前方。 墨玉喃喃道:“只有族长可入……所以,我一个人进来,的确是有去无回?” 连城攥着墨玉的手,“不用想那么多,哥哥在呢,没事,别怕!” 墨玉低着头,看着被连城握着的手,来到了一处山洞前。 “就是这里了,里面便是蛊窟。”连城对墨玉笑了笑,眼中带着不舍与决绝。 墨玉没有看懂,只决定他是牵扯到了伤口疼痛。她小心的搀着连城,“你怎么样?到底是哪里受伤了?刚刚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用了蛊术,被反噬了,休息过了也没有什么,就是胸口闷闷的,别磨蹭了,天就要黑了,快赶不上用晚膳了!”连城推了推墨玉,拉着她快步走入了山洞,进入山洞的那一刻,黑暗遮住了两人的面庞,一抹笑容消失在连城的嘴角。 墨玉皱起眉头,一股腥膻的气味猛地涌入鼻腔,像是发酵了几百年的动物尸体,恶臭难闻。 连城也闻到了这股味道,嘴里的鲜血一下子没忍住,呕了出来。他的动作很快,马上就用袖子接了,不显露半分。 还没走几步,墨玉接着淡淡的幽光,看到了前方拦着路的一个大坑,几乎将前进的路全部堵住了,地下爬着各色的蛊虫,红的绿的黑的,密密麻麻,肢节相触,一有不和,便相互厮杀起来…… 墨玉看不太清楚眼前的景象,但是光听声音,就足够脑补了,她拉了拉连城的袖子,“我们快点走吧,这声音听着一点都不舒服,边上有一条小路可以走,我们侧着过去应该问题不大。” 连城的目光全部投射在墨玉的脸上,哪怕现在看不太清楚,但他还是很认真的在看。眼中带着细碎的宠溺,我的妹妹啊,我要是不见了,谁来照顾你啊? 连城被墨玉拉着小心翼翼的往前走着,他看着走在自己身前的墨玉,她在试图保护自己呢! 连城带着笑,将自己的蛊王召唤了出来。 同样的两只蛊王出现在蛊窟之中,一下子就让下方的蛊虫都安静了下来,就像是朝拜一般,仰着头看着天上的悬浮的两只蛊王。 “踩这里,刚刚那里有一个石头不太稳。”墨玉拉着连城的手,小心的关注着脚下的路,让连城跟着自己走着。 “好!”连城乖顺的跟在墨玉的身后,嘴里又涌出了一口血,他直接吐在了蛊窟之中,引得一小部分的蛊虫吞食。 连城头顶的那只蛊王的颜色渐渐的变得黯淡无光,像是被佩戴了几十年从来没有保养过的金镯子,让人看着就只剩一个字——丑! 连城看着墨玉拉着自己的手,微微一笑,然后垂着眼,开始念咒语。 身旁忽的起了一阵邪风,墨玉缩了缩脖子,她转过头,看着面色并不好看的连城,有些担忧。刚刚应该在外面多休息一下的,将怀中装了水的水囊递给了连城,“喝点水,你看上去不太好。” 连城蠕动的嘴唇一停,但是马上又继续了起来,他接过了墨玉递来的水囊,浅浅一笑。 咒语,念完了。 墨玉拉着连城走过了脚下的深坑,又往前走了几步,这才停了下来,转过头看向连城,“兄长,我觉得……” 墨玉的话还没说完,连城就软软的倒了下去,而他头顶的那只蛊王也直直的坠入了蛊窟。 “连城,连城你怎么了?”墨玉惊慌的扶着连城,将其搀着坐在了地上,手上不由的开始使劲,心底的慌乱愈加严重。 连城的嘴唇苍白,整个人都没了血色,他噙着一抹笑,想要伸手去摸墨玉的脸,却怎么也无力抬起手。 墨玉将连城抱在怀里,用手托着他的头,她转头去找刚刚递给连城的水囊,“你是不是渴了?我喂你喝水!” 软弱无力的手按在了墨玉慌乱摸索的爪子上,墨玉含着泪转头看向他连城,“你怎么了?你到底怎么了?你是不是哪里受伤了?” “我不小心把水囊掉进了蛊窟里面。”连城伸出手指着蛊窟,一个沾着荧光的水囊上有不少蛊虫爬了上去。 “没事啊,我再去找水就好了,你别难过啊……”墨玉看着黑暗之中,依旧面色苍白的连城,心里的焦急不可言说。 连城看着墨玉,无力的说道:“家训有言,禁地除历代族长外,无人可入,入则即死。玉儿,你做错事了。” “我不进来了,我再不进来了,你不要吓我!明明我才是先进来的,为什么伤那么重的人是你?”墨玉的眼泪不要钱的落了下来,落在连城的脸上,脖子上,热热的,暖暖的。 连城咬牙,吃力的抬起手,为墨玉擦去脸上的泪水,“不要哭,我不是找到你了吗?我怕赶不上你,好在还是赶上了……”连城对墨玉投去了一抹安慰的微笑,“我以血为引,以蛊王为祭,以己身为石,将蛊窟之中的毒物全部压制住了,玉儿,你放心的走,出去了,再叫父王来找哥哥,你拉不动哥哥离开的。” 墨玉呆愣楞的坐在地上,看着虚弱的仿佛轻轻一捏就会死去的连城,满腔的问题与感动只剩下了三个字:“为什么?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因为你是我妹妹啊,快走吧,蛊虫忌惮于你的蛊王,可是很快就会压不住了。”连城推了推墨玉,惨白如纸的脸上还带着十年如一日的笑容,包容而宠溺。 墨玉张着嘴,不知道该说什么,她几次想要开口,想要告诉连城她不值得,想要告诉连城她进禁地是为了离开他,可是这样的话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快……走吧。” 脸上的温暖乍然间消失了,连城的手笔直的落在了自己的肚子上,重重的,甚至将他刚刚咽下去的血都压了出来,顺着嘴角,流入了衣领之中。 “不要……连城你醒醒……”墨玉摇晃着连城的身子,呆呆的说着。 “连城你醒醒啊,回家吃饭了……” “兄长,今日的晚膳不是该你决定了吗?兄长……” 墨玉愣愣的抱着连城,感受着怀中的躯体一寸寸的变冷,脚下的蛊虫已经开始骚动了起来,比之刚刚更加强烈的肢节碰撞声朝自己涌来。 一口鲜血从墨玉的嘴角涌了出来,她不断的落着泪,紧紧的抱着连城:“你醒醒啊,你都没听我这么叫过你哥哥呢……连城,兄长!你不要丢下我一个人,我害怕,我害怕一个人……哥……” 正文 第43章 以蛊为誓 坑洞之中的蛊虫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爬了上来,顺着裤脚一路爬到了裸露的皮肤上,墨玉却浑然未觉,只是伸手静静的搂着连城,不知所措的呆坐着。 人总是最犯贱的生物,往往要到了失去时,才会懂得珍惜。 墨玉狠狠的打了自己一巴掌,将脸上趴着的蛊虫尽数甩了下去,留下一个个被啃噬过后的小洞。 “你凭什么替我做决定?我自己要进来,要你帮什么忙?”墨玉将连城放在地上,插着腰大骂,丝毫不顾那些又爬上脸颊的蛊虫的撕咬。 “你起来,我痛,虫子咬的我好痛……”墨玉满脸的泪水,激的那些爬上面颊的蛊虫更加疯狂的的啃咬了起来,就像是受了委屈的小姑娘,对连城告起了状。 连城没有丝毫的反应。 墨玉仰着头,嚎啕大哭,“哥,哥哥,你不要丢下我一个人……你说什么我都听你的,我再也不乱跑了,你不要走……” 说罢,好似下定了决心,墨玉一抹眼泪,将脸上啃下了一层皮的蛊虫也一把拂了下去,带着那一层被扫下的皮肉,地上的蛊虫瞬间滚成一团争抢了起来。 脸上少了一块肉,深可见骨,鲜血顺着雪白的脖颈流了下来,那些爬在身上的蛊虫仿佛被浇了热油一般,纷纷将自己埋入了血液之中,尽情饕餮。 墨玉召唤了自己的蛊王下来,令它站在连城的心口,护着连城不被蛊虫啃噬,自己却跳下了蛊窟,去寻找那只被连城丢下坑洞的蛊王。 身上的血腥气将一众蛊虫尽数带下了蛊窟,甚至还有不远前来分享美食的蛇鼠,有一些细小的蚂蚁已经钻进了破损的皮肉之中…… 身上的痛痒之感不断传来,墨玉狠狠的给了自己一巴掌,丝毫不去关注那些在自己身上肆虐的小东西,她伸出血肉模糊的双手,不断的在虫堆之中翻找着,眼泪才流出眼眶,就被蛊虫吞食了,然后更加疯狂的去吸食墨玉的血液,速度之快,甚至没有一滴血浪费滴下。 墨玉张着嘴呼吸着,因为已经有不少的蛊虫顺着鼻腔爬进了自己的呼吸道之中,可是张开嘴也不能让她多呼吸一些空气,蛊虫你们争先恐后的涌入了口腔,顺着食道进入胃内,开始啃噬脆弱的内脏。 指尖似乎触及到了,但却一闪而过,墨玉的眼中闪过一丝欣喜,她一头钻进了那一堆虬结的虫堆之中。 好像是在游泳,无数的蛊虫就像是无孔不入的水不断的往体内钻去,钻的时候并不痛,只是痒痒的,只要习惯了也不觉得什么。只是这些小东西在体内不安分,总是喜欢吃点什么,又麻又痛,只能不断的在外面拍打自己有如破棉花絮的身体来提神,分散注意力。 终于,终于找到了,墨玉紧紧的攥着那只蛊王,嘴角扯出一抹笑,只是此刻的她全身的肌肤早已经没有一寸好肉了。 衣服还在,并不像万蛊山那时,因为这些蛊虫都聪明的钻进了覆盖着皮肤的衣料之中,根本不与这些繁琐的衣服纠缠半分,墨玉甚至想夸它们聪明,如果它们不成堵住自己的嘴让自己无法呼吸的话…… 墨玉艰难的从坑底爬了出来,她已经无法呼吸了,如果脸上的蛊虫都爬下去的话,那么就能看到一张惨不忍睹的脸,如贴上一张皮,那么这张皮一定是涨紫难看的。 墨玉头昏脑涨的爬到了连城的身边,一掌将手中的蛊王拍入了连城的心口。 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就连呼吸也是一件艰难的事,可是她还是想对他说一声对不起。 墨玉没有管身上的那些蛊虫,她知道没有办法将它们都剔除出去,那么就只能化为血肉,重新生长了…… 地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爬满了一团团花白白的蛇,还有不断朝这里跑来的老鼠,每一只都肥硕异常,眼中闪着精光,如果不是墨玉的身边有蛊虫环伺,它们一定毫不犹豫的扑上来了。 古人炼蛊,并不是随意的选一只蛊虫,做个法就能让虫子听话,跟着自己的,而是经历了许许多多的磨合厮杀,才渐渐的找到控制这些不起眼却能致命的蛊虫的方法。 墨玉并没有打算用自己的蛊王压制体内的蛊虫,而是让它留在连城的身上,不让周围的蛊虫破坏连城的身体,让它将连城身边的蛊虫全部吃干净,然后把得到的全部渡给连城体内的那只像是死了的蛊王。 一定,一定要救回来啊…… 呼吸已经成为一件幸事,墨玉的头晕乎乎的,随时都像是要倒下一般,她一只手轻轻的抬起,腋下鼓鼓囊囊的,那一块软肉似乎有不少的虫子正在争抢。 墨玉的另一只手落在腹前,摆了一个极为诡异的姿势,那是她从小印在心底的,从来没有人允许她用这种方法炼化蛊虫,因为没有必要,因为有传承的本命蛊,因为太危险,因为太痛苦。 可是,现在别无办法。 被堵的死死的口腔硬生生的挤出了几声惨叫,回荡在洞穴之中,显得愈加诡秘。 体内的每一寸肉都好像化作了一台机器,死死的搅着体内同样坚硬的蛊虫,两者谁也不让谁,倒是暂时停止了那种被啃噬的麻痒感。 一个反胃,墨玉从嘴里吐出了水一般流出来的蛊虫,像是断肢残骸,被吐出来的蛊虫丝毫没有动弹,像是死了一般,只剩下一个空壳子落在衣服上,将周围的蛊虫吓了一跳。 只是那些好不容易见到这样鲜美的肉食,只是短短的离开了一瞬间,马上又爬了回来。 就这样拉锯着,身体成了了一个战场,蛊窟之中的蛊虫不知道什么时候不再往墨玉的身上爬了,甚至有一些本在一边吞食流淌而出的鲜血的蛊虫也渐渐地退缩了起来,但是中央的那个小小的身影却吐出了极为难听的声音,好似被刀割了无数遍的嗓子般。 “吃了我的肉,吞了我的血,就想走?留下来再吃点吧!” 好像是在挽留即将离开的客人,墨玉的语气之中甚至带着笑,无比嘲讽的命令着,而那些想要逃离的蛊虫身子一顿,竟然纷纷退了回来,磨蹭着继续爬回墨玉血肉模糊的脸上,顺着口腔进入了食道…… 墨玉的眉心隐隐露出了一个红点,像是朱砂痣,时隐时现,在将所有爬上脸的蛊虫尽数吞下后,那一颗红点稳稳的落在了眉心。而那些曾经没入血肉之中的蛊虫竟然被挤了出来,顺着眉心,渐渐的扩散了出来。 像是在衣服之中又穿了一件包裹住了所有肌肤的护甲,每一块都紧密的贴合着,没有丝毫的缝隙。 墨玉睁开眼,眼中闪过一丝妖异的血红,眉心的红点渐渐褪去,她转过头,看向躺在自己身边的连城。 随着脖颈的转动,那一片的护甲脱落了下来,露出了比之前更加白嫩的肌肤,墨玉伸出手,手指微动,那些颜色各异的“护甲”纷纷脱落,她身上的皮肤都长了回来。 嘴角勾起一抹微笑,墨玉从地上站了起来,顺着裤腿,诡异的护甲全部脱落,掉在了地上,像是无数的薯片落在桌上,声音很是好听。 墨玉担忧的在连城的身旁蹲下,伸出手紧贴在连城的心口,在感受到那里温热的跳动时,长舒了口气,她神色复杂的看着连城,“我知道为什么了,这里的蛊虫太厉害,我差点被它们吃了,如果不是你以自身蛊王献祭,我会死在这里……” “哥,为什么对我那么好,好到,我都不愿意离开你了……”墨玉趴在地上,将头贴在了连城的胸口,眼泪从眼眶之中滑落,她闭上了眼,“从没有人像你对我那么好,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抢过来好不好?你一定要醒来,我再也不走了,我帮你拿到所有你想要的好不好?” 连城没有丝毫的反应,墨玉的眼泪止不住的落下,将连城的衣襟都湿透了,才缓缓的起身。 墨玉伸手摸了摸连城的心口,“我感受不到你的蛊王了,它死了吗?” 山洞之中回应,墨玉的只有不远处的鼠叫声,以及蛊窟之中蛊虫翻腾的声音。 墨玉闭上眼,双手翻覆,不断的掐着一个个法指,坑洞下的蛊虫动作一顿,然后发了发似的朝那些盘旋在一旁的蛇鼠们而去。 一场大战将起,墨玉却没有半点心思去瞧,她扶起了连城,如玉般的面庞看不出丝毫的伤痕,刚刚的一切好像就是一个幻觉一般,只是那深入骨髓的痛楚却挥散不去。 “以蛊王祭,你是有多蠢?不怕痛吗?你不想当世子了吗?为了一个有资格和你争抢的妹妹,让我就这么消失了,不才是正确的选择吗?为什么要进来救我?” 墨玉将额头紧贴在连城的额头上,感受到他身上传来的丝丝凉意,“哥,如果我没有上一世的记忆,我也是跑不出去的,没有了前人的指引,没有那些法指加持,没有……你的照料,我就成了这里的一缕冤魂。” “不管你以后意图为何,不管你的族人所想什么,只要你有需要,我无所不从。你的世子之位我帮你保,你的鸿鹄大志我帮你完成,你想要的所有所有,我都会化作你的手,为你献上……我以自身本命蛊,以你们口中的蛊王发誓,若誓破,则蛊入心脉,立时即死!” 墨玉睁开眼,神色淡然的看向一旁地上蛇鼠冰冷的尸体,那些蛊虫正在吞食那些血肉,墨玉轻轻抬手,将那些蛊虫召唤了过来。 刚刚还对墨玉觊觎不已的蛊虫,就像是找到了新的主人,殷勤的爬了过来,围在墨玉和连城的身边,像是在朝拜。 “化形为血,气转为精,入我心扉……”檀口微张,一个字一个字慢慢的吐了出来,有如魔音灌脑,那些趴在地上的蛊虫竟纷纷排队爬上了墨玉的衣角,小心翼翼的往上爬入墨玉的嘴中。 眉心的红点再次出现,双眼也变得血红,那些落入嘴里的蛊虫没有往胃里去,也没有堵住呼吸道,而是真的化作了血水,滑入墨玉不住反胃的更深处。 墨玉忍着不适,刻意的忽略身上爬着的蛊虫,她划开自己的手腕,浓稠的血液流了出来,然后一滴不剩的落入了连城的嘴里。 蛊虫对于山洞内生物的单方面屠杀还在继续,吃饱了的就会自动去墨玉处,化作血水被吞下去。每一只都虔诚的像是在朝拜,每一只都走的很顺畅自然,每一只都十分“懂规矩”。 不知道过了多久,洞穴之中的蛇鼠全部被吃干净了,一点也不剩,就连那些吞干净了土壤中残留血液的蛊虫也化作了血水被吞下,蛊窟之中的蛊虫却还像是一锅汤水一般多。 墨玉吃力的抱着连城,将他放在自己背上,只是力气不够,怎么也不能背起来,只能艰难的拖着连城的身子慢慢的往洞穴的深处走去。 蛊窟之中的蛊虫被召唤了出来,有的爬入土中随着墨玉走去,有的走在地面上默默的跟随着,没有一只落下。 墨玉恍然,转过头看着自己身后因为自己停下,也停了下来看着自己的蛊虫们,蠕动着嘴唇,像是说了句什么,不少的蛊虫蜂拥而上,抬起了连城被拖在地上的双腿,减轻了墨玉的负担,两人伴着脚下无尽的蛊虫沉默无语,静静的朝前走去,往更黑暗的地方而去。 “哥,没事了,我活下来了,你也活下来了,不用再做什么献祭之类的蠢事,你该醒了,我背着你好累啊……”墨玉停下来歇了歇,拾起被蛊虫们托着的水囊,沾了一点水,轻轻的撒在连城的脸上,期盼着等着他醒来。 可是等了许久,还是不见丝毫的反应,墨玉憋着嘴,委屈的看着连城,咬着嘴唇不说话,喂了连城一些水,又背起他继续拖着往前走。 大约走了十来步,墨玉瞧见前面有一块空地,石壁上有一个熟悉的纹样,那是……墨玉令? 正文 第44章 徒劳无功 墨玉没有放下连城,而是吃力的背着连城,一步一步走到了那面石壁前。 石壁上有一处一个凹陷下去,那是一个很熟悉的纹样,那是自己佩戴了十多年的墨玉令,上一世她拿着墨玉令和越子阳同归于尽了…… 墨玉伸出手,轻轻的摸了上去,指尖落在微凉的石壁上凹陷下去的纹样,墨玉的胸口一闷。她收回视线,深吸了一口气,将实现收了回来,转头朝石壁后方走去。 墨玉将连城的手在自己的脖子上紧紧的环住,避开了那一块石壁,一步一步低着头离开了。 连城的身体很冷,墨玉有些害怕他会着凉,在确定他暂时不会有事之后,她就将身上的衣服小心的盖在了连城的身上,虽然小,但是起码比在这里着凉了要好。 地上很干净,那些爬过来的蛇鼠似乎都被蛊虫吃干净了,墨玉微微一笑,好在都没有了,否则她根本没力气把连城安全的脱离这个山洞。 并没有耗费多久,只是半个时辰,墨玉就半拖半拉的带着连城离开了这个山洞,入眼的却是成片成片的树木。 墨玉微张着嘴,看着眼前的丛林,抿着嘴,眼泪在眼眶之中打转,“哥哥你骗我,你说过出了山洞就能出去了的。” 连城毫无反应,脸上还是苍白没有血色,沉沉的昏睡着,如果不注意他起伏的胸膛,会让人觉得他就是一具尸体。 “哥哥,我会带你离开这里,你放心,我一定会把你安安全全的送回去的,越王宫里今后除了越王,只有你一个主子!”墨玉将头发打散了,全部束了起来,扎成一个不碍事的高马尾,将自己的衣服绑在了连城的身上,不让他从自己的背上滑下。 墨玉一步一步的往前走着,身后那些跟着的蛊虫并没有回去,而是一直默默的帮墨玉拖着连城的双腿,也多亏了它们,连城的双腿不至于被一路的拖行受伤。 大约走了很久很久,墨玉在太阳落山时停了下来,向四周瞧了几眼,找了一个还算舒适的上风口,把连城解了下来,靠在树上,小心的喂了点水,然后手脚发软的靠在连城的身边。 头搁在连城的肩膀上,墨玉喘着气,苦笑着:“早知道要墨玉令,我就不进来了,不仅白费力气,还差点死在这里,连你也……” 笑容淡了下来,墨玉不再说话,她歇够了站起来,目光复杂的看着连城,叹了口气,将衣服重新披在连城的身上,转身去找干燥的树叶回来铺在了他的身下,希望对方能睡得舒服一点,尽管墨玉也不知道连城现在能不能感受到舒服这两个字。 将晚上休息的“床”铺好之后,墨玉跪坐在地上,神色愈加的复杂,她看着连城,抿着嘴,“我从来不知道照顾一个人那么麻烦,你却照顾了我那么久……” 墨玉伸出手,摸了摸连城的脸,没发现他有发烧之类的倾向,出了口气,将手收了回来,命令蛊王带着蛊虫去寻找食物。 寻找食物的这一举动很不靠谱,但是墨玉没有把握自己能找到可以吃的东西,尤其是在这样大的丛林之中,说不定会遇上什么危险。 蛊王传回消息,前方有消息,溪水里面有鱼,再远一点还有兔子窝和田鼠的巢穴。墨玉想了想,她不会抓田鼠,也不会抓兔子,说不定还能被咬了,还是捕鱼吧。 认命的站了起来,墨玉将蛊王留下来照看连城,找了一根还算直的树枝,削尖了头去插鱼。 捕鱼也是现学的,但是看上去应该比抓老鼠和兔子比较实在一点,在一个时辰之后,墨玉终于带着两条不算肥的鱼回来了,拧了拧湿了的裤子,把从溪水之中带上来的水蛭用火烧了下来,一脚一个踩死了。 “好在我以前小时候下水去玩过,遇到过你们这种吸血鬼,否则不得傻傻的等你们吸干净了我的血!”墨玉厌恶的看着地上的两滩血迹,抿着嘴开始烤鱼。 鱼在溪边已经简单的处理过了,弄干净了鱼鳞,把内脏都挖出来了,然后插在树枝上,架在火上面开始烤。 或许是因为以前在雪地里经常和连城一起烤羊肉吃,所以对于烤鱼,墨玉也能保证鱼肉可以吃,至少吃不死。 看着有些焦糊的鱼,墨玉认命的咬了一口,差点没被自己苦死。 她皱着眉头,看着手中的烤鱼,她刚刚吃到了一个很苦很苦的鱼肉,差点没咽下去。墨玉憋着嘴,想要推醒连城起来给自己烤鱼,他一定会! 可是连城还是没有醒,就算她烤鱼的香味已经让周边那些蛊虫都望了过来。 墨玉深吸了一口气,果然捕鱼也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她刚刚弄破了鱼的苦胆,苦胆破了,也没有及时除了干净,所以现在很难吃。 鱼的苦胆并没有毒,她忙了一个时辰才就着哪一点的夕阳捉到两条鱼,墨玉不打算丢掉手里的鱼,她努力的忽略嘴里的苦味,和味蕾上传来各种怪怪的味道,咬着牙将鱼刺慢慢的挑干净,然后一口气咽了下去。 果然选择吃鱼也不是什么好决定,真不知道那些电视剧上的女主是怎么能弄出那么好吃的鱼来,河鱼明明刺很多,男主从来不吐刺……真是能吐槽八百年都不止啊。 墨玉将另一条鱼也烤了,然后将那一条鱼找了一块还算干净的布包好了,放在一旁。 如果连城醒了,那就可以吃了,这一条的苦胆幸运的没有破,她刚刚挖出来了一个完整的墨绿色小包,那个大约就是苦胆吧。墨玉还是觉得自己不适合古代的生活,因为她觉得离开了超市和移动支付,自己就是个废物。 就着火堆,墨玉将衣服拢了拢,合衣靠在连城的身边浅浅的睡了。不能睡的很深,因为火堆会熄灭,尽管已经丢了很多树枝和树叶进去,但是不能放松,一熄灭,睡觉的人肯定会着凉,在这里,人只要着凉了,就等于死去。 于是这个晚上,墨玉并没有睡好,她在太阳升起的时候,顶着黑眼圈站起来,将连城再次背在了身上,一步一步朝远处走去。 墨玉试图认方向,但是很无奈的是,这里没有路,更加不会有方向给自己认。 墨玉觉得禁地里面进了五个长老和一个大公子,里面应该会有人生活过的迹象,可是事实证明,这里大约就是个荒地,或者那些人都死了,或者那些有一个特别的去处,反正她是没有看到。 只能用蛊虫探知方向了。 蛊王有几次传来过危险的讯号,墨玉提前避开了,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墨玉觉得蛊王的能力似乎提升了,能够提前预知前方的危险,并告知自己避开。 在到达丛林边缘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中午了,在林子里面睡了两个晚上,墨玉已经满身疲惫,她将连城放了下来,从他的衣襟里面探出一个信号弹。这是连城曾经在自己生日宴放烟花之后的突发奇想,只要拉动留在外面的线,藏在竹筒里面的火种就会点燃火药,烟花就会发射出来。 很简单的装置,越王城采用了,还配备给了黑衣卫使用,用来传递一些消息。 墨玉没想到自己没有带,结果从连城的身上摸了出来,满心离开的愿望落空,她竟然要主动回去那个她想要逃离的地方。 身后有猛兽的吼叫声,墨玉皱起眉头,她知道,那是一只老虎,从几个时辰前蛊王就发现了对方。墨玉背着来吃你恒,一直在努力的避开这只老虎,身后的蛊虫爬行的痕迹稍稍掩盖了自己的行动轨迹,。不让老虎那么快的发现。 但是现在已经到了林子边缘,很快就能离开了,前面就是一片开阔地,后方的老虎很快就能找到这里,并两口把他们兄妹吃掉。 墨玉用力的扯掉了竹筒哈是那个的细线,一束烟花咻的一下飞上了天,绽开在天空之中。 墨玉笑了笑,将连城重新背在自己的背上,轻轻的拍了拍连城的脸,“哥哥,我们很快就能回去了,你高兴吗?” 连城还是没有反应,墨玉的眼中不禁露出了担忧,她不知道连城怎么了,她一直用自己的蛊王探看连城的身体情况。 连城的身体并没有什么大问题,或者说他只是因为虚弱而睡着了,可是却怎么也醒不过来。墨玉感受着连城的蛊王,没有丝毫的动静,并不想平时那样会有一些回应,就像消失了一般,没有一丝的波动,墨玉感受不到对方的存在。 “回去找父王,他会有办法的,你的蛊王还在不是吗?”墨玉自我安慰着,对连城笑了笑。 双手不断结法指,墨玉感受到体内的的气血在不断的翻腾,这两天,为了离开这片丛林,她已经过度的透支了自己的精血,一直维持着蛊王佐使阵,就为了探知周围的事物,就为了尽快的离开丛林,让连城得到治疗,体力应该是够用的,只是损失了一些精血,回去补补就可以了…… 可是却在最后的时候遇上猛兽,墨玉觉得禁地是一个不详的地方,她在寻找,一座山里面,不可能只有一个猛兽,她要驱使其他的猛兽,将那只老虎的脚步拖慢,至少支撑到黑衣卫的到来,她相信黑衣卫一定在禁地的周围,一定不会远,很快他们就能到这里。 嘴角溢出一缕鲜血,墨玉默默的擦去,双腿无力支撑自己站着,她慢慢的抚着树坐了下去,蛊王一直盘旋在头顶打着转,看上去有些诡秘。 心中一动,一个隐隐的感觉传了过来,她找到了! 毫不犹豫,那只老虎越来越近了,墨玉直接命令到达那里的蛊虫,操控着它们,将其种进了对方的体内,寻找到老虎的方位,将那只猛兽引了过去。 不需要操控,只要在对方的脑中安上一个过去老虎那的想法,只要对上了老虎,两只猛兽一定会相互厮杀,因为两者都带着杀气,这是丛林的规则,她有些感谢自己曾经看过的书,知识使人进步。 做完这一切,墨玉的嘴里喷出一口鲜血,小脸迅速苍白了下去,胸口像是有一锅热油在沸腾,墨玉捂着心口,大口大口的喘着气。 手指慢慢的扣动着,她闭上眼,还是用了在蛊窟之中的方法,周边的蛊虫开始迅速的吞噬自己吐出的血液,然后疯了一般的开始厮杀,杀完身旁的同类,就朝不远处的老鼠或者蛤蟆扑去,几百只的涌上去,密密麻麻的盖在上面,吃饱了就下来,爬到墨玉的嘴边,化作浓稠的血水顺着食道被咽下去。 墨玉张着嘴,有些咽下去的血时不时的会涌上来,但是她一口也没有吐,硬生生的咽了下去,强忍着恶心不去瞧不远处的那些场面,虽然她清楚的知道那里在发生什么,她吃下去的又是什么…… 那些血还是温热的,这是最让人抓狂的,墨玉的嘴角似乎蹭上了不少的污渍,她顾不上去擦拭,她控制的那只猛兽似乎落了下风,那只老虎伤到了它。 墨玉咬牙,法指纷乱,不断的扣动,一道道意念传入那只被种了蛊的猛兽。 墨玉的手顿了顿,她发现自己找到的这只猛兽是一只鹰,或者说,是一只海东青。 墨玉抿起嘴,将嘴里的血水都咽了下去,睁开眼,她看着还排着队往自己而来的蛊虫,她有一阵的恍然,她在做什么丧尽天良的事情?杀了这些蛊虫,为了自己活下去? 现在还要为了不让老虎过来,去害死一直刚刚为母的海东青? 可是在看到地上的影子,看到自己背上的连城是,墨玉再次闭上了眼,蛊虫又顺利的爬入墨玉的嘴里,继续将自己夺取到的化作精血投入墨玉的体内,那么的兢兢业业。 丛林之中传来一声凄厉的尖啸声,那是鸟叫,很悲愤,很不甘。随之而来的,还有老虎的嘶吼声,林子里面像是经过了一场大战,争斗声久久不息,那种喧闹持续小半个时辰才慢慢的停了下来。 墨玉睁开眼,将嘴里的血液全部咽下,她抬起头,看着骑在马上呆滞的看着自己的黑衣卫们,背着连城缓缓的站了起来,“启程回去……另外,去寻一寻林子里的海东青,她大约有蛋产下,带回来……” 正文 第45章 于未知时 “大夫!世子晕倒了。”黑衣卫之中的人将墨玉和连城送上马车,便开始传召大夫了。 “先回去。”墨玉伸出手,满脸担忧的照顾着怀中的连城,虽然害怕他会出事,但是她不放心让人来医治,因为连城是世子,觊觎这个位置的人很多,如果知道了连城的蛊王…… 墨玉垂眼,将手放在了连城的心口上,她挽起袖子,露出早已经伤痕累累的手腕,又划了一个口子,将流出的血滴入连城的嘴里。知道血渐渐地止住,墨玉才收回手,伸出舌头轻轻地舔舐伤口。 “公主,这样不妥……”黑衣卫立在马车外,神色虽然恭敬,但还是带上了一丝对于墨玉的不满。 墨玉只是回了一句“我是主子”,众人对视了一眼,没有多说什么,马车启程,往越王宫而去。 “公主,王上昨日入了禁地,适才应该看到了信号弹,应该快出来了。”有人在马车外“善意”的提醒。 “知道了,先回去,父王来了,请他尽快过来,不许任何人靠近打扰王兄休息。”墨玉扯过一边的毯子,轻轻地盖在连城的身上。 马车一路颠簸,在墨玉的要求之下,以最快的速度回到了越王宫。 “世子,公主,你们可还安好?”有人在车外试探着。 墨玉敲了敲马车壁,并不出声。站在马车旁护卫的黑衣卫眼中闪过一丝不满,但还是听命的将车旁的那些人都恭敬的请开了,一路畅通无阻的回到了两人的住处。 “连城,连城你怎么了?” 墨玉才刚刚把连城送上床,就听见门外一阵吵嚷的声音,是越王妃。 墨玉皱起了眉头,看着大开的门,叹了口气,“请王妃进来,其他闲杂人等都给本公主拦住了。” 跟着王妃走到门口的白茉莉愣了愣,她下意识的去看王妃,但是见对方那么着急的模样,以及墨玉不容怀疑的命令,低着头推到了一边,让王妃自己进去了。 “连城,你怎么……”王妃急急的走了进来,却被站在床前的墨玉吓了一跳,“你,你怎么了?你身上这……” “闭嘴!”墨玉冷冷的看着王妃,打断了她的话,招了招手,“你过来。” 虽然并不清楚这是什么情况,但是扫了一眼墨玉身上带血褴褛的衣衫,王妃下意识的听从了墨玉的话,忐忑的走了过来,“是出了什么事请吗?怎么失踪了那么久……” 连城被盖的严严实实的,只剩下一张脸在外面,却也被墨玉挡住了,并没有让王妃看到半分。 “父王没有让母妃知道我们去了哪里吗?”墨玉仰着头问道。 王妃狐疑的打量了一番墨玉,“你们……去了哪里?” “母妃,这三天我们在禁地,今日才出来。”墨玉沉着脸,让开了身子,露出身后连城苍白的脸。 王妃见状,正要扑上去大哭,却被墨玉冷硬的话再次打断,“哥哥的蛊王没有了声息,你若是想让人知道,就哭出来吧。” 才起了一个哭腔的声调骤然消失了,王妃转过头,双眼如刀,“你们为何会去禁地?” “你还是先关心一下如今的情形吧,若是哥哥真的没有了蛊王,这越王宫会有什么变化,有多少人都在盯着这里,不需要我说吧?母妃!”墨玉拉着王妃的后领,轻轻的将其提到了一边,“母妃,父王回来之前,还要您稳定局面,您是越王妃,也是哥哥的生母,除了父王,我们能信的只有您了。” 虽然话中多有嘲讽,但是墨玉不得不承认,就算她同样是伴生蛊王者,这样小的年纪,有些事根本做不了。而王妃凭借连城坐稳了如今的地位,就算她平时根本不关心他们兄妹二人的生活,但是现在唯一可以信任的也只有她了。 “为什么会这样?”王妃冷静下来,担忧的看着连城,眼中掩饰不住的心疼与后悔。 墨玉从来不喜欢这个母亲,她根本不配做一个母亲,平时不闻不问,就顾着自己的善良,觉得他们都是不合她心意的孩子,不愿意见他们,根本不知道他们平时会接受到什么样的危险,要处理一些什么样的试探。 “你去外面守着,不要让人进来,不要让外面的人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不要透露任何有关我和哥哥的消息出去,你知道伴生蛊王的重要性。”墨玉淡淡的扫过王妃,不容置疑的输的哦哦啊。 “玉儿,你……”王妃一阵恍然,她的女儿,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已经长大了,比之那年杀死四公主时更加的沉稳冷静,教人害怕。 墨玉不屑的一笑,将身上的衣服脱去了,“我知道你不喜欢我和哥哥的一些做事方法,但是你不能避免的成为了我们的母亲,我不在意你平时怎么对待我们,但是如果你要拖我们的后腿,我会想对待越云岚一般对你。” 王妃一颤,她看着墨玉,想起这几年之中的一些变化,越云岚换了一个人,她说的是现在的这一个,也是之前的那一个。 王妃收起了脑中的所有思绪,认真的听取了墨玉的“建议”,然后离开寝室,去外面处理善后事宜。王妃的名头不是白叫的,虽然多年养尊处优,但是在遇上这样的大事,她的出现,依旧稳定了局面,将所有的试探拦在了外面。 墨玉看着王妃离去的背影,收回了手,静静的坐回了连城的床边,“看,还是种蛊有效吧,不然我还要多费唇舌,还不知道外面会怎么样天翻地覆,我会护着你不让任何人威胁到你的!” 王妃在离开之后,就开始着手安排人处理这里的一应事务,让人将干净的衣物和食物送进来,准备热水沐浴,一切的食物都交由黑衣卫处理。好在两人之前也没有用什么宫人伺候,这在外人看来,还算正常。 柔柔从门外走了进来,她一瘸一拐的跪在门口,“请公主降罪。” 墨玉愣了愣,她转过头看了过去,见到柔柔身上的血迹,心里一痛。她怎么就忘了,一直跟在自己身后的柔柔,在碰上连城之后,怎么可能不受罚? “你,伤的如何?”墨玉走到了柔柔的身前。 柔柔含着泪,跪在墨玉的脚下,带着哭腔道:“柔柔没能骗过世子,世子在公主下山后不久就去了禁地。” 难怪他那么快就找到了自己…… 墨玉拍了拍柔柔的肩膀,转身倒了一杯水递了过去,“你来了也好,替我看着哥哥,不许任何人接近,我去洗漱更衣。” 墨玉换了衣服回来时,发现门口的守卫已经换了,她在门口站了一会,才迈步走进去。 柔柔跪在外室,见到墨玉进来,不安的转过头,目光之中多了一丝忧愁。墨玉顺着柔柔跪着的方向,看了过去,越王正站在连城的床前,神色晦涩不明的看着自己。 墨玉低着头,沉稳的走到了床前,在越王的身前站定,然后跪了下去,“父王,墨玉犯了错,让哥哥受伤了。” “你竟让你兄长随你进入禁地,还试图为你保密,让他以己身蛊王献祭为你疏通离去之路?墨玉,你好大的胆子!真以为我不会对你如何吗?”越王的声音沉沉,没有往常的随意,每一个字都带着十足的压迫力。 “我本想避开哥哥的……”墨玉没有过多的解释,她抬起头,对上了越王的眼睛,“她怎么样?他的蛊王……如何?” 越王抬起手,虚抓一把。 毫无预兆的,墨玉身体前倾,嘴里大口大口的往外地吐着血,整个人以一种很诡异的姿势蜷缩在地上挣扎着,脖子像是被什么掐住了一般,只能发出咯咯的声音。 越王的脸色一变,他收回手,蹲下身,一把抓住墨玉的手提了上来。 就像是被齐天大圣抓了现行的妖精,墨玉无力的垂着头,虚弱的胳膊任由他越王抓着,整个人像是从水里打捞上来的一般。 袖子落了下去,露出了墨玉白皙的胳膊,以及上面各种各样深浅不一的划痕,越王的神色变了又变,“你竟用精血喂连城?难怪他能支撑着回来……” 墨玉被丢回了地上,她软软的趴在地上,眼中闪过一丝对越王的杀意,眉心的红点转瞬即逝。 越王挑眉,他抬起了墨玉的下巴,仔细的盯着她的眉心看,却怎么也找不到刚刚出现的那一个红点。 “原来得到万蛊山承认的是你……”越王松开了墨玉的下巴,若有所思的打量着墨玉,对于她的不满瞬时消失了,他摸着下巴,仔细的打量着墨玉,“你在禁地之中做了什么?为何会有蛊王砂?” 墨玉趴在地上,越王刚刚对她用了万蛊噬体之术,她没有丝毫的反抗之力,到现在依旧虚弱,浑身的皮肉都好像不是自己的一般,如果不是经过蛊窟的蛊虫噬咬,她早就晕过去了。 她抿着嘴,心中却卷起了万般浪涛,她当然知道万蛊山,也记得越王对她态度的转变是从万蛊山之后,所以那次的万蛊山,是为了要连城得到它的承认吗? 墨玉抬起头,看向躺在床上的连城,我都抢了你些什么东西?你为什么从来不说? 原本只有一只的伴生蛊王变成的两只,你还那么体贴的照顾我。原本该属于你的万蛊山之行,却被我毁了,你却依旧对我那么好。原本我一个人进了禁地,只要我消失了,你就少了一个威胁,能顺顺利利的走下去,可是你却把自己全部献祭了,就为了让我平安出去。 你对我那么好,可我却从不在意……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墨玉压下心底的感动与惊诧,抬起头对上越王思虑的脸,“世子之位只有连城,我不会和他抢任何东西,只有他才能继承你的王位,我只会辅佐他!” 越王有些惊讶的看向墨玉,伸出双手,将其抱了起来,放在床边坐好,“我越氏一族从不小觑女子,你既然得到了万蛊山的认可,也有伴生蛊王,连城的蛊王已经死去,那么你便有资格继承大位!” 像是一记重拳打在脸上,耳朵嗡嗡作响,墨玉不敢置信的转过头看向连城,看着他的心口,她将自己的蛊王召唤了出来,努力的感受着连城心上的蛊王,却半点也无法感知。 她呆呆的看着连城苍白的脸,刚刚一直不敢问的话,在越王的嘴里得到了答案,却让自己的心像空了一块一般的难受,眼泪啪嗒啪嗒的落下,滴落在衣襟上,滴落在连城的脸上。死了,真的死了,活不过来了…… 越王扫了一眼墨玉,伸出手,按在连城的心口,将那只蛊王取了出来,“我会让左堂教授你新的课程……” “不要!”墨玉转过头,恶狠狠的瞪着越王,将他手中的那只蛊王抢了回来,护在手里,“这是哥哥的,你别想拿走!谁也不可以!” “你不要任性!”越王沉下脸,他有些后悔那时让墨玉学习辅佐之术。 “伴生蛊王算什么?就算有了伴生蛊王,越氏一族抢回皇位了吗?”墨玉毫不留情的讽刺着,对着脸色瞬间难看的越王说道:“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我偏不让你如愿,哥哥受了那么多的苦,就是为了满足你的想法得到你们想要的东西,你凭什么就这么像一颗棋子一样丢了他?” 越王抬起手,面色不善的威胁道:“墨玉!你私闯禁地,还不尊亲长,任意妄为,你可知……” “我知道,我什么都知道,我还知道你不会杀了我,因为我会是你唯一的继承者!”墨玉扶着床栏,缓缓的站了起来,看着越王,“我告诉你,我不屑!连城会是最合格的继承者!你别想左右我们的去往,你就是一个失败者,不就是抢皇位?你庸庸碌碌那么多年真的做到了吗?连城能,我会帮着他得到天下所有他想要的,只是一只蛊王,有什么大不了的,他为我舍弃了他我蛊王,从今天起,我的蛊王就是他的!” 越王皱着眉头看着墨玉,有些头疼这个女儿,他正打算是不是要打晕她,却发现墨玉的小动作,她头顶的那只蛊王正以一种华美的姿势跳着一种让他心惊的舞蹈,而她手中的那只连城的蛊王缓缓的亮了起来,恢复了纯金色的光彩。 “你在做什么!谁教你的性命相连!给我停下来!” 正文 第46章 日就月将 墨玉站在连城的床前,两个人一躺一站,就像是怎么也无法脱离的两个肥皂泡,并且愈加的贴近融合。 明明两个人之间没有任何的位置移动,可是却莫名的让人觉得无法插入他们两人之间。越王的心中产生了这样荒谬的想法,他召唤了自己的蛊王,紫色的蛊王一出现在室内,就将周遭的气氛压迫到了冰点。 “我不管是谁教你的术法,现在马上停下来,我可以原谅你所做的一切无礼行为。”越王并没有尝试阻止墨玉,而是在外围施展属于族长蛊王的威压。 “其实,是你不知道如何强行解除这样的状态吧。”墨玉带着嘲讽,看向越王,“不用想办法让我结束,我不会停止的,从我有记忆开始,一直陪着我的是连城,一直照顾我的是连城,一直包容我的是连城,我的身边除了连城没有其他真正的亲人!” 越王的眼神闪了闪,他没想到墨玉竟然会那么的无情,那么的一针见血,好像他曾经做过的那些“对于女儿的亲近行为”都是一种笑话。 越王的脸色难看了起来,他只听说过这种术法,从来没有用过,因为这是上官家第一任皇帝和当时越氏一族族长共同创造出来的,可是在两人反目成仇之后,这种术法就被毁去了,墨玉是在哪里得知的这种术法? 墨玉闭上眼,在发现越王并不能阻止自己之后,她就转过身,将手贴在了连城的额头上。 “现在停手还来得及,一旦成功,日后你们二人真的只能同生共死了!”越王面色阴沉的仿佛能滴下水。 “就是为了这样,不让你放弃失去了利用价值的他。”墨玉的嘴角微微勾起,收回了手,她的眉心与连城的眉心在同一时间出现了一粒蛊王砂,但马上又消失了。 “成功了。”墨玉看着越王,笑容无比灿烂,“或许他不知道你是个怎么样的人,但是我看得出来,他失去了伴生蛊王,你就不会再去理会他了。他很骄傲的,再加上外面的风言风语和陷害暗杀,他一定会死,所以为了你唯一的继承人——我,不死,你一定会好好的护着他。” 越王沉着脸,看着墨玉,“你还小,不懂这是什么意义!” “你真的觉得我还小,真的不懂吗?”墨玉收起了笑容,抬起头目光清澈,“父王,不要告诉我,你从来没有怀疑过我,我那么聪明,你一次都没怀疑过吗?” 越王目光闪了闪,没有说话。 墨玉笑了笑,“不过不重要了,从今以后,我和哥哥性命相连,谁死了,另一个也会死。父王会好好的照顾我们吧?” 越王依旧沉默,只是他的脚却抬了起来,他走到了连城的床边,抬起手,划破了自己的手腕。手腕被划破的那一瞬间,越王的脸色明显苍白了一瞬,只是他的脸色未变,将手腕贴着连城的嘴,让其饮血。 “我的血没有你的管用?所以他才不会醒?”墨玉见状,坐到了连城的床边,担忧的看着对方。 “你之前受过伤?”越王似乎不是很情愿和这个刚刚使计强迫了自己的女儿说话。 “是,两次,在禁地。”墨玉没有犹豫,直接点了头,她并不担心越王会对自己不利。 “你失血之后,食用了大量蛊虫补充精血?” 墨玉皱了皱眉,她看向越王,这一刻,她看到了越王对这个观点的笃定。于是,她点头了。 越王轻轻的扯起嘴角,“没有继承族长之位者,会遭到禁地所有蛊虫的围攻,但如果之前得到了万蛊山的承认,这样的攻击并不会太强烈。” 墨玉恍然,“原来是这样……”她垂下眼,看着躺在床上的连城,不知道第二关的箭阵她吃干净了所有的蛊虫,对连城来说是幸还是不幸。 若是没有吃了,或许连城不能通过箭阵;可是吃了,连城在过了箭阵就献祭了他的蛊王,是死局…… “万蛊山与禁地之中的蛊虫同根同源,但是万蛊山的蛊虫要稍弱于禁地的蛊虫。你失血过多,但是在服食了那些蛊虫之后,体内便会留下印记,食用的越多,这种印记便会越深,在进入禁地之后,遭受到的攻击才会越弱。”越王继续解释。 “所以,那年那个没有得到传承的族长自己进禁地,就是因为这个才得到传承?”墨玉皱起眉头,她还是觉得这种方法太恶心了,如果不是为了活下去,她才不会用这种办法。 “可以说是一种本能,你出生之后遭到过五位长老的攻击,也曾服食过大量的蛊虫。”越王似笑非笑的看着墨玉,那眼神好像就是在嘲笑墨玉反胃的这一举动。 墨玉沉默,她记得,只不过那时候是她的蛊王吃的,并不是通过她直接获得的。 “这种术法的名字叫做盗蛊猎,你以后若是受到了这样大的伤,皆可使用这种方法暂时恢复自身,且不会对身体有什么大的危害。”越王看着床上的连城,继续说道,“只不过你若是再这样对他人使用盗蛊猎,许会导致不可避免创伤。” “是什么创伤?”墨玉皱眉。 “女子不孕,男子阳衰。”越王仔细的打量了墨玉一番,最后将视线停留在了墨玉伤痕累累的手臂上,“我让人找个好些的大夫给你瞧瞧。” 墨玉忽然起了一阵鸡皮疙瘩,她莫名的觉得越王看自己的眼神像是在看一个生育机器。她忍着恶心,以及因为越王刚刚的那一眼引发的关于“后宫”的猜想,问道:“哥哥会有事?” “不,仅对于施术者有碍。” “那就好。”墨玉满意的点了点头,反正她也不打算嫁给三妻四妾的古代男人。 像是看穿了墨玉的想法,越王的下一句话几乎让墨玉打破了自己的表情。 “无碍,倒时多养几个面首便是。” 看着面前练练咳嗽的墨玉,越王陷入了沉思,“墨玉,你告诉我,为什么你会那么聪明?多智……近乎妖。” 像是被丢进了冰窟,墨玉强装镇定,缓缓的抬起头,对上越王的眼神,“父王,在说什么?” 越王定定的看着墨玉,想要从她的眼中看出些什么,却还是一无所获,他皱起眉头,摆了摆手,“连城今日会醒,你守着也好,不守也罢,明日开始照常上课,明日起,你们二人一同上学,课业相同。” 墨玉知道,越王是要把自己放上明面了,无论是为了给连城掩护,还是为了她,她都必须接受。 “是。”墨玉起身,对越王端端正正的行了一个礼。 “失去本命蛊之人,很少有身体依旧强健的,族史上还未有连城一般失去蛊王之人,你的课业不许落下。”越王最后看了一眼连城,转身离去了。 墨玉在越王离开之后,面色凝重的站了起来,她看着门外的守卫又换过一批,在看那些黑衣卫的眼神之后,墨玉明白了,这些黑衣卫从今天开始,都是属于她的了。 心里很憋闷,她不愿意出门,什么事都让柔柔来处理,只不过她欲静而别人不许。 “公主,三公主前来探望世子。”柔柔走了进来,对坐在椅子上吃面的墨玉躬身行礼,最后还小声的说了一句,“黑衣卫在外面感受到了蛊虫的活动,撒了药粉,没有蛊虫可以接近寝室。” 墨玉的筷子顿了顿,她将筷子上的面吃完,这才抬起头,看向柔柔,“我刚刚也没有说过谢绝探视?” “您说过,只是三公主一直不肯走。”柔柔低着头,有些忐忑的说道。 大公主已经出嫁了,二公主成了四公主,在禁地里没出来,虽然王上和公主都没有说,但是众人猜测,她约摸是死了。四公主早早的就被公主弄死了,剩下的几个公主都是胆小的,就在个年纪大些的三公主还算能说得上话了。 墨玉低着头,继续吃面,只不过筷子挑起面条时,语气浅淡的说了句,“告诉她,不想出嫁就在门口跪着。” 柔柔一愣,她想要抬头去看墨玉的神色,但是却忍住了,她行了礼,退了出去。直觉告诉她,公主现在的心情很不好,谁惹谁遭殃。 三公主站在院子里,连后殿都没能靠近,她拿着帕子擦了擦脖子上的汗,有些不耐烦的往柔柔刚刚去的方向望着,院子之中站着的黑衣卫让她不敢多做什么动作。 很快,她就看到了原路返回的柔柔,脸上带着得意的笑容,准备柔柔请自己进去。 “三公主,我们公主说了,您若是不想出嫁,就在门口跪着。” 柔柔生硬而不留情面的话语打破了三公主脸上的笑容。 三公主睁大眼睛,声音不由得变得尖利,“你说什么?墨玉她不让我进去看世子弟弟?她算什么?父王没有罚她吗?她私闯禁地还想拦着我探望连城?” 柔柔收起了脸上的恭敬,面色冷淡的看向三公主,“三公主,我们公主说了,您若是不愿意出嫁,就在门口跪着!” 三公主的脸色瞬间变得难看了起来,她一甩手,冷哼一声:“她墨玉以为自己是谁?我去找父王,我偏不信父王就这么纵容她胡来,竟然要罚我这个三姐。” 柔柔的眼中闪过一丝嘲笑,她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拍了拍手,“执行公主的命令。” 三公主还没反应过来,双膝一痛,就被两名站在自己身后的黑衣卫押住,跪在了地上。她想要开口叫喊,但是嘴里却不知道被柔柔塞了一块从哪里拿来的布,满嘴的腥臭味熏的她直想吐。 “拖出去,押在门口跪着,公主不发话,不许她站起来。”柔柔收回手,冷冷的看着三公主。 惊恐不已的三公主被面无表情的黑衣卫拖了出去,重重的跪在了门外的青石板上,被太阳晒的发烫的石板不断的炙烤着双膝,她的手不知道被那一个黑衣卫绑了起来,嘴里还塞着一块发臭的布,眼泪瞬间模糊了双眼,她现在只想晕倒。 柔柔回到内室,收走了墨玉吃完的面碗,一滴汤也不剩了……柔柔有些心疼的看向墨玉,从小经过严格教养的公主,从来不会做出这种无礼的行为,看来是真的饿惨了。 柔柔望了床上的连城一眼,越王和公主的话,她听到了,很难想象一向冷心冷情的公主会做出这样的举动,可是却又不难理解,所以这对兄妹的感情才会一直那么好吧? 收了碗,柔柔就退了出去。 并不像连城当世子的时候,在确定了连城的蛊王死去之后,越王就将大量的事务丢给了墨玉。 墨玉看着柔柔拿来的各种文书,虽然没有涉及那些重要的事件,但是到她手里的也都是和连城息息相关的,有很多家族在听说世子连城从禁地被横着送出来,还有同行受了重伤的墨玉公主,都开始蠢蠢欲动。 墨玉揉了揉眉头,合上了手中将四公主越云岚在禁地中消失的文书,她转过头去,问道:“柔柔,越云岚她……怎么了?” 柔柔有些诧异,她原本以为墨玉会知道的,毕竟她们当时都在禁地之中。 柔柔的沉默,让墨玉明白了事实。 墨玉垂着眼,嘴巴发苦,看着眼前的文书,忽然觉得手心发烫,她……都做了些什么啊? 墨玉闭上眼,几息之后再度睁开,眼中却不复刚刚的柔软,她提起笔,在文书上落笔寥寥,然后放到了一遍。像是在忏悔,像是在解释,她低声的说道:“是我的错,令你的葬礼也不能大办,知道你是因为连城才进来,可是我还是必须要求你为了连城脏污的死去,抱歉……” 第一份文书被送了出去,越过门口跪着的三公主,经过了王妃的手,到了越王的桌案前。关于四公主越云岚后事的处理,越王一并交给了墨玉公主处理。 四公主越云岚教唆世子连城私闯禁地,欺上瞒下,罪不可恕。葬礼不大办,骨骸亦不收,名不入族谱。 越王赞叹的合上了手中的文书,神色略微复杂,带着掩饰不住的欣喜,他转过头看向站在一旁面露不忍的王妃,拍了拍对方的手,“你只管处理宫中事务,等连城醒来,皆放手便可,墨玉……她可以。” 正文 第47章 雕心鹰爪 连城醒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他睁开眼,有些恍惚的看着承尘,眼中带着不敢置信。 “哥哥,你醒了?”墨玉在察觉到连城醒来之后,就快步走了过来,她跪坐在一旁,紧张的盯着连城,“你怎么样?有没有那里不舒服?” “玉儿?”连城的视线落在墨玉的身上后,就瞬间变了,他撑着手坐起来,小心翼翼的摸了摸墨玉的脸,“你,你没事?” “我没事。”墨玉脑中紧绷的那根弦断了,她伸出手,紧紧的抱着连城,眼泪啪嗒啪嗒的落下滴在了连城的衣襟上,“哥,我错了……” 连城一震,他刚刚听到了什么?他的小玉儿,终于肯叫他哥哥了? 连城伸出手,轻轻地拍了拍墨玉的背,“没事了,哥哥没事的。” 墨玉闻言,眼泪却越来越多,她闭上眼,哽咽着,“哥……” 连城轻拍墨玉后背的手一顿,他有些恍惚的看了看自己的双手,轻轻的牵起一抹笑,“没事的,能活着,已经是上天的恩赐了,不要哭了,哥哥饿了,给我拿点吃的好不好?嘴里也有些难受,让人先送茶,漱漱口。” 墨玉睁开眼,默默的擦去了眼角的泪水,像是以前的重复,墨玉从床头的桌子上拿起了茶壶,倒了一杯水递到了连城的嘴边。喝了那么多的血,嘴里不难受才怪! 柔柔在听见世子醒来之后,就去了小厨房,在墨玉喂水的时候,就端着粥进来了。 柔柔将粥递给了墨玉,对连城行了个礼,便侍立在一旁,等候吩咐。 “你还睡着的时候我就让人熬着了,你尝尝。”墨玉和连城很有默契的避开了所有有关禁地的话题,一个喂粥,一个受着照顾,很是和谐。 连城的嘴角一直带着笑,他温和的看着墨玉,等着她一勺勺吹凉了粥递来喝下。两个人之间还是话不多,但是相比较平常墨玉偶尔对于连城的躲避,现在的亲近是很难得的。 连城默默的将墨玉喂的粥都喝完了,墨玉把碗递给柔柔,伸手为连城盖被子,想要他再休息一会,却被连城按住了手。 “玉儿,哥哥想要沐浴,身上腻腻的。”连城笑着对墨玉说道。 墨玉犹豫了片刻,才点头,“哥哥有力气自己走吗?我扶你?” “好啊。”连城掀开了被子,他瞧了一眼自己已经换上了亵衣的自己,想去找一件衣服披上。 肩上一重,墨玉将一件披风盖在了身上,低着头为他系带子,仰着小脸,笑道:“哥哥,走吧,知道你会想要沐浴,早就让人放了热水,要加点香吗?” “好。”连城很是温和的接受了墨玉对他的所有安排。 送连城进了浴池,墨玉就被赶了出来,留下几个贴身伺候的黑衣卫在里面。墨玉没有出门,而是隔着制的浴帘看这里面那个小小的身影。 他在召唤蛊王,他什么也没有在召唤出来。 他低着头,看得出来,他很失落。 但是没过一会,他又抬起了头,和以往一般的骄傲,由黑衣卫扶着下了水,静静的靠在浴池旁。 “下去吧。”略微沙哑的声音响起。 随即便是鱼贯退出,以及两个退到了一旁守着的黑衣卫。退出来的黑衣卫似乎很惊讶墨玉在外面站着,但是他们并没有出声,只是行了个礼就离开了。 墨玉静静的看着竹帘后那个模糊的小身影,他现在一定很难过,或许还在想为什么还要活着,失去了蛊王的他还能做什么。 身旁的门被合上后不久又再次打开了,一名黑衣卫走了进来,他似乎得到了某种指令,并没有出声,只是将手中的一张帖子递了过来。 墨玉接过帖子,扫了几眼,面色一变,她抬起头看了一眼还在浴池中坐着的连城,甩手,无声的离开了。 门再次被关上,坐在水中的连城睁开眼,望向雾蒙蒙的竹帘,眼中无悲无喜,他掬了一捧水,轻轻的洒在自己的身上,慢慢的搓洗着头发。 手十分规律的搓着,只是最后还是慢慢的停了下来,他抬起头,看向站在一旁的黑衣卫,“我的蛊王呢?” 黑衣卫犹豫了片刻,然后才答道,“公主拿去了,世子若是想看,属下请柔中尉取来?” 连城闭上眼,微微颔首,“去吧,不要告诉墨玉。” 墨玉带着柔柔,坐上了步辇,出院子的时候,她转过头看了一眼被绑着跪在一旁的三公主。 “这个人是谁?”墨玉轻轻地皱着眉头。 三公主已经晕了过去,她的脸颊红红的,身上的衣服湿了又干,干了又湿,很明显因为晒了一天的太阳已经中暑了,整个人狼狈不堪。 柔柔没想到墨玉那么快就忘了三公主,她上前提醒道:“是三公主,白日里求见世子,公主您罚她在这里跪着。” 墨玉回过头,看了一眼院门外的匾额,上面写了景行两个字,是连城写的,取自诗经,意思是光明正大。他从来都是一个君子,可是现在他不是正统的世子的,作为一个君子的他,当然会让出位置来。 “你好好休息,接下来的事都交给我,现在起,不会有任何不利于你的流言,我会杀了他们。”墨玉收回视线,示意继续前进。 柔柔看了一眼晕倒了,却依旧被黑衣卫按着笔直的跪在门外的三公主,“公主,这……” “三公主突发疾病,不治身亡,厚葬了。”墨玉摆了摆手,示意柔柔快点动手。 带着暖意的风似乎一下子变得寒冷了,抬着步辇的宫人训练有素,脚步没有乱,只是每个人的心里都忐忑了起来。就连跟在后面的黑衣卫,也如同柔柔一般心惊胆战。 公主比世子的手段更甚,也更辣。 墨玉闭着眼假寐,她能感觉到,路旁有很多只眼睛看着自己,从出门时的试探,渐渐的变得蠢蠢欲动,只是在在三公主被处理后变得更加隐晦。 步辇停了下来,墨玉睁开眼,她下了步辇,打量了一番越王住的宫殿,点点头,转头对柔柔吩咐了一句,“越王宫之内,我若是听到一点我不想听的,都和今日一般处理。” 没等柔柔应声,墨玉便提脚走了进去,将众人留在了门外。 从今天开始,会有人帮她做想做的事,说想说的话,会有更多的人尊她敬她捧她,甚至进献谗言,不遗余力的讨好奉承,姿态优雅的丢下骨气与颜面,就像是为了得到孩童时同伴手中的糖葫芦,不惜扮演猫狗讨人欢心。 墨玉走到门外,有黑衣卫为她将门打开,还是那么庄严的大殿,只是这时她真正的成为了半个主人。 墨玉抬着下巴,步履稳健的踏入了大殿,不像平时那般随意的扫视,只是淡淡的看了一眼端坐在高位上的越王,便缓步走了上去,一眼也不将视线留给身旁的这些谋士。 两旁站着的谋士们在墨玉进来的时候就已经噤声了,每个人都神色复杂的看过去。没有人想到,她最后竟然真的能成为继任者,曾经没有一个人愿意相信,甚至刚刚还有人在讨论墨玉公主适不适合成为一名合格的继承者。 在墨玉进来的那一刻,没有人再保存着刚刚的想法,不知道什么时候,那个任性的小姑娘,已经成了仪态万方的公主,看到墨玉姿态美好的走进来那刻,每个人都在思考该如何的教导这位继承者。 “父王。”墨玉行了礼,站在了一旁。 越王颔首,并没有说话,只是眯着眼看着站在墨玉身后的谋士们,他在想墨玉会用什么样的方法得到幕府的支持,继续尊一个失去继承资格的世子,放弃一个同样优秀的公主。 “王上,在下以为,墨玉公主不弱于世子,可堪重任。”一名还算年轻的谋士站了出来,对越王行礼道。 墨玉侧过头,不不说话,只是心里暗暗的将这个人画上了标记。 “墨玉,禁地之事幕府众人已知,你说说该如何。”越王把玩着手中的墨玉扳指,淡淡的说道。 那个谋士立马顺着越王的视线看向墨玉,眼中隐隐的涌上一丝得意,似乎他就要得到新任继承者的重用了! “父王,是打算放手,由我全权处理吗?”墨玉抬起头,神色冷淡的看像越王。 实在是无耻,换做是连城,他根本就不会这么选择!他一定会在后面指导连城该这么处事! 越王的眼中带着笑与审视,缓缓道:“本王认为,我的女儿必定是人中龙凤!” 那名谋士再次颔首,就差摇头晃脑赞叹自己的正确选择了,但是随即,他就倒在了地上,双腿上痛麻的感觉不断的涌上来,从脚趾慢慢往上。他惊恐的看下去,有无数的蛊虫顺着他的双腿往上爬着,速度很快,走过的每一寸都只剩下了白骨,连一寸血肉也不见了。 像是被针扎了一般,他猛地回过头,看向那一个进来之后一直沉默寡言的女孩。 第一眼看到的是女孩小巧的双脚,往上是长长的裙摆,然后是纤细的腰身,再往上……他打了个寒战,一个孩童,她的眼神怎么会这般寒冷,他下意识的忘却了身上的疼痛。 墨玉很认真的看着地上的那个谋士,淡淡的说道:“我不会说什么大道理告诉你们,继续拥护连城对我们越氏一族有很大的好处,也不会告诉你们这样可以迷惑上官家族,更加不会请求你们满足我的想法,我没有那么多的时间和精力和你们玩什么权利的游戏。” 墨玉收回视线,转身看向站在自己身后,被自己刚刚的举动吓到了的众人,“我只说一遍,世子只有连城,无论他的蛊王如何了,左先生教导我的课业我不会放下,连城要学的课业也不会中断。我会是他的手,也只会是他的手,谁都不能质疑,否则,死!” 像是为了印证墨玉的话,地上那名被蛊虫蚕食的谋士发出了剧烈的惨叫。蛊虫已经爬上了他的腰,打开了腹腔,开始啃噬内里的血肉。也许是数量不够多,他腹中的血液淌了下来,将大殿之中的地毯浸湿了,而那些蛊虫还是一寸寸的往上啃噬着,像是绞肉机…… 一个人的死去不算太长,但是也不会短。 墨玉没有召唤太多的蛊虫,因为她要幕府的人都记住这一惨象,警告他们不许再动歪脑筋,她不想一次次的处理一些有的没的的“意外”。 连城必须是世子,他必须继承王位,谁阻止也不行,所以既然是这样的结果,现在不严肃处理,以后也会有更多的事件出现,试探她的想法,抓住她让她成为傀儡,所以她必须杀鸡儆猴。 惨叫声回荡在大殿之中,众人看着地上的骨架,以及还在舔舐残留血迹的蛊虫,不禁打了个寒颤。 越王也有些惊讶的坐直了身子,他开始仔细的打量这个女儿,有一次的意外之喜,他越来越觉得墨玉像极了自己! “有人有意见吗?”墨玉冷清的声音打破了此刻的宁静。 谋士们将视线从地上的白色骨架上收回,拢在袖子里的双手微微的颤抖着,没有人开口说话。 墨玉微微颔首,“没有人反对,那么就是同意了,若是往后有人再同连城作对,我会告诉他什么叫做后悔!” 墨玉对越王行了一个礼,“父王若是没有其他的吩咐,墨玉先回去了。” 越王看着墨玉,若有所思的摸着下巴,摆了摆手,“回去前,先说说你三姐,你把她活埋了?” 墨玉愣了愣,她没想到越王这个时候提三公主,明明这个事情他应该在自己进来的时候说,或者干错不提。 墨玉抬起头,对上了越王饶有兴致的双眼,抿着嘴,想了片刻,还是没能想明白越王想从她身上看出些什么。她收回视线,低头答道:“不喜欢有人窥探,所以每一个都该被活埋。” 残忍的话从孩童的嘴里吐出格外的惊悚,每个人都像是看鬼一般看向墨玉,这一刻,没有人再赞叹墨玉的优秀,他们开始怀念世子连城了,至少有世子在,墨玉公主是一个天真的孩童。 等了片刻,墨玉没有得到越王的下一步指令,她有些气恼的行了礼离开了,也不顾越王有没有点头,而这无礼的一面,让谋士们看到又是另一种想法…… 正文 第48章 迟到一年的祭拜 墨玉站在一块石碑前,这是三公主的坟,她看着石碑后的小土包,低下头,默默的鞠了一个躬。 “对不起,我杀了你,但是你也不应该活着。作为越氏一族最年长的公主,你不应该给任何人利用的机会,尤其对象还是连城。”墨玉将手中捧着的花放在了坟前,“连城的身体已经好了,感谢你去了万蛊窟承受了那么多的痛苦,以你的血肉喂养出来的蛊虫,成了他最好的药。” 墨玉最后看了一眼墓碑,转身离去,风将那句“周年祭快乐”吹散了。 连城站在远处,被黑衣卫保护着,静静的看着墨玉朝自己靠近,他伸出手,接过了墨玉手中提着的篮子。 “我以为这些酒食是准备给三姐的。” 墨玉浅笑着,摇了摇头,“是给二姐的,三姐没资格吃,她曾经想害你,虽然她间接的救了你。” “玉儿,她已经逝世了,你该宽容一些的。”连城将手中的篮子递给了黑衣卫,拉着墨玉的手并没有上马车,而是走了一条小路,沿着溪水慢慢的向前。 “那好吧,你让我宽容我就听你的,宽容一点吧,下次不来她坟前嘲讽了。”墨玉依旧骄傲,她扬着头,就像一只美丽的小孔雀。 “嗯。”连城的眼中带着细碎的光,伸出手轻轻地拍了拍墨玉的头,感受着那个办法的小脑袋一如往常的在自己的手心中蹭着,微微的勾起了嘴角。 他的妹妹总是那么心口不一,可是她的一切是为了他啊,为了让他这个世子在其他人的面前看上去比这个心狠手辣没有同情心的公主来的更加适合继位。 他总是默默的享受着她给予的一切,然后以力所能及的帮助回报她的好,从不提那些让人心惊胆战的话题,因为他知道她其实很艰难的才下定决定做一个脸面上的坏人。 能够有这样的妹妹,是他这辈子最幸福的事了。 沿着小路慢慢的走着,就连裙角上沾上了初晨青草的汁水也没有丝毫的在意,墨玉很认真的走着这条路。 连城干燥而温暖的收一只紧握着她,她知道的,她的这个哥哥啊,从来都不是多话的人,所以他总是很容易的知道她需要什么,并且默默的送上来,还小心的维护着两人之间的默契,为了彼此,为了更好地活着,他们的身后已经流了太多的血,可是每次的对视都是那么纯粹的笑。 墨玉想起早上的那碗很不情愿被她吞吃入腹的红豆粥…… 嗯,哥哥是世界上最可爱的人了! “在笑什么?”连城注意到了墨玉的喜悦,轻声的问道。 “嗯,第一次来祭拜保护了哥哥的人,很激动,我在想应该怎么告诉他们你现在过的很好。”墨玉俏皮的朝连城眨了眨眼,“毕竟,我们可以算是同道中人呐!” 连城似乎也被墨玉脸上的笑容所感染了,他微微颔首,“可以以后每年都来,告诉他们我们都过得很好,请他们在下面放心。” 两个人的脚步停了下来,他们看到了眼前的坟,不像刚刚三公主每日照料的坟,这些小土包甚至只有一块小小的石碑,历经一年的风雨,坟头的草都长的很高了。 墨玉松开了连城的手,脸上的笑容渐渐散去,她挽起袖子,从黑衣卫的手中接过了镰刀,沉默不语的,抓起坟头的草,慢慢的割断,然后再重复以上的动作。 连城没有阻止,也没有上去帮忙,他知道,这一刻,他的小玉儿只想一个人完成扫墓这个活动。她在赎罪,为救他而死的二姐,为保护他永远留在禁地的黑衣卫,为那个被她亲手杀死儆猴的谋士。 镰刀一下一下的滑动着,坟前寂静无声,即便站了许多的黑衣卫。 太阳渐渐升到了头顶,墨玉的脸上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沾上了泥土,汗水不断的滴落,湿透了衣衫,她终于完成了除草这一个行为。 墨玉从坟头爬了下来,尽管身上带了不少的泥土,显得整个人狼狈不堪,远没有在越王宫高高在上的模样,但是周围的黑衣卫却莫名觉得眼前这个名声不太好的墨玉公主很有亲和力。 墨玉接过连城递来的湿帕子,仔细的擦干净了脸上和手上的泥土,然后随意的拍了拍裙角沾上的污渍,缓缓的在坟前跪了下来。 不同于三公主坟前的高傲,墨玉很恭敬的将篮子里的酒菜都拿了出来,一样样摆整齐。 这是越王宫最好的厨子做出的最精美的酒菜,用上好的汝南白瓷装着,就连盛酒的酒壶,摆放的筷子也是象牙雕成的。只是摆在脏乱的泥土上,显得格格不入。 墨玉十分虔诚的在坟前磕了三个头,额头碰在地上,沾上了泥土,她的脸上却没有半丝的嫌恶。墨玉拿起酒壶,默默的在酒杯上倒了酒,这里一共有十七座坟,一个是二姐,十五个是黑衣卫,一个是那个不知道名字的谋士,每个人都拥有自己的一只白玉杯。 连城也跪了下来,将点燃了的蜡烛插在带来的烛台上,放在两旁,取了香在蜡烛上点燃了,递给墨玉。 墨玉沉默的接了过来,将香贴在自己的额头,手高高的举着,露出一截白嫩的藕臂,上面还沾着没有擦干净的泥。她的嘴唇蠕动着,像是在说些什么,只是声音却止于唇齿间,就连连城也没有听到她说了什么。 在场的黑衣卫木然的脸上微微有些动容,从不质疑主上的他们开始思考:公主真的冷血无情吗? 墨玉端端正正的在坟前跪着,每隔一段时间就添一点酒水,像是平日里劝酒,等着人将酒慢慢的就着菜喝完,然后一遍遍不厌其烦的添上。 连城侧着脸,他一直在看墨玉,原本以为妹妹只对他的事专心,但是现在看来有多了一样。 连城并不觉得不舒服,相反,他很高兴,虽然不能昭告天下,但是守在附近的黑衣卫们能知道,他们保护的并不是一个娇蛮任性的小姑娘,而是一个会对他们牺牲的同僚感谢致歉的人,他的妹妹总是那么的优秀! 墨玉在心里估算了一下时间,她睁开眼,添了最后一次酒,然后把壶里剩下的酒一饮而尽。脸颊红红的环视一周,将眼前的墓碑都放进心里,起身,鞠了一躬,低声的说道:“放心,我会保护好他的。” 只有最近的连城听到了,以及几个靠近的看到了墨玉口型的黑衣卫。 连城扫了一眼因为这句话而微动的几名黑衣卫,看到他们重新恢复坚定的模样,才伸出手牵着墨玉,“别喝醉了,这酒都埋了一年了。” 墨玉嘟囔着,“一年前就该喝了的。”但是她没有拒绝连城披在自己身上的披风,脚步依旧稳健,随着连城往回走去。 走了几步,像是才想起来,墨玉回过头,看了一眼坟前的蜡烛,和已经熄灭的香,微微皱眉。 “将这些东西,原封不动的放到三公主坟前去,酒菜也拿过去,免得在地底下又饿死一回。” 吩咐了下去,墨玉就收回了视线,跟着连城一步一步慢慢的走着,脸上的笑容也渐渐的散了,回去之后,还是要面对那么多的人和事,好累。 “玉儿要是觉得累,今晚就不要和哥哥看文书了。”连城伸出手,轻轻地抚平了墨玉皱起的眉头。 墨玉蹭了蹭连城的手指,然后笑着摇头,“不行哦,上官家的探子最近愈来愈猖狂了,你得和我在一起!而且,你不觉得我比你聪明,处理文书的手段要高明的多吗?” “觉得,有时候哥哥甚至想,我家的小玉儿明明才比我小三岁,这么就那么聪明呢!”连城笑着刮了一下墨玉小巧的鼻子,脚步轻快了一些,“那便快回去吧,看完了,陪哥哥吃冰,上次那个果肉混着牛奶的冰很好吃。” “今天荔枝到了,可以做杨枝甘露,谁先看完谁去做!” 墨玉也被连城的脚步带起了笑,银铃般的笑声洒满小路,与适才坟前的庄重没有了半分的相似,跟在身后的黑衣卫们相视一眼,眼中露出了警惕,默默的跟了上去。 上马车的时候,连城依旧遵循往常的习惯,将墨玉送上去,自己才踩着马凳上车。 墨玉掀起帘子,等着连城上车。 一道熟悉的破空声响起,无论是上了马车的墨玉,还是还没上马车的连城都被吓了一跳,两个人的视线在空中交错,他们都记得这是什么声音。 连城的脚下一用力,想要扑上车护着墨玉,但是还没站稳的身子,却被车内跳出来的小身影撞个满怀。一只手紧紧的抱着他的头,视线被挡住了,一支箭从自己的手旁穿过,没有人受伤…… 不对,他手上了,后背着地,撞到了不算松软的土地,有些疼。 “哥,哥你没事吧?”墨玉将手从他刻意控制着不撞到地面的头下拿出来,两只小手不断的在他的身上摸着,紧张兮兮的看着。 只是短短的一瞬间,黑衣卫已经围了上来,将两个人保护的密不透风。 黑衣卫们觉得有些苦恼,这明明是他们的工作,怎么每次公主个世子都要抢呢?每次有危险的时候都是先扑到对方的身边,想要保护对方,原本已经被打偏了的箭是可以被躲过的,但是却偏偏因为他们的举动多加了一个词——堪堪错过。 见到连城没有事,墨玉马上掐起了法指,召唤了周围的蛊虫,开始追踪那个暗杀的刺客。 “玉儿,下次还是别扑出来了,你把黑衣卫都吓着了。”连城温和的牵起墨玉的手站了起来,笑道。 墨玉皱眉,转头望过去,大有“谁敢‘被吓到’就灭了谁”的气魄。 黑衣卫们敛眉,默默的站着,只是心里却在吐槽这个拉仇恨的世子。您还是别说话了,您不被公主这一扑摔坏,我们可是会被公主的眼刀杀死无数回啊! “回公主,刺客找到了。”有黑衣卫在外面等着回话。 “回去领罚,没有排除应有的风险,让我以后怎么放心把后背交给你们。”墨玉冷冷的丢下一句话,也不问刺客,拉着连城上了马车。 站在马车外的黑衣卫们不由得打了个寒战,刚刚什么公主温情的一面都是假的,这个才是真的。明明是说句话都能吓死人的墨玉公主,为什么会觉得她是个可爱又别扭的小姑娘! 那名刺客的被蛊虫完完整整的带了回来,只是身上用来行动的骨头都断了,整个人可怜兮兮的被挂在马车后的杆子上,一路被带回了越王宫。 宫门从一年前开始,就不常打开了,原本每天会出门去幕府上课的公主们都被下令呆在越王宫等待幕府每日派人过来授课。 有人私底下传言是因为墨玉公主受不了每天离开世子;也有人传言是因为那些公主总是凑到世子面前和墨玉公主争宠,所以吃醋妒忌的墨玉公主就变相的圈禁了她的这些可怜的姐妹们;更甚者,进入说墨玉公主只是因为看不惯这些美貌的姐妹们,所以干脆眼不见为净…… 这些留言从来都不会传到墨玉的耳中,但是她也不会忽略连城桌上每天摆着的记录这些流言的文书。墨玉从来不打算去教训这些人,她倒好似有些洋洋得意,至少这从一个方面说明了她现在是一个很有影响力的人了,树大才会招风。 墨玉也从来不会去阻止,因为有反面教材才能凸显出正统世子连城的优秀。 但是连城并不这么认为,他总是不遗余力的去教训这些传播谣言的宫人,以至于每次有人看到墨玉时,都战战兢兢的,反倒是对幕后黑手——笑容满面的连城,很-亲-切! 这让连城一度很郁闷,但是当他不再惩处宫人之后,已经没有人流传这些小道消息了,而是换做更加隐秘的视线交换与意会,墨玉的坏名声一度变得很难听…… 进入宫门的时候,远远的就有人看到了马车,以及后面挂着软趴趴的人。以及没有人敢说墨玉的坏话了,但是每个人的心底都在想,墨玉公主又变态了,她又一个不高兴要弄死人了。 正文 第49章 云丹妹妹 墨玉跳下了马车,扬着下巴,在柔柔的搀扶下走进了院子,将连城和黑衣卫都甩在了身后。 连城摸了摸鼻子,无奈的耸肩,跟着墨玉的脚步慢悠悠的晃荡着走进去。 “你不是说要去审问那个刺客吗?为什么不去了?”进了院子,墨玉猛地转过身,差点被连城撞上,她瘪着嘴,一脸不爽的看着连城。 “好妹妹,我就是想去问问他为什么要伤害我那么可爱的小玉儿。”连城讨饶的弯着腰对墨玉笑着,“哥哥就真的只是这么想的!” “明明那支箭差点射穿了你的手!”墨玉很生气,她觉得连城弄不清楚状况。 “明明你不扑下来,那支箭是对着你的。”连城很无奈的说出了真实情况。 墨玉更加不高兴了,她转过身,将背影留给了连城,“哼,我不和你争,事实会证明,无论那支箭是不是朝我来的,我都会第一时间把你扑倒!” 连城站在原地愣了片刻,随即掩着嘴偷笑了一下,放下了袖子,继续追着墨玉的脚步而去,脸上的笑容久久不停歇,“好了好了,知道我们小玉儿最关心哥哥了,不要不高兴了,你去你去,我在小厨房做杨枝甘露等你回来!” 墨玉的脚步一顿,那让无数黑衣卫闻之胆颤的小小背影,却在连城的眼中格外的动人。墨玉转过身,脸上带着一丝专属于儿童别扭的笑。好像刚刚还在耍脾气闹着要买小零食,被父母同意之后想笑又觉得丢脸的模样。 连城走上去,伸手捏了捏墨玉肉嘟嘟的脸,“好了,不生气了,哥哥听话,现在就去小厨房,你要是没在我做好之前回来,我可是会生气的!” 墨玉的嘴角微不可见的勾了勾,她拍了拍连城的手,抬着下巴转身离开了。 柔柔依旧被留了下来,自从上次有人差点闯进世子的寝室,墨玉就再也不带她出去了,柔柔已经成了看院子最得力的人选了。 “世子,每次都输给公主……”柔柔带着笑,跟在连城的身后,走向小厨房。 连城摸了摸下巴,嗯,好像是这样,可是玉儿高兴啊。她一个人过去,肯定是不开心的,可是她只要想到是为了阻止他才去的,那么会好受一些的。她希望他永远不染尘埃,那么顺从好了,她在保护她,她快乐就好了。 至于谁护着她? 有他在,谁敢! 墨玉熟门熟路的走进了地牢,黑衣卫上前,打开了牢房门,露出里面软趴趴的挂在柱子上的刺客。 墨玉的视线从上到下仔细的扫过刺客,默默点头,“知道我为什么会带你回来吗?” 那个刺客除了姿势诡异,身上并没有半点受伤的样子,只是脸上冒出因为疼痛而留下的汗珠出卖了他面上的波澜不惊。 墨玉坐在一张与周围格格不入的黑木椅子上,上面铺了连城送的虎皮褥子,一点也感受不到专属于地牢的寒冷,只是她没有换下的站着泥土的衣裙,显得她很急切。 “公主,世子其实真的已经失去了他的蛊王了吧?您已经保护了他很多次了。”那名刺客甚至有些恍惚,他抬起头,对着墨玉诡异的笑着。 墨玉挑眉,“是啊,这个月第23次暗杀了,你们终于弄清楚你们要杀的人不是连城而是我了,真是可喜可贺啊。” 墨玉挑眉,语气之中没有半点的喜悦,而是透着丝丝森寒,让在场的人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刺客恍若未觉,自顾自的说着,“公主,为什么您出了禁地之后不夺权呢?失去了伴生蛊王的世子,不会是您的对手,与其扶持一个傀儡,何不自己登位呢?” “在你眼里,亲情是什么?”墨玉拿起边上人送上的茶水,抿了一口,淡淡的问道。 “可笑的东西罢了,不提皇室,仅仅是权戚之家,兄弟相残杀父弑母的事还少吗?”那个刺客嗤笑一声。 “看来,长安不是个好去处。”墨玉放下茶杯,认真的看着刺客,感慨着。 “是啊,长安太冷,可是又很热,像是飞蛾扑火……”刺客的声音一顿,他的眼珠快速的抖动着,然后恢复了清明,惊讶的看向墨玉,“你对我做了什么?” “自然不是用蛊,你们不是接受过专业的训练,只要我用蛊,就瞬时自尽吗?”墨玉勾起嘴角,笑着看着眼前的刺客,“知道我从你们的嘴里得知了什么吗?” 刺客的双唇微微的颤抖着,却不敢将心底的想法吐露出来。 墨玉轻轻一笑,格外安静的地牢之中忽然响起一声女孩子的笑,这样诡异的场景不由让人起了一阵鸡皮疙瘩。 “很简单的,每个刺客那里问一点,总会慢慢的问出来的,你们想要知道我们,我们也想知道你们啊。”墨玉的眼睛因为笑容微微的眯了起来,显得很是玉雪可爱,看上去与这阴森森的地牢更加格格不入。 刺客的身体微微的颤抖着,“你到底做了什么?” “你知道催眠吗?我可是练了很久的。”墨玉冲刺客眨了眨眼,“配上特殊的香,很简单的,我只要知道你们来自哪里就够了,至于为什么之类的问题,没有意义啊,我只要知道我的敌人有谁就够了啊,你不觉得吗?” 刺客忽然觉得有些冷,他看着眼前坐在椅子上小小的女孩子,他有些后悔请命前来越地执行任务了。 “你的很多前辈都死了,还有一些志同道合的人,一年了,我总是能碰上你们这样的人,有些烦了。”墨玉跳下椅子,歪着头对那个刺客笑笑,“你会是最后一个死在越王宫的,记得去黄泉路上告诉你的前辈们,你们的试探已经失败了。” 墨玉抬脚,离开了地牢。 那个被绑在柱子上的刺客有些诧异她什么也不做,但是刚刚升起的庆幸却又让他绝望了。他还是没有改变和那些前辈们一样的下场,一个“十字架”被拿了出来,他被慢慢的钉了上去,在剧痛之中,他看着自己离开了越王宫,然后被挂在墙上。 苍蝇在飞舞着,还有空气之中散发着的恶臭,他闭上眼,不愿去看那些曾经熟悉的面孔,这里的尸体从来没有被收过,一层一层的叠在一起,后来者被钉在前者的身前,死亡来的越来越快…… 墨玉的脚步并不快,她穿过花园,慢慢的欣赏着身旁新开的花,这会让她感觉到自己还活着,世界依旧美好。想到待会连城会怎么不高兴,然后让她动手做一些无伤大雅的小东西,嘴角就忍不住的扬了起来。 有个哥哥,真的很好啊! 拐过一条围廊,墨玉看到了一些还算熟悉的面孔。而在她出现的那一刻,这些人也都站了起来,有些惊惶的对她行礼。 “公主安好。” 公主这个称呼在越王宫从来不新鲜,或许有人会怀疑一个王爷的女儿怎么能叫公主。但就是这么叫了下来,上官皇族也默认了历代越王的……野心。 但是在越王宫,每个越王的女儿,都没有特殊的封号,她们用数字被区分着。唯一特殊的是墨玉,刚开始每个人都叫她墨玉公主,因为墨玉令被上官家夺走了,她还是一个不受欢迎的存在,又是上官家亲封的墨玉公主,这是一个讽刺的,讨人厌的称号。 但是渐渐的,没有人这么叫她了,而是直呼公主。公主这个称呼,在前面不安上任何的数字,除了世子,公主就是最尊贵的存在,同样是因为她的特殊性,墨玉有些喜欢这种特殊。 “起来吧,你们在做什么?”墨玉捏着手帕,随意的扫了一遍她们身后的桌子,很多女孩子家喜欢的玩意。嗯,她都没有碰过。 “回公主,我们在玩双陆。”年纪最小的十四公主奶声奶气的说道,她比墨玉迟了两年出生,还没直观的感受到对方传来的压力,而这一句应话让她周围的姐妹们都给她捏了把汗。 “嗯,我不会玩。”墨玉感觉到了对面的“姐妹们”的不欢迎,依旧高傲,连下巴也没有低一些,淡淡的看了一眼出声的那个女孩,打算转身离开。 “姐姐要是想玩,我教你啊!”十四公主看着和自己差不多大的墨玉,咬着手指,大胆的提议着。 墨玉的身子才刚刚侧过去,就被这句话打断了,她重新将视线投到说话的十四公主脸上。 周围一片寂静,十四公主身旁的那些“姐妹”站的似有若无的离她远了些,就连那些黑衣卫也都“面无表情”的看着“悍不畏死”的十四公主。 “你,叫什么?”墨玉饶有兴致的看着十四公主,这次她矜贵的下巴低了一些。 十四公主的眼睛一亮,她看着眼前和自己同样不高的姐姐,腹诽着那些拉着自己疏远她的姐姐们,人家明明很好嘛!又好看,脾气又好! 十四公主张开双手,小萝卜腿朝墨玉蹬蹬蹬的跑去,在众人紧张的注视下,一个急刹车停在了墨玉的身前,仰着头,“玉姐姐,我叫云丹,越云丹,母亲说,是父王亲自取的名字呢!” 墨玉点头,“哦,是父王起的名字啊。” 几个年长的公主被墨玉的话吓的一抖,恨不得捂住十四的嘴巴,再也不许她出声。你妈没告诉你不许在她面前提这回事吗?她的名字就是个耻辱,就连父王也不愿意为她重新起名字,直接用了上官家“赐”的封号当名字了,你要在她身上撒刀子,至少等我们先跑了再说啊! 墨玉觉得很有意思,她看着眼前的小豆丁,比自己矮了一个头,眼睛亮晶晶的看着自己,丝毫不觉得自己刚刚说的话给在场的造成怎么样的伤害。 嗯,很多人都觉得墨玉这个名字对于她来说是一个耻辱,但是她不这么认为啊。 “真可爱。”墨玉伸出手,拍了拍越云丹的脑袋。 手收回来,墨玉掩在袖中感受了一番,痒痒的麻麻的,难怪连城总是喜欢摸她。 黑衣卫之中有不少人偷眼看过来,在见到墨玉把手放到越云丹的头上,不由的抖了一下。 完了,公主下蛊了,十四公主要死了…… 那些胆小的公主们也都吓软了腿,彼此搀扶着才不至于摔倒,一个个惊恐的睁大眼睛看着越云丹,害怕又期待,又苦恼墨玉不让她们离开。 墨玉将在场所有人的表情都收入眼底,忽然觉得有些无聊,她低头看着越云丹,对方有些胆怯的看着自己,好像是感受到了周围人的视线,有些畏惧,只是她看过来的眼神依旧清亮。 “越云丹,你母亲是谁?”墨玉问了第二个问题。 她勾着嘴角,看着周围人以为她下一个要下手的是越云丹的母亲而胆颤,像是做了一个成功的恶作剧一样欢欣。 “是王美人,我和母亲住在三从院里。”越云丹想起了之前先生教过的礼仪,答话前还屈膝行礼了。 墨玉闻言,就明白了,难怪没有人提醒她离自己远一点。直接用姓氏称呼的美人,还与众多不得宠的女人挤在一起,那么她的日子也不会好过,所以才没有那么多的心思放在越云丹的身上,教育她离墨玉公主那个女恶魔远一些。 墨玉的心弦似乎被什么东西轻轻的拨动了…… “你会玩双陆?”墨玉挑眉,继续问道。 越云丹有些回过神来了,她疑惑的看了一眼身后不敢说话的姐姐们,还是没有犹豫的答道:“是啊,玉姐姐要是想学,云丹教你啊。” 众人:又叫了犯忌讳的名字,又说要教公主玩双陆,这小丫头死定了死定了! “哦,那就走吧,晚膳也在我那里用吧,吃饭前把我教会,我要和哥哥一起玩。”墨玉颔首,带着倨傲说道。 越云丹皱着眉头,回过头看向其他的姐姐,“可是,姐姐们刚刚也在一起玩。” 姐姐们:不!不要提我们!我们不认识你!我不想玩双陆! 墨玉挑眉,看向她们,“你们要一起来吗?” “不不不,不打扰公主雅兴了。” “今日有些晚了,针线活还没做完……” “是啊是啊,十四活泼,加上我们就太打扰公主了清净了……” 墨玉收回视线,对越云丹伸出手,“走吧,她们不想去,待会我派人送你回三从院。” 越云丹有些失望,但看到墨玉伸出的手,心里的小兽嗷呜一声,欢腾的抓住了对方,一蹦一跳的跟着对方“进了魔窟”,留下身后一众为其点蜡的“姐妹”。 “要不要告诉王美人一声?” “说了有什么用?你想去三从院?” “那就回去吧,反正迟早会知道的,三从院的人那么多……” “回去吧回去吧,今天谁带来的十四,好在公主没有怪罪……” 正文 第50章 赠你童年 “哥,我回来了。”墨玉拉着好奇的越云丹走进了院子,径直走向坐在桌前的连城。 越云丹眨了眨眼,跟着墨玉到了桌前,虽然好奇,但还是规规矩矩的对连城行礼,“世子安好。” “这是?”连城点了点头,看向墨玉,用眼神询问着。 “十四妹妹,越云丹,我觉得挺可爱的,她说要教我玩双陆,我就带回来了。”墨玉耸了耸肩,跨过石凳,一屁股坐了下来,接过连城递来的杨枝甘露吃了起来。 越云丹有些拘束的站在一旁,两只小手紧紧的抓着衣角,她有点后悔了,姐姐们都说世子和公主不喜欢她们来着…… “柔柔,去拿只碗来。”墨玉转过头,对柔柔吩咐道。 连城除了最初看了一眼越云丹,在确认对方不会造成什么威胁之后,就把她当做空气。 越云丹小心的瞄着墨玉吃的东西,看上去凉凉的,一定很解暑吧,就连院子里也那么凉快,母亲要是也住在这里就好了。 “别看着我了,我要吃不下去了。”墨玉被身旁热切的视线打断了进食,她转过头,对越运动说道。 “哦……啊,对不起玉姐姐。”越云丹吓的肩膀一抖,瘪着嘴就差哭出来了。 连城挑眉,摇着折扇,他好像有些明白为什么玉儿会把她带回来了。 “怎么了?坐下啊,都叫的那么亲热了,还怕我不许你坐啊。”墨玉眯着眼享受着碗里的丝丝冰凉,眯着眼看向越云丹。 可是,越云丹却好像被院子中站着严肃的黑衣卫,以及没有半个宫人出现的院子吓到了。她扑通一下跪在了地上,刚刚看到漂亮和气的墨玉姐姐都将之前学过的规矩忘记了,可怜兮兮的流着眼泪,俯身在地上求饶:“公主,公主,云丹不是故意惹怒您的,您不要杀云丹啊……” 墨玉:……我刚刚有说什么不得了的话吗? 连城偷笑,却不打算出手解决面前尴尬的局面。 当柔柔拿着碗出现的时候,就看到这啼笑皆非的一幕。公主正拿着勺子呆呆的看着十四公主,而十四公主则满脸惊恐的跪在地上求饶。似乎……公主还没有搞清楚为什么十四公主会下跪。 柔柔觉得有些好笑,又觉得很是感慨,公主除了世子以外,就没有什么关系好的同龄人作伴了,以至于越王宫之内流言不断…… “十四公主这是怎么了?怎么不坐呢?”柔柔将碗递给了墨玉,弯着腰对十四公主问着,“公主平时不常和姐妹们说话,是不是吓到了?” 墨玉噘着嘴,她想明白了,在那些人面前,她就是个坏人,以至于这个小姑娘也害怕自己。她无力的出了口气,将自己的杨枝甘露分了一点到那碗里,然后放在一旁的位置上。 柔柔带着笑,好言好语的哄着因为害怕,而被自己的想象所吓倒的十四公主,扶着她坐到了墨玉身旁的位置,把那只墨玉刚刚放下的碗拿起了,放到了十四公主的手中。 “公主没有姐妹陪,是寂寞了,不太会说话,十四公主不要生公主的气好不好?” 越云丹愣愣的看着手中的碗,里面有很多果子,红的黄的白的,躺在牛奶里面,还加了冰,她有些受宠若惊,胆怯的偷看着坐在一边因为柔柔的“解释”而不开心的墨玉,忐忑的不知道该怎么办。 “公主,您吓到十四公主了。”柔柔抿着嘴,尽力不笑出来,提醒着墨玉。 连城的眉头高高的挑起,看着墨玉别扭的小表情,忽的笑了起来,拍着桌子,“我就说我家玉儿还是个小孩子嘛,还跟这样小的孩童置气!” 墨玉沉着脸,瞥了一眼连城,“哥哥最讨厌了!” “昨天还说喜欢我呢,我才不信你讨厌我。”连城得意的晃着脑袋,丝毫也不理会墨玉的“气话”。 越云丹呆呆的看着墨玉和连城两个人说笑,被身旁的气氛感染,渐渐放下心来,小口的抿着碗中的牛奶。 甜甜的汁水进入口腔,浓郁的奶香味充斥着鼻腔,以及冰块所带来的特有的凉意,让越云丹眯起了眼睛,拿着勺子小口小口的吃着碗里的水果,小脸上渐渐浮现出专属于孩童的笑容。 连城瞥了她一眼,嘴角带上一丝笑容,他瞧了一眼墨玉,收起了扇子,起身离开了,“我还有文书要看,想必你也没空了,晚膳我吩咐宫人去做,想吃什么?” 墨玉扫了一眼越云丹,不自然的扭了扭脖子,对连城笑道:“文书也没有多少,拿过来看吧,我帮你,看完一起玩双陆,至于晚膳……越云丹,你想吃什么?” 突然被点名了,越云丹连忙放下了手中的勺子,就连捧着的碗也差点丢到了桌上,战战兢兢的立起来,僵硬的行了个礼,“回,回公主,云丹吃什么都好。” 墨玉挑眉,她发现自己连名带姓的叫越云丹有些太凶了,按捺了一下,然后拉着越云丹的手,让她坐下,“我又没有凶你,我就是……嗯……” 连城站在一旁,笑着看向别扭的不行的墨玉。 墨玉的视线飘到了柔柔的身上,眼睛一亮,接着说道:“额,柔柔不是说了嘛,我不常和姐妹们说话,有些不太习惯你们之间的相处,你不能生我气!” 最后的几个字墨玉不由带上了平时的威严,又吓的越云丹一哆嗦,她忽然有些头疼,开始思考带她回来是不是一个正确的选择。 “玉……玉姐姐对云丹很好的,给云丹吃好吃的,还让云丹坐下,云丹不会生玉姐姐的气……”越云丹磕磕绊绊的说完了这句话,说罢还看了一眼桌上的杨枝甘露,咽了口口水。 墨玉揉着眉头,笑了起来,“吃货!” 越云丹不明白吃货是什么意思,但是大概的意思还是懂的,她被嫌弃太能吃了。越云丹的小脸红扑扑的,坐在凳子上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好了,没人说你,才半碗冰,吃了也不会坏肚子。”连城出来给越云丹打圆场,拉着墨玉的手,“走,陪哥哥去拿文书,柔柔留下照看十四公主,吃完就在院子里逛逛消消食。” 墨玉任由连城拉着自己,在越云丹小心而羡慕的眼神之中离开了院子。 进了两人的书房,墨玉坐到了自己的椅子上,翻看着桌上新送来的文书,并不说话。 “我知道你想做什么,我不许。”连城走到墨玉的桌前,淡淡的说道。 心思完全不在文书上的墨玉一下就把手中的文书摔在了桌上,抬起头对上了连城的视线,“你一个人出去就是找死,我不放心!” “我们两个都在外面,才是最大的错误!”连城的语气依旧平淡。 “我做主了,你没得选!”墨玉从桌前站了起来,看着连城,“族规你不是不知道,历代继任者七岁就该出族地历练,感受世情。你去年就能出去历练了,好不容易今年调养好身体,怎么都躲不过去,我不跟着,你出去就被杀了!” 连城有些无力的看着墨玉,他的确不能做她的主了,因为算真的,他不是继任者,“玉儿,你不可能一直……” “怎么不可能!难不成你要我看着你去死?”墨玉捧着桌上的文书,一把推到了连城,看着手忙脚乱接过了文书的连城,冷着脸离开了书房,“这些都是你的活,我不和你抢,今天你自己看!” 连城看着气鼓鼓跑出去的墨玉,叹了口气,看着怀中的文书,无奈的跟了出去,这样好的妹妹,他怎么舍得让她跟着去冒险呢? 墨玉大步回到了院子里,越云丹早就吃完了,正拉着柔柔在院子里游荡着,看看这里的花,又跑过去爬假山。 墨玉的脚步停下了,她站在拐角处,静静的看着玩闹着的越云丹。 “你该是那样的,而不是和我一样背负那么多。”连城的声音幽幽的在身后响起。 “我知道你在想些什么,偷偷的跑出去,是不是?”墨玉转过身,冷冷的看着连城,“没可能,我会找到你的,不想多吃苦,就什么也别干,和我一起走!” “玉儿,哥哥舍不得你……”连城还想做最后的争取。 “在你看来,我只需要躲在你的羽翼下吗?”墨玉的双眼如刀般刺入连城的心中,“哥哥,你告诉我,你没有足够的能力,怎么保护我?” 连城沉默了,这是他心中一直以来的刺,他没有能力保护他的妹妹。或者说,妹妹的优秀超过了他,甚至高于他,他无法让她躲在自己的身后。 “想明白了?那就一起走,不许拒绝。”墨玉将连城怀里的文书拿了一半过来,走到院子里,让柔柔将灯都点起来,和连城两个人坐在石桌前看文书。 柔柔被支使开去点蜡烛了,只剩下越云丹一个人在院子里闲逛着,起先她被花草吸引,后来是远远的看着连城和墨玉两个人对坐看书,想要靠近,却不敢。 蜡烛被点了起来,照亮了整个院子。 越云丹仰着头,看着走廊上一盏盏明亮的琉璃灯,院子里一步一盏宫灯,看呆了。 “很漂亮吗?”墨玉停了笔,转头看向一旁的越云丹。 “玉姐姐,好漂亮,就像中秋。”越云丹笑着跑了过来,但是在即将靠近墨玉的时候,还是有些拘谨,她屈膝行礼,眼睛亮亮的。 “不用行礼,这个院子里你和我们一样都是主子。”墨玉拉着越云丹的手,让她坐到一边,“识字吗?” 越云丹看了一眼桌上的文书,虽然好奇,但却没有多嘴多心,低着头老实的回话,“母亲有教过的。” “嗯,那我就不教你了,好好学。”墨玉点点头,吩咐点完灯的柔柔拿糕点给越云丹吃,又开始看起了文书。 “晚膳还没备下,公主想吃什么?”柔柔端来了糕点,放在越云丹的面前,低声询问墨玉。 连城从来不会在意这些细节,就算问了,也都是以墨玉为主,所以柔柔也从不白费力气问世子。 “云丹喜欢吃什么?我们平常都是吃小厨房的,你们的大厨房有哪些好吃的?”墨玉拿着笔,偏过头去看越云丹。 越云丹咬着一颗杏脯,口齿有些含糊不清,“白糖糕,那个很好吃,上次母亲在云丹生辰的时候特地请师父做的,花了一个金耳环呢,味道好好!” 墨玉一愣,她看着越云丹,仔细的打量了一下她身上的穿着。衣服还算合身,颜色搭配的很素雅,大约是针线房统一做出来的,只是颜色淡了,看的出来穿了很久,刚上身的时候大约很宽大吧,这个时候还是孩子长身体的时候。 “唔,玉姐姐别看,云丹不小心把衣裳弄脏了,母亲说了,不合礼的。”越云丹羞涩的遮住了衣角处的一块污渍,拦住了墨玉打量的视线。 墨玉笑着收回了看去的视线,抿着嘴不说话。衣裳脏了是不合礼的,可是没有换掉,那么就是没有衣服换,洗的那么干净,看来是很珍惜,平时没怎么听说这个十四公主,大约是因为今天和那些“姐姐们”一起“玩”才穿了这身衣服的…… “你小时候不是有很多衣服没穿吗?”连城好意的“提醒”道。 墨玉带着笑,示意柔柔带着越云丹去换衣服,“是啊,衣服脏了就换下来吧,穿我的,柔柔。” 越云丹咬着嘴角,眼中掩饰不住的喜悦,有些小雀跃,跟着柔柔往内室走去。 “哥哥很会照顾人心。”墨玉感叹着,连那么小的,他从来不关心的一个妹妹,也都尊重着对方的自尊心。 “不是我们小玉儿希望的吗?”连城放下笔,笑着看向墨玉,“想帮她?” “嗯,那么美好的童年,我们没有了,可是她还是可以拥有的,看着别人快乐,我也挺高兴的。”墨玉扬起嘴角,看着被柔柔领着,穿上了新衣服的越云丹过来。 “呀!好漂亮,云丹穿着很合适啊!我那些没穿过就小了的衣服都可惜了,云丹你可要每天穿给我看,我都浪费了多少的好衣裳啊!” 正文 第51章 王的后院 看文书花了半个时辰,在这期间,越云丹一直安安静静的坐在一边吃东西,也不多嘴,也不多看。 墨玉停笔时,连城也已经收了笔,两个人相视一笑。 “玉姐姐和世子哥哥好有默契。”越云丹看着两个人,睁大了眼睛,感叹着。 “是挺有默契的。”连城将文书放在一旁的篮子里,“柔柔,传膳。” “云丹,三从院是什么样的?”墨玉托着下巴,看着越云丹,随意的问道。 越云丹的注意力很快就被转移了,她看向墨玉,笑着答道:“就是很高兴,每个人都很高兴,就是有些美人会有点小脾气,可是习惯了就好了,她们长得美,云丹看她们生气也觉得好看。” 墨玉一愣,嘴里吐出了两个字——“颜控”。 连城也诧异的转过头来,“玉儿,你说什么?颜控……是什么?” 墨玉合上嘴,眼神古怪的看着越云丹,不是吧,不是她想的那样吧?这小丫头不是因为她长得好看,所以一开始那么亲热的管自己叫玉姐姐,所以刚进院子,才反应过来,被吓坏了?不是这样吧? “玉儿?” “玉姐姐……” 两个人的呼唤让墨玉从失神的状态之中清醒过来,她皱着眉头,仔细的看了一眼越云丹,摇着头将脑中不合时宜的想法丢出去,“啊,颜就是脸啊,控嘛……大概就是看脸的人吧,这个社会看脸的人太多了,颜值即正义嘛!” 越云岚疑惑的眨眼:“社会?” 连城疑惑的眨眼:“颜值即正义?” 墨玉不由扶额,“好了,不要纠结那么多小细节,你们难道不会因为一个人长得好看,就对那个人多一点好感吗?” 连城偏头想了一会,然后点头,“嗯,有理。” 越云丹一直没弄清楚状况,她太小,听不懂,但是这并不妨碍她释放出对墨玉的崇拜,“哇!玉姐姐你好厉害,知道的好多哦~” 墨玉笔直的坐在石凳上,假装自己没有看到那星星眼。 后悔把这丫头带回来了,怎么办? 柔柔倒是觉得这样的公主很有人气,比之前那样不好亲近的模样好多了,而且,孩子不就是应该活泼一些的吗?柔柔和连城对视一眼,将桌上的笔墨撤走,重新收拾了之后,让黑衣卫上菜了。 “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我特地让小厨房做了他们拿手的,白玉豆腐,板栗烧肉,我喜欢这两个,甜点有你喜欢的白糖糕,现在别吃太多,免得待会吃不下。”墨玉夹了一块豆腐放在了越云丹的碗里,“尝尝看,我的口味和你是不是一样?” 越云丹看着眼前精致的菜肴,才升起的拮据,马上被墨玉的这一筷子豆腐给打破了,她拿起勺子,将豆腐舀起来,细细的嚼着。 墨玉抿着嘴笑了,那豆腐入口就化了,小丫头不知道又在害羞些什么了。 “哥哥吃板栗,今天的甜度刚刚好。”墨玉换了勺子,舀了一大勺板栗倒进连城的碗里,“不吃完不许吃别的。” 连城皱着眉头,还是没有拒绝墨玉的“好意”,这个妹妹在用他不喜欢的菜惩罚他的“任性”,真是……任性啊! 越云丹看着两人,不由得笑了起来,筷子也大胆了些,夹着菜往自己嘴里送去,时不时还给墨玉弄点她觉得不错的。 一顿饭吃的很愉快,三个人让柔柔收了碗筷,将甜点端上来。越云丹的面前摆着一盘卖相不错的白糖糕,还有几盘雅致的糕点,以及一人一碗的冰粉汤。 “好漂亮,玉姐姐,这是什么?”越云丹看到冰粉汤的时候,就睁大了眼睛,满眼惊艳。 墨玉早就注意到了越云丹,见她夸赞,就顺口都送了出去,反正她也不在意这些,“喜欢让人给你带点回去当夜宵吃,糕点也可以带回去,我们三个人肯定吃不完。” 越云丹很认真的起身对墨玉行礼,“谢谢玉姐姐,我带汤和白糖糕就好了,母亲说,在外面用膳,连吃带拿的不合礼数……” 说着,越云丹的声音也小了下去,脸蛋红扑扑的,因为拿两样和全拿,都是连吃带拿。 “没事,是我送的,不是你拿的。”墨玉的眼中流过一丝怜惜,她看向柔柔,“待会找个宫人给十四公主送回去,好吃的东西放在不吃纯属是浪费。” 柔柔低声应是。 越云丹抬起头,抿起嘴,再次行礼,“谢谢玉姐姐。” “不用谢,你记得每天把我穿不下的衣服穿给我看就好。那么漂亮的衣服,放在我这里烂了都没人理会,浪费!”墨玉慢慢的吃冰粉,拉着越云丹坐下,“不要动不动就行礼,不是和你说过了,既然是公主,就该端庄大方,你有你的骄傲。” 越云丹愣愣的看着墨玉,虽然不是很懂这话是什么意思,但是她的胸口却莫名有些热热的。 三人坐了一会,正打算让柔柔拿双陆出来玩,却注意到一旁的黑衣卫。墨玉想起来了,现在天已经黑了,越云丹不像她,人家是和母亲生活在一起的,她都忘了。 “天色晚了,王美人找不见你会着急的。”墨玉站了起来,将手上伸到越云丹的身前,“走吧,送你回去。” 越云丹乖乖的起身,和连城说了再见,将手放在墨玉的手心里,听话的跟着墨玉往院子外走去。 才到院门口,墨玉就看到不远处的石灯笼后隐藏方式拙劣的女人。 墨玉松开了越云丹的手,将她往外面一引,“宫人待会会把糕点和冰粉汤送去,别忘了吃掉,这天过夜就馊了,去吧。” 越云丹也不觉得墨玉回把自己送回去,到了院门口,就规规矩矩的和墨玉屈膝告谢,见墨玉点头之后,便转身飞快的跑下了台阶。 墨玉看着越云丹飞奔的身影,笑了笑,见到那个女人还站在石灯笼后,便往后站了站,躲在了门后的阴影处。 见到墨玉不见了,王美人这才扑了出来,一把抱住了从院子里跑出来的女儿。 将软软的女儿抱在怀里,眼泪就止不住的落下,身上洗的发白的宫装丝毫不顾忌拖了地,跪在地上就抱着越云丹哭了起来。 越云丹被王美人一扑,还没有反应过来,等自己被抱住了,这才回过神,笑着拉着母亲的袖子说刚刚自己吃了什么,见到了什么,院子里的灯好漂亮之类的。 王美人呆愣楞的看着自己的女儿,她的双眼木木的,视线投向门口站着的两排黑衣卫,身子一抖,她连忙拉着女儿跪了下去。 “磕头,磕头,谢世子公主,谢世子公主……” 似乎除了这两句话,王美人就不会说别的了,她拉着越云丹一遍一遍在院门外磕着头。越云丹不解,但是很听话,母亲怎么说,她就怎么做。 只是,磕头磕到一半,越云丹想起跟墨玉来的原因,她猛地站了起来,朝院子走了两步。想起母亲还在地上跪着,她又回过去拉她,“母亲母亲,玉姐姐说要我教她玩双陆,我还没教呢!” 王美人愣愣的看着越云丹,她听错了吗?她的女儿刚刚说什么? 墨玉笑着转过身,给柔柔打了个手势,便回去了。 柔柔躬身等墨玉过去,便走了出来,把手中的食盒递给两个宫人,带着她们走到越云丹和王美人的身前。 察觉到有人过来了,王美人下意识的抱住了越云丹,惊恐的看着柔柔,颤着声问道:“不知,柔中尉有何吩咐?” 柔柔带着笑,温和的回应着,生怕吓着胆小的王美人一般,“公主的吩咐,十四公主很喜欢适才的甜点,便吩咐人送来,想来十四公主步子小走得慢,还未走远。王美人大约也是着急了,下次我们公主约十四公主,必定先和您打过招呼。” 王美人呆滞的听着柔柔说,柔柔的话她都听得懂,每个字都能理解,可是……什么时候柔中尉那么和气了?什么时候,公主喜欢和姐妹们玩耍了? 越云丹没有想那么多,她将无措的王美人拉了起来,跑到了柔柔的身前,拉着柔柔的袖子问道:“柔柔姐姐,我还没有教玉姐姐玩双陆呢!” 王美人回过神,她想伸手捂住越云丹的话,却迟了一步,战战兢兢的看着柔柔,生怕柔中尉因为女儿的冒犯而降罪。 “无事的,十四公主不是要穿衣裳给公主看吗?明日再来也是一样的,公主通常下午空闲多一些。”柔柔和善的笑着,将手中的包袱放到了王美人的手里,“我们公主平日里也没什么姐妹说话,正好碰上十四公主,还算聊得来,还请王美人别拘着十四公主。” “是是……”王美人忐忑的接过了包袱,由两个宫人送着回到了三从院。 原本十四公主被墨玉带走的消息已经传遍了整个越王宫,但是当十四公主平安出来之后,还穿了墨玉的衣裳,更是带着不少东西回了三从院,这让不少的人开始注意这对母女。 王美人神色木木的带着越云丹回到三从院,走到一半的时候,她就回过神来了,只觉得后背像是被针扎一般。无论墨玉公主打算做什么,都无法反抗,而女儿却已经与墨玉公主有了接触,这会让原本就艰难的日子更加的不好过。 “王氏,你倒是真把你女儿带回来了?”进了三从院,两个宫人就将东西给了王美人没有进入,而见到这一幕的几个美人,则开始了每日的嘲讽,“我说你生个女儿也就算了,还为了她好过把你自己弄成这幅鬼样子,王上怎么会多看你一眼,看吧,公主指不定什么时候就……呵呵呵……” 越云丹不是很明白这些美人的话中之意,但是这并不妨碍她判断这些美人是不喜欢自己和母亲。她露出一个大大的笑脸,将其中一个食盒拿了出来,“公主给了糕点,美人要尝尝吗? 那个美人脸色一变,像是看毒药一般看着那个食盒,低骂了一声,理也不理的转身逃入了屋子里。越云丹有些疑惑,她将视线转到其他的美人身上,可每一个被她看到的都和刚刚那位一般跑了。 “母亲……”越云丹有些无措的仰着头,看向王美人。 王美人什么也没说,摸了摸越云丹的头,提起食盒进了屋。 “丹儿,你在公主那处……都做了什么?”想了许久,王美人还是忐忑的问道。 越云丹将食盒里面的冰粉汤拿出来,放在了王美人的面前,“母亲尝尝,我们边吃边说啊。” 王美人犹豫的看着面前的冰粉汤,惨然一笑,“好,母亲吃,你说。” 越云丹看王美人拿起勺子,慢慢的吃着冰粉,笑眯眯的问:“是不是很好吃?” 在得到王美人的点头之后,越云丹更是摇头晃脑,“玉姐姐带着我在院子里坐着,还分了我半碗小食。嗯……丹儿不知道那是什么,里面有很多切成块的果子,有牛奶,还有冰,很好吃的,可惜母亲没吃到……” 王美人含着泪,将碗中的冰粉一口气吃完了,伸手把越云丹抱在怀里,“母亲觉得这个已经很好吃了,不可惜。” “嗯,白糖糕也很好吃的!”越云丹又献宝似的将白糖糕拿出来,双脚在凳子上晃荡着,很是开心。 “之后,你都做了什么?”王美人拿起一块白糖糕送入口中,柔和的问道。 越云丹歪着头想了想,“嗯……玉姐姐和世子哥哥离开了,我吃完了小食就在逛园子了。” 王美人松了口气,“你没事就好……” 越云丹搂着王美人的手,笑着继续说道:“后来世子和公主回来了,他们在桌前看文书,很认真的!” 王美人的心忽的被提了起来,“你看了?” 越云丹眨了眨眼,看着王美人,摇摇头,“没……”越云丹在王美人目光的逼视之下,缩了缩脖子,“刚开始没看,后来点灯了,好漂亮,像是中秋。玉姐姐让我过去,我就过去了,就看了一眼,母亲你说非礼勿视嘛,上面写……” “闭嘴!”王美人厉声喝道,她抿着嘴,神色多变。 这是最心惊胆战的一瞬间,越云丹不敢去抓母亲的手,眼泪不知道什么时候蓄了起来。 王美人闭上眼,再次睁开的时候又恢复了那个唯唯诺诺的妇人模样,她搂着越云丹,轻轻的拍着她的后背,“孩子,不要说你在那个院子里看到了什么,听到了什么,什么也不能说……” 越云丹怯怯的问:“母亲也不可以说吗?” 王美人摸着越云丹的头,眼神愈加的坚定,“是,母亲也不能说,谁也不能说,看到就忘记,听到就忘记,什么消息都不要主动带出来。” “为什么?”越云丹不解。 “你喜欢公主吗?”王美人松开了越云丹,蹲下来,直视着她,问道。 越云丹点点头,“喜欢,玉姐姐对我很好,给我吃好吃的,还有漂亮衣服,她说她穿不下,让我天天换了去给她看。” 王美人闭上眼,将眼中蓄起的泪水咽下,再睁开时,已经是一位坚强的母亲,“丹儿,那便什么也不要说,说了,公主会被坏人害了的,还有世子,所以……就连母亲也不能说,只要你知道,就会有很多人觊觎我们,伤害我们……” 王美人知道,自己从这一刻,就成了公主和世子的人了,包括被看中的越云丹,她的丹儿,她必须保护她! “母亲,你不要难过,我都听你的……”越云丹虽然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但是她察觉到了王美人的伤心,她伸出小手,轻轻地拍着王美人的背脊,“糕点很甜的,母亲吃一点就不难受了,丹儿陪着母亲洗衣服洗碗烧火,母亲不要难过……” 王美人按了按眼角,将越云丹如珠似宝的抱在怀中,升起一抹欣慰的微笑,“记住,丹儿,永远不要瞒着公主和世子,什么事都不可以。”他们会是你往后唯一的后盾。 “嗯,丹儿听母亲的!” 屋檐上,一名黑衣卫将瓦片盖回去,起身越过屋脊,离开了。 墨玉和连城两个人沐浴之后就回了书房,两个人都坐在各自的桌子前看书,时不时提笔写一几个字。 柔柔敲门,“公主。” “进来。”墨玉放下手中的书,和连城对视一眼,看向进门的柔柔。 柔柔躬身行礼,“回公主,世子,王美人带着十四公主回三从院之后……” 听了柔柔的回话,墨玉微微挑眉,她看向连城,“我觉得,父王的女人并不是每一个都是傻子。” “小玉儿,你想做什么?”连城慵懒的在桌上撑着手,笑着看了过来。 “唔……你说,如果我插手了父王的后院,母妃会不会不高兴?”墨玉双手交叠,趴在桌上,歪着头笑道。 连城意会了墨玉的想法,嘴角高高的翘了起来,“母妃才不会理会那些女人,你倒是该想想父王会不会生气,那些美人可都是他的小妾!” “我赌一文钱,父王不会生气!” “好啊,我也赌一文钱,父王不会生气!” “哥~” 正文 第52章 强势夺权 三从院在夜半十分忽然热闹了起来。 不少居住在这里等待越王突发奇想召寝的美人都跑了出来,脸上涂抹着胭脂,穿上了最为华美的衣衫,期冀的看向院中站着的黑衣卫。 王美人和越云丹也从一间偏房走了出来,王美人的手颤抖着,惊疑不定的看着院中的黑衣卫。 越云丹察觉到了王美人的异常,她仰着头,小声的问道,“母亲,你怎么了?冷吗?丹儿给你去拿衣服穿。” 王美人拉住了想要进屋拿衣服的越云丹,“不用了,我们就要搬家了。” 领头的黑衣卫在众人各色的目光注视下走到了王美人的身前,拱手行礼,“王美人,十四公主,世子与公主有令,请二位搬至飞烟阁居住。” “是。”王美人带着越云丹行礼道谢,然后收拾了随身的行李,顺从的跟着黑衣卫离开了三从院。 三从院的美人们目瞪口呆,但却没有一个人提出异议,因为这是黑衣卫,没有人敢在他们的面前说出不同的声音。 三从院从刚刚的喧闹一下子安静了下来,衣着不多的美人们都在含在门外,静静的看着王美人带着十四公主离开了院子,身后还有帮着提行李的黑衣卫,没有人发出一点声音,周遭诡异的安静。 等到这一行人离开了三从院,刚刚的喧闹才回来,七嘴八舌的开始讨论王美人和十四公主,以及刚刚黑衣卫带来的命令。 这个夜晚,越王宫的灯油钱比往常费了一半,有很多人都睡不着。 飞烟阁临水,离墨玉和连城的住处只隔了一座小桥,可以说飞烟阁是景行殿的其中一部分。 “母亲,好漂亮。”越云丹拉着王美人的袖子,兴奋的看着每一寸的角落,“世子和玉姐姐对我们可真好!” “是,世子和公主是个好人。”王美人轻轻的牵起嘴角,向送她们过来的黑衣卫道了谢,带着越云丹找了房间住下,“丹儿,永远不要违抗世子与公主。” 越云丹不解的转头看过来,虽然不明白,但还是乖乖的点头,“玉姐姐和世子哥哥那么好,丹儿不会惹他们生气的。” 王美人往四周看了看,很多东西她都没有见过,但是可以察觉到安排这一切的人对她们的照顾,有很多容易让孩童受伤的东西都被搬走了。王美人摸了摸越云丹的头,就冲这一点,她也不该有所抱怨,尽管可能会遇到风雨,可是丹儿会得到更好的生活。 “睡吧,明日去给世子与公主请安道谢……” “嗯!” 墨玉和连城站在走廊上,两个人的手中都捧着一盏茶,看着飞烟阁的灯亮起又熄灭,嘴角微微勾起。 “父王那边有动静吗?”墨玉转头看向柔柔。 柔柔摇头,躬身应道:“王上召了三从院的刘美人,并没有其他的指令。” “父王没有生气。”连城转过身,看向墨玉,“我猜对了!” 墨玉将茶盏放在廊下,转身进了寝室,“我也猜对了,柔柔让人留意飞烟阁,我要睡了。” 连城看了一眼廊下一口未动的茶,抿嘴一笑,拿了起来,托着两只茶杯回了自己的寝室,“柔柔明日不用叫早,玉儿大约会多睡一会。” 柔柔恭敬的行礼,捧着手中的茶壶下去了。 第二日,墨玉的确多睡了一会,她转头看了一眼水漏,打了个哈欠,坐了起来。听到动静的柔柔进来,在外间行礼,“公主是要起了吗?” “为什么没有叫我?”墨玉下床,拿了衣服穿上,淡淡的问道。 “世子昨夜吩咐了,大约是想公主多休息一会。”柔柔弯着腰,姿态愈加的恭敬,“王美人与十四公主已经在院外候了半个时辰了,要叫进来吗?” “你也觉得我需要对她们来的下马威?”墨玉掀起珠帘,拿过柔柔端着盘中的茶杯,开始漱口。 柔柔抬眼看了眼墨玉,见对方没有生气,继续说道:“公主,柔柔认为,世人皆是如此。” 墨玉的手一顿,她将嘴里的水吐出,把茶杯放回盘里,“柔柔,每个人只是因为身份的不同,才会造成一些不平衡。下次不要自作主张,没有人天生是在我之下的,总是这么以为,会让你忽略掉一些重要的东西。” 墨玉擦了脸,往院子外走去,“将早膳摆在院子里,让哥哥出来和我们一起吃。” 柔柔躬身应是,快速的收拾了屋子,出门去了连城处。 连城已经起床了,正坐在桌前喝水,见柔柔进来,问道:“玉儿不高兴了?” “是。”柔柔低头站在一旁,“公主请世子去院子里用早膳。” 连城带着笑起身,“总是这样,殊不知有些人总是会忘记自己的身份,总是抬举别人,会让他们得寸进尺。”连城抚了抚袖子,抬脚迈出屋子,“走吧。” 当连城过来时,墨玉一句坐在桌前了。 王美人带着越云丹站在一旁,正在对墨玉道谢,见到连城来了,又打算下跪。 连城及时开口,拦住了两人,“不必,是玉儿的主意,我就是凑个热闹。” 越云丹抬眼看了一眼墨玉,如果不是刚刚在院子外站了半个多时辰,大概此时就要扑到墨玉的身前,叫个好几遍的好姐姐了。 “云丹来我这里坐,一起用早膳。”墨玉朝越云丹招了招手,并没有和连城说话。 王美人很有眼色的告退,“十四公主有幸得到公主留用早膳,是她的福气,飞烟阁还未除尘,奴家告退。” 墨玉转头看了一眼王美人,颔首,“既然你有事,我也不留你,带一份早膳回去吧,也不必多麻烦了。” 越云丹张着小嘴,看了一眼墨玉和母亲,老老实实的坐在一旁,没有说话。 墨玉注意到了越云丹,见对方似乎有什么话不敢说,伸手拍了拍她的背,“你母亲是大人,我们都是小孩子,在一起不合适,你就代替你母亲那份吧。” 越云丹一脸“原来如此”,笑着应是。 王美人深深的看了一眼墨玉,以最真诚的姿态行了礼,躬身离去了。 连城等王美人离开之后,坐到了墨玉的身边,他没有揭穿墨玉的“谎言”。他的这个妹妹啊,从来都不喜欢那些小妾,不管是多得宠的,从来都是视而不见。这些美人没有资格和她一桌吃饭,玉儿也不喜欢和她一桌。不过既然给了越云丹的面子,看来还是真喜欢她的。 三个人开始用早膳,越云丹见墨玉和连城一句话都没有说过,却还是那么默契的给对方拿碗筷加小菜,不由有些羡慕。 “玉姐姐和世子哥哥的感情真好!”心里的话憋了许久,还是说出了口。 墨玉一愣,看着碗中连城送来的小菜,还是笑了,她将自己手边的萝卜丝移到了连城的面前,见对方笑着去夹,才转头看向越云丹,“你每日做功课吗?” 越云丹皱着眉头,摇了摇头,“母亲平日要做活,没时间布置功课,云丹都是一个人看书,有不懂的等母亲回来问。” 墨玉点头,继续道:“想有个先生教导你吗?我们每日上午要上课,顾不上你,你会无聊。” 越云丹的眼睛一亮,但是随即又暗淡了下去,“不行啊,我要帮母亲叠洗好的衣裳,没有时间上课。” 连城的筷子也停了,他皱起眉头看向越云丹,不赞成的看向墨玉。 墨玉也皱起了眉头,她拍了拍越云丹的头,“没关系,你母亲以后不用做那么多活了,她已经搬离了三从院,飞烟阁的女主人不能做那些没身份的事。” “那云丹也不用了吗?”越云丹的眼睛睁的大大的,天真的问道。 “不用了,你是十四公主,谁敢给你派活?”墨玉放下了筷子,拿帕子擦了擦嘴角,然后起身,“我要去上课了,哥哥呢?” “一起吧,我也用好了。”连城站了起来,他看了一眼坐在桌边还吃着半碗粥的越云丹,浅浅一笑,“云丹继续,用好了,让宫人准备东西,领你去知之堂上课。” 越云丹跳下凳子,恭敬的给两人行礼,等到两人离开了院子,才小心翼翼的坐回去继续喝粥。 连城和墨玉并肩走在一起,他转头问道:“没吃饱?” “我有些不开心。”墨玉看着路旁的花,“你看,景行殿的花总是比别处的好看。” 连城存着墨玉的视线看过去,“花总是有不同的,想让每处都相同,是很难的事。” 墨玉皱起眉头,他还是不能习惯古人的思想,“她和我一样是公主,就算那时父王想要杀我,也没有人敢亏待我,因为我有你,还有母妃,可是她只有那一个柔弱胆小的王美人,就算聪明,可还是要受苦,不公平!” “你可以改变的。”连城牵起了墨玉的手,“我的小玉儿,你想做什么,哥哥都陪着你。” “今日不上课了,我们逃课,去整顿越王宫宫务。”墨玉抬脚,转身朝王妃的院子走去。 连城看着说干就干的墨玉,不由的摇头,但还是跟着她而去。 这是墨玉今年第二次踏入王妃的院子,第一次是正月拜年。 听到墨玉和连城携手而来的消息,王妃还愣了愣,但还是很快的收拾了自己,由白茉莉扶着去了前面。 王妃走入前殿,看连城和墨玉两人坐在一旁,神色有些恍惚,好像已经有很久没有见到这两个人孩子了,她吸了口气,扬起一个笑容迎了上去。 墨玉转过身,见到王妃过来,忽略了王妃伸过来的手,与连城一同行礼,“母妃安好。” 清浅的嗓音让王妃的手一顿,她呐呐的收回了手,牵起笑,“不必多礼,我让宫人准备了些点心,用过早膳了吗?” “已经用过了,用的不多,谢母妃,我们会吃完的。”连城拱手道,礼数没有一丝指摘之处。 墨玉坐在一旁,看连城和王妃“叙旧”,静静的捧着茶喝着。王妃有好几次将话题扯到她的身上,但是都被连城轻轻的避过了,直到王妃的视线让墨玉觉得自己再也不能忽略时,她才抬起头看过去,“母妃,墨玉一切安好,不必挂心。” 王妃的脸上漾起笑容,又有些淡淡的失落,见甜点端了上来,又招呼两个人用点心。 “芙蓉糕很好吃。”墨玉拿了一块,递给连城。 王妃坐在上首,看着兄妹两人及有默契的互动,心底忽然产生了一种自己完全无法插入自己孩子们的谈话的错觉,她揉了揉眉头,觉得有些累。 “母妃累了?”墨玉注意到王妃揉眉头,转头问道。 墨玉主动问起身体,王妃有些欣喜,她抬起头,摆摆手笑道:“啊,是有一些,不过……” “母妃累了便去休息吧,宫务太多,的确烦人,由我和哥哥帮你处理吧。”墨玉的脸上带着笑,却没到眼底,淡淡的看向王妃,张口就是夺权之语。 站在一旁伺候的白茉莉被吓了一跳,她惊讶的看过去,不知道什么时候起,那个软萌的坐在王妃身旁回话的女童,已经长成了冷清的脾性,虽笑着,嘴里说的却从不是贴心之语。 白茉莉看着眼睛酸涩却依旧强撑着的王妃,有些心寒,又有些无力,“公主,不该由您说着话的。” 墨玉挑眉,转头望向白茉莉,“你也不该对我的话有什么意见。” 王妃的手抓紧了椅子,她颦起眉,“墨玉,你白姨是我身边之人!” 意思就是,你这样的话,同样不该说。 “是,母妃。”墨玉敛目,看着茶盏中飘浮的茶叶,“哥哥也不能随意插手宫务,由父王开口更加荒唐,母妃觉得父王开口要您将这事给我,比我同你说,如何?” 王妃张口无言,只觉得墨玉此举令她心寒。 “不是我要夺您的权,而是您管不好。”墨玉将茶杯放下。“母妃,由父王提出,您更没有面子。” 杯身与桌子轻碰,发出的声音传入王妃的耳中,她听出了一丝对她的不满。 王妃脸上的各色表情渐渐淡去,她抬起头看向墨玉,“为何?” “昨日我做主,给十四公主及其母改善了一下生活。”墨玉望向王妃,“您是一个善良的人,从不对父王的这些小妾做什么事,可是您不做,有很多人做,您只是旁观。以前我不知道,也是旁观,可是现在知道了,那就不能继续旁观了。” 王妃皱起眉头,她不觉得自己做错了。 “我和您一样,不喜欢这些女人,我会无视她们,因为她们威胁不到我,看了也闹心。”墨玉顿了顿,她的目光忽的变得凌厉,“可是母妃,旁观对她们的欺辱,就不是欺辱了吗?施虐者有恃无恐,旁观者就真的无罪吗?” 像是被打了一拳,王妃睁大双眼,不敢置信的看向墨玉,“你,你是我的孩子,你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 作为一个嫡出的女孩,竟然为庶出的孩子出头,还站在那些小妾的身边说话,她这是想做什么? “因为我看见了,并且觉得不公平。”墨玉站起来,走到王妃的面前,“母妃,请您放权,我会将您的善良贯彻下去,不会有任何一个人因为您的不喜欢,您的放任自如,而受到不公平的待遇,该是怎么样,就怎么样。您如果对这些女人不满,第一个要发作的,应该是纳了那么多妾的父王。” 王妃喘着粗气,看着墨玉,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母妃,您觉得呢?” “墨玉,你太过分!”王妃一拍桌子,站了起来。 墨玉撇嘴,转过身,下令道:“来人,请各殿各司的管事过来,王妃身子不适,接下来的宫务由本公主处理。” 黑衣卫没有一个人反驳,立马转身离去。 “墨玉,你想逼宫吗?”王妃厉声质问道。 “母妃,这不算逼宫,您只是王妃。”连城站了起来,走到墨玉的身边拉起墨玉的手。 “母妃,您一直仗着父王的宠爱高高在上,可是您真的觉得父王爱您吗?”墨玉拉着连城走回到椅子上坐下,“若是爱,他不会在您之后还有那么多的美人与孩子,您只是仗着我和哥哥有了王妃之位,母妃,说句难听的,您这么多年对我不闻不问,我会怨恨您!” “你,你在威胁我?”王妃身子一震,她愣愣的看向墨玉,那些话,那些话……从来没有人说,也从来没有人敢说,她竟然,她竟然…… “母妃,您该休息了。”墨玉捧起茶杯,淡淡的说道。 “墨玉,你是嫡出。”王妃还想维护自己最后的尊严,她被满脸震惊的白茉莉扶着,僵持着不愿退。 “母妃,无规矩不成方圆,与嫡庶无关。”墨玉抬起头,看了一眼王妃,“您知道的,一家不治,何以治天下。” 王妃在原地呆呆的站着,最后连城对白茉莉摆了摆手,示意她扶着王妃回去。 见到王妃离去了,连城握紧了手中的那只微凉的小爪子,“玉儿,其实不必那么残忍。” “让她继续活在梦里面吗?”墨玉嗤笑,“她是我们的生母,你想想,如果我们离开越王宫之后,她会不会受到同样不公平的待遇?” 连城默然,他叹了口气,“我承认,你是对的……” 正文 第53章 附属家族 “奴婢针线房管事嬷嬷姜白,见过世子,公主。”一个发福的妇人在躺下跪着行礼。 “你是姜家的?”墨玉看了她一眼,问道。 “回公主,奴婢是姜氏旁系的族人。”姜白有些疑惑墨玉为什么问这个问题,越家的各个附属家族都有在越王宫内做事的,她不是唯一的一个。 “哦,叫姜家回话的人过来。”墨玉点头,示意黑衣卫曲江人带来。 姜白觉得有些不对劲,但是又说不上哪里不对劲,她没敢站起来,依旧恭恭敬敬的跪在地上。 柔柔站在墨玉的身后,小声的说道,“公主,王上已经得知此处的消息了,没有动作。” 墨玉颔首,表示自己知道了,那么就可以放开手脚了。 姜家家主被黑衣卫找到的时候,正在妓馆里与当红姑娘颠鸾倒凤,被黑衣卫从被窝里拖出来的时候,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直到们被打开,才回过神想要去遮挡没穿裤子的下身。 黑衣卫不屑的丢给他一件长袍,也不管他有没有穿好,自顾自的拖着他上了马,往昂越王宫而去。 姜家主被一路拖到了王妃的院子里,直到被黑衣卫押在了墨玉的脚下,这才反应过来,他不断的喘着粗气,从地上他爬起来,正打算大骂,气焰却一下子消了,躬身对连城与墨玉行礼,“不知是世子与公主传召,在下失礼。” “我急着见你,是我失礼。”墨玉靠在椅子上,扫了一眼气不顺却强迫自己低眉顺眼的姜家主,眼中闪过一丝不屑。 “不知世子与公主,有何要事?”姜家主脸上带着笑,谄媚的问道。 “那是你家的?”墨玉对一旁跪着的姜白扬了扬下巴,示意他看去。 姜家主转头望去,仔细的瞧了一眼,这才颔首道:“回公主,此人乃我姜家旁支……” 墨玉抬手,打断了姜家主的话,“既然是你家的,领回去。” 场面一时很安静,落针可闻,姜家主抬起头,不敢置信的质问,“公主,你说什么?” “我说的不清楚吗?你家的人,领回去。”墨玉冷冷的看着长袍下光着腿的姜家主。 “公主,你这是在打我姜家的脸吗?”姜家主上前一步,忌惮的看了一眼黑衣卫,面色不善的第你这个号墨玉。 “我以为,第一个发作的会是姜白。一个附属家族之人,敢对我不敬呢!”墨玉没有理会姜家主,而是看向跪在地上的姜白,“那我们就来讲讲道理吧,姜家主请闭嘴!” 被墨玉落了面子,还被要求闭嘴的姜家主面色铁青。 墨玉捧着茶杯,眯着眼问道:“姜白,你回答我的问题,我越王宫很穷吗?” 姜白一愣,她没想到墨玉回问这样的一个问题,她愣愣的摇头,闭嘴的应该说些什么。 “那么,十四公主的身上为什么穿着洗白了的衣服?每个季度的新衣裁了吗?都送去了吗?她都能穿上吗?怎么一件衣裳能穿到洗的发白的程度,而且还很合适?你不要告诉我,那是十四公主第一次穿的时候就很合身,穿到这种程度是因为她为了给你省料子,干脆没长大!” 说道最后,墨玉手中的茶杯猛地一下摔在了姜白的身前,碎裂的瓷片炸起,混着茶水落在姜白的身上,却没有人因此而露出惊讶之色,因为他们所有的惊讶都被墨玉的话吸引了。 墨玉擦了擦手,从柔柔的手中又接过了一杯新茶,转头看向姜家主,“明白了?把人带回去,我没那么多功夫理会一个欺上瞒下的宫人,你们姜家最好给我一个交代,那些被私吞的钱都去了哪里,不要让我怀疑你对越家的忠心!” 家家主双腿一软,差点跪下,眼中闪过一丝畏惧,他狠狠的一脚将姜白踢翻在地,转身对墨玉作揖,“公主,在下不会再将这样的家人……” 墨玉抬起手,拦住了姜家主的话,漠然的说道:“你和我不熟,所以不太明白我的意思,柔柔告诉他。” “是。”柔柔站了出来,脸上带着嘲讽,“公主的意思是,姜白带回去,往后你家的人不许入越王宫伺候,公主不信任你们。” 此言一出,全场哗然。 “公主,我姜家跟随越氏一族至今已有数百年,你竟敢如此做,真不怕越王知道吗?”姜家主怒气满面,摆袖,正气十足。 墨玉被逗笑了,她看着姜家主,“你的意思是,父王会因为你一个外人,责罚于我?” 姜家主一愣,他后知后觉的察觉到连城投向自己不善的目光,心知自己说错了话,但还是拉不下面子来,硬着脖子站着,“公主,我姜家……” “好了,你闭嘴。”墨玉将茶杯放下,再次打断了姜家主的话,做了个手势,示意黑衣卫将其制住。 姜家主被两名黑衣卫一人一脚踹到了膝窝,猛地一下跪在了地上,他震惊的抬起头,“墨玉公主,我可是……” “闭嘴!”墨玉很不耐烦的看了一眼黑衣卫。 姜家主的嘴被黑衣卫堵住了。 “父王是男人,不管后院的小事,看你们跟了那么多年才放心你们,可是你怎么能居功自傲,还是居你家祖宗的功?我很怀疑你的忠心,这个家主不适合姜家,让人传话下去,我帮他们处理了,让他们不用谢。”墨玉不耐的看着跪在地上的姜家主,见到对方光着的腿,摆摆手,示意黑衣卫拖到一旁。 “很麻烦,有其他的附属家族参与,我觉得这样的越王宫我住着不舒坦。”墨玉转头对连城说道。 “墨玉公主,你没资格这么做!”姜家主不知道什么时候吐出了嘴里的布,在一边朝墨玉喊道。 墨玉的眉头彻底皱紧了,她转头,冷冷的看过去,“我的名声不好听,很多人都说我心狠手辣,可是我针对的从来不是自己人,但是你让我开始怀疑,我是不是应该更加严厉一点,让他们都看看我的手段。” 姜家主的眉头一跳,一种不好的感觉涌上心头。 “你站的地方是越王宫,不是你家,你跪着的屋子是越王妃的,更不是你呆的妓馆。柔柔告诉他,我是谁。”墨玉面色不虞。 柔柔站出来,一眼也不看姜家主,抬着下巴无比骄傲,“墨玉公主,越王与越王妃嫡女,越王世子亲妹。” 墨玉摆手,示意黑衣卫将其拉出去,“你说我没资格这么做,我就做给你看看,不是没有瞧见过我的心狠手辣才会那么嚣张吗?来人,把他的皮剥了,不许死,这辈子也不许他长出新皮来,连裤子都不穿,看着真是恶心!让姜家赶紧选个新家主出来,这个真是辣眼睛。” 姜家主被堵住了嘴,拖了出去,一点声音也没有漏出来去,却把在场的人都吓到了。 连城一直敛眉坐在一边,对于墨玉的话一直默认,对于在场的人全当没看见。 “将附属家族的各个家主叫过来,一个个找太麻烦,再弄几个姜家主,我还吃不吃午饭了。”墨玉喝了口水,淡淡的说道。 越王站在廊下,逗弄着廊下的鸟,正在听黑衣卫的回报。 “启禀王上,公主生气了。下令将姜家主剥了皮,但没有下令杀死对方,世子做主找了大夫。公主还有令……不许姜家主死去,令姜家尽快选出新家主。” 越王的手一顿,他转过头,眼中带着惊讶,微微的勾起嘴角,“不愧是我的女儿,如此手段……哈哈哈,随她去吧,不弄出人命就行,那些家族的手也的确太长了,小孩子玩闹,清了就清了,哪有那么多话讲。” 黑衣卫见越王不说了,又继续道:“……随后,公主将各个家族的家主传来,把越王宫内各家族的族人都退了回去,还列出了各项亏待十四公主与王美人的缺漏,请各个家族家主给个交代。各位家主态度良好,表示一定严惩渎职的族人,有几位家主甚至将族人留下任由公主发落……” “然后呢?墨玉怎么做?”越王饶有兴致的听着。 “公主下令记住这些‘无情’的家主,对世子说,对自己族人都无情的人,一定不会多忠心,请世子多加注意。公主没有留那些人,依旧退了回去,任由各个家族自行惩处……” “嗯,不错。”越王脸上带着笑,望向王妃的院子,“原本是打算留给连城的,没想到竟让她先做了,也是不错。” 黑衣卫犹豫了片刻,道:“王上,公主和世子再次提起了历练之事,公主似乎有意随世子下山。” 越王倒是真的惊讶了一下,他沉思片刻,神色略微复杂,他的确没想到墨玉真的有这样的打算。 越王什么也没有多说,只是远远地看了一眼,就转身离开了。 大刀阔斧的处理了越王宫内的宫人之后,墨玉和连城在王妃的门外致了歉,携手离开了。王妃一直没有出门,只是静静的坐在房内,眼泪无声的落下,她看着窗外离开的兄妹两人,拿起手旁的还没有绣完的香囊,丢进了簸箩之中。 “王妃不绣了了?”白茉莉站在一旁,看着伤心欲绝的王妃,眼中闪过一丝不忍。 “她说得对,王上已经不喜欢我了,何必继续自欺欺人?这几年,他不怎么用我绣的东西了。”王妃站了起来,缓缓的走进内室,“将我出阁前的纸笺取来。” “王妃,您没必要……王上还是敬重您的。”白茉莉在一旁劝着。 王妃浅浅的一笑,“怎么会呢?无论是瑞恒还是他,权势呵!都是令人着迷的东西。只是有人变得早,有人变的晚,我早就该看透了的……” 出了院子的墨玉有些伤感,她觉得自己还是有些过了,可是她就是看不惯王妃一个人沉浸在爱情编织的谎言里,为什么女人就那么相信男人说的话呢?恨其不幸怒其不争。 “玉儿在为母妃不值?”连城从黑衣卫的手中接过了一把伞,打开,撑在墨玉的头顶,挡住炙热的阳光。 “哥,你不觉得吗?花了一辈子的时间浪费在一个不爱自己的男人身上,好傻。”墨玉撇嘴。 连城拉着墨玉的手慢慢的往前走着,“玉儿,哥哥从来不觉得喜欢你,照顾你,保护你是一种浪费。” 墨玉一愣,但还是嘴硬的说道:“那是因为我回应了你的好,我对你很好!” “好,那你对我好的时候,我并没有回应,你会不会觉得浪费?”连城用自己的脑袋碰了一下墨玉的头。 墨玉晃了晃头,“不会……” 连城温和的声音继续钻入耳中,“所以,母妃觉得值得就好了,就算觉得不值得,也不能离开啊。” 墨玉停下了脚步,连城没有不耐,笑着看着她,打着伞,静静的等待。 墨玉觉得心里一揪一揪的疼,不是这样的,在她的世界,女人和男人是平等的,女人要是对这段婚姻后悔了,可以选择离婚,她们可以出去工作,可以像男人一样闯荡,没有人会瞧不起她们,没有人会觉得这样是伤风败俗。 “哥,我总觉得,你们男人对我们女人不公平。”墨玉转过身,抬起头看向连城,认真的说道,“明明我们女人也有很多才女,可是却没有一个男人愿意让她们入朝为官,说什么三从四德,就算街上有那么多的女人,可是在显眼之处,她们从来不是焦点。” “玉儿……”连城惊讶的看着墨玉,他从来不知道墨玉会有这样偏激的想法。 “你也觉得很激进吧?”墨玉自嘲的一笑,“可我从来不觉得女人不如男人。” “不要让其他人知道,会有很多人来抨击你。”连城小心翼翼的将墨玉抱住,“好玉儿,哥哥答应你,无论你做什么决定,哥哥都会站在你的身后,若是你也不喜欢男人三妻四妾,哥哥以后就押着你丈夫不许他朝秦暮楚。” 似乎是被连城的这句话逗笑了,墨玉拍了拍连城的肩膀,“好了,我知道了,就是感慨一下。” 改变不了的,男人从古至今都不是值得相信的,好在你是我的哥哥…… 两个人随意的走着,没有一个人先开口说要回去,就这么撑着伞在越王宫之中闲逛着,这大概是两人这一生最放松的时刻了。 路上应该遇上很多人的,但是墨玉刚刚雷厉风行的处置让众人都有些畏惧,没有人敢在这个时候凑上来,都是远远的避开了,倒是让两个人享受了一把安静的滋味。 “前面是什么?”墨玉看着前方的一个院子,她从来没有来过这里。 连城也没有来过这里,细细的打量着,许久才恍然道:“大约是兽园,我们是走得远了。” “兽园?追风和逐月也在里面吗?”墨玉好奇的看过去。 “压力在兽园的马棚里,要去看看吗?”连城询问墨玉。 “那就去看看吧。”墨玉抬脚走去。 兽园的负责人很快就出来了,让墨玉惊讶的是,对方进入是一名黑衣卫。不过想来也是,越王宫的兽园之中有整个越王宫的马匹,没有足够信任的人看管,还真的不放心。 “世子与公主是想去马棚吗?”那名黑衣卫躬身行礼。 墨玉没有理会那名黑衣卫,而是在打量周围的环境,连城见墨玉不说话,便下令:“带我们去看看。” “等等,那是什么?”墨玉注意到了角落的一个铁笼子,笼子里有一只白色的鹰,“海东青?这里怎么会有海东青?” 连城也看了过去,兄妹两人好奇的走了过去。 那只白色的海东青好像没有什么精神,呆呆的站在一个大大的铁笼子,身上的羽毛也不是很柔顺漂亮,和墨玉以前在电视上看到的相差很大。 “这只海东青是从哪里来的?”墨玉看着这只海东青,心头涌上一种熟悉的感觉,她转头去问那名黑衣卫。 墨玉很快就得到了答案。 “回公主,这是去年您下令从禁地外带回来的。” 墨玉愣了愣,她转头看着笼子离无精打采的海东青,她想起来了,在离开禁地之后,她遇上了一只老虎,差点没跑出去,后来她召唤了一只猛兽,是这只? 像是察觉到了墨玉的疑惑,那名黑衣卫继续道:“当时林中有一只死去的老虎,以及一只伤痕累累的海东青,公主命令黑衣卫搜寻林子,这只海东青当时刚刚被孵化不久,后来便被带了回来,一直养在兽园。” “那只受了伤的海东青呢?”连城看了墨玉一眼,问题。 “到了兽园后不久便死去了。” 墨玉恍惚,她想起来了,那时候出了禁地,她的确是想过要帮对方照顾孩子的,可是连城的伤太重,调养了很久,然后她就忘了…… 墨玉转过头,愣愣的看着笼子里的海东青,她害死了它的母亲,还囚禁了它一年……等等? “你说那时它才孵化不久?这样大的体型,它应该已经成年了!毛色也不是很对,几乎是全白的……”墨玉疑惑的看向那名黑衣卫。 “许是因为这只海东青比较特殊,兽园从未养过海东青一类的鹰,请公主赎罪!”黑衣卫告罪。 墨玉叹了口气,拔掉了笼子的插销,将门打开了,看着里面瞬间警惕了起来的海东青,“飞吧,我欠你的,你应该属于天空……” 正文 第54章 给你看真实 海东青的眼睛滴溜溜的转着,在笼子被打开的那一瞬间,身上的灵气仿佛一瞬间都回来了。 墨玉见对方依旧警惕,伸手将笼门开的更大了,抬起手做了个驱赶的动作,指着天空道:“去吧,那才是你应该待的地方!” 海东青发出一声长啸,虽然只有一岁,但是足以媲美成年的同类,它的翅膀十分有力,扑腾了两下,就从笼子里飞了出去。刚开始有些不习惯,它在空中调整了一下,很快就掌握了飞行的技巧,没几下就消失在天空之中了。 墨玉看着海东青消失的方向,视线一时没能收回来,她有些羡慕。 连城墨玉去看海东青飞离兽园,也没有理会看管兽园的黑衣卫脸上的失望,他的视线都留在了墨玉的身上。连城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墨玉,悲伤、不舍、希望、艳羡…… 连城忽然有些害怕,他伸出手,抓住了墨玉的袖子,心里稍稍安定了一下,他抿着嘴,小心的出声:“玉儿?” 墨玉收回了视线,将眼中的情绪全部掩藏,转头笑着看向连城,“我忽然觉得有些累了,不去马棚了吧。” 连城想要在墨玉的脸上寻找些什么,可是他什么也没有找到,最后他微笑着点头,“好,我们回去,让人去传午膳……” 看守兽园的黑衣卫疑惑的看这离去的世子和公主,他挠了挠头皮,没明白这两人这是怎么了。他转过身,让人过来清理笼子,等待下一只猛兽的入住…… 墨玉沉默着,低着头走在连城的身边,也不看路了,心里有些纷乱,各种各样的想法再次充斥着她的心。 “玉儿,那时,你去禁地,也是想离开吗?”打着伞的连城停了下来,看着无知觉往前走墨玉的背影,对方直到他出声说话才停下了脚步,“玉儿,你不喜欢这里的一切。” 墨玉的心一震,她慌乱的转过头,想要解释什么,但是对上连城的目光,她沉默了。 连城上前几步,将墨玉罩在伞下,遮挡头顶炽烈的阳光,轻声问道:“玉儿,告诉我,是不是?” 墨玉垂着头,一言不发,她不知道该怎么说。 “如果没想好,就不要告诉我,永远都不要……”连城拉起墨玉垂着的手,离开兽园之后,墨玉没有一丝想要和自己接近的意思,她打心底在抵触。 “连城……”墨玉看着腰间的玉佩,这是她这一年来第一次叫他的名字,“我只说一次,你是我哥哥,我会是你的手,从一年前开始,直到以后的以后。” 连城一愣,他转头看向墨玉,对上了对方坚定的目光,有些恍然。 “不要以为我是个小孩子,我决定了的事,没有人可以改变,你为了救我付出了那么多,为什么要怀疑你对我重要性呢?这个世界上,我只有你一个亲人!” 这句话那么的坚定,那么的温暖,也那么的……大逆不道。 连城下意识的捂住了墨玉的嘴,他转头去看身旁的黑衣卫。 墨玉一把拉开了他的手,“不用躲,世子永远是你,要想保护我,你先保护好你自己。父王早就知道我的想法了,你别想放弃你应该背负的职责!” 连城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他觉得自己应该高兴,因为一直那么在意的心性冷清的妹妹表示了她不会离开,她也在意自己,那是从来没有的一种充盈感,心里暖暖的。 连城将墨玉抱住了,把头搁在墨玉的肩膀上,眼神渐渐地坚定了起来,“我会的,哥哥会的,一定会好好的保护你!” 回到景行殿,两人用了午膳,就被突然造访的两位先生吓了一跳。 “公主,今日为何旷课?”左先生站在院子中,语气很是平淡。 “今日处理宫中杂务,未能先行告知先生,抱歉!”墨玉颔首,致歉,并没有过多的解释,她知道,就算她提前说了,左堂也不会给假,还不如直接逃课。 “世子呢?也是要处理宫中杂务?”站在左堂身旁的越雨信转头看向连城。 连城拱手,执弟子礼,“玉儿年纪小,我不放心。” “公主和世子的理由都很充分。”左堂有些不快的看向两人。 “先生早就该知道的,我不是一个合格的学生。”墨玉走到连城的身旁,抬起头倨傲的看向左堂,以及他身旁的越雨信,“您也一样,我不喜欢您,因为您曾经误导过我。” 越雨信一愣,他不明白墨玉在说什么。 “很疑惑?”墨玉挑眉,大方的为越雨信解惑:“你对我的武艺只是随意的授课,并不用心,当初我甚至以为连轻功都是话本上杜撰的,所以我从不喜欢您。” 连城诧异的转过头,他恍惚记起有这回事,好像越雨信那时候的确没有在墨玉的面前展露过什么轻功之类的东西,只是教她打桩扎马步。在禁地之后,暗杀她的刺客多起来之后,她才很是惊讶的在院子里坐了小半个下午,在那之后就再也不对越雨信用先生这个称呼了。 是因为平常太安全,所以没有在黑衣卫那里见过这样的武艺,所以第一次看到很是吃惊?连城忽然有些心疼墨玉。 越雨信也愣了愣,他的耳根处浮起一抹绯红,他觉得之前对墨玉的不尊重真是蠢极了! “所以两位先生,今日我们旷课了,父王也是知道了的,他并没有打算处罚我们。”墨玉精辟的总结道。 左堂和越雨信相视一眼,他们的思绪彻底被墨玉的孩童思想给打乱了,因为自己并不知道的东西,责怪教授知识的老师?两个人开始头疼。 “左先生,我作了一篇文,你看看?”墨玉从柔柔的手中接过一叠纸,递到左堂的面前。 左堂被面前的纸吸引了注意力,伸手接了过去,认真的看了起来。 越雨信一直没从刚刚墨玉的论调里面钻出来,因为自己没有告诉她有轻功,所以她就不承认自己老师的地位?这都是什么事啊! 墨玉朝同样吃惊的连城眨了眨眼,往边上走了几步,对越雨信做了个鬼脸,拉着连城就跑出了院子。 “我们就这么跑了?”连城一时没反应过来,他从来没有过这样的经历,因为不想要面对,就转身跑了,他所接受的教育从来没有允许过…… “哥,我们是孩子,孩子就该任性,你不觉得你太像个大人了吗?”墨玉转过身,一本正经的开始教育连城。 连城觉得墨玉有些变了,明明她有时候比自己还要沉着冷静,可是怎么今天说了这样的话? 墨玉仰着头,拉着连城,也不打伞,就在河边慢慢的走着,“如果今年我们要出去历练,那么就在这两个月了,再拖下去,天就要开始冷了,不方便躲避追兵……” 所以,在成长之前,任性一回不是什么大事。 连城抿着嘴,他看着墨玉,嘴里的话始终没能说出来。 “知道,你不想我去,但是我非要你,你拦不住我的,除了父王,没有人能拦我。”墨玉转过身,背着手,下巴微抬,甚至可以看到头颈处的汗珠,清脆的声音从喉咙中透出,“很可惜,父王不会拦我,因为你是世子,你没有自保的能力,而我有!” “墨玉,我不希望你遇到危险!”连城皱起眉头,依旧不赞成。 “我渴望自由,你看出来了!”墨玉认真的看向连城,“哥哥,你出去了,放弃继承权的我,必定不能再离开了,就当是帮我一次?” 连城没办法拒绝,这是他的玉儿第一次开口求他,她是为了保护他,他根本没办法阻止她。 “走了,柔柔说王美人和云丹都没有去过我们的院子,该和她谈谈了。”墨玉拉着连城的手,大步的朝飞烟阁走去。 见到墨玉连城来了,王美人有些惊讶,她下意识的去寻找越云丹,但是却被墨玉拦住了。 “我让云丹去上课了,往后她受到会和父王所有的女儿一般的待遇,甚至只多不少。”墨玉在临水的蒲团上跪坐下来,看着无措的王美人,“我来找你的。” 只是惊讶的一会,习惯了逆来顺受的王美人很快就收回了脸上所有的表情,低眉顺眼的开始着手煮茶。 “王美人,我不喜欢小妾的。”墨玉接过王美人递来的茶,看着她淡淡的说道。 王美人的手一抖,她诧异的抬起头,抿着嘴不说话。 “你十五岁入越王宫,之前一直被放在大厨房帮忙,十六岁的时候在给一位美人送膳食时遇到了父王。父王看上了你,当晚就侍寝了,成了王美人,只是你很快就惹怒了父王,被送到三从院。” 墨玉平淡的声音慢慢的述说着王美人的往事,而当事人却依旧低着头,像是墨玉说的根本不是她。 “那几年中,父王只是偶尔见过你几次,三从院的日子不好过,你在差点被打死时,又被召寝了,一个月之间夜夜春宵,一时风光无限。后来,你便怀孕了,在产下越云丹之后,你因为惹怒了父王,再次被送回三从院,从此开始过上了与世无争的生活。需要我帮你回忆一下,你十六岁之前,在大厨房的事情吗?”墨玉端起茶杯,慢慢啄饮着。 连城很是惊讶,他看着墨玉,明明两个人是在一起生活的,可是他居然不知道墨玉什么好似乎将王美人的底细都查清楚了。 “公主不必说了。”王美人抬起了头,只是眼睛依旧垂着,让人看不清她的神色,“奴婢十六岁就该被放出越王宫,因为奴婢的兄长要娶妻,而加重钱财不足,只能与邻村一户人家换亲,兄长娶他家同样十六岁的女孩,我嫁给那女孩三十的疯傻兄长。” 连城没想到还会有这样的事,他那么疼爱自己的妹妹,可是居然有人为了自己要把自己的亲妹妹送去这样的人家? 墨玉看了一眼震惊的连城,没有说话,他还有很多要了解,这世道上并不是很多亲人都那么无私的,越王宫之内没有人对他做什么,那是因为他从出生时便注定会得到越王之位。而那些刺客的审问,也因为她的坚持,他从来不知道那些人是谁派来的。 王美人的声音依旧在继续,声音平淡的没有丝毫起伏:“奴婢不愿意……后来,便留在了越王宫,奴婢也不愿参与这后院的可怜人之间的争斗,谢公主对云丹的照顾,奴婢感激不尽……” 墨玉看着面前对自己深深拜下去的王美人,叹了口气,“你起来,我有事交代你。” “请公主吩咐。”王美人跪坐了起来,低着头。 墨玉看了王美人好一会,才笑着摇头,“越云丹有一个好母亲,我倒是羡慕她……” 王美人诧异的抬起头,但是好像察觉到了这样不合礼,又马上低下了头。所以没有看到同样吃惊的连城朝墨玉看去。 墨玉对连城笑了笑,“别那种眼神看着我,我又不是天生的冰块,偶尔也会渴望一下母爱嘛。” 连城心疼的握住了墨玉的手,他无力改变,那时太小了,只能努力的陪着她,尽力的护着她,虽然手忙脚乱,但是很幸福,他原本以为够了,可是从来不知道,原来她也是会想要母亲的,她从来都不说…… “王妃若是都疼爱公主一些,公主大约会更像个孩子些。”王美人抬起头,对墨玉淡淡的笑着。 连城觉得有些不痛快,王美人有什么资格对墨玉表示同情。他正想开口,却被墨玉按住了手。转头看去,墨玉轻轻摇头,只能低着头喝茶。 “不要试图激怒我,你我都知道的,筹码是越云丹,你希望她好过些,我也是,所以我们是一样的。”墨玉转头看向王美人,“我要跟着哥哥出去历练,我们不在的时候,看好景行殿,柔柔会留在这里帮你。” “玉儿?”连城没想到墨玉回把柔柔留下来,他睁大了眼睛,满脸不赞同,所以这一年大多数时间都把柔柔留下,是因为这个? “我回头和你解释。”墨玉拍了拍连城的手,继续对王美人说道:“知道你不愿意,但我相信你为了云丹未来的日子,会同意的,我保证她会找到一个好夫婿!” 王美人的脸色松动了,她怎么能不在意呢?就算当初怀越云丹只是为了自己的生活好过一些,可是母爱怎么能轻易的割舍,那是自己身上的一块肉,十月怀胎,又有这些年的陪伴,她的丹儿那么的懂事…… “不用马上给我答复,我也不需要你的答复,你会同意的,出发前我让人来接你住到景行殿,你没有资格拒绝。”墨玉起身,最后看了一眼王美人,拉着连城离开了。 连城一直皱着眉头,一出来,他就想质问墨玉为什么不带柔柔。 “嘘!”墨玉伸出一根手指抵在嘴前,有些落寞的看着路旁的花草,“哥,那个王美人都那么在意她的女儿,你不觉得母妃对我们太过于冷淡吗?” 连城一愣,他抿着嘴,恼怒的,想打自己一巴掌,说什么柔柔?难道刚刚没看出来玉儿的不对劲吗? 连城伸出手,想要去抱墨玉:“玉儿,听哥哥说,不要管母妃,哥哥在……” 墨玉伸出手,拦住了连城,抬起头淡淡的看过去,对上连城诧异的神色,眼中闪过一丝的柔和,“哥,如果你不是世子,父王不会那么在意你,你会和他其他的儿子一样被远远的送出去。因为你得到王妃之位的母妃自身都难保,更加不会多在意你,更不要说那些庶出的孩子了,他们现在多巴结你,就有多想要你跌下云端。” 连城怔楞的看着墨玉,他好像知道墨玉想说什么,他想要阻止,可是又想要听下去。 “我向你保证,永远不会站在你的对立面,可是你能保证每个人都那么想吗?”墨玉的声音冷冷的,像是一把刀子刺入心里,“哥哥,就算是至亲……史书上你看到过的,不要那么轻易的相信任何人!” “玉儿,你怎么了?”连城有些慌乱,无措的看着墨玉。 “你一直在保护我,因为我是你的支柱,母妃不爱你,你感觉的到,父王是为什么培养你,你也知道。你孤单,你不喜欢这样,所以你有了我,我是你的支柱和希望,是你心底唯一柔软的地方。我想告诉你,除了我,不要把心打开给任何人,无论你都喜欢对方。因为一旦那人想要伤害你,毫无保留的你一定会一败涂地。” 连城看着面无表情的墨玉说出这样的话,不知道应该用什么样的表情去面对,他学过那么多的谋略,可是从没有人教过他这些残忍的话语。 “不是想要知道那些刺客的口供吗?历练前,我带你去看看,你要记住,永远不要忘记。”墨玉主动拉起连城的手,慢慢的朝地牢走去。 从今天开始,我不能做你的软肋了,你不能在心理上依赖我,所以我决定将这个世界的残酷都展示给你看。 正文 第55章 历练前夜 墨玉站在连城的身后,连城坐在她最常坐的那张铺了虎皮的椅子上,面前的桌子上摆了厚厚的一叠叠纸张。 墨玉默默的看着连城渐渐僵硬了起来的背脊,心里有些悲伤,当你知道那些你曾经信任过的人有一天一起背叛了你,你会怎么做? 连城看完了每一张纸,也不知道有没有记入心底,他站了起来,转头对墨玉笑着,“看完了。” 墨玉有些诧异,她原本以为连城会因为知道真相而感到愤懑。 墨玉抿起嘴,摆手示意身后的黑衣卫都下去。等黑衣卫全部离开之后,墨玉张开双臂,轻轻地拥抱了连城,“我知道你难受,你可以和我说。” “为什么呢?我可以接受是任何人人,可是为什么是他们?”连城神色悲伤,他缓缓地抬起手,将墨玉小小的身子抱入怀里,一如以往,像对待一个易碎的珍宝。 “哥,是我的错。”墨玉咬着嘴唇,拍着连城的背安慰着,“我永远和你在一起。” 连城很快就恢复了过来,他松开了墨玉,眼眶有些红红的,墨玉不知道他是不是哭过了,但是她知道,离开地牢,连城不会露出任何的反应。 “玉儿,你是我见过最聪明的小孩。”连城扯了扯嘴角,看着墨玉说道。 “你难道不是吗?你只是从来不愿意想。”墨玉拍了片连城的手臂,转头看向桌上摆着的纸张,“不要在心里依赖我了,和你保证过很多次,我不会离开你,就算有一天你会变得和父王那样,我也不会!” 连城也漠漠的看向桌上的纸张,他拿起烛台,丢在了上面,“我们离开这里吧,去历练,去更广阔的天地,就算在外面,遇到了更大的危险,也不会后悔。” 墨玉觉得有些心酸,连城在她在的时候,有了付出与回报,所以他接受孤独为王教育的他从来不多求更多的。可是当今天残酷的事实摆在他的面前,她真的怕他会承受不住。 可是,结果很好,他可是接受了那么多年王者教育的连城,只要心底还有柔软之处,他就永远不会变成另一个越王。 蜡烛滴落在纸上,然后慢慢的化开,火焰逐渐吞噬了这些证据,一张张纸被火焰舔舐着,卷起,化作灰烬…… 连城拉着墨玉的手,两个人就好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一般,抬脚离开了地牢。 出了地牢之后,连城并没有让人进去,火焰渐渐的吞噬了这座地牢,看着火焰涌出来时,连城的脸上带上了笑,他拉着墨玉朝越王所在之处而去。 黑衣卫一如往常,恭敬的跟在两人的身手,只不过这些黑衣卫却不再是平常两人惯用的,而且身上的杀伐之气更甚。墨玉嗤笑着,根本不理会这些黑衣卫。她只是觉得越王很可怜,居然要开始防备自己的孩子了。 来到大殿的门外,和往常一样,得到通传之后,两个人才被允许入内。 越王还是高坐在他的那把尊贵的椅子上。 连城把墨玉留在了门外,他保证自己会尽快出来。 墨玉答应了,转身留在门外,只是转头的那一刻,她眯着眼看了一眼越王,如果你敢对他动手! 越王注意到了这一眼,挑眉,他看向伸手关上门的连城,“比我意料之中的来得晚,你妹妹很疼爱你,等你完全恢复之后才让你知道。” 连城低着头,让越王辨不清神情,“父王,我原本是想来和您对质的,可是您居然不打算隐瞒了,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越王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只是点点头,“知道,你想说什么,直接说便是。” 连城嘲讽的一笑,抬起头,“越地之内的事,没有您的允许,除了上官家,不会有人能知道,可是那些附属家族开始蠢蠢欲动了。原本我以为只是巧合,因为您给了玉儿她原本不应该有的待遇,让他们嗅到了什么……” 越王很认真的看着连城,以一种从未有过的神情,就好像看到了曾经的自己。 “越王宫之内的事,没有您的允许,就连上官家也不会知道,那些公子就更不必说了,可是现在却是全天下的人都开始蠢蠢欲动了。”连城抬起头,对上了越王的双眼,“父王,您的打算是什么?废我改立玉儿?还是给我最残酷的历练成为最合格的继承者,您在养蛊吗?” 越王的脸上露出满意之色,他把玩着手中的墨玉扳指,淡淡一笑,“两个都对,两个都不对,连城,你和墨玉同样优秀,但是她比你更加聪明,我无法取舍。” “父王,我一直都明白,在历练开始时,不会有任何的助力,所有的一切都需要我自己争取。”连城低下头,看着腰间和墨玉一样的玉佩,脸上稍稍柔和了些,“父王,其实历练一直没有被推迟,从我到了年纪后就开始了,是吧?” 越王没有说话,默认了连城的问题。 连城自嘲的一笑,“我靠着玉儿躲过了那么多次的暗杀呢……”他张开手,伸了个懒腰,这是极无礼的动作,可是却格外的洒脱,“父王,我们不会自相残杀的,您知道了吧?” “原本我以为,她那样冷清的性格,是不会在意你的,看来你当女儿养着长大的孩子,还真的把你当做最亲近的人了。”越王淡淡的说道,他看着殿门,想起刚刚墨玉威胁的视线,不由一笑。 “父王,玉儿不需要再历练了,因为她不会像我一样,对您毫无保留,她从不信任任何人。”连城跪了下来,对越王俯身叩首,“从今往后,我会以您为向。” 连城磕了三个头,没有其他的动作,直接转身离开了,他想,他的父王少年时离家历练前,也是一个有温度的人吧…… 殿门被推开,连城第一眼就看到站在门口的墨玉,他笑了。 他比父王幸运,他有一个妹妹,不是大姑姑那样可以被牺牲的妹妹。 墨玉往里面望了一眼,最后的看了一眼越王,没有说任何的话,和连城携手离去了。 越雨信不知道什么时候拐了出来,身后跟着左堂,两个人皱着眉头目送这对兄妹离去。 “世子为何不愿放开公主?这样小的年纪离家,会有危险。” “公主聪慧,她要护着世子,世子也不愿将公主一人留下……” “世子可以选择先离去,等公主离族历练时再来接她!” “他们是彼此的牵绊,拉不开了,王上也不能……” “王上就这么坐视?” “你能说服公主或者世子?” “……” 这天晚上,连城和墨玉坐在院子里,两个人躺在摇椅上,偏头看着越云丹教他们玩双陆。 墨玉偶尔会拉着连城来几盘,但是更多的,还是连城看着她和越云丹两个人玩耍。 “玉姐姐,你真的要跟世子哥哥一起去历练吗?母亲说很辛苦的,没有人帮你洗衣服,没有人照顾你,没有人做饭,一定很累的!”越云丹嫩嫩的声音流淌在院子里。 墨玉挑眉,无所谓的笑了笑,拍拍越云丹的头,“不要羡慕我,你这辈子也别想离开越地,等姐姐回来给你找个好夫婿!” 越云丹鼓起小脸,偏过头不愿意理会墨玉,“玉姐姐,母亲说你不靠谱,云丹不喜欢你了!” 墨玉倒是没想到王美人会在背后这么说自己,她微微一愣,和连城相视一笑。是啊,她不靠谱,原本其实没打算那么早离去的,可是一见到连城还那么傻愣愣的,就气不打一处来。把所有的东西统统说出来,连城是长大了,可是这越王宫也的确不能再留了。 “云丹,你不怕我一个不高兴,就把你和你母亲埋了?”墨玉绷着脸,严肃的看向越云丹。 越云丹的手一僵,她瘪着脸,小嘴撅的能挂一个廊下的灯笼了。 “哈哈哈哈哈,云丹,你太可爱了!”墨玉伸出手,揉着越云丹的小脸,“听着,你玉姐姐我可不会做什么自毁长城的事情,叫你母亲记住了,不用提醒我,让她好好照顾你,等我回来给你找夫婿!” “云丹不喜欢玉姐姐了!”越云丹捂着被揉红了的笑脸,嘴巴翘的更高了。 “好了,知道了,玉姐姐也不喜欢云丹了。”墨玉躺回了摇椅,轻轻的晃着,闭着眼不去看越云丹。 越云丹急了,猛地起身,差点把双陆的棋盘弄掉了,双眼红红的,盯着墨玉看着,小嘴张啊张的,可是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连城好笑的拍了墨玉一下,“你够了,别弄哭小孩子了!” 墨玉睁开眼,抬手拍了拍越云丹的小脑袋,权当安慰,眼神幽怨的望向连城,“哥哥,我也是小孩子!” 越云丹眨了眨眼,被墨玉争宠的样子逗笑了,捂着小肚子不肯笑出声。 墨玉瞥眼看去,摘下一颗葡萄弹到了越云丹的头上,威胁道:“你敢笑我,我明天就活埋了你!” “那玉姐姐要选最好最干净的泥土!”越云丹也不怵了,笑嘻嘻的看着墨玉,继续玩双陆。手中才拿起色子,又抬起了头,认真的对连城说道:“世子哥哥一定要好好照顾玉姐姐,她要是受伤了,云丹会伤心的!” 连城没想到越云丹会向自己提出要求,他有些愣愣的,随即又笑着反问:“我答应你,你打算如何谢我?” “云丹把绣的最好的香囊送世子哥哥。”越云丹从怀里掏啊掏,摸出了两个香囊,一人一个递了出去,然后红着脸,低头看手,“母亲说,家人出门该送亲手所制的物品,以护佑远去的家人平安,云丹做了好久的香囊,这是最好的两个……” 连城和墨玉拿到了第一件送行的礼物,两人几乎是同时,从摇椅上坐了起来,沉默的看着手中的香囊,久久不语。 越云丹一直没有听到回应,脸愈加红了,伸手去夺香囊,“云丹做的不好,还是不送了……” 手还没碰到香囊,就被抓住了,越云丹愣愣的抬起头,看着微笑的看着自己的两人,有些怔楞。 “我第一次收到你的礼物,你居然要收回去,这样可不好!我正缺一个香囊呢!”墨玉一手拉着越云丹,一手来回打量手中的香囊。 连城也被触动了,想必也只有孩子才会那么天真无邪。他从怀里拿出一枚令牌,放到了越云丹的手里,“拿好了,有人要是欺负你和你母亲,就将它拿出来,就叫人揍他们,揍不死就不会有事!” 墨玉笑着抱起越云丹坐到自己的身旁,“来来来,躺下来,一起看星星,姐姐走了之后,你可只能一个人看了!” 越云丹呆呆的捧着手中的令牌,虽然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但是她知道,这一定很重要。 墨玉温暖的身体贴着她,软软的,很舒服,很新奇的感受,越云丹不敢动,也不管这个姿势是不是难受,就这么任由墨玉摆弄着躺在摇椅上。风吹在脸上,暖暖的,痒痒的,摇椅一直晃着,不知不觉的就睡着了。 墨玉看着躺在自己身旁睡着了的越云丹,脸上的笑容渐渐散去,伸出手,戳了戳越云丹柔嫩的脸蛋。 “明日离去,就让她们母女住进来吧。”连城提议道。 “对她们来说,是个麻烦,就算有你的令牌,也会有很多人虎视眈眈。”墨玉深深的看着越云丹,“我有些明白,为什么王美人会说我不靠谱,为什么她要让云丹拿送别的香囊给我们了,她有一颗七巧玲珑心。” “想再帮她们一把?”连城起身,手中依旧拿着那只香囊。 “嗯。”墨玉闭上眼,很快的就召唤出了一只蜘蛛,她睁开眼,托着这只蜘蛛,看向越云丹。 “什么时候炼成的?”连城惊讶的一瞬。 “有几个月了,原本是想给你的,但是后来才发现,和你同命相连之后,我可以感觉到了一丝你的气息了。”墨玉浅浅的一笑,然后将这只蜘蛛拍进了越云丹的额头,一道瑰丽的蛛影闪过,随即消失不见。 正文 第56章 交换条件 那天,天还没亮,墨玉从睡梦之中醒来,朝叫醒她的柔柔笑了笑,然后推醒了躺在身旁的连城。 “该出发了,再晚太阳就该出来了。” “公主,世子,衣裳已经准备好了。”柔柔跪在地上,将托盘上的衣服呈了上来。 墨玉沉默片刻,下床伸手将自己的衣服拿了起来,然后动手穿了起来。 连城也拿了自己的衣服,他看了一眼背对着两人的墨玉,向柔柔使了个眼色。 柔柔放下了托盘,转身走到了墨玉的身后,接过墨玉手中的衣服,动手帮她穿。墨玉没有拒绝,默默的放下手,闭上了眼。 “公主,柔柔会守着景行殿等您和世子回来的。”柔柔走到墨玉的身前,低头为墨玉绑腰带。 墨玉抿着嘴,没有说话,她的眼睛依旧闭着,只是微微湿润的睫毛出卖了她此刻的心情。 “公主,要照顾好自己啊。”柔柔为墨玉穿好了衣服,然后捧了一个盒子出来,站在连城和墨玉两人之间。 墨玉从枕头下摸出了自己的玉佩,连城也拿出了自己的那一块,一并放入了盒子之中。 “不能带出去,但是我们会回来,重新光明正大的戴上的!”连城拉起墨玉的手,笑道。 墨玉颔首,避开了柔柔的视线,跟着连城离开了景行殿。出门的时候,除了黑衣卫,还有站在飞烟阁门外的王美人和越云丹。两个人不知道站了多久了,身上似乎被露水打湿了,远远地站着无声告别。 越云丹抬起手臂,朝这里用力的挥了挥。 墨玉愣愣的看着她们,侧身对柔柔吩咐道:“去打个伞,让她们换身干衣服,然后住进景行殿,看着她们,有人欺负她们,你知道该怎么做!” “是!”柔柔站直了,身上那股独属于黑衣卫的气息透露了出来。 墨玉和连城上了一辆黑色的马车,像是寻常富贵人家那般,带着一众换了便装的黑衣卫,慢慢地出了越王宫。 马车之中的两个人谁也没有再掀起帘子往外看。 墨玉看着沉默的连城,犹豫片刻,然后说道:“最高处,父王和母妃在看着我们。” 连城微微一愣,他抬起头看着墨玉。 “你要是想告别,这里还能看到他们。”墨玉咬着嘴唇,说道。 连城微微一笑,摇着头,“不了。” “你不要后悔!他们是你的父母。” “会失落,但是不会后悔,玉儿,你替我挡了那么多,我不想你因为我难过……”连城坐的近了些,伸手拥着墨玉,“我们会有更好的未来,那时,不会有人再能左右我们!” “好,为了能做自己的主!”墨玉伸出手,像是新世纪的女性一般,握了握连城的手,“合作愉快!” 连城一愣,随即笑了,手下微微用力,“合作愉快,玉儿!” 初晨的太阳升起时,马车已经进了青州城,与商队一起涌入这座两人并不陌生的城。 两人谁也没有掀开帘子往外看,虽然很少在外面露面,到那时谁也不知道外面有多少人会认出他们。清晨的叫卖声很是动听,墨玉靠在车壁上,微笑着听着外面的小贩叫卖,坐在马车里,顺着街道慢慢的进入青州城,然后再慢慢的离开。 路过幕府时,马车依旧没有停留,墨玉坐在车内,听到了外面茶摊上那个经久不衰的故事,那个由她一手创造的故事,关于二公主和落魄书生的凄美爱情故事。 “我挺对不起她的。”墨玉低下头,看着自己的手,“死了也找不到尸体,死的时候也不是以自己真正的姓名下葬,她对我做过很过分的事,可是我好像也对她做了很过分的事。” “有一个词,叫做身不由己。”连城从食盒之中拿出一碟点心,递到了墨玉的面前,“先吃点东西吧,别饿坏了。” “是,出了青州城,我们可能就没时间吃东西了。”墨玉笑着接过了那碟芙蓉糕,是王妃那做的,两个人都默默的接受了,没有道破这个无声之中的小秘密。 墨玉有些感慨的咽下嘴里甜甜的糕点,虽然从来没有期望过母爱但那始终是母亲,一个很特殊的存在,她离开了母亲。 “哥,你会伤心吗?”墨玉的头靠在了连城的肩膀上,小声的问道。 连城愣了愣,笑着刮了刮墨玉的鼻子,“我的心里现在都是你,你让我怎么伤你!” 墨玉正伸手去拿芙蓉糕,手却因为连城的话顿住了,差点没把嘴里的糕点沫喷出来,“哥你好土啊……” “土?” 马车缓缓的离开了青州城,朝南方而去,随从已经在青州城买了所需的用品,在出了青州城之后,马车的速度就快了起来。 坐在马车之内的连城和墨玉神色都严肃了起来,墨玉掀起帘子,看了一眼他们各自的马,稍稍安心了些,“好在我们平常出行用马车的多,追风和逐月还能带出来。” “没有别的马比得上它们。就算会被认出来,也是迟早的事,有它们在,我们可以跑得更快些。”连城揉了揉墨玉的头。 墨玉瘪着嘴,摸了摸自己的头发,“哥,现在没有人给我梳头了,你给我弄乱了,这是让我自己来吗?” 连城一愣,他还真没想到,看着墨玉乱糟糟的发髻,抿着嘴不敢说话了。 墨玉翻了个白眼,三下两下将自己的发髻拆了,然后用发带绑成两个马尾,“你不许弄我头发了,我就会这个!” 连城清咳了几声,然后点头。 忽然,马车外忽然安静了下来,车子也停在了原地不动了。 墨玉和连城快速的对视了一眼,心下了然,第一批的追杀者来了。 “哥,你说第一个来的是那些附属家族,还是上官家族的?”墨玉拿出自己的一柄短剑,警惕的看着垂落帘子。 马车外已经传来了便装黑衣卫与刺客交手的声音,连城也拿出了自己的剑,“还在越地,上官家的人不敢在这里动手,也没办法弄出那么大的动静,是附属家族,就是不知道是那一个了。” 墨玉忽然笑了,她朝连城眨了眨眼,“你记得那天吧,我把附属家族的族长全部召到母妃那里训话?” 连城点头,皱起了眉头,“你不是动了什么手脚吧?” 墨玉很是得意的点了头,只是眼神有些忧伤,“我其实不想杀人的……” 连城还在愣神,墨玉却已经掐了一个法指,闭上眼开始念着什么。周遭似乎一下子安静了下来,然后就是熟悉的飞虫飞动的声音,像是有大片的蝗虫过境,夹杂着什么东西破碎的声音,除了这两样声音,没有其他的。 时间很短,也很长,一炷香之后,四周才逐渐安静了下来。 墨玉睁开眼,放出了她的蛊王,感知到周围已经没有刺客之后,这才掀开帘子出去了。 连城跟在墨玉的身后,才一撩起马车的帘子,就看到外面呆站着的黑衣卫,以及地上的碎尸,还有那些没有来得及飞远的蛊虫。 连城看着脚下没有一片干净的红色土壤,吃惊的看着这一幕,呆愣在马车上。 墨玉转过头,拉了拉连城的袖子,“哥,你猜对了,果然是附属家族的人,这一批应该是姜家的。” “玉儿,你做了什么?”连城怔怔的回过头,看向墨玉。 “先上马,马车不能要了,已经有人发现了我们。”墨玉拉着连城跳下了马车,踩着地上红色的血液,翻身上了马背。 连城皱着眉头看着地上的碎尸,他和那些黑衣卫一般,没有反应过来,但是却不难想象,这些尸体之中有蛊虫飞了出来,然后疯狂的破坏了宿主的身体,将其杀死之后离开,可是这样恶毒的蛊术,玉儿怎么会?就算是族长,也没有过这样的手段。 墨玉挥着鞭子抽向追风的屁股,自己架着逐月,和连城一起离开了这里。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这不是我在族里用正规途径学到的,你不会,但是我会,因为……”墨玉深吸了一口气,将自己早就想好的答案说出来,“我在禁地学的。” 墨玉撒谎了,这还是她从上一世的记忆之中带出来的,九九子母蛊,将母蛊种在一个人的体内,母蛊会产下子蛊,寄生到与其有血缘关系的亲人体内,每一只被分离的子蛊都会成为新的一只母蛊,然后再次循环这样的过程。 也就是说,这些附属家族的姻亲也有可能被种到子蛊,然后被蔓延开去……直到第一只母蛊被催动,所有的子蛊会同时破体而出,离开宿主的体内,将宿主的身体彻底破坏掉。 所以这是禁术,从来都不被允许使用。墨玉在还是上官玉的时候将家族的禁书都看了,因为整个家族只剩下她一个人了,只有她一个人守的秘密啊…… 她没想到,自己会一再的使用禁术,这样大的杀孽…… “玉儿,死了多少人?”连城在追风动了的时候,就抓住了缰绳,他的脑中还留着刚刚的那一幕,他震惊的转过头,看向沉默的墨玉。 “所有的附属家族,我不知道外面是哪些人,所以催动了所有的蛊。” 墨玉冷冷的说道,她转过头看向连城,“不要有任何的怜悯之心,有一个附属家族开始动手,就会有下一个,直到他们所有人联手对付我们,你不是不知道他们对我们的怀疑和垂涎!得到了我们,就能控制一直控制着他们的主家越氏一族,他们臣服了那么久,早该厌了。我们冒不起这个风险!” 连城闭上眼,心在疯狂的跳动着,他一遍遍的告诉自己要冷静,可是却怎么也冷静不下来。 “玉儿,哥哥这一生都不会放开你的手,等我,我迟早有一天会来保护你!”连城低声说着,笃定的看向墨玉。 无论你做什么,无论你错了什么,只要你是为了我,那么我就心甘情愿的接受,并且为了你变得更好! 墨玉转过头,在颠簸的马背上,愣愣的看向连城,然后露出了一抹笑,“哥,就知道你最宠我了!” “你是我妹妹,不宠你宠谁?”连城展颜一笑,挥起了手中的鞭子,“在上官家找到我们之前,去下一个藏身点,我们要彻底的改头换面!” “那就来赛马吧!”墨玉挥着鞭子,确定身后的黑衣卫还能跟上,用了的甩着鞭子。 这天越地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端坐在越王宫的越王也被惊动了,青州城开始戒严,幕府的谋士们进进出出,手中捧着各种各样的情报。 左堂在事情发生之后就被越王叫了去,两个人正站在桌前,看着不断被黑衣卫送进来的情报,脸色越来越难看。 “不愧是我的女儿,不愧是墨玉!”越王气的发抖,看着手边不断叠高的纸张,“姜家刺杀他们,她就将所有的附属家族族人都灭了口?就连他们的部分姻亲也没有放过?她这是想做什么?” 左堂的神色变了又变,看着手中不断增加的伤亡数字,眼睛缓缓的闭了起来,“王上,公主出师了……” “出师?出什么师?你在夸她?用这样残忍的蛊术?”越王等着眼睛看向左堂。 “王上,公主将世子放在了第一位,将所有有威胁的敌人都消灭了。”左堂躬身对越王行礼,“左某不复王上所托,公主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越王的火气一瞬间消失了,他拿着手中一个附属家族的姻亲伤亡姓名,“呵”了一声,摆摆手,“去,让幕府将这些附属家族的产业都接手,若是遇到反抗,格杀勿论,越地不能乱!” 左堂躬身应是,快速的离去了。 越王看着手中的纸,冷笑一声,“想我帮你解决一部分的刺客?所以将这些附属家族拱手献上?好大的胆子!” 室内沉默了片刻,又响起了一阵叹息,“你若是男儿身,便好了……” 从这一刻起,越氏一族不再有众多的附属家族,但他的实力与内蕴却更加的深厚了,因为他在附属家族所有族人一夜暴毙之后,将其庞大而壮观的产业尽数吞下…… 正文 第57章 被发现了 天黑以后,连城和墨玉两人在黑衣卫的护卫之下,进了一个荒废的院子。 墨玉站在门外,拦住了要进去查看的黑衣卫,“如果里面有人,会有不必要的伤亡。” 墨玉召唤出了蛊王,蛊王在头顶飞旋着,有窸窸窣窣的声音从周围的草丛中传来,黑衣卫提着刀,警惕的看着这个院子。 连城一直站在墨玉的身边,直到墨玉确定没有危险,才拉着墨玉的手进了院子。 “公子,小姐,距离下一座城池还有三十里,明日大约能到。”黑衣卫在进了院子之后,立马着手生火做饭,这一队首领站了出来,对两人行礼道。 “先想好我们的身份吧,明天到了千阳城别让人发现了。”墨玉取下身上的小包袱,将自己的短剑拔出来仔细的擦拭了一遍。 “我们的衣着骗不了人……”连城皱起眉头,看着身上穿着的衣裳,寻常富家子弟的装扮,带了二十人的护卫,但是却没有马车,看上去很奇怪。 “狩猎,现在还是夏季,虽然热了点,但是可以装作出门消暑狩猎的富家公子,我可以扮成男童,不会有人怀疑。”墨玉沉思片刻,转头看向连城。 连城偏头想了一会,见黑衣卫首领没有反对,便问道:“玉儿想用什么名字?” “难不成我们要丢下自己的骄傲吗?姓越是不成了,哥哥跟着我姓墨吧,墨连城这个名字也是不错的。”墨玉狡黠一笑,对连城眨了眨眼,“我还是叫墨玉,男装时就叫墨愈,以学愈愚的愈。” “玉儿,这样危险。”连城结果黑衣卫送来的饭,浅浅一笑,“不过,我喜欢。” “那就这样吧。”墨玉低头开始扒饭。 连城看着动作迅猛的墨玉,恍然发现,离越王宫越久,墨玉那被特意教导出来独属于贵女的气质被随意的丢弃了,却更加的洒脱自然。 “玉儿,哥哥觉得你这样很好看!”连城低着头笑着,想必现在她才是真正的快活吧。 墨玉愣了愣,从连城的碗里夹了一块肉吞下,含糊不清的应道:“我知道我很漂亮,一直都是最漂亮的!” 吃完饭,既然简单的清理了一下自身,就草草的睡下了。因为院子陌生,也没有人提出要进屋子里休息,只是在院子中扎了帐篷,没留下多少痕迹。 黑衣卫在帐篷外轮转值夜,直到天快亮的时候,才叫醒连城和墨玉。 连城从帐篷之中探出头,对黑衣卫“嘘”了一下,转头看了一眼还在睡着的墨玉,小心的钻了出来。 “有什么消息?”连城走的远些,问道。 “回公子,附属家族一夜之间暴毙,以及少数的姻亲也一同爆体而亡,青州城的传言不太好。因为王上着手将附属家族的产业全部夺了过来,导致民众流言不断,都说是……王上下的手。” “放心,不出七日,这样的流言都会消失。”墨玉站在两人的身后,身上裹着一件小披风,神色浅淡的看着转过头来看自己的两人,“在越地,还没有人比越王更有影响力。” “小姐,属下去准备早膳。”黑衣卫正要退下。 “等等。”墨玉走了上来,拦在这名黑衣卫之前,“出发时就说过了,不要做什么暴露自身的事情,下次我不想再听到‘王上’、‘早膳’之类的词,无论旁边有没有人。” 墨玉的话音才落,那名黑衣卫就面色一变倒了下去,浑身冷汗,抽搐着在地上挣扎。 墨玉冷冷的看了他一眼,抬起脚绕开了神色痛苦的黑衣卫,然后来到了连城的身边,“哥哥,下次不许丢下我一个人,如果这个黑衣卫不是我们的人怎么办?你会被杀死。” 连城一愣,下意识的反驳道:“这是我们从……家里带出来的。” 墨玉依旧神色冷淡的看着连城,“可我们之前不认识他们,如果他们是细作呢?如果他们是敌对势力从小就培养在越地的死士呢?哥哥,虽然我们带出了他们,他们暂时是我们的亲卫,可是世事难料。” 墨玉转过头,冷冷的看着地上那名黑衣卫停止了抽搐,然后望向四周,“我知道,你们的职责是保护我们,但是我并不信任你们,不要做蠢事,否则我会让你们后悔护送我们。” 黑衣卫的视线若有若无的扫过墨玉和沉默的连城,以及地上躺着的同伴,集体打了个冷战,低下了头。 墨玉见自己的目的达到了,转身拉着连城的手朝帐篷走去,“收拾东西,早饭路上吃,从我们离开家的那一刻起,我们就和贵族之类的词无关了……” 两人离开后,才有人上来将那名晕过去的黑衣卫扶起来,喂了药和水弄到了一边。 出发时,连城敏锐的发现,身后跟着的黑衣卫,并不像昨天那么有自己独立的想法了,做什么决定之前,会问过自己或者墨玉。 连城眼睛一亮,转头看向墨玉,“玉儿,你的目的是这个?” 墨玉点点头,“没时间笼络人心了,所以只能用威胁,他们不会跟我们太久,换了身份,出了越地,他们就会回去,接下来的路要我们自己走,没必要在他们的身上浪费时间。” 连城了然的颔首,转头看了一眼身后听话了很多的黑衣卫,心里对于前方未知的世界,忽然多了一丝担忧。 但是连城转过头,看着端坐在马背上的墨玉,心里忽然产生了一个想法,喜欢看游记与史书的妹妹,难道真的对前行之路没有忐忑吗?怎么反倒是一副坦然无惧的模样? “知道你在想什么,我不害怕,不是说初生牛犊不怕虎吗?”墨玉歪过头,对连城笑着说道,“更何况,还有比呆在家里更危险的事情吗?” 连城一愣,随即哈哈大笑,爽朗的笑声洋溢在马背上,荒无人烟的郊外上一群马飞驰而过,带着孩童特有的笑声。 日暮前,一行人赶到了千阳城北门。 连城端坐在马背上,手中拿着弓箭,骄傲的抬着下巴骑马朝城门而去。墨玉穿着男装,头发高高的束起,小手紧紧的攥着缰绳,由一旁跟着的护卫牵着马,笑着看着连城手中的弓箭。 “哥哥坏,不给我打麻雀!”墨玉噘着嘴,下巴微收,撒娇的看着连城的背影。 连城仰着头笑着,也不回头,只是放慢了行进的速度,等到墨玉的马与自己并排时,这才偏过头看去,“那你不要跟着我啊,回去找娘去!” “才不要,我要去看外祖母,你不许丢下我!”墨玉赌气的撇过头,插着腰嫩声嫩气的说道。 “哈哈哈,那你就忍着,只会坐马的小孩子可不能打麻雀!”连城得意的摇了摇手中的弓箭,双腿用力,骑着马到了城门口,扫了门口的城门吏一眼,打了个手势。 “很会看眼色”的黑衣卫立马上前,与城门吏交谈,在塞了钱之后,上马护送两人进入千阳城。 “这就是千阳城?”墨玉好奇的张望着,扫了没有丝毫怀疑的城门吏一眼,笑着转头四处看着。 “真没见识。”连城扬着下巴,坐在马上,可是视线却也忍不住的四处飘着。 路旁的行人对两个孩子露出了善意的笑容,有人想靠近,却被两人身后精壮的黑衣卫吓到了,小声的开始讨论这是哪家的小公子出来游玩了。 两人没有马上去找落脚地,而是坐在马上,由黑衣卫牵着,城里逛了一圈。 “没有人跟踪。”墨玉睁开眼,打了个哈欠,低声说道。 “你看你真没用,才出来多久,那么快就困了,真是麻烦!走,先去找客栈落脚。”连城嫌弃的看着墨玉,噘着嘴,却还是仔细的命护卫将墨玉看好,别一不留神掉下马。 几人有了目标,很快就有黑衣卫去向路旁摆摊的小贩打听何处有好些的客栈,回来时就有了方向,牵着马朝前而去。 “小公子,我这有一把上好的弹弓,用牛筋制成的,打鸟可是一绝啊!”那个小贩捏着手中的弹弓,对墨玉喊道。 墨玉的瞌睡一下子就清醒了,眼睛亮亮的转头看向连城,撒娇的唤道:“哥哥……” 连城翻了个白眼,摆摆手,“去,给他买来!” “哥哥最好了!”墨玉坐在马背上,挥舞着两只手,差点掉下来,接过了黑衣卫拿来的弹弓,宝贝似的捧着,还小心的询问应该怎么用,用什么样东西打鸟准。和小贩津津有味的说了好一段时间“打鸟绝技”,这才心满意足的捧着弹弓离开。 连城和墨玉对视一眼,两个人有默契的交换了各自的想法,在黑衣卫牵着马到了这家客栈时,扬着下巴跳下了马。 “几位客官里面请。”早就有在门口候着的小二上来伺候,热情的将几人引进去。 几个牵马的黑衣卫拒绝了马倌的伺候,亲自将马送到了马棚,留下两人看着马,这才回到客栈的大堂。 “哥哥,我要住临街的房间。”墨玉正拉着连城的手摇着,“哥哥,我就要住临街的,不要住后面的,不能晒太阳了!” 连城皱着眉头,无奈的看着挂在自己手上的墨玉,转头对黑衣卫使了个眼色。 “掌柜,能否请临街的客人换出两间房间?”黑衣卫首领好脾气的上前询问。 掌柜不是第一次碰到这样的客人,在打量了一遍两人的穿着之后,心下有了计较,拱手为难的解释着:“这位客官,不是我不愿,而是今日临街房的客人都是远处来的,来得又比您早,实在是不便换房……” 黑衣卫首领带着笑,继续和掌柜的商量,“我们可以出高价。” “这……”掌柜的为难的看着几人,眉头皱了起来,“这位客官,您就别为难在下了,远来都是客,临街的客人又是先行入住的……您看不如这样,在下给您安排两件最干净的上房,虽然不临街,但是好在后面靠水,很是清净。” “我不要清净,不要清净。”墨玉适时的闹了起来,摇着连城的手撒娇,“哥哥,我就要住临街的房间。” 连城有些烦躁的甩了甩手,也没理会掌柜,转身朝门外走去,“走,总不能每家客栈都没了临街的房了。” 黑衣卫也不和掌柜的纠缠了,一行人牵着马又离开了客栈,走过了两条街,随意的选了一家客栈住了进去。 “掌柜的,两间临街上房。”黑衣卫踏入客栈后,便说道。 “好嘞,贵客这边请。”小二躬身笑着,在前面引路。 一行人进了房,留了人在外面守着,这才放松了些,坐了下来。 连城倒了两杯茶,递给墨玉一杯,坐在桌边喝着。 “那个小贩查的如何?”墨玉把玩着手中的弹弓,神色不明的问道。 “回公子,那小贩说是有人给了他一锭银子,教他这么说的,为了引我们去前一家客栈入住。那条街上的小贩大约都被这样的手段收买了。”刚刚回来的一名黑衣卫跪下,却不见首领皱起的眉头。 墨玉将手中的弹弓丢在地上,淡淡的看着那名回话的黑衣卫,“那为什么他们知道我们在城门外说的话?” 黑衣卫一愣,随即反应了过来,看着地上的弹弓,身上涌出一层汗。 连城冷着脸,面色不善的看着地上的弹弓,进了城,玉儿就没有说过打鸟的事,还在千阳城里面逛了一圈,怎么就这么刚刚好,有人引他们去那个客栈,怎么又刚好投其所好的对墨玉兜售弹弓。 “那个小贩有问题!他一定在城门看到过我们。”墨玉拿起茶杯慢慢的喝着,“你们的能力不怎么样啊!” “请公子降罪!”黑衣卫齐齐跪下。 “不必,把那个小贩带过来,我看看是谁那么快就找到了我们。” “大概是真的被利用的小贩,否则不会那么鲁莽的兜售弹弓。”连城皱眉。 “若是他们也这么想呢?”墨玉翘着脚,伸了个懒腰,扫了一眼不敢抬头的黑衣卫,“如果他们就打算这么打消我们的怀疑呢?我现在很是怀疑他们的能力,打算亲自问问。” 正文 第58章 燃火万箭 被五花大绑丢在地上的小贩瑟瑟发抖的看着黑衣卫,开始磕头求饶,“各位大爷饶命啊,小的真的不知道是谁给的钱,我把钱都给你们,饶命啊……” 墨玉依旧坐在凳子上,神色冷淡的看着这个小贩,手微微一动,将一只蛊虫种在了小贩的耳后。红色的蛊虫才落到小贩裸露的皮肤上,就整个钻了进去,消失不见。 “说说,你看到了什么?”墨玉等了片刻,站起来,走到了小贩的面前,正好与对方的视线齐平。 小贩的眼神已经开始涣散,过了很久一会,才后知后觉的抬起头看向墨玉,正要开口,嘴角却留下一道血线,身子僵直的倒了下去。 墨玉诧异的看着小贩,催动着他体内的蛊虫,却得不到丝毫的反应。 黑衣卫首领蹲了下去,伸手探了鼻息,皱起眉,“他死了。” 墨玉颦眉,她转头看向连城,“上官家的人居然进了越地?” 连城的神色也严肃了起来,他走到了墨玉的身旁,看着倒在地上死去的小贩。上官家的第一人皇帝有一只先祖送的金蝉蛊,也学过不少的蛊术,对蛊虫的熟悉程度并不弱。以至于越氏一族避居越地后,上官家找到了一种药,可以克制蛊虫的作用。 这种药名为天毒仙,多用于死士,服下这种药的人,会在蛊虫上身之后迅速死去,避免一些消息的外露。 “千阳城不安全了,传信回越王宫,上官家的人到了千阳城。”墨玉转过身,找出了纸笔快速的写了一张纸条,交给了黑衣卫。 黑衣卫首领看着手中的纸条,不由得皱眉,“属下的任务是护送主子,传信会暴露……” “不要管你的任务了,我们已经被人发现了,如果不迅速将消息传出去,我们明天就可能死了。”墨玉冷冷的看了过去。 连城支持墨玉的决定,原本以为是附属家族的残余势力,没想到竟然是皇家的人,潜入了千阳城之中,那么越地有多少是上官家的人?连城不敢想。 连城颔首,转头对墨玉说道,“玉儿今晚和我一起睡,今晚所有人都保持警惕,我们现在离开会引起对方的注意,所有护卫都在外面守着,明日寅时出发,离开越地。” 送信的黑衣卫回来时带了自备的干粮,因为那个小贩,没有人吃客栈送来的食物,每个人都沉默的吃着手中的食物。 连城握住了墨玉的手,安慰的说道:“没事的,不要怕。” “要多兑些银票,下一站还不知道能不能顺利过去。”墨玉皱着眉头,看向黑衣卫,“去过钱庄了?” “老爷在公子们出门前就交代好了,每到一站就去兑银票,不会有误,请小公子放心。”黑衣卫首领拱手道。 草草的吃完了干粮,墨玉和连城简单的梳洗了一下,合衣睡了。 入夜没多久,窗外就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声音,还有拔刀出鞘的声音,躺在床上浅睡的两人立马睁开了眼,然后就看到了推门进来的黑衣卫首领。 黑衣卫首领见两人醒了,伸出手指嘘了一下,比了个手势。 墨玉见状,大惊,召唤出了蛊王,心下一凉,她完全无法感知周围的蛊虫了,就连蚂蚁也好像消失不见了,墨玉转过头,对上了同样睁大了眼睛的连城。 墨玉有些慌了,这是她第一次无法使用除了蛊王之外的蛊虫,除了上一辈子没有蛊虫可以用来召唤,但还是可以弄些小虫子什么的,这一幕,好像越子阳和阿金对自己用的那个阵法…… “先出去,他们还没有行动。”黑衣卫首领对两人说道。 墨玉和连城手拉着手,跟在首领的身后,小步的踏出房门。 可是才一迈出房门,头顶就传来了飞快地脚步声。墨玉和连城对视一眼,几乎是同时拔出了手中的剑,很有默契的跟在首领的身后,快速的往客栈一楼走去。 跑过一排屋子,墨玉却在楼梯口站定了,转头看了一眼空空荡荡的房间,她没有察觉到里面有人,或者说,没有活人,“我们没有包下整个客栈,其他房间的人呢?” “自然,是都死了。”客栈的门被人一脚踹开,一名黑衣人走了进来,他笑着抬起头,看向站在楼梯口警惕的看着自己的一行人,“原本以为你们吃了饭死了也就算了,可是没想到还活着,我们的任务又重了些呐!” 连城眯起眼,将墨玉拦在自己的身后,将剑横在自己的身前,看向那人,“还请报上姓名。” “越王世子的确有过人之处,墨玉公主也不弱,没想到这次能将二位杀死,断了越王一脉传承,是在下之幸。”黑衣卫缓缓走了进来,拔出了腰间的刀,指向几人,“说起姓名,二位只需知道在下是谁派来的不就够了?” “上官家还真是死性不改的卑鄙!”连城啐了一口。 墨玉面色一僵,但是随即又恢复了正常,她低声对首领说道:“杀出去代价太大,把你们的本命蛊放出来,我布蛊王佐使阵!” “是!”首领打了个手势,随即身后的黑衣卫都召唤出了各自的本命蛊。 “很厉害,从没见过这样壮观的场面。”那名黑衣卫拍了拍手,看着面前那只最显眼的金色蛊王,微勾嘴角,“这是公主的,世子的呢?您不是真的失去了继承者的资格吧?很可惜,周围的一只虫子你们都召唤不出来了!” “不能让他们把这个消息传出去,都杀了。”墨玉眯起眼,将连城拉到了自己的身后。 “墨玉公主,您应该躲在越王宫的,那么小的孩子,我还真的很舍不得杀死呢!”黑衣人舔了一下自己的刀,猝不及防的就挥刀而来,“给我上!” “放弃你们对本命蛊的控制!”墨玉厉喝一声,在本命蛊纷纷掉落之后,催动了蛊王佐使阵,那些落下的本命蛊再次浮了起来,在空中组成一个诡异的阵法。而客栈的窗户也在这一刻被街上潜伏的黑衣人破了,一瞬间,一楼就被潮涌般的黑衣人所占领了,呼喝声不断。 看着齐齐涌上二楼的黑衣人,墨玉拉着连城退到黑衣卫的中间,然后操控蛊虫攻击那些黑衣人。 “他们能潜入越地不是易事,外面不会有更多的人了,一起上!”连城挥手,示意黑衣卫上前,只留下两人在身旁守着。 墨玉闭上了眼,快速的操纵蛊虫划破一个个黑衣人的皮肤,完全不理会耳旁的砍杀声,专心的种蛊。 有人突破了黑衣卫的防守圈,拔刀跃上了二楼,朝连城劈来。 “世子小心!”一旁的黑衣卫伸手去抓连城的肩膀。 墨玉睁开了眼,与那名即将挥刀砍下来的黑衣人对视了一眼,冷声道:“破!” “啊——”那名黑衣人的脖子上被一直蛊虫咬破了,一道血线流了出来,那原本不深的伤口却不知道怎么的疯狂的长出红白色的肉芽,他的经脉逆流,在刀落下的那一刻,爆体而亡,血液撒在了墨玉与连城两人身上。 连城乍得被喷了一身血,下意识的伸手去抱墨玉,却没想到听到了妹妹低声的一句话。 “原来,真的有轻功……” 客栈的大堂之中肉的爆裂声不断的响起,还在和对方砍杀的黑衣卫一愣,看着刚刚还和自己拼杀着的人化作了血肉,沉默了片刻,抹了一把脸上的血迹,转身上楼。 “客栈不能呆了,被人看到会惹麻烦的。”墨玉沉着脸看着地上的一坨坨新鲜的血肉,拉着连城的手朝楼下走去。 “等等……”连城拉住了墨玉的手,他指着破了的窗户,“着火了!” “外面还有人!”墨玉收回了脚,嗅到了空气之中除了血腥味的一股奇怪的味道,“他们倒了火油!” 首领将墨玉和连城提了起来,朝西边的房间跑去,“客栈是木制的,外面倒了油,活很快就会烧上来,我们跳下去!” “不可能,为什么上官家有那么多人进来了却没有人知道?”连城被黑衣卫首领提着,陷入了自我的怀疑,他想不到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情况。 “先出去再说!”墨玉拉着连城的手说道。 黑衣卫首领的脚步停了,他一脚踢开了紧闭的房门,大步跑了进去。 其余的人第一时间就去检查了房间里有没有人,最后到了床边,掀起床帘就看见了两具七窍流血的尸体。 “好在我们没有吃小二送上来的晚饭。”墨玉皱起眉头。闻到了楼下涌上来的烟,“既然有人在外面放火,外面也有可能有人守着我们。” 黑衣卫首领立马明白了墨玉的意思,他指了几个人先出去,“下去之后先到马棚将马骑过来。” 几名黑衣卫应声,打开了窗户。 熟悉的破空声传来,墨玉还没来得及示警,就被一名黑衣卫压倒在地上。 很耳熟的声音,那是箭矢不断被射入皮肉的声音,伴随着刀剑的砍挡声,这一切都在告诉两个孩子,他们陷入了一个令人绝望的境地。 “保护世子公主先走!”黑衣卫首领拉过一张桌布,用力的挥舞了起来,将大部分的箭矢都挡了下来。 墨玉被一名黑衣卫抱了起来,与同样被抱起来的连城一起,站在首领的身后,等到箭矢不那么密集的时候,从一旁的窗户跳了下去。 被抱着跳下了二楼的墨玉心被提了起来,尽管亲手杀过人,尽管曾经也被无数支箭对着,但是从没有那么直观的体会,那一支支箭飞快的没入了黑衣卫的身体,血腥味一直充斥着鼻腔,原本仰仗的蛊王却丝毫排不上用场。 “噗——” 墨玉喷出了一口血,她连忙解除了对那几只本命蛊的控制,有蛊虫反噬了,他们的主人死去了…… 墨玉的眼睛湿润了,她看着护着自己跳下楼的黑衣卫,他的身上已经扎满了箭,可他依旧不知疲倦的朝马棚跑去,将墨玉抱上了躲在墙角的马上,拔剑朝街上的那些弓箭手扑去。 连城坐在追风的背上,来到了墨玉的身旁,两个人仰着头,愣愣的看着二楼那些护着几个不明物体跳下来吸引注意力的黑衣卫,二楼的窗户上不断涌出来的黑烟。 街上已经有了动静,护城的官兵跑了来,那些弓箭手很快就退走了,街上很快就吵嚷了起来,有人跑来救火。 墨玉紧紧的抱着手中的短剑,听着街上一下子热闹起来的动静,呆呆的发楞。 “我们要赶紧离开这里,不能被人发现了身份。”黑衣卫首领从二楼跳了下来,跑到了马棚,骑上马,“世子,公主,那些尸体很麻烦,我们必须马上离开!” 墨玉一咬嘴唇,看向连城,两人交换了视线,点头,催马离去。 “哎哎,你们是什么人?”有救火的民众跑到了客栈的后面,正好撞见蒙着脸骑马飞奔出来的几人,“来人啊——” 那人的声音骤然消失了,他低头看着没入胸口的那枚飞镖,笔直的倒了下去。 骑着马的人从身旁飞驰而去,那些端着脸盆来救火的民众这才尖叫了起来。 有官兵迅速的赶了过来,“什么人?人去了哪里?” 一个颤颤巍巍的老者拄着拐杖红着眼站出来,指着几人离开的方向,“大人,有六匹马,往那边去了,抬手就杀了二壮……” “追!”官兵立马拔腿追了上去。 墨玉骑在马上,注意力还一直放在连城的身上,知道首领开口。 “公主,你们往东去,我去吸引官兵。”首领停下了马,紧按着胸口的断箭旁。 “你……”墨玉的眼睛有些涩涩的。 “公主,请务必保护好世子与您自己!”首领扬起马鞭,落在了墨玉和连城的的马屁股上。 “你给我活下去!”墨玉没来得及说更多的话,逐月便已经跑远了。 连城抿着嘴,骑在马上,用力的抽打着追风的屁股,闭上了眼,带着跟随的三名黑衣卫与墨玉消失在夜色中…… 正文 第59章 暂避风头 赶在天亮之前,墨玉几人将马藏好之后了,找到一户人家,翻墙进去了。 “现在该如何?若是直接报上名号,倒是能出千阳城,但是之后的行踪可就……”连城看着头顶的月亮,北城还没被官兵追过来,一时还算安静。 “先留下来,在城里待几天,等风头过去些,我们再出门。”墨玉沉着脸,看着身后剩下的三名黑衣卫,眉头皱了起来,“客栈里的人都死了?” 三名黑衣卫身子一僵,相视一眼,低下头不敢说话。 “对方是有备而来,但也不至于只剩下你们几个。”墨玉颦眉沉思了起来,可还没想多久,就听见了一旁的动静,“是谁?” 一个衣着散乱的婆子从一旁提着裤子站了出来,脸色惶恐,颤着双腿抬起头,正要大喊,嘴里却进了只虫子。婆子吓了一跳,张着嘴,大口大口的往外呕着。 只是虫子还没吐出来,两个小小的身影就站到了自己的身前。 “这位,借你的嘴一用……” 婆子只觉得那个小些的男娃身音很是清脆好听,随后便人事不知了。 次日清晨,才刚刚躺下的墨玉和连城就被叫了起来。 穿好了府中下人的衣服,墨玉和连城就和一众小些的仆从出了门。 “哎,你们是谁呀?之前没见过啊?”一个年纪不大的女孩子看着两人,好奇的打量着。 “我们不是家生子,是王妈妈的远房侄子,叫阿成。这是我妹妹玉儿,我们昨天来的,春哥不是病了,没人替他照料花草,王妈妈让我来替他,家里没人,我就带上了妹妹,她给我打打下手。”连城好脾气的解释着。 “是啊,春哥昨天在茅房都差点拉虚脱了……”那个小丫头嘟囔着。 连城脸色一变,马上低下了头,他第一次听到那么粗鄙的言语。 墨玉倒是很习惯,她抓了抓松散的双丫髻,拍拍连城的胳膊,“哥哥,我饿了,什么时候可以吃早饭?” 那个小丫头一愣,手指递到了嘴边,嘘了一声,“不要说话,干完活自然有吃的了,小心被人听见,要责罚的!” 墨玉无声的“哦”了一声,拉着那个小丫头的手,亲亲热热的套起了话,“姐姐人好好,玉儿可以知道姐姐的名字呀?” 小丫头脸红了红,羞涩的一笑,“你才好……你们兄妹都好看,我叫露珠,你叫我露珠就好了……” 墨玉一顿,她到好似从没见过那么害羞的女孩子,一起在越王宫的时候,那些贵女都喜欢上来说话,这才是一个真正的古代女子才有的样子吧。 “露珠姐姐,我们这是要去干什么呀?昨天王妈妈说,起来就要直接去干活了呀。”墨玉拉着连城的袖子,另一只手却亲热的挽上了露珠手。 露珠歪了歪头,“我也不知道,大概是府中又有什么事发生了吧,叫我们去训话。咱们也不在内院伺候,不用的耐心那么多的……” 墨玉和连城对视了一眼,看样子,这个府中也不是一个安生的地方…… 来到一个满是人的院子里,墨玉和连城跟着几个年纪小的奴仆站在角落里,一个年纪略长的妇人面露威严,端坐在屋子里喝茶,周围没有人敢喘一声大气。 妇人身旁伺候的正是昨天晚上遇见的那个王妈妈,她已经没了昨晚的畏缩,而是趾高气扬的看着院中的奴仆,“……昨儿晚上南城出了桩事,与咱们府无关,但也不能掉以轻心了,从今日开始,府中不许随意出入……” 墨玉皱起了眉头,看样子外面闹得很凶啊…… 在院子里听了一炷香时间的训话,那名妇人开口让各院的奴仆下去干活,留下了几个管事的嬷嬷回话。 墨玉和连城跟着露珠走了出去,两个人的神色都有些严肃。 “你们不要害怕,咱们虽然在外院,但是外出采买什么的都轮不上咱们,在府里好好呆着不会有事的。”露珠见两人的脸色不好,出言安慰着。 “谢谢露珠姐。”墨玉扬起一个笑容,拉着露珠的手问道:“露珠姐姐在哪里做活,我空了来找你好不好?” 露珠笑嘻嘻的点了头,“我在大厨房帮忙烧火,主子们吃过了午饭就能歇一会,那时候你来找我吧,我给你们留点好吃的!” “谢谢露珠姐……” 在一条小路上和露珠道了别,墨玉神色凝重的看向连城,“春哥的病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好。” “等好了就回家,哥哥挣了钱给你买糖葫芦!”连城带着笑,捏了捏墨玉的鼻子,轻声哄道。 “你们是哪里伺候的?”一个丫鬟模样的人走了出来,拦住了两人,“我好像没见过你们啊……” 连城低下头,拱手笑道:“姐姐好,我们是伺候花草的,昨日春哥病了,所以来替他的。” “哦。”那丫头想了想,偏头指着墨玉,“这样小的丫头也能干活?花铲都拿不稳吧?” “姐姐好,家里没人了,哥哥只能带玉儿来干活了,玉儿很听话的,不会弄坏花草。”墨玉缩着脖子,怯怯的看向那丫鬟。 “青禾,我们还要去老夫人那里请安,别耽误时间了。”那丫鬟的身后走出了一个小姐模样的人,轻声说道。 这个叫青禾的丫鬟似乎对这个小姐并不感冒,摆了摆手,示意两人退下,大摇大摆的往前走去,倒是将这个小姐甩在了后面。 墨玉站在一旁,皱着眉头看着这一幕,换做在越王宫,这样的婢女早就被打出去了。那个小姐回了一下头,朝墨玉笑了笑,有转过身离开了。 “哥,我猜这是个庶女!”墨玉小声的对连城说道,“而且一定被欺负的挺惨,你看那丫鬟都不没规矩!” “我们帮不上忙,去种花吧。”连城无奈的一笑,拉着墨玉的手朝花园走去。 夏日的太阳还是很晒的,连城从小练功倒还算习惯,只是一直蹲着侍弄花草也流了一身汗。墨玉被连城安置在一棵树下乘凉,手里拿着一小袋子养料,正在给花草施肥。 “那个小丫头,你过来。”一个八九岁的小姑娘站在回廊上,身后跟着几个丫鬟,对墨玉喊道。 连城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皱着眉头看过去。 墨玉施肥的手一顿,也转头望去,想了想,没有放下手中的肥料,提着走了过去,草草的行了一个礼,低着头,“小姐有什么吩咐?” “以前没见过,新来的?”那个小姑娘扬着下巴,娇俏的问道。 “是。” “真没规矩,见了本小姐,也不下跪!去,掌嘴!”那小姑娘摸了摸头上的珠花,朝墨玉恶劣的一笑。 连城站的远没听清楚,但是见到那几个坏笑着朝墨玉走去的丫鬟,也沉下了脸。墨玉捏着袋子的手一紧,眼中迸发出了一道寒意,就在她打算催动蛊虫的时候,边上传来了一个还算熟悉的声音。 “九妹妹怎么在这里?刚刚祖母还在找你呢。” 墨玉抬起头瞄了一眼,是早上的那个庶出小姐。 那个小姑娘一愣,转头看去,眼中闪过一丝厌恶,哼了一声,带着丫鬟转身离去,不屑一顾的模样,只是依旧小孩子脾性,离开前还丢下了一句听上去并不是那么好的话。 “一个庶女,给一把年纪的白员外当了个小妾,还冲我得意了起来……” 墨玉见到那个小姐的脸色刷的一下白了,想了想,低下头假装没有听到那句话,低着头站在下面。 “四小姐,你怎么又乱跑?”那个叫青禾的丫鬟从后面走了上来,手里还拿着一个托盘,瞧见了墨玉倒是多看了几眼,眉头一挑,“四小姐这是想好了陪嫁的丫鬟?这个样子不错,就是小了些,不过听说白员外倒是喜欢小的,等四小姐不得宠之后她也该长大了,还能再多照顾几年老爷的生意……” 墨玉皱起了眉头,联姻吗?看起来,很可怜啊…… “这样小的丫头还不会伺候你,我倒是觉得你不错。”四小姐转头看向青禾,“老夫人说随我选,选你可好?” 青禾一愣,脸色忽青忽白,“四小姐,我可是夫人指过来的人!” “老夫人说随我选,母亲也不会太在意你吧?”四小姐看了一眼脸色发白的青禾,“我本不想带丫鬟的,你若是想跟去我也会成全你。” 墨玉挑眉,看样子不是个小百花,果然宅斗活下来的女人都时有一定战斗力的! “请小姐恕罪。”青禾捧着盘子,直直的跪了下去,屈辱的低下了头。 墨玉扯了扯嘴角,看着青禾低下头依旧愤愤的面色,难怪没做成夫人的心腹,被丢出来看着庶女,这样的心性,就是个炮灰! 四小姐也没计较什么,摸了摸身上从来没穿过绫罗绸缎,自嘲的一笑。她转过头看向墨玉,“你叫玉儿?” 墨玉一愣,随即点头,“是。”她居然记住了自己的名字? “我院子里没什么伴,花园日头晒,你也干不了什么活,每日来陪我说话可好?”四小姐站在回廊上,静静的看着墨玉,看着对方发红的脸颊,不由得动了恻隐之心,小时被夫人在院子里罚跪,皮都要晒脱了,可是却没有人来帮自己。 或许是头顶的目光太过于炽热,也或许是连城频频眼色示意她答应不要在院子里晒了,墨玉最终同意了。 四小姐笑了笑,看了一眼连城,“那是你哥哥?” “是。” “真好,我就没那么照顾自己的哥哥……”四小姐的笑容收了起来,整个人活像是一个活腻了的老妇人,“让他歇歇喝口水吧,夏日炎热,这时候不会有人来逛园子的。” “谢小姐恩典。” 跟着四小姐进了一个小院子,墨玉不由得打量了几眼,然后收回了视线。果然是庶女,那么小的院子,破破烂烂的摆设,几颗蔫了的花草,无处不在彰显主人受到的不公平待遇。 “很不配吧?”四小姐坐在了廊下,青禾进了院子就跑开去躲闲了,院子里除了这个四小姐就只剩下墨玉了。 墨玉沉默着站在一旁,她可不希望和内院的小姐扯上关系,免得到时候暴露了自己。只是那个四小姐像是在等自己回话,视线定定的落在自己的身上,墨玉无奈,只能出声问道:“小姐在和我说话?” “能同我说说外面的事吗?你刚进府,对外面不陌生吧?”四小姐温和的接过了话。 墨玉一愣,千万不要是自己想的那样,千万不要啊! “小姐想知道什么?” 四小姐静静的看着院子中残败的花草,然后慢慢的飘到了围墙外,“我想知道,外面是什么样子的,都有些什么样的人,人都是如何劳作获得食物的,如何……平安的出入各个城池……” 墨玉的心漏跳了一拍,她无奈的看着面前的四小姐,内心没有丝毫的惶恐,甚至还有点想笑。她忍住不抓着四小姐的衣领怒吼,沉沉的看着自己的双手。 得,招惹上来一个想要逃婚的大户人家的小姐,还是个不受待见要嫁给合作伙伴的庶女。虽然是商户,可她要是跑了,千阳城里肯定会乱一下吧?至少会比现在更乱一些,然后城门会戒严…… 墨玉无声的呵呵,“小姐,出入城门是要户帖的,拿不出户帖会被抓进大牢关起来的。” 快打消你的念头,别给我添麻烦! 四小姐一顿,然后又笑了起来,“嗯,我知道的,你和我说说外面的人都是怎样生活的吧。” 墨玉面无表情,只是心上已经泪流满面,假造户口本会被抓进去的啊四小姐,你真的搞到了吗? 墨玉很努力的用一个孩童的口吻去描述街上的东西:“我还小,也不是很了解,就知道街上的馒头很好吃,上次哥哥给我买了两个,一文钱一个,但是很好吃。街上有好多的小摊子,好多人在卖东西,有帕子,土布,戴在头上的花,还有各种各样的好吃的……” 正文 第60章 逃婚的小姐 墨玉在四小姐的院子里呆了一天,就光给人家讲外面的世界了。 可怜一个不常出门的闺女,在给另一个就没出过门的小姐讲外面的日子,墨玉觉得自己很憋屈。好不容易糊弄了四小姐,等到青禾端着晚饭过来,墨玉找了个理由就跑了出来,答应四小姐明天还回来,就飞奔着离开了。 回到下人的院子里面,连城正坐在门口的一个小凳子上等墨玉回来,身边倒是跟了个小尾巴露珠。 露珠正絮絮叨叨的劝解着连城,“阿成,你别担心,四小姐人还算好,不会对玉儿……” “玉儿。”连城见到墨玉走进来的第一眼就跳了起来,大步的朝墨玉走来。 “晚上有事说。”墨玉抓住了连城的手,低声说道,然后朝跟了过来的露珠笑笑,“露珠姐,对不起,中午没能来找你。” “没事,陪小姐聊天总比呆在花园里好!”露珠不在意的摆了摆手,然后拉着墨玉神神秘秘的进了屋子,掏出了一包糕点递过来,“我拿柱子们没吃完的,好东西,你尝尝?” 墨玉一愣,看着手中多出来的糕点,包好放好,“我不吃,待会就吃饭了,明天饿了吃!” 露珠没怀疑,笑嘻嘻的拉着墨玉出去,和连城一起去吃饭。 傍晚的时候,连城就不用去侍弄花草了,和墨玉坐在洗衣房外。连城的衣服上已经站上了泥,两个人简单的洗了个澡,捧着脏衣服过来洗。 连城不肯让墨玉动手,直接拿过了墨玉的衣裳下了水,亲自动手清洗。 墨玉坐在一旁,冷冷的看着连城,许久才无奈的摇着头,拿出了一块手帕,给连城擦了擦汗,“你不要急,我们慢慢洗。” 洗衣服晚上没什么人,入夜之后就更加没有人过来了,墨玉拿出露珠给的糕点,检查了一遍没有问题,递了一块放到了连城的嘴前,“哥,张嘴。” 连城笑着摇头,张口就把糕点吞了下去。没有越王宫的厨子做的好吃,冷了味道就更加普通了,只能算是可以下咽,但这是玉儿亲手喂的! 墨玉看了一眼连城手中衣服上的那块洗不掉的污渍,将糕点放到了连城的怀里,“哥你也喂我!” 连城瞥了一眼墨玉,没有回应,依旧低着头搓洗着,“你是我妹妹,我会照顾你的!” 墨玉一愣,心口暖暖的,没有说话了。乖乖的坐在一旁,将连城怀里的糕点拿回来,等待三名黑衣卫过来。 夏天的院子里蚊子是最多的,只不过蛊王在的地方,不会有什么不长眼的虫子靠近,直到黑衣卫到来,也没有被蚊子咬。 “主子。”三名黑衣卫并肩行礼。 “打听到什么了吗?”连城低头洗着衣服,随意的问道。 “主子,属下来吧。”一名黑衣卫犹豫了一会,伸出手来打算接过连城手中的衣服。 “那是我的亵衣。”墨玉站在一旁,好意提醒了一声。 黑衣卫的手僵在了半空。 “先说你们打听到的事吧。”墨玉挥开了那名黑衣卫的手,看连城不是很熟练的将衣服拧干挂上晾衣服的绳子后坐回来,捏了一块糕点送过去。 “我们所在的是千阳城的一位王姓富商,只不过近几年生意亏空的厉害,卖了一个庶女给千阳城的白员外,以得到白员外的支持,五日后便会过门,府中有不少人在采买送给白员外的贺礼。” “白搭一个女儿,还要送礼,也不知道这个富商脑子里在想些什么,一个女儿能搞定的事情,为什么不找个清倌人,反正都是女人,这是做生意,又不是真的想嫁女儿。”墨玉开始吐槽。 连城没有原则的点头,他觉得玉儿说的很对。黑衣卫木着脸,根本不懂上位者的想法。 墨玉轻声说道:“我见到这个即将出阁的四小姐了,她假造了户帖,想要逃婚,既然婚期将近,应该就在这几日了。” “逃婚?”连城很是惊讶,难以想象,一个家族的女儿居然会拒绝家族做出的安排。 “很简单的道理,白员外是个老头子,又喜欢年纪小的女孩子,家里妻妾一大堆。这个四小姐在王家的待遇不好,爹还要卖女儿,自然不愿意了。”墨玉翘起了二郎腿,讽刺的看着院子里晾着的各种华丽的衣衫,“想要马儿跑,还不给马儿吃草,能不反抗吗?那可是终身幸福!这个时代的女人,嫁个好夫婿就是重活了一辈子。” “若是在……家里,不会有人如此。”连城沉默了片刻。 “那是因为娘家强大。”墨玉施施然的坐着,“若是让之前备受欺负的越云丹嫁去上官家,王美人一样会带着她跑了。能不能跑出越地两说,可是要跑出去了,那就抓不回来了,为什么不赌一把,最差也就是嫁过去而已,反正也没有好日子过。” 黑衣卫:忽然觉得公主说得好有道理……可是为什么还是觉得哪里不对。 连城沉默着,作为一个接受了多年男权思想的孩子,他还无法接受这一点,女人怎么可以反抗家族呢?但只要把玉儿代入到这个角色,他觉得自己也会支持玉儿离开的。 “她一跑,王家上下会乱,我们必须在她逃婚之前离开,最好是在逃婚的前一天,还能趁乱离开。”连城分析道。 “我们不可能知道她想什么时候跑,她怎么可能告诉别人?”墨玉耸了耸肩,“只能盯紧了她,她一跑,我们就离开。如果这五天城防有松动,那就提前离开,不要卷入人家家族的纷乱中。” “是!” 连城皱起眉头,“五日的时间,父王应该会得知我们这里的情况……” 墨玉摇头,“不用多想了,他分不开身的,要处理附属家族收归的产业,不会有空管我们的。就算他来了,我们如何?跟他回去吗?继续历练的话,肯定会被发现。至少现在我们在暗处,上官家的人还没有发现我们,只要平安离开千阳城就够了。” “那便多留意千阳城的动静吧,那些官兵毕竟还是越地的官兵,摆个样子查案而已,至于上官家的人,不会再多做暴露。”连城站了起来,拍拍裤子上沾上的灰,拉着墨玉离开了。 第二日,墨玉吃了早饭,就和连城告别了,去了四小姐那个小院子,试图套套话,也许能让她自己说出来她什么时候会逃婚。 进了四小姐的院子,青禾就对墨玉翻了个白眼离开了,“你来了就去四小姐那里伺候着吧,我去夫人那里回话。” 墨玉乖巧的应了,等到青禾离开之后,抬脚走入了四小姐的屋子。 “玉儿,你来了?”四小姐坐在桌前,示意墨玉坐在昨天给的小凳子上,“咱们昨日说到哪了?” “说到绣坊,有不少绣活好的年轻姑娘回去绣房拿活来做,绣好了就拿回去,拿工钱,听说绣活越好的姑娘,工钱越高。”墨玉笑眯眯的说着。 怎么说也是一个思想超前的新女性,能帮一把就帮一把吧。 “那你的那个婶娘,她是怎么找到的绣坊?”四小姐来了兴趣,倒了杯茶给墨玉。 墨玉接过茶,喝了一口,嗯,味道真差,难怪是庶女。 墨玉面不改色的将杯里的茶水喝完了,眯着眼夸道,“四小姐屋里的茶真好喝!” 四小姐一愣,随即笑了起来,将整个茶壶拿到了墨玉的手里,“你喜欢就多喝点,接着说吧。” “嗯嗯。”墨玉点头,“那些绣坊不是一般人能进的,得有熟人介绍。我们村里有不少姑娘媳妇都会做绣活,做得好的也有,可不是每个人都能进绣坊的,绣坊的活轻松,不比田里又脏又累,都是要靠熟人介绍的。” 四小姐脸上的笑容淡了一些,皱着眉头思索了片刻,又问道,“那你那个婶娘呢?她生了孩子之后做绣活的时辰必然少了,怎么还能找到这样的活计?既然找到了,又为何不是一开始做姑娘时就做了的?” 墨玉差点被嘴里的一口水呛着,她抬起头看了一眼四小姐,虽然被那个传说中的妇人整的挺惨的,可是人家聪明啊!虽然不是宅斗冠军,但是至少不是炮灰啊。一句话能想出好多个弯弯绕,那么快就理出了思路,连让她多着急会都没有! 失策呀! “咳咳,四小姐,我那个婶娘,据说也是托的人。”墨玉皱着眉头,假装思考了一会,然后才不确定的说道,“我记得,村东头有个大婶,家里还算富余,就在绣坊干活,她不是绣娘,可是日子照样好过。” “这是为何?”四小姐来了兴趣。 “她给人介绍活计,好的绣娘多,但是待绣娘好的绣坊少。找她说话的人一多,她收的东西也就多了,介绍人去绣坊做活,或者自己拿活回来,分发给绣娘做,自己拿抽成。”墨玉抬起头,看向若有所思的四小姐。 中介这个职业,自古以来就不会少,只要你出得起钱,就没有他们办不到的事,而他们也是最好的媒介。 “那,找这样的活计,你那婶娘花了多少?”四小姐小声的问道。 墨玉挑眉,同样小声的回道,“四小姐,我也不知道呀~” 墨玉还带上了尾音,看着一脸懵的四小姐,心里乐开了花。瞧我折腾你一个古人,还是很够格的,懵逼了吧! 从墨玉的这个角度看过去,呆呆的四小姐还是很漂亮的,算得上是出水芙蓉,难怪嫁过去能救一个家族企业了,只要对方是个色狼,又不差钱,放点好处就能收获一个合格的合作伙伴和一个美女,这样好的合作,除了她自己,谁不乐意? 见四小姐好像有些反应过来了,墨玉连忙收起了心底的想法,神神秘秘的说道:“四小姐,我婶娘说了,村里的那些七大姑八大姨都是嘴碎的人。只要拿点瓜子什么的过去聊聊,没几句话就问出来该送多少了,这是明码标价的事,也没谁和那个大婶是一家的,谁会特地给人家送好处!” 四小姐了然的点了点头,脸上又扬起了自信的笑容。 墨玉看着四小姐,微微颔首,果然是宅斗陪跑者,套个村妇的话还是不会有问题的。 四小姐偏头想了一会,又转过头看向墨玉,“玉儿,你跟着你哥哥进城来,路上可有遇上人贩子?我听说外面的人贩子很是猖狂!” 墨玉眼睛一亮,好姑娘,都想到人身安全了,这个逃家很是有条理啊! “四小姐,我和哥哥身上脏,还是跟着王妈妈的车来的,有两个外出采买大哥哥在,人贩子不会上来的。”墨玉晃着小脑袋逗起了四小姐。 四小姐有些为难,她总不可能坐着家里的马车逃婚吧? “不过,我哥哥之前带着我两个人来过千阳城,买了好多好吃的呢!”墨玉话语一转,又说了回来,看着四小姐亮起来的眼睛,微微一笑,“四小姐不知道,我哥哥教我的,不能躲躲藏藏,不然人家以为你是没人要的小叫花子,一下子就给你抱走了。男的断手断脚直接当了真的小叫花子,女的就卖到花街去当丫头,四小姐,花街的丫头和我们一样吗?” 四小姐的脸白了白,仿佛想到了什么,脸色更加的难看了起来,哆嗦着嘴唇,问道,“那该怎么办啊?” “怎么办?没办法呀,我们力气没有人家大,就跑不了了呀。”墨玉歪着头,看着四小姐越来越难看的脸色,偷笑了一声,“只能不让他们抓走我们……” “那……那该如何不让他们抓走我们?”四小姐转头看向墨玉。 “他要喊着叫着说你是你父母族人,要带你回家之类的,你说不是是没有用的,边上的人还会劝着让你‘回家’,你得砸了边上的摊子,那那些看热闹的小贩是绝对不会让你走的,人贩子也不会替你赔钱……” 墨玉神神秘秘的伸出手和四小姐比划了起来,讲着各种人贩子的小伎俩,告诉对方该如何防备这些伎俩。 墨玉其实很佩服这个四小姐,作为一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古代大家闺秀,背着女则女戒,还能努力的挣扎求生,想着挣脱身上的枷锁负重,有自己的思想,这是多少新时代女性也没能做到的事情。 她开始希望这个四小姐能顺利的跑出去了…… 正文 第61章 意料之外 墨玉蹲在水池边,两只小胖手搓洗着自己的两只小袜子。 连城晒完衣裳回来,见状,一把将墨玉手中的袜子拿了过去,熟练的搓着,过了水之后,又起身去晒了。 墨玉甩了甩手上的水,托着下巴看着连城,不由得带上了一丝笑。 连城很快就回来了,扫了一眼站在一边做木头人模样的黑衣卫,坐到了自己的小凳子上,拿起扇子给墨玉摇了起来,“明日就要办喜事了,四小姐要走必然在喜宴之前。” “我觉得她还是有些坏的。”墨玉抿着嘴笑了起来,她想起今天白天那个嫡出的五小姐过来羞辱四小姐的模样,见四小姐气的那个样子,就能看出来她想了个多好的办法了。 “什么?”连城疑惑的转过头。 “白员外那边的生意不是在喜宴结束后就能顺利完成了?”墨玉咧着嘴笑着,“如果轿子来接了,他看上的小妾却没有了该怎么办?王老爷的生意可不能再拖了,必定会再找一个小姐替上,那么四小姐就又多了一天的时间跑路,至少在明天,王老爷是不会惹出什么风波来的。” 连城惊讶,“这样想来,这四小姐也不是一个简单的人物。” 墨玉怜悯的看了一眼连城,笑了笑,没有回应。男人都那么傻,后院女子的手段虽然拿不上台面,但却是最有效的,也是最阴毒的,关键是表面上还能显得纯洁无瑕。 黑衣卫:为什么忽然觉得公主的笑那么渗人…… “我们何时动身?若是等喜宴过后,两家全城找人时,可就不容易浑水摸鱼了。”连城皱起眉头,礼都成了,就是抓逃婚的女子回来受罚,这不是一件很着急的事情。 “或者,主子可以迷晕了那王四小姐,让喜事继续,我们可以跟着送亲队伍离开。又或者,今晚掳走了那四小姐……”有黑衣卫提议道。 墨玉皱起眉头,“不要卷入他人纷争之中,多添麻烦。” 连城转头看了墨玉一眼,没有说话,他站了起来,拍拍衣服上沾上的灰,“就这样吧,明日喜宴时离开,借王府的名义离开千阳城,只有不被上官家的人发现就足够了。” 墨玉颔首,方案就这么定了,几个人又讨论了一下城内现在的情况,确定好了路线,这才各自离开。 连城拉着墨玉的手,走在月光下,“其实,是不想破坏四小姐的逃婚吧?” 墨玉一愣,随即浅浅的笑了起来,“是啊,一个女人能鼓足勇气离开家族,是一个很值得钦佩的,那是关于一个女子的未来,我们已经借用了她家,怎么能再破坏她的姻缘。” “玉儿,我从不觉得你与其他的女子有什么区别。”连城偏过头,笑着,“可是现在我才发现,你才真的是大胆!” 墨玉耸了耸肩,无所谓的笑着,“我只是不觉得自己不如你们男的而已,男女应该平等的。” “若是让父王知道,你该被罚了。”连城无奈的笑着,伸出手拍了拍墨玉的头,“你这样的脾性,哥哥往后只能多护着你些了!” “好啊,不许反悔!” 次日一早,王府就热闹了起来。虽然只是庶出的四小姐给人做妾,但还是摆了宴席,给四小姐抬身份,也让白员外看到王家的诚意。 “阿成,玉儿,过来。”王妈妈穿着一身喜庆的衣裳,带着笑将两人招了过去。 连城拉着墨玉走了过去,“王妈妈有事?” “今日是个好日子,你们刚来,不知道府中规矩,今日就别去花园了,免得冲撞贵客!”王妈妈笑眯眯的拿出了一个荷包递给两人,“去买点吃食,到别处呆着去啊。” “谢王妈妈。”连城扫了一眼边上看过来的奴仆们,听话的拉着墨玉离去。 露珠睁大了眼睛,看着墨玉拉着连城过来,眨了眨眼,“王妈妈对你们真好!” 墨玉笑着从荷包里面摸出几枚铜钱,塞到了露珠的手里,“你对我们也很好啊!拿去买糖吃!” “玉儿,你真好……”露珠亲热的拉着墨玉的手笑着,“等你们回来,我给你们留点心!” “那我就和哥哥出去了啊,露珠你好好干活哦。”墨玉笑眯眯的和露珠招了招手,然后快步离开了。 “主子。”黑衣卫在两人出来了之后就跟了上来了,“上官家的人有动作了,城内的巡防严密了起来,据说还有画像贴出来了。” 墨玉皱起眉头,看向连城,“这里是越地!他们怎么查进来的手?” 连城也沉下了脸,“一定有什么我们不知道的事情发生了,尽快离开千阳城吧,从山林中过,下一站先不去青阳了,转道向东。” 墨玉赞同这个观点,她很难想象在月底会有人故意和他们过不去,不说客栈的那些死人和蛊虫,就凭黑衣卫的尸体就够让人发现谁在这里了。看来真的有自己人要对他们动手了。 “先去一趟钱庄,身上的钱不够用的。”墨玉沉思片刻,然后说道,拉着连城朝街上走去。 “玉儿,你想到了什么?”连城看着急急的朝前走着的墨玉,不由得疑惑了起来。 “还记得父王的那些儿子吗?”墨玉示意黑衣卫散开跟在附近,低声在连城的耳边问道。 连城点点头,“怎么了?” “他们为了不妨碍你,都被放了出来,做的最多的就是生意。还记得大公子越临城吗?”墨玉沉着脸,“我第一次见他的时候,没有注意,可是后来回想起来,他一身富贵打扮,许是去做生意的。” “那又如何?”连城疑惑的问着,只是没一会他就自己想明白了,“你是说钱庄的人透露了我们的消息?” “很有可能不是吗?”墨玉冷笑一声,难怪从来不告诉他们那些公子们在外面做什么,这也是历练的一部分吗?越家人还真是卑鄙无耻! 连城的心有些发凉,他忽然想起来父王曾经和他说过一个养蛊的小故事,一个蛊王如果不能挟制他的臣民,那么它也不配成为一个蛊王…… “如果真是我想的那样,钱庄必定一只蛊虫也进不去,有上官家的人掺和,钱庄如果不干净,一定也会有那些防蛊的药!”墨玉咬着牙,她居然相信了越王给的钱庄,还一路取钱过来。 “那这几日,三个黑衣卫的面容有人看过,出门打探消息不方便,必定会去钱庄落脚,所以他们就从我们这几日的动作推测出我们近几日可能会离开千阳城,所以他们画了画像?”连城皱起眉头。 “不会太像的,毕竟还有上官家的人在一旁虎视眈眈的看……”墨玉的脚步一顿,直直的看着前方贴在墙上的画像。 连城顺着墨玉的视线望过去,也愣住了,心下大骇,连忙拉着墨玉转身躲入了一条无人的小巷。 “怎么回事,那个画像……”连城有些惊慌,画的实在是太像了…… 墨玉的心不断的跳着,她忽略了一件事情,虽说上官家族与越氏一族有不共戴天之仇,但是这并不影响他们和一些有心思的人合作。如果她和连城都在千阳死了,越王自然怪不到上官家,而那个与上官家合作的叛徒就能顺利上位了。 还真是历练啊,一进社会就得到了那么贴心的现实! “是我们的其中一个兄弟,他在生意上一定很是拿手,说不定还掌握了各个钱庄的权利,我们不能再依靠钱庄了。”墨玉闭上眼,放出了蛊王。 蛊王的翅膀微微的颤动着,连城拔出短剑守在一旁,为墨玉护法。 墨玉的额头上沁出了不少汗水,将感知的范围扩大到几条街以外,这是从来没有做过的,很是吃力,而且她还不能完全的只朝一个方向感知,这让难度更加大了。 许久之后,墨玉才喘着气睁开了眼,收回了蛊王,她看向连城,摇头。 连城的心咯噔了一下,果然被猜对了,他越氏一族的钱庄真的混入了上官家的人。 “离开千阳吧,手上的钱还能用一段时间,之后不要再去兑银票了。”墨玉拉着连城出了小巷,和黑衣卫打了个眼色,朝城门的方向走去。 “戒备那么严密,可能没办法顺利离开了,如果杀出去,你们有多少把握?”墨玉和黑衣卫走在无人的小道上。 黑衣卫有些为难的答道:“若只是属下三人,问题不大,可……” 墨玉叹了口气,点头,“知道了,先等等吧,王四小姐出走必定有王府的人来寻,到时候混入他们的人之中吧。” 可是,哪有小孩子出来找人的?连城觉得不妥。 “找一辆马车,最好是有暗格的,只要有人打掩护,那就可以顺利的离开了。”连城眯着下巴,沉思片刻说道,“只是不能随意的用蛊了,上官家的天毒仙不是个好东西,万一一个不小心碰到了服下这药的人,就会暴露身份。” “嗯,不能再用蛊了,在越地还好说,出了越地,谁知道他们会给什么人吃药。”墨玉看着自己的手,第一次觉得有些力不从心,一直以来依靠蛊术的她,竟然要舍弃最强大的能力。 “主子,看那人……”黑衣卫出声提醒道。 两人同时望了过去,只见王四小姐钻进了一辆不小马车,而她的身后跟着一对夫妻模样的人,一同坐了进去。 “这算不算是老天有眼?”墨玉带着笑,靠在墙上,看着那个丈夫模样的人坐在车辕上。 “我们要搭车吗?”连城也笑了起来,王四小姐怎么可能坐着车离开呢?王家的人这时候肯定在堵着她,这样的马车里面,必定会有暗格藏身。 “那就走吧。”墨玉带着笑,拉起了连城的手,朝那马车走去。 男子挥着马鞭,正打算驾车离开,却见到一旁走出了两个小孩仰着头笑眯眯的看着自己,有些诧异的挠了挠头,“谁家的孩子?怎么跑这里来了?” “我们找四小姐。”墨玉笑着,看向被放下的帘子。 男子的手一僵,猛地转头看向身后的马车,一咬牙,正打算跳下来将两个小孩打晕,却瞧见是哪个汉子围了过来。 墨玉朝驾车的男子摆了摆手,“不要想了,你打不过他们的,知道马车里面有暗格,借我们用用,一起出城。” 那个男子似乎被吓到了,他拿着马鞭的手微微的颤着,似乎在犹豫要不要对三个黑衣卫动手。 “是玉儿吗?”四小姐的声音透过帘子传了出来。 墨玉挑眉,笑着点头,扫了一眼因为四小姐出声而安分下来的男子,拉着连城爬上了马车。一掀帘子,就瞧见了穿着粗布衣服的四小姐和边上那个陌生妇人。 “四小姐,没想到在这里遇上了。”墨玉找了个位置坐下,笑着和对方打着招呼。 四小姐的神色很是复杂,她原本还是觉得有些对不起这个一直陪她聊天的女童,自己若是跑了,对方肯定会被父亲抓起来问罪,内心很是愧疚。 可是现在看到这女童拉着她哥哥上了马车,仔细的瞧了一眼两人不俗的面容,以及那不再天真的言谈,举止有礼的模样,若说是个贵人也是有人信的。 犹豫了许久,都没有听到墨玉的解释,看着眼前气质不输于自己的墨玉,四小姐还是主动出声问了,“玉儿,你们……是何身份?” “你不会想知道的。”墨玉笑着看向四小姐,注意到了对方眼中的那一丝探究,浅浅的一笑,“给你出了那么几天的主意,没想到你还真找到了一个躲过人贩子的方法,还能找到这么个马车,以顺利的避开来追的家人。” 四小姐的身子紧绷着,她想起外面站着的那三个汉子,他们几个绝不会是对手,呼吸渐渐的急促了起来,“玉儿,你要劫车?” 墨玉含笑问道:“这样不合道义,请你捎带一程,出了千阳城之后,我们就离开,若是不小心撞上你爹派来的人,说不定还能帮你一把,不亏吧?” 正文 第62章 劫车而行 街上并没有人关注这辆平平无奇的马车,三名黑衣卫混入人群后,不远不近的跟着这辆马车慢慢的朝城门走去。 或许连上官家的人也没有想到,连城和墨玉会信任除黑衣卫之外的人。 那名驾车的男子叫做刘青,车内的是他的妻子高氏,在即将到城门口的时候,外面已经传来了王家家丁寻人的声音了。 墨玉和连城蜷缩在四小姐的身旁,看着忐忑不安的四小姐,笑了笑,“聊聊?” 紧绷着身子的四小姐一抖,惶急的看向墨玉,连连摇头。 墨玉耸了耸肩,对连城笑了笑,也不再说话了。 刘青驾着马车的速度慢了些,他貌似无意的掀起帘子,让路过的家丁瞧见里面独处的高氏,“就快到城门了,前几日有个客栈出了人命,约莫会查的严些,不要害怕。” 那几名家丁只是瞥了一眼,没有过多的怀疑,匆匆的越过马车走到城门口,似乎和守城的城门吏说了些什么,手中白晃晃的银锭子塞进了对方的手中。 “停。”城门吏抬手拦住了马车。 车子停了下来,似乎有什么人掀开了帘子,在王家家丁的面前简单的检查了一圈,也让对方看了,便挥挥手示意马车离开了。 三名黑衣卫没有全部从城门出来,两个人找了一个隐蔽的角落,翻墙出来,剩下的一个人扮作马贩子,带了马从城门离开,三人在城外一里处追上了飞驰离开的马车。 墨玉和连城从暗格里面钻了出来,拉着四小姐坐在了马车里面,笑眯眯的看向排成一排跪在外面的黑衣卫,“离了千阳,翻过那边的山就出了越地,你们是回去还是跟着我们离开越地?” 刘青和高氏对视了一眼,怯怯的打量了一番穿着寒酸却透着贵气的墨玉,低下头不敢多瞧了。 四小姐的神色也很是复杂,她没想到一个随意找来的小丫头居然能看破自己的逃婚。她这才正视着连城和墨玉,无论是哪一个,身上都透着一股她之前忽略了的气质,甚至比那个白员外更甚,绝不会是奴仆。 他们是什么人?那跪着的三个汉子又是什么人?虽然穿着普通,可是身上的那一种危险的气息却骗不了人。 四小姐往里面缩了缩,抱紧了怀中的包袱,她想起戏本子里说的,恶贯满盈的劫匪为了逃亡杀了见过自己的所有无辜百姓…… “属下们任务还未完成,自然是要送主子们平安离开越地。” 墨玉偏头想了一会,点头同意了,她对连城使了个眼色。 连城了然,转过身去,看向刘青和高氏,“两位可是千阳城中人?” 刘青下意识伸出手将坐在车内靠外的高氏抱住了,畏惧的看了过去,“这位小少爷有何吩咐?” “想知道你们为何帮四小姐离开。”连城浅笑着。 墨玉没有说话,只是示意黑衣卫上车,进来了一个将刘青推了进来,剩下的两个则在外面驾车,朝东去了。 刘青被黑衣卫一推差点摔在了地上,从黑衣卫的力道就可以感觉出,对方如果想杀他,不用费力。刘青立马跪了下来,磕起了头,“求你们,不要伤害我妻子,她怀了孩子……” 连城愣了愣,抿着嘴不说话了。 墨玉倒是勾起了嘴角,她伸出手,摸上了颤颤发抖的高氏的肚子,仔细的感受了一下,收回手,“你骗我,她没有怀孕。” 车内的气氛一时间安静了一刻,黑衣卫拔出来一把匕首,贴上了刘青的脖子,“主子问什么你就答什么,别说什么没必要的废话,否则我不介意杀了你们!” 抱着包袱的四小姐一抖,怯怯的看向墨玉,一咬牙也跪了下来,“求你,不要伤害他们,他们都是为了我!” “四小姐!”面色苍白的刘青和高氏齐齐出口阻止四小姐的求情。 “我不喜欢在问话的时候有很多人插嘴,自己决定,到底谁说话!”墨玉抱着短剑,看着面前的三人,神色有些不耐。 沉默片刻之后,刘青抬起了头,重重的对墨玉磕了个头,“小人刘青,与妻子高氏曾经受过四小姐的恩惠,为报求命之恩,这才决定护送四小姐离开千阳城,请您饶恕小人刚才的无礼。” 墨玉挑眉,看了一眼高氏,“这不就行了,说清楚就没事了,你倒是有个好丈夫!” 高氏一愣,她缓缓的抬起头,偷看了一眼墨玉,完全想不出来这样老成的话会是从一个女童的嘴里说出来的。 连城倒是见怪不怪了,从袖子里面摸出几张面额不大的银票递到了高氏的面前,“不要回千阳了,若是让人知道你们和我们有关,会死的。” 高氏呆呆的看着面前的银票,不敢伸手去接,满脑子想的都是戏文里那些残忍的杀人手段,生怕接过了这买命钱,下一刻就死了。 刘青看了看银票,又看了看高氏,猛地抢过了银票,挡在了高氏的面前,“不要为难我的妻子,她跟着我吃了很多苦,若是你们要杀人,杀我便是!” 墨玉有些呆滞,她似笑非笑的看着刘青,扯着嘴角不知是想笑,还是想嘲笑。 连城也有些呆愣,他看着自己手中的银票被抢了过去,低头看着空空的手指,忽的笑了起来。 “哈哈哈哈,我有说要杀了你们吗?就算是,我会只杀一个,放了其他两个,等你们找我报仇?”墨玉捂着肚子乐了,转头问四小姐。 四小姐的面色也被吓得白了,见墨玉朝自己看来,抱着包袱的手一抖,差点哭出来。 墨玉耸了耸肩,示意黑衣卫收回了匕首,抱着短剑看着面前的三人。有多久了?很久没有感觉到人性的温暖了。也不知道是因为在越王宫受惯了暗杀和排挤,还是因为那些亲人之间的尔虞我诈,竟然将曾经学了十多年的礼义道德都忘了。 连城也沉默着,他看了一眼跪着的三人,伸手拉住了墨玉的手,“到山脚下,就将他们放了吧。” 墨玉嗯了一声,也不管他们是不是还跪着,靠在连城的肩膀上,不由得开始怀念自己曾经普通人的日子。 好像也没有什么特别的,爸妈死了之后,就一个人过,外加一个管家。生活中最为波澜起伏的时候,就是越子阳到家里求借宿之后,她竟然放进了一个觊觎自家宝贝的仇人,真是讽刺!墨玉想起那时候在后山遇到正在“采风”的越子阳,想起家族墓葬的盗洞,自己都干了些什么啊!那么明显,居然没有发现。 似乎是见连城和墨玉都没有心思理会他们,三个人你扶着我我扶着你坐了回去,偷偷的瞄了一眼边上坐着的黑衣卫,缩了缩肩膀靠在了一起。 “四小姐,你该换个名字。”墨玉抬起头,看向四小姐,“连姓氏也该换。” 四小姐一愣,她低头看了一眼手中散开的包袱,露出了一角户帖,上面的名字正好显了出来。 刘青没表示自己的意见,但是他的神色很是赞同墨玉的说法。 看着咬着嘴角不说话的四小姐,墨玉也没有多管,只是淡淡的说道:“一个人的名字可以查得到很多东西,一个突然出现的孤身女子,还刚好姓王,你觉得没有人会怀疑你的身份?” “我的私房都用来矫造户帖了,没有多余的银两,更没有人能帮我了……”四小姐咬着嘴角,低下了头,小声的抽泣着。 高氏连忙伸出手拍着四小姐的背,低声安慰着。 墨玉看着四小姐,缓缓说道:“我有个办法,你要不要听听?” 四小姐的哭声一滞,红着眼睛抬起头,望向墨玉,“你有办法?” “不是已经猜到我们是谁了吗?”墨玉笑着看着她,“客栈的火是我们放的,人也是我们杀的,我们得找个人引开后面追着的人,你不错。” 四小姐的脸刷的一下变白了,连着一旁坐着的刘青和高氏,三人又恢复了刚刚畏惧的模样,瑟缩的看着墨玉和连城。 “很简单,我帮你把这张户帖改了名姓,给你一句暗语,你到下一个落脚处的时候,找一个钱庄,和对方对了暗语之后,从他们那里拿一笔钱,然后丢一样东西在钱庄里面,在那城里住一晚上离开,钱是你的,往后便是天高任鸟飞了。”墨玉扬起一抹自信的微笑。 四小姐面色一松,她承认自己心动了,只是去取一笔钱,住一晚上,真的有那么好的事吗?她转过头望向刘青和高氏,她开始犹豫了。 刘青犹豫了片刻,开口拒绝,“这样的好处,也会有很大的危险吧?” “你们没理由拒绝。”墨玉也望向刘青,“千阳城你们回不去了,只要被抓到,下场是什么样不用我说,看你们的样子,身上也没钱吧?你们需要这笔钱。” 高氏捏着帕子低声的抽泣着,她的一只手紧紧的捏着刘青的胳膊,她害怕,很害怕,怕的整个人都在颤抖。 “玉儿,我真的很难拒绝你的条件……”四小姐笑了笑,仰起头看向墨玉,像是一名被逼绝境的战士,“你以前,也是一名贵族小姐吧?” “我一直都是。”墨玉扬着下巴。 连城伸出手,笑着摸了摸墨玉的小脑袋。 “遇见你是我的幸运,仔细想来,有很多事都是无人和我说过的,我愿意为你做这件事!” “很勇敢。”墨玉拍拍手,笑着看向四小姐,“跑的时候要快些,最好不要做和去钱庄拿钱时的打扮,城门可能会戒严,但不会有人贴出你的画像,你若是想在那里住下也是没事的。” 四小姐听着墨玉笃定的语气,心里的怀疑愈盛了,“你们……究竟是什么人?” 墨玉没有说话,而是给黑衣卫使了个眼色。 木木的声音从身旁那名没什么存在感的黑衣卫嘴里吐出:“知道太多,小心被杀人灭口。” 三人被吓了一哆嗦,紧闭着嘴不敢出声了。 “主子,后面有人骑马赶上来了,看样子不是追我们的。”马车外传来了黑衣卫的提醒声。 墨玉挑眉,转头看向四小姐,“看样子是追你的,你被发现了吗?” 四小姐的面色一变,下意识的抓住了墨玉的手,差点被黑衣卫砍掉了手。墨玉挥开黑衣卫,淡淡的看着四小姐,只见对方哀求着:“是青禾,她之前进过我的屋子,一定是发现了什么!玉儿,求你帮帮我!” 墨玉拍了拍四小姐的手充作安慰,“那你还不躲进去?” 马车外的的王家家丁已经追上来了,在一个管事的带领下围住了马车。那名管事沉着脸,冷冷的扫了一眼这辆马车,确认了马车上的一道红漆,喊道:“四小姐,我知道你在里面,现在下车回去老爷既往不咎!” 墨玉扫了一眼四小姐躲藏的暗格,笑了笑,将身上细绸襦裙上的褶皱抚平了,望向连城。 连城打开了扇子,缓缓的摇着,“为何停车?” 马车外的黑衣卫仿佛没有瞧见王家的家丁,冷冷的答道,“回少爷,是一般人拦住了咱们的马车,口口声声叫着四小姐。” “我什么时候排行第四了?”墨玉娇蛮的哼了一声,“不就是拦路要钱嘛!绿柳,给人家。” 高氏诺诺的墨玉手中接过一块银锭子,手却忽的不抖了,面色淡淡的,十分冷静的掀起了帘子,将银锭子递给外面的黑衣卫,又坐了回来。 刘青惊讶的捂住了嘴,眼睛睁的大大的,惊恐的看着墨玉从高氏的体内取走了一只虫子。高氏软软的倒了下去,靠在了刘青的怀中,神情还有些恍惚。 那名管事在帘子掀起的那一刻就看清了车内的人,心里也是一阵怀疑,捏着黑衣卫丢到自己心口的银锭子,疑惑了起来。 “这位,你还不打算让路吗?”马车外的黑衣卫拔出了剑,冷冷的看向那名管事。 管事心下一惊,这年头可不是谁都能雇得起拿剑的护卫,还能拿护卫当马夫,关键是那剑……看着可不是一般的劣质货…… 正文 第63章 陛下有请 管事心下一惊,也不管得到的消息是如何的确定无误,这样的人,是商户人家怎么也不能招惹的。 管事下了马,拱手赔礼,“对不住诸位,我家四小姐走失了,适才认错了马车,还请少爷小姐赎罪!” “知道错了还不让开,没见我们在赶路嘛!”墨玉嘟囔着,声音却不大不小正好让车外的人听到。 管事的脸色一时不是很好看,他讪讪的让开了路,目送马车离去。 几名家丁有些急切,下意识的问道:“李管事,那标记不会有错!” 管事沉下脸,抬手给了说话的那名家丁一巴掌,“没见到那是些什么人吗?单只外面的两名护卫手上的剑就不是凡品,不提四小姐是不是被他们藏起来了,就算是,你敢上去和他们对峙?” “那……那我们回去改如何交代?”那名家丁捂着脸,有些无措。 “只说没有追到这马车便是。”管事觉得有些不安,又加了一句,“回去谁也别告诉今日这事,能有这样的护卫,拿马车上的少爷小姐也不会是简单人物。” 说罢,管事便领着家丁回去了,常年身处越王封地,见惯大人物之间无形的交锋,就算是一些小人物也明白那些贵人之间的事不是他们这样的人能知晓的。 四小姐马车离开之后就从暗格之中钻了出来,她神色复杂的看向墨玉。刚刚从外面的动静听出来了,来追的是父亲手下最得力的管事之一,见惯大世面,一般的人不会让他就这样下马赔礼道歉,就连马车也没提要瞧上一眼。 “我该道谢的,可以知道你的名字吗?”四小姐跪了下来,感激的看向墨玉。 “墨玉,希望以后不会再见。”墨玉示意高氏将四小姐扶起来,伸出手来,“把你的户帖给我。” 四小姐连忙从包袱中将户帖拿了出来,犹豫片刻,还是递给了墨玉,“谢墨小姐大恩。” 墨玉点点头,没有说话,扫了一眼这张户帖,眉头皱了起来,“你被骗了,这伪造的户帖就是个假的不能再假的。” 说罢,墨玉抬手撕掉了这户帖,没理会四小姐呆愣的模样,转头看向车上的那名黑衣卫,“给她做一份真的。” 黑衣卫没有犹豫,立马从怀中拿出了一份纸笔,在车上的一个小桌子上开始描画了起来。 四小姐原本因为墨玉撕了户帖的动作而气愤,但是在听到墨玉的话和黑衣卫的动作之后,抿着嘴。刘青和高氏也愣愣的,这时候再如何无知,也该知道他们的身份并不是寻常人可以知道的了。 四小姐很快就拿到了她的户帖,但是那名做好了户帖的黑衣卫却没有停下动作,他拿出一个小哨子一吹。一只鸽子落在了马车上,被外面的人送了进来。 黑衣卫写了一个字条塞进了鸽子腿上绑着的竹筒之中,将鸽子放飞了,然后转头对墨玉行礼,“小姐,已经做完了,这户帖三日内便能落定,就算有人来查,也不会有意外。” “就算是我的定金,你看可好?”墨玉好脾气的转过头,朝四小姐一笑。 马车到了山脚下的时候,停了下来,黑衣卫找了一种植物,用它的汁水将马车涂黑了,遮盖了上面的红漆。 墨玉换下了襦裙,和连城一般穿了一套练功服,骑在了马上,低头看了一眼正站在马车旁对自己行礼道谢的四小姐,“不用谢我,往后好好活,一个人能把握住自己的人生不易。” 四小姐有些愣神的抬起头,却瞧见那三大两小五个人骑着马快速的进了山林。 “四小姐……”刘青也愣愣的,他没想到对方真的会放自己一行人离开,他们应该也是在躲避追杀的,不怕他们泄露了行踪吗? “不用担心,她说了,有人要是来问,问什么答什么,我们不会有事的。”四小姐转过身,对刘青和高氏笑了笑,“抱歉,还是拖累了你们。” “四小姐这是说的什么话,若不是四小姐当初援手,我与相公也不能站在此处了。”高氏捂住了四小姐的手,无比真诚的说道。 “我们走的远些吧,希望能转移开那些追杀他们的人。”四小姐浅浅一笑,望向那些人离开的方向,“他们将马车留给了我们,还给了钱财,这样的大恩……落脚之后,为他们立一个长生牌位吧……” “是,这是应该的……” 马车短暂的停留了片刻,便又前行了,只是这车上的三个人谁也没有想到,今后他们一起立的长生牌位竟然是朝中举足轻重的人物。 天黑之后,五人便没有继续前行了,马没有被绑起来,而是随意的在四周吃草,也不怕走丢。 墨玉和连城靠在树上,静静的吃着黑衣卫烤的兔子。 “不怕他们坏了事吗?”连城犹豫了很久,还是问道。 “不会的。”墨玉的脸上洋溢着一种名为自信的笑容,“哥哥不懂揣摩人心,他们已经出了越地了啊,只要实话实说,上官家的人不会轻易对他们动手。更何况,他们去过钱庄之后,蛊母就会被种下,一夜之后,还有谁会知道他们去过呢?” “费尽千幸万苦,就是为了保住那个四小姐?”连城看穿了墨玉的小心思。 墨玉咽下了嘴里的兔肉,转头看向连城,“哥哥不觉得能掌控自己人生的女子才是最亮眼的吗?每一个都兢兢业业的遵守着男子定下的规矩,活的像一个木偶一般,不是很没意思吗?” 连城不是第一次听到墨玉这样惊世骇俗的言论了,但也不觉得奇怪,他的妹妹,怎么能和普通的女子比呢? 连城拿出帕子,给墨玉擦了擦嘴角沾上的油渍,“吃完就睡吧,明天就出越地了,到时候可没有人给我们守夜了!” 墨玉转头看了一眼不远处的黑衣卫,微笑着点头,拢了拢身上的衣裳,躺了下去。 连城的眼中闪过一丝担忧,他摸了摸墨玉的头发,无声的叹了口气。都追了那么久了,怎么可能没有人在越地之外等着呢? 一夜无话,第二日清晨连城叫醒了墨玉,几人骑上马,出了林子,前面是几个散落的村庄,过了这些村庄就出了越地的范围了。 “少爷小姐,是否要绕过这些村庄?若是绕过,前方便又是山脉。”黑衣卫出声询问。 “绕过去吧,到时候我们自己会捕猎,没有必要让人发现我们的身份。”连城决定了后,伸出手将手中装着水的竹筒递给了墨玉,“先喝点水吧,要不要小解?” 墨玉也知道,过了这些村庄,黑衣卫就会回去了,到时候如果被上官家的人堵住了,可没时间做这些事了。墨玉喝了水,没有去小解,直接骑着马朝前而去了,“哥哥你怕了吗?还不跟上?” 直到离开越地,几人都没有碰上来追杀的人,黑衣卫已经下了马,屈膝跪在地上与两人告别。 墨玉看了一眼连城,挥手让他们退去了,等到黑衣卫骑着马转身离去之后,才伸手拉住了连城的手,“他们可不是我们的人,就算以后可能是,现在也不是,不回去父王可是会生气的!” “我一个人无事,可是你……”连城皱起了眉头。 “好了,我也无事,倒是你一个人,你又没有黑衣卫那么好的轻功,就懂的皮毛。如果蛊王不是因为我……你现在一个人出来历练,我才不会担心你呢!” 连城叹了口气,调转马头朝南边去…… “就连黑衣卫都瞒着,我们究竟去了哪里,还真是没人知道了。” “父王给的钱庄都能出问题,更何况是这些我们从来没见过的黑衣卫?”墨玉早就召唤出了蛊王,仔细的感受着身旁山林中虫蚁的动静。 “快翻过这座山了,过去便是胭脂郡了,那边的江湖人士多,借几个小门派的马车离开便不会有人注意到我们了,只是之前准备的那些身份都不能用了。”连城仔细的分析着。 “没事啊,出生在山野之中的人又不是没有,就当我们是山中猎户生的好了。”墨玉偏头朝连城笑了笑,“别嫌弃啊,这样卑贱的身份比起什么落魄少爷小姐更加不会惹人怀疑啊!” 连城无奈的看向墨玉,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他这个聪明的妹妹有时候天真的可爱,“也就你不在意这些,若是要舒坦的活,势必要接触那些上层人士,怎么就能不在意呢?你不是不知道那些贵女是如何欺辱人的。” 墨玉低下头,看着手中的马鞭,阶层吗?以前都是用钱论的,可是现在却是用血脉论的,无论做什么都没办法让人高看你一眼吗?那就试试看吧。 “哥哥,前面有动静。”墨玉停下了马,警惕的望向前方,她的心跳得很快,有很多人在往这里来。 “回去,前面有很多人围上来了。”墨玉果断调转马头,和连城往后赶去。 似乎是察觉到两人离开了,身后林子里的动静一下子大了起来,两人跑过的路上一阵鸟兽哄散,整个树林从墨玉为引,蜿蜿蜒蜒的一条线上,飞鸟骤然腾飞,好不热闹。 “听动静,有些像军队……”连城迟疑的说出了自己的怀疑,他的脸色不太好看,没想到上官家族居然会出动军队,这是打算和越氏一族撕破脸了吗? 墨玉一凛,她也没有想到上官家族会有这样的动作。虽然已经是越家的孩子,可是心底还是对原本的家族有一种说不清的好感,她想说些什么,但却被身后的喊声打断了。 “越王世子,墨玉公主,陛下有请,还是不要跑了吧——” 墨玉和连城相视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震惊,连皇帝的名号都搬出来了,看来今天他们不会就此罢手了。 山中的道路崎岖,不好骑马,很快两个人就听到了身后越来越清晰的马蹄声。 忽然,一道熟悉的声音钻入了两人的耳中,那是弓弦紧绷的声音! 一道破空声传来,墨玉只来得及跳马,她往连城的身上一扑,两个人滚落了山崖。连城下意识的抱住了墨玉,尽量的用自己的身体挡住那些树枝和石头。 那支箭没能射中连城,而是没入了追风的脖颈之中,一道血线喷洒了出来,浇在了逐月的身上,追风的蹄子还想继续抬起,却怎么也使不上力,直直的倒了下去。 因为追风中箭,已经超过它的逐月已经跑到了前面,身上满是黑红的血迹,受到了惊吓的逐月没有见到主人,跑入了林中消失不见。 “首领,他们滚下去了。”一行骑着马的大汉在追风的身后停了下来,有人下马查看了一番,对领头的那人说道。 “将这马抬开,你们下去找,你们跟我去前面拦着他们下山的路!”那个首领很快就指了两队人分开行动。 极速滚下山的连城被一棵歪倒的树拦住了,只是身上早就多了不少的口子,他松开了双臂,紧张的查看墨玉有没有受伤,“玉儿你怎么样?” “你受伤了?”墨玉惊叫一声,吃惊的看向连城身上密密麻麻的伤口,神色立马沉了下来,“我不会放过他们的!” “墨玉公主说笑了,你们只是两个孩子,能对我们做什么呢?”很快就有人从上面跑下来,嘲笑着两人。 墨玉冷着脸,看着那些即将跑到自己身前的人,脸色难看的很。她召唤了蛊王,闭上眼,将那些一直没有和自己断了联系的虫蚁召唤了出来,然后朝这些人身上涌去。 出声的那人腿似乎被什么东西咬了一口,诡异的滚落了下来。 墨玉拉着连城朝另一边跑去,半眼也不看那些滚落下来的人,也不下山,拉着那些树枝,朝刚刚自己滚下来的方向跑上去。 “他们一定会去下面堵着我们,不能让他们知道我们在哪里,不然一定有更多的人过来围堵。我们先上去,用蛊王佐使阵,虽然山里没什么蛊虫,但是那些蛇虫鼠蚁也够他们喝一壶了!” 正文 第64章 万蛊入舍 墨玉拉着连城一路跑上了山巅,只是身后的追兵也很快就赶上来了。 为首的是一名高大的壮汉,他笑眯眯的打量了两人一番,随意的拱了拱手,“世子与公主可是跑累了?” 墨玉不由得转过头去看身后的断崖,咬着牙不说话,山崖下的风不断的鼓起衣裳,这一次,连城也被逼到了山崖边,不会有人再来救他们了。 “已经出了越地了,世子和公主最好还是听话些的好。”那人上前一步,挑衅似的扫了一遍两人身后的断崖,抿嘴一笑,“两位或许还不认识我,在下乃是虎威军先锋常林,此次奉了皇命,特地请二位进京一见。” “皇帝这是怎么了?这么急着要对我们动手了吗?他确定要与我越氏一族为敌吗?”连城冷笑一声,拉着墨玉的手,挡在她的身前。 墨玉闭上眼,暗自催动蛊王佐使阵。 常林的脸色一变,谅哪一个中心为主的人,都不能容许一个异姓王的子女这样诋毁自己的主子,“世子还是不要多做抵抗了,你们的身后是悬崖,逃不了的。” 墨玉睁开眼,从连城的身后站了出来,对上了常林的双眼,微微一笑,“你可知道我刚刚做了什么?” 常林一愣,定睛看向墨玉,眉头微微的皱起,心中涌上了一个大胆的想法,但是却下意识的不信。常林的眉头皱得更深了,上下打量了一番墨玉,正打算开口,脸上却被浇了一股热热的东西。 常林见到了墨玉脸上无邪的笑容,伸手去摸,却嗅到了一股十分熟悉的腥甜味。 惨烈的叫声,惊恐的追兵在悬崖旁不断的挣扎着,密密麻麻的各色虫蚁在他们的身上疯狂的爬着,一口一口啃噬着血肉,还有一条条盘踞的蛇,并着灰扑扑的老鼠正往他们身上的各个腔道钻去。 常林的面色一变,手却感觉到了痒,他下意识的低头去看,却见到一只毛茸茸的老鼠已经爬上了他的手心,双眼不像平日见到的那样是黑色的,血红血红的宛如鬼怪传说之中的老鼠精。 “我也不愿意的,谁让你们想杀我们呢?”墨玉冷冷的看着这些人,和连城一起拔出了剑,防备着有人冲过来。 “陛下只是请两位入宫一叙!”常林甩下手中的老鼠,拔出刀,和几个还算完好的人一起砍着地上的蛇虫鼠蚁。 “进了宫还能出来吗?”连城冷哼一声,同样冷漠的看着这些人垂死挣扎。 “世子,这山上可不止我们这些人,下山的路已经被封锁了,你们跑不了!”常林嘶吼着,一把将缠在他手臂上的蛇扯了下来,连带着拉下了一大片皮肉。 “我不记得有告诉过你,只对你们动手了。”墨玉理了理头发,朝常林粲然一笑,“这座山就是你们的葬身之处,不,应该说,你们不会有尸首留下来!” 悬崖上的空气似乎凝固了,在这一瞬,常林似乎听到了山下的嘶吼声,那是一种绝望无助的喊叫声。 “若不是你们堵着我们在山里,还不能召唤出那么多小东西。”墨玉操纵着蛊王,控制那些蛇鼠加大啃噬的力度。 忽然,连城注意到了常林的脸色变了,从一开始的惊惧忽的变了,成了一副狰狞的模样,他下意识的将墨玉挡在了自己的身后。 “任务已经无法完成,那你们就跟着我去陪葬吧——” 墨玉没想到已经被啃成了骨头架子的常林,居然还能轻身提气,从数十步之外一跃到了面前。 墨玉的反应速度很快,只是手却跟不上眼睛,她要伸手将连城拉到自己的身后,却怎么也拉不动。 那把染上了蛇鼠血液的刀在日头下一闪,墨玉闭上了眼,然后就感觉到一股温热的血液飞溅在自己的脸上。 她睁开眼,见到的却是歪倒的连城,而他倒下去的那一刻,却还不忘将自己拉到身后,替她挡着接下来的刀砍。 就像是慢动作回放。 “哥——” 凄厉的哭声回荡在山崖中,被风裹着飘向远处,墨玉的眉心出现了一枚红色的朱砂痣,手中纷繁的扣着法指,一个个繁复的蛊术从墨玉的口中被念出。无论是简单的,还是复杂的,还是越氏一族没有的,还是曾经被当做禁术的,统统使了出来。 山中的哭喊声骤然消失了,每个人都像是被施了咒语般停滞下来,只剩下快速转动的眼珠,像是一个被疯狂摇晃着的动眼木偶。 几乎是同时,那些眼珠子停止了转动,像是被一根线拉着,纷纷脱离了眼眶,落在地上,被那些召唤而来的蛇鼠吞食了。 吞了眼珠的蛇鼠就像是被打了鸡血,爬动的速度更加的快了,愈加疯狂的啃噬着那些还活着的人,而那些已经爬入了活人体内的虫蚁却在碰到蛇鼠时纷纷爆裂了,细微的震动好似南美的蝴蝶,连带着整个残破不堪的躯体炸裂成了一坨坨血肉…… 可是无论常林如何,那刀依旧不管不顾的落下,墨玉的视线被泪水所模糊了,只能瞧见满是红色的世界之中一道白光往自己落下来,她紧紧的抱住了连城,往一旁滚去。 墨玉有一刹那的失神,她觉得好像回到了童年时的游乐园,那种熟悉的失重感,好像海盗船。嘴里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流出来,是可乐吗?墨玉想要咽下去,却怎么也没办法控制自己的动作,世界重新恢复成了一片血红…… 静谧的山间响起了一声清亮的鸟叫声。 墨玉的背终于落到了实处,她扯了扯嘴角,紧抱着躺在自己身上的连城,还好我给你垫背了…… 再次醒来,已经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墨玉只觉得口鼻满是铁锈味,身体却怎么也动不了,连皱个眉头也困难的很。 耳边又传来的鸟叫声,墨玉想捂住自己的耳朵,好吵…… 眼皮似乎被什么东西舔舐着,湿湿软软热热的,终于将她的眼睛舔开了。 墨玉被入眼的白光刺到了,可是嘴里却不知道被塞进了什么东西,滑滑的一坨滚入喉中。或许是因为实在没有力气,墨玉看到的东西总是模模糊糊的,怎么也传不到脑子里。 她再次闭上了眼睛,想着落下悬崖的那一刻自己抓着连城,她的心一紧,想要再次睁开眼去看连城是不是在自己的身边,意识却再次模糊了过去。脸上被什么东西扫过,带着一股青草的气息,安抚着她焦躁的心。 沉睡了不知道多久之后,墨玉惊醒了,这一次她并没有之前那么虚弱,她仔细的打量着自己所处的地方。 这是一个山洞,还算干燥,身下铺着干草…… “连城……连城呢?”墨玉慌乱的想要爬起来,却怎么也使不上力,她急的哭了,转头想要借力,却瞧见了躺在自己身旁的连城。 心一下子安静了,墨玉喘着气看着连城笑了,她顺着连城的肩膀往下看去,衣裳还算完好,他的手被自己抓着,热热的,他还活着。 歇了许久,墨玉感觉自己恢复了不少,便带着笑容爬了起来,想要叫醒连城,却瞧见了一幕足以令她疯狂的一幕。 “你……你的手怎么了?”墨玉胆怯的看着那只只剩下一块皮连着的手臂,血早就流干了,隐隐的散发着一股淡淡的味道,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她想要伸手去抓那只手,却怎么也不敢伸出去。 “为……为什么?”墨玉的眼泪不断的落下,她呆坐在连城的身旁,愣愣的看着那只断臂,不知所措。 墨玉想起连城教自己的法子,那时候给柔柔续上了断骨,可是这是断臂啊,就只剩下一层皮还连着,已经发臭腐烂了啊……怎么接啊? “你为什么要挡刀?为什么?”墨玉嚎啕大哭。 “我不要你救啊……”墨玉抬手打了一自己一巴掌,却怎么也感觉不到疼,只是闻到了自己身上那股许久没有散去的血腥味,以及嘴里那股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留下的味道,边哭边吐了起来。 呕了一地酸水的墨玉惨兮兮的看向连城,她颤着手将握住了连城的那只断臂,可是手才稍稍用力,就感觉到了皮下波动感,已经感染腐烂了…… 有蛆虫从断裂的血管中探出脑袋,又马上钻了回去,但是更多的蛆虫却被墨玉这一捏给挤了出来,在地上成团的翻滚着。 墨玉从来没有觉得这些供自己操控的小虫子那么的恶心,她忍着眼泪,从那只断臂的指尖用力的捏着,将那些钻进去的蛆虫从断处挤出来。 翻滚着的蛆虫就像是一盆刚刚出锅的蛋炒饭落在地上,只不过一个不会动,一个还在不断扭动着自己的身体。 墨玉崩溃了,她紧攥着小臂,怎么也不敢再往外挤那些蛆虫,她怕自己挤出来的只剩下一层皮,只剩下蛆虫啃不动的骨头,眼泪落在了地上,像是硫酸落下一般,将那些蛆虫都腐蚀了。仿佛会传染一般,几滴泪珠就将中央的蛆虫腐蚀了,然后蔓延开去,将所有的蛆虫都烧死了。 墨玉愣愣的看着蛆虫消失不见了那块空地,伸出手摸了摸湿透的面颊。 泪水沾湿了指尖,没有任何的的反应。 墨玉猛地转过身,拉起了连城的衣服,伸出手在他光洁的肌肤上摸着,没有任何被烧灼的痕迹,那些落在他身上的泪水没有腐蚀他。 “万蛊入舍……”墨玉喃喃的念着,身上却起了一阵鸡皮疙瘩。 手好像碰到了一个什么东西,墨玉将那东西从连城的衣襟下拉了出来,是一根黑色的抹额。墨玉正打算放下,却瞧见了上面镶嵌的一样东西。那是一只金色的禅虫,和自己的一样,是连城死去的那一只。 墨玉的手颤抖着,她愣愣的看向躺在地上的连城,他从没有提过这只蛊王…… “不是说葬了吗?为什么做成了发带?你其实很舍不得是不是?”墨玉攥紧了这条抹额,“你想它活过来,你想继续做你没有做完的事情,你一直站在我身前保护我……” 恍然的眼神渐渐的变得坚定,墨玉放下了那条抹额,嘴角牵起一抹苦笑,“你我共生,我用了诸多禁术,导致万蛊入舍,死里逃生,你也还能活着,我便用这一身血肉给你重塑手臂,哥,我不会让你残了的!” 说罢,墨玉便握紧了那只断臂,继续刚刚未竟的事,将内里的蛆虫全部挤了出来,用自己的衣裳兜住了,掐了一个法指,开始召唤周围的虫子。 眉间的朱砂印记再次出现了,闭上的双眼挡住了眼中的疯狂与药液,将这一幕显得格外的圣洁。 断臂的确只剩下一层皮和骨头了,那些从各个角落爬出的虫子畏惧的围在一旁,踌躇着不敢上前。 身体还是很虚弱,墨玉的嘴角涌出一道血线,却让那些已经围在一旁的虫子兴奋了起来,来回爬动着,却还是不敢上前。 墨玉变换法指,吐出了一口心头血,一滴不漏的吐进了断臂之内。墨玉放下了只有一层皮断臂在膝头,将那些蛆虫倒了进去。 “还剩下一半的血肉……”墨玉看着没有装满的断臂,双眼妖冶的血红。 手从一旁拿起了那把短剑,将手腕割开了,鲜血不断的涌入断臂之中。墨玉看向地上的虫子,将自己,心念一动,那些虫子便争先恐后的爬了上来,从墨玉的伤口之中爬了进去,疯狂的啃食血肉。 墨玉的神色木然,仿佛感觉不到疼痛一般,她提着断臂,将手腕上流出来的血滴进去,任由那些虫子啃食自己手臂上的血肉,脸上带着一抹诡异的微笑。 “吃饱了,就进去吧……”墨玉伸出一根手指,将脸上未干的泪水一抹,然后落到上臂处。 手腕上的伤口如竹筒倒豆子一般,倒出了一众吃的圆滚滚的虫子,进了连城的断臂之内。 那只瘪瘪的断臂,终于充盈了起来,墨玉扯了一块布包好了自己的手腕,也不管自己的手臂变瘪了,沉默的掐着法指,“我之血肉即连城之血肉,吞食了好东西的你们,该为他献祭了……” 正文 第65章 插翅而逃 每当体力不足的时候,墨玉都会停下片刻,休息够了又开始继续刚刚未完成的。 一直到天黑,连城的手臂才堪堪被接上了。 墨玉的嘴角溢出一口血,她吐在手中,淋到了连城的伤处,掐了个法指,召唤了一些虫子爬入了伤口之中吞食了血液之后化作血肉重新长了起来。 做完这一切的墨玉终于感觉到累了,她靠在一旁的岩石上,对连城笑着,“看吧,我说过我能接回去的……” 只是,才说完这句话,墨玉脸上的笑容就消失了,她看着已经鼓鼓囊囊的残臂,心口一痛,“对不起,我没办法续接你的经脉,它们被虫子吃空了,我不知道它们会不会长出来……” 一滴泪水从眼角滑落。 遮掩着山洞口的树叶被什么东西拨开了,墨玉下意识的抬头望去,却瞧见了一只一人高的大白鸟走了进来。 墨玉愣愣的看着那只鸟朝自己走来,她感觉面前这只浑身雪白的鸟在看到自己哭了后,就马上停了下来,歪着头站在一旁,啾啾了两声。 “你是那只海东青?”墨玉吃惊的叫道,她睁大眼睛,不敢置信的看着这只大白鸟,“你怎么长这么大了?” 墨玉抹了抹脸上的泪水,愣愣的看着这只大白鸟,想起晕过去之前听到的鸟叫声,“是你救的我?” 那只大白鸟很欢快的扑腾了两下翅膀,山洞之中瞬间扬起一阵大风,将连城的衣角都吹了起来。墨玉一下子紧张了起来,连忙爬起来去拉大白鸟的翅膀,“你别扇别扇,连城的手刚接上,扬起灰尘会感染的——” 大白鸟似乎很害怕墨玉的手,也不扇翅膀了,连连后退了几步,警惕的盯着墨玉的双手。 脚步骤然停了下来,像是被什么东西戳了一下,墨玉捂着心口,张了张嘴,却什么也没能说出来。她自嘲的一笑,转过头看向连城,缓缓的坐了下去,抱住了自己的双膝,“我用了太多的禁术,还能活下去就已经算是幸运了,万蛊入舍已经是最好的结局了,不怪你害怕,我自己也害怕……” 如果,如果当初没有和连城性命相连,就凭刚刚落在连城身上的那几滴泪就够让他烂透了,怎么还有机会去救他? 墨玉撑着自己不倒下去,双手却紧紧的攥了起来,皮肉被地上的石子划破了,血珠冒了出来,吸引了不少的虫子的靠近。墨玉抬起头,看着那些因为自己的血液而靠近的虫子,笑了笑,抬起了手。 被石子划破的口子不浅,但是却已经不流血了,墨玉有些害怕的将头埋入双膝之中,“如果这个消息放出去,会有很多人要来抓我,用我的眼泪炼制化骨的毒药,用我的血液做药引治疗那些治不好的病吧……” 在很小的时候,墨玉就从家族的墓葬之中了解到了一种活蛊人。区别于越氏一族不人不鬼的蛊侍,这是一种极为罕见的一种人。 家族的禁术从来都不被允许,轻则损寿,重则尸骨无存。她之前用过很多次禁术,那是因为不用就会死,比起一定会死,可能少活几年,或者挣扎之后再死,谁都会选择动用禁术的。 可是谁都没有告诉她,禁术用多了,会变成这样,家族的墓葬中也没有说万蛊入舍是因为动用禁术。 她从没想过自己会被万蛊入舍,那是一种极为残忍的事情。被万蛊入舍的人不会感觉到痛苦,可是她会变成一个行走的医毒共体,眼泪会化作最致命的毒药,将所有接触到的活物都腐蚀干净,而血液则是最为珍贵的药,每一滴都可以媲美传说中的鲛珠。 她身体的其余部分不会和常人有所区别,可是她每一次流泪或者流血,都会导致生命的流逝,所以每一个万蛊入舍者都无法顺利终老。 有很多人尝试过制造万蛊入舍,可是完全没有头绪,每一次的实验都失败了…… 墨玉默默的用袖子擦去了脸上的泪水,她不想那么早死,她要帮连城拿到所有他想要的东西,连城是因为她才会吃那么多的苦,她怎么能丢下他一个人面对明枪暗箭? 脸上痒痒的,墨玉下意识的偏头看去,那只大白鸟已经走到了自己的身边,眼中似乎含着担忧。 “你不怕了?”墨玉看了一眼自己的手,手上的泪珠已经干了,她摸了摸大白鸟的脑袋,“谢谢你,你在报答我当时放了你吗?” 大白鸟啾啾的叫着,好像在讲些什么,无奈语言不通,墨玉听不懂。 大白鸟有些急,它四处看着,然后找到了趴在连城伤口上的金色蛊王,急切的鸣叫了起来,边叫边用翅膀拍着墨玉。 墨玉皱起眉头,捏着下巴沉思片刻,然后明白了大白鸟的意思,她将蛊王召唤了回来,贴着心口放进去,闭上了眼。心口处传来阵阵热力,过了一会,墨玉张开嘴,取出了一只白色的蜘蛛样的蛊虫,放到了大白鸟的头顶。 蛊虫很快就钻进了没有抵抗的大白鸟体内,只剩下小小的几只透明的脚露在外面,和一般鸟的冠顶差不多。 墨玉做完这一切,仔细的打量了一番大白鸟,“你是要成为我的附属?” 大白鸟鸣叫了一声,墨玉的脑中轰的响起,比起之前在万蛊山获得的更加丰富,她已经开始理解那些蛊虫传入脑中的信息了。 墨玉的神色有些复杂,她坐在地上,看着比自己高的大白鸟,它被带回越王宫是自己的命令。因为它的母亲被她召唤了,与那只禁地外即将追上自己的老虎搏斗而死。她那时候没有感觉错,它的母亲的确是在向自己托孤。大白鸟在感谢自己,谢谢自己将它养大,还给了它天空。 还有一个模糊的信息,墨玉仔细的感觉了一下,发现并不是它发出的,而是处在记忆之中的复刻。墨玉的手开始颤抖,她蠕动着双唇,望着这只鸟,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 她可以说是害死它母亲的凶手,可是它母亲把它托付给了她,而它也在懵懂之中接受了母亲的意识,认自己为主了…… “我……我不配……”墨玉低下头,呐呐的摊开手,你究竟干了些什么啊? 大白鸟虽然有了一些灵智,可还是相当于孩童,它本能的觉得墨玉强大,从灵魂深处传来的一种直觉,或许这就是它母亲让它认主的原因。它蹭了蹭墨玉的头,将她眼角的泪水用头顶最干净的羽毛擦去了,小心翼翼的看着对方,像一个渴望得到母爱的孩子。 墨玉的身体就像是被钉在了原地,她张着嘴,却只会哭泣。 她不再后悔来到这个莫名其妙的世界了,她获得了连城毫无保留的爱,获得了这个小东西毫无保留的信任,那是她从来没有得到过的。 墨玉伸出手,紧紧的抱住了大白鸟,颤抖着双唇说道:“我给你取名字,叫白雪,我不会丢下你,不会再丢下你,对不起,谢谢你……” 这天夜里,墨玉靠在白雪的身上,摸着对方已经褪去了黑斑的羽毛,在几天之内已经长大强健了不少的身体,不由得惊叹。 白雪不会是海东青,它是一只她也不知道品种的鸟,浑身雪白,隐隐透露出它的骄傲。 “我们还在山里吗?外面有没有人在找我们?”墨玉摸着白雪的羽毛,哀愁的看着连城,“我哥哥的伤很严重,我想不出来到底要用什么样的药才能使他断肢重续,或者用我的筋骨装过去?我的还会再长,我的放到他身上,也会再长的吧……” 白雪不明白墨玉在说什么惊世骇俗的话,只是静静的让她靠着,从角落盖着的树叶下叼起了两个小包袱,是两人之前滚下山的时候掉得。 墨玉取出了里面的干净衣服,拍了拍白雪的翅膀,“你坐在这里守着连城,我去找点水,他身上脏得很,必须得洗一下,会感染的。” 白雪乖乖的守在连城的身旁,并没有乱动。 墨玉扯了个笑容,满腹心事的走了出去,然后就定定的站在了山洞外。 “逐月?”墨玉抱着包袱跑了过去,下意识的就想哭,却在逐月的身前硬生生的忍住了。她又召唤出了一只水晶蛛,拍入了逐月的体内,这才上前。 逐月是今天被白雪找到赶过来的,直到走到了山洞前,感觉到了墨玉的气息,这才安静下来,这几天它在山里受了很多苦,身上的皮毛已经脏的不像样了。 墨玉在山洞外找到了一汪泉水,她弄了点,多走了几趟,给连城清理一下身子,然后才带着逐月走回溪边清洗。将身上浓重的血腥味都弄干净之后,月亮已经挂在了头顶,墨玉呆呆的坐在溪边,感受着清凉的泉水冲刷自己的双脚,闭上眼通过漫山的虫蚁感受着那些依旧在搜山的官兵。 墨玉睁开了眼,往回走去。她所处的位置还是悬崖下,只是距离悬崖底还有十多米,有一条隐蔽的小路通往山脚,只是整座山都被包围了起来,要出去势必会被发现。可是如果不出去,连城的伤不知道会有怎样的变化,那些官兵也迟早会搜到这里的。 墨玉深吸了一口气,她将手中的衣服随意的丢在了山洞外,“找吧,我们会平安离开的……” 墨玉拉着逐月回了山洞,她观察了一下昏迷中的连城,确定他没有什么发热的迹象,找出了两块黑布,将两柄短剑包好,做好了一切准备,她拍拍白雪的背,“睡吧,明天我们离开,还要你冒险了……” 第二天一早,初晨的露珠还挂在草叶上,逐月被取下了身上所有能暴露身份的东西,欢快的沿着小路跑下了山,和普通的野马一般,身上挂着草叶,露珠沾湿了它的毛发,从一众忙碌的官兵眼皮子地下跑了出去。 墨玉感觉到逐月已经离开之后,吃力的抱着连城上了白雪的背,紧抱着两柄剑坐在白雪的背上,从山洞外飞了出去,一跃上了蓝天。 墨玉原本还有些紧张,她是见惯了飞机滑翔伞之类现代化装备的新人类,可是对于这些古人来说,谁也想不到他们会从自己的头顶上飞出去。就算能想到,不说能不能看到,就凭她已经飞上了天,他们也拿她没有办法。 一切都很顺利,墨玉抱着连城静悄悄的离开了这座山。 她最后回头看了一眼,目光停留在了一些特别的位置上,那里什么都没有,甚至没有一个官兵发现那些地方曾经有很多他们的同僚死去。墨玉深深的看了一眼那个把她逼到死角的断崖,所有的尸体都被山中的蛇虫鼠蚁吃干净了,就连一滴血也不会剩下…… “我们躲过了上官家族的搜捕,不用害怕了,我带你去治伤。”墨玉向下望去,一匹白色的骏马正在原野上奔驰。 她不敢走有人的城镇,只能凭着脑中的记忆,一路寻着山野往远处去。 昨天晚上,墨玉想了很多,想要找到治疗连城的药,那就只有前往江湖人最多的中州。江湖中人经常会受伤,断手断腿都是常事,除了宫里,就只有这样的地方才能找到适合连城用的药了。 一路上除了喝水休息,墨玉基本没有停留,直到到达中州外的迟海镇地界,才从白雪的背上下来,再往前,就有人了,会被看见。 墨玉摸了摸白雪的脖子,取了几滴血滴入装水的竹筒里,喂给白雪喝了些,捏着手中用细竹刻出来的哨子对白雪说道:“飞吧,别让人瞧见了,我吹哨子就来找我,乖!” 白雪应了一声,将那滴血咽下,拍了拍翅膀离开了。 逐月站在一旁,也喝了些滴血的水,前蹄跪下,让墨玉将连城放到了背上,这才站起来。墨玉找了一根草绳给逐月咬着,充作缰绳,牵着逐月慢慢的朝迟海镇外的一个村子而去。 几日的风霜,身上的衣服都已经灰扑扑的了,墨玉将头发束起,扮作男童,从身上摸出了几个铜钱塞在腰带里,脚步加快了些。 或许是没有想到他们会在几天之内到达中州,迟海镇周边也没有刚出越地时的紧张气氛,每个人看上去都是那么的安居乐业。 “姐姐,可以给口水喝吗?”墨玉拦住了一个面善的少妇,怯怯的问道。 正文 第66章 一夜休整 卢云端着盆正在河边洗衣服,听到墨玉的声音便转过身来。 墨玉抓着手中破破烂烂的草绳,扯了扯身上脏兮兮的衣服,有些局促的站在卢云的面前。卢云顺着那根草绳看过去,另一头被一匹白马叼着,白马和墨玉一样,也是灰扑扑的,身上还驮着一个小孩,身上倒是比这一人一马要干净,可是那苍白的面容明显不是一个健康的人。 卢云连忙放下了手中的衣服,甩了甩手上的水,走到了咬着嘴唇的墨玉面前,温和的问道,“你怎么了?” “我……”墨玉才一开口就落下了一滴眼泪,看着格外可怜,她低下头,双腿紧紧的并拢,“姐姐,我口渴,你能不能给我点水喝?” 像是什么东西狠狠的击在心脏上,旁边一起洗衣服的妇女也都围了过来,对墨玉嘘寒问暖。 “哟,这娃病了吧?看样子病的不轻啊,阿云啊,咱们先给他放下来吧,你去整口水给这小孩喝,看样子受了不少苦,才那么点大,和我家老大差不多大小……”一个热心的大婶伸出手,想用衣角擦去了墨玉脸上的泪水,却被墨玉小心翼翼的躲开了,见到她怯怯的用自己的衣袖擦了眼泪,一阵唏嘘。 大婶拉着她走到一旁,接过卢云递来的水喂过去。墨玉舔了舔干涩的嘴唇,大口大口的喝着土碗中的水,差点被呛着。 “哎哟,小心点,别急别急,还有呢!”身旁的几个大婶担忧的看着墨玉,劝墨玉喝的慢些,见墨玉为了不弄脏六婶衣服,用她自己衣袖擦了眼泪,把脸上弄得花猫一般,又是一阵心疼。 有几个听到消息赶来的男人帮着把连城抬了下来,放在树下的破席子上,一个年纪大些的老者上前来探连城的脉。 墨玉盯着那名老者,连口中的水也忘了咽。 “这……他这是失血过多,这样弱的脉……”那名老者似乎被吓了一跳,转头看向墨玉,“小孩,这是你哥哥?” 墨玉犹豫着点了头。 “他受过重伤?”那老者问墨玉。 墨玉怯怯的点了头,“爹娘带着哥哥和我去外祖家,我和哥哥在益州的竹林找竹笋。后来有很多坏人来了,哥哥被砍了一刀,嬷嬷抱着我们两个骑上马跑了,可是后来嬷嬷也掉下马了,我和哥哥很害怕,马儿一直跑,直到它停下来我们才下来……” 墨玉用袖子掩着眼睛,大张着嘴,哽咽:“哥哥拉着我回去了,可是所有人都死掉了,坏人在抢东西,哥哥又抱着我骑马逃了,他睡着前告诉我要来中州找外祖……” 在场的人沉默着,他们张着嘴看着这对小孩,脑中浮现起一幕幕惨烈的景象,有几个妇人低声的哭泣了起来。 墨玉被一个温暖的怀抱抱入了怀里,怀抱的主人带着哭腔,一遍遍地抚摸着墨玉的发顶,“可怜的孩子,你这是怎么走过来的啊……” 村里的几个长者商量了一会,决定将墨玉和连城带回村里,歇息一晚上,明天带着两个人进迟海镇,找找他们的“外祖”。 墨玉乖顺的跟在那些大婶的身后,听话的住进了村里祠堂的耳房里。她一步也不肯离开连城,村里的人也不强迫她,让卢云送了几件衣服过来。 “六婶待会会帮你哥哥擦身,你自己会洗不?”卢云轻声轻语的问道。 墨玉点头,“谢谢姐姐,我自己会洗的……” 卢云笑着摸了摸墨玉的头,端了一大盆热水进来,留下衣物和布巾,关上门离开了。 墨玉走到屋子中间的小木盆前,没有发现有人靠近这里,便解开衣物坐了进去。半个身子在小木盆里面泡着,全身的毛孔都张开了,墨玉舒爽的叹了口气,掬起一捧水往自己身上淋着,慢慢的洗了起来。 她不介意用那么小的木盆,也不介意卢云拿来的衣服粗糙,经过这几天的风霜,她怎么会在在意这些东西? 祠堂外,逐月的身旁围着一群老爷们,有个汉子伸出手摸着逐月脏兮兮的皮毛,不由叹道:“这是一匹好马啊!” 村长叼着一根旱烟,在边上的石头上磕了磕,背着手走到了逐月的身旁。 逐月高高的昂着头,灵动的眼中倒映着村长的影子,蹄子不安的踩着地面,打着响鼻。 村长点头,“是一匹好马,还会认主!” “那两个小子?”一个衣裳歪歪穿着的汉子眼中闪过一道精光,“咱们还给那两小孩出钱雇马车,多亏?不如把这匹马卖了,还能贴补些!” “呸!”六婶端着盆水走出来,啐了这人一口,“人家两个娃从益州走到这里,就是为了找人家外祖的!爹娘仆人都死了,就留下一匹马,你好意思抢?积点德吧!” 六婶在村子里还算有话语权,几句话过来,那人也闭上嘴不说话了,嘟嘟囔囔的走开了。 “行了。”村长叼起了旱烟,眯着一双绿豆小眼睛,瞄了一眼六婶盆里的衣服,“六婶去将那两个娃的衣裳洗了,瞧那模样是好料子,明日让他们穿着去找他们外祖,咱们的衣裳粗。已经没了爹娘,这副模样找过去,不定能认,毕竟不是同族。” 六婶应了,虽说村长打着小算盘,但也是真心为那两个孩子好。 墨玉换好了衣服,将祠堂外的话都听的清清楚楚,她束好发拉开了门,正对上在院子里刷马的几个汉子。 “呀,那么快就洗好了?”卢云走过来,端着一碗面,上面还卧了一个鸡蛋,“快吃吧,六婶已经在喂你哥哥喝粥了,吃了好生睡一觉,明日村长找人送你们进镇上雇马车!” 墨玉朝卢云笑了笑,伸手抱着那只碗坐在一个矮凳上,呲溜呲溜的吃了起来。 卢云愣愣的看着墨玉,洗干净了的墨玉抬头对她一笑,唇红齿白的模样一瞧就不是普通人家的小公子。 院子里刷马的两个男人也多瞧了几眼,如果不是中州这一片的风气好,这样的小孩子早就被村里的人拐了。 墨玉吃完了面,又回到了连城睡的屋子里,连城还没醒,她有些担忧。 六婶给连城擦了擦嘴角,眼中也带着不忍,她看了墨玉一眼,叹了口气,给连城盖好了被子,走出去和门外给连城诊脉的老者低声说话。 “拖得太久了,必定是当时失血过多,虽说伤口愈合了,但当时长得肯定不好,身子还是虚,我也瞧不出个什么来,还是得到城里去找那些老大夫……” “也是个苦命的……” 墨玉拉开连城的衣襟,摸了摸那道她用迷幻蛊“造”出来伤疤,神色有些阴郁。 “哥,今晚不能给你换筋骨了,你忍忍,明日进了迟海镇,只剩下我们两个人再继续……”墨玉拉上了连城的衣襟,在床头呆呆的坐着。 到了晚饭的时候,还是卢云来给她送饭吃,吃的是米饭,上面放着青菜,和几块红烧肉。 墨玉默默的接受了村里人的好意,村里根本没几户人家是吃米饭的,大部分是吃的汤面,碗里的也不是什么好米,但至少是米,在这个时候是富贵人家才能天天吃的奢侈品。 连城喝的依旧是粥,和中午不一样的是,这碗粥是现熬的,里面还放了肉末,闻着很香。 吃完了饭,卢云就将碗收走了,离开前,还将已经晒干了的衣服放在一旁,嘱咐墨玉明天再穿,别弄皱了。 墨玉起身送六婶和卢云离开,垂眸看着一旁叠好的衣物,默默的坐了下来,伸出手去摸。这样的料子,在越王宫的时候就连宫人也不会穿,可是却是她逃亡路上穿的最久最耐磨损的一件,可居然还是比这些村里人要好。 墨玉抿着嘴,等到村里都安静下来之后,才推开门走出去。 因为蛊王的原因,祠堂外的狗没有朝她叫,墨玉走到祠堂外的水井旁,割破了手腕,滴了几滴血进去,然后转身朝祠堂正屋走去。 正屋的门没有锁,她直接推开了门走进去,正对着的就是一排排牌位。 墨玉的脚步一顿,她对着这些牌位鞠了一躬,然后从怀里拿出一叠银票,摸出了两张一百两,放在了最中央的牌位下面。 屋外依旧是静悄悄的一片,墨玉看了一眼地上的蒲团,提起衣摆跪了下来,对着牌位拜了拜,她觉得自己应该说些什么,比如感谢或者祈求连城好转,但是却什么也说不出,只能沉默的跪坐在蒲团上。 直到腿麻了,墨玉才站起来,她拍了拍小腿,确定外面没有人,又静悄悄的离开了祠堂,她最后看了一眼那些牌位,还是轻声的说了句谢谢。 第二天天明,墨玉是从连城的身旁醒来的,她听着外面的鸡在叫,伸了个懒腰,已经很久没有睡那么安稳了,这几天不是防备追兵,就是防备野兽袭击。 墨玉例行检查了一下连城断臂的状况,这几天替换上的筋已经开始生长了,虽然长得很慢,但是它在长。 “墨愈啊,该起床了。”卢云和六婶来敲门了。 墨玉收回了手,穿上自己的衣服,起身去开门,“六婶,姐姐,早。” 六婶和卢云愣了愣,她们看着穿上了好衣裳的墨玉,不由有些晃神。六婶笑了笑,捏了捏墨玉的白面,夸她像观音座下的金童。 墨玉也愣了愣,从没有人这样夸过她,就像是一个寻常的长辈。墨玉朝六婶笑了笑,她知道这是生活在村里的六婶,最朴实真诚的赞美,比她在越王宫听到的那些好听很多。 吃了早饭之后,六婶帮连城换好了衣服,坐在一辆牛车上朝迟海镇而去。 逐月脖子上挂了一根麻绳,充当缰绳,拴在牛车上,跟着走。 墨玉作了一个揖,端端正正的对村里人道谢,在怀里被塞了不少点心后上路了。 墨玉笑着看着怀中的吃食,挑了一个小小的窝窝头啃着。窝窝头刚出锅,但还是很硬,可她吃的很开心。或许知道村里的人的心思,他们在找到那个“外祖”之后能得到一些好处,可是他们并不是完全冲着好处去的,他们也是真正的对自己好,心疼他们两个人。 “墨愈啊,你别怕,大牛叔经常去镇上的,保证能带着你们找到外祖!”架着牛车的汉子拍着胸脯安慰着墨玉。 “大牛叔?”墨玉轻轻地叫了一声。 “啊?”大牛叔转头看了过来,微张着的嘴却被墨玉弹进了一只蛊虫,他的手好像失去了控制,骤然掉在了腿上,木木的看着墨玉。 “继续驾车,去迟海镇。”墨玉啃着窝窝头,打了个响指。 得到命令,大牛转过头继续驾车,好像刚刚的那一幕不存在一般,依旧笑着说着话。好在早上没什么人,不然见到这一幕的人,都会觉得大牛被墨玉施了妖术。 走了几里之后,路上的人多了起来,有不少都是配了刀剑的江湖人,骑着马的样子十分潇洒。 “咦?这马不错?”一个穿着红衣的少女停下马,拦住了牛车,扫了一眼驾车的大牛,眼珠子滴溜溜的转了一圈,握着剑的那只手指着逐月问道,“这马怎么卖?” “怎么停下来了?”那名少女的身后追上来了几人,看样子是同行的。 “大师兄,你看这马!”少女有些兴奋的指着逐月说道。 一个年纪略大的少年看向逐月,也惊讶了一番,“这马倒是不错!”然后他转头打量了一番大牛,“在庄户拉车倒是可惜了,这是一匹良驹,多少银子能卖?” 大牛沉默了片刻,然后说道,“不卖。” 少女已经准备摸银子了,听到这话却皱起了眉头,语气中也带上了一丝娇蛮,“这样的好马用来拉车干活都很可惜,你说个数,我们问你买下来,你可以买不少的马了!” 大牛干干的说道:“不卖。” “哎——你!”少女准备和大牛讲讲道理,却被那名少年拦住了。 墨玉察觉到一道视线投向自己,她从大牛的身后探出头,对上了那名少年的双眼,笑了笑。 少年从墨玉的身上察觉到一丝危险,有些诧异的眯起眼,手却悄悄的攀上了剑柄,他的身后上来了一名中年男子,“怎么了?” 少年转身对那名男子行礼,说道:“师妹看上了这匹马,但是这人不卖。” 那名中年男子转头看过来,淡淡的扫过大牛,正打算收回视线,却扫到了墨玉的双眼,缓缓的皱起了眉头,嘴上却说,“人家不愿卖就算了,赶路要紧!” 少女还想说什么,但是却被少年拉了一下,闭上了嘴,不舍的看了一眼逐月,顺从骑马离开了。墨玉眯着眼看着这一行人,那名中年男子正拱手朝一名差不多年纪的佩剑男人说着话,几人时不时的回头看了一眼这里,又交谈了起来。 正文 第67章 我要你的命 牛车始终是比不上马的,那群江湖人明显也不愿意多惹是非,回头看了几眼,就离去了。 墨玉躺了回去,握着连城的手,坐在牛车上进了迟海镇。 只不过和记忆中书上的迟海镇有些区别,书上的迟海镇上虽然有江湖人,但是不多,可是现在入眼就是佩剑带刀的人,不少都穿着统一的服装,还有一些看上去就不是好招惹的。 “不要怕,这些都是江湖上的大侠,上次镇上的恶霸抢了良家妇女,就是这些大侠出手相救的。”大牛转头对墨玉笑道。 墨玉点点头,她有些不安,之前没打算要来中州,并没有留意这里的状况,看样子自己错过了很多重要的消息。 墨玉悄悄地放出了一只蛊虫,蛊虫从墨玉的袖子里落到了地上,沿着青石板的缝隙钻进了小巷。 忽然,她察觉到了一道视线望向自己,她抬起头看去,却什么也没有发现。 墨玉皱起了眉头,拳头缓缓的握紧了,曾经蛊术是她傍身的手段,因为以前没有人会蛊术,而且法治社会没有人会随意的动手。变成墨玉之后,她的蛊术依旧很管用,可是一离开越王宫,她却发现会蛊术,有时真的抵不上那些会武功的人。 墨玉闭上眼,调动了镇上所有可以操纵的虫子,这才有了一丝安全感。 “这位小哥,你这是来卖马的?”一个脸上横着一道刀疤的男人拦住了牛车,抱着刀笑问道。 大牛一愣,十分顺溜的说道:“孩子病了,到镇上来瞧病,这马是有贵人定了的,小的顺便送去。” 刀疤男扫了一眼已经坐起来的墨玉,以及躺在车上的连城,嗤笑一声,“你在逗我吗?这两个是你的孩子?你也不瞧瞧你们身上的料子,你要说他们是你主子我还能信!还有这马,没几个好种,你一个农户能有这样的好马?这两个孩子是拐来的吧?” 刀疤男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一只手已经握上了刀把,随时可以斩大牛于手下。而周围早就注意到这十分不搭调的三人,也瞧了过来。 墨玉皱起眉头,往前挪了几步,抱住了大牛,怯怯的看着刀疤男,“叔,我怕——” 刀疤男的脸色一僵,愣愣的看着墨玉,眉头皱了起来,他尽量温和的对墨玉说道,“孩子,你别怕,告诉我,你爹娘呢?” 墨玉看了一眼周围已经开始围上来的人,眉头皱的更深了,但还是耐着性子奶声奶气的说道:“爹死了,娘病了,请二叔带哥哥来镇上看病,你是不是想害死我哥哥?” 刀疤男的脸色很是复杂,他皱着眉头看着墨玉,缓缓地直起腰来,又仔细的打量了一番三人,还是觉得可疑,可是这小孩几句话就解释了…… “这话是不是这人教你说的?他打你了?”有一个斯文些的持剑男子走了出来,带着笑蹲下来,看向墨玉。 这个男子一起头,周围的人也纷纷起哄。 墨玉沉下脸,松开了抓着大牛的手,站在牛车上,冷冷的看着那些带头嚷着要替天行道的人,“说好话你们不听,非要我骂你们吗?” 众人一愣。等等?是这个小孩说的话?他几岁?顶多五岁吧? 墨玉背着手,转头看向这个领着众人上来的持剑男子,“你难道会认错爹娘亲人吗?我说了这事我二叔,你非说不是,你是何居心?我二叔不就是穿的不拘小节一些罢了?就因为我穿了一身好料子,我二叔穿着差了些,我就是拐来的?什么道理?” 持剑男子一愣,看着墨玉没有说话。 墨玉深吸了一口气,转头看向那个刀疤男,“我和你说了,这是我二叔,我们带着我哥哥来看病,就凭衣服料子和一匹马你就确定我是被拐的了?小孩子不会撒谎你不知道吗?” 刀疤男脸色红了红。 墨玉转头看向其余围观的人,“我二叔说我不是被拐的你们不信,我说我不是被拐的你们不信。如果这时候刚好有一个穿着华丽的人过来,抱着我哭,说我是他家丢了一个月的孩子,因为年纪小不记得家里人,或者迫于我二叔的暴力不敢说出真相,你们是不是就打算把我交给穿着华丽的人了?” 周围一片沉默…… 墨玉坐了下来,拍了拍牛车,冷冷的看着被挡住的路,“让开,我哥哥要去看病,下次你们该注意的是那些自己穿着华丽,却领着衣衫褴褛孩子的人,那种才是人贩子!”墨玉扫了一眼那些让开路的人,嘲讽的一笑,“只怕到那时,你们连管也不愿意管吧?因为对方衣着破烂!” 几句话掷地有声,墨玉坐在牛车上,缓缓地穿过人群离去,几息之后又才有人吐出一口气。 不少人都神色复杂的看过来,墨玉的眉头皱得更深,她觉得自己被盯上了。心里很是憋屈,想要教训一下那两个多管闲事的人,可是却好像有一股气压着自己,只要自己一有动作就会扑过来。 墨玉闭上眼睛,仔细的感受着周围的动静,却忽然发现有不少人都隐晦的朝自己这里看过来。 墨玉抓着衣角,暗骂了一声,自己刚刚不该那么不留情面的指责这些江湖人,在这些人的眼里,什么法律都不是大事,只有自己心中的正义才是人间正道。而那些走歪门邪道的人,心里什么都没有,丢了面子之后反倒会盯上自己,在不知不觉的时候下黑手。 大牛在一家客栈前停下了牛车,托小二买一套上好马具来,然后才抱着连城上楼歇息。 墨玉原本想低调些住个下房什么的,可是一想到旁边龙蛇混杂,刚刚又招惹了不知道多少人,还是选了间最里面的上房。 大牛将小二买来的马具给墨玉检查过之后就放在了一旁,自己搬了个凳子坐到了门外去。 墨玉在房里静坐着,闭上眼将自己的意识通过蛊虫扩散开去。她在两条街外找了一个人多的去处,指挥蛊虫进去,才瞧见几个人坐下,后背却猛地发凉。 墨玉连忙撤了和蛊虫之间的联系,只是还是没来得及,蛊虫在那一瞬间死去了,有轻微的反噬,她的喉咙口一甜。 “江湖人,都那么警惕的吗?”墨玉喃喃道,之后也没再敢随意放出蛊虫探听消息了,只是在周围找了些虫子做“报警器”,只要没有人有意向她袭击,就一切安好。 一柄飞刀正中那只黑色的蛊虫,将其钉死在了地上。 一个少女皱着眉头走过来,却是早上与墨玉有过一面之缘的那个,她歪着头看着地上的蛊虫,噘着嘴娇俏的笑着:“大师兄,你也太一惊一乍了吧?用飞刀杀虫子!” “这不是普通的虫子……”一个儒雅的中年男子走了过来,将少女拉了开去,皱起眉头看着地上被飞刀钉死的蛊虫,“清歌,退开。” “爹?”这名叫做清歌的少女不解道。 “师父说得对,清歌不要靠过去,可能有危险,这样诡异的东西……”那名少年走了上来,将清歌拉了下去,皱着眉头看着死在自己飞刀下的蛊虫,看向那名儒雅的中年男子,“师父,是早晨见到的那个孩子?” 陆正文看了一眼自家女儿清歌,叹了口气,还是个孩子啊,好在还有大弟子宁尘礼,否则…… 陆正文摇头,用布巾包着飞刀,连同那只蛊虫放进了一个盒子里,“尘礼,入夜后你去找找那孩子在何处落脚,我观她眉宇桀骜不羁,又对普通人下蛊,终究是隐患……” “是,师父!”宁尘礼拱手道。 “爹,我也要去!”陆清歌不依,对着陆正文撒娇。 “清歌不要胡闹!”早上拦住陆清歌买马的那个男人走出来,将清歌拉开,“听师叔的,你没去过越地,那里诡异的很,神出鬼没的虫子,一不留神就中了招。那孩子一看就无人教导,心中没是非对错,你武艺不过足,去了也是给你大师兄拖后腿,像上次那样要你师兄护着你,人不对你动手,也得跑了……” 陆清歌虽然低头听训,但是滴溜溜转着的眼珠子却灵动的很…… 简单的休息一下午之后,墨玉吃了大牛拿来的饭菜,反正她已经万蛊入体了,也不怕来点毒啊药啊之类的,还有什么东西比她的眼泪毒?还有什么东西不能用她的血来救? 吃完了,墨玉没发现有什么问题,将盘中的粥喂给连城喝下,吩咐小二端来烛台,让大牛在门外守着不让人进来。 上了门闩,墨玉挽起了袖子,将手臂上厚厚的纱布拆开,露出手臂上长长的一条已经开始愈合的伤口,她深吸了一口气,迅速的拿起剑沿着这道伤口再次划开了。 血液流了出来,墨玉在下面接了一只碗,血一滴不漏的滴入了进去。眼中闪过一丝痛苦之色,墨玉掀开了连城的衣襟,将他半个身子露出来,露出他有着同样伤口的手臂,用刀划开了那道伤口。 忽明忽暗的烛光之中,有忽闪忽现的影子映在墙上,有什么东西被墨玉从手中取出,然后放进了连城的手臂之中,手臂中似乎有软软的虫子在蠕动着,但是却一个也没有爬出来。墨玉拿起床上的碗,倒了些血进去,那些虫子的蠕动更加频繁了起来…… 墨玉的手一顿,她抬起头,看向门口,有人朝这里走来了,对方的视线落在门上。 墨玉放下碗,迅速的将自己的伤口包扎好,紧盯着连城的伤口,看着里面的蛊虫吞食血液,只等它们吃完就包上。 门外的大牛站了起来,他想要挡住那个人,但是却不知道为什么倒了下去。那人想要推门进来,手却顿住了,门上爬满了蛊虫,而且有不少正朝那人扑去。 “快!” 一道厉喝之后,有人挥舞着火把去烧那些蛊虫。 蛊虫反噬,墨玉吐出一口血落在碗中,她没有精力回头去对付门外的人,手中拿着纱布,见连城手臂中的蛊虫将血尽数吃完之后,迅速的将纱布往他的手上缠着。 这时,门被人一脚踢开,那些挡在门外的蛊虫尽数飞了进来,盘旋在屋子里,爬在墙上、窗上、桌椅上…… 第一个冲进来的陆清歌一眼就看到了躺在床上的连城,他手上的纱布被墨玉拽了下来,皮肉里爬满了各色密密麻麻的虫子,床上还摆着一碗血,墨玉的衣襟上嘴角都带着血迹。 “妖童,还不助手!”陆清歌大喊一声,手中的剑指向墨玉,直直的刺了过来。 墨玉没有躲,但是也不得不停下手中包扎的动作,拿着自己那柄带血的剑去挡陆清歌刺来的剑,用越雨信教的方法将那把剑挑开了。 “妖童,还不让开!”陆清歌瞪圆了眼睛,也不去捡掉在地上的剑,抬手一掌劈向墨玉。 墨玉双瞳猛地一缩,她不敢躲开。 她如果躲开了,身后的连城怎么办?墨玉横剑无力的朝陆清歌劈去,同时召唤了蛊王,朝宁尘礼袭去。 “清歌快停手!”及时赶到的宁尘礼冲了进来,见清歌对墨玉动手,厉声喝道。 陆清歌全身心都在墨玉的身上,或许是刚刚对付普通蛊虫尝到了甜头,她将手中的火把举起来,朝蛊王而去,却不料蛊王并没有被火烧死,而是穿过了火把,恶狠狠的冲进了她的嘴里。 陆清歌还没来得及反应,就直直的倒了下去,凄厉的惨叫声马上萦绕在屋内,只是她那一掌带着内力的掌风还是打在了墨玉的身上。 墨玉只觉得胸口一重,整个人就被拍飞到了床内,重重的撞上了墙,发出一阵闷哼声,软软的趴到了连城的胸口,嘴里一口血没忍住喷到了连城的身上。 这一扑,连城手上还没包扎好的伤口中不少的蛊虫都掉了出来,一落到床单上就迅速死去了。 墨玉的嘴里又呕出一大口血,整个人软软的倒了下去,连一根手指都无法动弹,双眼却怨毒的看向在地上打滚嘶喊抓挠的陆清歌,轻声但却足够骇人:“我要你的命……” 正文 第68章 万蛊噬心 “啊——好痛——师兄,师兄——”陆清歌在地上不断的打着滚,手无意识的撕扯着衣衫,身上开始浮现红色的经络,妖冶诡异。 宁尘礼被这幅惨状吓到了,抱住了陆清歌,不让她去抓自己的皮肤,“清歌,清歌,你哪里难受?” 墨玉扯着嘴角,艰难的去拉两次的纱布,颤抖着双手想要给他重新包扎。 只是纱布还没有包上,宁尘礼的剑就到了墨玉的喉咙口,“你对清歌做了什么?将那只虫子拿出来!” “你怎么不问问她对我做了什么?”墨玉冷冷的望着宁尘礼,手下的动作却没停,继续给连城包扎着。 宁尘礼皱起眉头,剑刺破了喉咙上的皮肤,血珠顺着脖子滑入衣领,他皱着眉头扫过床上的场景,以及连城令人泛呕的“手臂”,厌恶的看着墨玉,“停下!你这妖童在做什么?” 墨玉的手停了下来,她嘲讽的看向宁尘礼,“不知道的东西就不要用你那颗肮脏的心随意揣测,闯进我的屋子,打伤我,将我兄长的手臂再废,你以为我会放过你?” “你……”宁尘礼皱着眉头,眼中闪过一丝怀疑,这妖童莫不是的确未对那孩子下手…… 只是宁尘礼才刚开口,屋子里的蛊虫却在一瞬间朝他的嘴里涌来。 “小心!”门外又有一行人闯了进来,陆正文将手中的火把朝那群蛊虫丢去,却依旧没能拦住所有的蛊虫,几只堪堪避开火焰的蛊虫争先恐后的进了宁尘礼的嘴里,钻入各个内脏之中翻云搅雨…… “尘礼,你……”陆正文急急的跑了上来,却不小心踩到了已经痛晕过去的陆清歌,“清歌?你果真在这里,你……你怎么了?” 宁尘礼刚开始还能忍受,他正欲开口想陆正文解释,一声声的惨叫却脱口而出,也很快的在地上翻滚了起来。 “妖童!你……”陆正文站起来,提剑想要指向墨玉,可是剑才提了一半,却愣住了,“越王世子?你们是谁?” 墨玉草草的为连城包扎好了伤口,冷冷的望向陆正文,一股压迫力从对方的身上传来,可她的手边已经没有可以利用的蛊虫了。 墨玉的视线转头看向陆清歌,才刚刚晕过去的陆清歌紧闭着眼,可是却又马上惨叫了起来,身上的衣服都快要被扯烂了。 陆正文见状,连忙将陆清歌的双手绑住了,可是剧痛中的陆清歌没有了神志,整个人就像被冲上岸的鱼,不断的挣扎,差点连陆正文也没能压住。 陆正文惊讶的看着陆清歌,喃喃道:“万蛊噬心?你,你是墨玉公主吗?” 墨玉看向陆正文的眼神极为怨毒,她撑着手,用尽力气将床上的那半碗血拿起来,往嘴里灌去。 陆正文在那一瞬间仿佛看到了一个从地狱之中爬上来对他复仇的恶鬼,他不由得打了个冷战。曾经去过越地,接触过神秘的越氏蛊术,以及那传说中与越王世子感情很好的胞妹,墨玉公主。她与世子同样拥有一只金色的蛊王,身份地位丝毫不弱于世子,刑事手段更是果断狠辣…… “墨玉公主,一切都只是误会,还请……” 陆正文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墨玉的模样骇住了。 墨玉的手中按着一只碗,正大口的喝着其内装着的鲜血,一道红红的血线顺着嘴角涌出来。陆正文看得出,墨玉受了很严重的内伤,她的胸腹部有气流紊乱,她应该将血呕出来,可是却怎么也不愿张口,反倒是喝下了那一碗血,陆正文见这景象,莫名的感觉到一丝寒意。 陆正文记得墨玉的手段,还有越氏一族那诡异的蛊术,更何况这里有两个身怀蛊王的越氏继承者,这场景虽说诡异,但还是清歌冲动主动招惹,若是对方…… “墨玉公主,有话好说,我们并没有恶意……”陆正文急切的解释着。 陆正文的话语再次被打断,他看着那原本还无力的伏在连城身上的墨玉缓缓地坐了起来,神色阴冷的看向自己,那一刻,就像是被毒蛇盯上了一般。站在他身后的门中弟子也都不由的打了个寒战,目光惊疑不定的看向墨玉。 墨玉舔了舔嘴角的血,扫了一眼床上因为陆清歌而被浪费了的自己的“寿命”,嘴角的笑容更加的诡异,她揪着床上的血,开始画阵。 陆正文见状,连忙下令道:“快,带他们离开这里,快!” “晚了……”墨玉幽幽的声音传来,她已经画完了阵,她咧着嘴露出带血的白牙,“我不知道你是谁,但总脱不开那几个,就算那时上官家的……也给我死在中州吧!” 墨玉将蛊王召唤了回来,催动了蛊王佐使阵。 胸口一阵发闷,嘴角又开始往外冒血,她冷冷的看着被各种蛇鼠虫蚁拦在屋内的陆正文一行人,“既然知道我们是谁,也该听说过蛊王佐使阵吧,你们是我第一个用性命做祭的人,好好享受最后短暂的人生吧……咳咳……” 墨玉也不去看那些举着剑挥砍着的人,也不管他们手中的火把怎么在用,她将手轻轻的按在连城的胸口,“哥,我要对你用蛊了,原谅我,不能和你一起离开了。醒来之后从窗户跳出去,白雪和逐月会接应你……” “墨玉公主,请停下,这是误会!”陆正文挥舞着火把,却发现这些被召唤来的蛇虫鼠蚁都不怕,双眼通红的朝他们一行人扑来,有不少外围的弟子都被咬了。 墨玉没有理会他们,双手剧烈的颤抖着,可还是执着的拿出了一支制作粗糙的迷你竹笛,只是还没吹响,整个人就软软的倒了下去,趴在了连城的胸口。 “她死了?”被陆正文抱在怀里的陆清歌呆呆的看着这一幕,她从刚刚蛊王离体之后就醒了,见自家爹向对方道歉,那个妖童还仔细的包扎好了床上那男孩的手臂,还有她刚刚说的那番话…… 陆清歌仿佛失去了人生中所有的信念,她所以为的妖童害人性命竟然是自己误解了,逼的对方以死相拼,而她却害的大师兄中蛊,害的大家被困死在这里…… “我错了,我真的错了……”陆清歌捂着自己的脸,眼泪顺着血红的脸颊滑落下来,却成了红红的血。 “玉儿……”连城被强制唤醒,他第一眼就瞧见了趴在自己身上浑身是血的墨玉,惊恐的坐起来,右手却使不上力。 连城顾不上自己的手,他挣扎着将墨玉放平在床上,匆匆的检查了一番,却愣住了。 陆正文见连城醒来,连忙呼喊,“越王世子,我是陆正文,正南道掌门,这都是误会,还请手下留情啊!” 这一次,陆正文终于将话说完了。 连城冷冷的转过头,对上了陆正文希冀的眼神。 陆正文的心一个咯噔,暗叫不好。 “就是你们逼的我妹妹以性命相祭?”连城沙哑的声音并不好听,甚至十分虚弱,可是却带着上位者的压迫力,使得陆正文低下了头,羞愧的不敢反驳半句…… “是我,是我,是我害死了你妹妹,你要罚就罚我,是我任性……”陆清歌急忙推开了陆正文抱着自己的手,扑通一下倒在了地上,挣扎着朝众人的护卫之外爬向连城,脸上却被几条蛇缠住了,开始撕咬了起来,虽然痛,可是陆清歌却没有一丝想要躲避的意思。 连城收回视线,看着面色苍白的墨玉,捂着自己的胸口,感受着那只久违的蛊王,他停下了正在疯狂运行的蛊王佐使阵,将墨玉献祭给他的蛊王重新放回了她的心口。 “自己的东西就要自己管好,丢给哥哥是什么意思?” 这是十分温柔的话,带着大病初愈之人的虚弱,更加显得珍贵温暖,只是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却沉默不语。他们有些不忍的看着这一幕,他们都做了些什么啊? 失去了控制的虫子迅速的退去了,而那些蛇鼠却呆呆的留在了原地,四处奔逃着,留下了不少盘踞在屋内,不敢动弹。 “感谢世子大义……”陆正文示意弟子将陆清歌打晕拉到人后,上前对连城行礼,犹豫的看向生死不明的墨玉,“不知墨玉公主……” “我停下阵法,只是为了救我妹妹的命,我说过会放过你们了吗?”连城扫过床上的各色用品,带血的剑,两人相似的都被包上厚厚纱布的手臂,他怎么会不知道墨玉对自己做了些什么?她竟然牺牲自己到如此地步? “不痛吗?用你的筋骨替换我的?真的不痛吗?”连城颤抖着双手摸着墨玉的脸颊,轻轻的用袖子擦去她脸上已经凝固的血液,眼泪不禁落下。 陆清歌傻傻的坐在地上,她挣扎着不让人接近自己,大滴大滴的眼泪从眼眶中落下,“我不是故意的,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以为她想害你的……我只是,只是……” “听闻正南道一向以正道之名誉满天下,如今一见,还真是可耻!”连城想要抱起墨玉,却发现那么虚弱的自己用一只手根本无法抬起她,他心疼的看着墨玉,“玉儿,你到底是怎么带哥哥离开悬崖下的?” 在场的人一阵沉默,没有人再腹诽这两个孩子对他们做的事了,这是他们有错在先。从这只言片语中,众人都能想象到那时怎么样惨烈的场景。被追杀,掉落悬崖,躲着追兵,用自己的筋骨为断臂昏迷的兄长续接手臂,可是却被他们误会为…… 陆正文单膝跪了下来,对连城拱手道:“世子,我正南道必定会负责到底!倾尽教中资源,必定会救治好两位!” 陆正文身后的人也都纷纷跪了下来,义正言辞的很。 正道中人在意识到自己的错误之后,便会摆出一副很诚恳认错的姿态,告诉你他们并不是故意的,如果你不愿意原谅他们,那你就犯了原则性的错误,这就是站在道德制高点上优越感十足的人,虚伪! 连城想起自己责备墨玉手段太过残忍时她的回答,忽然觉得这一切很是讽刺。 “玉儿希望我做一个君子,她替我抗下了所有的脏污,让我光明正大的站在阳光下,你们只是让我的手臂救治希望又渺茫了些而已……”连城淡淡的一笑,将床上死去的蛊虫拂下,看向地上跪着的人,“没关系,我可以原谅你们。” 跪在地上的人握紧了手中的剑,可是心中的羞愧却愈加的深了,他们的头也更加的低了。 “我妹妹是你们害的,你们可知道她损失了多少寿元?”连城依旧带着笑,就像一个坐在湖边吟诗的贵公子,“只是这短短的时间结阵,她花了至少十年的寿元,再加上之前受的伤……她不会在被追杀的时候伤人,是你们让她产生了生命的威胁,才让她以性命相搏……万死也不为过!” 连城沉默了片刻,他看着陆正文,“你我之间的协议作废,我不会再支持你们。并且,我要求你弥补我妹妹的损失,是你们害的她如此模样的。你们最该道歉的人,是她不是我!” 宁尘礼体内的蛊虫因为墨玉的昏迷而暂时停止了搅动,他浑身冷汗湿透了衣衫。宁尘礼用支撑着自己,转头对陆正文磕了个头,“师父,是我没有拉住师妹,弟子愿意领罚。” 说罢,宁尘礼将自己的护心丹拿了出来,跪在地上托着送到了连城的身前,“这是本门护心丹,对治疗身受重伤之人有奇效……” 连城扫了一眼陆正文,“你们正南道只有五粒的护心丹,舍得吗?不舍得我就不收了,免得我妹妹醒了之后还要对你们感恩戴德答谢。” 连城的话很是刺人,只是这时没有人反驳,不说对方只是孩子,就凭他们伤了他们两人,那就是再如何讽刺也是应该的。 “用师父的,是我教女无方。”陆正文一掌拍晕了想要从衣襟中摸护心丹的陆清歌,大步走到连城的身前,拱手送上,“世子,这护心丹尽快服下疗效更甚。” 正文 第69章 活着就好 似乎是做了很多梦,墨玉想要好好的睡一觉,可是却好像总是有人在她的耳边叨逼叨,吵得她只能睁开眼去骂人。 眼皮很是沉重,不过比起耳边一直萦绕的杂音,已经算是舒服了。墨玉睁开了眼,她张口想要骂人,却见到了一个花脸女人。 墨玉愣了愣,之前发生过的事情一下子冲进了脑海,她猛地坐了起来,四周环视了一圈,见周围还是古色古香的摆设,有些丧气:“我没死啊……” 没等墨玉感慨,那个花脸的女人就跪了下来,手中还捧着一碗药,她泪流满面的看着墨玉,“墨玉公主,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错了……” 说罢,那花脸女人便磕起了头来。 墨玉皱起眉头,冷冷的看着这人,在脑中寻找着,这个女人是谁?既然她守在自己的床边,那便不是敌人了……等等? 墨玉仔细的瞧着那女人的脸,眼眸沉了下来,“是你?” 陆清歌的身子一僵,一阵麻痒从尾椎骨上升腾而去,仿佛那无处不在的虫子又回到了自己的体内,她的脸色瞬时发白了。 宁尘礼在墨玉醒来的第一时间就知道了,那时他正在练剑,体内自墨玉昏迷过去之后便没有发作过的蛊虫一瞬间又啃噬了起来。手中的剑一下子没拿住掉在了地上,他抱着自己的双臂,紧咬着牙关,身上的冷汗不断的涌出,转眼就湿透了衣衫,浑身剧烈的颤抖着。 “清歌……清歌还在她房里……”忽然想起这几天出于方便和弥补的原因,陆清歌主动提出由自己来照料墨玉公主,他身上的蛊发作了,就说明她醒了,蛊虫不再不受控制,那清歌她…… 宁尘礼咬着牙,大口大口的吸着气,努力的将体内传来的阵阵不适感压下去,颤着腿朝墨玉的房间而去。 “墨玉公主,是我错了,是我错了,我真的不是故意的……”陆清歌泪流满面的跪在地上道歉。 墨玉冷冷的看着陆清歌,蛊虫传来消息,连城还活着,好端端的在泡澡,她稍稍安了心。墨玉打量了一番陆清歌,之前来不及召唤蛊虫对方陆清歌,直接动用了蛊王,虽不是万蛊噬心,但也差不多了。 陆清歌的身上有很多红色的脉络浮现出来,就像是中了毒一般,显得十分诡异,脸上原本清秀的面容也变得奇丑无比,墨玉嘲讽的一笑,施施然的靠在床栏上,“你的意思是,我不原谅你,就是我的不是了?” “公主赎罪,清歌口不择言,我正南道不会有这般小人行径!”宁尘礼扶着门框,浑身汗湿的走了进来,拱手对墨玉行了一个大礼。 墨玉将视线转到了宁尘礼的身上,瞳孔微缩,她当然记得这个男人了。当时他为了救这个突然闯进来打伤她的女人拿着剑指着自己,然后被她下了蛊。那些蛊虫现在大概在啃食他的内脏吧?居然还有力气走过来? “非请自入,就是你们正南道的正义?”墨玉扯了扯嘴角,没有兴趣理会这两个人,扫了一眼陆清歌手中端着的药,皱起眉头:“这几天你就喂我喝这个?” 陆清歌的手一抖,墨玉扫到她手的视线极其的锐利,她又想起那夜无尽的痛苦,可是心中的愧疚却使她再次伏低身子,对墨玉再次叩首,“墨玉公主,我是想弥补对你所做的错事……” “寿命这种东西,不是喝药就能补回来的,更何况……”墨玉拉开被子站起来,将视线从地上的陆清歌身上挪到宁尘礼脸上,“我怕你们对我做什么不该做的事情,毕竟那么的痛苦,不是吗?” 墨玉没有穿地上那双明显不是自己的鞋子,也不去看边上摆着的那一套材质不错的粉色裙子和首饰,只着中衣赤脚越过了两人,朝门外走去。 直到墨玉离开了,宁尘礼深深的叹了口气,他努力的控制着自己的手不抖,将陆清歌手中的药碗接了过来放在一旁,然后把低声哭泣的陆清歌扶了起来坐在一旁的椅子上,正要开口安慰,嘴里却涌出一口鲜血,双眼一黑晕了过去…… 墨玉走出门,想要回头看,却还是顿住了,她环视一周,确定这个院子里,除了门口的几名持剑男子没有人守着。她确定了一个方向,然后抬脚朝那个房间走去。 连城并不和她住在一起,墨玉穿过了一道月亮门,然后才在门外站定。 连城正泡在屋里的一个黑乎乎的池子中,里面大约是药材,他脸上的表情很是痛苦,可是却依旧安稳的坐在里面。连城的手臂……瘪瘪的,蛊虫终究还是少了。 墨玉轻轻的推开门,正要走进去,一名守着的的正南道弟子转身,却被墨玉一个弹指弄晕了。 连城紧闭的双眼睁开了,他回过头,正好对上了墨玉的双眼,两人相视一笑。 “你醒了真好。” “你醒了真好。” 就连说的话也那么的相似。我们都还活着,这可真好啊! 墨玉抬脚,朝连城走去,坐在了池边,“我睡了多久了?” “有七日了,吃了正南道掌门一粒护心丹,大弟子一粒护心丹,连夜送来的掌门夫人一粒护心丹,这才将你从死地拉回来。”连城伸出手,轻轻的拉住了墨玉的手,“吃药了吗?那药很是珍贵,不要浪费了。” 墨玉默默的看着连城,什么也没问,点了点头,“我会喝的。” “现在去,冷了就没有药效了。”连城摇头,拍了拍墨玉紧紧的抓着自己的手,“不要让哥哥担心。” 墨玉的心软了,她含着眼泪,没敢让它落在连城的池子里,转过身站了起来,用衣袖擦眼泪,“不用,有人会送来。” 连城一愣,他从醒来后就觉得他的玉儿不一样了,可是到底哪里不一样他说不上来。而现在……连城的眉头皱了起来,玉儿一定有什么事情瞒着他! 连城深吸了一口气,正想开口说话,却被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打断了。 “墨玉公主,墨玉公主,求你,求你救救我大师兄……”陆清歌半抱半拖着宁尘礼,脚步匆匆的闯了进来。 墨玉皱起眉头,冷冷的看向陆清歌,“没有人教过你,男子沐浴时不能随意入内吗?” 陆清歌才踏入房门的脚步猛地缩了回去,她将宁尘礼抱着,就直直的跪在门外叩首,“墨玉公主,我大师兄……都是我不好,是我误会了你,我大师兄只是为了保护我,求你救救他!” 墨玉皱起眉头,满脸的不情愿,凭什么你求我就要答应你? 连城拉了拉墨玉的手,“别任性,哥哥知道你只是想惩戒他一番,他的护心丹没了,死了就真的救不回来的。” 墨玉瞥了连城一眼,心念微动,停下了宁尘礼体内作祟的蛊虫,然后坐在了一旁的椅子上,扬起下巴,“你去将我的药端来,我便救他。” 连城看着墨玉,有些心疼,她的妹妹,何时会向人妥协?她是善良的,可是为了他,她不能善良,现在又为了接受正南道救治的他放弃耍小性子的机会,可以再拖延一会,她是高高在上的公主啊! 陆清歌在听到墨玉的话时就跑去拿药了,只是药装的太满,她心中着急宁尘礼,却又不得不放慢脚步。 “墨玉公主,药端来了……”陆清歌颤着声看着那扇她不被允许进去的门。 “进来。” 陆清歌得到了允许,这才怯怯的走进了,不像刚刚那么肆意,低着头不敢乱看,生怕坏了墨玉的规矩,端着碗找着墨玉的足尖,将药送上去。 墨玉接过药碗,也没有检查,一口喝下了,然后把碗递还给了陆清歌,“拿下去吧,给你大师兄也喂点药,他大约内脏受损。” 陆清歌闻言,抬起头对墨玉眨了眨眼,“你……你解了我师兄体内的蛊?” “做梦呢吧?”墨玉嗤笑,看着陆清歌瞬间灰暗下去的脸,“你的蛊解了是没办法,你大师兄的蛊也解了,我怎么能相信你们不会再对我们兄妹做什么?” “我……我正南道不是这样的小人……”陆清歌喃喃的说着。 “我不想听,在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就觉得你们是趁虚而入的小人。”墨玉转过头不去看陆清歌,摆摆手,“下去吧,你大师兄再这么躺下去,会受寒。” 陆清歌被提醒了,她下意识的转过身想要离开,只是脚步还是顿了顿,“我正南道不是这样的人,错的是我一人,你若要怪,就都怪在我一人身上吧!” 说罢,陆清歌急匆匆的出了门,还小心翼翼的将门掩上,扶着宁尘礼回房去了。 墨玉看着那扇紧闭的门,扯了扯嘴角,“我没见过这样的傻子,她觉得她一个人担得起吗?就算担得起,他正南道会让她一个人担?她爹就是个护短的!” “玉儿……”连城出声,打断了墨玉的讥嘲。 墨玉诧异的转过头,却对上了连城探寻的目光,心不由得一慌,“哥,你怎么了?” 连城抿着嘴,靠在池子边,忽略了身上传来的痛苦,“你,有什么事情瞒着我吗?” 墨玉有些慌乱,她避开了连城的视线,“那个……我用我的筋骨替换了你的筋骨,就是柔柔的那个治疗方法,你教我的,你的筋骨都烂了,我只能……” “我知道!”连城打断了墨玉的话,眉头紧皱。 墨玉张了张嘴,垂着头开始绕手指,“那只海东青,我们一起放走的那个,它不是海东青,我们掉下悬崖的时候,它救了我们,它变大了,我给它取了名字,叫白雪,它现在身上没有……” “我不在意这个!”连城的声音高了些。 墨玉紧咬着嘴唇,手指一僵,呐呐的不知道应该怎么说。 “我的手被砍断前,你做了什么?为什么我们落下了悬崖?”这是连城一直都没有想明白的,那些突然迅猛起来的蛊虫,有些像…… “你知道禁术吗?”墨玉抓着衣角,低着头问道。 连城的手一下子握紧了,果然是这样吗? “你受到了反噬?” 墨玉摇了摇头,又点点头,她的脑袋埋的更低了,“哥,我用了所有我知道的禁术,我们不能被他们带回长安,皇帝会杀了我们的!”她现在可不姓上官了,就算还是上官玉,他们也不会认她的。 “你……”连城张着嘴,他想问墨玉用了哪些禁术,可是他却发现自己竟然连那些只能说得上名字的禁术如何用都不清楚。 “哥,我……你知道万蛊入舍吗?”墨玉深吸了一口气,抬起头看向连城。 她发誓,在这一瞬间,她看到了连城眼中的震惊,痛苦,怜惜,不忍,懊悔……就是没有看到责怪。墨玉扯了扯嘴角,笑道:“已经是很好的结果了,我没有因为禁术反噬而死去,我们都活着。” 连城想笑,他刚刚真的觉得他们还活着很好,可是,可是这怎么会是这样? “哥,你与我性命相连,不会被腐蚀的……”墨玉笑着对连城说道。 “那然后呢?你要一辈子隐瞒这件事?一辈子不能与人接触过多,一辈子保留这个秘密,不能流泪,难过高兴都不能哭,如果被人知道了,你就……”连城张着嘴,他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可是他知道无论是用做毒药还是解药,那都是很痛苦的。 “除了你,还有谁能惹我哭?只要不哭,就没有人发现,流血也没什么关系,没有人会从血中发现什么,更何况,还有一个好处啊,我的愈合能力强了不少呢!”墨玉坐在池边,拉住了连城紧握着的拳头,拍了怕。 “那你这辈子也不嫁人吗?”连城后悔了,是他害了她,还有那些血,那一床的血,那些在她昏迷是还不断呕出的血,她究竟在他不知道的时候付出了多少? “这世上有哪个男人配得上我?”墨玉骄傲的抬起头,说着足以让世上所有的男人口诛笔伐的话语。 正文 第70章 人有信念 陆正文带着一种正南道弟子回来的时候,墨玉已经搀着连城坐在院子里的枣树下吃西瓜了。 “墨玉公主,你醒了?”陆正文进门一愣,挥退了身后笑闹的弟子们,快步上前,对连城和墨玉行礼。 “陆掌门?”墨玉勾了勾嘴角,将手中的西瓜放下,“你教女很是有方啊!” 陆正文一愣,他没想到这个女童进入开口就是这样一句让他下不去台的话,如果不是曾经听说过她的凶名,陆正文甚至会以为她是一个成人。 “公主赎罪,在下马上叫小女来训话。”陆正文躬身施礼,极为诚恳。 墨玉淡淡的扫了陆正文一眼,拿帕子擦去了手上沾着的西瓜汁水,“我只知是你正南道的人,可不管她个人如何,陆掌门不该给我一个交待吗?” 陆正文面露为难之色,正在想如何解决,一旁却冲出来了一个人影,陆清歌大步走来,跪在了墨玉的身前,“我自愿废去武功,墨玉公主不用迁怒家父,此次武林大会我本没有资格参加,若不是我是正南道掌门之女,根本不会伤到公主。” “你忘了还有我哥哥。”墨玉不快的指着连城,“他的手臂,我拔筋削骨,用自己的血肉来换我兄长手臂完好,可你却将我救治兄长所用的蛊虫震落死去,原本就渺茫的治愈希望更加稀薄。我说过的,我要杀了你!” 陆清歌的身子一僵,愣愣的看向墨玉,她是如何用这样平淡的话语说出这样的话? 陆正文想要出口劝解,却发现自己动弹不得,他猛地转过头看向墨玉。 墨玉挑了挑眉,朝陆正文笑了笑,然后看向跪在地上的陆清歌,“如何?扔你也体会一下死亡的滋味?” 陆清歌咬着牙,眼中含着的泪水大滴大滴的落下,院子之中只剩下风吹动树叶的沙沙声,就连门外守着的正南道弟子也都屏住了呼吸。 宁尘礼拿着一柄未出鞘的剑,站在院门外,双眼紧闭,拦下了身后一行想要冲进去救下小师妹的师弟们,“这是清歌自己惹下的祸事,她也该长大了,墨玉公主不会真的杀了她。” 陆清歌紧逼着双眼,她转过头,泪水爬满了面颊,对着陆正文重重的叩了三个响头,“爹,女儿不孝!” 说罢,陆清歌抬起手,朝自己的心口击去。 墨玉有些诧异的看着陆清歌,她没想到陆清歌真的会自尽。她皱起了眉头,半靠在椅子上的背挺直了,那一掌没有半点留力,重重的拍在了陆清歌的心口上。 “清歌——”陆正文吐了一口气,逼出了墨玉偷偷种下的蛊虫,大步上前,抱住了陆清歌。 陆清歌大口的吐着血,皮肤很快就因为失血过多而变得苍白,就连脸上的那些红色的脉络也变得淡了。 “大师兄,她逼死了师妹!”有人想要推开宁尘礼,冲进院子里为陆清歌报仇。 宁尘礼拔出剑,转身挡在了院门口,抿着嘴说道:“我相信墨玉公主不会做有损身份之事!”一个拼尽全力保护兄长的孩子,怎么会是一个手段残忍的妖童? 墨玉没有在意那些人,只是防卫的召唤了众多的蛊虫在自己的身边,冷冷的看着陆清歌。 陆正文的身上已经没有了护心丹,他在陆清歌的翻找着,找出了一粒护心丹,拿出来就要给陆清歌灌下去。 “如果你不想后悔的话,就尽管给她吃。”墨玉在那药丸即将被塞进陆清歌的嘴里前,淡淡的说道。 陆正文茫然的抬起头,看向墨玉,拿着药丸的手顿着,不知道该如何行事。 连城淡淡一笑,将陆正文的手拉开了,“陆掌门,早便说过,我妹妹心地善良,你信她便是。” “可是……”陆正文低头看向陆清歌,眼中满是担忧。 墨玉哼了一声,见站起来走到了陆正文的身旁,将那粒护心丹拿下抓在手里,“帮你省下一颗药!” 陆正文正要开口,却感觉到怀中的陆清歌动了动,他连忙唤道,“清歌,清歌你如何了?” “爹……”陆清歌幽幽醒转,面色依旧苍白,只是那可怕的红纹却已经消失了。当她醒来后,下意识的看向墨玉,见对方脸色不好,心下一惊,“墨玉公主,我不是故意的,我再来一次,这一次一定能死!” 墨玉冷冷的看了陆清歌一眼,皱着眉头转过身,往自己的屋子走去,“我不拦你,反正你这次死了没人救你……” 陆清歌脸上露出一抹笑,抬手又要自杀,却被跑进来的宁尘礼用剑鞘拦住了,“傻子,公主没打算要你的命!” “啊?”陆清歌愣愣的看着宁尘礼,张着嘴呆呆的。 墨玉进了屋子,连城也跟着走了进来,他坐在了墨玉的身旁,问道:“维和不开心?” “我本来想杀她的,如果她不愿意自杀,那那些积攒在体内的蛊毒势必会要了她的命,我损失了那么多寿元,还有你的手……她怎么就真的自尽了呢?” 连城伸出手,摸了摸墨玉的头,“这世上,是有大仁大义的,有些人,将道德摆的比他自己还要高。” “正南道吗?”墨玉沉默了下来,她从没见过这样的人,以前没有,在越地也没有,从她有记忆开始,就没有见过因为自己差点杀死一个人而真的自尽的人,那不是很傻吗? “因为,道义是他们毕生追求的东西。”连城将墨玉拦在了怀里,轻轻的拍着她的背,“古有臣死谏,武死战,士为知己者死,他们凭的都是心中的信念,他们不愿有人破坏他们心中的信念,那会比杀了他们还要痛苦。” 墨玉有些动容,但还是嘴硬的骂道:“真是一群傻子!” “你不也是吗?”连城刮了刮墨玉的鼻子,“为了哥哥,命都不要了?” 墨玉恍然,她好像明白了些什么,每个人都有他自己下定决心要守护的东西,她的很自私,她要保护好给了她温暖的哥哥,而那些傻子则是要守护虚无缥缈的大道。 墨玉将头埋在了连城的怀里,“我有些羡慕,她爹对她那么好,她那么天真单蠢,他娘一定也很宠她吧?” 连城一愣,他抱着墨玉的手微微锁紧,这一生他无法给予玉儿想要的父爱与母爱…… 似乎是察觉到了连城的异常,墨玉抬起头,红红的眼角看着他,咧着嘴笑着,“你不打算和我说说外面发生了什么吗?武林大会是什么?” “江湖上选武林盟主,每十年一次,今年正好被我们赶上了。”连城宠溺的揉了揉墨玉的头,答道。 墨玉一愣,她原本以为自己走的是宫斗权谋线,结果现在变成了风雨江湖了? 墨玉深吸了一口气,“好吧,我不应该不听越雨信的话,蛊术有时候对上武功高强的人没多大用,我要学武!” 在门口站了许久的陆清歌转头看了一眼扶着自己的陆正文,陆正文点点头,然后扶着陆清歌离开了。 “爹,我可以把缥缈身法传授给墨玉公主吗?”陆清歌苍白的嘴唇一张一合的,虽然虚弱,但却透着勃勃生机。 “可以,墨玉公主治好了你,是该感谢,也是我们对不住人家!”陆正文颔首。 陆清歌沉默片刻,她转头看向那间屋子,“戏文里都说权贵家的孩子没有我们平常人家过的快乐,看来的确如此。” 墨玉抬脚走了出来,淡淡的扫了过来,看向陆清歌,“我以为,你恢复之后会给我送些吃的什么的。” 陆清歌一愣,面色一喜,连忙甩开了陆正文的手,朝厨房走去。 “清歌……”陆正文想要拉住陆清歌,却连她的衣角也没有抓到,完全和刚刚那副虚弱的样子没了关系。 “陆掌门,我不觉得什么人都可以可怜我。”墨玉冷冷的看着陆正文,警告道。 陆正文拱手施礼,笑着应是,只是心里怎么想的,就不得而知了。 连城看着陆正文跟着陆清歌的身影走向厨房,站在了墨玉的身旁,“我猜陆掌门一定很高兴,甚至,他会觉得你是一个嘴硬心软的小公主!” “哥~”墨玉对连城翻了个白眼。 如果不是连城笑着用着人家的药,而他们留在正南道可以躲避官兵的搜捕,鬼才会去治陆清歌! “世子,公主,饭来了。”陆清歌一路小跑,提着两个大大的食盒,身后跟着一众正南道的弟子进了院门。 “本公主住的地方,外男未经传唤不得入内!”墨玉扬起下巴,看向陆清歌身后的那群正南道弟子说道。 那群弟子脚步齐齐的顿住了,他们原本在山上时也不能随意的进出小师妹的屋子,这个是公主,地盘的确应该大一些。 弟子们退了出来,脸上带着笑,知道了自己刚刚误会了人家小姑娘,尴尬的挠着头,有些手上捧着果子什么的东西,站在院门外高声对墨玉说道:“公主大恩,我们找了些果子来给你解渴!” 墨玉黑了脸,不理会那些站在门外大喊的正南道弟子,转身坐在了桌子前。 连城不由的乐了起来,他朝那些正南道弟子拱了拱手,“在下替舍妹致谢,还请诸位进来喝杯茶。” 江湖中人性子直,之前就觉得愧对墨玉和连城,弄得人家差点死了。人家不计前嫌治好了小师妹的脸,他们还误会她想杀人,只能找点自己能做的事。 一听小师妹说公主饿了,做饭的做饭,拿果子的拿果子,一个个殷勤的很,怎么说人家也才是一个四五岁的小姑娘,娇蛮点就娇蛮点吧,也挺可爱的,小师妹小时候不也是这样嘛! 墨玉没有拦着连城请人喝茶,看着陆清歌将菜摆出来,拿着筷子慢慢的吃着,耳边的吵闹和在越王宫时不一样,这让习惯了清净的她有些不适应。 但是又觉得很熟悉,以前读书的时候,虽然也是一个人来去的,但是坐在食堂里,出去买奶茶,就算只是去压马路,身旁也都是吵吵闹闹富有朝气的大学生,很久违的感觉。 正南道弟子们坐在一旁的椅子上,各自说着笑话逗墨玉笑,但是渐渐的他们也都安静了下来。 陆清歌的脸也红红的,刚刚听了那些笑话觉得很有意思,笑声最大了,结果人家两兄妹吃饭安安静静的,半点也没有理会他们。仿佛什么吵闹的声音都插不进去,他们自成一片小天地。 “书上是不是说食不言寝不语?”有人小声的问道,看着那两个吃饭姿势优雅的孩子,下意识的将声音压低了。 “我们打扰到了世子和公主……”陆清歌连忙站起来,想要告辞。 “没有,你们继续说吧。”墨玉放下筷子,望向一行因为自己出声站起来的动作都只做了一半看过来的人,笑了笑,“刚刚的故事很有意思。” 像是被鼓励了,正南道弟子们重又坐了回去,笑呵呵的说着各色墨玉没听过的小段子,什么为了不让人和他抢山上猎物假扮吃人野熊的猎户,什么会说话的八哥出声救了差点被小偷杀了的财主…… 墨玉重新拿起了筷子,嘴角却带上了一丝笑。嗯,上一次这样有意思的饭是什么时候呢?好像是在宿舍,那时候她刚入学,军训都要求住宿舍,每天都一个人吃着莫叔做好送来的饭菜,与室友格格不入,但是女孩子们的兴趣都差不多,吃饭的时候都喜欢看个剧什么的。 那时候看的好像是同桌的电脑,她在放一个很无聊的爱情电影,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笑的很开心。 连城用勺子舀了一块肉到墨玉的碗里,“多吃点。” 墨玉收回了回忆,她看了一眼连城还不能用的右臂,脸上的笑容淡了些,嗯了一声,也给连城夹了很多他喜欢吃的菜到他的碗里,“你才要多吃点肉。” 正南道的弟子们集体沉默了片刻,惋惜的看向连城的手,望着墨玉的视线也变得心疼,但是嘴上的话却没有停,仿佛要将肚子里的笑话全部挖出来给两个孩子听。 正文 第71章 一缕银发 入夜,连城便吃了药睡下了。 墨玉在连城的门外站了小半个时辰,算了算时间差不多了,这才推开门走进去。 墨玉的小脚踩着一室月光,她径直走向连城的床铺,撩开了窗帘,仔细的看着连城的眉目,确定他是真的睡着了,这才将他的袖子拉起来。 陆正文近日夺得了武林盟主之位,本想找墨玉讨论下带连城上山治伤的事,但是却没有在墨玉的屋里找到人。他沉思片刻,然后转身往连城这里走来。 这是陆正文第一次见到不为害人而使用的蛊术,他鬼使神差一般的没有推开门,而是挪动了窗户,从窗户缝之中看着床边的墨玉拿着一柄短剑,笨拙而果断的切开了自己的手臂。 陆正文倒吸了一口凉气,他下意识的捂住了自己的嘴巴,惊讶的看着墨玉,大量的鲜血从她的手臂上涌了出来,然后滴落在床上的一只碗内。连城的手臂也被切开了,露出了里面各色肥肥的蛊虫。墨玉观察了一番蛊虫的生长,微微颔首,然后从自己的手中切下了一长条肉放入了连城的手臂之中。 陆正文骇然,他睁大眼睛看着连城手臂之中的那些蛊虫疯狂的涌动,那一条肉像是落入油锅的面粉条…… 蛊虫扑到了那条肉的上面,有的消失了,化作了血肉,有的更加的肥硕了,懒懒的趴着。墨玉拿起那碗血,倒了半碗进去,剩下了半碗自己喝下。 一条血线从墨玉的嘴角滑落,整个画面显得很是妖冶。 陆正文合上嘴,将窗户合上了,静静的站在门外,等着墨玉出来。他并没有等很久,一刻后墨玉便包扎好了两人的伤口,推开门走了出来。 墨玉并没有对站在门外的陆正文表示惊讶,她伸出一根手指在嘴前,嘘了一下,然后望着自己的屋子而去。 穿过月亮门,陆正文忍不住皱起了眉头,他看着身前那个才自己大腿高的女童,怎么也无法想象她刚刚能对自己下这样的狠手,心中对于越氏一族蛊术的隐秘想法也更甚了。 “陆掌门是觉得蛊术妖邪?”墨玉笑着转过头,伸出手请陆正文在院子中坐。 陆正文拱手道谢坐下,沉思片刻,这才对在自己对面落座的墨玉说道,“墨玉公主,这样的治疗方法,很是伤身吧?” “比陆清歌给的要好一些。”墨玉仰头看着月亮,笑了笑,“至少是我愿意的。” “公主不必如此,我正南道的药材足够世子的手恢复,按照之前医治的速度,不出一年他的手臂便能与常人无异了。”陆正文小心的劝着,他总觉得这个女童诡异而倔强。 墨玉到好似没有如陆正文想的那样发怒,而是淡淡的扫了他一眼,笑了笑,刚刚喝了血而殷红的嘴唇倒是瞧不出之前没什么血色的模样,衬得肤色也愈加白如雪。 “陆掌门,他是越王世子,是要有重担在身的,所以……”墨玉嘲讽的看向陆正文,嘴上却不依不饶的讽刺着。 “不要你管!若不是你女儿,我们根本不会落得这样的地步。我哥哥的手不能有任何意外,吃药能好,可是能恢复的和原来一样吗?不用我的筋骨替换那些蛊虫长成的血肉,他的手和常人能一般吗?那样与废了有什么区别?我哥哥原谅了你,可我没有,在我眼里,你们伤了我,差点废了我哥哥的手,万死也不为过!” 陆正文愣神,万死也不为过?这话极其耳熟,是了,越王世子也说过这样的话,这对兄妹啊…… 陆正文沉默了,他无颜再看墨玉,只站起来,深深的对墨玉行了一个揖礼,“我正南道上下,谨记世子与公主大恩,谢二位不计前嫌。” 墨玉摸着袖子下厚厚的纱布,冷冷的一笑,“要谢也是你谢我哥,我做的事情都是有目的的。”她站了起来,虽然还是无法与陆正文的视线齐平,但是莫名的增添了一道说不清道不明的气势,“陆掌门,我兄长,便交托给你了。” 陆正文一愣,疑惑的抬起头,“公主何意……” 墨玉转过身,朝自己的房间走去,“我要你收我兄长为入室弟子,将你正南道的一切倾囊传授,我与你正南道之间,便再无恩怨,顺便……解了你大弟子体内的蛊。” 陆正文站在院中,久久不能回过神,他看着那扇已经关上了的门,与门后桀骜不容小气的女童,不由感叹道:“可惜是个女儿身……” “爹……”陆清歌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月亮门外,她担忧的看着陆正文。原以为大师兄已经不痛不痒的同寻常人一般,原来他身上的蛊并没有被拔除吗? 陆清歌低着头,眼眶有些红,“是我任性,惹出了这么多事端……” 陆正文叹了口气,走过去拍了拍陆清歌的肩膀,“爹教过你该认清人的,你还是没能看透墨玉公主。” 陆清歌含着泪水愣愣的抬起头,满脸不解。 “她之所以冷漠相待,只是为了将她兄长留在正南道罢了。”陆正文叹了口气,就算是以讲义气著称的江湖,也不常见到这样的兄妹。他们都在用自己最大的力护着对方。 陆清歌张着嘴,回头看着那扇紧闭的门,“那……她,她要独自离开?” “正南道不可能与朝廷为敌,他们被朝廷追杀,若是两人突然出现在正南道,必定会引起朝廷的注意。若只是一人,还能稍加掩饰,正南道,不能冒太大的险……”陆正文淡淡的说道,他伸出手摸着陆清歌的头,“清歌,虽说你年纪比她大,武功比她强,可你还是不如……” 陆清歌抿着嘴,她从来不明白这些朝天中人的弯弯绕绕,但是陆正文的解释却是听明白了的,他们不可能因为愧疚和恩情将整个正南道拖下水,而墨玉也知道,所以她想要将她哥哥留下来。 “可,可她才那么点大……”陆清歌想了许多个理由,最后还是只能憋出这样的一句。 “世子还需要门中药材,更加需要休养,不能奔波。”陆正文叹了口气,“清歌,回去后,你便闭关修行吧。” 陆清歌有些落寞的点了点头,她含着眼泪没有辩解,只是觉得对不起那个可怜的女孩子,她一个人该怎么在这个世上活下去? 第二日一早,陆清歌就端着清粥小菜进了墨玉的屋子。墨玉早就醒来了,她正坐在床上,整张床铺上爬满了密密麻麻的蛊虫,它们相互撕咬啃食着彼此。而墨玉则静静的坐在一旁看着,面无波澜。 陆清歌的手一抖,她深吸了一口气,撇开视线不去看那一床蛊虫,低着头将粥放到了桌上,“墨玉公主,你要用饭吗?” “嗯,在等一刻,你吃了吗?”墨玉淡淡的应道。 陆清歌第一次受到墨玉这样和善的回应,有些受宠若惊,声音中带着小雀跃,“我,我吃了……你快吃吧,这芙蓉糕待会凉了就不好吃了!” 墨玉一愣,她转过头,看向桌上的那碟芙蓉糕,微微一愣。偏头想了想,墨玉在床上布了一个小阵,不让蛊虫跑出来,下床走到了桌旁,拿起了一块芙蓉糕,咬了一口。 不是熟悉的味道,这块糕的味道也只是勉强过得去,她看了一眼手中比越王妃那大了一圈的芙蓉糕,淡淡的一笑,将剩下的慢慢吃了下去,“味道不错,谢谢。” 陆清歌这回是真的惊讶了,她诧异的看着墨玉,她没想到那个对自己并不友善的她会那么温和的和自己说话。 “这是我从懂事起学到现在的规矩,你不用那么惊讶的。”墨玉抿嘴一笑,坐了下去,拿着碗开始喝粥,时不时尝一点小菜,很是随意,而随意中却又带着一丝优雅。 陆清歌托着下巴坐在一旁,看着墨玉喝粥,怎么看觉得怎么好看,这就是皇亲贵胄的风范吗? “你想学的话,我可以教你。”墨玉放下碗,拿出帕子擦了擦嘴角,对陆清歌笑道。 陆清歌愣了愣,连连摆手,道:“我学不了,学了也不知道怎么用,我们江湖儿女没那么过规矩,看你这样一定学的很累。” “也是,江湖中人不拘小节,是我拘泥了。”墨玉浅浅一笑,竟打算和陆清歌聊起天来。 陆清歌这回是真的被吓了一跳,她皱着眉头,试探着问道,“墨玉公主,你……”陆清歌不知道应该怎么用她们贵族的语言来委婉的问话,纠结了很久,看着墨玉一点没有不耐烦的样子,出了口气,直接问道,“你是不是因为昨天晚上的事,以为你哥哥,所以才不那么对我?” 墨玉一愣,她面喝醉想了一会,然后答道,“我还是挺羡慕你们这样的人的,只是我做不了你们。那日是你误会了,可我也的确没有注意防备,不是你一人的错。还请你谅解我对你做的事。” 说罢,墨玉站了起来,入乡随俗的对陆清歌行了一个江湖人常做的拱手礼。 陆清歌被墨玉这突如其来的礼吓了一跳,连忙跳了起来,对她回礼,“你……你客气了,是我的错,我不对……” 墨玉淡淡一笑,“那你以后可要替我照顾好我哥哥。” 陆清歌一愣,她低头看着朝自己笑着的墨玉,用力的点头,“好,我一定会的,我们正南道的人说话算话!” “谢谢!”墨玉朝陆清歌点点头。 陆清歌看着墨玉还未挽起的头发,扭着手指,“我替你挽发吧?” 墨玉一愣,然后点头同意了,转身坐在了铜镜前,“那就麻烦你了。” “不麻烦,我经常给我娘挽发的!”陆清歌笑着走到李梦雨的身后,将她的头发撩了起来,手却顿住了。 陆清歌看着那一缕黑发下的白发,她愣愣的将那一缕白发挑了出来,然后看到了黑发下更多的白发。虽然不多,但是它们出现在一个女童的头上,却很不合时宜。 陆清歌鼻子一酸,眼泪就掉了下了。原来越王世子说的都是真的,那晚她的拼死一搏是会损寿的,陆清歌的手微微的颤抖着,眼前那些黑发中刺目的白发,狠狠的扎在了她的心上。 “怎么了?”墨玉疑惑的看着铜镜中的陆清歌,铜镜不大,只能看到陆清歌僵住的手,并不能看到她的面部表情。 陆清歌甩了甩头,咧着嘴露出一抹笑,带着些许宽慰,“没什么,我在想给你梳个什么头好看,你那么可爱漂亮,梳什么头都好看的!” 墨玉没有怀疑,颔首示意陆清歌继续,从手旁拿了一只珠钗递给陆清歌,“我觉得这个好看。” “好……”陆清歌尽力稳住自己的声音不颤抖,她不像让这个已经背负了那么多的孩子承担更多不属于她的重担,她应该快快乐乐的度过她的童年。 挽好了发,陆清歌就端着碗下去了,墨玉目送陆清歌出门,她久久的看着陆清歌的背影没有动弹。墨玉过了许久才转过头,看着铜镜中模糊的自己,她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的头发,眉头皱了起来,眼中带着不解。 床上的蛊虫争斗已经结束了,一只蝎子与一只嗜血蛊炼成,正在床头床尾对峙着。墨玉起身,将两只蛊虫收了回来,继续炼制下一轮的蛊虫…… 陆清歌端着碗,也没有送回厨房,而是匆匆的朝大厅走去。 陆正文正在和宁尘礼说话,急匆匆冲进来的陆清歌打断了两人的话,“爹,爹……” 陆正文皱着眉头看过去,扫了一眼陆清歌手中的盘子,“出什么事了?墨玉公主没有吃饭?” “不是,她吃了。”陆清歌摇头,一滴眼泪不争气的落了下来,“我……我在她的头上看到了白发,不是一根两根,是一缕缕的,我没敢告诉她,怕她害怕,给她藏在头发里面了……” 陆正文一愣,扶着椅子的扶手站了起来,震惊的看向陆清歌,“你说什么?你说你刚刚在她头上看到了什么?” 正文 第72章 分道扬镳 “你确定你没看错?”陆正文神色瞬间严肃了起来,他看着陆清歌,眉头微拢。 “是真的。”陆清歌很是艰难的点下了头,“我亲眼看到的,还拿起来了,结果下面还有,虽然不多……可她是真的长白发了!” 宁尘礼从椅子上站起来,他微张着嘴,“是不是应该告知越王世子?” “我觉得最好不要。”墨玉从门外走了进来,她头发全部散开了,手中捻着一缕白发,朝陆清歌点了点头,然后走到陆正文的身前,“我不在意这些,但是我哥哥会在意,并且他很可能会继续拒绝我对他所做的救治,我要求你们将在个秘密拦在肚子里。” “墨玉公主,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陆正文不敢置信的看着墨玉,他揉着额头,“你还小,死亡是一种很可怕的事情!世子告诉我们你损失了不少寿元时我们将信将疑,可是既然我们发现了,那就不能任由你继续下去!” “死这种东西,很可怕吗?”墨玉转过身,看向院中的树,“我体会过很多次了,我不觉得害怕,但是如果我哥哥死了,我会害怕,他是这个世界上唯一一个对我好的人了……所以,抱歉了。” 三人一愣,然后打了个寒战,似乎有什么东西顺着脚底心进了他们的体内,原本想继续劝解墨玉的话也都不能宣之于口了。 墨玉转过头,朝三人抱歉的一笑,“不用担心,只是闭口蛊而已,除了这件事不能说出口,不会影响你们的。等我离开你们足够远之后,他们就会随着你们的排泄物离开,不用害怕。” 墨玉对三人作了个揖,转身离去了,“陆掌门既然已经多得武林盟主之位,那就好好管理约束江湖中人吧,或许近段时间,皇族会对你们进行一些没有必要的检查。” 接下来的三天,墨玉都沉默的坐在房里,陆清歌总是会端一些补药补汤之类的东西给她喝。她的眼中总是带着浓重的担忧与愧疚,每次看着墨玉喝干净了这些东西,还是长吁短叹的,只是什么话也说不出口,只能简单的提醒她小心烫之类的话语。 连城似乎察觉到了些什么,他试图从正南道的人那里问出些什么,可是什么也问不到。在一次和陆清歌的谈话之后,看着陆清歌长久地沉默与悲悯的神色,让他打了个激灵,一种没来由的直觉涌上心头。 在那天晚上,连城没有喝药便上床睡了。 果然,墨玉在他放缓呼吸的一盏茶之后就推门进来了,手中还提着一把短剑。 连城的呼吸一滞,他记得他的玉儿很明确的答应过他不会做出任何损伤自己身体的事情,可是现在…… 诚实守诺的人撒起谎来,更容易欺骗人。 墨玉的脚步一顿,她看着连城已经睁开的眼睛,身子忽的僵硬了,“哥,你怎么还没睡?” “我想知道,你到底瞒着我什么,所以我没喝药。”连城从床上坐起来,他看着墨玉手中的剑,“这几天,你都是这么进我房里来的?然后呢?用你的血撒在我的伤口上,第二日便看不到那么明显的伤痕了?” 墨玉张了张嘴,颓然的放下了手中的剑,她知道,连城一旦发现了真相,就不会再允许自己动手了。 连城下了床,走到墨玉的身前,“你还打算做什么?嗯?” “我还打算……”墨玉低着头,看着自己的双手,动作飞快的结了个法指。 连城才反应过来,快速的往后退去,却还是没能阻止那只蛊虫从墨玉的衣袖之中出来进来自己的嘴里…… 困顿很快就袭来了,连城有些迷茫,从什么时候开始,他的小玉儿,蛊术已经超过了曾经的他? 墨玉神色冷淡的看着地上的连城,连日来每天的剥皮换筋流血,让她很是虚弱,她将陆清歌叫来,将连城弄回床上。 “你……世子发现了?”陆清歌神色复杂的看向墨玉,我呢到。 “嗯,问题不大,我让他睡着了。”墨玉拿出剑,熟练的在自己的手臂上划开了一道口子。 陆清歌目瞪口呆的看着墨玉换筋的全过程,泪水不知道什么时候蓄满了,从眼眶之中流下来滴落在地上。 墨玉默默的将两人的伤口包扎好了,然后帮连城盖好了被子,手无意识的摸着自己手上厚厚的绷带,脸上带着笑,“这该是最后一次了,我该告辞了。” “你,你现在就要走?”陆清歌站了起来,无措的看着墨玉,“你不等世子醒来了?” “那也该在三天后了,就算他醒来,也不会再给我这样的机会为他换筋了。勉强了哥哥一次,不应该再有第二次了,今日过后,那些蛊虫应该都会化作血肉了,加上你们的药,明年他的手臂一定能恢复成原先的模样!” 陆清歌看着墨玉脸上满足的笑容,捂着嘴生怕自己哭出来,这已经不是用“感动”两个字能形容的了。 “我没什么东西收拾,我和哥哥的剑还是融了吧,免得被追兵认出来,融了之后的铁,给我哥哥做一套护臂吧,要可调节大小的,花纹要精致,我知道你们江湖上有这样的好手,能给他留点纪念也是好的。”墨玉笑了笑,拉着陆清歌走出了房门。 陆正文站在院子里,他默默的看着墨玉出来,对其作揖,腰深深的弯了下去,“墨玉公主,我正南道欠你的,此生难还……” “不用,你们欠我的债,都让给我哥吧。”墨玉笑了笑,转头看了一眼被关上的门,“请各位明日便启程,等我哥哥醒了,不用告诉他我的事情,只需同他说,我每月会寄一封信道正南道,他会留下来的。连城不是这样不讲理的人,他找不到我,自然只能听从安排了,这是为他好……” 墨玉转头看向宁尘礼,视线在他的身上微微停留,然后有不少的蛊虫从他的体内爬了出来,争先恐后的回到了墨玉的衣袖内,一切归于平静,“好了,不欠你们的了。” 陆正文的胸口闷闷的,他上前一步,将一本本子递了过来,“墨玉公主,此乃本门缥缈身法,特赠与公主防身。” 墨玉挑眉,“早就知道正南道的武功秘籍密不外发,就这么给我了?” 陆正文正色道:“公主大义,对手足之情谊,对我正南道之恩情,是我们亏欠了你……”说罢,陆正文并着陆清歌和宁尘礼对墨玉行了一个大礼。 “公主大仁大义,令人自叹弗如。” 墨玉拿着手中的秘籍,平静的接受了三人的礼,她吹响了哨子,将白雪召唤到了院子里。 上白雪的背时,墨玉转身看了一眼在院中城门相送的三人,“别把我看的那么高尚,我就是为了让你们保护我哥哥,别忘了你们的承诺!” 白雪等墨玉坐稳了便飞了起来,院中的三人默默的看着墨玉离去,满腹的感慨无处诉说。 身后有开门的声响,三人猛地转过身,惊讶的看着抱着右臂靠在门框上的连城,他面色苍白,整个人像是从水里捞出来的一般,那右臂上还握着一条长长的抹额,抹额上镶嵌着一块琥珀,里面是一只金色的禅虫,比连城紧紧的握着…… 墨玉按在白雪的背上,手心紧攥着越云丹送给自己的香囊,忽然,她觉得触感有些不对。 墨玉将香囊拿起来,然后一愣,这是连城的那只…… 香囊的里面装着什么,她打开了口子,小心的不让空中的气流吹下那些香料,将香囊之中装着的一支哨子拿了出来。哨子是竹制的,比自己做的那个要光滑很多,也精致很多…… 墨玉攥紧了手中的东西,低下头望去,看到那个小院子中站着的三个人,他们背着身。墨玉咽了口口水,转头往那既期待又害怕的门看去。门开着,而门口站着一个笔直的小身子,是连城,他无言的望着自己…… 白雪的速度很快,两人仅仅是对视了一眼,便再也看不到了…… 墨玉紧紧的攥着手中的哨子,长长的细圆柱体,倒像是一只短笛,上面没有半根毛刺,光滑的像是被把玩了好几年有了包浆的文玩,她几乎能想象的出连城是怎样仔细而又认真的打磨这支哨子。 墨玉脸上的泪水被风不断吹落,飘散在风中,脸上湿了又干,干了又湿,她捂着自己的心口,她可以想象得到,连城究竟是怎么忍着不喊疼,由她任性的给他换筋骨。 他可以一直沉默的,可是他还是忍不住揭穿了她,因为他不愿意她受到伤害。她任性的勉强了他,他也听话的由了她一次,和往常一样,可是他该多痛啊? 墨玉可以想象,连城是怎样痛苦的度过那段时间的,怎样坚持着从床上走下来送自己离开的,怎样在伤心与不舍中将香囊互换了,怎样在第二天百般不耐却还要跟着正南道离开。 墨玉拍了拍白雪,因为哭的太急,天上的空气又太稀薄,她有些呼吸不畅。白雪落在一条河边,墨玉下来之后,便抱着膝盖对着河大哭,声音远远的传去,被风打碎消失不见。 这一哭,一直哭到了第二天的清晨,墨玉抱着胳膊,侧躺在一棵合欢树下沉沉睡去。 昨夜的风太大,墨玉头顶的合欢树落了不少的合欢花。粉嫩的合欢花落在了她的身上。墨玉穿着的是陆清歌给她买的粉色襦裙,几乎与合欢花融合在了一起,整个人就像被埋在了合欢花的海洋中。 一个车队簇拥着一辆价值不菲的描金马车沿着河而来,身旁守着不少护卫,一看就不是什么好招惹的人。 马车内坐着一个和连城差不多年纪的男孩,他正在喝茶,眉头微微皱拢,将手中只喝了一口的茶放了下来,“用的什么水?” 边上的奴婢跪了下来,十分恭敬的答道:“回公子,是之前取的泉水。” “放了这几日了,味道不好,丢了吧。”男孩闭上眼,摆了摆手。 “是。”奴婢马上吩咐了下去,瞧了一眼男孩的略干的嘴唇,问道:“公子,旁边有一条河,是活水,附近无人居住,是否要取水来煮茶?” 男孩颔首,同意了这一提议。 车队在河边停了下来,有护卫散开仔细的检查了一番,确定附近无人潜伏,这才着人去河边取水,顺便做一番休整。 “每次都这般谨慎,这河畔尽是矮草,哪有刺客能藏在此处?”男孩被扶着下了马车,环视了一周,注意到了河边的合欢花,朝上游看去,瞧见了河边的合欢花树。 “家中的院子里也有这样的一棵树,午膳便在那树下用罢。”男孩指着远处的合欢花树道。 谨慎的护卫们本不放心,但是男孩坚持,却还是听话的派了两人过去查探。 男孩站在河边,被众多护卫守着,心中有些烦闷。不过那两名护卫很快就回来了,只是他们的脸色不是很好看。 “回公子,那树下躺着一名女童。”护卫队长上前一步,皱着眉头回话。 “女童?”男孩有些惊讶,他望了过去,仔细的瞧了一圈,并没有什么人家的样子,“此处为何会有一名女童出现?” “公子,事出反常,还是上车马上离去的好。”护卫队长建议道。 男孩瞥了他一眼,没有理会,“什么时候,你们的胆子也那么小了?一名女童就被吓到了?这周围不是没有人吗?走,过去瞧瞧。” 护卫们想阻拦,但是对上男孩威视的目光,纷纷低下了头,只是护着男孩走到合欢花树不远处停下。一名护卫被派了过去,鞠了一捧水泼在了墨玉的脸上。 忽然被凉水泼醒,墨玉面色不善的睁开了眼,她躺在地上,没有动,只是冷冷的看着那名站着的着甲护卫,她见刚刚来的人没有要伤害她的踢死,便没有理会,结果他们居然用凉水泼醒她? “你?用水泼我?” 清冽好听的声音从墨玉的嘴里吐出来,只是透着丝丝冷漠。 男孩一愣,他推开身前的护卫,然后对上了墨玉的双眼。那是一双怎样的眼?与那些同龄的女孩子都不同,像是和自己一样的人,让他不由得想要接近。 “你,叫什么名字?”男孩问道。 正文 第73章 你的名字 “这种事情,不是应该先提问的人回答吗?你叫什么名字?”墨玉扫了扫衣服上的合欢花,从地上坐了起来,拍了拍身上沾上的泥,这幅姿态说不出的漂亮。 “宫时。”男孩挑眉,看着被护卫们围着的墨玉,“你的名字?” “我爹娘说了,女孩子的名字不能随便告诉外人。”墨玉靠在树上,歪着头看着宫时,“你可以离开了,偷窥女孩子睡觉克不是一个正人君子该做的事情。” 宫时的双眼一亮,带着兴味蹲了下来,与墨玉平视,嘴角带笑,“你知道了我的名字,我们自然就是朋友了,我当然可以知道你的名字。” 墨玉翻了个白眼,“这种小孩子的把戏,你以为能骗到我?” 宫时没想到墨玉回说出这样的话,他愣愣的看着对方,有些无法接受,“平日里无人敢对本……我无礼!你可知你犯了多大的错?” 墨玉转过头,认认真真的看了宫时一眼,摇头,“我不知道,就算知道,你也不能拿我怎么样。你看你身上穿的衣服,再看你身边那些护卫,怎么看都是皇亲贵胄微服游历,你要是对我怎么样,不就暴露你自己了?更何况,你回去会把你爹关小黑屋的!” 这话一出,围着自己的护卫们都警惕了起来,手中拿着的刀都举了起来,指向了墨玉,眼中带上了杀意。 墨玉一个眼神也没有丢给这些护卫,而是淡淡的看着宫时,“你信不信你在这里对我动手,你们也讨不了好,不说能不能杀了我,你确定我顺利逃离之后不会暴露你的身份?” 墨玉虽然不清楚这个人是谁,但总脱不开那一个圈子的人,回头查一下,有谁在这段时间离开过家就明白了,中州附近可没有什么封地,这小孩跑到这里,估计也不是什么正常途径。 宫时原本脸上的惊讶消散,带上了一丝凝重,他看了墨玉一眼,挥手示意护卫们散开,“你饿吗?” 墨玉挑眉,他这是在向自己讨好吗? 管他呢!反正吃不死人。 墨玉提着裙子,脚步轻盈的越过这一行貌似不好惹的人,走到一旁的婢女手中抽出了一张面料最好的软垫放在地上。将宫时那一张金丝绣青竹的软垫占了的墨玉,端端正正的跪坐着,等着上菜。 墨玉等了一会,没见人上来伺候,转头瞥了一眼石化了的那些人,叹了口气,还不如木讷的黑衣卫呢! 某作者:都是公主调教的好…… 宫时的脸色不是很好看,但是也明白,自己真的不能在这里对这个貌似看穿了自己身份的女童计较。从对方的举止来看,此人也是一个经过严格教养出来的贵女,若只是普通平民也就算了,这样的人,他笑着的确不好动。 “我为何要过来?”宫时沉着脸,一言不发的走到了墨玉的面前。 宫时盯着她身下的软垫看了许久,终于还是坐在了婢女送上的另一只软垫上,对坐在墨玉的身前,“你是哪家的?” 墨玉挑眉,看着往上送菜的婢女,耸了耸肩,“你都不告诉我,我干嘛告诉你!” 宫时一滞,不知道该如何对答,气闷的拿起婢女递来的汤盅喝着,赌气似的不看墨玉。 墨玉倒是许久没有吃到这样的菜色,倒是津津有味的将每一道都试了个遍,还“好心”的“提醒”了宫时,“喝汤的时候慢些,别呛着了!” “要你管!”宫时咽下汤,恼怒的看着墨玉,只是他的话没说完,便被呛着了。 墨玉一顿,捧着汤盅的手微微的颤抖着,她伸出一根手指指着宫时,脸上的笑容愈加明艳,终于忍不住大笑出声,“哈哈哈哈哈,你看,我就说嘛,小孩子就是小孩子!” 宫时的脸色更加难看了,他冷冷的看着墨玉,将手中的汤盅摔在了地上,汤汁溅了出来,脏了墨玉的裙子,两人之间一阵沉默。 宫时第一时间想要道歉,但是看着墨玉低着头看裙子不说话的样子,也抿着嘴赌起了气,“哼,你若是求我,我便让人给你换身衣裳……” 墨玉拿着汤盅的手一抖,然后准确无误的将所有的汤水都倒在了宫时的衣服上,然后拿出手帕擦了擦嘴角,很不诚恳向对方道了个歉,“对不起,你吓到我了,我一下子没拿稳,你不会怪我吧?” 宫时看着自己湿透了的衣袍,睁大了眼睛,许久没能说出话来。 周围一阵寂静,护卫们低着头假装没看到这一幕,小主子丢脸了,他们也快丢命了…… 婢女们的手颤抖着,怎么办?小主子生气了,小主子要换衣服吗?还是先擦干?怎么办怎么办? 墨玉将手中的碗放了下来,眼角带着狡黠的笑,将手中才擦过嘴角的手帕按在了宫时的衣服上,十分“小心”的为对方擦拭身上的汤汁,看着对方衣服有气无法出的模样,委屈的说道:“都和你道歉了,你不是要和我一个弱女子计较吧?” “你……”宫时抬起头,恼怒的看着墨玉,本想丢开那块脏帕子的手也慢了一拍,他看着墨玉含泪的眼睛,下意识的说了声,“没关系,不是什么大事,换身衣裳便是。” 墨玉瞬间收回了脸上的委屈表情,连带着眼泪也收了回去,笑眯眯的拍了拍宫时的肩膀,“那你就去吧,小孩子穿湿衣服会着凉的,生病了就不好了。” 宫时看着墨玉拍自己的手,脸刷的红了,也没心思和墨玉争论到底谁是小孩子之类的话,匆忙的站起来,回马车里换衣服了。 背对着墨玉的宫时脸上依旧热热的,他摸了摸自己的脸颊,忽然觉得好丢脸,又不是没见过漂亮的小姑娘,怎么脸红了呢! 墨玉肆无忌惮的笑着,她无比潇洒的拿起边上的碗,姿态优雅的品尝着摆上来的饭菜,眯着眼睛很是享受。 众护卫:我什么也没看到,什么都不知道…… 婢女:原来小主子那么害羞吗?为什么觉得好可爱? 宫时换好了衣服还顺便擦了个脸,面无表情的走下了马车,看到的就是这样赏心悦目的一幕,他从没见过哪个这样年纪的贵女能这样流畅的做出这一系列的动作,一切都十分符合宫中的规矩,却一点也不觉得生硬死板,反倒是好看得很。 墨玉转过头,对上了宫时的双眼,笑了笑,那双狡黠的双眼看得他呼吸一滞,这一刻,宫时觉得这个女孩子真的很漂亮,比起长安的那些好看多了…… “你再不回来吃,我可不给你留了啊!”墨玉十分自来熟的对宫时说道。 宫时抚了抚衣摆,端着架子,慢慢的走了回来,重新落座,但是视线触及那些“残羹剩饭”时,还是忍不住龟裂了,他咬着牙问道:“主人不在,作为客人就这样肆无忌惮的用菜?” 墨玉耸了耸肩,放下碗筷,“你知道你的婢女只准备了你一人份的饭菜吗?我实在是饿了,昨夜没有用宵夜,你不能原谅我吗?” 护卫们无声的望了过来:小主子,你要撑住啊,你的尊严面子不能不要啊! 婢女:呜呜呜,小主子不是我们的错啊,谁能想到小主子你会愿意同一个不认识的人共坐一席…… 宫时吸了一口气,也没去拿筷子了,淡淡的看向墨玉,“你的家人呢?为何只有你一人?如何会在这里睡着?” 墨玉眨了眨眼,她忽然发现这个小孩子还是有点脑子的,她摸着下巴看了一眼所剩无几的饭菜,然后决定给宫时弄点转移注意力的东西,“吃了你那么多东西我不太好意思,你要不要尝尝我的手艺?” 宫时果然被墨玉的“提议”给吸引了,他似乎是思考了一会,然后问道,“虽说女子要修习厨房之艺,但你那么小……”真的会? 墨玉笑了笑,朝一旁的护卫招了招手,“那边有个林子,林子里面有野鸡,你去弄一两只来,处理干净送上来。” 那名被点了名的护卫一愣,下意识的就要转身去抓野鸡了,但是好在身体还是十分忠诚的朝宫时看了一眼。 宫时摆手,完全不在意墨玉用了他的护卫,“去吧,弄干净些。” 护卫婢女们石化…… 墨玉吃饱了也没有站起来,和宫时一起端坐着喝茶吗,像是在比较到底谁的规矩学得好。 “你几岁了?”宫时问道,既然不告诉他名字,年龄总不能是秘密了吧。 墨玉眯了眯眼,笑道,“五岁。” 宫时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他瞬间得意了起来,只是没有在面上表现的那么明显,“你一人离家?” “不是……”墨玉喝了一口茶,笑眯眯的看着宫时。 众人:为什么感觉这个比小主子还小的小姑娘在调戏小主子? “你迷路了?身边的人被刺杀了,一个人逃出来的?跑的太累在树下睡着了?”宫时开始将在自己心中的“故事”和疑惑都问了出来。 墨玉挑了挑眉,小孩子果然想象力丰富,居然不怀疑自己是来刺杀他的,真是可爱哦…… 宫时见墨玉不说话,只当她害怕,便安慰的拍了拍墨玉的肩膀,“没事,你告诉我你住哪里,我送你回家!” 墨玉看了一眼那只搭在自己肩膀上的爪子,小心的将眼中的寒意藏了下来,没有说话。 宫时觉得墨玉看自己手的视线不是很友善,默默的收回了爪子,假装这回事没有发生过,“你学过写字吗?” 墨玉点头。 宫时忽然觉得墨玉的气场冷了下来,他想了想,呐呐的说着,“我不是故意摸你肩膀的,你不要怪我无礼……” 众人:啊,小主子又被打破底线了,他居然会道歉了,他居然在道歉! 墨玉倒是真的惊讶了,她仔细的看了一眼宫时,这样养尊处优的小孩子,居然会道歉呢!真是一只珍稀的大熊猫。 宫时见墨玉看向自己,坐姿更加的端正了,捧着茶的手也变得有些僵。 “你这样不累吗?”墨玉歪着头看着宫时,笑问道。 宫时忽然觉得刚刚墨玉身上的那股生人勿进的气场消失了,微松了口气,笑着答道:“不累。” “鬼才会不累。”墨玉撇了撇嘴,双手做了个手势,“你的脚这样摆,用衣摆遮着双脚,没有人瞧得见,不然你的腿一直被压着会不舒服,反正衣摆遮着,也没人看得见,还能坐的更稳。” 宫时愣了愣,下意识的顺着墨玉的手将自己的脚摆好了,当他重新做好之后,这才发现了自己到底做了些什么,他震惊的看向墨玉,“你……你这样是不合礼仪的!” 墨玉嗤笑,“也就你这样的小孩子才会信!” “你说什么?”宫时疑惑。 “礼仪这种东西都是长辈拿来约束小孩子的,让他们变得更加听话,这样他们才不会费力教养,只有从这样的小事下手,慢慢的影响你,这才能让你变得习惯听话!你这个傻子!一个坐姿能影响什么东西!”墨玉翻了个白眼,看向已经提着处理好的两只鸡过来的护卫。 宫时还停留在墨玉刚刚惊世骇俗的说教之中,这些……都是大人控制小孩子的手段?不不不,这太可怕了! 宫时抬起头,想要和墨玉辩论,却发现人家早就跟着拿鸡的护卫走到一边了。 宫时皱着眉头走过去,站在墨玉的身旁,“我觉得……” “边玩去,好了叫你吃。”墨玉嫌弃的摆了摆手,将宫时挥开。 宫时一愣,他转头看向那些正在看热闹的护卫们。护卫立马低下了头,他们什么都没看见。 宫时满意的回过头,他背着手,昂着下巴走到墨玉的身旁,却发现自己这样根本看不清楚她和自己的护卫在做什么。于是,宫时收了收下巴,他皱起了眉头,“你这是做什么?发现自己不会做菜,就打算将鸡安葬了?” 墨玉一愣,然后捂着肚子哈哈大笑,还不忘拍他的肩膀,“我说宫时,你可真可爱啊!” 正文 第74章 俗套剧情 宫时脸色沉沉,他看着墨玉不说话,但是也不对她发脾气,就站在一旁。 “小孩子就是容易生气。”墨玉瞥了宫时一眼,蹲下去看护卫生火,不去理会宫时了。 宫时的闷气没有生太久,因为当叫花鸡被挖出来,打破封泥之后,他咽了口口水,然后被墨玉无情的嘲笑了。 “想吃就说嘛,这是你家的鸡,我可不和你抢,随意吃啊。”墨玉用袖子捧着一只鸡丢给了宫时,看着对方手忙脚乱的接住了,又因为太烫了而两只手来回换着抱,哈哈大笑。 “你是个傻子吗?不会给婢女吗?”墨玉插着腰,从护卫捧着的那只鸡上扯了一只鸡腿下来,津津有味的吃着,“味道不错,你还不吃?” 宫时有点嫌弃的看着手中的鸡,皱着眉头坐在了婢女捧来的垫子上,将那只鸡放在自己脏了的衣袍上,仔细看了看有没有脏东西,这才矜贵的扯了一只鸡腿下来。 墨玉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歪着头看着宫时吃鸡腿,撇了撇嘴,“还以为多嫌弃,还不是吃了?姐姐做的好吃吧?” 宫时面无表情的将嘴里的鸡肉咽了下去,抬头看向站着才比自己高了那么一点的墨玉,提醒道:“貌似你要比我年幼!” “哦。”墨玉无所谓的耸了耸肩,将鸡腿叼在了手里,然后伸出手将护卫手中的那只鸡抱了起来,对宫时挥了挥手,“我得走了。” 宫时已经将鸡腿吃干净了,虽然学着墨玉那么没有吃相的啃鸡腿,却莫名的优雅高贵,他将手中的鸡骨头放到了盘子里,扫了一眼被墨玉从嘴里吐到地上的鸡骨头,眉头微微的皱了起来,“我派人送你回去。” “不用了,有人来接我了。”墨玉对宫时扬起一个明媚的笑容,转过身,高高的举起来自己空着的手用力挥着,“逐月,这里!” 宫时站了起来,朝远处望去,只见一匹白马朝这里飞奔而来,他眯着眼,这样的好马,不是寻常人家能有的。 “你只有一匹马,一人回家危险。”宫时站到了墨玉的身旁,所以还是我派人送你吧。 墨玉似笑非笑的转过头,用自己油腻腻的爪子拍了拍宫时的肩膀,将油渍都擦在了他的衣襟上,“小孩子,你不许跟着我,咱们以后有缘再见!” 宫时一愣,他从没遇到这样比自己矮的小孩子踮着脚来拍自己肩膀,还做出如此粗鄙无礼的行为,更甚者,她还叫自己小孩子? 墨玉趁着宫时愣神,快速的跑到了逐月的身旁,熟练的翻身上马,只一拉缰绳,逐月就朝她所想的方向跑去了。 宫时反应过来的时候,就只能看到墨玉的背影了,那马太快,自己的人无法在保证自己安全的情况下追上对方,宫时抿着嘴,有些不高兴。 “小孩,谢谢你的招待,下次再见我再请你吃鸡!”墨玉背对着宫时,手中挥舞着一根鸡骨头,喊完了就将这根鸡骨头丢在了路旁,很是不雅。 宫时捡起地上的一方绣着蝴蝶的手帕,却咬着嘴唇笑了起来,他眯着眼,下令道,“动身吧,回去查一下,这般年纪的,哪家小姐在中州……” 跑出一段路之后,墨玉才渐渐的放慢了速度,她眯着眼,将怀中的一张文书拿了出来,“傻子就是傻子,东西被我偷了也不知道!”墨玉偷笑着,拍了拍逐月的背,“走,逐月,咱们下江南去!” 这一路,墨玉走了将近一个月,身后没有了追兵,但是她一个小孩子肚子出门,还是很引人注目的,所以她只能选择用蛊术迷惑客商,搭他们的车队进入各个城镇,好在必须通过的城镇不多,大多数的时候,墨玉都选择绕开,补给之类的也都是在小村庄完成的。 墨玉端坐在马上,手中拿着一柄脏兮兮的扇子摇着,如果不是因为年纪小,大概也能成为街上大娘少女们眼中的风流少年了。 逐月昂着头走在青石板铺成的路上,边上是一条不知名的河,涓涓的流水上流淌着几只乌篷船,头顶柳絮纷飞,像是在落雪,墨玉伸出手,接住了那飘飞的白色,啧啧出声,“闲梦远,南国正芳春。船上管弦江面渌,满城飞絮辊轻尘。忙杀看花人!” “这位小公子真是有趣,你是何方人士?”街边的一个提篮卖手绢的少女笑嘻嘻的看着端坐在马背上的墨玉,取笑道。 墨玉毫无羞耻感,摇着扇子,将头顶的柳絮扇开了,洒落一片白雪,她也不停马,任由逐月慢悠悠的朝前走着,转过头对那少女笑道,“姐姐可是这条街上最漂亮的姑娘了,突然向我说话,小生万分惶恐!” 说罢,墨玉还做出一副酸儒的模样,对那少女拱手笑道。 少女一愣,指着脏兮兮的逐月身上脏兮兮的墨玉,笑了起来,银铃般的笑声很是悦耳,她跟上了墨玉的马,在一旁走着,问道:“你是哪家的小公子,怎么弄成这副模样?” 街上的行人脚步也慢了些,转头望向马背上的墨玉,眼中带着一丝善意的笑,这样机灵可爱的小孩子,放到哪里都是有人喜欢的。 “姐姐,你莫管我是哪家的,你既瞧见了我这样狼狈,何不给我一块手绢擦洗了脸上的脏污?”墨玉学着纨绔少爷的模样,听着小胸脯对那少女调戏了一句。 若是真的纨绔子弟,大约街上不少的人会对其怒目而视,可是如果换成了墨玉这样年纪的小孩子,大家也都只是一笑了之,有几个人还跟在了墨玉的马后,笑着看她和少女说话。 少女啐了一口,拿布巾盖住了自己的手绢,停下了脚步,“你这小孩坏得很,姐姐我的手绢一块可得绣好久呢,就这么被你空口白牙骗去了?” 墨玉仰头一笑,拉住了缰绳,坐在马背上转身看向少女,“好姐姐,那你可要便宜卖给我,我身上的手绢都丢了许多日了!” “这还差不多,三文钱一条。”少女走到了墨玉的马旁,掀开了盖着篮子的布巾,露出里面的手绢给墨玉挑选。 墨玉没有用自己脏兮兮的手去拿手绢,仔细的瞧了一眼之后,才挑中一块绣着兰草的手帕,从袖子里面摸出了四文钱,颠了颠,递给了少女,“好姐姐,我多给你一文,你可能送我去客栈?我身上脏,怕给人当叫花子丢出去了!” 江南一向地杰人灵,就连江南的女孩子也都是温柔大方,活泼开朗的,那一口熟悉的吴侬软语让墨玉流连忘返,还是回家的感觉好啊。 墨玉在客栈住下之后,给了银子让小二将逐月刷洗干净了,匆匆的洗了澡,换了身新买的衣裳,推开门让小二将一地水的屋子收拾干净,把脏衣服直接丢了,穿了好几天了,墨玉再也不能直视这套衣服。 下了楼,一问才知道,这家客栈还没到饭点,饭还吃不了,她想了想,也没骑逐月,自顾自的离开了客栈,顺着人流走,见到一家酒楼,便走了进去。 “小客官里边请,请问几位啊?”殷勤的小二引着身着绫罗的墨玉往二楼走去。 “一位,你家有什么好吃的吗?”墨玉大摇大摆的走了进去,丢给小二一颗雕花小银裸子,丝毫没有了刚出越王宫时那般矜贵,举手投足一派潇洒富贵公子哥的模样,基本瞧不出以前学过半点的规矩影子了,活脱脱一个小纨绔。 小二接住了那银裸子,笑容愈加的大,引着墨玉往二楼隔间走去,“小客官,咱们家最有名的可就数那河鱼了……” “不去隔间,我就做临座,隔间闷得很。”墨玉摆手,找了个位子坐了下来,“然后开始点菜,清蒸鲈鱼,清炒黄花菜,翡翠汤,加一碗你们这最有名的汤羹,不拘什么名堂,好吃就行。” 墨玉的嗓音清亮好听,又带着孩童特有的奶气,一时间倒是吸引了不少往这里瞧过来的客人。 墨玉目不斜视,喝着小二送上来的茶,静静的坐着听一旁的盲女唱曲。盲女唱曲和老弱的父亲奏乐是最常见的组合了,常见于中的主角英雄救美,彰显自己的正义善良与众不同不畏权贵之类的优良品质。 墨玉放下茶杯,冷冷的看着那名正色眯眯的看着盲女的公子哥,看来,她也不能免于俗套,真是辣眼睛,真想不通这些公子哥怎么会那么想不通来强抢民女,就不怕给自己爹惹麻烦吗? “赏!”一曲唱罢,那名公子哥合上了扇子,喊道。 “谢公子赏……”老夫携盲女躬身致谢。 只不过,这名公子哥并不打算就只是打赏而已,他起身走到了两人表演的绳圈旁,笑着看向那名盲女,“小姑娘,可愿与我回去?” 果然,又是这种俗套的剧情…… 墨玉端起茶杯,并不打算插手,反正她只是在这里暂时落脚,这时候救了人家,之后自己离开了,苦的还不是他们自己?再加上,她现在可不是什么能英雄救美的人,不说她年纪小,性别也不对,她还是被暗中通缉的人啊…… “可是,忍不了啊……”墨玉看着已经上齐了的菜。 小二见多了这样的场景,小声的提醒着墨玉,道:“小客官还是莫要惹事的好,此乃太守之子施明明,不可无礼。那盲女跟他回去,至少吃喝不愁,这样的身份,迟早的事……” 墨玉沉默的拿着筷子,吃着鱼,并不觉得有小二说的那么好。她当然知道这个道理,就像那些为了赚点生活费去酒吧兼职卖酒的大学生,可是最后有几个真的出淤泥而不染?这样的环境,进来的时候肯定想到了这样的后果…… “可是,还是忍不了啊……”墨玉站了起来,推开小二,冷冷的看向那个太守之子,“喂!男人不该做勉强女人的事!” 施明明一愣,循着声音,低头看去,瞧见墨玉一副正义凛然的模样,不由大笑,“小孩,你是哪家的?敢来管小爷我的闲事?” “你是谁?”墨玉不屑的一笑。 施明明睁大了眼睛,不怒反笑,他拿着扇子,遥遥的点着墨玉,“小屁孩,别学人多管闲事,小心我打死你!还没人敢插手小爷的事!” “那是你没遇上我。”墨玉看向那对父女,丢了一块银锭子过去,指着楼梯对他们说道:“现在,离开。” “谁敢动一下试试?”施明明沉下脸,不快的看向墨玉,无法容忍自己被一个小屁孩下了面子。 “怎么?你要和我比谁钱多吗?今日他们父女我包了。”墨玉不屑的一笑,“你倒是丢钱啊,你爹不过是一个太守,你今天花出去的钱,他日都能用来给你爹的贪污**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原本就安静的酒楼,这下更加安静了,甚至落针可闻,小二战战兢兢的站在一旁,心中很是慌乱,他开始后悔刚刚引这个穿着华丽的小孩子进来了。 “你在胡说些什么?”施明明脸色不是很好看,他自然知道墨玉刚刚的话有多严重,被酒楼里那朵人听到了会有没啥用的后果,如果他今天真的和一个小孩较劲,就算赢了,也是跌份,如果输了,那就更加没脸了…… “施少爷,只是小孩子看多了看多了话本子想要充英雄,谁还没个小时候呢,您别动气。”一名旁座的客人上前来打圆场。 墨玉扫了一眼这位客人,三四十岁的模样,蓄了胡子,身上穿着不俗,但是脸上带着一丝铜臭味,是个商人?商人和官家子弟求情?这是在打这个太守之子的脸,还是打他自己的脸? 让墨玉惊讶的是,施明明还真的思考了片刻…… 墨玉皱起眉头,她往刚刚这个生意人来的桌子看过去,一名穿着绿色袍子的小孩子正坐在桌前看着自己,见她望过去,笑着点了点头,看着倒是挺和善的……生意人的儿子。 正文 第75章 半臂换万金 那人注意到没有在看自己,还朝她笑着点了点头。 墨玉挑眉,也回之一笑。 “小孩,没有人和你说过,在外面不能乱说话吗?”施明明推开了那个生意人,越过他走到了墨玉的身前,伸出手想要将她提起。 墨玉歪着头,朝施明明一笑,然后从怀里拔出一柄匕首,朝施明明的手臂扎了下去。 顿时,楼上楼下的尖叫声响起,所有人都以为会是施明明教训一个小屁孩,可是没有人能想到竟然是一个小屁孩将施明明给伤了。 墨玉握着匕首,刺入了施明明的手肘处,匕首一转,切断了手肘处连接骨头的筋骨,将施明明的左前臂削了下来。 手臂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落在了楼梯上,滚落了下去。酒楼中一阵安静,原来不是小屁孩上了太守之子,而是将太守之子的手砍了……手砍了啊…… 施明明甚至还没反应过来,他下意识的看着自己没了前臂的手,痛觉这时才传到了大脑,他捂着手臂惨叫了起来。 墨玉冷冷的看了他一眼,拿着匕首在他的衣襟上擦了擦,然后丢下了一张名帖,转身离去,“我在家里等你爹来和我致歉。” 卖唱的父女不知道什么时候跑了,墨玉也不管那么多,在酒楼众人的注视下,十分平淡的将匕首放入怀里,下楼离开了。 直到墨玉离开,施明明身旁的仆从这才颤着手去拿丢在地上的那张烫金名帖。 叶长歌闻到空气中传来的血腥味,默默的合上了嘴,他的心还在不断的跳着,刚刚那个是个孩子吧?他应该比自己小吧?怎么会那么残忍…… “少爷,我们还是先离开吧。”刚刚上去劝解施明明的男人看了施明明那名仆从难看的脸色,低声说道。 “啊。”叶长歌回过了神,也不吃饭了,放下筷子就跟着下了楼。 好在现在离开酒楼的人多,施明明断了手,也没有人有心思将这些人强留下来。 有人手忙脚乱的给施明明包扎手臂,急急的往最近的医馆送去,而那个捧着名帖的仆从面色从最初的害怕到震惊到彷徨无助,血色尽去,双手颤抖着,那张名帖上——一个字也没有…… 墨玉很是沉着冷静,出了酒楼之后,她就回到了落脚的客栈,将房间退了,拉着逐月离去了。离去之前,墨玉还很是贴心的给逐月换了一套偷来的马具,顺便给自己换成了女儿装扮。 墨玉梳了丫鬟头,穿着江南女子常穿的半臂,牵着马在街边买了两个包子果腹,然后往城北走去。 城南基本都是大户人家所住之处,而城北则鱼龙混杂,她寻了一个许久没有人住的小院子,撬开了锁,推门进去了。 院子里面很脏,落叶纷飞,看样子是有很多年没有人住了,她也不介意,将逐月放在院子里,随意找了个房间。将屋里的灰尘清扫了一番,然后坐在了椅子上休息。 城内已经大乱了,一个来历不明的男童将太守之子的手砍断了,还大摇大摆的离开消失了。原本众人都以为那是一个什么大官或者王爷家的孩子,所以那么有恃无恐,断了人家的手,将名帖丢下就离开了。 可是万万没想到,他竟然真的只是一个举目无亲,今日才刚刚入城的孩子。今日见过他的人都请抓去了衙门,包括首富之子叶长歌,一时间,城内人心惶惶,纷纷将自家孩子抱回家,躲着那些陌生不认识的男孩,生怕自家也被人取了手。 墨玉倒是没有什么感觉,只是遗憾的叹了口气,果然公主当久了,动不动就喜欢对那些想要对自己下手的人一个狠狠的教训。墨玉叹了口气,看了一眼外面已经暗了下来的天,多等了一会,这才起身,推门出去了。 街上很是安静,风吹过树叶的声音都清晰可闻,和白天那么热闹的景象半点也不同。墨玉转身将门锁上了,然后慢悠悠的朝城南走去。 街上巡逻的官兵变多了,墨玉借着蛊虫探路,避开了这些官兵,十分顺利的来到了太守府。 墨玉敲了敲侧边下人出入的门,有一个仆人拉开一条缝,低头看着墨玉,眉头才皱起,便一阵恍惚。墨玉越过这个仆人,往里面走去。 仆人许久才反应过来,他挠了挠头皮,疑惑的看了一眼门内门外,“没人啊,那刚刚是谁敲门……” 太守府中下人们脚步匆匆,老远都能听见远处有人的惨叫声。 墨玉停下了脚步,仔细听了一会,从声音和频率来看,应该是在打板子,估计是那几个放走了她的仆从。墨玉耸了耸肩,不能护主的仆从,要来做什么。 无视耳边的惨叫声,墨玉辨别了一下方向,然后往最大的那个院子走去。大摇大摆的从院子外守着“晃神”的仆人身旁走过,进了这个很是安静的院子。她仔细的瞧了一遍,假山、流水、很是冷硬的回廊,嗯,这是太守大人的院子。 墨玉提脚,往书房走去,只是她的脚步很快就停了。墨玉看着门口守着的仆人,再次用了蛊术,等那几个仆人神色恍惚之时,走到了他们的面前。 “开门。”墨玉对离门口最近的那个仆人命令道。 仆人很是听话的将门打开了,躬身而立。墨玉没有进去,而是放出了蛊虫,书房这种地方谁知道会不会有什么暗器之类的东西! 蛊虫很快就找到了暗格,她眉头一挑,召了几只老鼠试探了几个边上可能的机关,在打破一个花**之后,顺利的将暗格打开了。老鼠们叼着里面放着的书信出来,放到了墨玉的脚下,殷切的看着墨玉,十分通灵。 “谢谢你们。”墨玉弯腰,捡起了那些书信,然后倒了小半竹筒的血水在地上让老鼠们舔食,然后让仆人关上了门。 墨玉拿着书信,转身离去,她抬头看了一眼月亮,幽幽的说道,“一炷香之后,去打开门,禀报你们主子,说屋内花**倒了。” 仆人们懵懂的应了一声,等到墨玉离开太守府之后,正好满了一炷香,她在门口站了一会,听到里面传来的动静后笑了笑,拿着书信回了城北。 “有时候呢,书房里面不一定会有暗器,但是一定会有秘密。”墨玉靠在逐月的身上,慢慢的翻看手中的书信。 和太守通信的竟然是太子,两个人似乎达成了什么协议,虽然信上没写,但是可以看的出来,,太守给太子送了不少财物,有很大一部分,都是从首富叶明文的手里巧取豪夺出来了,还有一小部分是从江南各地的军需上扣下来的,还有去年的水灾中的赈灾款。 “果然天下乌鸦一般黑啊,你说咱们将这东西给谁呢?”墨玉摸了摸逐月的鬃毛,抿着嘴唇思考了起来。 给首富,生意人可不一定愿意蹚这趟浑水,没好处。给军队,也要她进得去啊,用蛊术是可行,可军人哪有仆人那么好控制,都是一群心志坚定的人,说不定还有人吃了天毒仙,一旦发作就会暴露身份。给当时赈灾的官员?也不合适,赈灾款少了,人家肯定知道,赈灾都是几百年前的事情了,这时候再查,这不是引火烧身嘛。 “好烦躁,抬手不下马,我该怎么离开呢?迟早会找到这里的……”墨玉抱住了逐月的前腿,撅着嘴巴嘟囔着。 墨玉没想到什么好方法,她到好似可以坐白雪离开,可是逐月可没有那么容易离去。一直到第二天清晨,墨玉也没有想出一个好办法,她打了个哈欠,摸出了几枚铜钱,出门去买早饭。 “我看,这叶家是要换家主了。”墨玉正坐在云吞摊上吃云吞,却听见了边上有人说闲话。 墨玉立起耳朵,吃云吞的速度也慢了下来。 “可不是嘛。堂堂一个首富,就一个嫡子,也不纳妾,自己还那么多兄弟。那嫡子虽说聪明,可有什么用!”有人应声,“叶明文都病了那么多年了,许出去了半个家产找大夫救命,就没一个能治的。” 邻桌有人嗤笑,“多少年前的事情了,那叶明文儿子叶长歌早就开始看账本了,去年开始就往各地跑生意,这是做好了交接了……” “我说,昨日那个男童断了施少爷手的,该不会是叶家旁支的人干的吧?别人都不说话,就那叶长歌让人去劝解,结果那酒楼里的人昨日录了口供就离开了,就他给关起来了。” “呵,有钱人家的生活,可不容易呐……这叶明文风光了那么久,总有人嫉妒,这回自己生病,儿子又入狱,家业迟早落到那叶家二爷的手里!” 那几人感叹了一番,又讲到了别处,小声的议论太守是不是遭了报应…… 墨玉吃云吞的动作一顿,她想起昨天那个朝自己笑的少年,看上去和哥哥差不多大,是叶家的独子吗?好像不小心牵连了人家一家子了…… 墨玉将云吞吃完了,放下几枚铜钱,然后起身朝城南而去。 只是她还没走多远,就被几个地痞给拦住了,一个尖嘴猴腮的二流子上前一步,摸着下巴瞄着墨玉,“倒是个好货色,能卖个好价钱!” 墨玉身后的那些吃云吞的人都鹌鹑似的缩着脖子不说话,看上去很是害怕这几个地痞,甚至有几个结了账匆匆离去了。 墨玉沉下了脸,这就是她不喜欢穿女装的原因,总有刁民想卖本公主! “让开。”墨玉从避开了街上的人的视线,做了个从怀里掏东西的动作,“看到了吗?” 那几个地痞原本不怀好意的笑容顿时消失了,双瞳似乎蒙上了一层雾,躬身避开,让出了一条路。 墨玉没有理会身后那些视线,从这几个地痞身边走过。 过了许久,那几个地痞才回过了神,他们左右看了一圈,没找见刚刚那个漂亮的女童,大呼小叫的跑开了,一副见了鬼的模样。 而云吞摊上的几个客人,则小声的讨论着刚刚坐在自己桌旁的小姑娘是什么来头,竟然能吓跑那几个地痞。 墨玉进了南城范围,便放缓了脚步,她装作迷路的样子,转头问明了边上的一个小贩叶府怎么走,笑着道了谢,便抬脚往叶府的方向而去。 平安街上只有一户人家,便是首富叶家,墨玉到了叶府的门口,就察觉了门口护卫们的不对劲。 主家出了问题,做主的首富病入膏肓,唯一的儿子进了大牢,只剩下一个妇人和一群虎视眈眈的族人,换做是谁都会不安的吧。 墨玉看了一眼门口摆着的木牌,上面的确写了半壁家产求良医的字样,墨玉浅浅一笑,然后走上了台阶。 门口的护卫早就注意到了门外的墨玉,原本只是一味小孩子调皮,可是在对方仔细的看了木牌之后上了台阶,有些怀疑了起来。当年这块木牌竖起来的时候,不是没有这样的人上门,可是最后都没有人能治好老爷。 “这木牌可还作数?”墨玉眯着眼睛笑问道。 护卫皱起了眉头,果然又是来骗钱的,这次居然还是个小孩子?真当他们叶府是善堂吗?护卫面色不善的挥了挥手,面色不善的瞪着墨玉,“别处玩去!” 墨玉皱着眉头,叹了口气,“不信我是大夫吗?” “小孩子边玩去!小心我们叫官差抓了你去!”那护卫不耐烦的赶着。 “神医有时候和耍把式的有些像,你觉得呢?”墨玉看向其他的几个护卫,笑了笑,“我说我能让他乖乖听话,你们信吗?” 那几个护卫哈哈大笑,没人相信墨玉的话。 墨玉也不纠缠,转头看向刚刚赶自己的护卫,“去,叫你家夫人出来,就说门外有个神医来拿你家家产了。” 那名护卫张了张嘴,神色木木的,身子僵硬的转了过去,往里面走去。 “小林子,小林子你去哪?”其余的几个护卫喊了几声,没见那护卫转头,惊讶的看向墨玉,拔出了一半的刀,冷声道:“你做了什么?” 正文 第76章 我能治他 墨玉没有理会这几个护卫,她低头看着自己的手,似乎离开中州之后,她的蛊术有了提升。 刚刚那名护卫的反抗很是强烈,内力不错,只不过还是没能坚持一个呼吸。如果在中州之前,她是做不到这样的速度控制一个人的…… 叶夫人很快就带着两个丫鬟,匆匆的跟着那名护卫走了出来,急切的问道,“神医呢?生意在哪里?” 门口的护卫脸色很是难看,正要对叶夫人致歉,却被人打断了。 “我就是啊,夫人你头低一些就看到我了。”墨玉含笑看着这名神色有些憔悴的美貌妇人,难怪首富不纳妾,妻子那么漂亮,就算憔悴也是美丽动人,纳什么妾! 叶夫人闻言,低头看去,瞧见了还没自己大腿高的墨玉,心中的喜悦顿时消散了,她失望的摆了摆手,“给这孩子几个钱,让她离去吧。” 听这话,好像经过了很多这样的事…… “你不打算救你丈夫了吗?”墨玉没有接那气愤的丫头递来的钱袋,直直的望着叶夫人,“谈谈也不愿意?” 叶夫人又将视线转了回来,她仔细的打量了一番墨玉,身上的衣着虽然不怎么样,可是那张脸上却带着一丝贵气,而说出来的话,也不同于平常的孩子,十分的老成,却又让人心动。 “你又和方法救我丈夫?”叶夫人低头看着墨玉,沉声问道。 墨玉无视了叶夫人传来的威势,看了她一眼,眼中露出了稍许的不屑,“不介意进去谈?” 叶夫人半信半疑的让开了路,示意墨玉往里面走去。 “夫人……”叶夫人身旁的婢女想要劝她不要信这个孩子,这只是个孩子啊,哪能治什么病! 墨玉半眼也不看这个婢女,越过叶夫人朝前厅走去,只是淡淡的说了句,“叶府的下人该约束一下了……” 那婢女一愣,下意识的看向墨玉,刚刚她差点以为是哪个主子在说话…… 这样十分熟稔的话语落在了叶夫人的耳中,她仔细的看着墨玉,虽然步子随意,但是每一步却恰到好处,轻巧而优雅,必定出自大户人家。就算不是大夫,也必定是哪家的小姐。 “去,吩咐厨房送些点心来,再泡壶好茶。”叶夫人扫了一眼刚刚被墨玉“提点”过的婢女,说道。 进了前厅,墨玉站在厅内看着墙上的画。叶夫人进来时,多观察了她几眼,暗自颔首,只觉得墨玉极有规矩的,必定不是出身普通人家。 “姑娘如何称呼?”叶夫人请墨玉坐下,好声好气的问道。 墨玉拿了茶抿了一口,挑眉,放下了茶杯,看向叶夫人,“这清虚玉叶不错。” 叶夫人以及身旁伺候的婢女一愣,有些惊讶墨玉竟然能尝出来。叶夫人坐直了身子,“敢问小姐是从何而来?” 墨玉抿嘴笑着,“我不是什么小姐,叫我墨玉就好,我来的目的不是救你丈夫,我其实不是个大夫……我来,是为了你儿子叶长歌。” 叶夫人的原本带着希望神色灭了,但是在听到自己儿子名字的时候,疑惑的问道,“墨姑娘的意思是……” “我觉得叶夫人该清场。”墨玉毫不客气的说道,隐隐的带上了一丝威压。 叶夫人一愣,她屏退了左右,让人在外面守着。伺候的婢女们虽然疑惑,但是也不敢像刚刚那样小看墨玉,听话的走了出去,反正一个女童也不能怎么样夫人。 墨玉等人离开之后,从怀中摸出了昨晚上得到的那一叠厚厚的书信,放在了手边的桌子上,“夫人,这就是能救你儿子的东西。” 叶夫人疑惑的看向墨玉,起身走到了她身旁,拿起一封信打开,只是才看了几眼,她便捂住了嘴,惊惧抬起头的看向墨玉,颤抖着双手,“墨姑娘是从何处得来的此物?” “有用便好,夫人,知道太多可不好,你只要知道太守出了事你儿子就没事了便好。”墨玉拿起茶杯,高深莫测的喝了一口茶,她到好似很久没有喝到这么好的茶了,“夫人还是想想,该用什么样的法子将此物从到军中,找一个稳妥的人上达天听,毕竟这事不是寻常人能做的……” 叶夫人捧着那份书信,愣愣的看着桌上厚厚的那一叠,虽然不知道墨玉是什么人,为什么要对付太守,但是生意人最常见的便是这样的事情,不该问的不问,比自己强的人说什么得听,叶夫人对着墨玉直直的跪了下去,“谢墨姑娘救我儿……” 墨玉被跪习惯了,没有下意识的去拉叶夫人,以至于两个人都有些尴尬的一上一下看着对方。 “那什么,你起来吧,不必谢。”墨玉站起来,虚扶了一把叶夫人。 叶夫人含着泪,顺着墨玉站起来,虽然心下大动,但也猜到了面前的女童并不是简单的人物。她又行了一个礼,“感谢姑娘大恩,妾身无以为报……” “打扫,听闻府内来了一名神医?”有人在门外问道。 墨玉挑眉,转头看向神色晦暗不明的叶夫人,嘴唇微勾,难不成这就是那传说中的叶家二爷? “墨姑娘,妾身可否请您再帮一忙?”叶夫人对墨玉行了一个大礼。 叶家二爷不是很安分的人,叶夫人似乎怀疑他对她丈夫和儿子动了手脚,这次找到了能让叶长歌出来的法子,必定不能让叶二爷知道,所以墨玉来的目的必定不能被叶二爷知道。 叶夫人没有让叶二爷见到墨玉,派了一个婢女从侧门送她到了首富叶老爷的院子。墨玉随意的看着这个十分精致漂亮的院子,空气之中却满是药味,真是可惜了…… 忽然,墨玉察觉到了一个熟悉的东西,她转过身,望向主屋,问道:“那是叶老爷的屋子?” 婢女得到的命令是带墨玉去“医治”老爷,虽然不太相信这女童,但是夫人既然郑重的将这墨姑娘请进来,一定有她的理由! 婢女低头答道,“回墨姑娘,正是老爷的屋子。” “走吧。”墨玉沉了脸,提脚朝那屋子而去。 “姑娘稍后,请带上面巾。”那婢女递来了一块浸过药汁的面巾,“之前的大夫说过,老爷的病怕是会染……” “不会染……”墨玉冷声说道,进了这个门口只守了一个婆子的屋子。 进了屋子,墨玉的感觉更加的重了,她转过头,冷冷的看着屏风后面的床。那婢女带着面巾跟了进来,有些担忧的看着墨玉,夫人那么看重这个姑娘,这姑娘言谈之间又不像是普通人,这要是染病了可怎么好。 婢女又想劝,墨玉却抬起了手,示意婢女住口,“出去,将门关上,我要诊治你家老爷!” 婢女张大了嘴,似乎想起了什么,又紧紧的闭上了,惊疑不定的看向墨玉,夫人没有说要她看病啊,不是为了拦住二爷吗? “我不想说第二遍。”墨玉冷声说道。 婢女被墨玉隐隐传来的威压吓了一跳,连忙退了出去,她看了一眼手中的布巾,想了想,还是将其留在了屋内,小心的关上了门退了出去。 墨玉眯着眼,绕过了屏风,在床前站定。那种感觉消散了些,床上原本在低声呻吟的叶老爷安睡了。 “没想到,居然能在江南看到蛊虫……”墨玉伸出手,贴着叶老爷的心口探着,眉头慢慢的皱了起来,“有那么多年了?到底是谁那么大胆,竟然敢违反族规对普通人下蛊……” 墨玉收回了手,淡淡的看着叶老爷,这蛊不好拔,已经在体内太久了,也不知道是吃了多少灵丹妙药,才堪堪吊住一条命,突然拔除,体内积攒的药性,恐怕会一下子要了他的命…… 叶夫人和叶二爷纠缠了一会,随意丢了几个铺子给他,便匆匆的来了。却从婢女的空中得知墨玉进了叶老爷的屋子,还没有用布巾,关上了门…… 叶夫人的脑中闪过了各色的想法,有希望,有害怕,有疑惑,她愣愣的看着那扇门,不知道应该怎么做。 墨玉倒是已经察觉了叶夫人的到来,她权衡了一番利弊,然后拔下头上的簪子,刺破了手指,将一滴血滴入了叶老爷的嘴里。 “我在这里,不用担心你体内的蛊虫作祟,先睡一觉,明日开始为你拔除蛊虫……”墨玉拍了拍叶老爷的肩膀,转身离开了。 墨玉推开门,迎上了院中急切的望来的叶夫人,扫了一眼她身旁的下人们。 叶夫人会意,独自引着墨玉进了一旁的耳房,关上了门,看着墨玉欲言又止。 “正巧,我会治你丈夫。”墨玉看着叶夫人,说道。 叶夫人张着嘴,不敢反问,眼中蓄起了泪水,她不知道为什么就那么相信了墨玉,直觉告诉她,这个给了她东西救长歌的女孩子,一定不会骗她。 墨玉看着激动的说不出话来的叶夫人,默默的坐了下来,“他被人下了东西,已经很多年了,就算救活了,也不能像寻常人一般活那么久……” 叶夫人一愣,她呆呆的看着墨玉。 墨玉避开了叶夫人的视线,十分诚实而残忍的说道:“我不觉得用你家半数家产救他几年光阴很值得,给你的东西,你儿子可以顺利出来接手家业……” “不!”叶夫人跪了下来,将墨玉吓了一跳,她坚定的看着墨玉,“求墨姑娘救我丈夫!” 墨玉眨了眨眼,她试探着问道,“你可想清楚了,我不是什么好人,救活了他,你家的钱我也必定会搬去一半!” 叶夫人没有半点犹豫,她重重的点了头,“请墨姑娘救我丈夫。”说着,还重重的磕了三个响头。 墨玉愣愣的看着跪在地上的叶夫人,抿着嘴问道,“能告诉我原因吗?” 叶夫人没有犹豫,便呐呐的说着,“没什么原因,他说过要与我一生一世的,能多一天也好。长歌也不能没有父亲,钱不算什么,真的不算什么,能买来命已经很好了……” 说着,叶夫人又哭了起来,都是那些钱,若不是这些钱,他们父子怎会如此! “我且问你一句,下了这东西的人,是谁?”墨玉扶起了叶夫人,问道。 叶夫人犹豫着,不知道是不是应该说出口。 墨玉只是说了一句“你不说我便不救”,叶夫人便竹筒倒豆子一般将前因后果吐了出来。 叶二爷和叶老爷不是同母所出,叶老爷是他父亲的原配所出,而叶二爷则是继室所出,虽然都是嫡子,但按规矩,家业只能有叶老爷继承。 叶老爷在犯病之后,开始怀疑前几年陆续死去的父亲和继母,着手开始调查,才刚刚查到叶二爷的头上,便一病不起了。 叶老爷躺在床上口不能语,叶夫人带着幼子,只能依靠二叔。叶二爷当开始那一年还做了不少表面功夫,立了一块半数家产求良医的牌子,吸引了不少人上门。可想而知,没有人能治好叶老爷。 而叶老爷派出去的人在一年之后回来了,找到了叶夫人,将叶二爷如何害死父母的证据呈上,还抓到了叶二爷曾经对叶老爷下手的证据,虽然哪一次被叶老爷逃脱了,但是也分人看着躺在床上的丈夫,也明白了到底是谁做的了。 只是这时候,叶二爷已经渐渐的开始夺权,有许多铺子都被叶二爷拿去了,只剩下一半还算忠心的掌柜不曾离去,叶夫人只能龟缩在院子里,照顾丈夫,教导儿子,吐叶二爷展开了拉锯战,为叶长歌争取权益…… “你是一个好母亲。”墨玉看着叶夫人,叹道。 叶夫人苦笑着摇头,问道:“墨姑娘需要什么药材?” “不必,从现在开始,将他吃的药都停了,饭也不能喂,要清肠胃。”墨玉摇头,吐出了一句差点吓死叶夫人的话。 “什……什么?停药?”叶夫人又惊又俱,这些年拖着命的就是这些药,这怎么能停…… 墨玉也知道这有些为难,但是必须那么做,那些药等蛊虫离体之后,沉积的药性会要了叶明文的命。她想了一会,还是没能找到一个理由,她站起来,看着叶夫人的双眼,“你只能信我,我保证他一月之内便能醒转。” 正文 第77章 叶家二爷 原本叶夫人还有些犹豫,但是当听到墨玉的承诺之后,就更加犹豫了。 “墨,墨姑娘,你说一……一个月?”叶夫人微张着嘴,不敢置信的看着墨玉,已经在床上躺了好几年的叶明文,突然遇上了一个自称能治好他的女童,还说一个月就能醒来,这话放出去谁能信? 墨玉也看出了叶夫人的怀疑,她也很无奈啊,只能耸耸肩,“我只能这么和你说,这是最慢的时间了,如果你要快一点也行,三天就可以了,只是太快拔除,可能会损伤身体,会活不久的,一个月刚刚好了……” “一个月够了,一个月够了……”叶夫人连忙拦住了墨玉的话,脸上浮现了一层红色,那是因为得知丈夫有救了而泛上的喜悦,“只是不知,我家老爷中的是何种毒?” 墨玉闻言,沉声说道:“叶夫人,有些东西,你不该问,你只需要知道我会帮你丈夫拔除那东西就够了,我只需要每日一个时辰,不能有人在身旁,你要找一个大夫,为你丈夫清理身子,按摩疏通血脉。另外,还请叶夫人帮我两个忙,第一就是去城北三元街上的一个院子里将我的马拉回来。” “那么第二呢?”叶夫人见墨玉不说话了,又开口问道。 墨玉想了一会,还是说道,“你先去将那东西安全的送去军营,将你儿子救出来,然后查这东西究竟是谁给叶老爷下的吧。” 叶夫人一愣,她从墨玉的话中察觉到一丝异样,小心的问道:“墨姑娘的意思是,这毒……不是我家中之人所下?” “肯定不是。”墨玉果断的看向叶夫人,“我并不希望太多人知道这回事,叶夫人应该有怀疑对象的,还请帮我找到与此人接触颇多之人。” 叶夫人很是明智的闭嘴了,没有继续问下去,生意人总是比较敏感,她看向墨玉的眼中已经多了一丝敬畏。这些年,叶家也不是没有各地的生意上门,可是就是没有人能找到这是什么病症,而这个神秘的女童突然出现,又是这样的姿态做派,看着便不是他们一家可以接触到的人,只是不知她为何会一人出现在此地了。 叶夫人命人收拾出了一个客房,但是墨玉却没有住进去,只是提了要求,自己需住在这个院子之中,方便照看叶明文。叶夫人并没有拒绝,她将一间还算不错的偏房收拾了出来,换上了新的窗纱床罩,请墨玉进去了。 墨玉随意的扫了一眼屋子之内的摆设,多瞧了几眼多宝阁上新摆上的古董,“倒是不知道叶家如此豪富,连一间偏房也能放这样的双耳鼎。” 叶夫人彻底收了对墨玉的试探,寻常的人家,怎么能看出那不满铜锈的鼎是这多宝阁上最珍贵的,她对墨玉深深的福了一礼,“对墨姑娘多有冒犯,还请姑娘不要怪罪。” “没关系,医者父母心嘛。”墨玉勾起嘴角,想起自己曾经看过的一本,“我是不会和……你们多计较的。” 叶夫人面色一僵,她没有会错意吧?墨姑娘刚刚是占了她便宜吗? “夫人……”一个小丫鬟急匆匆的跑了进来,到了叶夫人的身后,却瞧见了站在床前的墨玉,有些犹豫了不敢开口。 墨玉在她的身上嗅到了一丝熟悉的味道,转过身,淡淡一笑,看向叶夫人,“我想我知道她想说什么。” 叶夫人诧异的看着墨玉,又瞧了一眼欲言又止的丫鬟,示意丫鬟闭嘴,请墨玉先说。 “我想,你派去接我马的人回来了,他们大约是发现了一件很巧的事情。”墨玉走到桌前坐下,敲了敲桌子,示意叶夫人也坐下。 叶夫人没有任何的怀疑,她觉得自己好像要听到一个什么秘密,正犹豫着要不要将下人屏退,便听到了墨玉的话。 “其实,昨日断了太守之子施明明手的人,只不过,我昨日穿的是男孩的衣裳。”墨玉拿起桌上的茶壶,倒了一杯茶递给了呆滞的叶夫人,“昨日叶长歌帮我说过话,可惜施明明不愿放过我,不小心拖累了贵府公子,心中很是不安。于是昨夜便去了太守府拿了那些东西出来,想着太守若是死了,叶长歌也不会有事了。” 那名丫鬟听到这里,也被吓了一跳,她紧张的攥着叶夫人的衣角,看着墨玉的双手,生怕她突然暴起伤人。 叶夫人伸出手,将自己的下巴合上,愣愣的看着墨玉,强笑着:“墨姑娘莫要开玩笑……” “我不是会开玩笑的人。”墨玉又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只是原本没有这桩事,叶二爷也会对叶长歌下手,只不过刚好碰上了我,我想他大约是打算让叶长歌死在牢狱之中的,毕竟只是一个孩子,体弱……” 墨玉的话还没说话,就见叶夫人刷的一下站了起来,朝门外急急的跑了出去。 叶夫人才踏出门口,便又停了下来,转过身看向墨玉,神色很是复杂,“妾身这就着人将那东西送出,也会吩咐家中下人不要多嘴……” “叶夫人且慢。”墨玉站了起来,“不必隐瞒,让人透露给叶二爷吧,我想见他一面,那第二件事便不劳叶夫人了,我自己来便好。” 叶夫人深吸了一口气,对墨玉福了福,虽然知道自己不应该怪对方,可是对于昨日沸沸扬扬的传言,以及宝贝儿子的差别待遇,还是对墨玉有些微词。 可尽管如此,叶夫人还是让墨玉充分的享受到了宾至如归的感受,连着刚刚带她来这院子的丫鬟夏荷,并三个小丫头送来伺候墨玉。 墨玉倒是不觉得有什么,她让人给叶明文的屋子收拾了一遍,将所有用过的东西都烧了干净,然后给叶明文上上下下洗了一遍,停了他所有的药与食物,放在屋里。下人得了叶夫人的命令,不敢不从,只是私下里却在窃窃私语,而叶二爷也很快就得知的这个消息。 “胡闹!我倒要看看究竟是多大的神医,竟上来就要停我大哥的药!” 叶二爷的声音从院门口就传了进来,没一会,就来到了墨玉的门外。 一道身影拦在门外,将墨玉的太阳挡住了。墨玉有些不虞的放下茶杯,转过头望过去。不得不说,叶二爷的长相还是十分俊雅的,三十多的帅大叔,还是很招人喜欢的。 叶二爷早就听说家里来了一个女童,自称是神医,还被他那打扫请了进来。他本来想去前厅看,却被躲开了,没想到这小丫头自己闹出了事情,将叶明文的药停了,还不让他吃饭,这下他不来看看都说不过去了。 “你就是那神医?”叶二爷嗤笑了一声,走了进来,只是走进了,才发现这女童身上的气质不同于常人。 叶二爷正要开口,心口一痛,身上一麻,愣愣的看着墨玉,心中涌上了一丝惧意。 “我要与你家二爷谈话,将门关上。”墨玉没有站起来,只是转头看了一眼门外叶二爷带来的随从,对夏荷吩咐了一声。 “可是……”夏荷有些犹豫,虽然她也觉得这墨姑娘的举动很是不合理,但是二爷更加可怕啊! “少废话,关门退下。”叶二爷木木的转过头,瞪着夏荷道。 夏荷犹豫的看了一眼墨玉,见墨玉没有阻拦,还是将门关上了。只是门关上了之后,又被叶二爷的随从赶到了院子里盯着,半步也不许靠近屋子。 墨玉转头看向直直的望着门口的叶二爷,将蛊王放了出来。叶二爷再次僵硬的转了回来,在看到蛊王的那一刻,他的眼睛瞪的更大了,还蒙上了一层惊恐。 “看来,你看出来我是谁了?”墨玉浅浅一笑,伸出手点了点落在手心的蛊王。 “你是……墨玉公主?”叶二爷艰难的挤出了一句话。 “这个时节出了越地,又是这样年纪的,除了本公主,还有谁?”墨玉收起了笑容,冷冷的看向叶二爷。 叶二爷双膝一软,笔直的跪在地上,一个接一个的磕着头,“公主饶命,公主饶命啊……” “谁又知道我动向的人,都活不了,你是想选一个舒服一点的死法,还是难受些的?”墨玉将这屋子中的蛊虫召唤了出来,尽数涌入了叶二爷的衣服之中。 “公……公主饶命……”叶二爷惊恐的看着那些蛊虫,他想要站起来,却怎么也动不了,甚至最后连话也说不出口了,只能僵着身子跪在地上承受那撕心裂肺的疼痛。 “我不是很在意你这样的人,只是你应该知道,我越氏一族的蛊术,不会对寻常人使用的,你……是从何处得来的蛊虫?还是,有人帮你下的蛊?” 墨玉的声音轻轻浅浅的,似乎一阵风吹来便会消失不见,而剧痛之中的叶二爷却听的分明,神色变了又变,满是惊恐与犹豫。 “我不着急,百蛊噬体只是痛苦些,从外表是瞧不出来的,他们会一点点的吃掉你的内脏,除了你的心肺,直到吃空了为止,然后你便是和你大哥一般无二的人了……”墨玉顿了顿,扫了一眼叶二爷紧缩的瞳孔,幽幽的道,“不对,你大哥还能喝粥,而你肠子都没了,如何喝粥?皮下没了内脏,或许会变成纸片人……” 叶二爷的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他急切的想要挣脱,可是身体却十分的僵硬,怎么也动不了,他似乎感觉到那些虫子往自己的眼睛里爬去了,喉咙中终于憋出了咳咳卡卡的声音。 “好……咒怨啊……”墨玉看了叶二爷一眼,他努力的在挣扎,可是只能小幅度的动着自己的四肢,像极了咒怨里的那个女鬼。 墨玉暂时收了叶二爷身上的痛楚,无比鄙视的看着对方,“上官家的那些刺客起码能坚持三日,你连一刻都不到,真丢你们男人的脸……” 叶二爷因为蛊虫停止啃噬而松快的表情一僵,苦着脸抱住了双臂,脑中还遗留着刚刚那残酷的痛楚,畏惧的看向墨玉,“公主,公主饶命……” 墨玉没理会他,直接说道:“现在说给你多活几天,舒舒服服的死去,你不说我就去问别人,总有人会说的,到时候,你就是想死也死不了了!” 叶二爷一愣,他扯着嘴角邪邪一笑,“那我又为何要告诉公主?不说起码还有人肯来救我……” “你是个傻子吗?”墨玉翻了个白眼,望向叶二爷,“你觉得我是蠢的吗?还是那人是蠢的?” “什么?”叶二爷愣愣。 “帮你杀了你大哥,就是为了拿你家家产,用了蛊虫却不敢声张,那就说明他是在我之下的人。将目光放在远离越地的江南,要的又是钱,除了我那几个没有伴生蛊王被放逐的兄长,还能有谁?”墨玉笑了一声,“你告诉我,我省点力气,你不说,我也能找出来是谁。” “那公主为何不直接去找?”叶二爷有恃无恐的站了起来。 “很简单啊,他们藏得太好了,又不会主动出现在我面前,他们的本命蛊在我的伴生蛊王之前,没有半条活路。”墨玉重新催动了叶二爷体内的蛊虫,也不再看他了,闭了他的口,任由他僵硬的站在原地承受痛苦,自顾自躺到了屏风后的床上。 “你好好享受,在你晕死过去之前,我会醒来给你解了的……” 叶二爷惊惧的看着那扇屏风,身体又动不了了。天地良心,他刚刚真的不是打定主意不说的,他只是想拖延时间,看能不能放他一条活路。谁能想到这个墨玉公主的路数这么野? 墨玉也没真的睡觉,半倚在床边,捻着一旁摆着的荷花糕慢悠悠的吃着,这叶二爷可不是那些刺客,说不定就痛死了,那她上哪去找第二个知情人!那几个违反族规的人不能放过,否则还有什么规矩可讲,到时连城做事的时候也会缩手缩脚,这种给他们两人拖后腿的人就不应该存在! 正文 第78章 背叛的人 墨玉在将盘子里的荷花糕都吃完了之后,才从屏风后走出来,出来的第一眼就瞧见了目光殷切的看着自己的叶二爷。 墨玉对他笑了笑,再次停了他体内作祟的蛊虫,只是她还没开口,叶二爷就咚的一下跪在了地上,涕泗横流的磕着头,“公主,我说,我都说,求您停手……” 墨玉冷冷的看着叶二爷,慢慢的坐在了桌旁,敲了敲桌子,“说罢,我听着呢。” 叶二爷一愣,他原以为是墨玉问他答,或许还能模糊一些关键点。 墨玉看穿了他的想法,只是不屑的笑了笑,“你想试试我对刺客的手段?” 叶二爷连忙摇头,将自己知道的都说了出来。他原本是从一个族人的嘴里得知江南有越氏的公子在做生意,与自家的铺子有了一些小冲突。原本他并不想招惹对方,但是对方却盯上了他,在一次去妓院的时候,有两名公子拦住了他,威逼利诱让他叶明文为下手。 “都不是什么好人,就别给你自己添花了。”墨玉打断了叶二爷如何不情愿的哭诉,不耐烦的摆了摆手,“我不管你之前做了什么,我就问你,那两个公子叫什么名字?” 叶二爷才犹豫的片刻,身上那熟悉的痛楚再次传来,没有丝毫防备的他,一下子软倒在了地上,才想叫出口,身体又僵住了,什么话都喊不出口。 墨玉神色不虞的看着他,给自己倒了杯茶,却连茶水也都凉了。她也不喝茶了,放下杯子,冷冷的看着地上抽筋一般的叶二爷,“我没说过不会杀你,不想痛苦就痛痛快快的说,别浪费我的时间!” 叶二爷再词停止了抽搐,只是却再也没有了站起来的力气,这一轮啃噬虽然短暂,但是却比起之前的要痛苦许多倍,叶二爷软软的躺在地上,肌肉还在不自觉的抽动着,他无心隐瞒,虚弱的说道:“是春风楼的老板,一位是二公子越青城,一位是三公子越千城。” 叶二爷喘了一会,又接着说道:“二公子已于一月前暴毙而亡。” 墨玉坐直了身子,她看着叶二爷,“说清楚点,死的什么模样?”墨玉莫名的觉得是自己放在那逃婚的四小姐身上的蛊。 叶二爷经过了刚刚的折磨,没有半点犹豫,直接说道:“听闻是在看账本的时候突然爆体而亡,身子都碎了,连几个侍妾也没能避免……” 墨玉的神色渐渐的冷了,看来,就是他了,还有一个三公子吗?还真是胆大,竟然联合皇族对她和连城下手,真的不怕族规吗? “你去修书一封,告诉那三公子,有人瞧出了叶明文中了蛊,似乎是官家的人,问他要不要做些什么。” 叶二爷抬起头,他好像知道了墨玉公主要做什么了…… 叶二爷歇息了许久,才从地上站起来,让人拿了纸笔进来,写好了一封信递给了随从。门再次被关上了,叶二爷重新跪在了地上,面色苍白,冷汗直流,却一句话也不敢多说。 “怎么都站在门口?二爷呢?”叶夫人得知叶二爷进了院子,还关着门和墨玉谈了许久,匆匆的赶了回来,一见门外众多的仆人林立,暗叫一声不好。 “叫门外的仆人都退下。”墨玉开口对叶二爷说道。 叶二爷如言下了令,院中的仆人面面相觑,每个人都在想里面究竟发生了什么。叶夫人眼前一黑,差点晕过去,她咬了一口舌头,一股甜腥的味道涌了上来,她摆了摆手,沉声道,“都下去吧。” 叶二爷的随从自然是听叶二爷的,而叶夫人既然也这么说了,一众下人纷纷退出了院子。叶夫人直到下人们都退了出去,才颤着手来到了门外,“二叔,墨姑娘只是……” 门开了,站在门口的墨玉打断了叶夫人的话。 叶夫人下意识的将墨玉拉到了自己的身后,然后挺起胸膛看向叶二爷…… “这……”叶夫人睁大了眼睛,惊疑不定的看着叶二爷,又转过头看向一脸无辜的墨玉,呐呐的问道:“这是怎么一回事?” “叶夫人,帮我一个忙可好?”墨玉笑眯眯的看着叶夫人,让她不由得从心底冒上一股寒气。 这天的晚饭,是三人一起吃的,只是饭桌上的气氛很是诡异。叶二爷看上去食欲不强,他拿着筷子的手任在颤抖,叶夫人注意到了这一点,看向墨玉的神色愈加的敬畏。 吃了这一顿饭之后,墨玉便将叶夫人赶走了,留下叶二爷在叶明文的屋子里“侍疾”。自己回了屋子里睡觉,不管叶二爷有没有提醒越千城什么,她相信,以越家人独有的谨慎,对方一定会来看上一眼。 第二日很快就到来了,墨玉在房里吃了早饭,便慢悠悠的走到了主屋。 叶二爷依旧老老实实的坐在床边,看上去和昨晚没有半点不同。墨玉笑着将其赶了出去,在屋子里待了一个时辰,将叶明文体内的蛊虫慢慢的往外引了一些,看差不多到了叶明文承受的极限便收了手,拉开门出去了。 叶夫人在得知墨玉吃了早饭便过来了,很是感激,又是问候又是道谢。 墨玉笑着应着叶夫人的话,等到对方说完了,这才问道:“请夫人准备的院子可备好了?” 叶夫人笑着点头,“墨姑娘要待客,自然是要妥妥当当的备好的,就在后面的清荷园,夏日里的风光很是不错,湖上的凉亭很是凉爽,也能瞧见荷花。” “劳烦夫人了!”墨玉笑着对叶夫人点头。 叶二爷很反常的沉默着,叶夫人也没有去瞧他,从昨天,她就看出来了。这个墨姑娘绝非善类,好在她站在自己这一边,那叶二爷也不知道怎么招惹了对方,还是不要过问的好。 “夫人,有客来访。”一个小丫头走了进来,说道。 墨玉已经感受到了那人的气息,那只本命蛊倒是不弱,她站了起来,对叶夫人笑了笑,“夫人不必露面,二爷随我去清荷园便好。” 叶二爷的手猛的一颤,眼中不由得带上了一丝惊慌。 叶夫人视若不见,她笑着送了墨玉和叶二爷出了院子,看着叶二爷诺诺的跟在墨玉的身后,眼皮不由得跳了起来。 “去,吩咐下去,没有二爷或者墨姑娘的吩咐,谁也不许靠近清荷园一步。”叶夫人招来了自己的贴身丫鬟,急急的吩咐着,她总感觉要出什么事。 三公子过来的时候,荷花湖心的亭子已经放下了帷幔,隐隐约约能看到坐在其中喝茶的叶二爷。三公子眉头微皱,他打了个时候手势,示意随身的仆从在岸边等着,自己走了过去。 通往湖心的石台不短,边上只有一侧矮矮的护栏,根本拦不住什么。 三公子有些疑惑,他并不知道叶二爷为什么会选在这样的一个地方谈话,或许是不想让人知道他们说了什么?他透过层层叠叠放下的帷幔,见到亭子里只有一个随侍的小丫头,心下稍安。 三公子撩开帷幔,径直走了进去,跪坐在软垫上,等墨玉上茶。 “叶二爷信中的话没说清楚,来的人究竟是谁?”三公子接过墨玉推过来的茶,眉头不由得皱了皱眉,暗道叶府的规矩的确不怎么样,只是这茶还算不错,很是解渴。 叶二爷望着三公子已经喝完了的茶水,脸色有些难看。 三公子见状,有些不解,忽然,他的手一顿,将那茶杯拿了起来,惊讶的转过头看向墨玉,“你在里面放了什么?” 叶二爷面色采纳隔壁的低下了头,他知道,接下来没有自己的什么用处了。 墨玉笑了笑,拿起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淡定些,你身为越氏族人的骄傲呢?我听说你是在父王的脚下长到五岁才被外放的,越王宫里的规矩都白学了吗?” 三公子的面色大变,他撑着桌子想要站起来,肚腹却忽然传来一阵绞痛,他面色一白,神色几变,才咬牙挤出一句话,“你是墨玉?” “还不算傻嘛。”墨玉轻轻的笑了笑,喝了口茶,“我特地为你准备的茶水,感觉如何?” “你的蛊王呢?”三公子暗自催动本命蛊,却什么也没召唤出来,心下大骇,只想着拖点时间给自己的人传消息。 “我的蛊王自然是在的,只不过它在,你的课就被彻底的压制了呢!”墨玉浅浅的笑了笑,“三公子之前对我们下过手?” 三公子捂着肚子,喉中涌上一股甜腥,他强忍着不吐血,死死的盯着墨玉,“是!凭什么你们伴生蛊王者就要高过我们一头!我们凭什么给你们让路?我们为家族付出了那么多,凭什么让你们坐享其成?” 墨玉摇了摇头,她怜悯的看着三公子,“这规矩,我也不是很清楚,不过,我们究竟比你们强在哪里,你是看不到了,你死之后,我会用你的尸首立威的!” “你……你要做什么?”三公子的眼中染上一丝恐惧,他手脚并用往边上躲去,只是却什么也没能躲开,他的五官忽的冒出了许多的蛊虫。 “这,这是什么……”叶二爷被吓了一跳,惊恐的往后躲去,嘴里觉得有些发痒,他下意识的去摸自己的嘴角,却摸到了一手的蛊虫,像是泡烂了的墙皮,窸窸窣窣的落在了他身上。 “啊——” “啊——” 荷花池上,接连的两声惨叫之后,彻底的安静了下来。 墨玉依旧端坐在软垫上,她的身旁有蛊虫护着,没有一滴血流到她的脚下,尽数被蛊虫吃干净了。没吃完的,也都流入了湖之中,惹得不少锦鲤争相吞食。甚至有几条争抢之时,还将那血珠甩到了荷花蕾中。 这两声惨叫并没有瞒过叶府中的人,但是叶夫人的命令却约束着下人们不敢进去瞧个究竟,之时站在外面窃窃私语的讨论着。墨玉透过被风吹起的帷幔,望向那名被她的蛊王压制的伏在地上不敢动弹的仆从。 墨玉端起茶杯,将里面最后一口茶喝了下去,然后摇了摇桌上的铃铛。 听到了铃铛声的下人们愣了愣,你推我我推你,谁也不敢第一个进去瞧个究竟。最后,那铃铛又不耐烦的响了几声,早就定下了的粗壮汉子并着四名护卫走了进来。 护卫才一踏入院子,眉头就不由的皱了起来,他们十分眼尖的瞧见了那湖心的亭子边角处淌下来的血液。心头一跳,这么多血,这样的流法,那里面的人…… 护卫看见了,那几个粗壮汉子也自然瞧见了,既然愣愣的站在原地,不确定自己是不是应该当做没看见转身离开。 “去两个人,将湖边吐血的那人绑了,剩下的带上清扫工具进来,再拿一个棺材,一个密封的盒子。” 清亮的嗓音传了出来,他们听得出来,那是夫人昨日早上请进来的神医,是个女童,听着声音嫩的! “速度快些。”墨玉不由得催了一声,“再让外面的人给我准备沐浴用的热水,澡豆要余香坊的,不要花瓣,可以滴两滴千羽冰露,放一些瓜果在一旁。” 墨玉的嗓音很是平稳,轻轻的就将几人的思绪拉了回来,有个胆小的汉子,匆匆的跑了出去传话,再也没回来。 剩下的没抢到先机,顶着未知的恐惧,拿了绳子将湖边吐了血的人绑了,然后小心翼翼的低头往亭子走去。 还没走近,几人便通过风嗅到了帷幔后飘来的血腥味了。 “先将帷幔扯下烧了,把地上的碎尸装进盒子,叶二爷放进棺材……再请叶夫人做主,是想他活,还是直接钉死棺材入殓,然后将地上的血清扫干净……”墨玉端坐在帷幔后,有些不耐烦了。 为首的一名护卫深吸了一口气,带着满胸的荷花香与血腥味,将那帷幔一把扯了下来。 叶府的护卫都曾是江湖上小有名气的好汉,但是尽管见惯了江湖上的血雨腥风,再看这样的场景,也不由得发毛…… 正文 第79章 叶二爷之死 叶二爷的尸体很完整,和边上那完全碎成了肉块,只能从散落的零碎看出是一个人的尸体完全不同。 护卫们草草的扫了一眼,就拿扫帚将那还温热的尸块装进了盒子里。犹豫片刻,才对墨玉问道:“墨姑娘是否需要石灰?” 墨玉一愣,然后才想明白石灰是用来做什么的,她摇头,点了点桌子,“将东西放在这里便好。” 护卫很是听话,将地上的血迹仔细的清扫了。然后很是惊讶的发现,墨玉足总和单不是什么高地,按理说不应该没有站到一点血迹的,可是她的身边就是有一个很是规整的圆,她则端端正正的坐在圆中,不染纤尘,仿佛周身的惨烈状况与她无关似的。 叶夫人以及听闻了这里的消息,但是她没有过来,让人将备好的棺材提过来,将叶二爷装了进去。 墨玉静静的看着这一幕,什么话也没说,叶夫人也没有什么话带给墨玉,一行人很是默契的,将还留有一口气的叶二爷放入了棺材。墨玉颔首,看来叶夫人是不想让叶二爷活着了,那就让他就这么死去好了,有人善后,不必自己亲自来。 亭子的清理工作进行的很快,那些血都被扫下了湖中,不少的荷花上沾上了血珠。 墨玉轻轻的吸了口气,没有嗅到之前那股浓重的血腥气了,拍了拍盒子,站起来,离开了亭子,“将这东西送到我房中,告诉夫人一声,我沐浴之后便去找她,那个绑起来的人暂时不用理会他。” “是……”护卫们很是恭敬的对墨玉躬身行礼。 墨玉倒是有些诧异,毕竟她一直不觉得叶府的规矩多好,但是在想了一会之后,也就明白了,这些护卫是在忌惮她。毕竟,一个人突然被碎尸了,另一个完整无缺的留了一口气,还有一个在岸边,吐血晕死过去,换做是谁都会忌惮吧。 想明白了这些,墨玉也不多说什么了,抬脚回去了。房中早就有人准备好了换洗的衣裳和一大桶热水,墨玉没有让人伺候,将丫头们都挥下去了,脱了衣服便进了浴桶,闭着眼开始泡澡,时不时还从边上摆着的盘子里拿几块水果吃。 叶夫人坐在院子里,神色晦涩不明的看着墨玉的屋门,她的身后是前来复命的管家。墨玉做的事情瞒住了府中大部分的下人,但是总是有少部分的人知道了那院子里发生了什么。 “夫人,二爷已经停灵棚下了,丧贴……”管家很是为难的看着叶夫人,毕竟这个家之前是叶二爷当的,可是叶二爷突然“被”死亡了,连个大夫也不带来瞧,府中已经有不少人开始张望风向了。 “自是要发的,将丧事办的隆重些。”叶夫人拿起一盅茶,啄饮着。 “那墨姑娘……”管家神色微变,试探着问道。 “那是老爷的大夫,你想如何?”叶夫人眼中带着一丝嘲讽,看向管家,“你想做什么?赶她出去吗?” 管家连忙摆手,称不敢,匆匆的退了下去。 叶夫人放下手中的茶,靠在椅背上,静静的看着墨玉那扇紧闭的门,喃喃道:“只要他能好,我管你是什么人,你做了什么事,我都替你担了!” 叶夫人等了很久,直到丫头来问是不是该传饭时,那扇门才被打开。 墨玉的头发没有完全擦干,湿湿的披散在肩头,长时间的泡澡让她的双颊微红,看着倒是比起昨日第一面相见是更加好看,就连自己亲自挑选送来的嫩黄色衣裙的颜色也压了下去。 墨玉缓缓的走下台阶,她的声音有些喑哑,站在叶夫人的面前,行了一个礼,“夫人久等了。” 叶夫人早在墨玉出来的时候便站了起来,她亲切的身手,将墨玉扶了起来,“墨姑娘不必客气。” “夫人,我的盒子可在?”墨玉顺着叶夫人的手站了起来,笑着问道。 叶夫人的心一跳,她想起那个被送到她手边的盒子,还没打开便已经闻到了一股扑面而来的腥味,当时差点没将手边的东西给摔了。 叶夫人的脸色不是很好看,但是对于墨玉的态度却依旧恭敬,“为了不影响姑娘沐浴,我便让人那盒子放在了耳房,姑娘可要去瞧瞧?” 墨玉颔首,顺着叶夫人手指向的房间走去,“夫人留步,我去瞧瞧便回来,稍后还有要事劳烦夫人。” 叶夫人一愣,她看着墨玉小小的背影,不由得咽了口口水,从第一面见到的时候,她就无法将这个女童当成一个小孩子来看。 无论是那不知从何处来的密信,还是她断言自己能救叶明文,还是那太守之子……叶夫人以及无法将墨玉当成一个普通的孩子来看待了。若不是这小身子和带着奶气的嗓子,她或许就将墨姑娘当成了成人对待。 叶夫人摆了摆手,“吩咐下去,将饭菜送上来吧。” 墨玉进了那间耳房,看着放在桌上的盒子,盒子封的很好,但是还是能够闻得到那股淡淡的血腥味。 墨玉伸手,打开了盒子,面无表情的看着盒子之中的碎肉,然后将手中两只攥着的干了的蛊虫丢了进去,随意的合上了盖子,转身离去,不再多瞧半眼。 出了门,外面候着的两个丫头便领着墨玉往饭厅走去了,叶夫人已经在饭厅等着了。 墨玉没有什么因为对方的等候而内疚的心思,只是淡淡的对叶夫人点了点头,自顾自落座了,十分随意的对身旁的丫头道,“上饭吧。” 那丫头一愣,下意识的转头去看叶夫人。 叶夫人也被墨玉这有些无礼的举动惊讶了,但是她也只是惊讶了一下,就带上了一丝笑,“墨姑娘想必是饿了。” 那丫头十分识趣的退了下去传饭了。 墨玉拿起桌上的茶杯,喝了一口,“叶夫人才是饿了,你等了我许久吧?” 叶夫人一愣,温和的笑着,“我们大人不妨事的,倒是你们小孩子,饿一顿可不好,会长不大的。” 墨玉喝茶的手微不可见的顿了顿,她垂眼看着杯中清澈的茶水,不说话。 饭已经上来了,不同于墨玉上一世吃过的白事饭,这一桌倒满是大鱼大肉。墨玉的眉头皱了起来,“叶夫人,这样不好吧。” 叶夫人一愣,立马就明白了墨玉的意思,她摇头,“墨姑娘,你还是孩子,该吃些肉食。” “叶二爷新丧,府中没有男丁,便是有也只是远亲。”墨玉摇头,抬起头看向叶夫人,“你不该落人口舌,若是你不愿将家产给那些远亲的话。” 叶夫人一愣,她明白了墨玉的意思,摆了摆手,让人将那些荤菜都撤了下去,留了几道素菜,最后叶夫人还留了两道放在墨玉的面前。 墨玉没有拒绝叶夫人的好意,拿起筷子默默的吃着,她自然是感受到了叶夫人对她释放的好意,看在叶家要给自己一半家产的面子上,她不该让这一半的家产缩水。 一顿饭吃的很是沉默,叶夫人见墨玉没有说话,想到书上说的“食不言寝不语”也不敢开口,一直等到墨玉放下了筷子,这才连忙让下人送上茶水。 “夫人有话说?”墨玉抬起头,对上了叶夫人的双眼。 叶夫人纠结了半晌,还是犹豫着说着,只不过声音还是越来越小,“犬子约莫明后日便能归家……” “嗯。”墨玉捧着茶,静静的听叶夫人说话。 叶夫人见墨玉如此模样,心下有些忐忑,不知道应不应该继续说。 “夫人有话直说,我不爱说话的。”墨玉喝了一口茶,解了叶夫人的“困境”。 叶夫人不知道为什么,舒了一口气,心上那块石头被下了,她笑着看着墨玉,试探着问道:“听闻狱中潮湿,极易生病,墨姑娘医术高超,届时可否为我儿诊治一番?” 墨玉碰到了叶夫人亮晶晶的双眼,抿着嘴没有说话,她哪里会什么医术……墨玉捧着茶杯,又喝了一口,没有回叶夫人的话。 “若是为难也无妨的……”叶夫人见状,有些失望,笑着摆手。 “不。”墨玉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回应对方,她看向叶夫人,认真的说道:“我不会治病,叶老爷中的东西,我只是恰好知道,我不是大夫。” 虽然只是短短的几个字,但是叶夫人却感觉到了眼前这个对人满是防备的姑娘,不为人知的温柔。她弯着眼睛笑了,“还是要谢谢姑娘,姑娘若有什么需要,尽管提便是。” 墨玉看着叶夫人,有那么一瞬间,她从叶夫人的脸上看到了妈妈。 收回了视线,墨玉看着茶杯吸了一口气,将胸中荡漾的感情压了下去,淡淡的说道,“那个盒子,还有劳烦叶夫人帮我送去正南道。另外,这个死在府中三公子,还请夫人约束好下人,或许会有人来问,只消说他与叶二爷说了几句话之后便离开了,叶二爷之后便暴毙而亡。” 叶夫人的心中一惊,她神色不定的看着面前沉着冷静的小姑娘,面色复杂,“墨姑娘可知道这位三公子是何人?” “他是我三哥。”墨玉喝了一口茶,似乎完全没有注意到饭厅中人突变的神色,淡漠的说着,“他要杀我,我是自卫。我家不会为难府上,放心便好。” 墨玉只是简简单单的解释了一句,叶夫人心中却又勾起了无数的疑问。她想问叶明文身上的毒是不是这个三公子下的,想问这个三公子究竟是什么人,为什么墨玉能面色不改的杀了他…… 叶夫人最后还是什么也没有问,她直觉这不是一个应该提出来的问题,在意识到自己已经注视了墨玉很长时间的叶夫人,收回了视线,低头喝着茶,慢慢的消化着刚刚墨玉说的话。这真是……真是,太震撼了! 两个人静静的对坐在饭厅之中,墨玉一直没有主动说话,但是叶夫人时不时的问几句叶明文的情况,墨玉也都耐心的回答了。 “墨姑娘喜欢什么样的头饰?绢花还是珠花,或者喜欢宝石制成的簪子?”叶夫人笑着问道。 墨玉有些晃神,连城对于这些女孩家的小饰品不是很懂,只是觉得他漂亮的便给她买下来,有很多都是墨玉戴不了的。这些事其实应该是越王妃做的,可是似乎除了前几年墨玉去请安的时候能得几个小玩意,正正经经的首饰她还真的没有。 墨玉微微一笑,她让丫头给自己添了茶,染上了一层柔和的神色,“叶夫人这是想给我选首饰?” 叶夫人没有忽略墨玉刚刚的神色转变,心头不由得一痛,这样小的女孩子,独自一人出门,身上也没什么值钱的物什,瞧着便可怜。在听到自己要给她准备首饰,便柔和了些,之前她都是如何过的呢? “待会会有族人来料理二爷的丧事,妾身虽身为大嫂,但毕竟是女眷,二爷的后事有族人照料。妾身还是有工夫陪姑娘去选几件合适的首饰的。”叶夫人站了起来,绕过桌子,轻轻的执了墨玉的手,拉着她往外走去,“姑娘随妾身去库房瞧瞧吧?” 墨玉在叶夫人靠近的那一瞬间,下意识的防备了起来,但是看到对方双眼之中的柔和,还是放松了身子,任由她拉着自己往外走去。 叶府的库房很大,不愧首富的名号。墨玉站在一排排的架子前看着,这里面有不少的珍宝是连她也没见过的。 “墨姑娘,这对金镶红宝石耳环很是小巧可爱,你喜欢吗?”叶夫人拿着个小盒子,递到了墨玉的身前。 墨玉看着面前的盒子一愣,下意识的去摸自己的耳垂,有些尴尬的说道,“我没有耳洞……” 叶夫人倒是第一次看到没有这样的神色,她顺着墨玉的手望过去,的确没有瞧见耳洞,她有些不知所措,连忙致歉:“这……实在是对不住,是妾身考虑不周……” 叶夫人心中疑惑,这本是母亲该做的事,女儿家至少三岁便会穿耳洞了,怎么这墨姑娘反倒…… 叶夫人似乎想到了什么,有些心疼的看着墨玉,难怪身着男装行事凶悍,大约是吃过不少苦吧…… 正文 第80章 彼之道 出于对墨玉的心疼,叶夫人选了不少的首饰送去了墨玉的屋子。 去通知叶二爷暴毙的管家终于回来了,还带回了一群族人上门哭灵。叶夫人顾不上墨玉,让丫头将墨玉送回了主院,并吩咐了不许任何人打扰。 墨玉对这个安排很是满意,将盒子送到了叶夫人的手上,请她立马送了出去,便没有多管叶家的事了。时不时去瞧一眼叶明文,很快就到天黑了。 叶府前院烛火不熄,人声吵闹,原本想好好睡一觉的墨玉也没有了睡觉的心思,出门去看叶明文了。夏荷亦步亦趋的跟在墨玉的身后,今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夏荷不是很清楚,但是那个据说是失踪了的三公子,以及暴毙的叶二爷当时之前可都和这位墨姑娘呆在一处呢! 墨玉走进了叶明文的屋子,以为老大夫正在为叶明文诊脉。 墨玉挑眉,她倒是第一次见到这个大夫。大夫也是第一次见墨玉,只不过叶夫人早就将墨玉的身份和大夫说了,他虽然有些惊讶,但是也没有多少排斥。心中想着,墨玉大约是哪位高人的徒弟,正巧知道叶老爷的兵该如何治。 “墨姑娘,老朽乃春和堂坐堂医宋河。”宋河起身,对墨玉拱了拱手,“听闻墨姑娘有妙术救治叶老爷?” 妙术?墨玉挑眉,她看了宋河一眼,难怪这些年叶家一直都让这个大夫照看着叶明文,看来对方依旧瞧出了一丝端倪。用的是“妙术”二字,而不是医术,她没有开什么方子,这不是秘密,但是能一口断定的,必定也是看出了什么的。 “宋大夫,有些东西,不该知道的,还是不知道的好。”墨玉浅浅一笑,伸手请宋河落座。 宋河一愣,仔细的思虑片刻,有些恍然,他拱手,独一墨玉再次行礼,“抱歉,是小老儿执迷了……” “我可以理解你的心情,也可以告诉你,今后你不会碰上这样的病人了,无需多虑,叶老爷的病案,宋大夫最好还是不要多做记录的好。”墨玉倒了一杯茶,推到了宋河的面前。 宋河应是,端起茶杯喝着,脑中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宋河倒是没有多问什么不该问的,只是讨论了一下,叶明文三日不吃不喝会不会有什么问题。 墨玉没有给他一个明确的答案和缘由,只是笃定的保证叶明文不会出什么事,这三日是排毒的时间,体内的药毒不排出来,蛊虫一旦被取出,反噬的时候便会一命呜呼了。 两个人正聊着第四日应该先给叶明文吃些什么的时候,院子之中忽的喧闹了起来。 墨玉的眉头皱了起来,面色沉了下来,冷哼一声,“早就知道叶家的规矩不怎么样,现在一看,简直就是糟糕透了!” 女童娇俏的声音并没有落入门外之人的耳中,可是坐在她对面的宋大夫却很是惊讶的看着墨玉。他没想到这个还算和气的小姑娘,说出来的话竟然这样……呛人。叶家虽说不是什么皇亲贵胄,但是这规矩也是城内数一数二的人家了。 叶夫人步履紊乱,但是任然强撑着身子稳住自己,力求不让这些趁乱闹事的族人坏了什么事。 “诸位叔伯,明文正病重在榻,有什么事明日再说吧。”叶夫人极力的控制着自己胸中喷涌而出的怒气不爆发。 一个拿着拐杖的老者转过身,满头的银丝在夜色之中很是醒目,他冷哼一声,“你给我闭嘴!你入了我叶家门三年才诞下一儿,至此之后便再无所处。这也罢了,谁知明文竟中了毒,长歌一入狱,你便暗害了老二,谁知道你这妇人安的什么好心!你给我让开,谁知道铭文此刻是否还活着……” 墨玉皱起了眉头,听上去像是一群为老不尊的强盗在抢夺家产呢! 叶夫人也被忽然到来的指责问蒙了,她知道这些族人一直眼红叶家的家产,可他们并不是没有福泽族人,竟是这样贪心不足! 墨玉皱起了眉头,嗤笑一声,从凳子上站了起来,踱步走了出去,冷冷的看着正欲往屋内走来的叶氏族人。她最讨厌古人的一点就是,重男轻女,没有了男丁,剩下的女人就该任由他人欺负? 那个拄着拐杖的老者脚步停下了,他疑惑的看着墨玉,原本还以为是家中的下人,可是瞧衣着打扮,却更像是一个小姐,尤其是她身上透露出的气质。 “你是谁?”墨玉站在台阶上,居高临下的看着那老者。 老者似乎被踩到了尾巴,就差跳脚了,他伸出手,哆哆嗦嗦的指着墨玉,“好大胆的女娃,你竟敢对我无礼!” 墨玉冷笑一声,把玩着手上戴着的翡翠镯子,“你又是谁?连王世子见了我,都是恭恭敬敬的,谁给你的胆子用手指着我?” 只是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却将老者的手吓得缩了回去,他惊疑不定的看向墨玉,没敢再开口。 叶夫人也被吓了一跳,她没想到墨玉会站出来。夏荷原本收到了叶夫人的眼色想带墨玉回屋,也没想到会有这么一出,见叶夫人对自己摇头,便退到了一旁。 “姑娘是何人?”老者犹疑不定的问道。 墨玉冷哼一声,扬起下巴,无比骄傲的说道:“我乃天山凌波仙子入室弟子,我师父连长安的贵人也真相邀请她上门诊脉,叶明文如此小症,你们巴巴的请我师父,我师父不来,只让我来瞧瞧,你们竟敢对我无礼?既是如此,我又何必再看这病,让他死了去如了你们的愿不是更好!” 墨玉这话极为犀利,可是那一长串的名号,逼的面前的叶氏族人不得不将话语软了下来。 老者虽然怀疑,但是却还是不由自主的产生了一丝恭敬,他眯起了眼,许久才说道:“姑娘这话太长的一串,老头子我可听不真切,你说你能治我叶家家主?” 墨玉长长的“哦”了一声,似笑非笑的看着这老者,“原来你还知道这是你叶家家主的院子啊,你叶家主母是叶夫人吧?我怎么瞧着她不愿意让你们闯进她的院子呢?” 老者的脸色一僵,没想到墨玉回突然转移话题。 他脸色沉沉,也不管那么多了,眯起眼说道,“姑娘说能医治明文,我瞧着也无真凭实据,你一个小女娃,能有多大的医术,莫不是这妇人找来的小骗子,想要将我叶家的家产卷走的幌子吧!” 叶夫人忽的又被引火烧身,紧攥着手帕,抿着嘴不说话。她知道自己现在说什么都是错,就因为她是一个女人,没有丈夫儿子小叔护着女人。叶夫人抱歉的看了一眼墨玉。 墨玉倒是无所谓,她冷冷一笑,“我还真是对你们刮目相看啊。不说叶明文还没死,叶长歌只是作为人证在官府代理几天,你们就那么迫不及待的来瓜分家产了?吃相也太难看了些吧……” 墨玉转过身,无视了一众面色铁青,一副说中了心思却死不承认的叶氏族人,抬脚进了屋子,“原本为了叶明文多活几年,他要一月之后还能醒,既然你们那么迫不及待,那我就让你们死了这条心吧!” 老者心下一惊,连忙跟了上去,他的直觉告诉他,这个小丫头说的话是真的。叶明文若是一直躺着,他们还有动手的机会,可他若是醒了…… “姑娘留步,你不能乱来……”老者连忙追着墨玉的脚步跟了进去,身后带着一众喧闹的族人。 墨玉才不理会这些跳梁小丑,有时候,事情还是解决的粗暴简单一点比较惹人喜欢。 “我知道你能听见我们说的话,你知道这段时间发生了什么,给我醒过来把你这个乌烟瘴气的家好好管管,我可不想我即将到手的钱缩水!”墨玉快步走到了床前,一掌拍向叶明文的心口。 心中十分不安却无力阻止这场闹剧的叶夫人一进门就看到了这样骇人的一幕,惊叫了一声,软软的倒在了丫头的怀里,双眼直直的看着床上躺着的叶明文,两行清泪从眼角落下。 叶氏族人的脚步没有墨玉快,他们才一拥而入进了屋子,便看到了墨玉一张拍向了躺在床上十分虚弱的叶明文心口,个个屏住了呼吸。 叶明文没有什么反应,墨玉却已经收回了手,揣在袖子里,掐了个法指,催动了她拍入叶明文心口的蛊王…… “小姑娘,玩也玩够了,我叶家的家事,你一个外人还是不要插手的好。”老者等了许久,也没有等到叶明文醒来,松了一口气,冷冷的对墨玉说道。 墨玉站在床头,慢慢的转过身,似笑非笑的看着老者,没有说话。 老者仿佛被无形的打了一巴掌,他怒火中烧,随手指了两个男人,“将这妖言惑众的丫头给我抓起来!” “这是我叶家大院,我叶明文的屋子,谁敢乱动手?” 一道沙哑难听的声音突兀的传了出来,那两个想要上前抓墨玉的男人也停下了脚步,众人纷纷朝叶明文看去。 叶夫人大哭一声,推开了挡在自己身前的人,几个步子便从门口跑到了床前,跪在叶明文的床边,大哭了起来。叶夫人什么话也没说,可是那一声接一声的悲泣,却将这屋内所有人的所作所为都控诉了遍。 叶明文被猛地一扑,还没怎么反应过来,便迎上了墨玉冷淡的眼神。他一阵恍然,想起朦胧之中发生的事,眼神冷了下来。 叶明文抬起手,摸着叶夫人有些散乱的发髻,声音不是很好听,但是却能体会到那长久积蓄下来的威严,“三叔公这是何意?领着族人来看我,却将我妻子挡在门外?” 老者一愣,他没想到叶明文竟然说醒就醒,双腿发软,刚刚自己做的事该不会真的都听到了吧……老者死死的盯着墨玉,想要将这个坏事的小丫头碎尸万段。 “看我做什么?你杀不了我。”墨玉冷笑一声,迎上了老者的视线,“不说我师父是凌波仙子,就凭你几个人,信不信天火上那个叶二爷的后路?” 老者心下一惊,想起那棺材中躺着的叶二爷。是了,昨日那个神神秘秘进了叶家大院的神医,看来就是这个小丫头了,今日叶二爷便暴毙而亡,若说二人没有什么关系,谁会信? “姑娘这是承认你杀了叶家老二了?”老者开始挖坑。 墨玉不屑的看了他一眼,“这位,就算你现在拉着我上公堂,我大大方方的承认了是我做的,你觉得有多少人信?我才五岁呢!更何况,你的证据呢?” 老者一愣,他没想到墨玉会说这样的话,一时间无法反驳。 “三叔公老了,还是好好歇着吧。”叶明文也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淡淡的扫了老者一眼,下了逐客令。 老者面上过不去,但是也知道今日的目的是达不到了,随意扯了几句场面话,便转身离去了。 少了带头的人,剩下的也都悻悻的回去了,还有不少想要上前和叶明文套近乎,但是都被叶夫人的哭声拦住了,摸着鼻子转头回去了,暗骂一声晦气。 墨玉双手环胸,漠然的看着这一群人离去,冷笑了一声,“德行!” “墨姑娘。”叶夫人叫了一声。 墨玉才回过头,便看到叶夫人跪在了自己的面前行了一个大礼,带着哭腔伏在地上,“墨姑娘,今日若不是墨姑娘,叶家便……谢墨姑娘大恩……” 墨玉不解的看着跪在地上的叶夫人,“你不怪我让叶明文提前醒来?比起一个月之后醒,很是伤身啊!” “墨姑娘,我与梓童并不是如此不讲情理之人。”叶明文无法起来,虚弱的转头看了过来,“墨姑娘大恩,救了我叶家。” 墨玉起了一阵鸡皮疙瘩,这辈子上辈子都没有人谢过她,很不习惯呐…… “你最好还是继续睡的好,我会在你身边看着的,你好了之后别忘了将你一半的家产给我就行……” 正文 第81章 施彼身 叶夫人没有和叶明文说几句话,便被叶明文支使着去取一块令牌了。 宋河看了一眼叶明文和墨玉,也垂手离开了,出门时还不忘将门关上。 叶明文看着站在自己床前,冷冷的看着自己的墨玉。他没有直视对方,常年的行商经验告诉他,墨玉并不是她空中所说的什么天山凌波仙子的关门弟子,从她周身的气质来看,必定出自贵族。 “叶某无力起身施礼,墨姑娘莫要怪罪。”叶明文对墨玉说道。 墨玉摇了摇头,她低头看着叶明文,冷声问道:“你猜到了几分?” 叶明文一愣,神色恍惚,但还是十分冷静的说道:“那东西刚开始并未察觉,直到某日叶某无法动弹之时,才在体内肆无忌惮,叶某行商多年,也去过不少地方,大约明白这是一种什么东西……” 墨玉颔首,抬脚坐在了一旁梳妆台前的绣墩上,冷眼看着叶明文,“我要你保密,并且将你的半壁江山拱手送上,若有他日,我向你取你叶家家业,你也不能拒绝!” 听到前面两个要求的时候,叶明文并没有惊讶,但是听到最后墨玉所说的话时,他还是惊讶了,“姑娘此意是……” “有这样一句话,不知道你听过没有——我生来,就是要做大事的人。”墨玉含笑看向叶明文,“你可以拒绝,我会在治好你之后,让你没有痛苦的死去,你叶家此后便与我无关,我只取你一半家产,毕竟我也不是很相信商人的承诺。” 叶明文很是沉默了一段时间,他眼中只经过了短暂的挣扎,便已经做出了决定,“从姑娘她踏入我叶家大门之时,我叶氏便已经无法拒绝姑娘的要求了。” 墨玉挑眉,浅浅的一笑,“嗯,你说得对。” 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之后,墨玉起身,将那扇被宋大夫关上的门打开了。 叶夫人正惴惴不安的站在门外,手中捧着一个什么东西,迎上了墨玉的双眼。 “叶夫人听到了什么?”墨玉笑问道。 叶明文的心一跳,想要起身去看,却怎么也动不了,只能死死的盯着那扇打开的门,“墨姑娘莫要为难我妻子!” 叶夫人的身子是僵硬的,她从墨玉带笑的眼中察觉到了一丝不一样的东西,可是却无法分辨究竟是什么东西,愣愣的望着屋内。 墨玉让开了路,请神色不安的叶夫人走了进去。 叶夫人脚步有些虚浮,她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一站到门外还没疑惑门为什么是关着的,闷酒被墨玉打开了,还说了这样莫名其妙的话,但是直觉告诉她,最好不要多说一个字。 叶夫人小步的走到了床边,将手中捧着的东西放到了叶明文的手中,低声说道:“妾身取来了。” 叶明文神色不明的看着墨玉,叹了口气,“将令牌交给墨姑娘吧。” “什么?”叶夫人大惊,这东西一直放在她的手中,就连叶明文病重昏迷,也没有将这块代表叶家家主亲临的令牌交给叶二爷或者叶长歌,叶明文进入一醒来就要将这令牌给墨玉,这怎么不让叶夫人惊讶。 墨玉也有些疑惑的看着那块令牌,“这是……” “墨姑娘,这是我叶家的令牌,叶某希望姑娘在叶某卧病之时看顾叶家。”叶明文很是诚恳的对墨玉说道。 墨玉仿佛感觉到脑中有一根弦断了,她愣愣的看着叶明文,“你刚才便打算这么做了?” 叶明文没有说话,默认了,墨玉却觉得很是好笑,她笑了出来,没有接叶夫人递来的令牌,“我现在忽然不想要了。” 说罢,墨玉将手贴在了叶明文的心口,将蛊王取了回来,转身离去了。 蛊王一离开,叶明文呢就感觉到体内阵阵的痛楚传来。 叶夫人担忧的看着叶明文,小心翼翼的拉住叶明文的手臂,“老爷,老爷,你如何了?” “她可真骄傲……”叶明文笑着看向叶夫人,“有事可问墨姑娘,无妨……” 说罢,叶明文便再次虚弱的闭上了眼,只留下一脸懵逼的叶夫人。 墨玉回到屋里,还是觉得自己的做法很是多余,明明叶明文打算将那令牌给自己,自己却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她不后悔拒绝了叶明文递来的令牌,原本救他就是一个意外之举,就算没有报酬,她也会把那只蛊虫取出来的。 我以为自己抢来的,却是你本来就打算给我的,这让我的自尊无法接受。 墨玉趴在桌上,看着手腕戴着的翡翠镯子,这是叶夫人给她的,可是她刚刚却利用了这个对自己很好的女人,用她的安危威胁叶明文答应自己的条件。 “你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那么不择手段了?”墨玉厌恶的拍了一下自己的手,叹了口气。她其实是知道的,从禁地出来之后,她每走一步,都会去考虑这对连城会不会有好处,然后失了本心…… 天色已经很晚了,墨玉趴在桌子上想事情,许是刚刚动用了蛊王压制叶明文体内的蛊虫,有些累了,竟然就这么睡了过去。 直到早上夏荷推门进来,才发现趴在桌子上睡着了的墨玉。 “墨姑娘,墨姑娘,你怎么睡在这里呀!”夏荷推醒了墨玉,问道。 墨玉觉得头昏昏沉沉的,眼皮有些睁不开,她晃了晃脑袋,转头去看夏荷,却只瞧见了一个模糊的人脸。墨玉眨了眨眼,她,生病了? 夏荷也发现了墨玉的不正常,她告了声罪,便伸出手去摸墨玉的额头。 额头滚烫。 夏荷吓了一跳,连忙将墨玉挪到了床上,转身出去叫宋大夫过来瞧病。昨日将老爷治醒了的神医病了,这可怎么好! 叶夫人闻言也急匆匆的赶了过来,等宋大夫诊了脉,开了方子,连忙让下人照着方子去熬药。墨玉有些头疼,万蛊入舍会改变她的体质,她的血是良药,但是也不能治她自己的病。万蛊入舍之人,要么不生病,一生病,可不是吃药能治的。 叶夫人将墨玉拿到被子外的手又放了回去,温声细语的“指责”墨玉昨天不该趴在桌子上睡觉。 墨玉也知道叶夫人是为自己好,也就沉默不说话,听叶夫人的教训,恍惚间,像是回到了小时候,妈妈也是这样说她晚上喜欢踢被子的。 虽然喝药没什么用,但是在叶夫人端着药喂过来的时候,墨玉还是乖乖的将药喝了下去。只不过,才喝了一口,墨玉就察觉到了不对劲。 墨玉掀开被子,不顾叶夫人的阻拦,将嘴里的药吐到了窗边的一株兰花上。 才刚刚吐出口的药汁,一落到兰花上,便将那株长势喜人的兰花浇蔫了,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的弯了腰,就连色泽也不像刚刚那么好看了,透着一股死气。 墨玉眯着眼,冷冷的一笑,“看来,府上有人想要我的命……” 叶夫人汗如雨下,连忙拉住了墨玉,上下仔细的检查了墨玉一遍,“墨姑娘如何?有无不适?” 墨玉自嘲的一笑,虽然生病了不容易好,但是至少不会被毒死。墨玉轻轻地摇了摇头,转头对叶夫人笑了笑,“我那马上有一个竹筒,里面有一筒清水,今日喂他喝一半,明日喝下另一半,到了明日晚上便可以继续进食了,让宋大夫看着点,有问题找我,不要随便给他吃药。” 叶夫人惴惴的应了,心头升起不安的感觉,怕墨玉就此离去,又怕墨玉留下会继续受到这样的迫害。 “去灵堂瞧瞧,我看看,究竟是谁想害我。”墨玉从边上拿了一套绣了蝶穿芙蓉的素色衣裳套上,张开双手,让夏荷给自己系带子。 叶夫人愣愣的看着墨玉这番做派,有些愣神,她恍惚间觉得墨玉本就该是如此的。 脑袋发昏,但是没有太影响墨玉的思考,她暗自催动了叶家大院之内的蛊虫,找到了那股和药中相同的味道,然后顺着这个味道,沿途查找着。 夏荷端着那碗药跟在墨玉身后,叶夫人也站在一旁看着这个突然变了气场的姑娘,心下有些不安。亦步亦趋的跟着墨玉,顺着哭灵声到了灵堂外。 听到了消息的三叔公从灵堂内走了出来,神色晦涩不明的打量的墨玉一眼,然后眼尖的看到了身后夏荷手中的拿完药,暗道不好。 虽然心下惴惴,但是三叔公面上依旧不显,十分关切的看着墨玉,“墨姑娘可是没睡好,看着神色不是很好啊。” “自然,因为我病了。”墨玉给一旁的下丫头试了个眼色。 小丫头一愣,莫名的理解了墨玉那个眼色的意思,很是贴心的拿来了一个椅子放在墨玉的身后,还垫上了一个软垫。 墨玉被小丫头搀着,坐到了椅子上,淡淡的看着三叔公,“我病了,您不介意我坐着说话吧?” 三叔公咬牙,“自然是不介意的,只是墨姑娘大清早的过来灵堂,也不知道喝了药用了饭没有,小孩子不能任性。” “三叔公对我很是关心嘛。”墨玉冷笑,然后将视线投到了三叔公身后的一个男人身上,抬起手指着对方问道:“他是谁?” 那个男人肩膀一缩,目光避开了墨玉,低着头没有说话。三叔公也有些发愣,诧异的转过头看着这个男人,瞳孔一缩,有些诧异的转过头看向墨玉,扯了扯嘴角,“墨姑娘认识我孙儿?” “原来是孙子啊,难怪他会给我下毒,是因为昨天我下了你的面子呢。”墨玉勾着嘴角,看着这祖孙两个人。 这话一出,场中一片安静。好在天色还早,没有拜祭者在场,否则他们一定会思考自己此刻是不是不应该出现在这里。 “墨姑娘这话什么意思?”三叔公冷冷的望了过来,大有墨玉不给一个交代便誓不罢休的姿态。 “哦,将你怀中的东西拿出来,和我早上喝的药对比一番就知道是不是你下毒了。”墨玉微抬下巴,对这人说道。 三叔公嘲讽的一笑,那么简单就让他的乖孙拿东西?还真是个小孩子! 三叔公转过头,却神色大变,因为此刻他的乖孙便伸手从怀中摸出来了一包没有用完的药粉。 墨玉挑眉,给叶夫人使了个眼色。叶夫人沉下脸,上前想要将那包药粉拿过来。 三叔公见状,伸手将那包药粉抢过来,却不知道怎么的,一把塞进了自己的嘴里。 “爷爷!”三叔公身后的那个男人大叫一声,想要去抢那包药粉,却没有三叔公动作快。 看着三叔公将那包药粉塞进了嘴里,嚼吧嚼吧就咽了下去。在场的人不由得咽了口口水,冲刚刚那情况看,这药粉就是他给他孙儿的,用来给墨玉下毒。而这么看来,却好像并非如此…… 除了三叔公的孙儿愣在原地,剩下的人都笑着看向墨玉,甚至还有人开口问墨玉还有没有特别想玩的游戏,场面一片和谐。 叶夫人也愣了,疑惑的转过头看向墨玉,用眼神问着是否还需要继续。 墨玉笑着摇头,她从椅子上跳了下来,然后拿过了夏荷手中的药碗,将其洒在了一旁的绿植上。那株矮树立马蔫了下去,这下在场的人神色都有些变了,无数道视线投向墨玉。 “既然你爷爷替你承担了错误,那我便算了吧。”墨玉浅浅的一笑,屈膝朝三叔公行了一个礼,“您走好。” 墨玉的话音刚落,三叔公便喷出了一口黑红的血,直直的倒了下去,没有了气息。 突发的死亡,没有人反应过来,所有人都沉浸在刚刚的那一场闹剧之中,甚至都认为是小孩子的玩闹,却没想到竟然是真的。所有人的视线都投向地上的三叔公,没有人怀疑那碗药中的毒究竟是不是三叔公吃下的,灵堂的哭声停了下来。 墨玉似乎是没有察觉到众人的视线,淡淡的看着地上已经死去的三叔公,望向那个给自己投毒的人,提着裙子小步的走了过去。 看着朝他们走来的墨玉,众人不由的退了一步。 墨玉的脚步在抱着三叔公发愣的男人面前停住了,“我这个人很善良的,你想要杀我,我也想要杀你,但是你没能杀了我,我也不能杀了你的……” 这句话究竟是什么意思,没有人能说明白,但是听到这句话的人,都将自己晦暗的心思按了下去。 正文 第82章 拂柳再见 墨玉带来的威慑力还是很厉害的,至少没有人会再强出头。 至于记恨,那是肯定有的,但是墨玉并不在意。因为下毒的人不是她,喂毒的人不是她,她甚至连那个三叔公的身都没有近,真要较起真来,三叔公的那个乖孙二可就只能去蹲大牢了。 叶夫人很惊讶没有这样的处理方法,虽然简单粗暴,但是却异常的好用,她暗自行进,但是面上却不动。十分客气的请墨玉回了院子,又找了几个族人将那下毒的“乖孙”领走执行家法。没有人有异议,墨玉是治疗叶明文的大夫,对她下毒,就等于在害叶明文,没有人愿意承担这样大的责任。 因为三叔公的突然离世,叶家的灵堂又多了一具棺材,只不过三叔公的孙子却没有被允许前来哭灵。每个人都知道这到底是这怎么一回事,但是每个人都沉默不语,顺着墨玉的话将这件事压了下去。 墨玉因为感冒了,并没有去给叶明文喂血,只是用之前稀释的血液将就了。 叶夫人处理完前面的事情之后,回来就看到了这样的一幕。 墨玉正在院子里的花藤架下,躺在一个不知道从哪里找出来的摇椅上,有一下没一下的晃着,手里拿了一根竹签子,插着边上果盘里切好的水果吃。 “墨姑娘身子可还好?”叶夫人含笑走了过来,坐在了丫头搬来的椅子上,看向墨玉。 “感觉还不错,就是喉咙疼,宋大夫说我还有些热,要发身汗。”墨玉从果盘上拿了一根多余的竹签子,递给叶夫人,“夫人也尝尝,苹果很是新鲜。” 叶夫人笑着接过了竹签,但是却没有吃,她细细的打量着墨玉,越看越觉得,墨玉并不是一个普通的孩子,就这幅享受的做派,说她是穷苦出身,恐怕也没有人信,再加上那通身的气度…… “叶夫人,我也没有对你说,不要猜测我的来历?”墨玉偏过头,乌黑的双眼对上了叶夫人探究的神色。 叶夫人被吓了一跳,连忙收回了放在墨玉身上的视线,捏着手帕的手按着心口,感受着那扑通扑通跳动不停的心,暗出了一口气。 “墨姑娘,来了消息,今日长歌便能归家了。”叶夫人的脸上带上了一丝笑容。 “这很好啊。”墨玉点头。 她并不在意叶夫人是用什么样的途径将那些东西递到军营的,也不关心太守父子的下场,叶长歌有一个不靠谱的二叔,所以她不小心牵连了他,他就被那个二叔给陷害了,出于愧疚和叶家的一些因素,墨玉才会来这里走上一遭,欠人东西的感觉不好,尽管对方不知道是自己欠的。 “叶夫人,我的盒子不知道已经到了哪个地界了?”墨玉吃着苹果,随口的问道。 叶夫人神色一敛,压低了声音,“因为盒子之中有些不得见人的东西,所以妾身特地请了老爷手下的人办事,必定以最快的速度将姑娘的东西送到。” “唔,我相信你。”墨玉咬着苹果,含含糊糊的应道。 “墨姑娘,我家老爷辟谷结束后,姑娘可要换院子住?”叶夫人想到了一件事,虽说墨玉只是小孩子,但是看她的一些做派,并不像是会和人同住的。 “嗯,今晚他进食之后,我便可以不用在一旁守着了,你可以将那个带着荷花池的院子给我住,我瞧着风景不错。”墨玉翘着脚,转头看向叶夫人,“我若是不住你们估计也不会有人想要住了吧?” 叶夫人一愣,失笑的摇了摇头,“姑娘真会说笑。” “我知道你们怕我……”墨玉拿着竹签子叉了一块苹果放进嘴里,“不用怕,我还指着你们分我钱呢,不会对你们怎么样的。” “夫人,衙门传来消息,少爷出来了。”一个小丫头满脸喜色的跑了进来,但是在见到墨玉的那一刻,脸上的笑容明显的收了起来,恭恭敬敬的对叶夫人行了一个礼,将声音压低了,“夫人,可要亲自去接少爷回来?” 墨玉挑眉,看了一眼那小丫头,对叶夫人笑着。仿佛在说,你瞧,我不是在说笑,你们怕我呢! 叶夫人尴尬的笑了笑,她示意那一头雾水的小丫头退下,起身,“墨姑娘,我让人先去将那院子收拾一下?” 墨玉颔首,示意她随意,看着叶夫人离去轻快的脚步,眼中多了一丝不明之色。 “在我的世界里,男人和女人没有分别,不是所有的事情,都只能由男人来做的,男女应该是平等的。那个小孩才几岁,作为她的母亲却将他视作依靠,多讽刺?” 墨玉自言自语的话并没有人听到,那些小丫头都不太敢靠近她,虽然墨玉的脸上带着笑容,但是她们依旧不敢,总觉得墨玉下一刻就会暴起杀人似的。 见叶夫人离开了,墨玉也没有什么吃水果的心思了,汗也没有出,她摇着扇子,有些烦躁。墨玉多躺了一会就起来了,将夏荷招过来,“和我去那院子瞧瞧……” 叶长歌回家的消息不胫而走,不少在灵堂上的人都想要来见一面这个叶家唯一的继承人。 叶夫人婉言拒绝了这些人的“好意”,只说叶长歌累了,需要休息。众人也不是没有眼色的,叶家现在最大的事是丧事,想要见叶长歌不急于一时。 叶长歌回来的路上都已经听说了家里发生的事,和叶夫人往后院去的路上,就有些恍惚,他转头看向叶夫人,“所以,如果不是我刚好碰上这位墨姑娘,二叔利用其它的事对我下手时,我便不会有翻身之时了?” 叶夫人一愣,她没想到还有这样的说法,可是却找不出错来。叶二爷是肯定会对叶长歌下手的,如果没有碰上因为愧疚而上门帮忙的墨玉,或许她真的没办法将叶长歌捞出来。 “母亲,墨姑娘还住在你的院子?”叶长歌看到叶夫人这样的表情就明白了大概,他这个母亲,竟然没有在意他们家的这位救命恩人! “今晚就要去别的院子了。”叶夫人嗫喏着,下意识的不想讲那院子里发生的事告诉叶长歌,“原本我也是想请她住到别的院子的,墨姑娘说照料你父亲方便,这才将就了。” 叶长歌点头,他是明白自己这个母亲的,停下的脚步继续朝主院而去,“母亲,你安排了哪个院子?” 叶夫人一顿,低声的说了一句。 叶长歌的脚步再次停了下来,他吃惊的看向叶夫人。没想到,她竟然主动要求住那个院子,叶长歌的心里很是复杂。按照他之前的想法,那个池子都该被填平了的。 想了许久,叶长歌叹了口气,“母亲,将那院子的名字改了吧,改为墨荷园吧,将那些摆设都换新的……” 叶长歌和叶夫人一起进了主院,原本以为在院子中的墨玉没有见到,一问才知道她去了那个正在收拾的院子。 “那我得赶紧看着人去收拾了。”叶夫人想起刚刚叶长歌说的,提着裙角快步离去了。 叶长歌无奈的笑了笑,收拾了一下身上还算妥帖的衣衫,迈步进了主卧。 叶明文依旧躺在床上,三日的辟谷,让他显得更加虚弱不堪。可是叶长歌却从他的脸上找到了一丝生机,这是以前从来没有见到过的。叶长歌坐在床前,静静的看了许久,然后才用袖子擦了擦脸上的泪水。 “父亲,孩儿会好生感谢这位墨姑娘的,请父亲放心。”叶长歌行了一个礼,转身离去。 他从叶夫人的嘴里得知了父亲醒来时想要将管家令牌交给墨玉,而对方却拒绝了,还口口声声的嚷着说要叶家的家产……叶长歌笑着摇头,抬脚朝墨荷园而去。 墨玉带着夏荷来了院子里,却发现叶夫人派来的人正在紧赶慢赶的收拾。她也不好去打扰人家干活,就领着夏荷绕着荷花池散起了步。 叶长歌随手找了一个丫头,问道:“见到墨姑娘了吗?” “呀!少爷你回来了?”那小丫头很是兴奋,看着叶长歌笑着,但是一想到墨玉,神色微变,她悄悄的指着荷花池,“墨姑娘在树下走路,少爷要找她吗?” “嗯。”叶长歌抬脚走过去。 “少爷可要小心些。”那小丫头看着叶长歌的背影,忍不住提醒道。 “什么?”叶长歌疑惑的转过头。 小丫头正想告诉她家少爷,这墨姑娘是一个到哪哪死人的“柯南体”,却忽的僵住了身子,直直的看着叶长歌的身后不敢说话。 叶长歌疑惑的皱起了眉,正要让那小丫头说个清楚时,却听到自己身后有脚步声传来。 叶长歌转过身,这不是他第一次见墨玉,但却是他第一次见到女装的墨玉。 墨玉撩起挡在自己眼前的柳树枝,眉眼弯弯的看着叶长歌,停下了脚步,“她的意思是,我可能会害你,让你当心点我呢!” 叶长歌眨了眨眼,他有些晃神的看着墨玉,酒楼那次他让管事出手帮一把墨玉,是因为觉得这个唇红齿白的小孩子很可爱,惹上太守之子可惜了。 但是现在见到墨玉时,叶长歌却愣了,这个身着绮罗珠履的女孩子,虽然打扮华贵,但是却不失清雅,与他见过的那些商家女孩完全不同。就算她现在戴满了珠翠,也不会觉得违和。而这个漂亮的女孩子正缓带轻裘,撩开一条条摇曳的柳枝,慢慢的出现在他的视线前,仰着头看着自己笑着。 “你是不是觉得我很漂亮?”墨玉带着笑,站在叶长歌的面前,她还没见过看自己看呆了的人,他叶长歌是第一个,难不成她感冒一场,还长漂亮了? 叶长歌红了脸,抬起手抵着嘴,清咳了一声,眼睛却亮亮的看着墨玉,“听说墨姑娘病了,怎么不好好歇着?” 墨玉挑眉,觉得很是有趣,她敢肯定,这小子刚刚来找自己绝对不是想说这话的! “我呀,我这是遵医嘱呢。宋大夫说我发热了,得出一身汗才行。”墨玉歪着头朝叶长歌笑着,逗弄着这个小男生。 不得不说,叶长歌还是很好看的,眉清目秀的,周身环绕着一股君子如玉的温润感觉,再长几年,就是一个炽手可热的暖男了。 “那墨姑娘出了汗没有?”叶长歌十分认真的看着墨玉,问道。 墨玉的眼睛微微的睁大了,脸上的笑容愈加的明显,“没有呢,所以我还在走呀!出了汗,我就去洗澡了呢!” 叶长歌点了点头,很是老实的模样,吩咐了那个小丫头,“先去将墨姑娘的洗澡水准备好,别让她多等。” “你可真好!”墨玉咧着嘴笑着,笑眯眯的问道,“你是谁呀?我没有见过你呢!” 叶长歌一愣,这才想起来自己没有对墨玉做自我介绍。他整了整衣冠,拱手对墨玉行礼,“墨姑娘,我姓叶,名长歌,有酒且长歌的长歌,父亲希望我能够自在且潇洒的活着。” 墨玉含笑,也对叶长歌行了一礼,“你好,我是墨玉。” 叶长歌再次行礼,“墨姑娘有礼了。” 墨玉没有回礼,只是歪着头笑着,看着叶长歌自顾自乐着。叶长歌有些发愣,他起身看着墨玉,有些不太明白墨玉为什么笑。 夏荷倒是早就忍得肚子疼了,这真是她家那个有主意的不得了的少爷吗?被墨姑娘逗了还不自知,真是……太傻了! 墨玉笑完了,也没有继续和叶长歌说话,轻轻的从叶长歌的身旁路过,将眼前的柳枝撩开,慢慢的往前走着。 叶长歌转过身,看着墨玉纤细的身子,还是无法相信她拿着刀子将太守之子的手砍了,还将他二叔和…… 叶长歌深吸了一口气,管她呢,墨姑娘现在是他的恩人,不是敌人嘛! 叶长歌跟上了墨玉的步子,看着身旁脚步软软的墨玉,有一搭没一搭的和她说着话。墨玉也不觉得无聊,时不时应个声,就听叶长歌和自己说一些她没听过的笑话或者故事,倒也算有趣,直到她出了汗,才告辞去沐浴更衣。 正文 第83章 我们不一样 墨玉洗完澡的时候,前厅已经摆饭了。 她没有看到叶长歌,叶夫人说他去前面灵堂照料了。 墨玉觉得这是一个很不合理的事情,如果放在现代,这些活不会是小孩子来做,而是家中唯一健全的叶夫人来主事。可是放在古代,却是男权为先。 吃完饭之后,墨玉端着茶,和叶夫人在饭厅说话,没过多久,叶长歌也从门外走了进来,对叶夫人拱手,道:“母亲,事务琐碎,没能与您一同进食。” 墨玉挑眉,这小子还挺有礼貌。换做是自己,是不会对和越王妃说话的。不过也是,人家是母子情,她和越王妃嘛…… “墨姑娘,抱歉。”叶长歌侧过身,也对墨玉拱了拱手。 “无妨,叶公子吃了吗?”墨玉捧着茶,随口问道。 “还没有,原本以为能赶上的。”叶长歌笑着坐了下来,让人去给他端碗面来,侧过头看着墨玉笑道:“墨姑娘的茶似乎和我母亲的不太一样。” 墨玉正在想他为什么没吃饭,却被叶长歌将话题扯到了自己的茶上。墨玉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茶杯,然后笑道:“是荷叶茶,很是消暑清热。” 叶长歌颔首,“原来如此,待会饭后我也来一杯。” “好啊,不过我这里都是从那……哦,现在改名了,应该是墨荷园,我从那里摘的。”墨玉笑眯了眼,看着叶长歌说道。 这时边上的丫头正将面端上来,她一听墨玉的话,手一顿,差点将那碗面给倒了。 叶长歌面不改色的伸手结果了那碗面,转移了话题,“听闻墨姑娘是天山凌波仙子高徒?” 墨玉面色古怪,嘴里含着的那一口茶水也不知道是该咽下还是吐出来,整张脸憋得红通通的。好不容易将那一口水咽了下去,墨玉毫无形象的拍着桌子笑着,“哈哈哈哈,我胡诌的,就是唬人玩的,你怎么就相信了呢!” 叶长歌拿着筷子的手一顿,有很长的一段时间没能反应过来,微张着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总之这个话题,他是没能再揪出一个新的来了。 “墨姑娘可真是……性情中人……”叶长歌干干的赞了一句,埋头吃起了面来。 墨玉收敛了笑容,眉眼却依旧弯弯的,她拖着下巴看着叶长歌,或许是连城的缘故,她总是对这个年纪的小孩子格外有耐心。 叶夫人仔细的打量着两人,面上也带着笑。虽然不知道墨玉是什么身份,但是看这幅做派,不像是普通人家,又救了他们一家,和长歌走的近一些也无妨。只是这天山凌波仙子,居然是胡诌的啊…… “夫人,宋大夫来传话,老爷将那一碗粥都吃了,问墨姑娘还有什么诊断。”一个丫头走了进来,微微屈膝道。 “老爷喝了粥了?”叶夫人一脸诧异的看向那丫头,又转过头望向墨玉,“墨姑娘……这是什么时候……” 就连叶长歌也放下了筷子,诧异的看了过去。 “您在忙,只是进食而已,我就吩咐人去做了,后来您来找我吃饭,我也就忘记说了。”墨玉笑着看向叶夫人,有了伺候的下人了,为什么还要自己亲自去喂?都伺候那么多年了,也不差这一顿。 但是,看叶夫人面色惴惴的模样,墨玉还是加了一句:“既然叶老爷都吃完了,叶夫人不如去照看一二?许久不进食许是会呕吐,用个高些的枕头垫起头颈,将面部侧过去,不至于让呕吐物返流入气管。” 这该死的夫为天! “是是是,妾身这便去……”叶夫人得到了指示,马上忘记了杠杠的无措,急匆匆的站起来朝住院而去。走之前,还命令叶长歌将面吃完再去看叶明文,不许饿着自己。 叶夫人一离开,叶长歌便听话的低着头继续吃面了,指示这速度更加的快了。 “我觉得,你该吃的慢些。”墨玉觉得无聊,托着下巴看着一旁的叶长歌吃面,“我上次见到一个人,他吸面太快了,然后就直接从鼻子里喷出来了!” 叶长歌的动作再次僵住了,他含着满嘴的面条,强忍着不脑补那个画面,不笑出来。可是越是憋,就越是想笑,于是,历史重演了…… 墨玉愣了三秒,捂着肚子哈哈大笑了起来,边笑还边指着叶长歌的鼻子,双脚不安分的交错踩着地面,拿着茶杯的手也松开了,不断的拍着桌子,甚至将叶长歌面前的那碗面震了起来。 叶长歌十分淡定,他忽略了满屋子不敢瞧自己的下人,忽略了他们颤抖的双肩,以及面目狰狞的忍笑模样。默默的抬起手,用衣袖挡着自己的脸,然后拿出一块手帕……擦嘴? 将自己的仪容整理完毕之后,叶长歌就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一手捏着帕子扶碗,一手拿着筷子缓慢的像个老头子似的吃面……如果,忽略掉他耳根处的红晕的话。 墨玉捂住了嘴巴,但是笑意满满的双眼依旧盯着叶长歌,知道对方双颊都然后为止。墨玉眯着眼,满意的喝了一口茶,把玩着手上新戴上的红珊瑚串。 这是叶长歌吃过最长的一顿饭,他依旧不敢再大口的吃面了,只是两三根的一点一点吸着面吃,小心翼翼的生怕自己再惹出什么笑话,虽然墨玉笑起来很好看,可是……那也太丢脸了。 墨玉还小,没有人给她身上加什么规矩,叶长歌也还是个孩子,两个人就这么坐在饭厅里,一个喝茶,一个吃面,直到那面泡发了,也没能吃完。 墨玉觉得自己有些对不住叶长歌,于是很是好心的走了过去,拔掉了叶长歌的筷子,“你别吃了,这面都凉了,伤胃。” 叶长歌很是顺从的那手帕擦了擦手,表示自己不吃了。 “给你家少爷弄碗汤,再弄几个点心端着,你该去看你爹了。”墨玉朝叶长歌眨了眨眼,然后就转身离去了。 叶长歌轻轻地吸了口气,他嗅到了墨玉身上带着的那股幽香,是他夏日里常用的千羽冰露,不会太过浓郁,但是走动之时透着暗香,带着丝丝凉意,在夏日里很是舒爽。 叶长歌的心上好像被羽毛扫过一般,痒痒的,以前家里没有小妹妹,也不会有什么同龄的女孩子和他走的那么近。也不是没见过活泼爱笑的女孩子,可是这一个就是不一样,很是洒脱……就像是父亲给他的名字一般,有酒且长歌似的肆意。 叶长歌起身,在墨玉身后的不远处跟着,直到对方往墨荷园的方向走去,这才进了主院。 叶夫人将叶明文照料的很好,叶长歌在边上搭了把手,便静静的站着了。他对于叶明文是有孺慕之情的,可是却也没有那么多,从他很小的时候,叶明文就已经开始生病了,而从他记事,对父亲的印象就不是那么深了。 叶夫人将叶明文安置妥当之后,拍了拍腰,拉着叶长歌走了出去,“今日你才回来便如此奔波劳累,我也不留你说话了,回去好好歇着吧,明日你二叔出殡,他膝下无子,还有的你忙!” 叶长歌也明白,只是对于这位二叔,心下没有什么好感。虽然嘴上不说,但心里还是不太舒服的,原来只是觉得二叔插手的事情他有些多,直到今日才得知,居然这一切都和二叔脱不了关系。 “母亲,您辛苦了。”叶长歌对叶夫人深深的行了一礼。谢谢您,在我不知道的时候,承担了那么多。 叶夫人的眼中含着泪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她扶着叶长歌的手,将其搀了起来,“好了好了,你过得好我便满足了,快回去歇着吧。” 墨玉回了墨荷园之后,便将身边的人都打发下去了。墨荷园在叶家中人眼中是不吉利的地方,只要能离开,都会远远的跑开的。墨玉等到人都走的差不多了,推开屋门,手中拿着陆正文给她的缥缈身法,站在月下仔细的研读了起来。 之前在路上,她都没怎么去看,一是因为没时间,二是因为没有合适的地点。现在在叶家,好不容易找了个没什么人愿意靠近的院子,墨玉自然就要学习了。 缥缈身法的字数不多,有很多的地方还有一些注解,看上去墨迹还是新的,想必是陆正文给她之前考虑过她没什么基础,给顺手加的,还挺贴心。 墨玉坐在荷花池中的凉亭中,四周的帷幔早就换了新的,此刻全被她放下来挡风,她就坐在亭子里,手中慢慢的比划着,似懂非懂的对着书练着。 晚上看书看到很晚,墨玉第二天是打算睡一个懒觉的,但是没想到,天还没亮,吹吹打打的声音就把她吵醒了。 墨玉将被子拉过头,蒙住了脑袋,可还是能听到那响彻天际的唢呐声。 墨玉很烦躁,她一把将被子掀开了,顶着两个黑眼圈,坐了起来,双眼还有些睁不开,她拍着床沿,叫道:“来人,来人——” 夏荷很快就端着水盆走了进来,见到墨玉这幅模样,不由得一愣。在她的印象里,墨玉每次就算是做一些不得体的行为,那姿态都是极其骄傲高贵的,而现在……墨姑娘在闹脾气吗? 夏荷连忙放下水盆,脚步匆匆的走了过去,“姑娘醒了?可要更衣?二爷今日出殡,可是吵着姑娘了?” 叶家的下人差不多都猜到叶二爷的死和墨玉有些关系,甚至隐隐约约的明白了叶二爷之前做了些什么,所以在叶二爷去世之后,基本上不会有人对这个曾经的掌权者有多少尊重,免得得罪了少爷和夫人,尤其是这个能救老爷的墨姑娘。 “出殡?”墨玉揉了揉眉头,睁开眼看着夏荷,“是哦,我都要忘记了,已经停灵三天了,再不出殡就该臭了,会有传染病的……” 夏荷一愣,默默的低着头,假装自己什么都没听见。过了一会,夏荷见墨玉没有发脾气的征兆了,便小心的问道:“姑娘可要洗漱?” “不,出殡的队伍什么时候走,我还要再睡会。”墨玉倒了回去,伸出手将昨天自己丢在角落的衣带扯了过来,塞住了耳朵,“我不用早饭,不用等我,我醒了会叫人。” 夏荷张着嘴,看着重新滚回床上的墨玉,抿嘴笑着,将墨玉的被子拉了拉,合上床帘,带着水盆退了出去。 叶夫人不再出殡队伍之中,看着叶长歌捧着叶二爷的牌位慢慢的走出了叶家大门,长出了一口气,指挥着人焚香,洒艾水,准备酒席等上门吊唁用饭。 直到将一切事物都安排下去,叶夫人这才想起她起床到现在还没见过墨玉,招来人一问,这才知道,墨玉还睡着。叶夫人笑着摇了摇头,“还是个孩子呢……” 一身素服叶夫人吩咐了人,备好热水,等着墨玉起床端过去,让人吩咐了夏荷看着墨玉,免得睡的太多头疼,在用午饭之前一定要叫醒墨玉。 墨玉没有睡那么久,也就睡到日上三竿而已。她算是叶家的客人,身上的衣服怎么穿都不算违制,不过主人家在办丧事,她怎么也不好穿的太鲜艳,找了一件嫩黄色的半臂换上了。 墨玉就着夏荷端来的热水洗了脸,自己梳了头发,仔细的检查了一下自己后脑勺的那几缕白发没有露出来,这才挑了一根碧玉七宝玲珑簪插在头上,挑了一个绞丝银镶明珠的镯子戴上,配了一块宫绦白玉,仔细的打量了一下镜子里的自己,这才满意的走了出去。 夏荷被勒令在外屋站着,直到墨玉收拾好了出来,这才上前,将手中拿着的银丝披帛送上。 墨玉伸手接过,随意的挽在手上,越过夏荷走了出去。 夏荷在墨玉经过自己面前的时候,抬起了头,这一瞧却挪不开眼去了。早就知道墨姑娘好看,之前她给墨玉拾掇衣装的时候没有发现,原来墨姑娘打扮起来竟是那么好看…… 夏荷一愣,等等,明明之前我也很用心的打扮了墨姑娘,为什么和她自己的差别那么大?夏荷有些绝望的看着墨玉的背影,果然是一个不称职的婢女吗? 正文 第84章 如鸣佩环 墨玉看了一眼天色,快到中午了,也不打算吃早饭了,径直朝主院走去。 厨房出了些问题,叶夫人只是匆匆的和墨玉打了个照面,就赶去厨房了。夏荷给墨玉打了帘子,进了叶明文的屋子。 宋大夫正在床边为叶明文诊脉,见墨玉来了,起身让出了位置,“墨姑娘,叶老爷的情况不是很好,前几日辟谷,叶老爷的脉象还算稳定,但是从昨晚开始,便弱了起来,身上发汗也多了起来。” “嗯,我就是来解决这个问题的,可能之后的半个多月都会这样,出了汗及时换衣服就好了,不会有什么大问题的。”墨玉上前,瞧了一眼叶明文的脸色,说道。 宋大夫看了墨玉一眼,对方正揣着手站在床边,丝毫也没有为叶明文诊治的意思,宋大夫不由得提醒道:“墨姑娘……” “麻烦宋大夫出去一会,我很快就完事。”墨玉垂着眼,老神在在的说道。 宋大夫眉头微皱,但是对墨玉的规矩也没有什么话说,很多人都不会讲自己的独门秘技摆在他人的面前。宋大夫收起了自己的药箱,转身离开了。夏荷也很有眼色,恭恭敬敬的退了下去,还很是贴心的将门关上了。 墨玉扫了一眼床上的叶明文,将蛊王放了出来。金色的蛊王在叶明文的身上盘旋了许久,有些迫不及待的钻进了叶明文的嘴里。 墨玉转身坐在了桌旁,给自己倒了杯茶喝着,幽幽的令道:“悠着点,别玩过头了,引它出来一些,现在还不能吃了它。” 墨玉这几日感冒了,体内的血带着病菌,她也没有给叶明文用,免得给他折腾出好歹来,只不过用了稀释之后的血,叶明文倒是很明显的消瘦了下来。 正想着待会是去和叶家的宾客一起吃饭,还是自己在房里吃了算了。 墨玉忽的抬起了头,双眼看向床上挣扎了起来的叶明文,背微微挺直了,“我不会害你,你若是在挣扎下去,受苦的还是你自己,拔除那东西很痛苦,你得忍着。一次性解决也不是不可以,你会失血过多,元气一伤,可就没几年好活了!” 叶明文处于昏迷之中,是因为体内的蛊虫作祟,让他没有办法支撑自己醒着消耗体力,其实外界发生的事情,他都是听得到的。墨玉的话不算太客气,但是叶明文还是渐渐地消停了下来,只是身上的肌肉时不时的抽动着,显示了他正在忍受多么巨大的痛苦。 一个时辰之后,墨玉将蛊王召了回来,然后拿了一个新的杯子,倒入已经晾凉了的茶水,点着杯子对蛊王说,“洗洗干净,太臭了。” 蛊王很委屈,但是迫于无奈,还是老老实实的钻进了茶杯之中,仔仔细细的洗了个澡,然后才回到墨玉身上。 墨玉将那杯染成淡粉色的茶水倒在了一旁的茶花上里,眼中倒是带上了一丝笑意,“一个月之后,这也是一株能杀人的茶花了。” 墨玉笑着转身出了屋子,拉开门的一刹那,她愣了愣。 叶长歌已经回来了,身上披麻戴孝的,和叶夫人站在一处,两个人顶着太阳,紧张的在门口守着。见到墨玉推门出来,连忙迎了上来,倒是没有问叶明文的情况,关切的询问着墨玉累不累,早上没吃饭饿不饿。 墨玉还是第一次被这样对待,毕竟以前在越王宫是有规矩的,她还没不吃早饭过。就算不吃,柔柔也不敢管她,越王妃和越王就是个甩手掌柜,能盯着她的只有连城了。 墨玉的眼角带上了一丝笑意,她朝两人微微颔首,“我是饿了,早上起得迟,想着已经这个时候了,和午饭一起吃了就好,我没有错过午饭吧?” 叶夫人当然不会告诉墨玉前面的宴席已经开席一会了,她笑着挽着墨玉的手,“墨姑娘也辛苦了,我让人将饭摆过来可好?” 墨玉闻言,便知道外面已经开始吃了,她也无所谓在哪里吃饭,耸了耸肩就答应了。然后侧过身,指着屋内的叶明文问道,“你们不打算去看看他?” 叶夫人和叶长歌刚刚不想把急切的心思挂在脸上,怕墨玉多想,毕竟还要再治疗一个月,作为大夫的墨玉还是很重要的。母子俩对视了一眼,朝墨玉抱歉的一笑,提脚走了进去。 墨玉站在廊下,看着一脸关切的母子俩,有些羡慕,其实有时候,还是做一个普通人来的幸福快乐。 夏荷上前,见墨玉没有因为夫人和少爷的忽略而不高兴,松了口气。果然墨姑娘脾气好,比起那些同龄的不断求关注的姑娘们要体贴多了。 饭摆在了偏厅,这里的倒是能听到外面宾客们的动静,但是也不会有人过来打扰。叶夫人和叶长歌两个人没过多久就出来了,在墨玉的身旁落座。 桌上吃的是素菜,或许是怕墨玉不习惯,叶夫人还特地加了一道鸡肉羹和芙蓉鱼放在墨玉面前,还十分贴心的让丫头给她挑鱼刺。 这一天过去的很快,墨玉倒是无所事事,叶夫人和叶长歌则是忙的足不沾地,恨不得插上翅膀飞起来。墨玉倒是听说了不少,叶夫人是在忙三叔公的丧事,明天出丧,好在不从这里出门,不会打扰到墨玉睡觉。 叶长歌似乎在忙生意上的事情,墨玉倒是对他很好奇。她怎么也想不到,一个和连城差不多大的孩子,怎么就能支撑起一个首富的全部生意。 原本叶长歌是不能的,但是墨玉来了之后,不少消息灵通的人都已经得知叶明文遇到了一个神医,一个月之后就能醒来。叶二爷又在这个时候死了,不是傻子,都知道提前来和叶长歌打打交情。 墨玉在叶家呆着很无聊,叶夫人告诉她,长安来了官员调查太守私吞公款的案子,城内还是有些乱,毕竟太守府的下人们还在,万一被认出来也不好。 墨玉暂时还不能出门去,只能在叶家逛逛园子。叶家占了一条街那么大,宅院也多得很,但是瞧过故宫,看多了越王宫那么多相似的宫殿,她是在打不起精神去看叶家这些大同小异的院子。 这天,墨玉给叶明文拔了蛊之后,在叶家随意的晃荡着,夏荷被她甩开了,墨玉想着昨天晚上练的缥缈身法,不知不觉的走到前厅。缥缈身法对于内里的要求不是很高,有一点内力就可以运用,但是书上说内力高深者练之有奇效。无外乎是什么飘若惊鸿婉若游龙之类的,墨玉并不是特别感冒,古人说话总是喜欢夸张。 “墨姑娘,你来找少爷吗?”一个护卫站在一旁,见墨玉走过来,笑问道。 墨玉停下了脚步,抬起头,这才察觉自己已经走到前院来了。正打算回去,叶长歌倒是出来了。 “墨姑娘今日来看前院的假山?”叶长歌正送客出来,见到墨玉,笑着打了招呼。 前几天,墨玉在叶府乱晃荡,走到花园的时候,心血来潮爬上了假山登高,然后碰上了路过的叶长歌,不由有些尴尬。 墨玉摸了摸鼻子,笑道:“不是,我随便逛逛。” 叶长歌笑着点头,“前院的假山倒是比园子里的多了些坚毅之色,墨姑娘若是感兴趣,可以多看看。” “好。”墨玉笑着点头。 叶长歌也没有多说话,继续送客人离去,倒是那个客人看了墨玉好几眼。 “这位姑娘便是府上的客人?那位天山凌波仙子的关门弟子?”客人很是好奇。 叶长歌想起墨玉那天说是她随口胡诌的话,忍俊不禁,也不好说不是,只能点头了。看在这客人眼中,叶长歌的笑就多了一丝暧昧的气息。对方又回头看了一眼墨玉,对方没有带丫头,婷婷袅袅的走在小道上,一看就是个美人胚子。 叶长歌的肩膀被拍了拍,一句让叶长歌目瞪口呆的话钻进了他的耳朵:“叶少爷年纪虽小,但是这亲倒是可以先定了……” 将客人送走之后,叶长歌愣了很久没有回过神来。他的两颊微红,想起刚刚那人一副过来人的模样和他挤眉弄眼的,说着什么男子十五,女子十三便可成婚,定了亲后,能多熟悉七八年之类的话…… “长歌,你在做什么?”叶夫人领着几个丫头走了过来,疑惑的看着站在树下的叶长歌。 叶长歌将思绪拉了回来,笑着摇头,随口问道,“母亲拿着什么?” “墨姑娘的衣裳之前都是成衣坊买的,这几日空闲了,取一些布料给她选选,做几身衣裳。墨姑娘是客,小姑娘还是喜欢鲜艳的颜色的。”叶夫人笑着解释道。 “啊,我正好有空,和母亲一道去吧。”叶长歌走了过来,扫了一眼丫头们手中的布料,想了一会,然后说道:“夏日炎热,墨姑娘看着似乎挺怕热的,我记得库房还有几匹蝉翼纱,一并取来吧。” “是了,墨姑娘这几日穿着素雅,那些蝉翼纱倒是不错。”叶夫人转头让人去拿,又吩咐了人去将库房之中的一些首饰拿来,“反正放着也是放着,家里也没个女儿,墨姑娘应是喜欢的,上次的珊瑚串她似乎多呆了两日。” “是了,奴婢瞧着今日也带着,墨姑娘肤色白嫩,配上这珊瑚红漂亮极了!”一旁的丫头笑着接话。 “正是,昨日墨姑娘穿的那条水红色的银线暗绣石榴裙也是美极了的。”叶夫人满意的点着头,拉着叶长歌的手,朝墨荷园走去。 经过许多天的相处,墨玉又喜欢在叶府乱晃荡,府中原本畏惧墨玉的下人,也渐渐的看出墨玉是个好说话的性子。只要不像叶二爷那样招惹她,犯点小错,墨玉也不会说什么。 府中的下人已经渐渐忘了墨荷园中死去的两个人,甚至就连那个一直被关着的人也不会多在乎了。墨玉的好脾气,对于这些原本战战兢兢容易出错的下人们,已经算得上是好主子的范畴了。 私下里,也有人疑惑叶二爷究竟是怎么墨姑娘了,竟然就这么去了。不过这话也就心里想想,叶二爷已经是过去式了,现在掌事的是少爷,没有人会在这个时候触叶长歌的霉头,找死讨论叶二爷,府中的老人基本都能瞧出叶二爷之前的心思。 叶夫人和叶长歌进了墨荷园时,墨玉正坐在荷花池上的凉亭里,向阳面的帷幔被放下,背阴处的挽起透风。 微风吹起轻纱帷幔,端坐在亭中的墨玉若隐若现,倒是有些像画上的仙子。 叶长歌莫名想起那天初见女儿装的墨玉,穿柳而出,嘴角还带着笑,双颊微红,看着湖上的墨玉,想到今日那客人临走前说的话,嘴角带上了笑。 叶夫人带着人走在柳树下,湖上的风阵阵吹来,倒是很凉爽。 墨玉的面前摆着一架古琴,她正拿着边上特制的护甲戴在手指上。双手一张一合的摆弄着。 “墨姑娘在弹琴?”叶夫人停下了脚步,诧异的问边上的丫头。 丫头也有些茫然,叶府从来没有人会这些乐器。这些高雅的艺术,通常都是贵族或者书香世家才会去特意学的,对于商贾来说,很少有人会去学这些用不上的东西。毕竟商人之子也不能入仕,学了也没用,也不能赚钱。 叶长歌眼中闪过一丝惊讶,又浮上了一丝欣赏,静静的和叶夫人站在湖边不打扰墨玉。看着墨玉手旁香炉升起的青烟,微微的笑着。 夏荷没有在亭子里伺候,瞧见叶夫人和叶长歌来了,便跑了过来。 “墨姑娘,这是上哪弄的琴?”叶夫人好奇的看着坐在亭中的墨玉,珠落玉盘般的乐声已经从墨玉的指尖扬起,飘飘荡荡的进了院中人的耳中,很是悦耳。 “墨姑娘今日去了多宝阁,夫人吩咐过由墨姑娘在府中走动,下人便没有拦。姑娘见到了这把琴,说是要拿回来玩玩,已经告知过管事了。”夏荷的眼睛亮亮的,她还是第一次在家里听人弹琴,这曲子可真好听! 正文 第85章 因为不公平 墨玉的琴声时断时续的,叶夫人和叶长歌也就站在一旁,静静的看着亭中的墨玉抚琴。 墨玉闭上眼,仔细想了一会刚刚心中的旋律,然后拿着纸仔细的记录着,又继续拨弄起了琴弦,十分认真。 等到墨玉将心中所想的曲子完整的默写出来之后,这才伸了个懒腰,转头朝叶夫人和叶长歌那边看去。大概是因为乐声停了,他们母子俩也朝自己走来。 墨玉将纸用茶杯压着,然后站了起来,笑着看向叶夫人和叶长歌,“夫人和少爷怎么有空过来?” “来给墨姑娘选点衣料,给你在府中住了些许时日了,笑着才腾出手来给姑娘裁衣,也是妾身疏忽大意了,怠慢了姑娘。”叶夫人十分和气的对墨玉说道。 墨玉倒是无所谓做不做新衣服,但是有新衣服穿,为什么不呢? 于是,墨玉就高高兴兴的和叶夫人一起选料子。叶长歌倒是有些无聊,他一会看看桌案上的琴,一会盯着那个还在冒烟的香炉,然后视线渐渐地飘到了桌上墨玉刚刚写的东西上。 叶长歌眨了眨眼。他看着桌上的纸张,有些疑惑的注视着,知道擅自拿别人的东西,不好,便偏过头瞧着。纸上的字他是认得的,但是合在一起他就不明白是什么意思了。 正疑惑着,墨玉注意到了叶长歌这里,笑着说道:“这是乐谱,叶公子很少见到乐谱吧?” 叶长歌摸了摸鼻子,含蓄一笑,“我们商贾人家,不会去学乐谱,更不会弹琴,不像墨姑娘……” 墨玉一愣,她差点都要忘记了,古代重农抑商,和现代完全不一样,商户出身的人最贱,不能科考,不能入仕,就算腰缠万贯,但是碰上一个有功名的秀才都只能退居一侧。 叶夫人也没有说话,她一直都看的很明白,墨姑娘这样的做派与气势,绝不会是他们这样人家可以高攀的。一时的暂住,也只能将其当做贵客对待。 墨玉回过头,看着叶夫人摸着布料的手,虽然细嫩,但是远没有越王妃那样的光滑无暇,已经染上了岁月的痕迹。一时间,亭子里的三人都沉默了下来。 墨玉抿着嘴,缓缓的说道:“梅贵高洁,人贵自知……” 叶夫人的手骤然收紧,就连一旁站着的叶长歌也有些无措的看着墨玉,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自卑,低下了头去。 墨玉牵起了嘴角,看着手腕上的珊瑚串珠,带着些嘲讽,“可是,也不该妄自菲薄。人都是一样的人,为了更好的活着,选择了不同的生活方式。如果仅仅因为祖上选择的生存之道,而自卑自轻,更不要提顶天立地了……” 叶长歌微楞,他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亮光,愣愣的看着墨玉,“你……说什么?” 墨玉转过身,神色认真的看着叶长歌,“人都是一样的人,没有人生而高人一等。尊重是需要自己去向世界争取的,就算你祖上是皇帝,你作恶多端,后人总是长了眼睛会批判你的。纵使你祖上作恶多端,你一生积德行善,无愧于天地,总有人看得到的。” 叶夫人也看了过来,眼中带上了一丝震惊。叶长歌第一个反应过来,他的双眼严厉的瞪向叶夫人身旁捧着布料和首饰的丫鬟,“今日的话,只要我在外听到一句,你们知道会如何!” 丫鬟早就吓傻了,诺诺的应了,缩着脖子站着,只求自己的耳朵就这么掉了。 墨玉一愣,她有些恍然,想了一会才明白自己说了什么。在这个君权至上的时代,她竟然公开谈论皇家,还不自觉的给皇族泼了盆脏水? 墨玉嗤笑,拿起桌上的乐谱,看向叶长歌,“没有人规定一个人生来会成为一个什么样的人,你想成为什么样的人,就可以成为什么样的人。” 叶长歌无法说明自己心里现在是什么感觉,闷闷的,涨涨的,热热的。从小就有很多人告诉他,士农工商,商人是最低的。尽管出门谈生意时,有那么多人对自己躬身讨好,但是转过身,便有更多的人对自己不屑一顾,碰上几个顽劣的衙内,吃了什么亏受了什么苦都只能忍着,还要笑脸相迎。 从来没有人告诉他,这不该是他应该承受的,也从来没有人告诉他,人和人是一样的…… 叶夫人回过了神,按着自己怦怦乱跳的心,屈膝向墨玉行了一个礼,“墨姑娘,这话可不敢再乱说了!” 墨玉无力的看向叶夫人,经过了那么多年的调教,女人都自认为她们应该依附于男人,没有一个女人觉得自己是一个独立的人。更别提自己刚刚那算得上大不敬的话了,只要传出去,她或许没事,但是叶府上下一定会受到灭顶之灾。 “夫人放心,我不会再说的。”墨玉垂眼,对叶夫人颔首。 “墨姑娘,你刚刚说,我可以成为我想要成为的人?”叶长歌定定的看着墨玉,问道。 “长歌!”叶夫人厉声打断了叶长歌的话,“你要认清自己的身份!我们商贾人家,无论如何,都只能行商,无法读书入仕,甚至连绸缎衣裳都不能随意穿着,更别提随意一个举动,便能招惹抄家之祸!” 墨玉沉默着,她知道,叶夫人的话是所给自己听的。她开始理解为什么每一次问话的革新,都是一场灾难了,有太多这样的人,他们不一定无知,到那时他们会畏惧,一旦畏惧,便安于平淡。 墨玉叹了口气,轻轻的将原本僵持的话题拉开了,“朝廷的规矩无法改,可是并不妨碍叶公子学琴,本就是陶冶情操的东西,就当做是消遣也无妨。” 叶夫人的神色缓和了些,她充满歉意的看了墨玉一眼,没有说什么,默许了墨玉的话。只不过,她也没什么心思帮墨玉继续挑选衣料首饰,推说自己还有事,将东西留下了,让夏荷将墨玉选好的到时候送去给她裁衣,首饰也都留下给墨玉用了。 叶长歌依旧定定的看着墨玉,与之前的那些小心思完全不同,叶长歌的脑中满是刚刚那神采飞扬的女孩子。她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她怎么能那么自然的说出这些大逆不道的话?她怎么能让自己那么轻易的就觉得她说的话对极了呢? “姑娘……”夏荷端着几盘点心走进了亭子,看着匆匆离去的叶夫人,有些不安的叫了一声墨玉,是吵架了吗? 墨玉吸了口气,朝夏荷笑了笑,示意她将点心放在桌上,坐在了她刚刚坐过的坐垫上,还不忘指着一旁的位置问叶长歌,“叶公子坐吗?” 叶长歌点点头,将他母亲刚刚的离去从脑中丢了出去,将亭中唯一的下人夏荷也挥退了,双目直直的看着墨玉。 墨玉心情不是很好,她放下了手中的乐谱,揉着眉头,用手帕包着,拿起了一块点心吃着。 叶长歌不是第一次看到墨玉这样讲究的做派,但是他却第一次产生了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墨玉刚刚说的话还在脑中萦绕不去,人都是一样的,为什么他们可以,为什么我就不可以? “墨姑娘,长歌可否问你一个问题?”叶长歌看着墨玉慢条斯理的将手中的那块糕点吃完,然后问道。 墨玉的手一顿,她拿起桌上夏荷添的茶,喝了一口,然后点头道,“你问吧。” 叶长歌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小心翼翼的看着墨玉,“敢问,墨姑娘从何处而来?” 墨玉拿着茶杯的手一顿,似笑非笑的看向叶长歌,“你是想问,我到底是士农工商之中的哪一级?” 叶长歌张着嘴,不知道应该怎么回答,干脆闭上嘴,拱手想要对墨玉道歉。 “无妨的,我不在意。”像是看穿了叶长歌的心思,墨玉开口道,“回答那之前,我想知道,你现在在想些什么?” 叶长歌垂下眼,沉默了许久,久的,差点墨玉都要以为带着荷花香的风就这么一直吹下去,将叶长歌蠕动的嘴唇中发出的语句都吹走了。 “墨姑娘,虽然我的心一直告诉我,我不能这样想,可是……”叶长歌抬起眼,带着璀璨的亮光望向墨玉,“我觉得不公平。” 这下,轮到墨玉沉默了。刚刚她还在感叹古人的思想封建老旧,可是却被叶长歌打脸了,他真的去思考了,并且真的觉得不公平…… 墨玉张了张嘴,她仿佛从叶长歌的身上看到了五四青年的影子。从不关心近代史的她,第一次深刻的认识到了,什么是勇于探索、敢于创新、解放思想,什么是理性精神、个***、反帝反封建。 从一个古人的身上,从一个封建社会出身的男人身上。 墨玉笑了,她笑的很是灿烂,得到的东西总是以为是自然而正常的,可是等到失去这样东西之后,才知道,这有多珍贵。如果说没有先辈们的努力,那么现在的她,也会是叶夫人那样的人吧。 “叶长歌,你愿意和我一起打破这个不公平的格局吗?” 墨玉的声音很是轻柔,像是怕吓到了叶长歌一般,带着一丝孩童特有的奶气,可是说出来的话却那么的坚定而大胆。 叶长歌的双眼更加的亮了,他笑了起来,看着墨玉重重的点了头。 这天的午后,日头高高,到哪都像是蒸笼一般。荷花池上的凉亭中,微风轻轻的拂过,两个孩子脸上清浅的笑容打散了那炎炎夏日带来的苦闷。有不少柳絮顺着风吹进了凉亭,落在桌案上,落在两人的头上,身上。 “那么,我们就是朋友了,以后,叫我墨玉吧。” “嗯……往后,你也叫我长歌吧。我还有字,你也可以唤我的字,玉珩。” “有酒且长歌比较符合我的口味……” “……” 两个人的谈话愈加的愉快了起来,只是叶长歌还是问出了他心中的疑问:“墨玉,你出身贵族,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想法?” 墨玉的手不自觉的摸上了那叠乐谱,嘴角带着淡淡的讽笑,“自然是因为,不公平啊……” 真正的原因,墨玉自然是不会说的,要怎么告诉叶长歌,她生来就被灌输着男女都是一样的思想,怎么让他相信,在她曾经生活过的地方,男人和女人都是一样的,没有人会因为女人站在高位,而觉得那是不应该的,人生而平等啊。 可是,作为一个贵族女子,生来便享受最好的,所有人都会对她们恭恭敬敬的,那么又是为什么会想要改变呢?这对贵族不是好事。 叶长歌没有继续问,墨玉也没有真正的回答。就像叶长歌很确定墨玉是一个贵族女子,他尊重这位朋友,对方不说的,他不会问。 接下来的谈话很是愉快,墨玉甚至答应了叶长歌,教他抚琴看乐谱,学礼仪读书。叶长歌就像是第一次捧起课本,大山深处的孩子,满眼的珍惜让人看了心碎。 亭中的抚琴生再次响起,只不过这次不成调子,只是简单的拨弄,每一次拨弄,都伴随着不长的讲解。 叶长歌坐到了墨玉的身旁,伸出手,小心的拨了一下琴弦。第一下弄出声响的时候,他愣了许久,不敢置信的看着自己的手。墨玉含笑,带着她最大的包容,教这个孩子弹琴。 叶夫人站在远处,远远的看着亭中并肩而坐的两人,听着那再次响起的琴声,微不可闻的叹了口气。从叶长歌没有跟着自己离开时,她就知道了,自己养大的孩子,怎么能不知道他的脾性呢? 叶夫人转身离开了墨荷园,步子依旧平缓,可是胸中却还回荡着墨玉那惊世骇俗的话。她何尝没有听到心里,可是她又能如何呢?这是,男人的世界啊…… 这一节课,两个人都很是投入,直到天逐渐暗下来时,墨玉才让叶长歌停下有些红肿的手。随意的拨弄着,将刚刚自己默出来的曲谱弹了出来,加上了歌词,舒缓着两人依旧激荡的心。 正文 第86章 送你礼物 在叶府过的日子还算轻松,墨玉每天基本上都有了固定要做的事。 早上起床,吃了早饭,就去给叶明文拔蛊,然后逛逛园子。天热的话,就呆在墨荷园弹琴默曲子,等叶长歌下午过来上课。晚上基本没有人会来打扰她,在天黑之后,墨玉就开始练缥缈身法。 这天教会了叶长歌一首曲子之后,墨玉就半倚在栏杆上,拿了一块红色的手帕逗弄池子里的鱼。叶长歌的练习没有停止,只是偶尔会转过头来看一眼墨玉。 “墨玉,上次你给这首曲子填了词,很好听,是有什么典故吗?”叶长歌偏头,问道。 墨玉的手顿了顿,她转过头,拿着手帕逗鱼的手也收了回来,靠在栏杆上,伸手拿了一个果子吃着,“也没什么特别的意思,你知道牵线木偶吗?” 叶长歌颔首,“小时候看过,觉得很神奇,后来就没看过木偶戏了,他们说是小孩子的玩意。” 墨玉理解的点点头,正常,作为一个继承人,怎么能一直跟个小孩子一样呢。 墨玉的思绪渐渐的飘远了,她看着岸边被风吹动的柳枝,笑道:“在曲子里,木偶是有生命的,她的主人提着她唱出各种缠绵悱恻的戏文,走街串巷,从年轻唱到了苍老。” 叶长歌的琴声没有停,但是已经不用一直低头看着琴弦了,他抬起头,看向墨玉,“然后呢?我记得你唱的时候,不是一个很好的故事……” “嗯……”墨玉的眼角染上了淡淡的哀伤,“木偶始终只是傀儡,她陪着终生未娶的主人,演了一幕幕出彩的戏,她不像戏文中次次错过,每每误会的主人公,她的心底只有她的主人……” 墨玉闭上了眼,侧过头,掩饰住了微微湿润的眼角,“那天大雪,苍老潦倒的主人带着依旧美艳的木偶进了一个寺庙。主人很冷,心中亦愤愤,便抬手将木偶丢进了火中……” 叶长歌望着周身带着倦意的墨玉,微张着嘴,指尖上的力道不由得重了,琴弦断了,琴声也就此停了。 “他说:‘平生落魄,皆傀儡误之,天寒,冬衣难置,一贫至此,不如焚。’”墨玉嗤笑,接着说道,“然后那木偶没有任何线提着,就这么从火中站起来了。她不恨主人,作揖道别,眼角画上的泪珠像是成了真,一笑之后便泯灭了。” 叶长歌的手不由得握紧了,他看着墨玉,也不知道是不是被这个故事感染了,墨玉的眼中带着不属于她这个年纪的哀怨,让见到的人心微微泛疼。 “木偶的主人,后悔吗?”叶长歌呐呐的问道。 墨玉的思绪被拉了回来,她的嘴角勾起了淡淡的一抹笑,转头对上了叶长歌的双眼,完全没有了刚刚愁绪,双眼柔和的看着叶长歌,“谁在乎呢?” 叶长歌一愣,谁在乎? “哪有人会在乎他到底会不会后悔。”墨玉站了起来,望着水中绽放着所有美丽的荷花,“人们只是会感慨木偶的凄美爱情,那木偶的主人,只是一个薄情负幸之人罢了。最在乎他会不会痛苦,会不会难受,会不会后悔的那个木偶,被他亲手烧了啊。” 叶长歌抿着嘴沉默着,无法反驳。 “你忘了吗?木偶的主人,到最后都是孑然一身。”墨玉轻声的说着,像是对她自己说,像是在对叶长歌说,最后的那个字音被拖长了,像是在叹气。 叶长歌的胸口闷闷的,他抱着琴站了起来,“这故事真悲伤,我不喜欢。” “我也不喜欢,他们两个作伴了那么多年,为什么却走不到最后呢……”墨玉转身,扫了一眼叶长歌手中的琴,“琴弦断了,今天就不用弹了,让人去修吧。” 叶长歌看着脸上带着倦意的墨玉,第一次不想让她去休息,话就这么脱口而出了,“太守前几日就已经被钦差押解回京了,今日你和我一起出去吧?我们一起去修琴弦?” 墨玉一愣,望着叶长歌,忽的笑了。 宅是一种习惯,习惯着,习惯着,就习惯了。安逸的生活会腐蚀人的心…… “好啊,一起去逛逛。”墨玉点头答应了。 叶长歌将马车准备好了,在前厅等着墨玉。 一盏茶后,只见墨玉换上了一件白色银线暗绣镶边轻纱半臂,逶迤拖地石榴红绣白芍药轻罗襦裙,身披藕荷色色羽纱面薄纱。乌黑发亮的青丝被绾起,梳成了一个别致的双丫髻,两侧各被挑出一缕青丝落在脸庞,轻拢慢拈的云鬓里插着三翅莺羽珠步摇,肤如凝脂的手上戴着一个九转玲珑镯,上面的一个小铃铛在走动间发出了清脆的声音。一双小脚藏在妃底并蒂莲花靴中,整个人耀如春华。 叶长歌从没见过墨玉这样盛装打扮,愣愣的站在原地,发起了呆。他想起诗经上的一句:桃之夭夭,灼灼其华。原来他并不是不会掉书袋,而是没有碰上值得感叹的美景。 “你觉得我很美?”墨玉点了朱的唇微张,眉脚飞扬,显得整个人张扬而热烈,只是随意的一句问话,便能让人透过这些字眼,看到她肆意的散发着独属于她的贵气。 叶长歌的呼吸一滞,脸上带起了一抹笑,“墨玉,我没见过公主,但你是我见过的人中最像公主的人了!” 墨玉一愣,差点以为叶长歌看穿了自己的身份。但是随即又出了一口气,看这样子,叶长歌并没有敲出来,只是觉得自己太美了吧。 “好了,该出去了。”墨玉扫了一眼放在一旁的琴,“长歌,城内有什么好玩的去处?” 叶长歌带着笑,走在墨玉的身旁,让人取了琴,往外走去,“宁阳城还真没我不知道的去处,你想去什么样的地方玩?” “人少些的地方,风景好些的。”墨玉默了一会,然后说道。 叶长歌想了一会,眼睛一亮,“我知道了,云湖楼,你一定会喜欢那里的!” 说罢,叶长歌敲了敲马车,对外面的管事吩咐道,“待会进了城,将琴送去上弦,你子啊那等着,我和墨姑娘去云湖楼,若是回来晚了,告诉夫人一声,让她不用等我们。” 管事在马车应了声,马车只是短暂的在城内停留了一会,便朝城外而去了。 云湖楼在城外三里处的云湖旁,因湖上雾霭蒙蒙闻名,边上是桃林,桃花开时,远远望去,一片粉色的云海。若是恰好遇上晚霞,林中再挂起一盏盏纸灯笼,那一晚的云湖楼必定灯火通明,引得无数诗人才子吟诗作对。 “云湖楼是叶家的一处产业,只不过现在是夏天,云湖上虽然有几株睡莲,但是因为常有人泛舟湖上,种的不多。比不上城内临湖的满湖荷花有名,那才是真正的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叶长歌下了马车,扶着墨玉下来,指着那雾霭蒙蒙的云湖说道。 “很美。”墨玉一下车便感受到了其中深藏的各种爬虫,满意的颔首,“我们上去看看?” “不想坐船吗?在云湖雾霭中乘船,别有一番趣味呢!”叶长歌建议道。 墨玉摇头,“有些饿了,先吃点东西吧?” “也好。”叶长歌没有什么意见,在前面引路,请墨玉进了云湖楼。 云湖楼一共有八层高,仿着塔而造的,一共八角,每一个窗户望出去,都是不同的风景。 叶长歌领着墨玉上了最高的一层,推开门进了一个雅室。墨玉跟在叶长歌的身后,打量着雅室中的摆设,不由得点头。难怪人家是首富,就看这雅致非常的屋子,就很迎合那些读书人的心了。能抓住顾客心的商人,生意总不会太差的。 墨玉将手上挽着的披帛取下,随手放在了桌上,推开了窗,望着下方的云湖,托着下巴看着。 夏天的桃林没有桃花,但是郁郁葱葱的桃树还是很养眼的,已经有很久没有静心看过风景了。 “怎么样?我家的云湖楼不错吧?”叶长歌从进来的时候,就一直在打量墨玉的神色,见到墨玉满意的样子,坐在一旁,有些笨拙的煮茶。 “还有人会进来吗?”墨玉闻言,转过身,看着正在炉前煮茶的叶长歌问道。 “不会,你不喜欢有人在身边打扰,下人们也都清楚的,没有人会那么没眼色进来。”叶长歌很是认真的拿着茶壶泡杯子。 “那好,我要给你看一样东西。”墨玉关上了窗,坐到了叶长歌的对面。 叶长歌的手一顿,疑惑的抬起头看向墨玉,“什么?” 墨玉的眼中倒映着叶长歌的身影,以及他愈加疑惑不解的面容。墨玉闭上眼,调动了全身上下每一处的汗毛,“长歌,别眨眼。” 叶长歌乖乖的放下了茶杯,好奇的看着墨玉。 忽然,一种不可言说的危机感涌上心头,叶长歌有些不安的四处张望着,下意识的想要开口。却瞥见有不少的虫子从墨玉的裙角快速爬出来…… 叶长歌张大了嘴,想要叫喊出声,眼前却突然出现了一只金色的禅虫,钻进了他的嘴里,什么声音也发不出来了。 叶长歌心下大骇,胸口用力,却怎么也发不出声音来。急切的他望向依旧闭着眼的墨玉,也顾不上地上那些从墨玉裙底涌出的虫子四散开来,伸出手去拍墨玉的裙角。 墨玉的身子一震,她睁开了眼,抓住叶长歌的手,语气很是平淡,“叶长歌,你好好想想,这些蛊虫,为什么会从我身上出来。” 叶长歌的手被拉住了,原本还焦急的心,一下子静了下来,他呆呆的看着墨玉,手指无意识的蜷了起来。 墨玉抿起嘴,将钻进了叶长歌喉咙的蛊王召唤了出来,托在掌心中。 叶长歌的瞳孔一缩,愣愣的看着墨玉掌心上听话的蛊虫,心底忽的升腾起了一个诡异的想法,并且也就这样脱口而出了,“你是越王的什么人?” 墨玉牵起嘴角,掌心的蛊王飞起,在她头顶打着转,那些涌到屋内各处的蛊虫有规律的围住了坐在桌边的两人,给人以一种无形的压力。 “长歌,朋友之间不应该有所隐瞒,所以我告诉你这个秘密。” “你……是那个墨玉公主?”叶长歌的肩膀颓然的垂下,无力的看着墨玉,露出一丝苦笑,“我叶家的生意遍布大江南北,也不是不曾去过越地,知道有一个朝廷御赐的封号为墨玉的公主,可是我却没想到会是你……” “越氏一族每一任的世子都会入世历练,几个月前几乎是全国的人都得知了越氏一族出了一对兄妹,都拥有继承权,还一起出了越地历练……”叶长歌低着头,看着正咕噜咕噜滚着水的茶炉,“所有人都在猜你们去了哪里,没有任何消息说你们往南来了,也没有一点官府的风声……” “你后悔和我做朋友吗?”墨玉直视叶长歌,想要从他的身上看出些什么来。 “不,怎么会呢,我们认识了那么久,你是我最好的朋友!”叶长歌急切的抬起头,望向墨玉,“我会保护你,不让官府的人发现你的!” 墨玉笑了笑,摇头,将一直紧握的一只手摊开,露出了趴在掌心的一只白色蜘蛛,“这是我送你的礼物。” 叶长歌一愣,他眼中那一丝躲闪没有避过墨玉。墨玉的手一直摊开在那里,掌心的那只白色的蜘蛛也很是乖巧的模样。 叶长歌的手有些抖,但还是缓缓地捏住了蜘蛛的背部突起,将它拿了过来。 墨玉收回了手,淡淡的看着肢体僵硬的叶长歌,再次说出了一句吓死人不偿命的话,“把它吞了吧。” “啊?”叶长歌惊恐的抬起头,手中不自觉的用了些力,好在僵硬的关节并没有让他捏死这只蜘蛛。 墨玉颔首,看着叶长歌说道,“吞掉。” 叶长歌忽的吸了一口气,然后将胸中的浊气吐出,紧接着又吸了一口气,接连好几次之后,才视死如归一般的看着手中的白色蜘蛛,张开了口…… 正文 第87章 过命的朋友 墨玉嘴角微勾,“不要嚼,直接咽下去。” 叶长歌顿时觉得毛骨悚然,但是在对上墨玉的双眼时,心中那股畏惧的心思竟然消散了些。叶长歌很听话的没有嚼,硬生生咽了下去,甚至能感受到那只蜘蛛顺着食道爬进了胃里。 墨玉眼中的笑意更甚了,她站了起来,走到了叶长歌的身前,抬起手,贴在了他的胸口。 一股说不出的感觉从墨玉的那双手蔓延开去,叶长歌的双眼短暂的失了神,双眼空空的看着墨玉,可是面色却没有丝毫的僵硬。 若不是信极了的人,怎么可能这样毫无保留? 墨玉收回了手,双眼亮晶晶的看着叶长歌,“怎么样?你有没有觉得不舒服?我第一次对人这么做。” 叶长歌从墨玉的手离开他胸口时就回了神,他张了张嘴,似乎是想要吐出那已经咽下的白蜘蛛,可是却又合上了嘴,抿着嘴唇看着墨玉,摇了摇头。 “没有觉得不舒服吗?”墨玉眨了眨眼,伸出胳膊,将头上的发簪拔了下来,反手扎在了自己的手臂上。 叶长歌没有反应过来,等到他回过神时,墨玉手中的簪子已经穿透了她的手臂。 叶长歌吓了一跳,连忙伸手抓住了墨玉的手臂,咬着嘴唇,紧张的瞪大眼睛,整个人都在颤抖,“你……你在做什么?” 墨玉疼的掉了滴眼泪,但是脸上却依旧带着淡淡的笑容,她抬起另一只没受伤的手,抹了一滴眼泪,往叶长歌抓着自己的手上抹去。 温热的泪水被按到了手背上,叶长歌的手一颤,却没有松手,依旧紧抓着墨玉,小心翼翼的摸着那根插在肉里的发簪,“我们回去吧,我找大夫给你治伤。” “不用。”墨玉笑嘻嘻的看着叶长歌没有任何变化的手背,直接将那根发簪拔了下来。 许是发簪扎的不深,拔出没多久,血便止住了,叶长歌看着那个小洞有些心惊,从怀中掏出了一块干净的手帕,将墨玉的手臂包了起来。 墨玉伸着手臂,由着叶长歌动作,笑眯眯的看着叶长歌,“长歌,从今天开始,我们两个就是过命的朋友了!” 叶长歌的手一抖,他将手帕打了结,确定不会松开,这才放了手,愣愣的坐在桌前,找不到在想些什么。 墨玉眨了眨眼,笑道,“你还在害怕蛊虫吗?” 叶长歌的眼睫一颤,他垂下眼,摇头,像是怕墨玉不信,又说道:“我没,就是突然知道你的身份,有些反应不过来……” 墨玉笑了笑,也没有在意这么多,她伸手拍了拍叶长歌的肩膀,“你放心吧,我们是朋友,我当然不会对你做什么不好的事情了。” “嗯。”叶长歌用力的点着头。 墨玉弯腰,歪着头,对上了叶长歌垂着的眼,在他眼前摆了摆手,“你生气了?” “没……”叶长歌的头微微后仰。 “知道你们这些人都害怕我们这些玩虫子的,不过我不在意。”墨玉抓着叶长歌的下巴,强迫他抬起头看着自己,然后一屁股坐在了边上的凳子上,“叶长歌,蛊对于中原人来说,一直都是讳莫如深的东西,我现在要告诉你,蛊虫是会反噬的!” 叶长歌的眉头微皱,眼中透出了一丝关切,他看着墨玉,呐呐的问道,“那……那你……” “我很厉害的。”墨玉微抬下巴,松开了抓着叶长歌下巴的手,得意的笑着,“我是怕你受到我的反噬。我把我培育的蛊虫喂你吃下,你的身上就会打上我的标签,它就会护着你,除了越王的蛊王,谁都不能拿你怎么样,我的蛊王反噬身边人时,你也不会受伤的。” 叶长歌有些无法接受,他愣愣的看着墨玉,她这是为了他好,因为他们是朋友,所以才提前给他做了防护的措施? 墨玉的心里有些愧疚,她骗了叶长歌,但是这是必须的选择,秘密一旦被宣之于口,便不再是秘密了。 “所以……你是为了和我在一起的时候,不会伤到我?”叶长歌的双眼微闪,望着墨玉,问道。 墨玉偏头一想,然后点头,“对啊。” 叶长歌的眼中染上了一丝笑意,他转过身,拿着炉子上快要烧干的水壶,开始沏茶,“嗯,我知道了,刚刚就是有些害怕而已,你和我说清楚就好了嘛……” 墨玉挑眉,她倒是没想到叶长歌那么好说话。 “那你的伤,又是怎么回事?”叶长歌泡了第一泡,放下茶壶,认真的看着墨玉,“为什么要刺伤你自己?” “唔……测试一下,你会不会被反噬。”墨玉托着下巴,拿起茶杯嗅着,“香气倒是不错,有进步!” 叶长歌转过视线,看向墨玉已经放下的袖子,眸色微沉,“既然是朋友,下次就不要为了我弄伤你自己,我会愧疚……” “好嘛,为了不让你愧疚,我下次不这么做了。”墨玉放下茶杯,笑嘻嘻的说道。 这种事情做一回就够了,谁会那么傻浪费这么珍贵的血去做第二回傻子? 叶长歌将第三泡的茶倒进了杯中,推到墨玉的面前,“尝尝?” 墨玉很自然的拿起了茶杯,抿了一口,闭上眼仔细的感受了一番,然后才点头,道:“不得不说,尽得你师父我的真传!” 叶长歌挺着背脊,扫了一眼屋内的蛊虫,低头喝茶,“你喜欢就好。” 墨玉注意到了叶长歌的视线,她转过头望向地上围成圈的蛊虫,浅浅一笑,正打算收回来,却被叶长歌抓住了手。 墨玉疑惑的抬起头,看向叶长歌,“怎么?” “你一个女孩子,身上藏了那么多虫子……”叶长歌低着头,诺诺的说着。 墨玉闻言一笑,摇着头,拍了拍叶长歌的手,“不这样没办法呀,上官家的人一直在追杀我,有次封锁了整个客栈,我连一只蚊子也召不出来,这样有安全感。” 叶长歌松了手,抿着嘴没有说话,这是他第一次那么强烈的反感皇族中人。因为墨玉才那么小,因为墨玉是他的朋友,过命的朋友。 “你在为我感到悲伤吗?”墨玉放下茶杯,将下巴搁在桌上,双眼睁的大大的,仰头看着叶长歌,冲他摇了摇手,“我这不是好好的?更何况,那些追杀我的人,可都死光了!” “墨玉,那越王世子呢?”叶长歌忽然想起了那个据说和她一起离开越地的兄长,是死了吗?没有的话,为什么让她一个人流落街头? 墨玉一愣,闷闷的笑着,她点了点叶长歌的眉心,“你想什么呢,我哥当然活着,他为了救我断了手,我把他放在了一个安全的地方休养。” “啊?”叶长歌张着嘴,他第一次觉得,自己和墨玉之间的距离很大,但是他也知道,这些都是很隐秘的事情,墨玉愿意告诉他就已经很好了,他不会多问。 “你不好奇吗?”墨玉好奇的看着叶长歌,许久没有等到他的问话。 叶长歌摇了摇头,将手中的茶一饮而尽。 墨玉失笑,拍了一下叶长歌的手,“喝茶呢,又不是喝酒,哪有你这样牛饮的!” “嗯,我记住了……”叶长歌望着墨玉,她哥哥不在身边,一定很害怕吧。 “看着我做什么?”墨玉坐直了身子,拿着桌上的糕点吃着。 “没有,我在想,什么时候能和你一般出众。”叶长歌笑道。 “那你是没机会了,我是世界上最优秀最独特的人,你是追不上我的……”墨玉笑道。 叶长歌笑着,没有应,胸中却涌出一股必须要做到的豪情。 接下来,两人就像是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一般,吃了点心之后,便去了云湖泛舟。墨玉趴着,时不时的拨弄着身旁经过的睡莲。艄公撑着船,摇摇晃晃的摆着,叶长歌坐在墨玉的一侧,笑着而看她趴在船上,水流从她的指尖滑出一道长长的波澜。 叶长歌也学着墨玉,伸出手撩着水,船行的不慢,他的手撞上了一朵睡莲。叶长歌侧头看去,嘴角微勾,将从他手心滑过的睡莲摘了下来,然后插到了墨玉的头上。 墨玉懵懂的转过头,下意识的去摸头上的东西,发现是一朵花,无奈的对叶长歌笑着,“你说,你是不是没有学过讨好女孩子?哪有湿哒哒的花就往我头上插?” “啊?”叶长歌张着嘴,手足无措的看着墨玉。 墨玉没有将头上的睡莲摘下来,只是捏着袖子将头顶的水擦去了,对叶长歌说了句小心点,便又转过头去看湖面上的雾霭了。 叶长歌原本怕墨玉会生气,但是见到这样好脾气的墨玉,却又发愣了,想着她为什么不生气。 在叶长歌的印象中,这些生而高人一等的孩子,总是很娇气的,只要有一点惹怒,都会下令责罚招惹了他们的人。只要不是身份比自己高的,无论怎么处置都没有人在意。 叶长歌看着自己微湿的手,嘴角慢慢的翘高了。嗯,这是他的朋友,他最好的朋友墨玉,他的朋友是一位公主呢!真厉害! 快到天黑的时候,叶长歌才和墨玉施施然的离开了云湖,上了马车,赶在城门关上前进了城。 去铺子里取了琴之后,天已经黑了,叶长歌也不急着赶回家了,已经错过了饭点。墨玉下午吃了几块点心,也而不觉得饿,她托着下巴,看街上的行人发呆。 “想下去走走吗?”叶长歌见墨玉一直看车外,便出口问道。 “不用,我就是在炼蛊。”墨玉放下了帘子,在叶长歌的耳边说道。 叶长歌一愣,随即笑了起来,“你逗我玩呢?” “才不是。”墨玉笑眯眯的指着窗外,“你随便说个,我帮你做到,怎么样?” 叶长歌收起了笑容,他的直觉告诉他,墨玉说的不是假话,但是他又下意识的不相信。 “快呀!”墨玉用手肘支了支叶长歌的胳膊,催促道。 “那……”叶长歌犹豫着,他透过马车上的窗户往外看着,然后伸手指着前方不远处一个小摊上的瓷娃娃,“就那个?” 墨玉探头望了一眼,嘴角一勾,打了个响指,然后得意的看着叶长歌。 “完了?”叶长歌等了一会,却不见墨玉有更多的动作了。 “你自己看,掉地上破了。”墨玉笑着指着那个摊子。 叶长歌动作迅速的掀起了帘子,然后整个人静止了一般,惊讶的看着那个摔在了地上的瓷娃娃,以及那个正在抱怨没有风、没有人经过,货物却偏偏凭空摔破了的小贩。 叶长歌对墨玉伸出一根大拇指,“佩服!” “小菜一碟。”墨玉得意的晃着脑袋。 叶长歌又看了一眼那个捧着瓷娃娃碎片的小贩,抿了抿嘴,在马车经过摊子的时候,突然出声叫了停。叶长歌让随从摊子上买了一对瓷娃娃回来,没要小贩找还的钱,一手拿着一个陶土红衣福娃,递给了墨玉一个。 “送我?”墨玉笑着接过了,在手中把玩着她的这个女福娃。 叶长歌手中拿着的是一个男福娃,他敲了敲车壁,示意马车继续前行。 回到叶府的时候,府门外的灯笼已经点了很久了。叶夫人在马车进了二门的时候,匆匆的赶了出来。 墨玉比叶长歌先跳下马车,她笑眯眯的对叶夫人招了招手,“夫人等急了吧?我拉着长歌多玩了会,你可别骂他啊!” 叶夫人的脚步一顿,瞥了一眼随着墨玉跳下马车的叶长歌,也不理会他,伸手拉着墨玉进了饭厅,“墨姑娘下回可不许这样贪玩了……” 叶长歌知道母亲怪自己拐了墨玉出去那么长时间,也明白她害怕墨玉在府上出了什么事不好交代。但是…… 叶长歌笑着跟在两人的身后,进了饭厅,他低头看着手中的福娃。墨玉说这是她第一次对人用,那么他就是墨玉第一个过命的朋友了,真好! 叶长歌摸着那似乎还留着温热湿意的手背,轻轻一笑,把福娃交给了丫头拿着,坐在了墨玉的身旁,一起吃饭。 正文 第88章 拔蛊前夜 拔蛊的前一天,叶府就开始了秩序井然的紊乱。 墨玉坐在假山上,静静的感受着府内各处的动静,似乎那些久未上门的族人又开始蠢蠢欲动了…… 墨玉望向坐在假山下抚琴的叶长歌,然后对他勾了勾手指。 叶长歌没有马上上来,而是弹完了这一曲之后才停下手,拿着一旁早就备好的水洗了手,提着衣角,慢悠悠的爬上了假山,坐在墨玉的身旁,“怎么了?” “你家那些族人,又要干大事了。”墨玉似笑非笑的说道。 叶长歌皱起眉头,这一段时间的接触,他和没有意见很是熟悉了,在听到墨玉的话之后,他自然明白墨玉言语之中的嘲讽。 “那些是叶氏族人,你知道的,一个家族不能没有缘由的抛弃依附于他的族人。”叶长歌的手搭在膝盖上,望着天上那个被云遮住的太阳。 “那就找个理由呗,难不成你赚钱的时候,还要仔细防备身边的人?”墨玉站了起来,抬起手放在眼帘之上,遥遥的看去,“知道吗?你父亲的药,被人下了毒。” “你说什么?”叶长歌猛然回头看向墨玉,他似乎明白了为什么墨玉不让父亲喝药,却还要每天煎药的原因了。 “不打算去逮个正着吗?或者,等事情发生之后,再行惩处?”墨玉偏头看向叶长歌,“我不信你是一个愿意吃亏的人,能和我做朋友的,不会是那迂腐的货色。” 墨玉的话很是刻薄,但是却也说进了叶长歌的心里。 叶长歌也站了起来,面对着墨玉,他低头看着她,将她放在自己的阴影下,“我要你帮我的忙。” “好说。”墨玉笑道。 是夜,叶家大院传出哭声,叶夫人的怒骂声遥遥的传入叶氏族人所居之处。 墨玉和叶长歌端坐在主位上,主院中一片寂静,所有的下人都缩着头跪在院子里,叶夫人哭得晕了过去,也没有人抬进屋,所有的下人都跪着,只能让叶夫人软软的靠在一旁。 “这是怎么了,这是怎么了?”第一个赶来的是叶长歌的四叔公,他比三叔公要年轻一些,手上也没有拄拐,健步如飞的进了主院。 “四叔公,今日主家有要事,您出现在此不合适。”叶长歌看着眉脚飞扬的四叔公,看着他满脸的虚伪,胸中欲呕。 叶长歌没有去看墨玉,但是就算他不看,也知道墨玉此刻的神色一定是嘲讽的。 “长歌,你还小,不清楚这其中的道道,四叔公听闻这女童治死了你父亲?那可是叶家家主啊!你难道还要分她家产不成?”四叔公疾言厉色的说道。 墨玉端着茶,并没有理会四叔公,只是看好戏一般端坐着。 叶长歌也没有应声,冷冷的看着四叔公,倒是让对方吓了一跳。 四叔公心中有些疑惑,但是面上不显,他转过身,吩咐自己带来的人,“将几位长辈请来。” 墨玉冷笑一声,只觉得这个四叔公蠢得厉害,还没确定叶明文到底死没死,就急着出手了。人儿子还坐着,主治的大夫也坐着,就不知道想一想有没有什么不合理的地方。 叶氏的几位说的上话的老人都被请来了,只不过一进门,这些人就摆足了长辈的架子,指责叶长歌不该隐瞒叶明文的死。 叶长歌的手紧紧的握着,墨玉能想象的到他心中的怒火。 “早就说你们叶家那么大,就应该弄个规矩出来,什么人都想往你头上爬。”墨玉放下了手中的茶,笑道,“叶长歌,就算你爹死了,也该是你继承家业,你瞧他们在这里跳的多欢腾!” 叶长歌脸色铁青,并不说话。 “哪来的野丫头!”四叔公抬手指着墨玉,怒斥道,“我叶家家事,与你何干?你没治好我侄儿,难不成还想着要分得叶家那一半家产?” “我可以理解你们的羡慕嫉妒恨,但是我不能原谅有人对我无礼。”墨玉收起了笑容,看着四叔公的手,“你知道吗,从来没有人敢用手指着我,你想问问为什么?” 四叔公被墨玉这个不冷不热的态度弄蒙了,下意识的就问:“为什么?” “因为,手会掉。”墨玉咧嘴一笑。 四叔公才不解的皱起眉头,却瞧见才端坐在上的墨玉朝自己扑来。四叔公来不及躲,甚至都没有想到躲,长大了嘴看着墨玉。 这个女孩子长得很漂亮,玉雪可爱,今日身上穿着的雪锻也是好料子。原本瞧不出什么,但是当她朝自己扑来的那一刻,四叔公忽然觉得,她足不沾地宛如仙子一般飞来的身影,就像是菩萨身旁的玉女…… 一眨眼的功夫,墨玉便袭到了四叔公的身前,一把抓住了他的手。 四叔公不屑的一笑,正欲反手将墨玉提起来,却没想到自己的手竟然被墨玉给一把扯了下来。 厅中一片寂静,只剩下断臂的血液落在地上的滴答声,以及四叔公骤然响起的惨叫声。院中的下人们缩着肩膀,往人堆里靠着,努力的想要将刚刚那一幕从自己脑中挖掉。实在是,太骇人了…… 叶长歌也没有反应过来,他才一眨眼的功夫,墨玉怎么就飞到四叔公的身前了,明明没有多大力气的手臂,怎么就将四叔公的手臂扭了下来。 墨玉拿着那只呆在滴血的断臂,往后站了站,嫌弃的看着地上被染红的地毯,“可惜脏了这地毯,长歌,上次我在库房看到的那个波斯长毛毯不错,可以放在这里。” 墨玉的话拉回了所有人的视线,几个年纪大的老者一口气没提上来晕了过去,还剩下的几人,都惊惧的点着墨玉。但是当墨玉的视线投到他们身上时,都齐齐一抖,连忙收回了那指着墨玉的手,假装什么都没发生,生怕下一个断手的就是自己。 “不要对我无礼,我不是你们能招惹的起的。”墨玉将抓着的手臂往四叔公的胸前一丢,也不管他有没有抓住那只手臂,转身坐回了自己的位子。 这一回,没有人敢拦着墨玉,那些离墨玉近的老者,也都乖乖的让开了路。 叶长歌见墨玉坐了回来,眨了眨眼,转头看向四叔公,再次眨了眨眼。似乎才反应过来,刚刚发生了什么。 “你不该说点什么?这样我很没面子的。”墨玉朝叶长歌笑道。 原本,墨玉笑起来是很好看的。但是经过刚刚的那一幕,所有人都觉得墨玉的这个笑容泰国诡异了。 “嗯……”叶长歌转过头,望向四叔公,打了个响指。 马上有护卫上前,正是之前在叶府外拦着墨玉不让进的小林子,他神色复杂的看了一眼墨玉,从怀中摸出了一瓶火油,倒在了四叔公的断臂上,拉着四叔公就往边上的蜡烛上扯。 “我的天……”又晕过去了一个老者。 剩下的人都战战兢兢的看着这一幕,院中几个胆子大的下人也抬起了头。 因为剧痛而提不起力气的四叔公被护卫拉扯着,到了桌前,倒上了火油的断臂被压着凑上了蜡烛。 烤人肉是什么味道?有人知道,但是这些人并不包括叶府中的任何一个人。 那是一种很熟悉的肉香,就像是牛羊肉腌制之后的味道,很香,院中一些没有吃饭的下人甚至还咽了口口水。 墨玉冷冷的看着这一幕,然后勾起嘴角,拍了拍叶长歌僵硬而冰冷的手,低声说道:“知道为什么我刚刚不告诉你打响指之后会发生什么了吧?” “你……”叶长歌转过头,愣愣的看着墨玉。 “成大事者,不应该太过心软,不过我们是朋友,我会帮你站到高处,就算你心软,也不会有人再敢伤害你!”墨玉冲叶长歌笑道。 四叔公手臂上的伤口止住了血,只不过那一层血肉都被烤糊了。小林子提着四叔公丢在了正中央,然后站到了叶长歌身后,冷冷的看着下方软成一滩泥的四叔公。 “将东西拿上来。”叶长歌哑着嗓子,下令道。 又一个护卫走了进来,他的手中拿着一个盘子,房子上放了一碗黑乎乎的药,以及一个小瓷瓶。 四叔公因为剧痛晕死在一旁,但是就在这名护卫上来之后,猛地清醒了过来,他颤抖着双唇,死死的望着叶长歌,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四叔公,你出门之后,我让人去了你那。然后在你的房里发现这瓶药,检查后,发现与父亲今日药中被下的毒一模一样,你有什么话说?” 四叔公咬着唇,面色青灰,一言不发,恶狠狠的盯着墨玉。 “信不信,我挖了你的眼睛?”墨玉淡笑着,回视四叔公。 四叔公身子一颤,马上收回了视线,咬着嘴趴在地上。 几名晕倒的老人已经醒来了,愣愣的看着厅中的一幕,有几个已经抖如筛糠,差一个惊堂木就能跪下了。 “将下毒之人带上来。”叶长歌扶额,说道。 在看到这些人的反应之后,他就明白了,之前是二叔,他没能看明白。后来是三叔公,他依旧不相信,现在是四叔公,还有那些看着他长大的叔伯爷爷…… “我就说,我最讨厌宅斗啊宫斗什么的。”墨玉端起茶,喝了一口,“能用暴力解决的问题,为什么要绕一个大弯来做。” 叶长歌忽然很理解墨玉的想法了,对于简单粗暴解决问题,并且还能威慑其他人的做法,真的很适合上位者。他第一次明白了贵族和普通人之间的差距,只要无视了亲情血缘,心在狠一点,真的可以避免很多麻烦,看面前的人就知道了。 厨房的下人被带了上来,在见到主院外跪成一团的下人们还不屑的笑着。但是当进了前厅后,看到地上的鲜血和断臂,以及那一脸惨象的四叔公,便一个个的趴下招了。 墨玉闭上眼,假装自己没有听到叶家这些脏污的内里。什么叔侄共妻,什么谋害家主,什么陷害族人……什么都没听见。 叶长歌原本还算生动的神色,渐渐的沉了下来,面色愈加僵硬,他抿着嘴,看着面前的人一言不发。 下人们将自己做眼线,当刀子的事说了个一干二净,祈求叶长歌能网开一面。叔公都一死一残了,他们这些当下人的还能怎么样? “长歌,律法上,不许打死下人。”墨玉睁开眼,“好心”提醒道。 叶长歌冷了脸,面无表情的看着墨玉,仿佛在说:我不管,你给我想个办法。 “杀人偿命,本就是必须的,你若是将人交给我,我便帮你处理了。”墨玉笑眯眯的托着下巴,看着叶长歌。 叶长歌一愣,他打从心底不愿意墨玉沾上这些脏东西。 “知道你对我好,但是我好不容易才找你讨个东西呢!”墨玉挠了挠叶长歌的手心。 叶长歌抿着嘴,收回了视线,微不可察的一点头。 “就知道你最好了!”墨玉笑着站了起来,昂着头,往偏厅走去,“将人送过来……” 那几个下人像是松了口气,对于少爷来说,他们还是觉得这个看上去很是亲和,为他们“说话”的墨姑娘比较好。只不过,当他们进了偏厅,门被关上的那一刻,他们就后悔了。 墨玉的裙底爬出了层层叠叠的蛊虫,往他们的身上爬去。 惨叫声不断响起,甚至还有人冲到了门口拍门。守在门外的护卫不由得缩了缩脖子,往外站了站,紧握着刀,绷着脸不出声。 叶长歌端坐在上,冷冷的看着下方面色发白的人们,“你们,也想去偏厅吗?” 众人身子一抖,也不顾自己一直提着的那一股独属于长辈的气,一个个跪了下来求饶。 叶长歌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空气中带着的浓厚血腥味让他醒了神。 再次睁开眼,叶长歌便没有了之前的不舍与犹豫,冷冷的说道:“从今日起,叶氏族规开始施行,叶氏一族族人从叶府搬离,回族地生活。我会给你们修葺房屋,出具田地耕种,往后,叶府不会再养着你们这群白眼狼,若让我得知今日之事传出半点风声在外,无论是谁传的,一切按照族规处置,并且连同你们的后人,一并除名。今日的宽容,希望不会成为你们下一次犯傻的缘由……” 正文 第89章 首富醒来 叶长歌将族中之事处理好之后,已经到了深夜,墨玉也早就离开了偏房,回了墨荷园。 叶长歌想了想,还是想去打扰墨玉,于是他便带上满心欢喜,撇下的身旁伺候的人,独自站在了墨荷园的门口。 叶长歌搓了搓脸,他觉得这举动实在是太无礼了,墨玉明明教过他什么是君子之礼的,可是为什么就是记不住,大晚上的还要来见女孩子,这实在是太失礼了。 叶长歌低着头,看着已经关了院门的墨荷园,低头抿嘴一笑,上前拍响了门,“墨玉,开开门,我来找你说话。” 门似乎没有落锁,甚至连门栓也没有上,整个墨荷园安安静静的,叶长歌的敲门声将着静谧的一幕打破了,然后便是悠长的开门声。 叶长歌笑着看着那扇自动打开的门,十分自然的踏了进去,才跨过台阶,他便瞧见了墨荷园之中的那一幕。 一只白色的大鸟落在亭子上方,转过头,极为冷淡的扫了他一眼,就像是初时见墨玉时一般。 墨玉正站在一朵荷花花苞上,尖尖的荷角被一只裹在小靴中的小脚踩着,却没有丝毫弯腰的倾向。 “这便是轻功?”叶长歌关上了门,朝湖中心走来。 墨玉转过头,朝叶长歌一笑,足尖轻点,然后踩着荷叶跃上岸边,歪着头等叶长歌过来。 墨玉大概还没有沐浴,还穿着那一身白裙,在月下看来,倒像是仙子。叶长歌踱步走到了墨玉的面前,对她笑着,“好厉害!” “我不能教你,这是别人的东西。”墨玉转身朝亭子走去。 “嗯,我不学,你说做事情要专心的。”叶长歌笑眯眯的跟在墨玉的身后,不知道为什么,每次到墨玉这里,他都能感到舒心。 “觉得闷了?还是烦了?”墨玉坐下,从放在一旁的盒子里取出琴,“你们这些生意人啊,勾心斗角的事情太多了。” “依我看,你们这些身处高位之人的争斗,才杀人不见血呢。”叶长歌撇了撇嘴,坐在了墨玉的身旁,“听些新曲子吧,我上次看你写了新的。” 墨玉形象:呵,我杀过的人,比你见过的都要多,怎么能叫杀人不见血呢…… “你确定要听?”墨玉侧过头,笑问道。 叶长歌一怔,那曲子有什么不合适吗? “就知道你学习不上心,听了不许后悔。”墨玉勾起嘴角,轻轻一笑,然后开始抚琴。 曲子很优美,像是一首情诗。叶长歌皱起眉,他没有读过情诗,也没有写过情诗,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觉得它像一首情诗。墨玉的声音很好听,他很喜欢墨玉带着奶气的嗓子说着那些大人的事,有一种让心愈加快的跳动的能力。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叶长歌听着这首曲子,却感到了悲伤。明明字语间很是平常,明明没有上一首那般辗转起伏,却偏偏让人觉得很难过。 琴声停下,墨玉垂着眼眸,拿过一旁的茶杯,轻轻的抿着。 “墨玉,这是什么曲子?”叶长歌很难受,他向墨玉求助。 “这个啊……”墨玉饭膝盖茶杯,轻轻一笑,“就是一首很普通,却又不普通的曲子。我刚开始也不喜欢的,听着总是觉得很压抑……” 叶长歌:“我也是……” “后来我听懂了,这是一个爱而不得的故事。”墨玉浅淡的笑着,看向叶长歌,“一个女孩子喜欢上了一个男人,男人阅过万花,女孩青涩稚嫩。他们成亲了,然后分居了,后来女孩得知男人在某个城市,她去找他,却见到了一个极为相似的女人,他们相爱了。” 叶长歌觉得有些揪心,“为什么你总写这些曲子?” 墨玉笑了笑,没有回答,而是继续说道:“女孩没有上去打扰他们,因为陷入爱情之中的女孩,都是自卑的,她离开了,也正是因为她的离开,女孩和男人的这个爱情故事才感动了无数人。” “墨玉,你不要忽略我的问题!”叶长歌认真的看着墨玉,说道。 “抱歉。”没有转过头,看向叶长歌,“我想要开一个歌舞坊,将我的这些曲子放在歌舞坊里。在这里,女子有充分的自我选择权,没有人能勉强她们做那些她们不愿意做的事情。如果有,那么我会保护她们,将那些人驱逐。” 叶长歌没有说话,他愣愣的看着墨玉,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他觉得墨玉想要做的事情太难了,比他们的那个目标还要难。但是他还是一如往常的笑着,“我相信你可以的。” “那是必须的。”墨玉仰起头,看着荷塘上的月亮,她站了起来,“我不想等到明天了,今天就弄醒你爹吧。” “啊?”叶长歌怔楞的看着墨玉,连忙站了起来,“不是说要满一个月吗?应该是明日下午。” “这只是一个理由,差不了这几个时辰。”墨玉绕过桌案,大步离去,“我想要他看到明天的太阳。” 这只是一个理由?什么样的理由?让人觉得她花了一个月时间才救了叶明文,觉得这很艰难。还是真的不差这几个时辰,孩子的心性总是难以捉摸的。 叶长歌怔楞了许久,他忽然不想问为什么墨玉会突然这么决定了。他安心的跟在墨玉身后,仿佛只要有她在,什么都不用担心。 没有人阻拦墨玉,不只是因为她身后跟着的叶长歌,两个人没有任何的阻碍,直接进了叶明文的屋子。 叶夫人今晚并不歇在这里,这让两个孩子行事更加无所忌惮。 墨玉进了屋子,便径直往叶明文床边走去。叶长歌将宋大夫送了出去,他没有得到自己也需要避开的意思。厚着脸皮呆在了屋内。 墨玉也果然没有避开叶长歌,她站在创百年,静静的看着叶明文,对他说道:“我要为你拔蛊了,时间原本是明天下午,可是我忽然想让你看到明天的太阳,所以,忍着疼吧。” 这是一句很霸道的话,但是却又让人无法拒绝。当然,叶明文也无法拒绝。 拔蛊的速度很快,但是却也极为痛苦,比起之前循序渐进的过程来说,拔蛊的那一刹那,就像是将心生生的剜出来一般。叶明文没有醒,但是惨叫声却凄厉的回荡着。 叶夫人被惊醒了,她甚至只披了一件披风就跑了过来,用力的拍着门。 叶长歌想要去开门,却被墨玉叫住了。 “不许开,你知道原因的,女人总是容易心软,我可以相信你会为我保密。可是作为一个母亲,遇上孩子有危险,是一定会背叛全世界的。”墨玉冷声说道。 她一直都知道,她是一个怎么样的人,她上官家是一类什么样的人。 叶长歌的脚像是生了根,怎么也动不了,他回头看着墨玉,忽然明白了刚刚墨玉为什么不赶自己出去了,如果他在外面,一定也会像这样拍门的。 叶长歌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沉声对外面的下人说道:“将夫人扶好,不要伤着夫人,很快就好……” 的确很快就好,那惨叫声只是持续了一盏茶的功夫,便停歇了下来。 门外的叶夫人在叶明文的惨叫声停下来的那一刹那,就软软的倒在了丫鬟的身上,脸上爬满了泪水,说不上是激动还是喜悦或者是难过。持续了许多年的大山被拿去了,那种复杂的心绪涌上心头,她竟然不知道自己应该做出什么样的反应才好。 叶长歌走了出来,他轻轻地抱住了叶夫人,学着母亲哄自己睡觉那般,拍着她的背,“母亲,一切都好起来了,父亲醒了,你不用那么辛苦了……” 叶夫人其实是一个很坚强的女人,可是再坚强的人,都会有想要依靠的时候。叶夫人也是如此,她忽的放声大哭,紧紧的抱住了叶长歌,没有形象的哭泣着,像是要把这些年忍着的所有情绪都哭出来。 墨玉站在门口,静静的看着坐在地上的两人,嘴角带着一抹笑,任何关上了房门,上了门闩。 叶长歌看到了这一幕,他怔楞着,没有说话,只是拿着手帕,轻轻的将叶夫人脸上的泪水擦去,小声的安慰着。 墨玉转过身,对上了已经穿好衣服坐在床上的叶明文,柔和的一笑,“叶老爷,谈谈我们之间的生意吧?” 叶明文盘膝坐着,看着站在外间隔着珠帘站着的女童,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在下的答案,公主一直都是明白的。在下只想问公主,你是见我不能如你所言行事,所以选了长歌?” 这话问的着实不客气,但是墨玉丝毫没有在意,她已经被人捧在手心坐在宝座上太久了,已经很少有人能这么平等的和她对话了,她依旧怀念那个自由的世界。 “你是第一个,在得知我身份之后还和我那么不客气的人。”墨玉施施然的坐下,敲着桌子和叶明文说话。 “公主,请不要回避在下的问题。”叶明文很严肃。 “你们父子俩真像……”墨玉笑着拿起一只茶杯,“我的回答就是——不,很大一部分原因是,我觉得叶长歌比你更合我的胃口。” “公主是在开玩笑吗?”叶明文很不相信,加上墨玉的那个表情和语气,他更加的不相信。 “无所谓了。”墨玉耸了耸肩,倒了一杯茶,起身撩开珠帘递给了叶明文,“几个时辰前,我帮长歌清理了你们那些吸血鬼族人。” 叶明文皱起眉头,漠然的看着面前的这杯茶,“让公主为我倒茶,真是在下的荣幸。” “你喝也得喝,不喝也得喝。”墨玉将手中的茶杯往叶明文身前推了推,“只不过狼狈一些或者体面点的差别。” 叶明文沉默的看着面前的茶杯,还是没有接:“年轻人行事,总是容易冲动……” “所以成事的总是年轻人。”墨玉又将茶杯往前推了推,直接递到了叶明文的嘴前,“喝了它,你不会想我泼在你脸上的。” 叶明文自嘲的一笑,他缓缓地起身,撑着自己的身子,慢慢的跪在床上,对墨玉磕了一个头,“公主,多谢救命之恩。” 墨玉哼了一声,表示回应。 叶明文的嘴角带着一抹笑,一抹无奈的笑,他抬起手,恭敬的接过了茶杯,一滴不漏的咽了下去。 墨玉面色稍霁,她转过身,推门出去了,然后站在门外,望着还坐在院中哭泣的叶夫人,对正安慰着她的叶长歌说道,“去将之前你给我的几个下人带来,还有上次我关着的那一个,有用。” 叶长歌没有犹豫,马上起身,扶着叶夫人将其交给丫鬟,转身去带那几个下人了。 叶夫人也被墨玉的话惊醒了,她回过头,期冀的望向墨玉,虽然心中依旧有了答案,但还是有些恐惧那几乎不可能的结局。 “夫人去洗把脸换身衣裳吧,还需要一会的时间才能让人进来,先将自己清理干净吧?”墨玉笑着对叶夫人说道。 这可真好啊,叶长歌还有一个和她妈妈一样疼爱他的母亲,他的父亲也还活着,甚至刚刚试图用自己的性命威胁她不要害了他。 她的手上有了太多的脏污了,可是她的心不是全黑的,她想要帮这一家人,因为她没有那么幸福的家。如果她的朋友有,那么她也会高兴的,谁愿意妻离子散,孤孤单单的呢? 叶长歌很快就将人带了回来,墨玉这次没有让叶长歌进屋,而是让人将这些人打晕摆在了地上,直到屋内只剩下自己和叶明文两个醒着的人,这才关上门。 “公主这是打算做法了?”叶明文冷声问道。 “对啊。”墨玉笑眯眯的站在了这几人的中间,“叶老爷,你说话可别那么不客气了,我一不高兴,你就会受到更多的痛苦的。” 叶明文没有说话,他不认为这个手腕颇多的女童会用这种下三滥的办法,在传言之中,还是他亲眼所见,墨玉都是一个光明正大耍手段的人。 “那么,我们就开始吧?” 正文 第90章 物尽其用 屋内一直很安静,就连说话声也不曾传出来。 也称个静静的守在院子里,他似乎听到了一种熟悉的声音,很像是风吹动树叶发出的沙沙声,但是他知道,那是墨玉的蛊虫传出的声音。 叶明文一直张着嘴,不敢合上,他惊恐的看着那一坨坨的虫子从自己的嘴里呕出,然后落在了地上,朝地上昏迷的人爬去,慢慢的爬入他们的嘴里。 这个过程很短,半柱香都不需要,甚至都不痛苦,可是叶明文的面色却更加的苍白了,仿佛经历了什么令他无法接受的事情一般。 墨玉满意的扫了一眼地上的几人,然后催动了蛊王,闭上眼下了一道封印,转身看向叶明文,“怕吗?” 叶明文面色惨白,看着墨玉不说话。 墨玉耸了耸肩,“长歌的胆子比你大多了。” 叶明文一愣,“你说什么?长歌知道了?” “你以为我墨玉交友需要隐瞒什么吗?”墨玉笑了一声,将门推开了,对站在台阶下的叶长歌笑道,“都结束了,端碗粥给你爹吃,他饿了,记得多放些肉沫。” 叶长歌面色古怪的看了墨玉一眼,往屋内探了探,见叶明文端坐在床上,虽然面色古怪,但是也没有察觉到什么,吩咐了下去。 叶夫人换好了衣裳,匆匆赶来,见门打开了,便急忙跑了进来,泪眼婆娑的看着叶明文。 墨玉没有打扰他们一家三口的重聚,吩咐了护卫将地上的人带回墨荷园,对叶明文点头一笑,便抱着窗边那一株兰花离开了。她可以想象得到,刚刚吐出了那么多虫子的叶明文,是怎样在妻儿的殷切注视下吞下那碗肉粥。 “哼,叫你对我不客气!” 主院的动静渐渐蔓延开去,几乎整个叶府都已经知晓了叶明文醒来的消息。墨玉坐在墨荷园的亭子里,感受着叶府的动静,有不少人溜出去了呢。 “夏荷。”墨玉唤了一声。 夏荷低着头,小心翼翼的跨过地上排成排躺着的人,走到了墨玉的跟前,“墨姑娘有什么吩咐?” “告诉你家老爷,有人已经知道他醒了,出去通风报信了。”墨玉含笑,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夏荷一愣,她从来不知道墨玉还有这样的本领,明明自己都和她处在一处,可是她却偏偏比自己要知道的多。夏荷毕竟是叶夫人选过来的丫头,作为一个下人,最重要的就是听话。虽然不明白,但是夏荷也的确将着话妥妥帖帖的送到了主院。 回墨荷园的时候,门已经被锁上了。 夏荷在门口站了一会,想必是墨玉歇息了,都一个晚上了,估计也累了。墨姑娘总是喜欢一个人呆着,不爱让人在一旁伺候,她也习惯了,既然门锁了,也不必去打扰墨姑娘休息了。夏荷转身离去。 墨玉睁开眼,在感觉到墨荷园周围没有走动人之后,她开始召唤附近的虫子。 这是她最开始选择墨荷园的原因之一,这里的植被够多,蛇虫鼠蚁什么的比起其他处处透着“有钱”两个字的院子要多得多。墨玉的手放在了琴上,慢慢的弹着不成调的曲子。 草丛之中有窸窸窣窣的声音传来,唯一与岸上连接的水上走道陆续有虫子爬来。 已经闹了大半夜了,天边渐渐浮起一道鱼肚白,墨玉摸了摸手边的兰花。洁白无瑕的兰花上不知道什么时候起染上了一层浅浅的粉色,经络上带着浅淡的紫,妖冶非常。 “太阳要出来了……”墨玉闭上眼,结印加快了地上的虫子往昏迷的人身上爬动的速度。 墨荷园再次被蒙上一层血色,仿佛回到了万蛊窟一般,地上晕死的人被痛醒了,想要叫,但是却被喉咙中的蛊虫咬碎了声带,什么声音也发不出来。有人开始挣扎,但是很快就被咬断了筋骨,鲜血滴入池中,渐渐染红了水,将那出淤泥而不染的荷花也凸显的格外妖冶。 太阳完全升起的那一刻,地上便只剩下了几具完整的白骨,血液尽数被蛊虫吞食了,还有不少正在争抢吞食较为弱小的同类。 墨玉静静的看着这一幕,她点了一炷香,闭上眼,轻轻的吸着地上升腾而起的血气。 如果此时有人见到这一幕,必定会认为墨玉是一个真真切切的妖女。 香燃尽了,墨玉停止催动蛊虫,淡淡的扫了还剩下的蛊虫一眼,“将白骨推入水中。” 蛊虫很是听话,组成团,慢慢的清理掉了地上的白骨,只是那已经被染红了的水,却没办法重新恢复原状。 墨玉看了这血红的池子许久,然后叹了口气,“我也没办法啊,谁叫这里风水好,要是我在陆地上搞,你家的地砖都能被撬起来砸了。” 炼蛊之地从来都不是一个好去处,不说那炼蛊之后的血洗不干净,就算除去了,那附近留下的蛊毒也不是一般人能承受的。 墨玉拿着簪子刺破了自己的手指,滴了一滴血进了水中,那一旁的香炉,一遍一遍的舀着水上来,浇透地面,直到水完全渗透下去之后才停手。 “万蛊入舍也就这点好处了,至少不会让人查到这里曾经做了炼蛊之地。”墨玉甩了甩酸痛的手,抬脚回了屋子。 这一天,墨玉都没有出墨荷园。耶夫的下人很是担心,毕竟是救了自家老爷的神医,留下她一个人呆在那个诡异的园子里,还有那些没有被绑住的下人,万一墨姑娘受到了伤害可怎么办? 叶明文知道墨玉的身份,对于墨玉的这一举动并没有什么话说,反倒是叶夫人担忧的走来走去,想要去墨荷园悄悄,担心墨玉以为太累了晕倒了。 叶长歌也有些担心,但是他觉得墨玉不像是这样没谱的人,也就安安静静的在前厅跟着叶明文处理一些琐事,等墨玉出来。 墨玉醒来打开墨荷园门时,天已经黑了。她伸了个懒腰,扫了一眼门外守着的夏荷,笑了笑,“不是在这里呆了一天吧?” “姑娘总算出来了,姑娘若是再不出来,老爷夫人可要让下人们砸门了。”夏荷担忧的望着墨玉,“姑娘可是累着了?” “你若说你家夫人着急我信,你家老爷那么沉着冷静的人,我可是不信的。”墨玉甩了甩还有些酸痛的手,迈下台阶,“晚饭备了没有?我饿了。” 夏荷还没反应过来墨玉刚刚说的什么话,便被墨玉车开了注意力,她连忙请墨玉往饭厅去,“姑娘去饭厅吧,正好到了用饭的时候。” “唔。”墨玉打了个哈欠,风吹起了她一头顺滑的头发。 夏荷一愣,小声提醒道,“姑娘,头还未梳呢……” “哦……”墨玉慢慢的抬起了酸痛的手,拔下夏荷头上的一根木簪,将自己的头发挽了起来,“梳好了……” 夏荷哭笑不得的看着墨玉那一头乱糟糟的头发,拉住了墨玉的袖子,“姑娘,你累了也不能如此不顾……” “不顾什么?”墨玉拍了拍夏荷的手,“我今日不想梳头,别勉强我做事。” 夏荷看着墨玉将她的手抽了出去,忽的觉得,墨玉的皮肤似乎比之前还有嫩滑了。夏荷下意识的捏了捏自己的手,回想着墨玉的肌肤触感,有些怔楞。 墨玉进了饭厅的时候,菜已经摆了上来了,叶明文坐在正位上,和叶长歌说着话。见没有进来了,连忙站了起来,对墨玉拱手行了一礼。 墨玉摆了摆手,“免礼,起来吧,叶老爷随意便好。” 叶长歌老老实实的站在一边,见墨玉朝自己走来,露出一个笑,殷勤的给她摆了摆凳子。 “谢谢。”墨玉打了个哈欠,然后坐了下去。 “很困吗?”叶长歌小声问道。 “唔……很久没有熬夜了,不习惯。”墨玉眨了眨眼,拿起筷子招呼着,“吃吧。” 叶明文扫了一眼叶夫人,叶夫人会意,起身道:“妾身去瞧瞧汤好了没有。” “我说了,随意就好,叶夫人坐吧。”墨玉吃着桌上的菜,眼睛没有看过去,却仿佛什么都瞧明白了。 叶明文倒是感到了一丝惊讶,他对叶夫人试了个眼色,让她坐下,好奇而隐晦的打量着墨玉,这个传说中手段残忍的墨玉公主。 墨玉低着头吃饭,淡淡的说了句:“叶老爷再看我,小心我把菜都吃完,不给你留了。” 叶明文收回了视线,心下暗惊,这就是蛊术之力吗? “别想了,吃饭。”墨玉抬起头,对上了叶明文的双眼,“待会有事和叶老爷说,到时你一并问吧。” 墨玉的话不是很客气,至少比起前几日对叶夫人和叶长歌的尊重来看,她对叶明文这个一家之主并不是多热情,甚至有些冷淡。饭厅之中伺候的下人低下了头,不敢出声。 叶长歌面露忧色,看了看叶明文,又看了看墨玉,不知道应该做出什么反应。 叶夫人倒是一直都没有存在感,也不知道是叶明文对她说了什么,还是她自己察觉出了什么,对墨玉的态度上,她已经没有了之前那般的亲切,蒙上了一层薄纱一般。 叶夫人的直觉是对的,墨玉不是什么普通的人物,至少她身后的家族肯定是有官身的,否则不会让叶明文这样摆出这样的态度。 今天的这顿饭十分安静,每个人的心里都藏着事,除了一直优雅而迅速扫荡着桌上食物的墨玉。 放下筷子,墨玉满足的擦了擦嘴,见其余三人也都吃完了,她转头对叶夫人说道,“夫人,有件事要麻烦你。” 叶夫人马上抬起头,恭敬的对墨玉应道:“姑娘请说。” 叶夫人态度的转变让墨玉有些不适,但也没有持续太久。她对这样恭敬的笑容,已经习惯了四五年了,只是依旧有些遗憾,那个像母亲的叶夫人,或许以后不会再出现了。 “墨荷园的池子脏了,我看着这水并不是活水,只怕许久不能干净。”墨玉斟酌着话语,选着不会让叶夫人感到害怕的字词说着,“夫人可以找一些可靠的人,引水进来,将那旧水换出去。” 叶夫人的心咯噔一声,她有些明白墨玉的意思了。昨晚那几个人是被送进墨荷园的,今日没有被送出来,墨玉也一直没有提过他们,可见是和那个神秘的三公子一般…… 一股寒意从尾椎骨冒上来,但是叶夫人的脸上却依旧带着笑,她颔首应是,“那妾身便下去吩咐人做事了。” 墨玉观察着叶夫人的脸色,暗自叹了口气,点头。 叶夫人的身形很稳,走路也和往常没有区别,只是踏出饭厅的那一刻,她还是不由得软了软腿,被丫头搀扶着回去了。 墨玉收回视线,沉默的看着自己面前的碗,她知道,她又吓到这个胆小又聪明的女人了…… “长歌,你去陪陪你母亲吧……”墨玉低着头,闷闷的说着。 叶长歌担忧的看着墨玉,他可以察觉到,墨玉笑着的心情不是很好。 叶敏我跟开口:“去吧。” 叶长歌没有留下的理由了,他起身,听话的离开了饭厅。 “墨姑娘喜欢在此处谈事,还是去书房?”叶明文问道。 “随你。” “那便去书房吧。” 这天,叶明文和墨玉说了半个晚上的话。一直在主院呆着的叶夫人和叶长歌对坐着看着桌上的蜡烛。 “长歌,你告诉母亲,墨姑娘她……是否会对你……”叶夫人的话说到一半,止住了,她想起之前墨玉脸上的笑容,没有将那剩下的话问出来。 叶长歌叹了口气,摇头:“母亲,您别管了,墨玉不会伤害我的。” “可是……”叶夫人抬起头,眉头紧皱,“你听到了,她在家中都已经……她才多大,才那么小的年纪,便已经……长歌,无论你父亲多尊敬她,无论她有多高的身份,她这样的人,不是我们普通人可以招惹的!” 墨玉和叶明文的脚步一顿,在门口站着,他们听到了叶夫人的话。 墨玉扯了扯嘴角,没有说话。叶明文转头看着墨玉,同样沉默着。 正文 第91章 与你分享 墨玉在门外站了一会,便转身走了。 叶明文一愣,下意识跟了上去,想要对墨玉解释,却又不知道该从哪里说起。 “叶老爷,等我要的东西寻到了,我便离开,您的速度还请不要太慢了。”墨玉等出了院子,才慢慢的说道。 叶明文皱着眉头,斟酌着说道:“墨姑娘,内人并不是……” 墨玉抬手,拦住了叶明文接下来没有说完的话,“我不是什么好人,我知道。你不用给我贴金,我也不需要,叶夫人说得对,沾上我,你们家就不会干净了。” 叶明文沉默。 墨玉没有什么表情,静静的走在小道上,对她身后半步的叶明文说道:“叶老爷,我们之间的协议,依旧算数,在你教导长歌的期间,我不会影响他什么,还请你,用心的将你脑中所有的东西都教给他。” “墨姑娘刚刚若是没有对内子说那话,或许她也不会对长歌有这样的表态。”叶明文想上前一步,去观察墨玉此刻的表情,“姑娘是故意这样说的?” 墨玉没有回答叶明文的话,但是她的心里却应了。是,她就是这么想的,她不会一直留在江南,她有她的事要做。叶长歌对她很好,两个人走的很近,难免这小孩不会做出什么过分的事情,比如跟着她闯荡江湖去之类的。 “在下醒来之后,有不少商户上门来询问合作事宜,其中不乏长安的商户,姑娘可心动?”叶明文见墨玉不回答,不着痕迹的转移了话题。 “还不错……”墨玉点头,偏头想了一会,“帮我买一家歌舞坊,要最大的,里面的人都留着,养着,不做生意,等我到长安再说。” “是。”叶明文虽然不解,但还是点头应了。 “你不是不乐意掺和这事?为什么上心了起来?”墨玉转头,看向叶明文,停下了脚步。 叶明文也停了脚步,静静的看着墨玉,“墨姑娘,长歌与你是朋友。” 你和我儿子交朋友,我儿子已经被你拖下水了,那小子的性格我这个当爹的知道,要做的事九头牛都拉不回来。老子怎么可能看着儿子去送死,当然是能帮多少帮多少了。 “我懂了,亲情果然是一种神奇的东西。”墨玉淡淡的说道。 叶明文忽然想起他曾听说过的话,似乎越王在墨玉公主诞生那日,曾想杀了她,稳固世子之位。但是族地的长老却在那日莫名其妙的入了禁地,墨玉也没有死,越王世子还将这个有可能威胁到他的妹妹接到自己的身边照顾长大…… 叶明文打量着墨玉的神色,难以想象这个女童的身上会发生这样古怪离奇的事情。他没有什么探究的心思,有些事情知道太多,容易被杀人灭口。 墨玉想起那个对自己冷冷淡淡的父王,以及一直都忽略她存在的母妃,想着一直将她放在第一位的连城…… 墨玉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五年了,这是他们兄妹俩第一次分开那么长时间。 “姑娘累了吗?”叶明文的心一跳,他刚刚好像在墨玉那已经闭上的眼中看到了沧桑? “叶明文,今日无论你看到了什么,听到了什么,都闭上你的嘴。”墨玉睁开眼,继续往前走着。 叶明文的心一紧,应是。 墨玉回到了墨荷园,她让人将热水提进来,简单的洗了一下身子,便让人下去了。 夜色黑暗,没有人瞧见荷花池之中那抹诡异的红。墨玉目送下人们离去,默默的关上了窗,她将蛊虫再次召唤出来,闭上眼开始炼蛊。 没过几日,叶明文就将长安城中的一处歌舞坊买下交给了墨玉。 “歌舞坊边上是什么?”墨玉看了几眼手上的地契房契,问道。 叶明文拿着茶喝着,“这处歌舞坊在长街上,边上是一处酒楼,对面是一些茶楼脂粉铺子。歌舞坊的头牌姑娘得罪了齐侯爷,歌舞坊的坊主也不知道怎么的,愣是不将那头牌交出去,便就这样没了生意。” “齐侯爷?”墨玉将这个名字在嘴里嚼了一遍,嗤笑一声,“他爹是齐国公,到了他怎么就成了个侯爷了,还真是败家,将好好的爵位就这么折腾掉了一个品级。” 叶明文很明智的没有应声,这些官宦人家之间的话,可不是他能随意讨论的。 不过叶明文倒是觉得墨玉吐槽的很有道理,这个齐侯爷,可不是个好东西。都说富不过三代,齐国公祖上是开国功臣,所以才得了一个世袭的国公。原本还算清闲,齐国公没有辱没先人,戍守边关多年,戎马一生,到老了才回长安,只不过唯一的儿子不争气,文不成武不就的。 没什么出息的儿子,虽然没什么用,但是好歹还有个爵位在,至少吃喝不愁,可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前几年惹上了一场人命官司,将一个怀有身孕的女子弄回了府中。 原本这也不算多大的事,长安中人荒淫的人不少,那女子知道反抗没什么用,也没做多大挣扎,便被带回了府。原本这只是一场略有不堪的丑闻,玩过几日将这女子送回去,留下大笔金银也就是了。 可是不知道怎么回事,这还有三个月生产女子突然发作,齐侯爷当时还是小国公,正与这女子行房事,却没想到她早产了。府中没有稳婆,大夫也只是军中带回来的外科大夫,不会接生,这才匆匆跑出去找稳婆。 女子发作的快,孩子生的也快,死的更快。据说,那稳婆被带回齐国公府,才一踏进小国公的屋子,便被拿面色惨白的小国公吓软了腿。 当时这事闹的很大,国公府也没能压下去,甚至闹上了金銮殿。 那稳婆颤颤巍巍的见了皇上,口若悬河的描述着那女子的惨状。稳婆到了国公府时,女子就已经死在国公府内了,小国公衣衫不整,连裤子也没穿,浑身发抖的站在床边,满脸惊恐的看着床上那女子。 稳婆大着胆子去掀帘子,也差点晕死过去,床上那女子的身子早已经软了,浑身不着寸缕,胎儿的头出来了一半,身下血流成河,还发着真正热气,对比着那渐渐变凉的两具尸体,显得格外渗人。 那日,国公府上接连响起了一阵阵的惊叫声,有稳婆的,有前来收拾的下人的,有小国公和国公夫人的。 这事闹的人尽皆知,这女子是头胎,娘家没了人,夫家也只剩下一个眼瞎的婆婆了,丈夫几个月前落水死了,留下了她腹中的这个遗腹子…… 长安城的段子日日换新,只是这一个,却被人谈论了一个月。 当日,国公爷就绑着小国公跪在了那瞎眼婆婆家门口,对着那门口的白绫叩了一个又一个头,用手中的鞭子差点抽死了小国公。 国公爷什么话也没说,就这么跪在人家门口,小国公差点被抽死了去,直到宫中传来消息,宣他们进宫,这才停了手。 吵吵闹闹了一个月,这事还是雷声大雨点小的解决了,国公府将那瞎眼婆婆接了进去,赡养对方到老。小国公则没了爵位,往后袭爵,也只能降级为候了,那几年,长安中的纨绔子弟着实老实了很长一段时间。 墨玉的眼中带着讽刺的笑,这就是阶级地位。身处高位的人,不痛不痒,而那些社会底层的人,却要忍受一遍遍的践踏折磨。 叶明文第一次见到墨玉露出这样的表情,他没敢多看。他不是很明白,为什么同样是贵胄的墨玉,和那些人完全不同,除了自身的礼仪谈吐之外,没有意思相似的。不,就连礼仪谈吐也不同,她随性而自由,虽然没有半点无礼,可就是让人觉得与她相处很舒服。 管事走了进来,将一封信递到了叶明文的手上,又退了下去。 叶明文扫了一眼信封上的字,便将它推到了墨玉的面前,“墨姑娘,这大概是给你的。” 墨玉一愣,接过了这封信,然后楞在了原地。这是……连城的笔迹! 墨玉迫不及待的拆开了,将信拿出来,笑着翻看着。 叶明文第一次见到墨玉这样的笑容,刚刚还是满脸严肃的女童,完全让人看不透的模样,半点也没有她这个年纪该有的稚嫩可爱。可是在拿到这封信的时候,她的脸上却出现了笑容,那是没有任何遮拦的灿烂,仿佛乌云从太阳前退开。 叶明文拿起茶杯,默默的喝着,他一直以为墨玉是因为与越王世子一痛长大,没有合适的人引导,所以才会养成那传说中阴沉的性子。原来并不是,她是会笑的,只不过,并不会对着越王世子之外的人。 叶明文不禁开始想,究竟是怎样的环境,才能让一个五岁的女童有这样的变化。 叶长歌在听说来了一封信之后,便从书房走了出来,他的脚步停在了门外,静静的看着墨玉。 叶长歌触到了叶明文的眼神,默默的避开了,他知道,父亲在看他,可是他却并不想与他对视。墨玉对他笑过,不止一次,可是从来没有一次,像这样温暖柔和。叶长歌并不想让叶明文看到自己的失落,叶明文原本就不赞成他和墨玉走得近…… 墨玉看完了信,她笑眯眯的抬起头,看到了站在门外的叶长歌,扬了扬手中的信,欢乐的对他喊着:“长歌,你看,我哥哥给我的信,他的伤好的差不多了!” 叶长歌原本以为墨玉不会注意到他,他甚至都打算避开,免得自己尴尬,可是当墨玉拿着那封信对他笑的那一刻,他知道,他无法拒绝。 叶明文也有些诧异,他仔细的打量着墨玉的笑容,没有从她脸上看到一丝的做作。 叶明文笑着起身,还是个孩子呢,再成熟,也还有不足之处。叶明文乐于看到墨玉的这个不足之处,至少在年少的时候,和长歌有过愉快的日子,往后若是有了什么冲突,至少也会念着旧情…… 叶明文走了出去,将这里留给了两个孩子,看着长歌原本失落的神色,他是有些担忧,可是在墨玉对他分享信的那一刹那,长歌露出了同样灿烂的笑容,他知道,这两个孩子之间,会有着不同于一般人的默契,这个合作,也真正的稳定了下来。 叶明文走出来的时候,瞧见了远远站着的叶夫人,他顿了顿,便迎了上去,“怎么站在这里?” “老爷,你告诉我,这墨姑娘,究竟是什么人?”叶夫人抓住了叶明文的手,她觉得不安,很不安,比起第二次知道墨玉杀人之后还要不安,“老爷,那水下有白骨,很多白骨!没有一点血肉的白骨啊!” 叶明文沉默了下来,他握住了叶夫人的手,轻轻的拍了拍,“夫人,将它忘记!” “老爷!”叶夫人带上来哭腔,“我很感激墨姑娘救了你,就算她要咱们家更多的钱也是应该的,可是她……老爷,她究竟是什么人?” 叶明文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揉着眉头,“夫人,有些人的身份,不能为外人所知,你只要知道,我们家与墨姑娘,从此便是一体的,她好,我们便好,她不好,我们会更不好……” 叶夫人愣愣的看着叶明文,有些无法接受,她想笑,可是笑的却比哭还难看,“老爷,什么叫……这是什么意思?” “夫人,有些事,并不是简单的黑白对错就能分清的。”叶明文拉着叶夫人的手,慢慢的朝后院走去,轻轻的开导着她的这位妻子。 叶长歌正歪坐在椅子上,偏过头去瞧墨玉手上的那封信,笑着和墨玉说着些什么,时不时还比划着什么动作。 墨玉很高兴,因为连城的伤好转了,一切都在好转。 叶长歌很开心,因为墨玉她将他放在一个很特殊的位置上,他可以分享她的喜悦。 在这个夏日闷热的午后,两个孩子就这样笑着在屋里看了一下午的信,这或许是他们之间最愉快的一个下午了。 正文 第92章 木光别院 墨玉给连城的信是通过叶家的渠道送到正南道的,没有人会对此产生怀疑,一个是山也遍布大江南北的富商,一个是武林中有口皆碑的正道教派,没有人会对两者产生什么特殊的联想。 连城受到信之后就回了信,由叶家的人带回来,信上的落款时间已经是半个月之前了。 “我哥哥拜陆正文为师了。”墨玉笑着将手中的信烧了。 “恭喜。”叶长歌也笑着。 “长歌,有件事我要告诉你。”墨玉看着已经化为灰烬的信,转过头,对上了叶长歌的双眼。 “嗯?”叶长歌笑着应道:“什么?” “算了,没什么,不是什么大事。”墨玉摇头,不再提起了,关于她要离开的事情,还是迟点再告诉他吧。 叶长歌走了过来,微微弯腰,与墨玉对视着,“我觉得你有点怪。” 墨玉一愣,笑着推开了叶长歌,“什么嘛,懒得理你,今天换个曲子听?” “好啊……” 叶长歌已经学会看谱了,墨玉没有了什么事情好做,就趴在栏杆上,拿着一柄团扇驱赶亭子下的鱼。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吞食过墨玉的血,水里的这些鱼对墨玉有着格外热情的态度,只要墨玉进亭子,便会围上来。 “太守的罪已经定下来了,我爹也将家里的生意都接了过去,墨玉,你想出去逛逛吗?”叶长歌对着谱子拨弄着琴弦,似是无意的问着墨玉。 “好啊,反正也无聊,你定地方就行。还有,我不见外人。”墨玉转过来,将团扇往边上一丢,扇子上的金线都被鱼给咬断了,上面修的菊花也全部散了。 “你总是这样糟蹋东西。”叶长歌看着那面团扇,无奈的摇了摇头。 “鱼咬的,和我没关系。”墨玉耸肩,并不觉得这是自己的错。 “那也是你送过去给人家咬的。”叶长歌翻了个白眼,他和墨玉之间的相处愈加轻松了。 “你家有没有别院什么的去处,每天呆在这里,你不觉得无聊吗?”墨玉将手上戴着的玛瑙手镯摘了下来,在腰间的素白柔丝丝绦缠着玩。 “你见过的好东西多,我家的好东西也不少,可也不是这么玩的啊。”叶长歌停下手上的动作,将镯子拿回来,抓着墨玉的手,给她戴在腕子上,“别再摘了,你一天得丢多少个配饰。” “都说了是配饰了,就是为了配我的,我才是最重要的!”墨玉噘着嘴,又将那个镯子取了下来,扯着叶长歌腰间荷包上挂着的流苏,打了个结,将镯子吊在了上面。 叶长歌楞了好一会,他无奈的笑着,看着自己的荷包下挂着的镯子,摇着头,想要将其解下来。墨玉也不知道打了个什么结,叶长歌越解越乱,最后竟然将镯子和流苏全部缠上了。叶长歌松开手,放弃解开这个镯子,对上了墨玉狡黠的笑,伸手揉了揉她的小脑袋。 “墨玉,你可不能这么调皮!” 墨玉一愣,她看着自己头顶上的那只手,没有说话。 叶长歌忽然发现自己好像做错了什么,墨玉是个公主啊,他居然摸了她的头。就算她们是朋友,还有男女之防在呢!叶长歌忐忑的收回了手,紧张的看着墨玉,生怕她生气。 小玉儿,下次不许调皮了! 墨玉的脑中响起了连城经常说的一句话,每次都是她做了什么事之后,惹连城不高兴了。可是连城从来不会对她发脾气,于是每次都只是这样简简单单的一笔带过。 “墨玉,你怎么了?”叶长歌见墨玉的眼中续上了泪水,有些急了,捏着衣角直起身来,却又无措…… “没事,我想哥哥了……”墨玉吸了吸鼻子,张开手,抱住了叶长歌的脖子,将头贴在他的脖子上,“长歌,你别说话……” 叶长歌在墨玉抱住自己的那一刹那,身子就僵硬了,他的手木木的张开着,不敢搭在墨玉的背上,也不敢做多余的动作。 可是,当那温热的液体顺着衣领滑入的时候,叶长歌整个人都软了,他叹了口气,轻轻的拍了拍墨玉的后背,“你想去看你哥哥吗?” 墨玉摇头,声音有些闷闷的,“长歌,我哥哥在那里是最安全的,我不能引追兵过去……” “墨玉,你想回家了吗?” “不想。我只是想我哥。” “我也可以当你哥哥的。” 墨玉哭了一场,可是谁也没有看到,就连抱着她的叶长歌也没有看到。墨玉的哭泣没有任何声音,可是眼泪却成串的落下,将他的衣襟都湿透了。 十分巧合的是,墨玉哭泣的时候,亭子下聚集的鱼都游开了。 “真是不讲义气的鱼,刚刚还玩的那么开心……”叶长歌这样想着。 天很快就黑了下来,墨玉深吸了一口气,松开了叶长歌,她撇开脸,不让叶长歌看到自己的模样,一只手还抓着叶长歌的衣襟,嗓子有些哑:“你把衣服脱了,都湿了,难看。” 叶长歌虽然奇怪为什么,但还是听话的将衣服脱了,他摸了摸内里的几件衣裳,也有些湿了。墨玉似乎也注意到了她顿了顿,让夏荷将叶长歌的衣服取一套来,督促他将衣服换了。 墨玉捧着叶长歌换下来的衣服,从怀中拿出一瓶稀释的血液,浇在了泪湿之处。 叶长歌换好了衣服,手上拿着那一个缠着玛瑙镯子的荷包,放进了衣袖之中,和墨玉一起往饭厅去吃饭。 叶明文和叶夫人已经在饭桌上等着了,见叶长歌和墨玉来了,便开饭了。 “父亲,我想和墨玉去木光别院住几天,墨玉说要教我骑马。”叶长歌犹豫了很久,然后对叶明文说道,很是小心翼翼,生怕叶明文不许。 叶明文看了墨玉一眼,没有看到她什么特殊的反应,便点了头,“明日让人选一匹马去,墨姑娘还用自己的马?” “嗯,先用逐月教长歌,逐月听话,换做其他的马,估计不太好学。”墨玉放下碗,对叶明文说道。 “墨姑娘行事,在下放心。”叶明文笑了笑,然后转头对叶长歌说了几句注意安全之类的话。 吃完了饭,叶明文就拉着一副有话不能说的叶夫人离开了饭厅,将叶长歌和墨玉留下。 “你母亲,似乎不太愿意……”墨玉端起茶杯,望向叶长歌。 叶长歌抿着嘴,他还记得前几天母亲和他说的话,不知道为什么,父亲醒来之后,她就很不喜欢墨玉了。叶长歌不是一个不孝的儿子,他很像听母亲的话,可是每次遇上墨玉,看着她那双眼睛瞧过来,心里的抗拒总是会莫名其妙的消失。 “墨玉,你别想太多,我母亲就是觉得骑马危险……”叶长歌想要解释,可是在对上墨玉那双似乎什么都看明白了的眼睛,声音小了下去。 “长歌,父母是永远不会伤害你的人。”墨玉放下茶杯,避开了叶长歌的视线,望向门外的灯火,“我没有这样好的父母,可是你有,要珍惜啊……” 叶长歌不知道他应该说什么,他总觉得墨玉的眼睛里面藏了很多的东西,这对还没有经历过太多世事的孩子有着致命的杀伤力。孩子总是喜欢追寻那些他没有接触过的东西,那种神秘感,那种若即若离的感觉,最具吸引力。 “墨玉……”叶长歌叫了墨玉的名字,可是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他觉得朋友之间应该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可是他做不到。因为他的父母不会对墨玉和他同样好,他也不可能让他的父母不要对他好,这是一道必死题。 “你别纠结了,我都不纠结。”墨玉笑着转过头,伸手抚平了叶长歌的眉头,“去收拾东西,明天我们就出发。” 叶长歌被墨玉推了出去,急急忙忙的去收拾东西,还不忘让人将库房之中的首饰拿一些出来,拱墨玉在别院挑选。 墨玉目送叶长歌进了他的院子,然后转过身,朝主院走去。 墨玉进门的时候,叶明文正和叶夫人在吵嘴,墨玉在门外静静的听了一会,然后敲了敲那扇开着的门,“可以进来吗?” 敲门声响起的很是时候,叶夫人的长篇大论正阿红结束,换成了叶明文的话,不会让他们感到尴尬。 “墨姑娘?快请进。”叶明文转过身,让墨玉进来。 叶夫人的神色有些僵硬,她站起身,倒了一杯茶放在墨玉的面前,只不过没有以前的和颜悦色,整个人一直沉默着。 墨玉没有喝茶,甚至连坐也没有坐,她抬起头,看着叶明文。这一眼,带上了她养了五年的威压。 叶明文被这一双眼看着,心中一凛,身体却已经做出了应该有的反应,他躬身对墨玉拱手,“内子无礼,还请墨姑娘恕罪。” 叶夫人面色发白,咬着牙,紧攥着手帕,在叶明文的身边一道行礼。 “你知道我是个什么人的。”墨玉冷冷的看着叶明文,“有很多事我们不需要多说,我来就是告诉你一声,我不会回来了。” “墨姑娘……”叶明文疑惑的抬起头。 “若是有消息了,你送来别院,到时我直接离开。”墨玉淡淡的说着。 叶夫人眨了眨眼,仿佛有些恍然,她竟然要离开了?叶夫人忽然觉得自己这几日的反对和疏远,就像是一场戏,墨玉连一眼都没有多瞧。 “叶夫人不必多担忧,这一走,我大约会有很久不会再来宁阳城了。”墨玉没有看叶夫人一眼,只是提着裙角离开了,她的无视让叶夫人有些难受。 叶明文长长的舒了口气,他转过脸,想要对叶夫人说些什么,可是最后还是忍了下来,解了衣带进了内室。 叶夫人愣愣的站着,她明白墨玉说的每一句话都意思,可是合在一起就不明白了。她这么就要离开了呢?原来她的担忧和操心都是没有必要的?她担心了那么多天,都是做了些什么…… “夫人,往后,我与你说的话,别再忘记了。”叶明文的声音从内室幽幽的传了出来。 叶夫人张了张嘴,还是没能说出什么话来,她闷闷的关上了门,进了内室。 叶明文知道,墨玉不会因为叶夫人的原因而对他们叶家产生什么意见,可是有时候,隔阂并不是简单就能消除的,却是最容易建立的。叶明文叹了口气,看着忙前忙后的妻子,还是没能狠下心斥责。 墨玉在主院外站了一会,浅浅的笑着,提脚慢慢的朝墨荷园走去。 “这世上,并不是所有人都那么看重利益,有很多东西,都比权利地位来的重要……”墨玉的心情很是愉悦,至少叶长歌的父母,不是那种见利忘义的小人。 第二日一早,墨玉就被叶长歌叫醒了,马车早就备好了,两个人上了车,就往木光别院去了。 木光别院是宁阳城附近的一座风光秀丽的园子,边上是叶家族人聚居之处,上次叶长歌买了不少的田地供叶氏族人耕种,几乎别院附近很大一片地方,都是姓叶的。墨玉坐在马车上,翻看着路上买的几本讲历史的野史。野史上讲了不少有意思的谜团,基本上都是围绕着上官家族转的。但是从这些野史之中,墨玉也看出了一点: 历史突然拐了个弯,在晋汉时期出现转折,“元帝从越族夺得蛊术,后改朝并诸国称帝,越氏避世,入山林居。”这时书上的原话。虽然野史不可尽信,但是墨玉莫名的相信这本讲着朝廷坏话的野史说的是真的。 算算时间,上官家称帝已经有了三四百年的历史了,还真是命长啊。 墨玉合上书,仔细算着,那么在应该进入了盛唐时期,书上写了一个名为墨玉使的职位,这是她很早以前就听说过的职位,是皇族特别设立的密卫。墨玉不知道他们是做什么的,书上说是帮助皇族躲开一切危险,可是什么危险却没有明说。只说了上官一脉凭借着墨玉令称霸至今…… 真是,一团谜啊…… 正文 第93章 被死亡了 墨玉在到达木光别院第三天的时候,叶明文派人传来了消息。 连城替她做了一件事,这让墨玉气的一天吃不下饭,还是叶长歌押着墨玉喝了一碗粥之后,才勉强咽下去的。 连城做了什么呢? 他找了一个和墨玉相似的女童尸体,丢到了那座他们一同坠下的山崖下,半个月之后,等尸体被鸟啄食的剩不下什么东西之后,报了官。 从这一刻起,墨玉就被死亡了。 墨玉这一天摔了一套钧窑玫瑰紫茶具,一对白玉转心莲子瓶,一个白玉花卉香筒,一个青玉百寿如意。还是气不过,又抬脚踢碎了厅中的一个白玉吉祥如意盖炉,将多宝架推翻了,连着金嵌宝石葫芦瓶,金座红珊瑚宝石盆景,珐琅玉石荷花盆景,鹤顶红摆件都摔个粉碎。 厅中的动静将外面伺候的下人吓了一跳,战战兢兢地在外面守着,生怕墨玉一不小心把叶长歌也给摔了。 墨玉还是觉得不解气,叶长歌默默的站在她身后,为她递上书桌前的沉香木笔筒。 这是叶长歌最喜欢的,也是现在屋子里最贵的东西,墨玉抬手就接了过来,用力的甩在了地上。 叶长歌垂眸,又拿起桌上喝茶的白釉盘口壶,很贴心的将里面的茶水倒掉,免得弄脏墨玉的衣袖,默默的递了过去。 墨玉这回没有接,她抿着嘴,定定的看着地上那个被摔了一道裂缝的沉香木笔筒,这是叶长歌最常用的笔筒,他很喜欢,虽然墨玉不知道为什么他喜欢这个色泽并不多亮丽,雕花也很普通的笔筒,但这是叶长歌最喜欢的。 “对不起……”墨玉低着头,将那只白釉盘口壶接了过来,轻轻的放回了桌上,然后蹲下身,将那只裂了个口子的沉香木笔筒捡了起来。 墨玉伸手抚上那道不小的裂痕,满是自责,她捧着笔筒,内疚的低着头,走到了叶长歌的身前,“我不是有意要摔了你喜欢的东西的……” “你不生气了?”叶长歌将墨玉手上的笔筒拿了过来,随手放到了桌前,没有意思可惜,只是低着头认真的搜寻墨玉脸上的每一寸表情。 墨玉抬头,惊讶:“你不怪我?” “我们是朋友啊,生死之交。”叶长歌笑着摸了摸墨玉的发顶,将她轻轻的抱住了,“想哭吗?哭吧。” 墨玉原本是不想哭的,可是却被叶长歌这一句话引得哭了,鼻子一酸,眼泪就掉了下来。 叶长歌暗自叹了口气,还是个孩子啊,怎么能不难受。 叶长歌一直都知道,墨玉寄出的信中写了什么,她让越王世子用一具男童的尸体,想让他假死,那送去的三公子的血肉就是这么用的。毕竟是在正南道,有时候会和朝廷打交道,难免会被识破身份,可是他竟然没有那么做,而是将生的希望留给了墨玉。 叶长歌忽然明白了,为什么在那样的家庭之中,墨玉依旧和越王世子感情那么好了。他们是该好的,因为他们彼此都对对方怀有最大的善意,将最温暖的一寸给了彼此。 墨玉在他的面前哭过两次,两次都是因为越王世子…… “不要哭了,你哥哥是为了你,不是吗?事已至此,已经无法改变了。”叶长歌轻轻的拍着墨玉的后背,安慰着。 墨玉还是很难过,因为连城无法一直留在正南道了,就算是拜了陆正文为师,也不行。 “我哥哥,他打算离开正南道,然后进军营……”墨玉将眼泪擦在了叶长歌的衣襟上,她抬起头,眼睛红红的看着叶长歌,“长歌,我也不能在这里多留了……” 叶长歌本来还想着应该怎么安慰墨玉,突然听到墨玉这没头没脑的一句话,他愣了,“你……怎么这么突然?是因为你哥哥?” “我其实早就决定了的……”墨玉避开了叶长歌的视线。 “为什么?”既然是早就决定了的,为什么现在才告诉他? “这不是一个合适的时机,可是,我没办法继续骗你了。”墨玉扬起一个笑脸,“长歌,你对我太好了,我怕你继续对我那么好,我会舍不得离开的。” 叶长歌不解,为什么他对她好,她会舍不得离开。为什么她不能因为他对她好而留下。 “长歌,我有很多必须要去做的事情。我哥哥突然做了这个决定,我没办法继续安于一隅,他要入军营,我也必须进入一个朝廷中有权利说得上话的组织,或者找一个这样的人呆在他身边,否则,我不会再得知我哥哥的消息。” 叶长歌想要告诉墨玉,并不是只有这一种办法,“士兵都是可以通家信的……” “长歌,不是所有的士兵都可以,也不是所有的将军都允许自己手下的人长时间和他人通信。”墨玉拦住了叶长歌没有说完的话,“我对越氏一族没有什么归属感,可是我哥哥不同,他生来所有人都告诉他他今后的目标,他不会像我一样放弃那些泡沫……” “泡沫?”叶长歌不解。 墨玉没有解释,她的眼中充满了哀伤,“我哥哥想保护我,从我出生之后一直都是他在保护我。他牺牲了很多,放弃了很多,他给了我唯一的温暖,我没办法说服自己不对他好。长歌,他是我这一生都要去报答的人。” 叶长歌似乎明白了什么,又似乎什么都不明白,他愣愣的看着墨玉,“你必须要去做吗?” “是,而且我不能带上你。”墨玉点头。 叶长歌笑了,他拍了拍墨玉的肩膀,“那你放心去吧,我会等着你回来的。” “谢谢……”还有,对不起。 “我也会是你很重要的人吗?”叶长歌认真的看着墨玉,不需要最重要,只需要很重要就好了。 墨玉怔楞着,她听出了叶长歌的忐忑与不安,她露出一个笑容,“除了我哥哥,你是我最重要的人,我们是好朋友啊!” 墨玉来不及等叶明文的调查结果了,她从叶明文的手中拿走了叶氏的令牌,这意味着,从天天开始,叶氏的一半产业,都归墨玉所有了。 墨玉将各地的销售账册都翻看了一边,着重查找了特供给墨玉使的两种布匹。一种是白色的鲛人泪,一种是黑色的墨玉纱,两者产地一南一北,都是特别制造的,但是原材料,却无法越过叶家的眼睛。 通过几天的查找,墨玉几乎可以确定这两种布料的原材料产自何地,然后被送往了何地。 锦州府,位于长安与越地中间的一个兵家必争之地。 墨玉的手停留在锦州府的账册上,这里不仅有各种制造兵器的原材料,还有不少特供的物品,除了这两种只供墨玉使的布料,还有各色重臣才能拥有的采用规格。 “锦州府?大儒沈自初也在那隐居。”叶长歌见墨玉的手长时间在锦州府的账册上徘徊,提了一句。 “沈自初?”墨玉转过头,眼睛亮的很,“那个曾经被奉为国师的沈自初?” “不然,还有哪个沈自初……”叶长歌眨了眨眼,“你发现了什么?” “历代墨玉使,都不会脱离朝堂太远,因为那将意味着他们会对朝廷失去控制力。”墨玉眯起眼,手点在锦州府的账册上,勾着嘴角笑道:“长歌,我找到他了,这一任墨玉使,就是沈自初!” “啊?你怎么确定?”叶长歌不明白,才看了几个账目,怎么就确定了? “世界上没有完全巧合的事情,还是那么完美的巧合……”墨玉站了起来,手中依旧拿着账册,“长歌,每一任的墨玉使,都背负着一个人尽皆知的任务。” “辅助君王?这是世人皆知的啊。” “所以,有人会随意让一个没有露过面,在朝堂上没有话语权的人,凭一块不知道打哪来的,谁也没见过的墨玉令,就将大权拱手相让吗?如果遇上夺嫡,皇帝又死了,墨玉使甚至可以主宰皇位的承继。”墨玉冷笑一声,“所以不会的,墨玉使本身,必定与朝廷息息相关,他的官职不会低,但是又要保持神秘,不与那些党派同流合污,又能让人从心底敬佩,能满足这样条件的人很少,而他沈自初则最为合适!” “说得好像这墨玉使,就是为他沈自初量身定做的一般……”叶长歌咂舌。 “不,是因为墨玉使,才有沈自初,他只是空有一个大儒的名号不是吗?没有人知道他收徒弟,更加没人流传他的旷世奇作,他就像是凭空出现一般,就忽然成为了一个大儒,他什么事都没有做成过!”墨玉一针见血的指出了不合理之处,脸上带上了这许多时日来从未见的笑容。 叶长歌被墨玉的笑晃了晃神,他也跟着笑着,说不出为什么,就是为墨玉高兴,她终于找到了。所以,她要离开了吗? “还不够,我还需要沈自初的更多消息,长歌……”墨玉转过身,却见到了怔楞的看着她的叶长歌,她对叶长歌摇了摇手,“你怎么了?” “墨玉,你说,你还要什么样的消息?”叶长歌带着笑,仿佛刚刚愣神的不是他。 墨玉的笑容淡了一些,她伸手拉着叶长歌的袖子,“你在舍不得我?” 叶长歌摇头,拍了拍墨玉抓着自己袖子的手,“我知道我们还会再见的。” “今天我不看了,你也不用帮我打听消息了,我们歇一天,明天再说吧。”墨玉放下了手中的账册,拉着叶长歌往外走去,“不是想吃牛奶沙冰吗?我做给你吃啊。” 叶长歌很高兴,这是墨玉第一次为他放下手中的事情。他想,他在她的心里,还是很重要的人吧。 墨玉是一个很会哄小孩子的人,虽然她以前从来没有接触过小孩子,虽然来到这个世界之后她也不常照顾小孩子,可是她就是能好好的哄好这些孩子的心情。 墨玉觉得,这个技能都是从连城的身上学会的,这是很管用的东西。 墨玉捧着一碗沙冰,慢慢的吃着,时不时去瞧对面坐着的叶长歌,见对方那么珍惜的模样,忽然决定,接下去的每一天都给他做沙冰吃。 “墨玉,怎么被你想到的,我从来没有吃过这样的东西,原本我以为,冰就是这么放在屋里降温的。”叶长歌笑着看了过来,很明显,他很喜欢吃墨玉做的这碗冰沙。 “能放在身边,为什么就不能放在胃里呢?”墨玉笑着放下了手中的碗,“长歌,冰就是水变的啊,再怎么变,它都还是一样的东西。” 叶长歌的眼中带上了笑:“就是你那句,穿上了马甲,我还能认出你?” “就是这样!”墨玉一拍手,“长歌,无论什么样的人,都不能忽略他孩童时候的样子。那是这个人长大之后的模板,无论他披上什么样的皮,无论他做出什么样的举动,都不会太脱离他孩童时候太远。” 叶长歌顿了顿,将墨玉的话在嘴里嚼了一遍,觉得很有意思,然后他想到了一个问题。 “墨玉,你现在还是孩童时候吗?” 叶长歌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问这样的问题,他觉得自己简直是疯了。墨玉现在才五岁,这不是孩童时候,还能是长大了的?可是,他从来不觉得和这个比自己小了几岁的墨玉,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孩子,她甚至做了他的老师。 墨玉也愣了,她从来没有在人面前隐藏些什么,她是什么样的就是什么样的,可她还是没有想到,会遇上这样的一个问题…… 论生理年龄,她的确是个孩子。可是论心理年龄,她上辈子死去时应该是十九岁,再加上在这里的五年,她已经二十四了啊。在这个世界,实在算不得年轻了。 “长歌,我是一个很复杂的人。”墨玉最后也没有回答叶长歌的问题,只是似是而非说了这样的一句。 “墨玉,我觉得,我见过最幼时的你,无论以后你穿上什么样的衣服,我都能一眼认出你来!”叶长歌没有去想更多的,他忽略了那个深奥的问题,很是愉快的向墨玉表达了他的喜悦。 “嗯,我也见过最幼时的你,无论你以后穿上什么样的衣服,我也能一眼认出你来!” 正文 第94章 打家劫盗 沈绪,字自初,号非兵真人。道号取自“寡人之于国也”,取自《孟子·梁惠王上》中的一章。 “是何异于刺人而杀之,曰:‘非我也,兵也。’”。这跟把人刺死了,却说‘不是我杀的人,是兵器杀的’,又有什么两样呢?墨玉觉得好笑,大约他沈自初是想做一柄有思想的兵器吧。 墨玉骑在逐月背上,身上的衣裳已经换成了窄袖圆领袍,手中按着一柄扇子,慢慢的摇着。她想起觉得临行前,闭门怎么也不肯为她送行的叶长歌,还嚷嚷着说不送别就能当她没有走…… 长叹了一口气,果然和一个人相处久了,都会产生感情,她竟然也有些不舍起来。 墨玉抬起头,用扇子挡在自己的脸前,将阳光遮住了。 “墨姑娘,真的不进马车吗?”与墨玉同行的是叶家的商队,由一名姓王的管事主事,他倒是经常关心墨玉渴不渴,饿不饿。 “你把我想的太柔弱,我可是单骑独行一个月的人,别把我和那些娇小姐比。”墨玉拿起逐月身上的水囊,喝了一口,“前面还有多久到安金镇?” “看天色,太阳落山时可以到。”王管事抬头看了一眼那西沉的太阳,说道。 “嗯,我先走一步,你们记得跟上。”墨玉夹了夹马腹,催着逐月快一些。 “墨姑娘,这可使不得。”王管事被吓了一跳,没敢拉住墨玉的马,但是却也拦住了墨玉,苦着脸劝解着:“墨姑娘,您可不能这样任性。” “出门前,你家老爷是怎么吩咐你的?”墨玉倒是不急,她早就看明白了,如果不是叶明文发话,这个商队是绝对不会带上她的。 王管事有些犹豫了,他偷眼看着墨玉,他当然记得叶敏我跟出门前说了什么。 “你要好好的跟着墨姑娘,她说什么就是什么,不能擅自做主,有什么事都要问过墨姑娘,不可妄专……” 老爷说了林林总总的规矩,但是总结起来就是一句话,商队虽然是他做主,可是墨姑娘的意见最大,他得听墨姑娘的。 “墨姑娘,这……不安全……”王管事想了许久,还是没有用最生硬的话阻拦墨玉。 墨玉拉开马头,绕过王管事,偏头问道:“无事,就当给你们探路了,你们最常在哪处落脚?” “这……”王管事犹豫了一会,还是咬牙应了,“姑娘拿着这个,若有危险,便拉了这根弦,我们在镇上的悦来客栈落脚,姑娘一问便知。” 墨玉接过王管事递来的信号弹,她有些诧异,这连城才发明了几年的烟花,这就有信号弹被人研制出来了? 墨玉暗自咋舌,古人的智慧不可限量啊。 王管事原本还想对墨玉提醒一下这个信号弹的用法,要注意的事项,但是见墨玉这样熟悉的眼神,默默的闭上了嘴。他有些明白了老爷临行前为什么会这样告诫他了,虽然不是很放心墨玉独自一人,但是却不会再多管什么了。 墨玉对王管事摆了摆手,扬起马鞭,逐月便扬尘而去了。 “管事,这不要紧吧?”一个押车护卫皱起了眉头。 “瞧这马术,你有事她都不会有事!”另一个护卫上前,有些佩服的看着墨玉的背影,“也不知道是哪家教出来的女娃,就冲着马术,一般人都追不上她。” 王管事若有所思的看着那道绝尘而去的身影,清咳了一声,“好了,赶路吧。” 墨玉骑着马,没有马上往安金镇去,而是转了个方向,朝东边的一个林子而去。她远远的就闻到了一股熟悉的味道,这里有人在养蛊。 果不其然,墨玉一进林子,就察觉到了一个至少放了两年的炼蛊之地。 甚至不需要去找,墨玉就清清楚楚的感受到了养蛊之地的方向,她跳下马,牵着缰绳,走在落叶堆积的林子中。 脚上的羊皮小靴被一寸厚的腐烂树叶给染黑了,一步一个脚印。 墨玉皱着眉头,看这样子,至少半年没有人来了。可是,为什么呢?看这炼蛊之地的模样,两个月前就该成熟了,再放下去,蛊虫就该蔓延出林子了,到时候这蛊毒可不是那么简单能抑制住的。 墨玉的脚步停了,她皱起眉头,看着前方不远处倒在地上的几匹马,以及那凌乱的脚印,有人在这里活动过。 墨玉仔细感受着,没有感到附近有人活动,她的眉头皱了起来。 这些人大约是骑马进来的,进林子太久,蛊毒入侵了马的体内,然后将马毒死了,只是……这些人为什么不出林子呢?是没有发现这林子有毒吗? 墨玉来到这些死马旁,她没有蹲下来检查,只是草草的看着,便已经看到了马身上的伤。有刀伤,剑伤,钝器击打的瘀伤,还有锐器割过马脚,难怪…… 墨玉转头看向这些脚印的去向,是通往林子深处的,与之一起的,还有另一波动不同方向追过去的脚印,他们在被人追杀。 墨玉皱起眉头,他们的方向,是蛊毒最浓之处,那里是墨玉此行的目的地,炼蛊之处的所在。她是一定要去的,上一次因为陆清歌,她损失了不少血,头上已经冒出白发了,这不是个好征兆。 她的蛊王有取它补己的能力,之前差点被越王杀死,就是吃了不少的蛊虫恢复过来的,她只能选择不断的炼蛊。用成熟的蛊虫喂给蛊王,弥补她损失的精元,如果之后她长大来月事,这笔“开销”会更大。 墨玉叹了口气,加快了脚步,这一个炼蛊之地不能错过,就冲她大老远就能嗅到味道,这就是一个极品了,她不能英年早逝。 墨玉绕过地上的马尸,朝林子深处走去。 没用多久,墨玉就看到了一个个的死人,地上散落着他们的尸首,有的是被刀砍死的,但是更多的是用弓箭射死的。墨玉查看了一下这些尸首,他们衣衫整齐,并不像是被追杀的。而他们身上的箭,也不是制式的,也就是说,林子里被追杀的人,不是官兵。 这个发现让墨玉高兴了些,至少她不用担心再往前会遇上什么麻烦,只要不是官兵,她就不用担心。 墨玉自嘲的一笑,从什么时候开始,她也成了一个犯罪分子,还和执政党对着干了起来。最关键的是,她曾经还是这个家族之中的唯一继承者,真是可笑。 墨玉扯着嘴角,不厌其烦的将脚从地上那越来越深的淤泥中拔出来,朝里走去。 逐月有些不安的踏着蹄子,墨玉摸了摸逐月的鬃毛,然后将稀释的血水喂她喝了些。见逐月稍微安静了些之后,她继续往前走,然后就看到了这场战斗的结局。 地上横七竖八的躺着两拨尸体。一拨和刚刚她看到的人一样,衣着干净整齐,是追杀者。而另一拨衣衫褴褛,若是放在城镇之中,妥妥的乞讨者,实在是太狼狈了。 墨玉蹲下来,也不管衣袍沾上了污泥,她检查了一下这些被追杀的人,他们还活着,手中紧握着弓箭,失去意识之前,还在搭箭。有几个人失血过多,血液滚入污黑的泥土之中,化作地上乱爬的蛊虫的养分。 墨玉站起来,她拿着一柄还算干净的弓,虽然拉不开,但是这款式她倒是挺喜欢的。墨玉捡了几支箭,没有放进地上被弄脏的箭袋中,随意的插在马鞍上,牵着逐月继续往里走。 逐月有些不解的看了一眼地上的人,打了个响鼻。 “不要管他们,我们不是圣母,谁知道他们会惹来什么麻烦?”墨玉轻声的说着,拉着逐月往里慢慢的走着,小心的挣脱一次次浆着鞋底的淤泥,终于来到了林子最深处的炼蛊之地。 “不算很大,但是够你吃个饱了。”墨玉放出了蛊王,轻轻的点了点它的小脑袋。 蛊王很是激动的看着眼前的炼蛊之地,那密密麻麻像是喷泉般的坑洞,那都是上好的食材啊! “不知道是哪个人的,大约是我那几个哥哥中的一个吧,也不知道好好的看着,活该给我做了嫁衣!”墨玉站在坑洞旁,蛊王的出现,让面前的蛊虫都安静了不少,老老实实的趴着不敢动,但还是也不乏几只偷偷逃离的。 墨玉掐了个法指,闭眼结印,“乖乖的过来,有好吃的哦~” 像是魔咒一般的声音,随着墨玉咬破的手指,那些蛊虫便疯狂的朝墨玉涌来。蛊王兴奋的在墨玉的头顶转着,盯着下方紧紧围着墨玉周身半步外的蛊虫。 墨玉睁开眼,眼中仿佛闪过一道红光,地上的蛊虫没有征兆的相互厮杀了起来…… “大约还要等半个时辰,你不如随便来几只尝个鲜?”墨玉偏头看向蛊王。 蛊王倒是很傲娇的转过头,没有如墨玉说的那样去尝个鲜,君王般落在墨玉肩头,等待美食的送上。 半个时辰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地上那厮杀的蛊虫早就少了大部分了,剩余的那些蛊虫似乎产生了灵智,想要逃离。 墨玉将手中的血滴在地上,便再次吸引了这些蛊虫上前争抢,有了第二次的厮杀。 等场面差不多没那么热闹之后,墨玉抬了抬肩膀,“快去,天快黑了,我们还要去镇上,没时间等了。” 蛊王有些不情愿的飞下墨玉肩头,比起上次在叶家的饕餮大餐,这一餐量多还不精细,它自然不喜欢。但是有总比没有的好,虽然有些小情绪,但还是吃的很愉快的。 蛊王的上场,让它身旁的那些蛊虫都不敢擅自争夺了,老老实实的趴在地上等它去吃那滴血。只不过蛊王并没有这个意思,它扑向那些没有反抗之力的蛊虫,一口一个的吃了下去。 蛊王的速度很快,没一会,就将地上的蛊虫都吃了个干净,还顺便将墨玉滴在地上的那滴血舔了,只不过身上倒是弄得脏兮兮的了。 蛊王兴奋的飞回了墨玉面前,想要进去,但却被墨玉一张拍开了,“你不知道自己很脏吗?” 蛊王被拍的有些懵,它在空中晃了晃,有些委屈的面对着墨玉。 “去找个树叶擦干净了,我给你弄点树脂洗澡。”墨玉抬脚往离她最近的那棵树走去,将腰间的匕首拔了出来,用力的刺入了树干。 蛊王晃晃悠悠的回来了,看上去还有些得意自己那么快将泥蹭掉。树上有树脂流了出来,它迫不及待的飞了过去,仔仔细细的清理着自己。 等到蛊王将自己全部处理干净之后,墨玉才允许它用自己的衣服擦擦,回到体内。 墨玉吸了口气,林中的蛊毒已经开始慢慢消散了,大约是她的那滴血的功劳。墨玉上马,找了个方向,骑马出去了。这个炼蛊之地已经有了不少死人,很快就会被人发现,再存在下去,一定会出现,就当她做了回好事吧。 进入安金镇的时候,天已经彻底黑了,墨玉远远的就瞧见了在镇外守着的王管事,有些诧异。 墨玉加快了速度,在即将到达时,拉进了缰绳。这是墨玉和逐月经常玩的游戏,两者很有默契,马蹄高高的扬起,甩起不少泥点子,然后轻巧的落下。 墨玉端坐在马背上,看着面前被吓了一跳的王管事,笑嘻嘻的问着,“管事怎么在这里站着,不是说在悦来客栈见吗?” 王管事按着自己狂跳不止的心脏,想要斥责墨玉贪玩,但是又偃旗息鼓了,他叹了口气,皱着眉头,“墨姑娘,你下次可不能这样吓唬我们了,要是您真的丢了,我们可怎么是好!” “慌什么,我丢不了,就算你们找不见我,回去和你家老爷说一声,他也不会怪你们,我随性惯了。”墨玉摆了摆手,跳下马来,歪着头对王管事笑着,“悦来客栈在哪里?我可是饿了呢!” “这里,姑娘请。”王管事闻言也顾不上教育墨玉了,连忙引路。 墨玉笑着背着手,跟在王管事的身后走着,重重的踏着脚,将脚上已经半干的泥震落了一路。 正文 第95章 施恩不求报 王管事看着自己衣摆上沾上的泥点子,无奈的摇了摇头,将墨玉带回客栈,给她点了一桌饭菜,这才告退。 “王管事不坐下一起吃?”墨玉大大咧咧的坐在上首,也不管身上脏不脏,随意的用小二送上的湿布擦了擦,抓起筷子就要吃。 “墨姑娘先用,小的去换身衣裳。”王管事哈腰对墨玉笑道。 “哦,去吧,给你留菜。”墨玉点头,摆了摆手,并不是很在意,倒是对桌上的饭菜很有兴趣的样子,津津有味的吃了起来。 客栈的食物自然不会好的那里去,但是饿了一个下午,还做了不少体力活的墨玉,对于荤素搭配的酒席已经很满意了。 除了王管事,商队中只有一个护卫头领和她一桌吃饭。护卫头领叫松平,他刚刚和王管事一起领自己回来的,只不过他没打算先去换了身上被墨玉弄了泥点子的衣服,直接跟着墨玉坐下吃了起来。 “墨姑娘下午去了东边的林子?”松平像是随意的一问,只不过那惹眼的视线却一直往墨玉的脚上瞥。 身上没什么伤的黎明朗和吕树各自背着一个同伴,他们进安金镇时,对地上那道熟悉的马蹄印看了许久,然后是地上的泥点,再然后就是那一路往内而去的小脚印。 楚星河吊着一只手,有些吃力的检查了一下黎明朗和吕树背上的两个人,皱起了眉头,“洪客和许泗的状况不太好,我们得先找一个地方落脚。” “看这个。”吕树指着地上的那一串小脚印,“是林子里的那个脚印,还有那里的淤泥,马蹄铁的印子也一样……” 楚星河一顿,他就着微弱的月光,仔细的辨别了一下地上的痕迹,沉默了片刻:“小恩人也在此,要去答谢吗?” 黎明朗皱起眉头,“先不要,既然小恩人没有直接救我们,也没有等我们醒来,或许是不想与我们相识。” 楚星河的声音不辩喜怒:“是了,我们身后有那么多追杀……能得救已经很好了。” “去找个客栈住下吧,银子还有么?” 墨玉的筷子一顿,她转过头看向松平,眉头渐渐地皱了起来,正要教教他什么是不该管的别管,却被一道粗狂的声音打断了。 “小二,还有房没有?” 墨玉的话被打断了,她转过头看去,走进来了三个男人,一个吊着手,另外两个背上各自背着两个男人,看上去是一行的,只不过这衣裳破烂不堪,像极了叫花子。 “喊什么喊,五钱一个人,大通铺,要不要?”小二熟门熟路的拿着肩膀上搭着的汗巾在虚空抖了抖,像是要驱散这无人带来的霉运。 “住,要三个人的铺。”打头的男人沉声应着,让那个吊着手的男人递了钱给小二。 楚星河从黎明朗处摸出了几个钱,递给了小二,好声好气的问对方哪里有大夫,兄弟病了需要治病…… 墨玉的视线一直停留在这些人的身上,静静的看着他们穿过大堂,往后面走去。 松平倒是稀松平常,只不过在这五个人出现的那一刹那,他和他的手下们都警惕了起来,手搭上了刀把,直到他们离开,才继续喝酒吃菜。 黎明朗在跟着小二进后院的时候,最后看了一眼墨玉,然后对上了她瞧过来的视线。 步子依旧在往前,只是对视了了短短的一眼,两人都知道对方发现了今天下午的那个小秘密。跟着小二进了后院的屋子,黎明朗取了被褥,将背上的人放下来。 “大哥,那是个丫头!”楚星河见小二走了,关上了门,压低声音说着。 “我知道,”黎明朗沉思着,“她认出我们了……” “啊?”楚星河愣了愣,“那咱们去道谢不?” “你个傻子!”吕树给了楚星河一个爆栗子,“没听见我们进来时那个男的问了小恩人什么吗?小恩人明显就不想让人知道她去了那林子,你这就给人家抖出来了?那男人和小恩人就不是一路的,指不定有什么内里呢,你冒冒失失跑过去,小心小恩人拿你当仇人!” “啊?”楚星河眨了眨眼,默默的蹲了下来,“大哥,怎么办?” 黎明朗从胸中出了口浊气,“先去找大夫,四弟五弟的伤拖不得,报恩的事日后再说不迟,都住在一个客栈,能打听到小恩人的来路。” 楚星河应了一声,退开门就顺着小二刚刚指的路往医馆去了,没多一会就带回来了一个白胡子的老大夫,以及一个关于墨玉的消息。 “大哥,小恩人跟的是首富叶家的商队,往锦州府方向去的。”楚星河的眼睛亮亮的,“大哥,咱们也是去锦州府的,可以搭他们的商队!” “叶家的商队,可不是那么好搭的。”吕树沉声道,“小恩人能搭上叶家的商队,想来也不是一般人。” 黎明朗点头,“不要给小恩人找麻烦,叶家的商队不会应我们的,远远的跟着就好,他们商队肯定有大夫,若是有急需,可以问一问,若要搭车,恐怕是不行,叶家的那个护卫头领看上去对小恩人也不是多有礼,不要惹麻烦。” “哦,对了,大哥,小恩人姓墨,他们都管她叫墨姑娘。”楚星河挠了挠头皮,说道。 “墨姑娘……”黎明朗嚼着这个名字,颔首,“别在外面说漏嘴,别给她惹麻烦。” “知道了大哥!” 大夫出来之后,说明了里面的洪客和许泗并没有什么大碍,只是身上的伤有些重,又沾了泥水。开了药,吩咐尽量不要挪动,好好静养。黎明朗三人将大夫好好的送了出去,将诊金给了,然后愁眉苦脸的回来。 “大哥,钱都花完了……”楚星河皱着眉头,很是为难。 吕树一个手肘捅了捅楚星河,“别怪大哥,小恩人那时候不愿意回答那问题,我们自然要帮她的,而且他们两个能和我们一样水风口?一晚上就没命了!” “这么说,还是我的错了?”墨玉坐在二楼的窗口,双腿搁在窗外,一晃一晃的嘟囔着。 “我去附近找找,或许有草药,你们在这里守着他们两个……”黎明朗转身,朝外走去。 “这附近哪有什么地方能采草药?”楚星河一急,喊了出来。 黎明朗没有回答,自顾自往外走去。只不过他才迈出一步,头顶上就掉了一个珍珠手串,好巧不巧的落在了黎明朗的脑袋上。黎明朗被砸的有些懵,他下意识的将那个砸到他的珍珠手串拿了下来,然后抬起头望去,却什么也看不到了。 “二哥,你看见了吗?”楚星河也抬着头,眨了眨眼,扯着吕树的手问道。 吕树点点头,“看到了,小恩人刚刚坐在窗口,我抬头的时候,她就跳进去了,身法很快,很漂亮……” “谁叫你看这个了!”楚星河一急,拍了一下吕树的胳膊,“她送怀里掏了一把珠宝出来,有绿镯子,红簪子,各种各样的,她就随手扯了个丢下来,就是这个珍珠串,大哥,这是真的假的?” 黎明朗拨开了楚星河凑过来的脑袋,手中捏着这船珍珠手串,沉默了许久。 吕树也皱起眉头,他下意识的认为,墨玉一次又一次的帮助他们,却没有任何要他们感激的意思,这很不对劲…… “大哥,会不会,叶家的人控制住了小恩人?”吕树不由得用最坏的思想去揣测叶家的商队。 “不至于,你不是说她的身法很漂亮吗?”黎明朗依旧愣愣的看着手中的珍珠手串,但是大脑依旧开始飞快转动了起来,“能被你夸的人也不多,叶家的护卫也就这点本事,就算她只是个孩子,想要跑不是问题的,更何况,刚才我们见到的那个男人,虽然对小恩人有怀疑,也不至于过线。” “你们在说什么啊?”楚星河不是很明白黎明朗和吕树打哑谜。 “没什么,只是讨论了一下小恩人和叶家商队是什么关系。”吕树拍了拍楚星河的肩膀,“这样看来,不像是从属,也没有谁逼迫谁。” 黎明朗嗯了一声,忽的觉得手中的珍珠手串有些发烫,既然对方没有什么忙要他们帮,那为什么还要帮他们呢? “大哥,一个恩也是报,两个恩也是报,洪客和许泗可不能多等!”楚星河不懂这些有的没的,刚刚愁着没有钱买药,现在小恩人丢了个珍珠手串下来,这就有钱了,到时候一块包了恩就是了,还要想什么? “你可知道,这是什么?”吕树扯了扯嘴角。 楚星河眨眼,一脸茫茫然:“是什么?不就是珠子嘛。” 吕树说道:“形圆如豆,乳白色,有光泽,是珍珠。” 楚星河笑着:“我知道这是珍珠,我见过,街上那些大姑娘小媳妇都喜欢,就是这些比她们的大,好看!” “这应该是凤凰螺珠,与普通的蚌珠不同。浅粉色,椭圆,绝佳臻品会在表面上出现有如火焰般的纹理,并且具有奶色瓷质外观……”吕树越说,神色越氏凝重,他看着黎明朗手中的那串珍珠手串,渐渐的沉默了下来。 “真的哎!”楚星河好像发现了什么大秘密,惊奇的看着那串手串,“真的是粉的,还有花纹,和上次那个什么老爷家里的瓷杯差不多,一个个都那么大……” “珍珠没有绝对一样的,凤凰螺本就罕见,还能有这样等大的绝佳上品,只拿出去一颗珠子,就够我们快快活活的吃上好几年了……”吕树咂舌道。 “这东西我们不能要,还是送回去吧……”黎明朗深吸了一口气,将手串攥紧了。 “大哥,小恩人既然只是丢下来给我们,丢完还立马避开了,就说明她并不想和我们有什么交集。”吕树拦住了黎明朗,给楚星河使着眼色。 楚星河眨了眨眼,明白了吕树的意思,顺着他的话劝着,“是啊大哥,洪客和许泗等不了。小恩人手上还有不少很漂亮的珠宝,应该不差这一串珠子。你把珠子还回去,我们是没什么,洪客和许泗就不一定了,那林子还有毒,也不知道会不会有什么余毒未清之类的。” 黎明朗的肩膀耷拉了下来,垂头看着手中的珍珠手串,叹了口气,闭上眼,“我去当了它,若是有机会,是要赎回来的……” “这是自然。”吕树点头应是。 楚星河也连忙点头,殷切的看着那一串很值钱的珠子。 “这样的好东西,一串当了也太浪费了,这可是能做贡品的好东西了。”一个黑衣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了角落,幽幽的声音传了过来。 墨玉从床上跳了起来,眯起眼,转头看向窗户,她用了缥缈身法,直接移到了窗边,往下望去。 一个黑衣人站在阴影处,目光森然的看着黎明朗几人,“叛教之徒,还不乖乖受死!” 墨玉挑眉,叛教之徒?难不成这个世界还有什么魔教之类的存在?这不是权谋向的剧情吗?什么时候来了那么多江湖人物?墨玉饶有兴致的趴在窗台上,无声的看着下面一触即发的战斗场面。 “居然是你?”黎明朗将受了伤的楚星河拉到了自己的身后,目光沉沉的望着黑衣人。 “我已经来了,你觉得师父他老人家还能远吗?”黑衣人扯着嘴角,面目阴沉,露出了一个诡异的笑容,与这边的三人相去甚远。 “没劲,老套路了,能不能换点新花样?”墨玉低声嘟囔着。 “谁?”黑衣人的目光锐利的看来,还没见到人,手中的暗器就甩了出来。 墨玉被吓了一跳,立马将体内的那些本来就没多少的内力操动了起来,运用缥缈身法,迅速往后退去。 银光闪过,一柄泛着绿光的小刀飞过墨玉的耳畔,没入了墙壁内。 墨玉的心依旧在狂跳着,五官异常的灵敏,她甚至可以听到楼下的那三个陌生人在冲她大喊“小恩人”。 真是,她讨厌这个称呼! 正文 第96章 金国北堂 墨玉往边上走了走,然后她就看到了更多的暗器从窗户外飞进来。 “所以,我和你们有仇吗?”墨玉翻了个白眼,迈步朝里间走去,正打算掀开被子睡觉,却又听到房门被拍响了。 “墨姑娘,你没事吧?”松平子啊门口大喊。 “你不进来我就没事……”墨玉皱起眉头,也不打算睡了,坐在床上生闷气,换做黑衣卫才不会问这种问题,只接跑下去把危险都清理了。 “墨姑娘,你开开门,我们还是在一起的安全些……”松平却依旧执着在门口。 “不开……”墨玉靠在床沿上,冷冷的看着那依旧跃上对面屋檐的四个人。 黎明朗手持一柄长刀,与那名黑衣人对峙着,“你的目标只是我们,为什么要伤害无辜?” 黑衣人桀桀笑着,目光阴冷的看向黎明朗身后的那扇窗户,“瞧瞧你们想保护的人长什么样,说不定会是能控制你们的好方法,我为什么不试试?看着只是个小孩子,怎么就不能伤一个了?” “北堂平,这里不是金国,你别觉得我们就能如你的愿。”楚星河跳了出来,剑指黑衣人。 “哟,终于肯说出来了?”黑衣人摸着下巴,抬起脸,笑着看着楚星河,“以前你没脑子,现在还是没脑子。一个商队,怎么会因为一个小孩子惹上敌国的人呢?商人都重利!” 墨玉已经坐了起来,在门外的松平已经没了动静,也不知道是走了还是怎么。 墨玉的脸色在外面的对话传入耳中时,就已经沉了下来,她冷冷的看着窗外对峙着的四个人,下了床,慢慢的走过去。 吕树在察觉到墨玉走过来的那一刹那,就扑了过来。与之一同动起来的还有黑衣人,以及阻拦黑衣人对墨玉下手的黎明朗、楚星河。 “小恩人,不要过来,小心危险!”楚星河大喊着。 “小恩人?”黑衣人眼睛一亮,“原来那个林子里你们是真的中毒了?是她救了你们吗?” 墨玉甚至想骂楚星河一句蠢货,不会说话就不能当个哑巴吗?你爹妈是怎么放心你出来闯荡江湖的? 吕树的脸色也不是很好看,他跳了进来,转身将窗户关上了,愧疚的看着墨玉,“抱歉,小恩人,我们……” “你们给我惹麻烦了……”墨玉淡淡的扫了吕树一眼,神色如古井无波。 吕树大汗,嗫喏着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 “让开,这个叫北堂平的不死,我心难安……” 墨玉虽然说着要吕树让开的话,可是也没指望吕树会让开,她绕过吕树将站在窗户旁。 吕树没有反应过来,墨玉到底是怎么绕过他走到窗户旁的,似乎只是一眨眼的功夫,不由得有些愣了。但是当他看见了站在窗边的墨玉,还是下意识的提醒道:“小恩人小心,北堂家的暗器十分厉害。” “那也得看得见人才能发射不是?”墨玉冷笑一声,五指扣了个花,将一道金色的光从窗户缝中弹了出去。 吕树有些晃神,这一晚上,他见到的东西是他一直都没法理解的。刚刚那快如闪电的身法,现在这神秘的暗器…… 楚星河一僵,他眨了眨眼,没有了下一步的动作,盯着自己的左肩看,“大哥……你用暗器了?” 黎明朗没有楚星河那样脱线,他沉下脸,提着刀对着那同样僵着身子的黑衣人,沉声道:“不是我,是我们身后发出的……” 黑衣人怔楞着,他看着自己的胸口,心口处的衣服破了一个小洞,像是有一根极粗的针扎穿了层层衣料,直刺入了他的心口。 “这是……”黑衣人伸出手,想要去摸一摸,只不过手才抬起,便软软的垂了下去。 黑衣人的死来的得很突然,仿佛那一道金光从来没有出现过一般,好像他胸口的那个直穿透了身子的小洞一直都在一般。等他倒下去的时候,楚星河还是没能反应过来,而黎明朗正要过去查看黑衣人是否真的死了时,身旁却吹起了一阵风。 黎明朗警惕的握紧了刀,目光锐利的朝那阵风吹去的方向看去,然后愣住了。 “小恩人?”还站在屋内的吕树,与黑衣人身旁不远处的黎明朗、楚星河,一同惊讶的叫道。 墨玉将缥缈身法提到了她所能做到的最快速度,飞到黑衣人的身旁,迅速的将蛊王收了回来,然后从腰间取出一瓶稀释过的泪水,滴了几滴在黑衣人的身上。 尸体还是温热的,但是他变凉的速度却也赶不上化作血水的速度。那是一种极为壮观的场景,屋内屋外的三个人沉默着,看着墨玉将那个已经死去的黑衣人溶成了一摊血水。 不!并不是一摊血水,如果仔细去看,那一摊血水也在逐渐变少,屋顶只剩下黑衣人身上的衣服,其余的很干净的消失了。有几滴顺着屋檐落下的血水在半空就消失了,好像是下太阳雨,没等落到地面上,水就蒸发干了。 楚星河咋舌,最粗神经的他也察觉到了墨玉身上的危险性。如果说墨玉之前在林子里面救了他们,他们可以理解为墨玉正好有解药。如果刚刚墨玉给他们丢珍珠手串去抓药,他们可以理解为墨玉正好有钱。 可是换做现在这个诡异的场景,她站在屋内,窗户关着,弄了一个瞧不见的暗器,把正和他们斗的生龙活虎,金国最擅暗器的北堂族人弄死了,还用一种极为快速的身法到了他们的身边,用几滴“水”把尸体变没了,谁都会感到害怕吧? 墨玉静静的站在屋顶上,她甚至可以察觉到身后有多少双眼睛看着她。 “你们给我惹麻烦了……”这是墨玉今晚第二次说这句话了,而听到这句话的人,第一次感受到了压力。 “墨姑娘——”松平和王管事带着一大帮人跑了过来,举着手中的刀剑对黎明朗三人喊道:“大胆贼人,还不放了我家姑娘!你们要劫持她去哪?” 墨玉想,王管事给的这个理由真的很好。毕竟没有人能看清楚她是怎么从屋里跑出来到屋顶上的,她背对着那些窗子,里面的人不会看到她手中有个可以化尸的瓶子。这一切都可以说成是这几个男人劫持了她,那么她就不会有麻烦了,这个主意真的很好。 黎明朗也是这么想的,他对楚星河使了个眼色,不让他说话。楚星河似乎也察觉到了什么,默默的闭上了嘴,虽然一根筋,但还是懂得什么是报恩的。吕树翻出窗户,轻身到了黎明朗身旁,对他点了点头。 “大胆,你还不放了我们姑娘!”王管事真的是很用力的喊着,还象征性的挥舞着手中的刀,与松平的手下们对黎明朗三人发出无声的警告。 墨玉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她不用看,就知道吕树正在靠近自己,他们打算真的劫持她,然后让她从这个麻烦之中脱身。 “我是墨玉啊,我是公主呢。”墨玉转过身,望向吕树,抬起手,做了个退下的动作。 吕树提着剑的手一顿,他愣愣的看着墨玉,小恩人这是要做什么?这不是最好的办法吗?难道她有更好的办法?吕树下意识的警惕了起来,如果说是更好的办法,杀了他们然后报官,这会是最无懈可击说法,毕竟死人是不会开口的…… “我们的命是小恩人救的……”黎明朗垂下了手中的刀,扬着脖子,“小恩人要取,我们无话可说,只求小恩人绕过我们那两个兄弟……” 墨玉路过黎明朗的身旁,好像并没有听到一般。她抬着下巴,姿态高傲,像是一只孔雀,她张开了双手,迎风从屋檐上飘下,轻轻的落在了地上。 黎明朗第一次发现,墨玉和他们不一样,和那迎上来的叶家商队管事也不一样,她应该是高高在上的,她该是自在无拘束的,她的脚不应该落在这脏兮兮的土地上…… “走吧。”墨玉没有对王管事和松平表示什么,仿佛没有瞧见他们已经摆开的架势,小脚一起一落,姿态漂亮,脚步迅速的进了客栈,没事人一般上了楼,将楼下那些偷眼瞧着她的人都甩在了身后。 “管事,这怎么说?”松平觉得今晚见到的东西,绝对能用震撼两个字来形容了,他一直以为是拖油瓶,是麻烦的墨玉,竟然有这样高的武艺,还杀人不见血,简直是……太帅了! “出来时老爷交代了,墨姑娘最大,回去睡觉吧。”王管事想了一会,然后说道,他拍了拍松平的肩膀,仿佛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跟着墨玉的脚步就回去睡觉了。 “回去睡觉?”松平挠了挠头皮,看了一眼还在屋顶上呆着的三个人,假装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转身离开了。 黎明朗三人也愣了,他们没见过这样的处事方法,假装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不说他们刚刚提到了金国,还提到了北堂这个姓,话语之间又对小恩人不同,这客栈里住着的大多是各地的行脚人,谁能听不明白? “小恩人是什么意思?”吕树也摸不着头脑,他来到了黎明朗的身旁,问道。 “这不是很简单吗?让我们忘了这回事,当什么都没发生过!”楚星河收了剑,凑了上来。 “你还好意思说!”吕树给了楚星河一个爆栗子,“要不是你说破了北堂平的身份,小恩人就不会陷入两难之境!” “我……我哪知道会这样啊……”楚星河缩起了脖子。 “先下去吧,老四老五的药先去买了。”黎明朗从衣袖里摸出了那串珍珠手串,“这个用不着了,北堂平的身上有金子。” 三人将黑衣人的东西收了收,同样没什么事般回去了。 这一晚,注定是办法的一晚。 墨玉进了屋子,就上床了,没有人来打扰她,周围的一切安静的像是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一般,除了她手中那只金色的蛊虫。 “他的心头血好吃?”墨玉冷笑,“再好吃,你能吃空了不成?这里可不是越地!” 蛊王有些委屈的将脑袋埋在了墨玉的手心里,却被墨玉弹飞了出去,在空中晃了一会,才稳稳的飞起来。 “干活了,闭口蛊,不是又不是第一次了,早点做完早点睡觉,客栈里面的人一个也不许放过!”墨玉默了片刻,“算了,镇上没多少人,用点禁术,每个人都种一个……” 夏日的日头长,墨玉才结束没多久,天就开始亮起来了。 离出发还有一会,墨玉伸了个懒腰,从凳子上站起来,推开窗往外看去,面上尽是疲惫。 “大哥,是小恩人。”楚星河站在下面,仰着头看着推开窗出来的墨玉,连忙唤道。 黎明朗将手中药罐里的药渣都倒了,抬头看去,瞧见了闭着眼睛趴在窗口的墨玉,张了张嘴,没有说话。 “昨天不是很晚啊,怎么小恩人看上去很累的样子?”楚星河挠着头皮。 “看上去,像是一个晚上没有睡……”吕树走了出来,将手中喝完药的碗在井水里冲了冲,面露担忧,“小恩人和叶家商队里的人不会是有了冲突吧?” 像是注意到了他们不加掩饰的目光,墨玉转过头望了过来,正对上黎明朗三人的视线,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要不是因为你们,我也不用累那么一夜!”墨玉翻了个白眼,关上窗,转身去换衣服了。 墨玉有些后悔,她原本以为这些人死定了,那些蛊毒不是一般人能抵抗的住的。没想到她消了那些蛊毒,反倒是阴差阳错的救了他们一命,早知道他们命那么硬,就该先结果了他们。虽然给镇上的人都下了闭口蛊,但是一旦有人来查昨晚的事,一定瞒不了…… 墨玉挠着头,商队也不能多呆了,牵扯到了邻国,说不定什么时候官兵就找上门来了。墨玉有些烦躁的扯着头发,随意的将头发束起来,也没有带发冠,她得在马车上补个觉…… 正文 第97章 跪谢大恩 墨玉起的比前几日要早,王管事和松平也起的早,她下楼的时候正好碰上两人来叫她起床。 “墨姑娘,客栈的人还没起,我们抓紧时间吃了早饭,便出发吧?”王管事拱手问着墨玉的意思。 “嗯,抓紧时间,快点出发。”墨玉下楼,坐在了早就摆了清粥小菜的桌前,拿起碗就开始吃。 进了大厅的黎明朗一愣,看着墨玉眼底的青黑,有些愧疚。他扫了一眼站在一旁假装自己不存在的小二和掌柜,没有上前,只是将账结了,转身离开了。 墨玉被王管事和松平的目光看的烦了,放下碗,“要问什么?” 松平缩着脖子,开始装鹌鹑。 王管事瞪了松平一眼,陪着笑,“墨姑娘先吃吧。” “你们看着我,我吃不下去。”墨玉放下了筷子,淡淡的看着王管事。 王管事轻咳了一声,凑了过来,低声问道:“墨姑娘,昨晚那几人……” “我不认识……”墨玉拿起筷子,沉着脸吃饭,她开始想,叶家的管事难不成都那么没眼色?为什么她分到了这么个没眼色的? 墨玉很明确的表示了她的不高兴,于是整个用餐的过程都没有人去打扰她。甚至她今天破天荒的上了马车睡觉,也没有人敢去多说一句话。王管事指挥着人将马车空出来,又亲自装了松软的褥子垫上去,放了不少茶水点心,这才舒了口气,下令出发。 松平沉默的抓着缰绳,坐在马背上,他的脑中依旧在想着昨晚上见到的那一幕。墨玉的功夫很好,比他好,他都没看清楚墨玉是怎么飞过去的。而那三个不知道什么人,功夫也比他好,就连那个已经死了的黑衣人,功夫也比他好很多很多…… 松平有些怀疑人生,如果来劫车的是他们……不,就算只有墨姑娘一个人劫车,他都该引咎自戮了。 “头,后面跟了人。”一个护卫上来,对松平小声的说道。 松平猛地回过头,然后就看到了架着一辆马车的黎明朗,以及骑在马上的吕树,看那车轮印,还有三个人都在车上…… 松平忽然觉得有些头疼,他看了一眼身后自己的几个假装什么都没发生的手下,看着他们紧握的刀,头更疼了。 “谁能告诉我,为什么他们会跟上来?”松平一甩马鞭,烦躁的问着。 “只是跟在后面,没有怎么样我们,路又不是我们家的,你管人家?”王管事骑在马上,施施然的说着。 “姓王的,你不能去问问……”松平的火气在碰上墨姑娘这个称呼,顿时消弭了,“问问,墨姑娘,他们打算做什么啊?他们的速度,不会比我们慢,怎么就偏偏跟在我们身后了?” “姑娘说她不认识他们。”王管事瞥了一眼松平,“你就不能安静点?他们要想对我们动手,早就动手了,更何况,墨姑娘在这里呢。” “不当家不知柴米贵!”松平给了王管事一个白眼,牵着马去了另一边,边走还边嘟囔着,“墨姑娘又不是我们商队的人,她一丢下手,那些跑上来抢东西,谁能拦得住……” 松平快发疯了,完全无法控制啊,一个没法安排保护车队的孩子,一个没法让不做坏事的金国人,这都什么事啊! 商队在中午的时候停下休整,而那远远缀着,跟在后面的马车也停了下来,就在不远处开始埋锅造饭。 松平架着刀,冷冷淡淡的看着那边。王管事走了过来,拍了拍松平的肩膀,“去做饭啊,还等着人送上来?快点,姑娘已经醒了,等着吃呢!” 原本还在凹造型,摆着一副“老子就是看不爽你们”的松平顿时收了气焰,转身乖乖的去做饭。 王管事摇了摇头,他远远地望了一眼黎明朗几人,见对方在煎药做饭,微不可查的皱起了眉头,转身回了马车旁,“姑娘,他们在煎药……” 墨玉拿着茶杯喝水的动作一顿,眼神的情绪不辩明暗。最后,她还是放下了茶杯,摸出了那个稀释了的血水,从车帘递出去,“送过去,让他们喝了。” 王管事没有犹豫,接了东西就转身离去,大步朝黎明朗几人走去。 洪客和许泗基本是没有怎么休息,虽然喝了药醒了,可是整个人还是很虚弱。吕树和黎明朗将他们扶下了马车,两个人在醒来之后就听说了墨玉的事,靠在一旁望着那边的商队。 “大哥,小恩人这大半天都没下车过,他们不是给小恩人下了什么药吧?”洪客有些担忧的看着那边商队中的马车。 “不至于吧?小恩人很厉害的!”楚星河不以为然的说着,“人家是女孩子,当然怕晒了!” 不得不说,楚星河的话还是很有作用的,在他们五人看来,小小年纪就有这样武艺的人,不至于连一些简单的药也辨别不出来。更何况,从昨晚上的样子来看,墨玉不像是没脑子的人。 “大约是昨晚没睡,所以在补觉吧?”吕树偏头想了一会,“我们就跟着他们,总不至于天黑也不找地方落脚吧?总能见到小恩人的,只要她有危险,我们就……” 吕树的话说道一半就中断了,几人还在诧异,便瞧见那个商队的管事从马车里接了一个什么东西出来,朝他们这里走来。 黎明朗放下了手中的树枝,下意识的拍去了手上的灰,等王管事过来。 王管事走来的时候,还不是很有压力,但是当这里能站起来的三个人都站起来看着额头的时候,感到有些害怕了起来。 长久的经商经验,让他的面子工作做的很不错,王管事来到了既然的面前,对他们点了点头,拿处手中的瓶子递了过去,“这是我家姑娘给各位的,姑娘交代了,说是请你们喝了。” 沉默,是今晚的康桥…… 王管事从这三个人站着的汉子眼中看到了诧异、惊讶、忧伤……甚至是,认命? 王管事觉得这几个人脑子有毛病,他也不管他们怎么想的,话带到了,把手中的瓶子放在了他们的马车车辕上,就转身离去了。 黎明朗沉默的看着车辕上的这个小瓶子,没有说话,同样沉默的还有楚星河与吕树。 “怎么?这就是那个溶尸的药水?”洪客冷笑一声,望着远处的马车,“这是被我们跟烦了,要我么把命还给她呢!” “我总觉得,她不是……”吕树想说小恩人不是在河阳的人,可是却怎么也说不下去,他望着那眼熟的瓶子,沉默了下来。 “也许,是治病的药呢?她之前不是给我们解了毒吗?”排行最小的许泗忽然出声道,他眨了眨眼,“就算她要杀了我们,怎么会用这样的办法呢?又不是北堂王,一声令下就有人前赴后继的做事……” “对啊!”楚星河的眼睛一亮,他拍了一下手,差点吓到了其他人,“你们没有发现吗?她和北堂王有点像!” “像什么啊,北堂王是独苗,没有姐妹,膝下就那么一个宝贝疙瘩世子,也是独苗!”吕树一个爆栗子砸在了楚星河的头上,“你下次说话能不能经过大脑!” “你急什么啊!我还没说完呢!”楚星河推开了吕树的手,揉着脑袋,“我都要被你给敲笨了!” “三哥要说什么?”许泗出来打圆场。 “哦,都忘了。”楚星河挠了挠头皮,“你们难道没有发现吗?小恩人和北堂王很像!” 黎明朗很诚实的提醒道:“你说过了!” “大哥!我还没说完!”楚星河噘着嘴,“不是脸像,就是那种气质,你们见过王上吗?上次王爷……北堂王带我进宫了,王上都快死了,但是躺在床上,还是那么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差点都让人忽略他快死了的事了!” 楚星河的话没有说清楚,但是在场的人都听清楚了,除了没有见过墨玉的洪客和许泗,黎明朗和吕树仔细一想,莫名的一惊。 黎明朗和吕树对视了一眼,看到了彼此眼中的惊讶。 楚星河得意的笑着,“傻了吧,你看你们都做什么呢!该看的东西不知道看!是不是觉得商队里面不会有这样的人?” “是……”吕树垂着眼皮,这是他第一次那么赞同楚星河的话。 几人想了半天,都没能想出来墨玉究竟是什么人,但是对于墨玉透露出来的那种气质,他们有些明白为什么叶家商队里的人对她的态度那么微妙了。她不是商队的人,但是却高于商队,换做是谁,都会这样的。 “这个药,还喝吗?”在看到众人的神色之后,楚星河满意的点了点头,然后拿起了那瓶药,问道。 黎明朗很是犹豫,毕竟昨天他看到这个瓶子里面装着的液体只要几滴就化了一具尸体,实在是太震撼了,实在没有勇气去喝这瓶药。 “若是担心,不如滴在这个兔子上试试?”许泗提出了一个解决方案。 王管事一直关注着对面,在看到他们将这个液体滴在拨了皮的兔子上看了许久,才放心的将药水都倒进了锅里,越来越觉得他们一群人脑子有些不正常了。 王管事看着他们将那一锅汤小心翼翼的喝下了,还彼此观察着对方,生怕有毒一般,暗骂了一句“傻子”,便转身去向墨玉复命了。 “姑娘,他们喝了,和你说的一般无二,他们在怀疑这药。”王管事很是诚实的说着,并且没有任何添油加醋的,将那个场面说的绘声绘色。 “嗯,辛苦了。”墨玉丢了一个珠子出来,赏给了王管事,“麻烦你过去告诉他们一声,让他们赶紧离去,不要给我惹麻烦了。” “这……他们会听吗?”王管事犹豫了一下。 “会的,你就这么说便是。”墨玉端起碗,慢悠悠的喝着汤。 “是。”王管事将珠子揣进了怀里,虽然看不爽这群傻子,但他还是很称职的过去传了话。 在将话传到之后,王管事便很有经验的不管对方什么表情,转身虎丘向墨玉讨了赏,兴致不错的蹲在一旁吃饭。 “你个小子,有好事不叫我?”松平推了一把王管事,假怒道。 “你是护卫,我是管事,你得听我的。”王管事老神在在的端着碗坐着,瞥眼看着松平,“更何况,让你去,你就敢去了?别以为我不知道,昨天晚上起,你那个老鼠胆子,就被吓破了!” “你猜老鼠胆子呢!”松平气鼓鼓的瞪着王管事,但是声音却响不起来,他看了一眼没什么动静的马车,端着碗换了个地方蹲着吃。 “切!老鼠胆子……”王管事发出了又一次的嘲讽。 黎明朗听到了王管事传来的话,在原地站了许久,他转过身,看向身体明显恢复了不少的洪客和许泗,“收拾一下,我们离开吧,小恩人大约是不需要我们的保护。” “咱们刚刚误会了她……”洪客站起来,声音中气十足。 “她不会在意的。”吕树叹了口气,从这几个举动来看,怎么像是会在意的人?那些上位者,都不会把他们这些低贱的人放在眼里…… “不管怎么说,我们得去道个谢啊……”楚星河不解,对众人说道,“施恩不求报那是她的事,我们接受了人家的好意,就这么走了,怎么也说不过去……” 楚星河的话再次得到了众人的赞许,于是,他们迅速的解决完了做好的食物,将东西收整了,放到了马车上,架着马车朝商队走来。 “卧槽!我说什么来着,这群人绝壁不是什么好人!你还给人家去送东西!”松平见那边的人过来了,心中警铃大作,摔了碗,提着刀就站了起来。 “松平,你别急,先看他们要做什么!”王管事也肃着脸,放下了碗,对松平说道。 “还等什么?再等人家就要打上门来了!”松平抄起了家伙,对着朝这里而来的几人。 黎明朗几人看到了松平这个架势,不由苦笑,他们下了马车,什么也没带,只是看着那依旧安静的马车。 猝不及防的,黎明朗五人排成一行,跪了下来,对着马车磕了三个响头,异口同声的说道:“黎明朗,吕树,楚星河,洪客,许泗,谢姑娘大恩——” 正文 第98章 总是在救你们 谢恩的话墨玉听多了,基本上是从小就开始听,早就免疫了。 叩谢是很寻常的事情,对于墨玉来说。而叩谢是报姓名也是很寻常的事情,可是墨玉却不知道为什么,还是掀开了车帘。 这是一种很壮观的场景,虽然他们只有五个人,可是当他们整齐的报上姓名磕头道谢,却还是让商队的护卫们屏住了呼吸。看着眼前整整齐齐跪成一排朝她磕头的时候,还是不由得一愣。有一种感觉告诉她,面前这些,和以前跪她的人是一样的,不是姿态,而是身份。 “起来吧。”鬼使神差一般,墨玉便说出来这样一句话,手虚抬了一下,神色莫名的看着他们。 黎明朗几人有些愣神,他们想,他们的猜测是真的,她真的是久处上位的人。 车帘被放下,墨玉淡淡的声音传了出来,“离去吧。” 刚刚那一股不同寻常的气氛还萦绕在商队的每个人心头,没有人谈论刚刚那寻常又不同寻常的一幕,十分默契的将那一幕从脑中挖掉,因为心里有一个直觉告诉他们,这不是他们该看的。 黎明朗五人没有带什么东西,有两个人又是骑马的,所以他们很快就把商队甩在了后面。 王管事没有去打扰墨玉休息,继续指挥着车队往前而去,今天还要在下一个镇落脚。 一路上都很安静,墨玉在马车上休息,闭着眼睛静静的想着离开车队应该用什么办法前行。最后想了很久,还是决定放弃白雪,越里锦州府越近,墨玉就越能感觉到路上的官兵防查之严。只怕能坐在白雪身上进了锦州府,也不能安全降落吧,中原并不是每个城池间都没有人的。 “墨姑娘,到东商镇了。”马车没有停下来,但是耳边已经能听到逐渐多起来的人声了。 “嗯,我知道了。”墨玉睁开眼,拿起桌上的茶点吃着,等到了客栈,茶点也正好吃完了。 王管事迎墨玉下了马车,恭敬的将她送上楼,“姑娘先洗漱一下,咱们要在这镇上休整一番,有一些货物也需要在这里脱手,后日再出发。” “不用等我了。”墨玉转过身,在一旁的水盆里洗了洗手,她对上王管事诧异的脸,“我不和你们继续走了,明日一早我会离开车队。” “姑娘……”王管事,一急,想要劝解墨玉,可是却找不到理由。外面危险?她功夫比车队的护卫们好不知道多少。一个人行路太辛苦?她曾经说过她一个人走了一个月的路。 “没有理由可以挽留我。”墨玉将手擦干了,淡淡的说道:“我要避开官兵,安金镇上的事情指不定会惹来麻烦,商队的目标太大了,而且你们会因为我有危险。” 王管事隐隐猜到墨玉的身份不简单,但是没想到她会如实的道出他的怀疑。如果真的是贵胄子女,为什么身边没有人伺候?又为什么当初要避开太守府的追捕,躲在叶府那么多天?是了,如果不是犯了事,怎么可能会有这样的举动? “姑娘身上可还有钱?”王管事关切的问道。 “你忘了?叶家的半数家产都是我的。”墨玉笑着朝内室走去,“我要沐浴了,你出去吧,晚饭好了叫我。” 王管事一愣,是啊,他都忘记了,墨姑娘可是救了老爷的,那块牌子可一直摆到墨姑娘治好了老爷的那一天,她怎么会缺钱呢? 墨玉从袖子里摸出那块叶家令牌,当初是因为骄傲没有接受,而现在则是因为需要。 “没想到我墨玉,最后不能随意的取家里的钱,反倒是因为解决了一个麻烦而有力额一耳光小金库?”墨玉嗤笑一声,将令牌放在桌上,解开衣服进了浴桶。 晚饭很快就好了,墨玉擦了擦头发,随意的挽了一个髻,换了一条襦裙下去了。 墨玉下楼的时候,众人都愣了愣,上路之后,还没有见过墨玉穿女装,虽然没有打扮,但是放在一群大老爷们的身旁,也是一个亮眼之处。 “墨姑娘怎么换裙子了?”王管事差点把嘴里的酒喷出来。 “嗯,觉得好看。”墨玉含笑,坐在了主位上,“吃吧,就当是我的送行酒了。” “墨姑娘,你真的要走?”松平皱着眉头,有些犹豫的问道。 墨玉倒是觉得好笑,她转过头看向松平,“你舍不得我?还是说,你想和我一起走?” 松平咳了一声,低下头去吃饭,假装没有问过刚刚的那个问题。他总是有一个直觉,墨玉不像是一个孩子,不能随便说话。 吃完了饭,墨玉也没有说话的意思,将碗放下,便转身上楼了。 王管事和松平坐在桌前,他们其实早就吃完了,但是都在等着墨玉说几句,没想到墨玉竟然放下碗就上楼了。 松平想了想,问道:“墨姑娘,不打算说些什么?没什么要交代的?” “商队姓叶,又不是姓墨,更何况墨姑娘也就是搭个顺风车而已。”王管事沉默着,“不说什么才是对的。” “我们怎么也一块走了那么多天,就没有话说?”松平挠了挠手臂,有些焦躁。 王管事对他翻了个白眼,“你想听什么?” 松平像是一只被扎破了的气球,一下子瘪了下来,颓然的坐在凳子上,也不知道究竟是为什么。 “行了,以前看不上人家,知道人家功夫好,又拉不下脸,你该回去重新学艺了!”王管事笑着拍了拍松平的肩膀,起身准备离开。 “对啊,我拜墨姑娘为师好不好?”松平突然站了起来,拉住了王管事,眼睛亮亮的。 王管事倒是好整以暇的打量了一番松平,“怎么?不干活了?” 松平沉默片刻,然后又相处了一个好办法,得意的笑道:“干完活去!” “你看墨姑娘愿意不?她告诉你要去哪里了?”王管事嗤笑着,也不理会松平了,转身离开,“得了吧,那五个人墨姑娘都不在意,更别提你了,要说请墨姑娘指点你一下说不定还行,拜师?呵……” 来自王管事的打击让松平很是消沉了一段时间,直到第二天松平都没能回过神来。他只是想两从王管事那里获得一些勇气,去找墨玉学点什么,但是看人一向很准的王管事却给她浇了一盆冷水。 墨玉打开门就瞧见了站在门口的松平,对方似乎没有想到她会那么早起床,被吓了一跳,转身跑了。 墨玉摸了摸袖子,不由得笑了起来,轻轻的说了声:“站住。” 松平像是被施了定身术,愣住了,苦笑着转过身,“墨姑娘,打扰你了,你接着休息,早饭好了我叫你。” “我以为,你是有什么事要和我说。”墨玉施施然的站在门口,静静的看着松平,那一双澄澈的眼睛,似乎在说“你别躲了,我早就看出来了”。 松平长出了口气,低着头,看着自己的手,声音弱如蚊蝇,“墨姑娘,收徒吗?” 墨玉想,如果她现在在喝水,一定能喷松平一脸。 松平见墨玉久久没有反应,丧气的垂着肩膀,低着头说着:“我知道墨姑娘不会看得上我这样的人,昨天王管事就说过我了,只是我不甘心而已……” “我不收徒。”墨玉终于开口了。 松平听着这话,更加的难受了。 墨玉挑眉,冲松平笑道:“但是,我可以帮你引见一些人,一些武林上的人。” 像是陷入绝境的人突然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松平的眼睛亮的不可思议,他愣愣的看着墨玉,不知道应该先道谢好,还是先做点别的什么。 “跟我进来。”墨玉温和的笑着,转身回了屋里,找出一套文房四宝,将墨砚往松平那边推了推,“磨墨。” 松平一愣,很是好奇的拿起墨块,小心翼翼的研着。 墨玉也不在意松平磨出来的墨怎么样,见差不多了,就让松平推开了,提起笔写了一封信,吹干放进了信封里,“拿去吧,有空可以去正南道问问,就说是我让你去的,看看能不能找个人指点你一下,若是能拜师成功,也是你自己的造化好。” 松平激动的说不出话来了,他捧着那一封信,像是接住了整个世界,双手微微的颤抖着。这可是正南道啊,整个武林上数一数二的道门,最关键是出身清白,可以说是正道中的龙头了,居然是正南道的推荐信,这可是江湖上人人趋之若鹜的东西,居然被自己拿到手了? “我就是给你个机会,别高兴的太早了。”墨玉扫了松平一眼,越过他下了楼,“记得别遇上个认识的不认识的就提我名字,小心我飞过来杀了你!” 墨玉今天穿了一身窄袖齐腰襦裙,上面穿了一个浅绿色的半臂,很是凉爽。她在大堂坐下,等着小二送上来早饭,依旧慢条斯理的吃着,仿佛不是即将出发,而是在家里的一般自在。 王管事也下楼了,看到松平的时候诧异了一下,但是被松平拉着手说了小半天的话,倒是惊讶了。 王管事倒是没想到墨玉会管松平的事,但是沉思片刻,他有些明白了。墨玉对他们的性子一直不是很热络,但是这几天的相处是抹不开的,不提她是否需要,至少他们真的照顾过她。 所以性子冷淡的墨玉,要在离开之前,将这几天的相处全部抹平了,这是上位者们特有的习惯,不留人情债,因为这个最难还。 客栈的粥熬的还算不错,墨玉就着菜吃了个八分饱,然后放下了碗,用手帕擦了擦嘴。 “墨姑娘,吃好了?”王管事坐了下来,随和的对墨玉笑着。 墨玉放下手帕,点了点头,“好了,我走了。” 王管事一愣,又站了起来,“姑娘这就走了?” 墨玉笑了笑,拿起马鞭,也不带什么包袱,抬脚朝门外走去,“再等下去,太阳该出来了……” “姑娘一路小心……”王管事作了个揖。 墨玉摆了摆手,拿起腰间的哨子一吹。逐月便跑了过来,墨玉翻身上马,朝阳正好打在脸上,金灿灿的。她没有转头看,直接挥起马鞭,驱着逐月离开了客栈。 松平从楼上走了下来,江火手中的信小心的放进了衣襟内,站到了王管事的身边,两个人都沉默着不说话。 “走吧,去赚钱。”王管事笑着转过身,拍了拍松平的肩膀。 松平摸了摸前襟,感受到了那封微硬的信,笑了笑,“走吧。”跟在王管事的身后。 墨玉骑在马背上,很快就出了镇子,她辨别了一下方向,挥着马鞭,朝前而去。墨玉其实并不急着找到沈自初,但是一想到连城想要去军队,她就这么也静不下心来,总觉得自己如果快他一步,会更加有把握一点。 只不过,墨玉才过了半天,就碰上了熟人。 要说黎明朗几个人比商队走的快,在他们的前面是很正常的。而墨玉脱离了商队,速度自然也就快起来了,而赶上黎明朗五人是很正常的事情,但是谁能告诉她,为什么他们走的是一条路? “是……”楚星河见黎明朗转头看过去,也瞧了过去,但是从哎说了一个字,便憋了回去,手中的动作加快了不少,对那些围剿他们的黑衣人下了狠手。 墨玉皱起眉头,看着这两方人打斗,她想起第一次遇上黎明朗几人的林子里,那些追兵可都是远程被射杀的。今天的比那些要厉害些?所以没有及时发现? 不对。 墨玉看着地上的箭矢,他们发现了,只是没能杀了他们,然后让他们欺身靠近了。 “怎么?这个小丫头你们认识?”一个黑衣人见楚星河的模样,冷笑一声,然后提剑朝墨玉扑来。 黎明朗几人想要拦住他,但是那人见着模样,愈加兴奋的朝墨玉而来。 “找死……”黎明朗五人此刻的想法出奇的一致,每个人都在为那名黑衣人默哀。 墨玉叹了口气,无奈的看着那名朝自己扑来,想要威胁黎明朗他们的黑衣人,“我怎么总是在救你们呢?” 正文 第99章 你听过蛊吗? 那名黑衣人愣了愣,他面露不解,只是脚下却没有停,飞速朝墨玉而来。 “你听说过蛊吗?”墨玉一个闪身,来到了那名黑衣人的背后。 黑衣人的眼前突然不见了墨玉,怔楞了片刻,也正是这一愣,墨玉轻轻的抚上了他的手背,“你不要害怕,很快就结束了。” 黑衣人的身上忽的涌上了一阵鸡皮疙瘩,他来不及示警,拔腿就往一旁跑去。只是令他感到害怕的是,墨玉如鬼魅一般贴着他的背潜行,那只小小的手一直贴在他的手背上,幽幽的叹了一声:“你怎么还不倒呢?” 黑衣人的身影再次停了下来,他胸中的那股惊恐不断的涌上来,然后迅速的没过喉咙,一种陌生的窒息感上了大脑,没等他张口,整个人就倒了下去,连同身上裸露的皮肤都变黑了,远远瞧过去就像是中毒死了好几十天的尸体。 墨玉静静的站在这具尸体的身旁,笑着转过身,芙蓉满面。她看向愣愣望着自己的那些黑衣人,“你们不想活吗?” 像是被提醒了一般,黎明朗几人提剑朝那几个黑衣人攻去。士气这种东西,一旦被打破了,就很难在提起来。原本朝墨玉袭来的黑衣人只是平平,但是他却以这样一种诡异的姿态死在了他的同伴面前,就算原本他们站了上风,也就此偃旗息鼓了。 黎明朗五人的武艺不差,除了一个伤了手臂的楚星河,剩下的四个人,对于几个想要逃跑的黑衣人不是什么问题。 墨玉没有上去帮忙,也没有离开,只是默默的站在这具尸体边上看着。 “不是想要杀我们吗,怎么这就怕了?”楚星河上蹿下跳的,虽然只有一只手能用,但是却最为嚣张,提剑一个一个刺过去,也不要他们的命,就跟扎着玩似的,等着后面的人上来取他们的性命。 墨玉见黎明朗几个人应付的过来,从怀里摸出了一个小瓶子,将里面稀释的眼泪滴在了尸体上。和上次一样,尸体很快就化了,而那些第一次见到这一幕的黑衣人的攻势,却越来越猛了。 “往哪跑!”洪客没能拦住一个黑衣人,让他脱离了几人的防守,逃了。 “见了我的手段,还想跑哪去?”墨玉冷笑一声,手中弹出一道金光,打在了那名黑衣人的后颈上。 黑衣人的身子一僵,直直的倒在了地上,比起刚刚亲手被墨玉杀死的那个人还要快。 战斗结束的并不慢,地上躺满了尸体,而染红了草地的血液也格外的刺目。墨玉抚了抚袖子,慢慢的走到了那个用蛊王杀死的黑衣人身边,手在他的后颈上拂过,收了蛊王,转过身,冷冷的看着黎明朗几人。 五人察觉到了墨玉眼中的杀意,下意识的提起了手中的兵器。 黎明朗第一个回过神来,他一把丢掉了手中的刀,拱手跪在了地上:“黎明朗谢墨姑娘大恩,今后姑娘旦有所命,莫敢不从!” 其余的死人也反应了过来,他们是躲不过墨玉手中的暗器的,那么就只有投诚了,毕竟她刚刚还是出手救了他们。 墨玉正犹豫着要不要一起杀了他们,还在担心会留下痕迹,却又再次看到了五个人齐齐跪下谢恩的场景。 墨玉摸着袖子,眉头轻轻的皱着,最后还是暗自叹了口气。墨玉抬手,将手中拿着的瓶子丢给了黎明朗,“怎么用你知道,小心别把自己化了。” 说罢,墨玉便转过身,朝那辆马车走去。 黎明朗接了瓶子,差点将它给甩出去,心口还在不断的跳着,就这么丢过来了?然后,就是大喜,墨玉不打算杀了他们,这是接受了他们的投诚? 许泗好奇的望向墨玉,却瞧见她站在马车前,像是在等待着什么。心念一动,许泗便轻身朝墨玉而去,跪在了墨玉的脚前,“姑娘请上车。” 墨玉神色莫变的看着跪在自己脚前的许泗,她从来不喜欢踩着人的背上马车,一个是不稳,了一个是不尊重。 “起来,掀帘。” 只是淡淡的两个词,许泗却愣了,他顺着声音抬起头,望向墨玉,瞧见墨玉面无表情的脸,莫名的想流泪。 当墨玉站在马车前时,所有人都以为她想上去,但是没有踩脚之处。许泗最好说话,脾气也最和顺,他第一个冲了上去,其余的人都握紧了拳头,很是不甘的低着头,眼中透露出那种既卑微又恼恨的神色。 而当墨玉说出她真正的想法时,所有人都惊讶的看了过来。 这是不合常理的,贵族子女一向都被人碰在手心上,就算出行踩着一路的仆从也没有人敢说一个字,当他们已经又是一个屈辱的开始走来时,每个人都很难过。而那个桃花源却乍然的出现在了眼前,每个人都有些反应不过来。 墨玉想,她可以理解这些人的,虽然从没有问过,他们也从没有说过,但是墨玉就是能感觉到他们是做惯了低人一等的伺候人的事的。 墨玉静静的等着,然后她看到了跪在地上等她上车的许泗抬起了头,泪眼汪汪的看着自己。 墨玉的心口一滞,她愣愣的看着许泗,一种说不出的感觉萦绕在心头。这辈子,她和上辈子没多少区别,只是手上多了不少的鲜血,如果说这是她的身份带来的弊端,她可以忍。但是,他们呢?他们也是同样的人,仅仅是因为出身不好就要跪在自己的脚边吗? “原本我不在意那些人跪我,因为他们想从我的身上得到些什么。”墨玉鬼使神差一般说着,等到她回过神,话已经脱口而出了。 许泗惊讶的看着她,身后的黎明朗四人也都同样的惊讶。 “起来,不知道有句话,男儿膝下有黄金吗?”墨玉依旧冷淡,只是她的眼中多了一丝不忍,“掀帘。” 许泗懵懵懂懂的从地上爬起来,小心的拍去了手上的灰,将帘子掀开了。 身旁起了一阵风,墨玉已经站在了车辕上了,她回过头,看了他们五人一眼,进了马车,坐下,“去锦州府。” 许泗放下了帘子,转过身,用眼神询问着黎明朗,她怎么会知道他们要去锦州府? 吕树若有所思的看了一眼逐月,低声道:“想必,我们的目的地是相同的。” “既然又择主了,还想那么多作甚?”洪客提起刀,架在了自己的肩上,飞身上了马车,“走了——” 墨玉从来都不觉得马车有多舒服,还不如骑马来的爽快,但是她觉得自己现在很有必要掩藏一下波动的心。 这是怎么了?明明已经对这个世界开始习惯了,怎么还会感到不公平? 墨玉靠在马车内的被子上,被子上有男人的气味,不是很好闻,但可以忍受。嗅着这股味道,她回忆起那些渐渐被遗忘的记忆,那个充满活力的校园,那个自由自在的国度…… 墨玉第一次将自己从那个已经习惯了五年的身份上摘了出来,她静静的坐着,风将车帘一下一下的吹起,看着外面井然有序的五人,她沉默着。 不应该这样的,你曾经接受过的素质教育去哪了?怎么会觉得这是正常且合理的呢? 墨玉揉着额头,你出生就是公主,没有因为性别而遭受不公平的待遇,因为有伴生蛊王,从来都是不一样的。 可是你怎么能忽略那些越王宫内日复一日度日如年的女人?你怎么可以忘了那个被苛待的越云丹?你怎么可以因为自己受到的不同一般的尊重,而忽略了那些不公平?那只是运气好了些而已…… 墨玉有些忧伤,她一直都以一种局外人的目光看着这个世界,就算有为之能留下的连城,她依旧不属于这个世界。她从来都知道这个世界的不公平,但是她从来没有真正的了解过这个不公平,她在漠视,因为她是不公平中得益的一方。 墨玉深吸了一口气,将靠着的被子推开了些,坐起身。 察觉到里面的动静,驾车的许泗连忙回头问道,“姑娘可是要什么?渴了还是饿了?” 墨玉看着那块一下飞起,一下落下的车帘,淡淡的说道:“叫我墨玉。” 车外沉默了许久,然后墨玉就听到了车旁的马蹄声,黎明朗骑在马上,来到了车旁,他问:“姑娘这是怎么了?” “你们不觉得不公平吗?”墨玉攥着拳头,他们的每一声尊称,都让她觉得无比难受。 “什么?”最为跳脱的楚星河下意识的问道,他也坐在车辕上,可是他也同样守礼的没有掀起车帘。 墨玉胸中升起了一股气,她一把扯下了车帘,恼怒的看着那一双双眼睛,可还是泄了气,“生而为人,我也是人,你们也是人,为什么从来不质疑人与人之间的不同?人,生而平等的。” 墨玉带着淡淡的忧伤,这让车外的五个人都怔了怔,然后她听到了楚星河的一声嗤笑。 “墨姑娘一定是书看多了,你们这些人啊……” 楚星河的话没有说完,就被一边的洪客捂住了嘴,众人屏住了呼吸,每个人都在注意着墨玉的神色。 墨玉也笑着,自嘲的笑,“从来,改变世界的,都是我这样的人。” 她坐了回去,依旧靠着那个被子,视线慢慢的扫过五人的脸,什么也没有再说。马车的帘子被墨玉扯下了一半,无法隔绝里外人的面容。洪客在墨玉坐回去了许久之后,才放开了捂着楚星河嘴的手,下意识的出了口气。 楚星河似乎也意识到了自己刚刚说错了话,抿着嘴没有去瞧墨玉。 吕树若有所思,他看了一眼黎明朗,发现对方也同样在看他,两个人间的视线简单的交错了一番,便又收了起来。 原本就沉默的行路,因为刚刚着一幕,更加的沉默了,每个人都在想着心里的事。每个人都感觉到了,因为刚刚的那一出,有什么东西悄悄地变了。 因为一路上基本没有怎么停,在路过下一个镇子的时候,黎明朗问了墨玉的意见是继续赶路还是在这里过夜。墨玉见天色还早,便没有停下,在天即将黑下来之后,几人找到了一个山神庙住下。 “姑娘可需要什么东西?”下了马车,许泗上来询问。 “不用,你们往东去,那有条河,弄点鱼熬汤。”墨玉进了山神庙,找了一个干净的地方坐下。 “姑娘歇着,星河和吕树留下守着,我去捕鱼,许泗和洪客去捡柴火。”黎明朗见墨玉坐下,然后分配了人手,最后还询问了一边墨玉的意见。 “可以,去吧。”墨玉点头,垂着眸子,不辩喜怒。 许泗转头看了墨玉一眼,他觉得墨玉并不那么难说话,反倒是很随和,对于他们的做法没有任何的意见,总是点头同意的。想要什么也直接说,点明了不用人猜。 洪客和许泗走了出去,他见许泗这个模样,叹了口气,“你总是觉得人都是好的,那些贵人也就面上过得去,要面子而已!” “可是,墨姑娘是真的救了我们……”许泗沉默着。 黎明朗也皱着眉头,“墨姑娘放了我们一马,我们既然认她为主,就不要多说了。” “大哥,你真觉得她会拿我们当心腹用?”洪客嗤笑,撇了撇嘴,“顶多是到了锦州府,就甩了我们,回家去而已。要是她要带我们回她家,我宁可死也不去,好不容易脱离……” “闭嘴!”黎明朗厉声道,他转头看着洪客,“你的这条命,是墨姑娘给的,不止一次!” 洪客张了张嘴,又再次闭上了,只是嘟囔着,“大哥你总是这么愚忠……” “这是恩义,没有姑娘,就没有我们,无论她怎么安排我们,都不是我们怨怪她的理由。”黎明朗吸了一口气,垂眸,“若是……若是再碰上同样的,那便再叛一次,我总不会让你们再被我连累了的……” “大哥!” 墨玉端坐着,抬起了头,她看着一旁静坐着陪她的楚星河与吕树,开口道:“你的伤,很难好了……” 正文 第100章 骄傲小公主 “什么?”楚星河愣愣的看着墨玉,笑道:“你在说什么啊?” “这个毒,已经侵入你体内太久了,就算上次你吃了我的药,也没办法完全拔除了。”墨玉看着楚星河,淡淡的说着,仿佛一切都和她无关。 吕树忽然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他站起来,对墨玉作了个揖:“墨姑娘,还请你明确告知。” “我可以帮你解毒。”墨玉看着楚星河,笑道。 “墨姑娘想要什么?”黎明朗手里提着一串鱼,从外面走了进来,面色沉沉。 墨玉摇了摇头,“很简单的,当我需要的时候,他得帮我做一件事。” 墨玉总是习惯将所有人都从自己的身边推开,仿佛那样就不会受到伤害,只要没有了接触,就不会被人在背后捅刀子。 黎明朗有些惊讶,他诧异的看着墨玉,沉声说道:“姑娘是我们的主子,姑娘的吩咐,我们自然听从。” “我不收人。”墨玉脱口而出,她有些懊恼的看着黎明朗,“能不能有点志气?为什么一定要做仆人呢?好好的为自己活不好吗?” 这话有些重了,说出来的瞬间墨玉就后悔了,但是她不习惯认错,只是撇过头看向一边,闷声说着,“我心情不太好,你们别和我说话了……” 墨玉说完,就走了出去,站在山神庙外。她才想迈出步子离开山神庙,天却打了一个响雷,一场大雨毫无预兆的落了下来。 墨玉愣愣的看着突如其来的雨,缩了缩肩膀,也不回去,就站在廊下吹风。 洪客和许泗回来的时候,见到的就是这样奇怪的一幕。墨玉站在门口,风时不时的将雨往她身上打着,明明很冷,却倔强的不愿意进去躲雨。黎明朗几个人也神色复杂的站在墨玉身后,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怎么了?”许泗抱着柴火走了进来,担忧的看着墨玉,对黎明朗询问着。 楚星河心不在焉的看了一眼墨玉,他是最会忘事的,可是刚刚墨玉的话,却还是让她很难受。仆人不是他愿意做的,为什么要这样说他们?说觉得他们自甘下贱吗? 吕树给许泗试了个眼色,然后拉着黎明朗走到了里面,“大哥,柴火捡回来了,天也凉了,干净生火吧。” 许泗接到了吕树的暗示就从马车上拿了一件长袍,披在了墨玉的肩膀上。 墨玉一直站着发呆,虽然察觉到了有人靠近,但还是不愿意理会对方。直到身上多了一件衣服,这才后知后觉的转过头。 许泗朝墨玉笑了笑,“墨姑娘不觉得冷吗?你刚刚说要喝鱼汤,已经开始做了,要不要看一下?” 墨玉觉得许泗的脾气真的很好,明明看出她和黎明朗吵架了,还能那么贴心的过来照顾她。 “我们不是一类人……”墨玉没有拒绝那件衣服,但是眼神却很是冷淡,她做出了所有的防守姿态,刺猬一样的去激怒眼前的人。连她也不清楚,她究竟是想把人逼走,还是想确定他们不会离开。 许泗愣了愣,眼中带着一抹伤,他拍了拍墨玉的头,然后去拉墨玉的手。 墨玉的瞳孔一缩,甚至连许泗身后的四人也都差一点看了过来。 许泗十分自然的拉起了墨玉的手,牵着她走到了火堆边上,看到墨玉打了个寒战,还贴心的让她坐的再近一些。 许泗的神色有些恍惚,他轻柔的整理着墨玉身上的衣服,淡淡的说着:“我也认识一个女孩,她和我差不多大,但是她身边的人都想从她的身上得到些什么,所以她也和你一样,见到谁靠近就朝谁挥舞着爪子……” 许泗回忆着,脸上带着笑,连带着黎明朗几人也陷入了回忆之中。 墨玉有些怔楞,她低下头,看着火堆,用几乎听不到的声音说着:“对不起……” 黎明朗一震,他惊讶的看向墨玉,没有想到墨玉会向他道歉,在他的印象里,墨玉这样的人从来不会把他们放在眼里。 “你和她真的很像。”许泗笑着摸了摸墨玉的头发,“喜欢喝咸一点的鱼汤,还是淡一点的?” “都好……” 刚刚的吵架就在这一刻消失无踪了,没有了赌气,也没有了恼怒,每个人都静静的坐在火堆前。 楚星河捧着一碗鱼汤,欲言又止的看向墨玉。 “我可以治你的……”墨玉抬起头,看着坐在对面的楚星河。 “劳烦墨姑娘了。”楚星河看了一眼黎明朗,起身对墨玉郑重的行了一个礼。 “跟我过来。”墨玉扫了一眼楚星河,从地上站起来,往一旁的帷幔后走去。 楚星河不解的看着墨玉,只是解毒,用得着那么神秘吗?楚星河看向黎明朗几人,吕树沉思片刻,然后对他点了点头。 楚星河放下了心,跟在墨玉的身后,来到帷幔后。 “把绷带解开,蒙住眼睛。”墨玉转过身,对楚星河说道。 楚星河不是很放心,他想要去向黎明朗几人确认,但是被帷幔挡住了视线。楚星河去瞧墨玉,一咬牙,将绷带解开了,露出一只没有任何愈合迹象的手臂。 墨玉等着楚星河将眼睛蒙住了,然后拿着发簪,刺破了手指。一滴血很快涌了出来,她没有多看一眼,直接将其抹到了楚星河的手臂上。 “有点痒,忍着。”墨玉的瞳孔微缩,紧盯着那只手臂,已经有蛊虫在皮下翻腾了起来。 墨玉确定黎明朗既然没有注意这里,召唤出了蛊王,顺着伤口爬进去,将里面的蛊虫全部吃了个干净。 蛊王的速度很快,很快就将里面残余的几只蛊虫找出来吃掉了,飞回墨玉的手中时,还有些不满足。墨玉瞥了它一眼,将其收了起来,然后抬脚走回去了。 “明天,你的伤口就会开始愈合了。”清淡的声音飘入楚星河的耳中。楚星河一把扯掉了遮住眼帘的绷带,有些发愣的看着墨玉的背影,“这就好了?” “你以为还要怎么样?”墨玉回过头,白了楚星河一眼。 楚星河收回视线,不住地往自己的伤口瞧着,却什么也瞧不出来。墨玉坐回了火堆旁,捧起自己的碗,将里面的鱼汤都喝完了,然后静静的坐着。 许泗看了一眼墨玉,笑着指着身后的被子,“那个被子干净些,姑娘晚上睡那里吧,一半垫一半盖,不要冻着了。” 墨玉转过头,看了一眼许泗,点点头,十分乖顺的朝那被子走去,掀开躺了进去。 许泗准备的被子很舒服,刚刚在火堆边烤过,带上了一股淡淡的炙烤过的焦香,墨玉才躺进去就开始迷糊了。 也不知道过了过久,墨玉已经渐渐睡熟了,楚星河小心翼翼的探身过去看了一眼。 “你看什么呢?”洪客推开了凑过来的楚星河,皱着眉头问道。 “墨姑娘,她没什么内力的……”楚星河见墨玉已经睡熟了,压低声音,对众人说道。 “开什么玩笑?”洪客第一个笑了起来,他望着楚星河小心翼翼的模样,还想放声大笑,却猛地顿住了,“你不是说真的吧?” “我什么时候说过假话了?”楚星河对洪客翻了个白眼,他用手肘支了支许泗,“你小子被说你不知道,要论内力,谁也没有你精纯,你别告诉我你什么也没发现!” 许泗抿着嘴,过了许久,才叹了口气,点头,“是,墨姑娘没什么内力,甚至可以说是很少……” 楚星河扬起下巴,“我就说嘛!刚刚我就想说了,可她那么淡定的样子,我还以为我真的感觉错了。” “那她,怎么会有这样好的轻功?”黎明朗转头看着睡成一个球的墨玉,陷入了沉思。 黎明朗的这个问题,让众人都疑惑了起来,视线统统投向墨玉,“是啊,为什么呢……” “有一个功法,你们记得吗?”吕树用树枝拨弄着火堆,眼珠子却滴溜溜的转着,“缥缈身法,传说只要有一丝内力,就可以飞跃千里之外……” “正南道的缥缈身法?”楚星河嗤笑着,“你觉得她这个样子是江湖人?不可能!更何况,正南道的缥缈身法,一向都只有嫡系弟子才能学,一般人想学也不一定能成陆正文的嫡传弟子啊!” “那你有什么更好的说法吗?”吕树抬起头,望向楚星河,“还是说,她是神仙?或者妖怪?所以会飞?” 楚星河沉默了下来,他回想着那诡异的金色暗器,“搞不好,还真的是神仙或妖怪,你没见到那个暗器吗?谁都没见过,那么快就飞过去了,还有那瓶水,大哥不是还在你手上吗?才几滴就把尸体化了,要说她没问题,鬼才信!” 黎明朗一直沉默着,直到楚星河的话越说越偏,这才出声:“你打算挖出来墨姑娘的秘密?” 楚星河一顿,他当然会好奇,可是这并不代表他会这么做。楚星河长出了口气,“你们说,这么个小丫头,为什么跑来跑去的?” “管她的,老子现在挺喜欢这丫头,够爽快,比那些小姐郡主痛快多了!”洪客伸了个懒腰,朝一旁铺好的干草走去。 “很久没有遇上这样的主子了……”许泗笑着,“不,不对,她不喜欢当主子,你们难道不喜欢吗?” “既然决定跟着了,还问那么多做什么?”吕树拍了拍楚星河的肩膀,“你就是太天真,谁没点秘密?墨姑娘问你之前做什么的了吗?” 楚星河一愣,涨红着脸没说话。 黎明朗拍了拍手,“都去睡吧,上半夜我值,下半夜吕树,明天还要接着赶路,墨姑娘看上去挺着急的。” 楚星河释然的笑了笑,伸了个懒腰,“好吧,你们说的对,该知道的时候肯定就知道了,更何况,她的轻功是真的厉害,还有那个杀人不见血的暗器……” 第二天一早,吕树将火堆弄灭了,把几个人都拍醒了。 楚星河打了个哈欠,他想起昨天墨玉说的,将绷带拆开了看,却愣住了。 “你去撒尿啊,你看什么呢?你那伤有什么……”洪客推了楚星河一把,眼睛却无意的瞄到了楚星河的手臂,猛地大叫了一声:“卧槽,你的手!” “怎么了?”许泗离两个人最近,他跑过来,眼睛也直直的盯着楚星河的手臂,吃惊的张大了嘴,“怎么会?” “怎么了?”黎明朗和吕树见状,大步走了过来,在见到楚星河手臂上的伤时,也沉默了起来。 “居然,好的那么快……”吕树咂舌,他碰了碰楚星河的手,“本来是有些慢,可这去了毒,也太快了吧?昨天还没长一块呢!” “居然……结疤了?”楚星河也去摸了摸自己的伤口,在触碰到那微硬的血痂时,有些愣神,“昨天还有那么大的一个口子呢!” 许泗下意识的转过头看向还熟睡着的墨玉,小声的念着:“神医?” “不对!老四你刚刚喊那么响,为什么没有醒?”吕树回过神来,急匆匆的朝墨玉走去。 刚刚还沉浸在“伤口好的太快”之中,楚星河猛地转过头,越过吕树,“我要好好谢谢她!” 楚星河的脚步顿住了,他愣愣的看着墨玉绯红的小脸,“她这是……怎么了?” 吕树一愣,拉开了楚星河,上前去摸了摸墨玉的额头,烫的马上抽回了手,“高烧!快去打点水来!” 吕树的这一声叫回了众人的神志,他们似乎才想起来墨玉是个五岁的小姑娘,昨天还淋了不少雨,睡前就喝了一碗鱼汤…… 楚星河愣愣的看着墨玉,手下意识的扣着那道长好的血痂,“是因为我……昨天是因为我吵架的,然后她跑出去站着,我干嘛不拉她进来……” “不是你的错!”黎明朗来到墨玉的身边,看着面颊通红的墨玉,将她身上的被子,这才发现她浑身湿漉漉的,不知道出了多少汗。 许泗捧来了干净的衣服,只是犹豫了片刻,就将墨玉身上的衣服换了,他见过很多生病哭闹的孩子,有不少在发烧之前就会喊难受。可像墨玉这样安静的,从来没有碰到过…… 正文 第101章 疯狂想法 外面的雨还在下着,墨玉被许泗小心翼翼的送上了马车看护了起来,一行人驱车离开了山神庙。 “再往前就是泸州地界了。”吕树穿着蓑衣,对黎明朗说道。 “进城先去医馆,烧的这么厉害,不能拖!”黎明朗加快了马速。 到泸州的时候,已经快到午后了,墨玉头上的冷帕子一直在换,却也没有降下多少温度来。雨依旧下着,似乎还更大了些,脸颊绯红的墨玉被许泗过着被子抱了下来,楚星河一路给她撑着伞,面上满是担忧。 “大夫,大夫——”吕树一下马就丢了鞭子,大步朝医馆跑去,“大夫,快救人。” 一个白胡子老大夫从里面迎了出来,见几个大男人手中抱着一个面颊通红的小姑娘,连忙指挥着手下的徒弟将内室收拾了干净,把墨玉放在了床上。 这是墨玉来到这个世界之后,第一次生病,她只觉得浑身发冷,一阵接一阵的难受,脑袋也昏昏沉沉的,明明都知道身边发生了什么,可是眼睛就是睁不开。 “快将这女娃放下,我来给她把脉。”老大夫拿了个软枕出来。 一听到诊脉,墨玉刷的一下就睁开了眼,虽然依旧是迷迷蒙蒙的,但是双眼却异常幽深,她虚虚的望着大夫,“放肆!” 墨玉着一醒,倒是让黎明朗几人舒了口气,许泗上前,想要拍拍墨玉让她放松些,却被墨玉一把拍开了手,死死的盯着许泗的方向,“不许碰我!” 许泗一愣,他转头看向黎明朗。 黎明朗仔细的瞧了一眼墨玉,没有说话,只是转头将大夫拉了出去,“您瞧,能不能先开点药?” 老大夫也没见过脾气怎么悍的小女孩,刚刚差点被墨玉那眼神给吓着了,他也没多说,只是站在一旁观察了一下墨玉的体征,问了一下发烧的原因,就去一旁开了一个温和的方子拿给徒弟去熬药了。 墨玉在刚刚喊了一声之后,再次沉沉的睡去了,只不过这一次她彻底没了意识,就连有人接近给她喂药也没什么反应了。 许泗让墨玉靠在自己的肩头,小心翼翼的将手中的药一勺勺的喂她喝下。楚星河没了跳脱和粗神经,也老老实实的在一边坐着,将墨玉没有咽下流出来的药汁擦干净了。 吕树看了墨玉一眼,示意黎明朗出去。来到一个无人处,吕树斟酌着言语,想要和黎明朗说说墨玉的反常之处。 “你看出来了?”结果倒是黎明朗先开口。 吕树点头,“之前她大概一直在隐瞒,现在才显露出来,估计是什么皇亲国戚,我们跟着这样的人很危险。” “阿树,你和我认识的最久,可是你不及我见过的贵人多……”黎明朗垂眸,叹了口气,“能一人独行,还与首富叶氏有牵扯,身边没有随从,尽管没有什么内力,却有一身出神入化的轻功和暗器,这样的人,和我们不是很像吗?” “你的意思是,她也是偷跑出来的?没道理啊,瞧她通身的气度,不像是走失没有任何风声的样子。”吕树沉声道,然后他想到了一个可能,“她不会是罪人之后吧?” 黎明朗看了吕树一眼,“这会影响我们的跟随吗?我们当初选择跟着她,难道不是因为她对我们的恩情?” 吕树轻笑了一声,“同时被两国的追兵追杀,可不是什么好事……” “生意人都不是傻子,你觉得为什么叶氏会护送她呢?如果没有我们,或许叶氏的商队会送她直接到锦州府。”黎明朗背着手,看着屋内喂墨玉喝药的几人,“阿树,你想赌一把吗?” “我们几个可都是因为许泗跑出来的,你看他这个样子,像是会拒绝的人吗?”吕树笑道。 喝了药之后,墨玉的烧不再往上升了,许泗一直在她身边守着,楚星河倒是十分细心的雇了一个丫头伺候墨玉换衣服擦汗。 “这姑娘的病来势汹汹,我没法诊脉,但是瞧这模样,之前应该受过重创,如果不好好调理,许是……”老大夫皱着眉头,顶着黎明朗几人危险的目光,没有继续说下去。 “大夫这话是什么意思?”许泗站了起来,沉声问道。 “你们是不是这女娃的家人?”大夫见过不少的人,就是没见过五个大男人带着一个小女孩的组合,这女孩明显生过一场大病,他们却丝毫不知,难不成是人贩? “这是我家主子,前一段时间随我家老夫人上香时走散了,这才找到。”黎明朗找了一个最为合适的理由。 老大夫仔仔细细的瞧了他们一眼,又仔细想了想墨玉对他吼的样子,许泗无微不至的照顾,勉强相信了这话,颔首道:“你们暂且先住在医馆中吧,这姑娘的病大约还会反复,我无法把脉,只能凭经验用最温和的药……” 黎明朗几个人陪着笑,又送上了不少诊金,将大夫送了出去。 等到大夫离开后,黎明朗才皱起眉头,转头看向屋内,“怎么会生过大病呢?看不出来啊……” “我也看不出来……”楚星河呐呐的说着。 “看墨姑娘着情况,大约是不想让人知道的,都不要多话,吕树仔细着城内的动静,以免有人追来,我们一路上没有隐藏痕迹……”黎明朗叹了口气,转身朝外走去,“姑娘家要用的东西不少,星河你和我一起去买。” 墨玉醒来是在晚上了,她的头涨得厉害,想要抬手去揉,却怎么也没有力气。 “姑娘醒了?”一个陌生的女声传入耳中。 墨玉惊醒了,她警惕的看着丫鬟,敛眉:“你是谁?” 墨玉愣了愣,她的声音很难听,沙哑的厉害,仿佛是好几天没有喝水,还吞了一把沙子一般,说一个字就发痛。 “我叫银铃,是五位爷雇来照顾姑娘的,姑娘先喝些水吧,我这就去叫五位爷过来。”银铃笑着扶起了墨玉,将一杯水递了过来。 墨玉扫了银铃一眼,低头将这一杯水都喝完了,然后任由银铃将自己软软的靠在软枕上。 银铃给墨玉盖好了被子,转身出去叫黎明朗几人过来了。 墨玉咳了几声,扯了扯被子,却发现太重了,完全扯不动。许泗是第一个进来的,他见状,快步上前,给墨玉将被子掖好了,关切的问道:“姑娘可有不舒服之处?” 墨玉觉得喉咙还是不舒服,没有开口,只是用眼睛去看了一眼摆在窗边的一面小镜子。 楚星河第一个反应过来,将那镜子递过来,放到墨玉的脸前,以为是小姑娘担心自己以为自己生病会难看,和声细语的安慰着:“姑娘很漂亮,没有变丑。” 墨玉扯了扯嘴角,算是一个笑,她朝几人点了点头,表示了感谢。 “姑娘,有句话,虽然问出来有些不妥,但是……你是不是在躲避追兵?”黎明朗问道。 墨玉面上没有露出任何神色,她歪着头,对黎明朗笑着,仿佛在问黎明朗想说什么。 “姑娘知道的,我们五人是在躲着北堂氏的追杀,姑娘若是有明确的敌人,还望告知,我们可以提前避开。”黎明朗拱手对墨玉行了一个礼。 墨玉脸上的笑容一寸寸的消失了,她定定的看着黎明朗,身上散发出了一股众人很是熟悉的压迫力。 墨玉没有说话,她不觉得官兵能找到她,之前在中州的时候,身后就已经没有人追着了,再加上她是通过叶家的关系离开宁阳城的,不会有人怀疑上她的,除非她用蛊被人发现了。可是怎么会发现呢?她的眼泪是最好的毁尸灭迹的东西。 黎明朗没有得到墨玉的回应,他看墨玉闭上了眼转过头去,一行人将银铃叫了回来伺候,又出去了。 银铃将墨玉抱好,躺回了床上,墨玉转过头,整个人蔫蔫的睡了过去。 晚上的时候雨停了,第二日一早,太阳就出来了,墨玉睡了那么久,也早早的醒了。银铃趴在床边睡着了,墨玉没有叫醒她。手已经恢复了一些力气,她将昨天晚上楚星河给她照完放在枕边的镜子拿了起来,转过头拨弄着自己的头发,果不其然,她找到了一缕白发。 墨玉叹了口气,将头发放下,有些忧伤的看着镜子内的自己,忙了那么久,结果因为一滴血和一场病又回到了之前的状态。 有一个疯狂的念头在脑中滋生着,墨玉想起她从未使用过的一种禁术,这也是世上的人畏惧蛊术的原因。 都说蛊术阴毒,那是因为它能在不知不觉间取人性命。可是这和暗器没有什么区别,只不过暗器是死物,蛊术是活物。而这一种禁术,将暗器与它彻底的区别开来。 墨玉不知道是谁发明了这种夺人阳寿为己用的蛊术,但是她很明确的知道,她现在很需要活下去,而使用这种蛊术则是最后的选择。 墨玉从床上坐了起来,她默默的看着紧闭的门,眼中满是挣扎。 门被敲响了,银铃马上醒了,她笑着看着墨玉,“姑娘醒了?我先去开门,大约是许爷送早饭来了。” 许泗端着粥进来的时候往这里看了一眼,他对墨玉笑了笑,“姑娘饿不饿?你还在生病,只能喝粥,我们给你从城内的天香楼买了鸡丝粥,味道很好,要不要尝尝?” 墨玉收起了脑中那疯狂的想法,颔首。 银铃端着粥走了过来,粥还有些烫,她小心的吹了吹,然后递到墨玉的嘴边。 昨天一天没有吃饭,墨玉的确饿了,她一口接一口将粥咽下。也不知道是因为饿,还是这鸡丝粥真的不错,墨玉将这一碗都吃干净了。 许泗一直在一旁守着,见墨玉吃的开心,也笑了:“看来这泸州的天香楼名不虚传,墨姑娘很是喜欢这粥,中午可还要吃?听说天香楼的扁豆山药莲子粥也不错,姑娘中午换这个口味如何?” 墨玉点头,将碗推开了,示意银铃出去。 银铃很听话,找了个收拾碗筷的借口就出去了。墨玉看向许泗,声音有些沙哑,但是比起昨天要好了不少。 “我们在城内?” 许泗一愣,心想这是什么问题?但还是点头道:“姑娘不必担心,我们兄弟五人会守着姑娘的。” “我身上有一块牌子,你拿着,去城外找一个叫红邵山庄的地方,将牌子给他们看,让他们派人接我过去养病。”墨玉没有在身上找到叶明文给的牌子,想来应该是换衣服的时候被收好了。 许泗愣了愣,他没有犹豫,点头应了,把墨玉的牌子找出来确认过是这一块,然后就去安排了。 红邵山庄的人很快就来了,将墨玉的诊费都付了,给了银铃一笔银子,便将墨玉送上马车离去了。 黎明朗几人站在后面,正犹豫着要不要跟上,却见那为首的管事走了过来。 管事恭敬的对五人行了礼:“劳烦几位爷照顾墨姑娘了。” 黎明朗闻言一愣,随即笑了笑,是了,这样客气的话,就是送客的前缀。 “还请几位爷跟上马车,姑娘交代了,请几位爷一同回山庄。”管事话语一转,笑眯眯的说着。 黎明朗几人倒是惊讶了一下,只不过也没有去质疑,翻身上马了,跟在马车后朝城外走去。 墨玉靠在软枕上,身上盖了一个薄毯,一个小丫头正在边上给她扇风,“姑娘可有难受?去山庄的路不近,姑娘若是难受了便说,让马车慢些。” “嗯……”墨玉闭上眼,静静的操动着城内的蛊虫,催动它们相互撕咬,暗暗的放出蛊王在马车底,将那送上门还算合格的蛊虫一只只吞吃入腹。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黎明朗总觉得,墨玉下了马车之后,与上马车之前相差很大,像是病好了许多。墨玉被丫头搀着进了一顶软轿,进了山庄。黎明朗几人将马交给了山庄的下人,随着他们的安排,住进了墨玉隔壁一个安静的院子里。 正文 第102章 离去便是 墨玉坐在廊下的摇椅上,一大盆冰摆在身边,她的腿上盖着一个薄毯,一个丫鬟站在冰盆边上扇风,丝丝凉意传来,墨玉很是舒服的眯起了眼。 黎明朗五人进来的时候,见到的就是这样悠闲的一幕。 楚星河竖起大拇指,不由咂舌道:“原本我以为……原来你才是个大户,盖着毯子吹凉风!” 墨玉朝他笑了笑,也没站起来,懒懒的靠在摇椅上,“住的还舒服?” “多谢墨姑娘照料。”黎明朗没有楚星河那么莽撞,领着兄弟几个人对墨玉行了一个礼。 “不必客气,我有件事想请那么帮忙。”墨玉挥手,示意丫鬟们都退了下去,看向黎明朗几人,“我想进城一趟……” 黎明朗一愣,他第一反应就是墨玉的这个忙并不好帮,可是却不见墨玉继续说下去,黎明朗皱起眉头,等了许久,墨玉却还是那样淡淡的躺着看着他们。 “墨姑娘请说。”吕树先开了口。 墨玉淡淡的笑着,对吕树点了点头,“我想进一趟死牢,需要有人和我里应外合,庄上的人不适合假扮官兵,瞧你们的身量倒是可以,不会让人觉得突兀。” 吕树也摸不着头脑了,他觉得难以理解,明明墨玉不应该和死牢里面的人有什么牵扯,“姑娘这是要去做什么?” “我不是要带什么人出来,就是去里面坐一会,你们可以吗?”墨玉含笑,看着五人。 “姑娘若是闹出了人命,我们兄弟五人可是没把握的。”洪客粗着嗓子,大大咧咧的说着。 墨玉脸上的笑容更加的明媚了,她点头道:“这是自然的,我必定不会惹麻烦,只要一炷香的时间就好,只不过不能有人进来就是了。” 仿佛没有什么拒绝的理由,黎明朗几人对视了几眼,便点头答应了。墨玉拍了拍手,院外走来一个仆人,将两个黑色大包袱放在了廊下的桌上,又轻轻的退了出去。 “这是衣裳,晚上换上,今晚我们就去死牢看看。”墨玉指着那两个大包袱,笑道。 黎明朗一愣,这才住到红邵山庄一天,墨玉就搞到了五套官兵的衣服。黎明朗肃然的看向墨玉,对其拱手道:“旦凭姑娘吩咐。” “不要那么客气,我没什么可吩咐的,就是请你们帮个忙而已,今晚过后,便着人帮你们入籍,如何?”墨玉抛出了一根橄榄枝。 这回,黎明朗几人是真的惊讶了,他们没有半点犹豫,立马答应了下来。墨玉含笑看着他们,没有一个被追杀的人不渴望得到一个新身份,也不会有人觉得被秘密通缉的时候活动饿一个新身份是件坏事。 是夜,墨玉让人找出了一身黑色襦裙,脚上穿了双轻便的小皮靴,便出了门。或许是为了挡住再次长出来的白发,墨玉并没有梳头,任由头发垂落。 黎明朗几人已经在院门口等着了,见墨玉出来,便拱手施礼。 “说了不要这么客气了,以后不要行礼了,你们还比我大呢。”墨玉将五张户帖递了过去,“五个农户帖,还满意吗?” 黎明朗愣愣的接了过来,恍如梦中一般,他将手中的户帖发给了吕树几人,然后愣愣的看着手中的户帖。 “别发呆了,快走。”墨玉扫了一眼激动不已的五人,浅浅一笑,抬脚往外而去。 黎明朗几人对视了一眼,跟在墨玉的身后,墨玉时不时停下来等他们一会,看他们跟上了,又继续往前而去,没多久就越过了城墙,来到了死牢的后街。 黎明朗几人很疑惑,墨玉明明是和他们一起进城的,而且还是在医馆醒来,看样子,墨玉也没有来过,可是为何会对城内情况如此熟悉? 拿好你们的刀剑,守卫子时换班,你们提前一炷香时间过去,等人走了就敲三下墙砖,我会过来。 “是。”黎明朗几人面色严肃,拿上墨玉给准备的刀,就朝前门而去了。 夜半之时,正是人最困的时候,站岗的守卫见人来了,也不管到底到没到时辰,就交接完毕离开了。 等到原本的守卫离开了,墨玉便将蛊虫放了出来,监视着那些即将过来换班的守卫,轻身来到死牢外。不远处是巡逻的官兵,墨玉仗着身子小,不容易被注意到,侧身进了死牢。 牢内的人已经撤了出去了,桌上还摆着酒菜,墨玉扫了一眼,便朝里面走去了。 一踏进死牢,墨玉就嗅到了一股难闻的气味,她不由得皱起了鼻头,慢慢的走了进去。有很多小虫子在蹦跶着,但是墨玉一进来,却都安静了下来,就连原本猖狂的在犯人身上爬着的老鼠也溜进了洞里。 “真是什么人都敢进这个鬼地方来!”一个披头散发的壮汉嗤笑的看着墨玉,“小丫头,你来找谁?” “我……”墨玉转过身,幽幽的看着这人,“来找你们……” 死牢之内传出了一阵撕心裂肺的惨叫声,然后便是此起彼伏的喊叫声,差点将路上巡逻的官兵给吸引了过来。 “你们这都好久没用刑了,今天这是什么人啊?”一个路过的官兵往里面探了探身子,什么也没瞧到,随口问着。 吕树耸了耸肩,很是自然的笑着:“谁知道呢,上面来的人,也不知道在做什么。” 那官兵也没有什么探听的心思,摇摇摆摆的离开了,还招呼着身边的人快些离开这个晦气的地方。 等到人走了,五人松了口气,面面相觑着。这墨姑娘在里面做什么?怎么死牢里面的犯人都惨叫了起来?五人起了一阵鸡皮疙瘩,顿时觉得以后惹谁都不能惹这个漂亮的小姑娘。 墨玉依旧站在原地,她望着地上软倒着的这个死刑犯,笑了笑,“好吃吗?” “妖女,你对我做了什么?”那人即惊又怒,冲墨玉喊道。 墨玉倒是心情很不错的模样,歪着头笑着,“我不告诉你!” 说罢,墨玉黑色的裙底便爬出了更多的黑色蛊虫,往每一间牢房而去。 “蛊……是蛊!”终于,有人认了出来,他大步的后退着,想要躲避地上不断朝他爬去的蛊虫。 墨玉眯起眼,嘴角勾起了一抹残忍的笑,“本来还想让你们舒舒服服的死去的……” 墨玉抬起手,金色的蛊王被召唤了出来,在空中打着转。墨玉的手指纷快,不断的掐着法决,嘴唇蠕动着,快速的念出咒语,眉间那一个妖冶的朱砂再次浮现了出来,空气之中仿佛又什么无形的东西在往墨玉身上汇集着…… 死牢之中的动静一下子消失了,气氛诡异异常。 半柱香之后,墨玉收回了手,她看着这些虚脱躺在了地上死囚,面沉如水,她伸出手,将自己后脑的头发拨开,仔细的翻了一翻,那一缕白发已经消失了。 墨玉淡淡的一笑,眉间的朱砂隐了下去,她环视一周,见没有人能起来,点了点头,留下了一句“明晚我会再来看你们”的话,便转身离开了。 明晚大约是不能如约到来了,他们天一亮就会死去。墨玉收起了笑容,她没有回头去看那些死囚,快步走了出去,在换班的人到来之前回到了后街。 黎明朗几人过来的时候,墨玉正站在一堆秽物旁,擦拭着嘴角。 明明做过很多不好的事情了,可为什么还是吐了?墨玉迷茫的看着自己的双手,这不是她第一次杀人,也不是她主动杀人,可却是她主动将他人的生命嫁接到自己的身上。 她不是阎罗,没办法得知他们有多少阳寿,蛊术也不是这么算的,只是将他们体内含有的生命力都取出来放到了自己体内。可是被关在死牢的死囚又能有多少生命力呢?墨玉闭上眼感受了一下,至少没有刚刚醒来时那么虚弱了…… 黎明朗几人面色复杂的看着墨玉,这个女孩明明刚刚吐过,脸色也不好看,可是那一双眼睛却亮的厉害,仿佛要将周遭的一切都吸进去一般。明明是在痛苦、懊悔,可却偏偏要做出一副无所谓的模样…… 墨玉睁开了眼,她将手中的手帕收了起来,没有和黎明朗多做交谈,转身离开了。 回到红邵山庄的时候,天快亮了,有丫鬟在院子里着急的等着。墨玉将脚上的污渍在一旁的地上蹭了蹭,这才推门走了进去。 “姑娘,您去哪里了啊,奴婢找了您半天……”丫鬟见墨玉进来了,连忙迎了上来,天知道她们发现墨玉不见了有多害怕。 “我无事,在外面走了走,有些累了,回去接着睡了……”墨玉无力的摆了摆手,提脚进了屋子。 丫鬟眨了眨眼,她对另一人问道:“你闻到了吗?姑娘是去茅房了吗?屋子里没摆净盆吗?” 另一个丫鬟也恍惚的摇头:“不会啊,我放了的……” 天亮之后,墨玉没有起床,丫鬟门业不敢去叫,守在屋外静静的等着。只是没过一会,黎明朗五人就匆匆的闯了进来。 丫鬟们吓了一跳,虽说黎明朗几人和墨姑娘是一起进庄子的,可这是墨姑娘的院子啊,外男怎好随意进出呢? “黎爷,你们不能进来!”丫鬟们着急的去拦。 黎明朗沉着脸,昨晚之后,他还特地去死牢查看了一下,没有一个人死了,看着像是睡着了,可是今天早上还没想起来,就听说了死牢中的犯人集体死了,如果这都想不明白是怎么回事,他就真是傻子了。 “让开,我要见姑娘!”黎明朗挥开了丫鬟,大步朝前而去。 吕树几人想拦却不敢拦,黎明朗作为大哥,脾气是不错,可是真生起气来,也是最可怕的。 “黎爷若是真把姑娘当主子,就不该这样闯进来。”有个机灵的丫鬟见拦不住,就去找了管事过来,那管事大步进了院子,沉声对黎明朗说道。 “大哥,许是有什么误会,墨姑娘还没醒,你别急啊。”楚星河见管事也来了,焦急的拉着黎明朗的袖子。 “你……”黎明朗正要挥开楚星河的手臂,却见房门被打开了。 墨玉穿着中衣,身上披了一件宽松的袍子,气色看上去倒是比昨天要好很多了,不过还是有些憔悴。 “辛苦管事了。”墨玉对管事颔首道,“还请管事领着下人避一避,我有些话要与他们说。” 管事犹豫着看了一眼黎明朗,见到对方没有了刚刚那个气势汹汹的模样,对墨玉比了个“随时呼救”的手势,就领着下人们出去了。 “我知道你们想问什么。”墨玉迈出房门,坐在了廊下的躺椅上,微微颔首:“对,你们猜的都没错,昨天我是去杀人了。” 墨玉的诚实让黎明朗一愣,他想过墨玉会如何狡辩,也想过自己要怎么拆穿墨玉的谎言,可是就是没想到墨玉会如实相告。 楚星河偷看了一眼黎明朗,打了个哈哈,“墨姑娘说笑呢!怎么……” “我才睡醒,你不觉得奇怪吗?为什么我会知道他们都死了?”墨玉勾起嘴角,将面上的头发往耳后拨了拨,对几人笑着,“户帖已经给你们了,我不勉强你们的来去,你们是自由的,随时可以走。” 黎明朗神色复杂的看着墨玉,他冷静了下来,也没了刚刚的火气,“姑娘与死牢中的囚犯有仇?” “素未谋面。”墨玉摇头。 “你是姑娘的亲人?”黎明朗皱起眉头,想要为墨玉找一个合适的理由。 墨玉嗤笑,将摆在一旁的茶端了起来,“他们还见不到我的亲人……” 黎明朗面色复杂的看着正喝茶的墨玉,他第一次觉得那么无力,“姑娘为何要对这些人下如此狠手?” 墨玉喝茶的手一顿,她似笑非笑的看向黎明朗,“你为什么觉得我会告诉你?” 黎明朗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墨玉放下茶杯,嘲讽的望过去,“黎明朗,我从未承认你们能够成为我的随从,你也没必要为自己跟错了人而感到不舒服,离去便是。” 正文 第103章 会上瘾的 墨玉面色红润,靠在躺椅上,眯着眼瞧着黎明朗五人,手掩着嘴,懒懒的打了个哈欠。 吕树皱眉,上前一步:“墨姑娘,是有什么苦衷吗?” “没有。”墨玉瞥了一眼吕树,捏着袖子给自己扇风,“就算有,我又为什么要告诉你们?” 众人沉默。 黎明朗看了墨玉一眼,一言不发的离开了院子。吕树几人欲言又止,看了看墨玉,又想叫住黎明朗,最后还是跟着黎明朗离开了。 见到黎明朗五人出了院子,管事就立马进来了,他仔细的打量了墨玉一眼,见墨玉没有什么事情,这才松了口气。愤愤不平的走到了廊下,“姑娘,这几人实在是太无礼了,姑娘可要……” 管事还没问完,便被墨玉抬手止住了,墨玉闭着眼,懒懒的晒着太阳:“备车,褥子铺厚点,去长吉。” 管事一愣,他下意识的上前了半步,劝道:“姑娘尚未大好,还是多休养几日吧。” 墨玉摇头,“去收拾东西,我时间不多。” 管事虽然觉得不妥,但是也没办法改变墨玉的想法,只能无奈的转身离开了,去让人准备了马车,多加了一匹马替换,还带上了大量药材。 等备好车后已经午后了,墨玉换了一条轻薄的裙子,让人在马车里放了冰块,就上车了。 马车前行不久,车夫就注意到了黎明朗五人跟了上来,他有些紧张,刚刚上午他们还硬闯了墨玉的院子呢。 “姑娘,那五人跟在后面。”车夫小心的往后探了一眼。 “随他们去,架你的车。”墨玉闭着眼,让一旁跟着的丫头给自己喂西瓜吃。 黎明朗几人就这么默默的跟在马车后,也不上前,也不离开,却又保持了一定距离,倒像是结伴同行的车队一般。 长吉距离红邵山庄不算远,才入夜,墨玉就到了长吉近郊处的一座庄子内。黎明朗几人没有进来,而是在外面找了一个废弃的小屋住着,留了人在外面值守。 丫头扶着墨玉下了马车,指挥着庄子上的婆子们收拾出了一个干净的屋子出来,让人摆了饭,伺候墨玉吃了。墨玉随意挑拣了几道乡野小菜出来,让丫头装在食盒里,给黎明朗几人送去,“告诉他们,谢谢他们的照料。” 丫头不解,但是也没有多说,出了门,就将食盒递给了婆子送过去,回来伺候墨玉洗漱上床休息。 “你下去吧,我夜里不需人伺候,明日我醒了会叫你的。”墨玉摆手让丫头下去了,换上了一身黑色的袍子,在床上和衣而睡。 到了半夜,无需叫醒,墨玉就睁开了眼,她感受到了黎明朗那边的动静。墨玉没有任何的反应,她推门出去,庄子上没有什么人,现下仆妇们也都睡熟了,墨玉将门关上,吹响了腰间的短哨。 一只白色的大鸟从夜空之中掠过,稳稳的落在了院中。 墨玉浅笑着上前,摸了摸白雪的羽毛,“有人看到你了?” 白雪叫了两声,亲昵的在墨玉的手上蹭了蹭。 “嗯,知道了,随他们跟去。”墨玉翻身上了白雪的背,拍了拍,“走吧,进城,去死气最重的地方。” 墨玉没有刻意去等黎明朗几人,但也没有特地去甩掉他们,坐在白雪的背上,轻轻松松的就进了城。 进城之后,墨玉不敢让白雪多活动,从空中跳了下来,踩着牢外的树冠,轻身跃了下来。 只是墨玉没想到的是,她才落地,黎明朗几人也站在了不远处。墨玉皱起眉头,她没有和黎明朗几人说话,只是暗自放出了蛊虫,防备他们会阻拦自己。 墨玉提脚走到了死牢前,长吉的死囚不多,看守的人也大多疏忽职守,这时正在桌前打麻将。 墨玉还想着究竟如何进去,却见黎明朗几人拿着几柄弓箭,空拉了几次弦,惊动了牢中的看守。 “怎么回事?什么声音?”为首的一个看守站了起来,拿起一旁的刀,提着走了出来。 牢中没有什么特别重要的犯人,剩下的人也都觉得有些奇怪,跟着那为首的看守走了出来,然后被黎明朗手中弹出的石子弹晕了。 墨玉倒是很诧异的转头看了一眼黎明朗,黎明朗没有和墨玉说话,倒是吕树对墨玉摆了摆手,示意她赶紧进去办事。 墨玉对他们点了点头,足尖轻点,就进了牢中。 “哟,谁家的小姑娘,大晚上来劫狱呢?”牢中的犯人在守卫们都出去之后就醒了,等墨玉进来,就站到了牢房门前,放肆的打量着这个闯进来的小丫头,“做什么呢?你爹娘呢?” 墨玉冷冷的看了他们一眼,没有理会他们,直接放出了蛊虫。惨叫声如约而至,只是这一次并没有持续太久,墨玉收回蛊虫之后,扫了一眼躺在地上的囚犯们,冷冷的转身离开了。 这一夜,墨玉坐在白雪的背上去了四座城池,直到天快亮了才回庄子,而黎明朗既然也一直骑着马,沉默的跟在墨玉的身后,帮她打晕守卫放风,这样的沉默一直持续着,几人没有任何的交流,但是却十分默契的做着这些惊世骇俗的事。 将最后一座城的死囚的性命都取了之后,墨玉收了手,她走出了牢房,扫了一眼门外的被打晕了的守卫,吹响了短哨,坐在了白雪的背上。墨玉回头看了一眼黎明朗几人,没有说话,轻拍了一下白雪,便从空中离开了。 黎明朗沉默着,望着墨玉离去的方向,轻身跃上了屋檐,领着其余四人翻墙出了城,骑上马。 城外已经有人开始排队准备入城了,黎明朗几人避开了人流,小心翼翼的穿行在丛林中,在日头完全出来之前,回到了庄子内,只不过却不知道墨玉究竟回来了没有。 突然,门被敲响了。 几人迅速对视了一眼,最后,楚星河带着笑拉开了一条缝,他的身后站着一群紧握着武器的男人们。 敲门的是昨日来送菜的婆子,她将一个食盒递了过来,“几位尝尝看,我家姑娘说这地瓜粥做的不错,请各位尝尝。” 楚星河一愣,随即露出了一个更加灿烂的笑容,对婆子谢了又谢,提着这一个新的食盒进来了。 五人沉默的围在桌边,看着放在中央的食盒。 最后,黎明朗先动了手,他将食盒打开了,并着昨天送来的小菜拿了出来,用碗装了摆开,“吃吧,今日应该不会动身,但还是要留一个人守着。” 墨玉回了院子,没有什么睡意,倒是神清气爽的很。她伸了一个懒腰,靠在床上,歪着头拨弄着窗前的流苏。 虽然不知道究竟得到了多少,但是身体是不会骗人的,至少她感觉到了没有之前那么不舒服了,病也彻底好了。 “总算知道为什么会有那么多人对蛊术又爱又恨的了,真的很迷人啊!”墨玉深吸了一口气,空气之中带着乡下特有的土腥味,庄子外的仆妇们已经开始耕种了,镐头传来的声音听上去很有节奏感。 墨玉叫了人,传了早饭,吃了之后又懒懒的躺在了屋里,摆了一盆冰在边上,让丫头给自己打扇,很是惬意。 使用这种蛊术会造成多严重的后果墨玉不知道,她只知道,如果自己不用,她很快就会死去。至于使用禁术的后果?她都万蛊入舍了,还能惨到什么地步?墨玉已经开始想念昨夜那饕餮一餐了,她开始理解蛊王为什么那么喜欢吃那些蛊虫了。 “就好像是问老天借了钱一样爽啊,会上瘾……”墨玉自言自语着。 “姑娘说什么?”丫头没听清,以为墨玉想要吃什么,摇着扇子问着。 “哦,听说乡下的瓜果很是香甜,不知庄子上有没有熟了的,我倒是想尝尝。”墨玉随意找了个话题。 “有的有的,昨日我还见到了几个菜瓜,姑娘想吃,奴婢就去取了来。”丫头笑着放下了扇子,往外走去,“姑娘病才好,还是不要吃冰的了,在井里镇着的就挺好。” “嗯,去取吧。”墨玉摆了摆手。 丫头很快就取了过来,墨玉挥退了她,看着已经被切好了的菜瓜,无奈的笑着,这是觉得她不会啃瓜吗?比她当公主那会都伺候的周到! 墨玉用竹签子叉着瓜吃着,靠在床上看书。庄子上的消息传得慢,等到四个城死牢中的囚犯一齐死亡的消息传来时,天已经黑了。庄子上的婆子窃窃私语着,都在推测那是什么人做的。 一夜之间死了四个城的囚犯,虽然那是死囚,本来就要秋后问斩的,可那是死牢啊,不是什么人都能进去的死牢!这都能给人杀死了,那城里的人不就更加不安全了? 墨玉出来散步的时候,正好听到了这些话,她还没什么反应,就见身边跟着的丫头上去止住了婆子们的话,斥责了她们一顿。 “你这是做什么?”墨玉看着这丫头,听都听到了,还掩耳盗铃做什么? “姑娘莫要害怕,那歹人都是在城内作案的,定不会来庄子上的。”丫头宽慰着墨玉。 墨玉哭笑不得,她胡乱的应着丫头的话,转身回去了。要是这丫头知道她就是那个歹人,会不会害怕? 墨玉午睡了一会,这样悠闲的日子不多了,连城又暂时联系不上,她还是得快点赶到锦州府。 沈自初虽然是大儒,可是从没听说过他要收弟子,更何况墨玉还是个女孩。沈自初如果真的是墨玉使,那么他为了保护自己的身份不被发现,一定会避开很多人的耳目,收徒弟太过显眼了…… 墨玉的身份在叶家的帮助下已经换了,她现在是一个住在深山的猎户之女,和兄长走散了,被拐卖到叶家做丫头。猎户父亲有一颗药给墨玉带在身上,正是因为这颗药,她救了叶家家主,恢复了自由身,被叶家护送着寻招回家的路,可以说是很“励志”了。 墨玉离开前,将地址定在了锦州府附近的黑山上,这里人迹罕至,偶尔会有山中的汉子猎些野味上城内交换必需品,关键是人少,就算有人去查,也查不到什么东西。 墨玉吃了晚饭,让人送了几道菜给黎明朗五人去,然后就上床睡了。 第二日一早,墨玉就醒了,她穿好了衣服,让丫头给自己梳了个头,吃了早饭就准备动身了。 黎明朗几人也起的很早,在看到墨玉的马车出来了,就赶紧上马了,跟在墨玉的车后,朝大路缓缓而去。 “信寄出了?”墨玉拿起茶杯,轻轻的喝了一口。 丫头知道到了下一站,自己就要回红邵山庄了,正在给墨玉缝小衣,听闻墨玉问话,连忙放下了针线,“是,在马车到之前必定能收到。” “嗯。”墨玉放下了茶杯,车内虽然铺了厚厚的褥子,但还是摇晃的,她皱着眉头看着正飞针走线的丫头,伸手拦住了她,“你不觉得眼花吗?要学会照顾自己啊,眼睛坏了以后怎么办呢?” “姑娘皮肤娇嫩,穿着买来的衣裳总是会发红,贴身的小衣还是在自己做的好,柔软合身。”丫头对墨玉笑着。 墨玉对这些“女儿家的活计”很没兴趣,但是她也知道这是很费眼睛的,想了想,还是拦下了丫头手上的活,将没做完的小衣放在一旁,冷着脸看着丫头,“没叫你做呢,歇着吧。” 丫头倒是愣了愣,她还没见过这样的主子,不由得笑了起来,“姑娘担心奴婢的眼睛直说便好,如何这样别扭?” 墨玉生硬的撇过头,假装没听到丫头的话。 丫头偷笑着,她看了一眼被丢在了一旁的绣活,也没有拆穿墨玉,而是伸出手轻轻的给墨玉按着身上容易酸痛的地方。墨玉闭着眼,静静的享受着,等到了锦州府境内,她可不能再享受这些东西了,那才是最需要打起精神来的时候,半步也不能踏错,就连身上的蛊虫大约也不能再用的,那些墨衣卫很容易会盯上来…… 正文 第104章 以身做饵 墨玉路上换了马车,直奔锦州府。 黎明朗几人也一路护送,直到进了锦州府,墨玉才第一次开口与他们说话。 马车停了下来,墨玉被一个小丫头搀扶着,踩着马凳下了马车,缓步朝骑在马上的黎明朗五人走来。 见墨玉走来,黎明朗几人也着实惊讶了一会,毕竟这一路上,小半个月墨玉都没有主动和他们说过话。 黎明朗带头下了马,对墨玉点了点头,“墨姑娘。” 黎明朗开口的那一刻,墨玉的脚步也停了下来,她对面前的五名大汉屈膝行了一礼,“送到这里就可以了,不必再跟着我,我要去做一件很危险的事情,你们帮不上忙的。” 黎明朗抿着嘴不说话,而是吕树站了出来,问道:“墨姑娘可会留在锦州府?” 墨玉一愣,原本是打算隐瞒的,却也不知道为什么,她点点头:“若是不出意外,我大约会一直留在锦州府。” 黎明朗看了一眼墨玉,吕树拉了拉他的袖子,对他使了个眼色。 像是在为难,黎明朗还是纠结的做出了一个决定,他深吸了一口气,看向墨玉,“墨姑娘,我们会在锦州府安家,你住在哪里?” 这是墨玉怎么也想不到的。 她可以理解黎明朗出于报答救命恩情,而一路护送她到锦州府,也可以理解黎明朗虽然反对,但却依旧在她晚上出门时跟在她身旁守着。可她就是没办法理解,为什么她已经说了很多次她们可以离开的话,他们却怎么也不走。 “为什么?”墨玉皱起了眉头,很是不解。 黎明朗一愣,随即释然一笑,“墨姑娘,救命之恩大于天,更甚再造。” 墨玉沉默了许久,她看着黎明朗手上戴着的那串明显不属于男子的珠串,咬着嘴唇点了头,“我要去拜师,大儒沈自初……” 说罢,墨玉就转身离开了,她没有再次回头,径直上了马车,没有做任何的停留,往城里去了。 “这是怎么回事啊?谁能告诉我啊?”楚星河烦躁的挠了挠头,他怎么总是不明白他们在说些什么呢? 洪客拍了拍楚星河的肩膀,“你这样的脑子,还是不用懂的好!” 楚星河对洪客翻了个白眼,一把拍开了洪客的手:“说的你听明白了一样。” 洪客也不生气,笑眯眯的骑上了马,得意的晃着脑袋,“至少我知道,墨姑娘是不会赶我们了!” 黎明朗和吕树两人对视了一眼,默默的跟了上去。 进了城之后,墨玉找了一个院子先住下了,留下了车夫和小丫头。墨玉没有回头去看,却仿佛脑袋后长了眼睛一般,她摆了摆手,“去将他们叫过来,等他们找到了房子,再离开吧。” 小丫头早就习惯了一直默默的跟在身后的黎明朗五人,听到墨玉如此交代,也不觉得奇怪,出了门就去叫黎明朗几人进来住了。 墨玉盘腿坐在屋内,正在煮茶,她见黎明朗几人进了院子,让车夫将他们的马牵走了,招呼他们坐在廊下。 黎明朗几人也不觉得拘束,仿佛本就该如此一般,等小丫头搬来了矮桌与软垫,便坐在了廊下。 墨玉倒了一杯茶给自己,然后将茶杯递给了小丫头,让她给黎明朗五人斟茶。茶斟好了,墨玉示意小丫头退到一旁,然后对黎明朗五人认真的说道:“我叫墨玉。” 女子的闺名不能随意被外男知道,虽然黎明朗几人已经知道的,但是知道和被郑重告知是不一样的。就连楚星河也吃惊的看向墨玉,他一直觉得墨玉这个人虽然随意,但是骨子里的规矩那是早就化成血肉了的。 墨玉拿起茶杯喝了一口,给了五人一个反应的时间,放下茶杯后,她认真的说道:“我在和你们做自我介绍。” 只有平等的朋友之间才会这样做! 黎明朗身上起了一阵鸡皮疙瘩,他的手有些不稳。他下意识学着墨玉伸手去拿桌上的茶杯,却不想力道没有控制住,直接将茶杯给捏碎了,温热的茶水顺着手掌滚落了下来。 墨玉眨了眨眼,从袖子里摸出了一块手帕递给小丫头,示意她递给黎明朗。 这下,所有人都震惊了,黎明朗看着被小丫头送到跟前的手帕,忽的不抖了,他的目光坚定,轻轻的接过了手帕,将手掌上的茶水都擦干净了,放在一旁。 “墨玉,我是黎明朗。” “吕树。” “我是楚星河,叫我星河就好了!” “我是洪客。” “许泗,见过姑娘。” 这是六人之间,第一次平等的对话,也是他们之间第一次相互认识。 墨玉对他们颔首,指着桌案上的茶点,道:“路上买的,已经凉了,不过味道还不错,尝尝吗?” “我早就饿了!”楚星河挽起袖子,立马大快朵颐了起来。 黎明朗倒是有些拘束,他看了一眼端坐在上的墨玉,又看了一眼狼吞虎咽的楚星河,忽然觉得有些丢脸。 “嗯,我不该那么规矩了的。”墨玉放松了下来,她将腿从屁股底下抽了出来,一只屈膝踩在软垫边上,手臂搁在了膝盖上,一手拿茶杯,一手拿茶点,做的无比自然,让楚星河都看呆了。 “墨玉,你告诉我,你之前不会都是装的吧?”楚星河自从墨玉救了他一命后,便与她多了一丝好感。 “其实,不重要的,那都是我。”墨玉勾唇一笑,“不是吗?” 黎明朗几人没有问墨玉晚上是否出门,墨玉也没有将这件事提出来,两者之间很有默契的将这件事忘却,只不过黎明朗几人依旧有人守夜,墨玉依旧在晚上会练一会缥缈身法。 吕树和许泗远远地站在树下,看着院子里正飞上飞下的墨玉。 吕树:“我现在可以确定,她真的没什么内力了。” 许泗点头,“可是就算没什么内力,她的身法依旧很厉害。” “墨玉……”吕树有些不太习惯这样称呼墨玉,但只是短暂的顿了顿,他又继续道:“墨玉说,她要拜大儒沈自初为师?” “嗯。”许泗点头。 “那是什么人?很厉害吗?”楚星河不知道什么时候出来了,手里拿着一盘从墨玉那里讨来的点心,时不时往嘴里塞一块。 “你不认识?”一直很淡定的许泗这回变了脸色,他震惊的看向楚星河,想要从对方的脸上找到一丝开玩笑的成分,最后还是颓然的说道:“你……真的不知道?” 楚星河有些茫然的摇头,“不知道啊……” 许泗第一次无力的扶额,“《荀子·儒效》中讲到‘通则一天下,穷则独立贵名,天不能死,地不能埋,桀跖之世不能污,非大儒莫之能立,仲尼、子弓是也。’‘志安公,行安修,知通统类,如是则可谓大儒矣。大儒者,天子三公也。’《后汉书》逸民传·法真篇提到:‘好学而无常家,博通内外图典,为关西大儒。’这就是大儒!沈自初就是我朝的大儒” 楚星河睁大了眼睛,连嘴里的糕点也不嚼了,他艰难的将其咽了下去,眨着眼睛,摇头:“不懂……是说他们很厉害吗?” “是说他们学识渊博,也是很厉害的意思。”墨玉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许泗的身后,她笑着看向楚星河,“不懂,就要多读书,沈先生是读书最多,学问最好的人。” 楚星河若有所思的点头,然后从盘中拿了一块糕点,“你要去做学问吗?这不是男子的事吗?你抢来做什么?又不能做官。” 墨玉顿住了,她忘记了,这是在古代,就算她已经受到了很多优待,可是这也改变不了她是一个女子,女子什么也做不了的事实。 吕树在见到墨玉发呆的时候狠狠的踩了楚星河一脚,瞪了他一眼。 许泗上前一步,蹲下来,平视墨玉,“不要难过。” “我没有难过……”墨玉摇头,慢悠悠的转过身回屋去了,“我不能直接去拜师,没有理由啊……” 楚星河小心翼翼的将嘴里含着的糕点吐了出来,“我是不是说错了什么话了?” “你也知道啊!”吕树瞪了他一眼,拂袖离开了。 许泗没有说什么,但是他的脸色很明显的告诉了楚星河——我现在也看不爽你! 墨玉回了屋子,她将脑中已经做了无数遍预案的想法全部丢出脑外,这些完全行不通,她没有理由拜师的,作为一个猎户之女,为什么要拜大儒为师?完全没有需求! 墨玉深吸了一口气,她提笔在桌上写了起来,直到三更天,才停下了笔,一个想法渐渐的在脑中成形…… 第二日一早,墨玉就骑着逐月,悄悄的出门去了。 黎明朗几人虽然发觉了,但是墨玉却也同样察觉到他们想要跟在自己身后,让他们停下了脚步。尽管很不解,但是黎明朗几人还是没有追上去,只是有些担忧的看着墨玉独自一人离去。 墨玉身穿金黄十样锦妆轻纱半臂,逶迤山茶黄半臂蜜色纱裙,身披银白蝉翼纱。黑亮的秀发,头绾了个双丫髻,插了几只粉色的珍珠圆钗,手上戴着一个羊脂玉葫芦式样的戒指,腰系澹澹底半月水波丝绦,上面挂着一个石榴红银丝线绣莲花香囊,脚上穿的是乳白底金丝线绣重瓣莲花锦绣双色芙蓉靴,整个人姿形秀丽。 如果不是墨玉身量是在太小,明摆着一个俏丽的小丫头模样,大约会有不少人被着富贵打扮给闪到眼。不少人都看着坐在白马上东张西望的小丫头,如果不是锦州府的治安好,或许已经有人上前将墨玉拐了去了。 墨玉恍若不觉的在街上穿行,她停停走走,终于在一个包子铺前停了下来。 墨玉拉着缰绳,跳下了马,声音清脆的问那小贩:“你包子怎么卖的?” 小贩没想到这个穿着华丽的小姑娘会买自家的包子,好生惊讶了一番,指着包子说着,“菜包一文钱一个,肉包两文钱一个,馅多皮薄大包子,小姐要吃什么?” “一个菜的,一个肉的。”墨玉摸出了三文钱,放在了笼屉边上,等着小贩给自己用纸包好了包子,便拿着包子走了。 墨玉这一下马买东西,很快就有人站在自家摊位上招呼了起来,十分卖力的请墨玉去瞧瞧自家的好东西。 墨玉倒是很给面子,只要有人招呼她,她就凑过去瞧几眼,东西没买,倒是吸引了不少人跟着她走着,有不少人还装着不是在看墨玉,在沿途的小摊上买了不少的东西。 “从古至今的人都是那么爱看热闹吗?”墨玉将菜包吃了,不着痕迹的回头瞄了一眼,嘟囔着:“有什么好看的,不就是个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小丫头嘛!” 墨玉的这一举动的确吸引了不少人的视线,而她最想吸引到的人却迟迟没有出现。 墨玉爬上了马,捧着肉包,任由逐月往前走着,皱着眉头。 “姑娘,太阳就出来了,外面晒,进茶馆坐坐吧。”一个年纪不大的小二在茶馆前招呼着墨玉。 墨玉心念一动,她侧头看去,隐隐察觉到了有不少的视线投射在了自己的身上,她浅浅一笑,拉着缰绳,朝茶馆走去。 招呼客人的小二连忙上来牵马,看墨玉下了马,又引着她进去,找了店里最好的茶博士给墨玉沏茶。 那些视线的确跟在了墨玉的身后,原本跟在墨玉身后的一些人没有进茶馆,但是还有一些跟了进来。或许是因为墨玉的年岁不大,对方的视线没有多少遮拦,就这么盯着墨玉看。 墨玉也假装不知道,听茶博士和自己说话,请他坐下,又点了几道茶点,托着下巴和茶博士聊起了天来。 “姑娘如何清晨一人在外?你的家人呢?”茶博士很会套话,他一直在引导墨玉说着一些他想知道的消息,或者说,是那些人想知道的消息。 墨玉晃了晃脑袋,头上的珠钗相撞,发出了清脆的声响,银铃般的笑声响起:“我就是出来逛逛,上次来城里,还是爹爹带的,我就要回家了呢!” 正文 第105章 是个好人 不过一炷香的时候,墨玉就和茶博士聊得很是欢乐了,基本上把她给自己安排的背景都交代了。 “小姑娘这是特地回来的?何不在那富豪家住着呢?将你父兄都接过去不是很好?”茶博士闻到了自己想知道的,随意的接了句话。 墨玉晃了晃脑袋,“才不好,这才是我家啊。” 茶博士倒是愣了愣,他没想到会有人不喜欢广厦楼房,而要回到山里去。他笑着看着墨玉,眼中带上了一丝柔和,也是,只有孩子才能说出这样的话来。 “姑娘还想吃点什么?咱们家的龙须酥很是可口……”茶博士开始热情的推荐了起来。 墨玉约莫在茶馆坐了大半个时辰,等到太阳完全出来之后,便离开了,在街上随意的逛着。身后还有人跟着,但是已经不多了,她走走停停,每路过一家店,都会仔细的去瞧瞧,然后买了不少成衣与吃食,给了地址让人送过去。 等到小丫头初春追过来的时候,墨玉已经停在了第七家店铺前了。 “姑娘!”小丫头有些生气,步子迈的大大的,气呼呼的朝墨玉冲来。 墨玉眼珠子滴溜溜的转了一圈,笑嘻嘻的朝她招手:“初春快来,你看这件衣服好不好看?我爹爹穿着一定很好看的!” 初春的脑子一下子没转过弯来,她愣愣的看着墨玉,然后顺着墨玉的手看过去。这是一件一件古香缎长袍,上面绣了吉祥云的暗纹,腰间配了一根蓝色祥云纹带。 初春认真的点了点头,“姑娘的眼光那是极好的,我瞧着也不错。” “嗯,我也这么觉得。”墨玉满意的点头,抬脚迈了进去,指着那一件衣服,对掌柜的说道:“取下来,我要了,还有那件青色的,初春,你说我哥穿怎么样?” 初春才想起刚刚要和墨玉说什么,却又被扯开了思绪,她顺着墨玉的手看去,“很是好看,这个颜色最适合少年穿了。” “嗯!我也这么觉得,初春,你的眼光真好!”墨玉拍了拍初春的肩膀,很是认真的赞美了一番。 小丫头没什么心思,被连着赞美了两次,很是开心,红着脸给墨玉提东西,还说了不少意见,十分热情的给墨玉那传闻中的父兄挑选礼物。 “我觉得差不多了,衣裳够穿了,下次再来买好了,咱们去买些糕点去,初春啊,你来过锦州府吗?我都没有买过这些糕点,以前瞧着都很贵,多看一眼都不敢,生怕人家笑话我。”墨玉挽着初春的手,拉着她朝前面的一家点心铺子走去。 初春彻底将刚刚想要教育墨玉的心思给收了起来,心疼的看着她,腮帮子鼓鼓的,插着腰指着这街说道:“姑娘就算要珠屑铺街,金粉漆殿,琉璃酒器闲来掷响玩,纵使姑娘要的再多,谁敢笑你!” 墨玉转过头,十分认真的看了一眼初春,伸出了一根大拇指,“没想到,初春你如此有文采,这般的话,我可是说不出的,初春你可是想读书了?” 初春没想到会被墨玉给调侃了,她羞红了脸,扭捏的撇过脸,“姑娘说什么呢,初春是女子,如何能读书?” 墨玉脸上的笑容收敛了些,她吸了口气,缓缓的笑着:“许是以后便可以了呢?若是女子也能读书了,你想做什么?” 小丫头很是认真的想了想,她竖起一根手指,笑着对墨玉说道:“那就给姑娘珠屑铺街,金粉漆殿,琉璃酒器闲来掷响玩,纵使姑娘要的再多,也无人敢笑你贪!” 墨玉微张着嘴,无奈的摇头笑着,笑初春的天真,笑初春的单纯。 墨玉拉着初春的手,进了一家点心铺子,还没说话呢,就听见初春开口,气场十足的对掌柜的说道:“将每一样点心都给我家姑娘称上半斤。” 墨玉差点被自己的口水给呛到了,她看着那满脸喜色的小二招呼着人去称点心,目瞪口呆的望向初春,弱弱的说道:“春儿啊,你家姑娘我吃不了那么多……” 初春一愣,她眨了眨眼,似乎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刚刚墨玉说那话的时候,她就觉得姑娘不应该被那样对待,既然以前不敢看,现在就统统吃一遍,那就不会难过了吧。 初春有些委屈的低着头,小声的对墨玉说着:“姑娘,要不咱们就买一点?” 墨玉笑着摇头,她拍了拍初春的手,“买都买了,没事,这几日,就由你来吃吧,不吃完不许吃饭!” 初春苦下了脸:“姑娘……” 墨玉勾起了嘴角,并不理会初春的撒娇,晃着小脑袋,坐在一旁等着小二打包这些糕点。 糕点实在是太多了,就墨玉和初春两个人是拿不完的,初春付了钱,让人将糕点送上门,两人一道出了门。初春倒是来了兴致,跃跃欲试的问墨玉:“姑娘可还要去瞧瞧以前没瞧过的东西?” “唔……好吧,那就去……那里,看上去不错。”墨玉环视一周,指着一个卖首饰的店说着,抬脚走去。 “嗯嗯,姑娘正缺几个耳铛呢,家里的几个都太沉了,姑娘耳朵都戴红了。”初春提着裙角,雄赳赳气昂昂迈向战场的士兵。 墨玉很怀念的看着初春,很少能见到这样的女孩子,不能给她太多的束缚才是,一个美好的女孩子,就该是这个模样才对啊,活得肆意而自在,没有礼教的束缚! 这天的收获很丰富,几乎将整个小院都堆满了,墨玉跟在初春的身后,看着她半点热情也不减的清点着院子里的物品。 “姑娘,我都点好了,数目都是对的!”初春转过头,差点撞到了墨玉,扶着她的肩膀说道。 墨玉点头,看着她身后的东西,说道:“嗯,你做个账吧,我怕记不住。” “啊?”初春愣了,她原本因为搬动物品而发红的双颊更加红了,她羞怯的低下头,搅着手指:“姑娘,初春,不会……” 墨玉挑眉,背着手走到廊下坐着,“慌什么,学便是了,谁又是天生就会的,明日给你寻一个账房先生,好好学学理账,日后我的账本都归你管了!” 初春呆呆的站在院中,不敢置信的看着墨玉,手指被搅在了一起,整个人好像成了一尊木雕似的。 墨玉伸出手,在初春的面前晃了晃,见她没什么反应,便说道:“傻了?你不想学就……” “姑娘!”初春一急,急忙打断了墨玉的话,“姑娘,要学的,初春要学的!” 嘴角漾起了一层笑意,墨玉满意的颔首,“那你还不赶紧去找先生?我可不晓得得去哪找!” 初春的脸上这才泛上一层喜悦,她兴冲冲的转身跑出去了,还不忘和墨玉说:“谢谢姑娘,初春这就去找先生学管账!” 一直站在一边看戏的黎明朗几人走了过来,“姑娘倒是对身边人很好,就连一个小丫头也如此……” 话没说完,就被墨玉打断了,原本带着笑意的小脸一寸寸沉了下来,她注视着面前的五人,“在我的眼中,人都是一样的,无论是男人还是女人,无论身份高低。” “姑娘怕是没有经历过底层之人的辛酸吧。”黎明朗语中略带嘲讽。 墨玉沉默了片刻,低着头看着自己绣了金线的小靴子,“是啊,以前我身处人人平等的环境。后来,我又成了高人一等的存在。不过,我想我很快就能体会到了……” “姑娘若是体会过了,自然就明白了……”又怎会觉得人都是一样的呢?黎明朗讽刺的一笑。 墨玉笑了笑,也不解释,她拿起初春摆在一旁的茶,“我明日便要上黑山了,你们可要同行?还是去找一处住处?” 不谈刚刚的话题了,黎明朗又软了下来,他拱手道:“姑娘且行,星河与许泗随你一起,我们找了几个村镇的院子,明日去瞧瞧,若是合适便买下。几处都在大儒沈先生的无名山旁,听说还是有龙脉的。” 墨玉的手一顿,她将手中的茶杯放下,抬眼看向黎明朗,点了点头,“如此,倒是很好,倒时,我来寻你们吃饭。” 一整天初春都没有回来,直到了晚饭时候,墨玉才瞧见捧着一本书从门外溜达进来的小丫头,她的身后还跟着几个伙计,手上拿着不少食盒。 “这是不想做饭了,打算学那君子,远庖厨了?”墨玉调笑着,站在廊下看着初春。 初春指着一边的饭厅,指挥人将饭餐送进去,然后才捧着书跑过来,弯腰对上了墨玉的双眼:“姑娘,姑娘,初春想……想买一套文房四宝……” “不用与我说,该花的钱是要花的。”墨玉仗着初春弯着腰,在她的头上敲了一下,“不过好在你没买,我这里有一套上好的文房四宝,送你了!” 初春眨了眨眼,她狐疑的想了一遍,倒吸了一口凉气,“姑娘,你只有一套双燕……” “就是那个,送你了,好好学。”墨玉笑着拍了拍初春的肩膀,转身朝饭厅走去,“洗手吃饭了,记得将院子整理一下,明日多雇一辆车,将礼物带上,跟姑娘我回家。” 初春傻愣愣的在院中呆站了许久,直到黎明朗五人惊奇的走出来看着她,这才抹了抹脸,扯出一个笑容进了饭厅。 墨玉拦住了初春,不让她伺候,让黎明朗五人和初春一并坐下吃饭,“自今日起,就这么吃。” 除了低头吃饭的墨玉,其余的人都不解其意,皱着眉头对视了好几眼,还是初春带头,拿起筷子,这才开始吃饭。 墨玉倒是很满意,她吃完了,放下碗就离开了,“不许叫初春一人洗碗,吃的最慢的两个人洗碗,往后都是这个规矩!” 黎明朗几人对视了一眼,有些恍然,墨玉这是打算将人人平等贯彻到底了。 在这个院子里的人,都是以墨玉为首的,可能有一些思想上的差距,但是每个人对墨玉的话都是默认了的。于是,今晚的碗就由初春和手不方便的楚星河一起洗了。 “楚爷,你歇着吧,我来就行。”初春挽起袖子,想要将楚星河手上的碗碟都拿过来。 楚星河仗着身高优势,戏弄这这个不断往自己身上够着碗的小丫头,“不给,就是不给,姑娘说了,咱们一起洗!” “我是丫头,这本就是我该做的!”初春有些急了。 “不管……”楚星河高举着碗碟,自顾自的走到了井边洗了起来。 初春跺着脚,正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却见许泗走过来帮她收拾碗筷,连忙跑过去,将许泗手上的东西抢了下来,“许爷别动,我来就好!” 许泗也不和她抢,放开了手,任由初春拿了过去,笑道:“姑娘对我们很好……” 初春一顿,低头看着手上的碗筷,笑了起来,“嗯,姑娘是我见过最好的主子了!” “所以……要好好照顾姑娘啊!”初春扬起一个笑脸,捧着碗筷走到了楚星河的身边,将他和自己手中碗筷堆在了一起,不知不觉的将楚星河那一半抢过来做了不少。 许泗靠在门框上,看着这一幕,浅浅的笑着。 “姑娘很好吧?”吕树走了过来,站在廊下看楚星河吊着一只胳膊洗碗,笑着说道。 许泗点头,“很好,比我见过的那么多主子都好,只是洗个碗,就亲近了那么多……” “姑娘若是男子,势必能成大事!”黎明朗也走了过来,身后跟着洪客。 “姑娘不是要拜沈自初为师吗?或许真能成事?”吕树笑着调侃着,但是慢慢的他就笑不出来了,一个女子,想要成事,该多难? “我不懂你们说的,我就知道,姑娘是个好人。”洪客摸着鼻子说道。 “是,姑娘是个好人。”吕树笑道。 许泗笑着点头,表示赞同:“对,好人,那就该一生顺遂的。” 所有人都似有若无的将前面几晚的事忘记了,墨玉站在角落,默默的看着这一幕,转身进了屋子。 正文 第107章 空跑一趟 第二日一早,墨玉就让人打包了昨天买的礼物,装上了车,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往黑山而去了。 “我原本还以为……原来姑娘是住在山里的啊。”楚星河砸巴着嘴,“想必山里的日子也很是舒畅吧?” 墨玉掀起帘子,对楚星河笑了笑,“你想的话,也可以住啊。” 楚星河撇了撇嘴,“我最怕蚊子了,山里那么多蚊子,我才受不了!”说着,楚星河还仔细的打量了一番墨玉,“我没瞧出来,你这个细皮嫩肉的模样,怎么受得了那些蚊子的?” 墨玉耸了耸肩,十分无奈的摊手:“我也不知道啊,许是我上辈子拯救了全天下的蚊子,所以它们都不咬我吧。” 楚星河吸了口气,指着墨玉,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气鼓鼓的撇过头去,“不喜欢你了,墨玉你就是个毒嘴巴!” 墨玉挑眉,笑着放下了帘子,对初春笑道:“你看,他是不是很没用,连我都吵不过!” 初春向来都是以墨玉为主的,她很是用力的点头,“姑娘说得对,这样的男子,最是无用了!” 楚星河吐血…… 到黑山的时候,已经是午时了,墨玉没有马上上山,而是就地休息,准备吃了饭再上去。 “姑娘为何不直接上去?”初春不解的问道,都到了家门口了,不进去说不过去。 墨玉倒是回答了初春,“我离家太久了,有些忘记回家的路,还是先吃了饭吧,待会爬上去也能有力气些。” 初春倒是没有怀疑什么,点了点头,就跑到一边去盯着锦州府跟来的叶家护卫做饭了。 楚星河大大咧咧的,也跑过去围观,倒是许泗在一旁瞧了墨玉好几眼。墨玉被许泗看烦了,转过头问道:“发现了什么?” 许泗没有被拆穿的尴尬,他走了过来,低头看着墨玉,“姑娘不像是山中长大的孩子,星河不会多想,但不是没有察觉的。虽说姑娘这一路上都在变得随性,但是一些小习惯还是改不了的。” 墨玉摸着下巴,点点头,“嗯,舒服日子过惯了,到底还是不太习惯,不过我也不乐意改了。”墨玉笑着看向许泗,“你瞧我才五岁,离家一年多了,在富人家辗转那么久,也干不了什么活,过的也不会多糟糕,习惯了舒适的日子也是寻常。” 许泗一愣,他倒是没想到这一层,他再次打量了一番墨玉,失笑:“与姑娘说话,总是会让人忘记你的年岁……” 墨玉只是想小小,并没有回应许泗的话,初春走了过来,手里捧了一碗饭,递给了墨玉,然后坐在了墨玉与许泗的中间,很是警惕的望着许泗。 许是初春眼中的敌意太大了,许泗挑眉,然后离开了,坐到一旁去喝水。 等许泗一走,初春就十分严肃的转过头来了,对墨玉说道:“姑娘还小,不晓得其中利害,女子与男子不可单独相处的!姑娘要学会避嫌!” 墨玉拿着筷子,没理会初春,慢慢的吃着饭。 初春没得到墨玉的回应,有些愣了,她眨了眨眼,不知道应该怎么才好。在她的印象里,墨玉一直脾气很好,对她提出的也都一一满足,可是现在为什么……初春忽然想起来,前一个送墨玉过来的丫头似乎对她说过老爷的交代,墨姑娘是主,她说什么都得听。 初春转头,仔细的看了一眼墨玉,四五的样子,圆圆的鹅蛋脸,带着一点婴儿肥,一双黑溜溜的眸子,肤白如新剥鲜菱,粉装玉琢很是可人。初春最是喜欢墨玉说出来的话,听着好听又不让人觉得不舒服,又时常带着一丝不可置疑。 初春的脑中像是炸起了一道闪电,她好像明白了自己说错话了,墨玉是主子啊。 “姑……姑娘,奴婢说错话了。”初春有些忐忑的看着墨玉,如果不出意外,带话的管事是说自己已经归了姑娘了的。 “无妨。”墨玉对初春笑了笑,仿佛刚刚那一幕,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般。 初春有些恍惚,她下意识的往许泗那边看去,却见到对方在看自己,还对她笑着点了点头。初春下意识的想要问墨玉这五个异姓兄弟究竟是什么人,却又下意识的闭上了嘴,老老实实的坐在一边。 “有什么话便问,憋着不舒服。”墨玉放下了吃完的碗,转头看向初春,“你想问什么?” 初春也才十一二岁,还是小孩子心性,她见墨玉没有怪罪的意思,便老实的说了:“姑娘,这五位爷是跟着你来的,他们都是些什么人呐?” “哦,他们啊,都是些庄户人家。”墨玉笑着望向许泗,“他们家的田地被人占了,又没处说理去,做了几年小工,还是觉得种地舒服,遇上了我,就一道过来锦州府了,听说这里还有些地可以出卖。” 初春觉得这些怎么看怎么不像是种地的,可是墨玉已经这么说了,初春也只能怎这么想,她忽然想起来,自己伺候了那么多天的姑娘,或许也不是什么猎户之女。 这话,初春是打死也不会往外问的,姑娘说什么,便是什么。 简单的休整了之后,墨玉就回了马车,一行人朝山上而去了。 墨玉在车里换了一身衣服,软烟罗衣衫与藏蓝色龙纹金缕带,脚下配了一双绣云纹的小靴子,加上高高束起的头发,显得整个人英姿勃勃。 “姑娘怎么穿都好看!”初春笑眯眯的看着墨玉,她从一旁的盒子里取出了两只镯子,“姑娘带镯子吗?是玛瑙手镯,还是这个挂铃铛的赤金镯子?” 墨玉瞧了一眼,取了初春手上的赤金镯子,晃了晃,铃铛便响了起来,墨玉浅笑着,“这个铃铛做的不错,镂空的莲花花纹很是漂亮!” “是了,奴婢也这么觉得!”初春笑着,又拿出了几个耳铛,“姑娘觉得这个丁香米珠耳铛如何?还是这个垂金流苏翡翠坠子?唔……好似这坠子与衣裳不搭……” “就这个吧。”墨玉取了丁香米珠耳铛带上,晃了晃脑袋,也不等初春翻找了随手拿了一个和田玉簪簪上,便将初春手中的盒子合上了,“就这么多了,不必再选了……” 初春“哦”了一声,将盒子收好了,又拿出了一盒点心,“姑娘,我将点心都尝过了,这几样最好吃!” 墨玉看着那一盒点心,忽然很想笑,初春还不知道她们这一趟是必定会跑空的,还准备了这么多。 马车停了下来,初春皱着眉头,掀帘去问,只不过马上就苦着脸转回了头:“姑娘,前面进不去了。” “知道了,下车吧,我骑马进去,你在这里看着车。”墨玉笑着安慰了初春几句,直接跳下了车,打了个呼哨,逐月便跑了过来。 墨玉翻身上马,初春也急急忙忙的跳了下来,“姑娘,姑娘,你等等奴婢啊,你怎么能一人进去呢!” “车上的东西是不想看着了?”墨玉瞥了初春一眼,“这可是我要带回家的很重要的礼物,初春你好生看着,我找到方向便回来!” 说罢,墨玉也不等初春应声,抽着马鞭,就往山里一头扎了进去。 楚星河与许泗立马追了上去,剩下的护卫也有追上去的,不过却很快就被甩掉了,他们诧异的望着那已经没了人的林子,饶是押车无数的护卫,也不由咂舌。这等马术,不是多年练就的还不敢在密林中如此穿梭…… 护卫们对视了一眼,他们没有再往里去了,返身回了车队,耐心的等着墨玉几人回来。 这头墨玉已经进了林子,她也不管身后跟着的两人,也不打算甩掉他们,暗自召唤出了蛊王,控制着山中的蛊虫去寻找那些许久没人居住的房屋。 逐月渐渐的慢了下来,它顺着墨玉的意思,慢慢的往一个方向而去。 “姑娘不必如此认真寻找,我们不会外传的!”许泗偏头想了一会,明白了墨玉的做法,提醒道。 墨玉摇头,语焉不详:“自然是要找到家的。” 楚星河不解的看了一眼许泗:不是说是假的吗?怎么还要找家?难不成真有个家? 许泗摇头:你问我,我问谁? 没一个时辰,墨玉就到了一个符合要求的屋子,她下了马,缓步上前,推开了门。 这是一个简陋的屋子,墨玉仔细的瞧着每一寸构造,可还是只花了短暂了一些时间便看扁了,除了吃饭的桌凳和睡觉的床,这里就没几个家具了。墨玉进了次间,在床边坐了许久,轻轻的用袖子掸开了一些灰尘,看着倒像是在这里趴过似的。墨玉沉默的坐了小半个时辰,一言不发的出了门,然后骑着马漫山遍野的跑着。 许泗带着楚星河在墨玉的身后跟着,刚开始还有些不解,但是后来便想明白了。 许泗不由得开始佩服起了这个五岁的小丫头了,她给自己安排了一个天衣无缝的来历。在黑山出生于一个猎户家,从她买的那些物品来看,是没了母亲,与父兄相依为命的。 因为一次意外,离开了黑山,辗转之后,依靠叶家的路子,回了黑山,却不见了父兄,便开始漫山遍野的寻找,希望能找到…… 许泗开始感叹墨玉的思虑严谨了,就算有人来找了,就凭这一个久没人住的屋子,与这凌乱的马蹄印,谁会想到这都是自导自演的一场戏?许泗的神色开始严肃了起来,他望着墨玉的背影,究竟是什么人家,竟能养出这般出色的孩子? 大约在山中跑了两个时辰,眼见着就要天黑了,墨玉才转身回了小屋,她点了叶家的信号弹。没一会,叶家的护卫便上来了,他们没有带那些墨玉准备的东西,十分紧张的冲了过来,“姑娘怎么了?可是遇到危险了?” 墨玉坐在小屋前的井旁,抬起头,泪眼汪汪的看着这些人,然后朝初春张开了双手,“春儿,我爹爹和哥哥不见了……” 楚星河张大了嘴,惊讶的看着墨玉,他从许泗的嘴里得知了墨玉这么做的原因,可还是没想到墨玉这演技……活像真不见了父兄一般! 倒是许泗若有所思的看着墨玉。 “姑娘别哭,奴婢在呢。”初春被墨玉这一哭整个人都软了,连忙上前抱住了墨玉,心疼的拍着墨玉的背,“姑娘莫要伤心,许是出去打猎了呢?” “我找了,找了好多地方,什么都没有……”墨玉将脑袋埋在初春的肩头,声音闷闷的,让人听着很是难受。 叶家的护卫们也不知道该如何了,他们商量了一下,派下去几个人看着马车,留下的人收拾起了屋子。而这一收拾,众人也明白了个大概,这么多灰,想必不住人也已经至少一年多了,山中的猎户怎会如此? 墨玉这一哭,直哭到了天黑,她的双眼红红的,沉默不语的坐在院子里。护卫们花了两个时辰,勉强将屋子除了灰,想要叫墨玉进去休息,但是家电脑墨玉失魂落魄一般的坐着,又闭上了嘴。 许泗坐在一旁,看着初春搂着墨玉安慰着,心想:若是你走开,许是她就不哭了,你不走,只能哭给你看…… 墨玉像是能听到这话一般,她抬起了头,淡淡的看了许泗一眼。 楚星河一直无聊的站在一边,这会倒是福临心至,他大步走了过去,义正言辞的对初春说道:“初春啊,姑娘该饿了,你去弄些热乎的东西来给她吃吧!” 初春反应了过来,犹豫的看了一眼怀中的墨玉。 “初春姑娘去吧,姑娘我们守着便好。”许泗走了过来。 初春得到了墨玉的默许,这才小心的放开了墨玉,匆匆的离去了。 墨玉拿帕子擦了擦眼角的泪水,看了许泗一眼,松了松筋骨,见没人靠近,说道:“明日下山,我还要去寻一下爹爹,许是我记错了山头,爹爹和哥哥许是将这山里的野物都打完了,我得去别处瞧瞧。” 正文 第108章 来势汹汹 一名穿着黑衣的男子坐在树上,看着下方正在摆弄一只海东青的墨玉,无奈的耸肩,对身旁穿着墨绿色衣衫的同伴说道:“你说,这丫头什么时候能放弃找她爹?” “我可说不准,你看她都跑了那么多山了,指不定什么时候就去了无名山。”墨绿衣衫的男子撇了撇嘴,“这丫头我们都盯这么多天了,没见有什么特别之处,她是怎么救了叶明文的?” 黑衣男子耸肩,从树上站了起来,看着墨玉蹲在地上抱着那只受了伤的海东青,转过身,“我要回去了,没什么好瞧的。” 墨绿衣衫的男子也觉得有些无趣,那么多活要干,为什么要跟在一个小丫头身后看她找爹? 树上的两人先后离去,墨玉才抱着这只海东青站起来,冷冷的看着他们消失的方向,“总算是走了……” “有人跟着我们?”楚星河闻言顿时炸毛了,他拔出剑,对墨玉厉声道:“姑娘,人在哪里?” “你不能对他们动手。”墨玉顺了顺海东青的毛,小心翼翼的将自己稀释了的血水喂它喝了点。 似乎是知道这是对自己好的东西,海东青很是顺从的喝下了,看着墨玉的眼神也没有之前那般警惕了。墨玉笑着拍了拍它的头,“原本我以为自己有一只海东青的,可惜是个假货,你愿意跟着我吗?” 海东青自然说不出话来,墨玉也不在意,她从衣服上扯了一颗珠子下来,又将流苏弄断了,搓出一根红绳,串上珠子,挂在了海东青的脚脖子上,“好了,从现在开始,你就是我墨玉的鸟了!” 许泗觉得好笑,到底还是个小孩子……只不过,许泗的笑容却没能持续太久,因为那海东青被墨玉放到了肩头,并且的的确确顺从的站着,啄了啄脚上的珠子就不再过多关注了,眼珠子滴溜溜的转着打量着墨玉。 楚星河自从第一次见到墨玉的那只大鸟之后,就对墨玉偶尔冒出来的一些行为不会那么一惊一乍的了。但是在见到这一幕的时候,楚星河还是狠狠的抽了一下嘴角,他想起那些话本子,墨玉该不会是什么得道女妖吧? 墨玉大约也能知道他们在想些什么,也不做解释,骑到了逐月的背上,慢悠悠的往前走去,“还要在山里多住几天,距离无名山还有几个山头?” “若是还与现在一般,怎么也要到后日才能进入无名山内。”许泗回答的挺快。 墨玉颔首,“歇一天,我得发点热,你们回去吧,昨日不是说已经找好了住处吗?去种地吧,等我拜师成功,便来找你们说话。” 许泗与楚星河对视了一眼,临出门之前,黎明朗可是交代了很好的,绝对不能让墨玉陷入险境,虽说墨玉轻功很好,但是毕竟没有什么内力,也不会武功…… 像是看出了他们的犹豫,墨玉拍了拍肩头的海东青,“不必担心,我会照顾好自己,你们去吧,留着只会碍事。” 楚星河没什么城府,对于墨玉说的话也都相信了,他转头看了一眼许泗,却瞧见对方皱着眉头,像是在思考着些什么。 “你怎么了?”楚星河疑惑的问道。 许泗转头看向墨玉,拱手问道:“敢问姑娘,你何时知道有人跟着的?” “哦?你也发现了?”墨玉的心情倒是不错,她笑了笑,将颈边的发丝拨开,“我们进锦州府之后就有人注意到我们了,不过没有特意跟上来。” “那……如今是为何?”许泗不是傻子他当然听得出墨玉的话外之音,他们之中有什么特别的人或事或物将这些人引了过来。 “你都发现了,还没有做出反应,那就说明你……”墨玉收敛了笑容,突然凑近道:“你是不是,知道他们是什么人了?” “墨姑娘!”许泗肃然,嘴角却在抽着。 墨玉摆摆手,“不逗你了,我引他们跟着我的,要去无名山,对沈先生拜师,就只有用着办法。你也不用问,我也不会告诉你,有空我会来看你们的,安心种地便是。” 许泗面上的神色变了又变,最后还是无声的叹了口气,他对墨玉拱手施礼,“姑娘聪慧过人,只不过,慧极必伤!” 墨玉眸光闪了闪,没有说什么,只是摆了摆手,示意许泗两人离开。 楚星河一直没怎么听懂许泗和墨玉之间的谈话,他也不打算听懂,作为五人之中排行第三的楚星河,并不是一个傻子,有些事既然没有说破,那就不必多问,该知道的时候,自然会知道的。 目送着两人离去了,墨玉策马往林子深处而去,寻到了一片僻静之处,下马盘膝而坐。 “呵呵呵,真是被你说对了,慧极必伤可不就是我吗?”墨玉骄傲的昂着头,完全不在意她究竟还会有多少的寿命,只要一露出苗头,便该动用禁术,夺取又一段时间的苟活,“只不过,我自己都没想到,我还会自伤,早知道上次就不杀那么多人了,浪费……” 话音才落,身旁就有虫子爬行的声音,然后越来越多。墨玉闭上了眼,任由那些虫子在自己的身上爬着,每一寸肌肤都有虫子探入爬出,毛孔之中已经开始往外冒血珠了…… 墨玉中秋每天,表情极为痛苦,就在她快要晕过去之后,这才停了下来,她伸出手,给自己搭了脉。墨玉不懂看病,但是通过脉搏的强弱快慢,还是可以区别与之前的不同之处。 “大约,又回到了那时候。”墨玉拿出一面铜镜,吃力的照着自己的后脑,没有找到一缕白发,放心的收起了镜子,自嘲一笑:“以前想要多活点时间,现在又自己折腾自己的寿命,有不是玩游戏……” 墨玉靠在树上,深吸了几口气,缓过这一会之后,才慢慢有了力气,撑着树干慢慢站了起来。 逐月似乎知道发生了什么,它屈起前蹄,俯下身子,让墨玉能更轻松一些爬上去。 墨玉拍了拍逐月的脖子,饶是这样,也花了不少功夫才坐稳了。逐月小心的站起来,见墨玉能控制住自己不晃动,就驮着她往回走去了。 墨玉有些虚弱的趴在逐月的背上,整个人软软的,等见到初春的时候,意识已经开始模糊了起来。 “姑娘,姑娘你怎么了?”初春被这个模样的墨玉吓了一跳,连忙提着裙角跑了过来,还下意识的找楚星河和许泗。 墨玉撑着自己不睡过去,她觉得自己可能抽取的有些快了,她揉着眉头,拿出一只小**子。初春倒是很有眼力见,她接过了**子,喂墨玉全部喝掉了。 墨玉倒在初春的怀里喘着粗气,将一直抱在怀里的海东青交给了初春,“它受伤了,给它上点药,我身上没带……” “姑娘!”初春急的跺脚,“这都什么时候了,你怎么还顾着这破鸟!许爷呢?还有楚爷,他们两人呢?” 墨玉无力的摇了摇头,只说了一句“累”,便软软的倒了下去。 辘辘的马车声匆匆城外匆匆而来,金色的夕阳中,在地上悠悠掠过一辆线条雅致的马车倒影。马车四面皆是精致雕花黑楠木,那一大片帘子也是由昂贵精美的丝绸所装裹,镶金嵌宝的窗牖被一帘淡蓝色的绉纱遮挡,使车外之人纷纷探头往里看去。 风不断吹起窗纱,隐约露出了一个面容姣好的少女。十一二岁的女子,梳了一个双丫髻,一张巴掌大的小脸上满是焦急之色,显得弱不禁风楚楚可怜。她的怀中抱着一个粉雕玉琢的女童,女童面上红的厉害,许是病了,不由得让路人牵挂了起来这一瞥而过的两人。 马车上有叶家的族徽。叶氏并不是什么贵族,但却腰缠万贯,就算放在世家贵族之流也要好言相对,这般策马而过,也无法让人多说什么。不说叶家与贵人交好,只凭叶家本身,就没有人愿意去触这个霉头,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那车内的孩子病了,急着求医呢。 匆忙在医馆外下了车,有不少人好奇的打量着车上下来的初春,心中想着这不知道是叶家那一个远方的表亲,竟然如此大的架势。 初春抱着墨玉,急匆匆的跑了进去,“来人,快来人,救救我家姑娘……” 一位路边站着的老者揉了揉眼睛,又伸手掏了掏耳朵,问边上的小贩,“那车上下来的小姐刚刚说什么?” 小贩也很是惊讶,穿着那好的衣裳,竟然只是个丫头,他与街上的众人一般无二,双眼直直的看着医馆,呐呐的说着:“她似乎是个丫头,那怀里的才是小姐……” 初春抱着墨玉差点被门槛绊倒了,她带着哭腔,将怀中越来越烫的墨玉报道了坐堂的大夫前,带着哭腔说道:“大夫,大夫,救救我家姑娘,她发烧了,烧的好烫。” 大夫也被初春这一个风风火火的架势吓到了,但是作为医者,他也顾不上问多少,伸手探了探墨玉的额头,下的收回了手。 “如此烫?快,将你家姑娘送到后院,将她身上的衣衫去了,擦拭身子,快将这热退下来!”大夫也不端着了,提着药箱,就带着初春往后院走去,边走还边吩咐徒弟去熬制汤药赶紧送来。 初春将墨玉放在了床上,手忙脚乱的开始给墨玉脱衣服,原本瞧着很是健壮的墨玉现在软软的像一个鼻涕虫,仿佛用力一捏就能去了一般。初春吓到了,她带着哭腔让人去找叶家在锦州府的管事过来,不断的擦拭墨玉的身子,希望给她降温。 大夫坐在一旁把脉,手才搭上,却像是被烫到了一般猛地收回。他不敢置信的看向墨玉,又谈过去摸了墨玉另一只手,嘴里喃喃的念叨着些什么,面色而愈发的难看。 “大夫,要什么药尽管上,我们有钱!”初春以为大夫怕她拿不出钱,急忙催促着。 大夫沉着脸,默了一会,才斟酌着语句,问道:“你家姑娘可是曾受过重伤,或是得过重病?” 这一问,初春傻了眼,她才伺候墨玉不久,如何知道?初春急的掉了眼泪,“我……我不知道啊……” 大夫无奈的摇头,走到一旁,提笔写了两个方子,“还是先退热吧,家中还有人吗?得找个知道情况的人来,这病来势汹汹,我恐怕是无力回天……” 初春像一只热锅上的蚂蚁,她疯狂的在脑中寻找着能知道墨玉状况的人,然后她想起了黎明朗五人,一喜,“我知道了,我这就去找人,大夫,我家姑娘交给你了,她不能出事——” “哎哎——小姑娘——” 才十一岁的小姑娘,一遇到事,就急的不得了,顾上了这头,就顾不上那头。初春说着就冲了出去,骑上了马,跌跌撞撞的往小院而去。 姑娘是和黎爷他们一道来的锦州府,姑娘与黎爷几人关系不同一般,他们必定知道姑娘的情况。她可怜的姑娘,怎么会生了病?她以前究竟是怎么过的,怎么会受过重伤?怎么会得过重病? 马是经过训练的,但是初春的鞭子抽的也的确狠,就连那些护卫都被初春甩在了后面。见到了小院,初春连忙拉住了缰绳,可是没怎么骑过马的初春,又哪来的好马术,那马的前蹄一抬,就将初春甩在了地上。 浑身像是散了架一般的痛,初春却顾不上这些,她大喊着冲进了院子:“黎爷,黎爷,姑娘她……” 初春的脚步猛地顿住了,她看到了一个干干净净的院子,少了很多东西。黎明朗五人的马,他们带来的一辆马车,还有他们放在屋子里的行李,什么……都没有了。 “初春姑娘,你怎么……”护卫们也赶到了,愣愣的看着这一幕,“怎么了?院子里怎么没有人?” 巨大的绝望笼罩着初春,她眼中一直忍着的泪水猛地流了出来,整个人瘫坐在地上放声大哭…… 正文 第109章 非我所愿 “怎么回事?人去哪了?为什么人不见了?”初春呆坐在院子里,眼泪控制不住的流下来,绝望的拍着地砖,“为什么是这个时候?” “初春姑娘,你先起来吧……”跟着而近来的护卫看不过眼,伸手将初春拉了起来,“哭也没有用,还是先去姑娘那里守着吧。” 初春茫然的环视了一圈,还是什么也没有看到,她捂着脸,肩膀不断的抽动着,却不再落泪,拖着沉重的步子走出了院子。护卫牵来马,扶着初春坐上去,往医馆赶回去。 墨玉身上的衣服已经被换下了,只是双颊依旧通红。叶家在锦州府的管事派了两个丫头过来伺候,一遍遍的给墨玉擦身。初春回来的时候,墨玉还没有退烧,瘫软在床上。 “姑娘没有找到人?”大夫皱着眉头,看了一眼初春的身后。 这一句话,又将初春的眼泪给勾了下来,她抽抽搭搭的抹着眼泪,可怜兮兮的王者大夫:“我……我不知道,他们都不见了……” 大夫没说什么,让初春去擦了把脸,斟酌着开了些药。 管事从门外走了进来,手中捧着一个盒子,递到了大夫的手中,“大夫,这是一株老参,有不少年头了,院子里还有不少好药材,你尽管用,只要我家姑娘能好起来。” 叶家的生意虽说遍布大江南北,但是锦州府从没听过有叶家的人啊。大夫接过盒子,仔细的看了一眼管事,点了点头,转身进了药房。 “你是怎么照顾姑娘的?”大夫一走,管事就铁青着来拿转向了初春,“姑娘来的时候只留下了你,我还以为你有多好,却没想到竟……” “闭嘴。”一道清浅而虚弱的声音响起。 管事被吓了一跳,他连忙转头看去,只见墨玉正躺在床上,侧过头冷冷的看着他,两个字不容置疑的从她的嘴里吐出:“下去!” 管事愣了愣,他看了一眼站在一旁不敢说话的初春,偏头想了片刻,没有再看墨玉,拱手对她行了一礼,低着头退了下去。 初春见刚刚还想发落自己的管事离开了,眼泪断了线一般落下,她扑通一下跪在了冰凉的地上,不断地对墨玉磕着头:“姑娘,姑娘,奴婢没有照顾好你,奴婢没有照顾好你……” 墨玉冷冷的看着初春,气不打一处来,说出来的话倒是中气足了一些:“我没教过你规矩吗?” 初春一愣,她正想应声,姑娘真的没有教过她规矩啊!可是这个想法才在脑中打了个转,就被她打消了。姑娘教过的啊! “我的人,还没有别人可以随意指责,你现在是我的人,和那个管事没有什么干系,你凭什么站着由他骂?”墨玉不爽的看着初春,“我这里没有规矩,我就是最大的规矩!” “是!”初春颤着声,努力的想要将音量提高,却发出了颤音,她含着泪看着墨玉,“姑娘烧还没有退,还是要喝药。” “不必了。”墨玉闭上眼,这些药对她根本什么用都没有,而…… “我睡着的时候,有人给我把过脉?” 初春没有犹豫,点头道:“姑娘,奴婢着急了,抱着姑娘就来了医馆,大夫给把的脉,姑娘之前受过重伤?还是得过重病?大夫说很是危急!” 墨玉眯起眼,她沉思片刻,然后说道:“将大夫请过来,我自己同他说,我许是这几天都无法挪动,你去家中将换洗的衣物取来一些。” 初春应了一声“是”,就匆匆的出去了。不一会,大夫就推门进来了。 “姑娘醒了?”大夫在床前低头行礼,很是恭敬。 墨玉沉着眼眸,看着大夫,“告诉我,你猜到了什么?” 大夫的身子一抖,他紧闭着嘴,只是摇头。 “看来是知道了很多。”墨玉眯起眼,开始思考应该怎么解决这个麻烦。 大夫身上的颤抖愈加厉害了,他来拿来呢磕头,“求姑娘饶命,我家中还有老母亲要赡养……” 墨玉嘲讽的一笑,“下还有小?这话你不该和我说,你知道了不该知道的,就该明白会如何,在我手中,你还有个痛快,在别人手中,你家人才是最危险的,只要你还活着!” 大夫的额头上冒出了冷汗,他开始后悔今天出门时没有看黄历。 墨玉正打算下蛊,却想到了一件事,她不可能以后都不让人把脉……墨玉盯着大夫看着,视线越来越锐利,这让底下跪着的大夫如同筛糠。 “你,先起来吧。”墨玉撤出了一抹笑,对大夫说道。 大夫有些恍惚的抬起头,对上了墨玉那“天真无邪”的小脸,配合着脑中刚刚墨玉说的每一句话,心中的恐惧愈盛了。 “大夫,先起来吧。”墨玉脸上的笑容愈加灿烂了,她指着床边的凳子,“大夫坐啊……” 初春回来的时候,墨玉已经和大夫聊了一会了,只不过她瞧着这大夫的脸色有些不自然,而墨玉却笑得很是灿烂。 初春敲了敲门,得到墨玉的允许之后就进来了,她将手中的包袱放在了一旁,担忧的问着大夫:“大夫,我家姑娘没事吧?” 墨玉的笑容顿了顿,她转头望向初春,撇嘴道:“你家姑娘自然没事,不过你要是再不给你家姑娘准备吃的,她就要饿死了!” 初春的脸颊一红,见墨玉没什么事情,转身就往外跑去了。 大夫倒是开始羡慕起了这个小丫头,无知是福啊! “大夫,咱们继续吧……”墨玉笑着,对大夫说道。 门外是艳阳高照,而屋内却是阴寒如霜,大夫不断的擦着脸上的汗水,将自己所知道的一切都告诉了墨玉,只求有一条活路。 初春的手脚很快,**那个就有一万州独哪了上来,墨玉喝了粥,让初春下去换身衣裳,“你瞧你,身上都是汗臭味,跑了多少地了?赶紧去换衣裳去。” 大夫渴望的看着储存,十分不舍的目送她离去,然后再次失望的将头转了回来,低着头对着墨玉,沉默不语。 “大夫为何如此模样?”墨玉假装不知,问道。 “姑娘,要杀要剐悉听尊便,何必如此折磨在下!”大夫这一回倒是硬气了不少,站起来,梗着脖子对墨玉说道。 “这就受不了了吗?”墨玉嘲讽一笑,“你便出去吧。” 大夫一愣,他不敢置信的看着墨玉,然后涌上了一阵狂喜,甚至都来不及道谢,就转身离去了。 墨玉看着那扇门被关上,将门外灿烂的阳光全部挡在了外面,她伸出手,用手背挡在了眼前,嘴角牵起一抹苦涩的笑,“墨玉啊墨玉,为什么呢……” 发烧是很难受的,而睡觉是忘记痛苦的最好方式,墨玉没有多久,又熟睡了下去。再次醒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她从床上坐起来,望着那扇依旧紧闭的门,以及门外传来的吵闹声,捂着眼睛叹了口气。 一名穿着素白衣衫的妇人哭着进了医馆,一路往后院而来,在见到地上放着的一具尸体后,红了眼眶。她嚎了一声,哭喊着扑了上去,“当家的,当家的,你如何了?你怎么就这么去了啊——” 墨玉在越王宫的时候听过哭灵,哭灵的人声调抑扬顿挫,很有节奏感,像是在唱歌。而现在听到着妇人的哭声,她不由得感慨道:这世上的哭声大抵都是相同的,全国各地的人哭灵都是同一个调调。 这样想着,墨玉又觉得很愧疚,怎么可以这样呢?那人死了呢,为什么现在她开始漠视生命了?这样是不对的。 墨玉摸了摸自己的额头,觉得不烫了,身上也没什么不舒服的,就掀开被子下了床。 “下次就算要装病,也不放那么多血了,一点点来好了,惹出那么多麻烦……”墨玉给自己批了一件袍子,慢慢的朝门口走去。 墨玉还没拉开门,却被推门进来的初春差点推倒了。 “呀!姑娘,你怎么起来了?”初春手中捧着一个托盘,上面放了粥和小菜,看样子是送来给墨玉吃的。 初春连忙将托盘放到了桌上,伸出手来扶着墨玉,“姑娘怎么起来了?你还虚着呢!” 墨玉摆了摆手,她看着门外的院子,那中间放着一具尸体,用白布盖着,只是尸体下不断流出来的水,昭示着这人是为何而死的。 “这是谁?”墨玉看着那具尸体,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有些木木的发疼。 初春原本脸上的担心也浅了些,她转过头,看着那具尸体,拉着墨玉走回床边,十分惋惜的说道:“这是程大夫,不小心落水了……” “哦……”墨玉低下头,避开不去看那具尸体,可是这一幕却深深的刻入脑中,她再也无法忘记那个趴在尸体旁哀哭的妇人,以及那具尸体下淌出的水,这让她觉得自己很残忍。 “那妇人,是谁?”墨玉坐了下来,又抬起头,问着初春。 “不知,许是程大夫的妻子吧,听说还有两个孩子,被他们祖母带着,不让过来瞧……”初春小心翼翼的看了墨玉一眼,“姑娘,你不害怕吗?” “我?为什么要怕?”墨玉呐呐的应着。她都已经不知道死过多少次了,还重生了一次,她自己都可以说是个死人了,为什么要怕?就算这程大夫变成了厉鬼来找她,她依旧能想到制住他的办法…… 墨玉低下头,接过了初春递来的碗筷,慢慢的喝着粥,只不过嘴里却淡的什么味道也尝不出来。 墨玉只是简单的吃了几口,就放下了,“初春,让人拿着我的牌子,给这妇人五百两银子,程大夫是个好人,他的家人应该有更好的生活。” “姑娘,你真心善!”初春很是感动的夸赞着。 墨玉眨了眨眼,低下头,自嘲的一笑,心善吗?她?怎么可能!如果你知道程大夫的死,是我下的手,就不会那么说了。 初春收拾了碗筷,也没劝墨玉多吃一些,这几日的相处下来,初春越来越将墨玉放在第一位了,只要墨玉说了,便会一丝不苟的执行,不多一分,也不少一分。 门没有关,院子里的月光撒在屋内,墨玉的床前有一扇窗,许是怕她着凉,一直关着,而那月光穿过门框,落在了墨玉的脚边。只要一伸脚,就能踩在这皎洁的月光上。 墨玉将脚从鞋子里拿出来,慢慢的往前伸出去,脚趾触到了那冰冷的月光,却在地上落下了阴影。 “回不去了的……”墨玉喃喃自语着。 初春也不知道上哪拿的钱,这么晚了,倒是真的取出了五百两。她站在院子里,对墨玉点了点头,然后捏着手中的银票,走到了妇人身边,低头对她说着些什么。 墨玉有些紧张的看着这一幕,她不知道为什么会紧张,心就像被一根蛛丝悬了起来,随时面临着落下摔得粉碎的境地。初春和那妇人说了很多,可是那妇人却只是摇着头,脸上的眼泪落下,滴在尸体上盖着的白布上。 初春有些着急了,她抬起头,瞧了一直看着这里的墨玉一眼,一把将银票塞进了那妇人的手中,张着嘴,不知道说了些什么,就提着裙子跑了进来。 “姑娘,姑娘,我把钱给了。”初春一路小跑进来了。 墨玉点头,嘴角带着一抹笑,夸了初春几句,却见那妇人捧着银票鬼子啊了屋外。 墨玉的笑容淡了下来,她好像见到了自己很不想看到的一幕。 “林氏,叩谢姑娘大恩,谢姑娘——”那妇人一下一下的在门口磕着头,额头都磕的乌青,却还不愿意停下。 墨玉无措的看着这人,伸出手紧抓着初春,已经带上了一丝哭腔:“初,初春,你去拉她起来,别让她跪我,她不该跪我的……” 管事不知道什么时候冒了出来,他来到了妇人的身边,拉着她的胳膊,将其拉起来,“夫人,你不该糟蹋自己的身子,你还有孩子要养!” 正文 第110章 阳舟岛 妇人的哭声一顿,她抬起发红的眼睛,茫然的看着管事,眼泪无声的落下。 “我……我该怎么办啊……”夫人攥着衣角,无措的看着地上那具冰凉的尸体。 墨玉端坐再床边,默默的看着这名妇人,她的胸口热热的,像是一只手揪住了心脏,闷闷的发胀。 “姑娘怎么了?”初春关上了门,将门外的一幕挡在了外面,她有些担心的蹲在了墨玉的面前,“姑娘别害怕,程大夫是好人,就算去世了,也不会伤害姑娘的……” “……”墨玉垂下眼,她看着自己的双手,第一次后悔自己做出的决定。 “初春,我们回去吧。”墨玉站了起来,伸手将放在一旁的披风披在了身上,低着头走回了初春面前,“我们走吧。” 初春注意到了墨玉的反常,她担忧的看着墨玉,又望了一眼关着的门,想了片刻,然后说道:“姑娘莫要害怕,等过一会,程夫人将程大夫带回家,咱们就回去,好不好?” 墨玉拉着披风上的带子,沉默的在一旁坐下,微微颔首,表示同意初春的建议。 初春有些不安的看了一眼墨玉,她拿起桌上的茶壶,为墨玉倒了一杯茶,然后安静的站在一旁,时不时去看一眼门外的动静。 大约过了半个多时辰,管事将妇人劝了起来,找了两个护卫,将陈大夫妥善的运回了家,然后才来敲门。 墨玉没有开口,初春瞧了她一眼,也没有说话,而管事也就只敲了一遍,就静立在廊下了。 墨玉听到外面的动静之后,站了起来,拉着披风,推门走了出去。管事正站在一旁,他见墨玉出来之后,便躬身拱手道:“姑娘受惊了。” 墨玉转过头,扫了管事一眼,没有说话,拢了拢披风,带着初春离开了。墨玉的脚步在院子中的那滩水前停留了片刻,她垂眼看着这滩水。随即就抬起了头,绕过这滩水,朝门口走去。 “初春,我饿了,这条街上貌似有羊肉锅子,我想吃。”墨玉清咳了几声,指着不远处说道。 初春疑惑的顺着墨玉的手指看过去,挠了挠头皮,还是转身去叫人了。管事一直跟在后面,见状,便自告奋勇的去买锅子了,“姑娘先回去稍候片刻,我买了就回。” 墨玉对管事微微颔首,然后就骑到了逐月背上,也不管招呼她回马车的初春,一鞭子抽了下去,就朝前奔去了,将一众人都甩在了身后。 耳旁的风呼呼吹过,将披风鼓了起来,身上的热度被入了夜的风带走了大部分,墨玉的脸上凉凉的,她的手紧攥着鞭子,不断的抽在逐月身上。肩膀似乎在颤抖,墨玉连抬手的力气也没了,她伏在逐月的背上,轻轻的抽泣着。 “小姑娘这是怎么了?迷路了吗?”一个黑衣男子从弄堂里走出来,笑着看着趴在马背上的墨玉。 墨玉一下子警惕了起来,她支起身子,抬头望向这人,一股熟悉的味道传来,他是今日在山上跟着自己的其中一人。 “你见到我爹爹和哥哥了吗?”墨玉抹了一把眼泪,吸了吸鼻子,憋着嘴看着这人。 对方愣了愣,原本就是觉得墨玉策马的样子很奇怪,这一开口,果然还是个小孩子!他靠在了墙上,双手环胸,“小丫头,你大晚上的乱跑,不怕拍花子吗?” “我已经被拍过一次了,爹爹和哥哥都不见了,再被拍一次又怎么样……”墨玉低着头,嘟囔着说道。 “哦?”男子来了兴致,他偏头打量了一番墨玉,“你看上去可不像是被拐子拐过的样子,还能骑马,身上穿的又是绫罗绸缎,说是富家小姐都不为过!” 墨玉揪着衣角,眼泪又滑落了下来,“那……那是我爹爹给的药换的,我不想当丫鬟……哇——” 墨玉将胸中所有的不平与委屈全部哭了出来,她不断的摸着眼泪,袖子湿了就用披帛,披帛也不干净了就上手,整个人可怜兮兮的。 黑衣男子也是第一次碰到这样的状况,也顾不上摆姿势了,急匆匆的走了出来,站在墨玉的马前,手足无措的看着墨玉哭,“哎!你别哭啊,我没欺负你啊!” “你欺负了,你就是欺负我了!”墨玉捏着披帛,任性的甩着这黑衣人,眼睛红红的,脸上带带着泪珠,好不可怜。 “你……你怎么就这么不讲理!”黑衣人嫌弃的看着那块甩到自己肩头的披帛,伸出两根手指,将其丢开了,“你这小丫头,也太讨人厌了!” 墨玉的哭声一顿,她瞥了黑衣人一眼,哇的一声哭喊着,“你也觉得我爹爹讨厌我,他带着哥哥跑了,他不喜欢玉儿了……” 黑衣人傻愣的站在原地,他张了张嘴,却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总觉得自己说什么都是错。 “时千,你为什么弄哭人家小姑娘?”一名穿着深绿色衣袍的男人从另一条街上走了过来,似笑非笑的打量着两人,“时千,我还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喜欢这么小的姑娘了!” “去去去!”这个叫时千的的对那人翻了个白眼,“习百你够了,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些什么,没门!” 习百闻言,倒是好整以暇的仔细的打量了一番墨玉,“你叫玉儿?” 墨玉敏感的从习百的身上感觉到了一丝危险,她也不哭了,呆呆的坐在马背上,紧攥着缰绳,看着习百不说话。 “我不可能让你把她带走的,她不是孤儿。”时千站到了墨玉与习百的身前,冷冷的看着对方,“她父兄还在。” “你怎么就知道还在?你瞧见了?”习百嘲讽的看向墨玉,“不要你的人,你还想找回去?” “你胡说!”墨玉的眼眶中又蓄上了泪水,她抬起马鞭,愤愤的叫着:“爹爹不会不要我的,哥哥也不会!” 习百被时千挡着了脸,他往边上站了站,冷笑着对墨玉说道:“都找不见人了,脸房子都不要了,就为了丢掉你,你说你讨不讨厌!” “你胡说,你胡说!”墨玉挥着鞭子,激愤的想要朝习百扑去,却落下了马背,直直的往地上栽去。 “丫头!”时千的瞳孔一缩,一个轻身就朝墨玉扑来,在墨玉即将落地的那一刻,将她抱了起来,轻轻的放在了地上。 墨玉闭着眼,胸口不断的起伏着,她的脑中飞快的闪现过刚刚那一幕。时千的身法……墨玉的眼珠子在眼皮下转动着,这身法,她很熟悉,是正南道的缥缈身法,为什么时千会缥缈身法? 墨玉睁开眼,一副后怕的惊恐,她紧抓着时千的手,“我……我爹爹没有不要我……” 时千像是被打了一拳在心上,他愣愣看着墨玉,扯出了一个笑容,手很不习惯的拍了拍墨玉的脑袋,“别怕,没事的,他就是说着玩,你爹爹没有不要你……” 墨玉咬着嘴角,紧抓着时千的袖子,低着头站在时千身后,半眼也不看习百。 习百也被刚刚那一幕吓了一跳,还没见过这样的小姑娘,他后怕的看了一眼墨玉,如果被上面知道了,不被驱逐也会受罚的。 “习百,你究竟在想些什么?”时千压低了声音,对习百说道,“你真以为阳舟岛是什么好地方吗?” 习百沉默不语,他转过身,背对着时千,“你明知道我们缺人……” “她就算训练出来,也要好几年后了,说不定那时候我们就死了!”时千看上去很是气愤,“习百!你真以为女人在阳舟岛能活的很好吗?” 习百沉默了,他低着头,看着月光下的影子,没有再说话。 锦州府,沈自初,墨玉使,墨衣卫……时千,习百,阳舟岛?有意思。 “你别害怕,什么事都不会有,我送你回去吧?”时千蹲了下来,对低着头的墨玉说道。 墨玉收敛了脸上的所有表情,低头“嗯”了一声,由着时千抱自己上马,离开了这条街。 墨玉转过头,看了习百一眼,他依旧在原地站着,像是一尊雕塑,死气沉沉的,也知道在想些什么,整个人忽然变得颓废了起来。 “他刚刚要带我去哪里?”墨玉转过头,看着在身旁牵马的时千,问道。 时千的脚步一顿,又马上恢复了正常,像是没有听到墨玉的问话一般,沉默的往前走着。墨玉垂下眼,想着刚刚两人之间的对话。 阳舟岛吗?听上去好像是一个不太好的地方,孤儿才能进去吗?这究竟是个什么地方?与黑衣卫有什么关系?与沈自初又有什么关系? 刚刚在街上疾驰,停下来的地方距离小院很近了,时千没有走多久就把墨玉送到了门口,“就是这里吧?你进去吧。” “你怎么知道我住这里?”墨玉坐在马上,低头看着时千。 时千没有抬头,只是摆了摆手,飞身跃上了屋檐离开了。墨玉微张着嘴,看着那消失在夜色之中的黑衣人,双眼慢慢的沉了下来,她刚刚在时千的身上察觉到了一丝杀意,他刚刚想杀了她! 墨玉跳下马,却见到小院被上了锁。初春还没有回来,墨玉便坐在台阶上,靠着门,静静的等着初春回来开门。 其实也没等多久,墨玉才坐了一会,初春就赶了回来,见到墨玉坐在地上,连忙跳下了马车,紧张兮兮的跑了过来,将墨玉从地上拉起来,“姑娘如何坐在地上?多凉啊,姑娘的烧还没退呢!” “无妨,去熬药来喝就好了……”墨玉垂着眼,站在一旁,等门开了,就和初春一痛进去了。 药没有那么快好,但是姜汤倒是很快就被端上来了。两个管事派来的丫头将姜汤送到了门口,初春拿了进来,放在了墨玉的面前,插着腰对墨玉说道:“姑娘,我知道你不想喝,但是你必须喝了它!” “初春,你不要太凶,以后会嫁不出去的。”墨玉抬头,看向初春,很是认真的说道。 “姑娘!”初春插着腰,嘴巴撅的老高,“姑娘别胡扯,今日姜汤与药都要喝了的!” 墨玉无奈的一笑,真是的,为什么要和一个小孩子较劲?明明她是为自己好,虽然这碗姜汤喝不喝的无所谓……也罢!墨玉拿起了姜汤,闭着眼,屏住了呼吸,将一整碗汤都往喉咙里灌了下去。 这碗由生姜、大葱、油盐等配合熬成的姜汤,很难喝,墨玉从来没有习惯姜汤的味道。她吐着舌头,从初春的手帕中取了一粒糖渍梅子。甜味慢慢的从口腔中蔓延开来,将刚刚那股怪味都压了下去。 墨玉眯起眼,手肘搁在桌上,撑着下巴看着正在给自己铺床的初春。 “那五百两,程夫人收了吗?”墨玉忽然问道。 “啊?”初春一愣,她转过身,想起了之前墨玉的安排,“是的,程夫人原本不要的,奴婢给塞进她手里就跑了。” “明日再送五百两去,听说她还有孩子和老弱要养,最是缺钱了。”墨玉站了起来,往床边走去。 “姑娘……”初春傻眼了,她原本以为墨玉就给了五百两,这已经够一户人家吃喝不愁一辈子了,居然还要再给五百两? “姑娘,你钱再多,也不是这么花的啊!”初春苦着脸,劝着墨玉,“姑娘,这……” 墨玉转过头,淡淡的看了初春一眼,初春便闭上了嘴,“知道了姑娘,明日我便送去。” “嗯……”墨玉点了点头,心中的愧疚稍许减轻了些,她托了披风和外衣,躺上了床,由初春给她盖了被子,静静的看着头顶的承尘,“初春,明日接着去找我爹爹和哥哥……” “什么?”初春差点跳起来,“姑娘!你还在发烧呢!” 要的就是在个效果!墨玉没有多说,只是定定的看着初春,她什么也没有说,但是却胜过什么都说了。 初春妥协道:“好吧……姑娘,你一定要按时喝药,要休息,不能再那么跑下去了……” 正文 第111章 大道迷雾 初晨的阳光打在窗上,窗纱微微亮,被子里伸出一只手,十指尖如笋,腕似白莲藕。 像是才睡醒,指尖还带着懵懂的睡意,微微地蜷着,直到触到了微凉的茶杯,才一个轻颤着醒过来,将那杯子轻轻的捻起。 墨玉从被子里钻了出来,发丝顺着肩膀滑落,软软的搭在背上。她揉了揉眼睛,半眯着眼,将手中的杯子渡到唇边,润了润嘴唇,才放了回去。烧还没有退,但是已经舒服了不少了,墨玉晃了晃有些发晕的脑袋,赤着脚踩在了脚踏上。 “初春,备水,我要洗澡……” 将身上的粘腻全部洗去之后,墨玉换上了一身白色的圆领袍,用黑色的带子束了袖子,换了一条宽松的裤子,同样束起来裤脚,蹬着一双黑色的靴子出门去了。 墨玉被初春盯着,喝了药,坐上了马车。 马车滴溜溜的动了起来,往无名山的方向而去。 “姑娘,今日怎么不去紫檀山?那边听说猎物不少。”初春有些不解的问道,姑娘的父兄是猎户出身,自然要找猎物多的地方了。 “哥哥以前告诉我,不许上紫檀山,那里有老虎。”墨玉扯了个谎,掀帘朝外面看去。 阳光洒落在墨玉苍白的脸上,看上去没什么血色,初春见状,更加担忧了起来,“姑娘,奴婢怕你受不住,你病还没好呢。” “无妨。”墨玉看着前面越来越近的无名山,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马车在无名山前的一块石碑前停下,有护卫上前来,对马车拱手道:“姑娘,前面有一块碑。” 墨玉嘴角微勾,伸手掀开了车帘,与那块石碑正好对上。 “大道迷雾,车马皆止。”墨玉走出了马车,站在车辕上静静的看着这块石碑,将那上面的字念了出口。 马车周围守着不少护卫,马车内坐着丫头初春,每个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墨玉的身上,在这一刻,他们恍惚间看到了一个不一样的墨玉。她大约是应该穿着霓裳华服,头戴金玉朱冠,站在万人之上俯视才对。 那一瞬间的气势在这句话念完之后便消失无踪了,众人在看之时,又是那一个娇弱的女童。 墨玉从车上跳了下来,踩在了地上,缓步走到了石碑前。石碑被风雨冲刷的很是光滑,只不过这几日没有下雨,上面蒙上了一层灰。 墨玉在角落找到了一方印鉴,她蹲了下去,指尖在印鉴上拂过,“非兵真人,是大儒沈先生的住处。” 护卫见墨玉在石碑前站了许久,又蹲下去摸了起来,皱了皱眉头,走上前来:“姑娘,这碑不是官府所制,还是坐上马车进去吧,无名山虽然坡缓,但却很大,要想全部走完,怎么也要一两日。” “沈先生是大儒,他的学问就是不识字的人也听说过的。”墨玉笑着站起来,望向那宽阔的能容纳下两辆马车的路,继续道:“我既然识字,就不该忽略他的教导,全部下马,留下人看着,我们走进去。” 护卫们原本以为,墨玉到山脚下决定骑马也是可以接受的,可是万万没想到,她选择了走路! “姑娘,我等自是无碍的,可是姑娘还在病中,”有护卫上前劝解着,“若是沈先生得知,必定不会怪罪姑娘……” “可我会怪罪我自己啊。”墨玉转过头,笑着看向这名护卫,“你留下看着车马吧,剩下的人与我一同进去。” 初春下意识的觉得墨玉的这个决定不好,自知无法改变她的的想法,也就不多做无用之功了,只是坚定的站在了墨玉的身后,说什么也要跟着上山去。 一行人,浩浩荡荡的上了山,墨玉一声轻便,倒是初春,穿着裙子,脚上也是绣花鞋,没走多久就吃了苦。 墨玉回头看了初春好几眼,看着她咬牙前行,额头上却渗出了不少汗水,时不时停下歇息片刻,扶着膝盖喘着粗气,然后又快步跟上。 墨玉想让初春不要继续了,没想到话还没说出口,就被初春打断了。 “姑娘,初春一定要跟着二姑娘的,姑娘什么也别说了。”初春义正言辞的说道,她双眼直直的看着墨玉,仿佛墨玉只要一说出口,她就会做出什么不可预料的事一般。 墨玉闭上了嘴,这倒是她第一次遇上这样孱弱的属下,也是她第一次开始顾忌下属的状况决定下一步。墨玉叹了口气,停下了脚步,在一旁坐了下来,“歇歇吧,喝点水。” 才走没几步墨玉就停下来了,她从护卫的手中接过了水囊,给自己灌了几口,就丢到一边了。 初春也喝了几口,蹲在一边喘着气。墨玉看着时不时摸一下小腿的粗春,心下了然。她对边上的一个护卫打了个手势。 护卫被墨玉的命令吓了一跳,他转头看着粗春,咬了一下嘴唇,一个手刀把粗春劈晕了。 墨玉松了口气,她站起来,将粗春手中挽着的披风盖在了她身上,找了两个护卫将初春抬回去,带着剩下的人继续往里面走。 而越往里走,林中的雾气越大,墨玉看着眼前的路,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回到了禁地。墨玉闭上眼,仔细的感受了一下,周围没有什么东西,只不过是树木花草,雾也只是普通的雾罢了。 忽然,一个人出现在了身后的树冠中,那是一个很熟悉的味道,时千。 墨玉勾起嘴角,伸手将眼前的雾气拨了拨,没能将其拨开,感慨着:“东来两眼不曾寒,四顾千峰掠晓鬞。天欲恼人消几许,只教和雾年云山。” “姑娘,你说什么?”一名护卫疑惑的问道。 墨玉摇头:“没什么,就是想起之前看过的一本书,那书上有人写了这样一首诗,写的就是雾。” “嗯,这雾是很大。”护卫接道。 墨玉笑了笑,没有说话,继续往前走着,时不时还喊几声“爹爹”或“哥哥”,十分认真的在找人,什么方向也不看了,一头扎进了迷雾之中。 时千很是犹豫,他觉得自己应该把墨玉带出去,这里可是无名山中的迷雾森林,是主上设下的阵法,不失一般人能随意闯入的。刚刚在外面的时候,本来是想将墨玉一行人引开的,可是那些没用的护卫那时偏偏警惕了起来,没能找到下手的时机。 习百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了时千的身边,他冷冷的望着前面还在迷雾中寻人的墨玉,“她胆子很大!” “习百!”时千转头,厉声喝道:“你想都别想,这丫头不可能被你送去阳舟岛的!” “时千,你不会真看上她了吧?”习百靠在树上,冷笑道。 时千撇过头,看着意识到自己已经迷路了的护卫们拦住了墨玉,沉声道:“你我都知道,阳舟岛中的日子有多黑,除了出岛的船,再也没有光亮,这样纯真无邪的孩子,放在那里太过……” “真是……”习百嘲讽的看着时千,“你这个傻子,你瞧不出来吗?这丫头像是个没脑子的?” “你想回去吗?”时千转过身,面无表情的看着习百,打断了他的话。 “你……你说什么蠢话……”习百露出一个僵硬的笑容,下意识的想要避开时千的眼神,却被他揪住了肩头的衣服。 “习百,出来的人,都不会想回去,为什么要送一个外面的人进去?”时千的眼中带着哀伤,那让习百想起了曾经那段惨无人道的日子。 习百撇过头,没有再开口说什么,他看着下面那眼神依旧清明的女童,眯起了眼,自语着:“时千,你这个傻子!” 墨玉避开了人,将手指咬破了。身上一阵难受,墨玉软软的靠在了一旁的树上,将手指上的血擦在了上面,暗自召唤了蛊虫吞食了干净。 “姑娘,姑娘你怎么了?”有护卫发现了墨玉的异常,连忙跑过来。 墨玉晃着脑袋,迷糊的看着眼前的护卫,“我好像看到了爹爹……” 时千站在不远处,听不到墨玉说了些什么,但是却从口型瞧了出来。时千一愣,呆呆的看着那群护卫给拿药丸喂墨玉,又是喂水,又是盖衣服的,却什么用也没有,急的一团乱。 “真是没用!”习百环胸看着这群护卫,不屑的哼了一声。 时千的手搭在树上,他脑中产生了一个想法,他无数次想要将其压下去,却怎么也无法抑制它的疯狂滋生。 “傻子,你要做什么!”习百抓住了想要下去的时千。 时千回头,对习百笑了笑,“在林子里,他们出不去的。那小姑娘病了,得看病!” 习百不敢置信的望着时千,“你疯了?不管你是要带他们出去,还是引他们去找主上求医,都是很严重的惩罚!你不要命了?这形同背叛!” “所以……”时千抬手,将习百的手推开了,“你快点去通报吧,别和我同流合污,也许我能减罚……” “疯了疯了,绝对疯了!”习百一把甩开了手,先时千一步从树上落了下来,踩在了松软的土地上,“时千老子绝对是疯了,居然会做这种事……” 原本还淡然相对的时千,见习百跳下了树,也不淡定了,跟着跳了下来,一把抓住了习百的手,“你做什么?” “你疯了,我当然得和你一起疯!”习百一把甩开了时千的手,然后对上了那一群愣愣的看着自己的护卫,“傻了啊?还不跟上,想要那丫头死吗?” 说罢,习百就转身朝迷雾深处走去了。 时千没有跟上习百,而是来到了墨玉的身边,仔细的观察了一下墨玉的症状,然后皱起了眉头,“将她抱起来,山中雾大,湿气太重,她又发了烧,许是不好,找件衣服给她盖上,露个出气的地方,别让湿气入体……” 墨玉微睁着眼,还没瞧清楚眼前的景色,就被一件衣服盖住了头脸。有人抱起了她,脚步很快的跑着,差点将她颠吐了。 只不过,这样快速的跑动很快就结束了。 一名穿着黑衣的蒙脸男子站在了习百的面前,漠然的望着他身后的时千,以及墨玉与她的护卫们。 “时千,习百,你们打算做什么?”黑衣人冷冷的问道。 被盖着脸的墨玉听到着漠然的声音,莫名的想起了越王宫最常见的黑衣卫。只不过她现在什么也瞧不见,只能凭着声音判断发生了什么。 习百嗤笑着,“怎么?你想拦我们?” “主上有令,生人都不得入竹林居,二位头领也是知晓的。你们是打算叛离吗?”黑衣人身后,出现了更多同样打扮的人,冷冷的望着他们。 时千皱起眉,正要解释,却被习百拉住了。习百伸了个懒腰,对着黑衣人们嘲讽的一笑:“知道为什么你们在阳舟岛比不过我们,在这里也比不过我们吗?” 黑衣人们没有说话,甚至连表情也没变,但是他们的眼神已经出卖了他们的不平与愤怒。 时千明白了习百的意思,也笑着看着这群黑衣人,“我与习百巡查回来,正好碰上了这些人来寻主上。” “所以你们就带他们进来了?”黑衣人冷笑一声,拔出了刀指着时千,“随意透露竹林居方位,二位头领是不打算好好活了吗?” 刀拔出的那一瞬间,一股凛冽的杀气朝护卫们袭来,连墨玉也被吓了一跳,纷纷警惕着面前的黑衣人。 “谁告诉你我们带他们进来了?”习百的手也搭在了腰间的配刀上,淡淡的扫了一圈,“正好碰上,听不懂人话吗?他们怎么知道往这个方向走的你问老天爷啊!倒是你们,拦在这里,分明是将竹林居的方位确切的告诉了外人,怎么?你们不觉得自己有问题?” 为首的黑衣人顿时冷汗直冒,他舔了舔嘴唇,下意识的顺着习百的话想了下去,越想越不对。他猛地抬起了头,将刀指向习百,“习百,你以为我还会上你的当吗?” “随你喽。”习百轻蔑的瞥了他一眼,拉着时千轻身而起,朝前而去了,将墨玉一行人丢在了原地。 正文 第112章 命不久矣 “哎?” 护卫们一脸懵,望向他时千与习百消失的那个方向,呆愣在原地。墨玉想要起来,却使不上力,焦急的盯着盖着自己脸的衣服。 “走,他们往那边去了。”有人建议道。 黑衣人冷眼看着护卫们,却没有上来拦他们,彼此对视了一眼,还是决定不阻拦。如果拦着他们,他们很快就能判断出竹林居的方位,而没有阻拦,那便是时千和习百引得他们过去的。 黑衣人一离开,护卫们就炸开了锅,抱着墨玉的那一个护卫低声道:“他们走了,我们要不要去?” 那名护卫抬了抬下巴,望向时千和习百离去的方向。 其他人都低下了头,沉默着不说话。 墨玉有些恼了,不跟上去是打算让她烧死在这里吗?墨玉用力的咬下舌尖,一股穿透大脑的痛感传来,墨玉打了个哆嗦,颤着声说道:“去,跟……” 抱着墨玉的那名护卫愣了愣,他低下头,将墨玉脸上的衣服掀开了,与睁开眼的墨玉对视着,迟疑的问道:“姑娘,刚刚你说话了?” 墨玉翻了个白眼,虽然没有力气说话,但还是对那护卫使了个眼色,示意他朝时千两人走到方向追去。 时千那个性子,既然帮了她,就不会半途而废,她就是为了沈自初而来的,碰上老这样的机会,怎么能不抓住? 护卫们得到了墨玉的命令,也不纠结到底是不是要跟上去了,一窝蜂拥着墨玉往前而去了。 再往前就是一片竹林了,夏日的树林郁郁葱葱,风一吹,便沙沙作响,将其中移动着的人声都掩盖了下来。 墨玉眯起眼,看着眼前这片满是翠绿的竹林,身上的蛊虫已经四散开去了往竹林深处而去,将其中隐藏的人都探知了出来。墨玉不由收敛了气息,断了不少蛊虫之间的联系,这竹林中有高手,有一种被盯上的感觉。 护卫们的脚步放慢了许多,他们的手搭在了随身的配刀上,警惕的环视着周围。墨玉的放缓了呼吸,已经进了竹林了,那么距离那个“竹林居”就不会远了。 林中只有一条一米宽的小径,友尽非常,只不过,却没有半声鸟叫蝉鸣传来。就连反应最为缓慢的护卫,也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 “这真是大儒沈自初的地方?在门外觉得有些不对劲?”有一名护卫最先开口。 墨玉仿佛能感觉到抱着自己的那名护卫松了口气,他的胸膛瘪了一些,“我也觉得有些不正常,这林子什么声音都没有,像极了上次去潼镇的那一镖!” “可是,你们知道怎么出去吗?”有人问道。 沉默……没有人知道,进了这满是雾气的林子,谁都不敢说能找到回去的路。 时千站在暗处,眉头皱得紧紧的,他身边的是习百,冷嘲热讽的说着:“你瞧瞧,闹了多大的危险,人家说不进来就不进来了!你就等着主上的责罚吧!” 时千皱着眉头,从树后走了出去,径直朝墨玉走来。 “喂!你疯了!”习百差点没拉住时千,他紧攥着时千的胳膊,“刚刚还能说得过去,只是被跟着了,现在呢?你就打算出去领他们回去?时千你疯了吗?不要命了?” 时千抿着嘴,许久才憋出了一句:“那小姑娘看着情况不妙……” 习百的面色一变,他将时千整个人掰了过来,“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老毛病又犯了是不是?她就算死在这里也和你无关!无名山上有多少具尸体?你数的过来吗!” 时千低着头,脖子梗着,就是不说话,那副模样,像极了站在糖葫芦面前不走的小孩子,倔强又任性。 “时千,一路走来,你放弃了那么多,就为了一个小孩,你连命都不要了?”习百难以置信的看着时千,在他看来,这就是病,希望渺茫的那种。 “习百,那天我在泔水桶边上看见你,你和我说过什么?”时千转过头,定定的看着习百。 习百一愣,他的眼神有些恍惚,但只就一瞬间,便撇过头去,不再看时千,“你说什么呢?那么久的事情,我早就忘了。” 时千没有拆穿习百的谎言,他笑了笑,望向那面色通红已经陷入昏睡的墨玉:“你说,饿肚子太难受了,生病死掉更难受,怎么能舒舒服服的活下去……你说,如果有一天,你要让天底下和我们一样的孩子都舒舒服服的活着,不会再有饿死的,不会再有病死的……” “什么和什么嘛,我什么时候说过这些话了!”习百转过身,背对着时千,眉头却皱紧了。 时千看着习百的背影,叹了口气,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若是个成人,我也不会如此,你忘了小……” “闭嘴!”习百红着眼睛,恶狠狠的盯着时千,“不就是要请主上救个女娃嘛!磨磨唧唧的说什么呢!” 说罢,习百就大步朝墨玉走去。或许是因为心情不好,习百的脸色很臭,这让看着他大步而来的护卫们瞬间警惕了起来,手按在刀上,盯着下笔的双手。 习百完全没有在意面前的这些护卫,双眼看向被抱在怀中,显得很是娇小的墨玉,眼神有那么一瞬间变得柔和了些。不过也只是一瞬间,这一瞬之后,习百又恢复了原本的冷硬,指着墨玉,对护卫们说道:“将她交给我。” “你要做什么!”护卫齐齐拔出了刀,对准了习百。 时千跟了上来,见状不由有些头疼,他将习百扯到了自己的身后,拱了拱手:“各位,请将你们姑娘交给我,我请主上为她医治。” “我们凭什么相信你!”有人呛道。 “那你们还跟着我们进来了!”习百不服输的抬起了杠。 时千皱着眉头,他没有应声,只是望向被抱在怀中的墨玉,“墨姑娘,你若是愿意与我们走,便点头……” 护卫:“……”这是什么操作? 墨玉已经紧闭着眼,两颊通红,整个人迷迷糊糊地,却依旧没有忘了自己的目的。隐约之中听到了时千的话,挣扎着想要睁开眼,却怎么也无法见到光亮。 糟了,血又放多了……墨玉此刻想把刚刚的自己给一巴掌打死,怎么每次到了关键时刻,就又不行了呢? 时千失望的看着墨玉,“她已经晕过去了,你们不把她交给我,自己也无法出去。” 这话落入护卫们的耳中,更像是威胁,却不再有人反驳,每个人都默认的时千的说法。再等下去,姑娘可能会死,而交给时千,则是一冒险的法子。 “你是大儒沈自初的的随从?”忽然,有人问道。 其余的护卫晃了晃神,怎么就忘了,这是沈自初沈先生的山头啊!沈先生的名头还是很响的!那可是闻名遐迩的儒者啊! 时千没想到对方会这么问,愣了愣,然后才点头,“是没错,我家主上便是非兵真人沈先生。” 墨玉松了口气,总算说到点子上了。 就这样,原本还剑拔弩张的众人,一瞬间放松了下来,将墨玉连带着盖在她身上的衣服交给了时千。然后还算威胁的威胁了一句:“我们就在这里守着,你敢对我们家姑娘做什么,我们宁阳叶氏绝对不会对你客气!” 时千没有回答,只是郑重的对众人点了头,抱着墨玉轻身离去了。习百转头愣愣的看了他们一眼,昂着下巴,伸手点着脚下的土地:“都给我老实的呆在这里,走丢了可没人找你们!” 说罢,习百便转身离去了,跟上了时千的脚步。 “你真打算去找主上?”习百皱着眉头,看着时千怀中的墨玉,问道。 时千淡然颔首:“瞒不过主上的,早就有人去通报了,不是吗?” 习百噘着嘴,撇过头,不打算理会时千,“我就知道,我就知道昨天不该让你送她回家,她都做了什么了,让你这样做?” 时千笑而不语,他只是低头看着墨玉,眼中流露出了一丝柔和。 “你干什么?莫不是真瞧上了这丫头?我竟不知你何时好了这一口!”习百瞪大了眼睛,惊讶的望着时千。 “想什么呢……”时千转过头,正要解释,却瞧见了一人,倒吸了一口气,急急的停了脚步。 习百心有所感,顺着时千的视线望去,一个哆嗦,也停下了脚步,低头对来人拱手道:“主上!我与时千……” “我还未没问。” 男子清冷的嗓音传入两人的耳中,只见他身穿一件月白色袍子,腰间绑着一根石青色仙花纹革带,一头墨黑色的发丝松松的束起,体型挺拔,潇洒儒雅,风度翩翩的持扇而立,只一双深邃犀利眼眸望来。 沈自初扫了一眼时千怀中的墨玉,嘴角往下撇了撇,“这边是你宁愿受罚也要救的女童?” 闻言,时千与习百直挺挺的跪在了地上,异口同声的说道:“请主上降罪!” 沈自初面色不明,垂着眼皮看向被抱在怀里的墨玉,沉声问道:“为什么?” 这话是问时千的,虽然沈自初没有看他,但是那股压迫力却朝时千倒了过去。 时千的头更低了,只不过因为抱着墨玉,却不如习百那般以额触地,“主上,求主上救她一命。” “为什么?”沈自初收回了视线,望向时千,“你不是一个没有分寸的人。” 时千低着头,望着怀中的墨玉,扯了扯嘴角,“主上,我曾经有过一个妹妹,可是她病死了,也是这般高烧……” 习百的拳头握紧了,眼中落下了一滴泪,进了松软的土壤中,他抬起头,对沈自初重重的磕了三个响头:“主上,是我的妹妹,我们三人曾在一起流浪,直到遇见主上才进了阳舟岛,我妹妹便是进岛后病逝的。” 时千猛地回过了头,望着习百的视线极为复杂。 沈自初沉默着,他闭上眼,叹了口气,“阳舟岛上的孩子,都是孤儿……” “主上,是我骗了你……”习百红着眼,一个接一个对沈自初磕着头。 “主上,这与习百无关,他依旧没有亲人了……”时千将墨玉放在了一旁的地上,和习百一起对沈自初磕头。 沈自初不再说话,只是静静的看着躺在地上的墨玉。女童的头发有些松散了,她的面颊通红,像是被煮熟了一般,唇色却苍白的厉害,瞧着时日无多了…… 沈自初没有再看时千与习百一眼,他蹲了下来,伸手探着墨玉的体温,眉头皱了起来,又伸手去探墨玉的脉搏。才搭上脉,沈自初便被惊了一惊,他转回头,又去瞧了墨玉的脸色,收回手,重又站了起来。 “你可知,她命不久矣?”沈自初低头看着时千,“她不久前受过重伤,伤了心肺,又未曾好好将养,现又染了病……你若弃了她,我便当今日之事未曾发生过。” 时千一震,他望向墨玉,他怎么也没想到,墨玉竟然真的快死了。 习百也愣愣的看去,只觉得心里绞痛非常,他不想再体会一次那种发闷却又无法纾解的痛苦了。 时千与习百转过头,相互瞧了一眼,他们在对方的眼中看到了同样的决定,两人对沈自初叩首:“求主上,救她一命。” 像是在意料之中,沈自初没有任何回应,转身离去了。只是,他在离开前,留下了一句话:“你二人,自己去领罚吧……” 时千与习百抬起了头,身上的衣衫早已经湿透,两人毫不在意,相视一笑。 刚才的那名黑衣人走了上来,让人将墨玉抱回竹林居,很是不解的看着仍旧跪在地上的两人:“你们……这是为什么?” “你是不会懂的。”习百依旧骄傲,他昂着头,不屑的看着这人,“你有过家人吗?” 黑衣人面色一沉,抬起手,厉声道:“将两位头领带下去领罚——” 习百“切”了一声,甩开了来抓的人,大步朝前而去。原本一直好脾气的时千,却接替了习百,嘲讽的对这名面色并不好看的黑衣人一笑,甩着手走了。 正文 第113章 十二年陈药 墨玉被黑衣人抱着进了竹林居,放在了客房内,便出去了。 沈自初进了主屋,找了一**药出来,将上面的灰尘轻轻擦去,“也不知这十二余年的药是否还管用……” 沈自初拿了药,就除了屋子,顺着回廊来到了客房。掀起竹帘,进来便瞧见了躺在竹榻上的墨玉。沈自初的眉头微微皱起,抬脚朝她走去,打开了药**,到了一粒喉舌的药丸出来,塞进了墨玉的嘴里。 “这玄阳护脉丹从未遇上适用之人,今日瞧见了你,也算是缘分,若能活下来,这药也便成了。”沈自初跪坐在了一旁的软垫上,静静的守在墨玉身边,仔细的观察着她的反应。 墨玉只觉得浑身发烫,像是被打入了十八层地狱烈火煅烧一般,她想要逃离,却怎么也逃不出去,只能一遍一遍的体会着深入灵魂的灼热感。 不知道过了多久,那种灼热感稍稍减轻了些,只不过依旧滚烫,好像是从岩浆内被捞出来,丢进了热汤中炖煮一般。 “似乎是有些作用?”沈自初挑眉,嘴角勾起一抹笑,他伸手为墨玉再搭了一次脉,眉头也再次皱了起来,“为何还是如此?” 沈自初有些怀疑的看着自己手中的药**,“是放久了失了太多药性?” 似乎是觉得这个理由很充分,沈自初还煞有介事的点了点头,然后将盖子打开丢了,捏着墨玉的下巴,,将**子里的药丸全部灌了下去。 原本还有一丝吞咽能力的墨玉受不住一下子倒进来那么多的药丸,忍不住咳嗽了起来,嘴里的药丸被吐出来了不少。 “怎可如此浪费!暴殄天物啊!”沈自初皱起眉头,摇着头,拿过摆在一边的茶壶,将墨玉吐出来的药丸全部塞进去,然后又灌了茶水进去,只要墨玉还咳,就继续灌,直到茶水全部倒完了,墨玉也不再咳嗽的晕过去了。 沈自初皱着眉头,似乎想想到了什么,他将墨玉的头抬了起来,垫了一个枕头在她脖子下,“这样会舒服些?” 墨玉当然不会有什么反应,那滚烫的感觉消失了,可是随之而来的就是宛如落入冰川般的寒冷…… 沈自初一直守在墨玉的身边,见她面上的红晕退了下去,正打算离开,却发现了墨玉的唇色苍白,牙齿还在发抖…… “冷了?”沈自初楞在了原地,许久才一拍脑袋:“我想起来了,这药丸不能用水送服……” 沈自初有些为难的看着墨玉,“怎么就这么麻烦?还没见过比你还要麻烦的人!” 沈自初将身上的衣服脱了下来,盖在了墨玉的身上,“屋里没有女子用的被褥,我去找你的侍女过来照顾你吧……” 说罢,沈自初便甩袖离去了…… 墨玉的眼睛动了动,却还是没有睁开,只是那苍白干燥的嘴唇不断蠕动着,一声声的叫着“哥”。 初春醒来的时候,墨玉一行人已经进了林子许久了,她正不知所措的时候,便瞧见了护卫们从林中走了出来。 “你们总算回来了,姑娘……”初春兴冲冲的跑了过去,然后楞在了原地,她眨了眨眼,四周环视了一周,除了一个穿着黑衣服的男人,哪有多余的人? “姑娘呢?”初春大叫了一声,冲那些护卫喊道,“你们把姑娘弄丢了?” 护卫们低着头,没有说话。 “这位便是初春姑娘吧?”那名穿黑衣服的男人看向初春,淡淡的说着:“墨姑娘病了,正在我家主上处,还请姑娘随我走一趟,主上没有侍女,墨姑娘还需要姑娘照料。” “他说的是真的?”初春转头问护卫们。 护卫们低着头,闷声不吭,只是默认了黑衣人的话。 “走!”初春的脾气上来了,一个护卫也不带,拉着黑衣人就往林子里冲,恶狠狠的丢下一句话:“要是姑娘出了什么事,你们都给我等着吧!” 初春拉着黑衣人走远之后,留在马车旁的三名才围上去,打算问个究竟。墨姑娘怎么说也是叶家的贵客,怎么能就这么丢在了林子里呢! 只不过他们还没问出口,便被一群黑衣人给围住了,为首的,正是那个下令绑了时千与习百去受罚的黑衣人,只不过,他已经换上了一身竹青色的袍子。 他不屑的扫了一眼这些护卫,略有些不耐烦的说道:“各位,还请随在下走一趟,在你家主子醒来之前,谁也不能离开。” “你是何人?”没有见识过黑衣人厉害的三命护卫愤愤不平的上前,怒视着对方。 “主上赐名,赤阳,给我带走。”赤阳扯了扯腰间青色的铭佩,转身,一摆手,令随身的黑衣人将这些护卫堵了嘴绑上,连带着马车一起拖走了。 初春被黑衣人带回了竹林居。 黑衣人帮初春推开了竹林居的门,指着里面的一间屋子说道:“那便是墨姑娘的住处,初春姑娘自行过去便是。” 初春闻言,急急的踢着裙子就朝那屋子跑去了,没有注意到她身旁的黑衣人并未跟上。门在身后被关上,初春却从没有回头看过一眼。 “姑娘,姑娘……”初春虽然急,但也知道在别人家的规矩,她在廊下脱了鞋子,踩着光滑的木地板跑了进去,然后便瞧见了一个如谪仙般的男子坐在屋内,不由得一愣。 沈自初转过头,扫了初春一眼,眉头一皱,“你没带被褥?” “啊?”初春回过神来,然后便瞧见了被一件衣服盖着的墨玉,只露出来了一张巴掌大的苍白脸蛋,“姑娘!” 初春急忙跑了过去,跪在墨玉身边嘤嘤的哭了起来,“姑娘你这是怎么了啊?” 沈自初叹了口气,无奈的看着初春,“我本以为会是个……也罢。”沈自初站了起来,他背着手,俯视着初春,“将你家姑娘抱起来,她现在身子发冷,带她去泡个汤吧……” 初春才只有十一岁,没什么大主意,身边没有护卫跟上来,平时做主的墨玉也昏迷着,听沈自初说话,便下意识的执行了,直抱着墨玉出了门到不远处的一方温泉前,这才回过神来。 “将你家姑娘脱了衣裳放下去吧,等她身子回暖再抱出来。”沈自初背对着温泉,对初春说道。 初春没见过温泉,但也听说过,她摸了摸墨玉的手,冷的厉害,也不多犹豫,三两下就将墨玉身上的衣裳脱了,放进了汤泉中。 沈自初一直没有回头,却好像什么都看得见,他说:“你也泡着吧,对女子好,我让人取你们的衣裳来。” 初春看着沈自初离开了,仔细的瞧了周围,确定什么人也没有,这才解了衣服,坐了进去。 这一泡,从上午一直泡到了午后。初春很是担忧的看着墨玉,因为她家姑娘的手现在虽然依旧回暖,不再是冰冰凉凉的,却依旧没有醒来的意思。 “姑娘,你别吓初春啊……”初春不断的和墨玉说着话,叫她不要睡,声音却越发的颤抖了。 “初春姑娘,我家主上派我们给你送来了衣物与吃食。”一名蒙着眼睛的黑衣人拿了一个包袱,与一个食盒出现了,他往前走了几步,然后将东西放在了一边的石头上,然后便转身离去了。 初春差点被吓了一跳,在瞧见对方蒙着眼睛的食盒,松了一口气。她转头看了墨玉一眼,游到了岸边,将食盒打开了。 食盒中有几个小托盘,能浮在水面上。初春很好奇的把玩了一番,然后放了几块点心在上面,温泉中的热气上涌,锁住了点心的温度。 初春吃了几块颠了颠肚子,又从角落找到了几枚生鸡蛋。她眨了眨眼,将鸡蛋放在了一个竹编的小筐中,等着温泉将其煮熟。 墨玉醒来的时候,天色已经黑了,初春早就从水里爬出来,换好了衣服,在温泉边吃面了。 也许是饿了,墨玉醒来第一个感知到的便是那碗炸酱面的清香。 “初春,你吃什么呢?”墨玉的眼中带着笑意,望向那蹲在岸边像只小耗子般的初春。 初春的手一顿,她欣喜的抬起了头,差点将面给摔了,“姑娘!你终于醒了!” “嗯,我饿了。”墨玉的双眼直勾勾的盯着初春手上的那碗面,咽了口口水。 “姑娘,沈先生说了,你暂时还不能吃这个,得喝粥……”初春犹豫的将手中的面放下,藏在了身后,抱歉的对墨玉说道。 “嗯……嗯?”墨玉忽的反应了过来,“你说什么?你拒绝我?你家姑娘要吃个面怎么了?” 初春差点急哭了,她只记得沈自初离开前说的话,只是一遍遍的对墨玉重复着:“沈先生说……” “等等!”墨玉神色一变,她想起来了,她在无名山,她要找沈自初啊,那个很可能是墨玉使的男人,“那这又是哪里?” “这是沈先生居所外的一方泉眼。”初春老老实实的回答了墨玉的话,然后将一直热在温泉内的粥递到了墨玉嘴边。 墨玉喝了一口粥,没有很难吃,但是也没有多好吃,勉强果腹而已。只不过现在墨玉顾不上这些了,她直视着初春,心中带着窃喜:“你说,我们进了沈自初沈先生的居所?” “嗯……”初春点头,“沈先生很厉害,他下午说姑娘晚饭时会醒,姑娘就真的醒了!” 墨玉的眼中有意思喜悦一闪而过,她接着喝着初春递来的粥,然后继续问道:“那沈先生呢?我怎么没瞧见他?” 初春笑道:“姑娘,沈先生是外男,可不便在此处相见。沈先生一直避着,他说你醒来之后再泡一个时辰,然后再去找他把脉。” 墨玉一顿,她收敛了心中的喜悦,低头喝了口粥,“那沈先生,为我把过脉之后,说了什么?” 初春并不知道,只是迷茫的摇着头:“沈先生是大儒,初春不敢与他多话,沈先生也没有说,姑娘不如稍后自己去问?” “懒胚!”墨玉对初春翻了个白眼,心下稍安,没有说,就是最好的,如果真的被把出什么来,对方必定会问初春问题。 初春有些委屈的看着墨玉,“姑娘,初春可是一直伺候了你一天呢!” 墨玉挑眉,将碗中的粥全部喝干净了推开去,“那辛苦你了,我还要一碗。” 初春一愣,她转头去瞧食盒,却什么也没找到了,苦着脸又转回头来,“姑娘,没了,只有一碗面和一碗粥,沈先生说你不能吃面,只能喝粥……” 墨玉:“……” “不管,你再去讨一碗粥来,我还没饱!”墨玉傲娇的昂着头,不再瞧初春了。 初春很是听话,她端着空碗,往林子里走了走,然后将附近守着的黑衣人叫了出来。 “这位大哥,我家姑娘没吃饱。请问,粥还有吗?”初春小心翼翼的询问着面前安这个突然跳出来的黑衣人。 黑衣人扫了一眼初春手上的空碗,伸手接了过来,什么话也没说,便离开了。 初春没有离开,按着她的经验,黑衣人肯定很快就回来了,她只要等着黑衣人将粥拿回来就好了。不过这次初春的判断错了,黑衣人不仅没拿回来粥,连碗也没了。 “粥……没了么?”初春愣愣的看着对方。 黑衣人“嗯”了一声,冷声说道:“主上说了,一碗粥便够了,再多的没了,墨姑娘不该吃那么多……” 虽然是说墨玉的,但是初春却不知道为什么脸红了,她甚至没有回话,捂着脸便跑了回去。 墨玉正趴在温泉中,想着接下来的一步步动作,应该如何取得沈自初的信任,然后接近对方,在瞧见初春回来,墨玉一喜。 可初春的手中没有拿任何的东西,墨玉脸上的笑意散了一些,她有些疑惑的皱着眉,“粥没了?还要做起来?” 初春红着脸,摇着头,羞愤的对墨玉说道:“姑娘,你被人嫌弃太会吃了,这实在太丢脸了!” “啊?” 正文 第114章 对坐论茶 墨玉换了衣服,由初春领着,朝竹林居走去。 去竹林居的路只有一条,就算路上满是迷雾,也不至于迷路。墨玉拢了拢身上披着的披风,直到走到了门前,才看清楚竹林居的全貌。 这是一个极为简单的小院,边上有竹制的半人高篱笆围绕,正中间是一面木门,作用大概就是用来确定院内院外的区别吧。墨玉敲了敲门,然后提高了音量喊道:“沈先生,我是墨玉,可以进来吗?” 过了一会,主屋的门被打开了,沈自初穿着一袭白衣出来了。大约是才洗过澡,身上带着潮气,头发散落在背后,一股世外高人的风范。 墨玉眨了眨眼,然后恭恭敬敬的对沈自初行了一个万福礼,“多谢沈先生救命之恩。” 初春也跟着墨玉行礼,“谢沈先生救我家姑娘。” 沈自初上下打量了一番墨玉,很是满意的点了头,“你虽命不久矣,倒是好运,碰上了我,尚且有一丝希望。” 墨玉的手骤然抓紧了,她的心脏飞快的跳动着。深吸了一口气,墨玉缓缓抬起头,对上了沈自初的双眼,镇定的问道:“先生,我这是怎么了?” 沈自初挑眉,含笑转身,没有回答墨玉的话,只是叹了声,“古人诚不我欺,早慧之子必定折寿……” 墨玉愣愣的站在原地,许久没有回过神来,也我不知道自己是否要跟进去,这是从没遇到过的情况,怎么才一个照面,这人就好像把自己给看透了呢? “进来吧。”脱了鞋,赤脚踩上了木制的地板,沈自初才回过身,看着仍旧愣在原地的墨玉,说道。 墨玉颔首,如言带着初春进了院子。 初春没敢多说话,老老实实地跟在墨玉身后,她低头看着地上两人一长一短的影子。瞧见们没关上,正要去关,却又冒出来了一个影子。初春倒吸一口凉气,捂着嘴巴没敢出声,看着而地上那影子,将门合上了,又消失不见了,差点被吓晕了过去。 墨玉没有低头看脚下的影子,却也知道有人在她们身后出现,将门关上了。 总算找到了! 墨玉按捺住心中的喜悦,在廊下对沈自初醒了一个礼,然后坐在廊下,将鞋子脱了站上去。 初春有些害怕,但还是硬着头皮跟着墨玉脱鞋上去了。 “侍女外面守着,你与我进来,我为你把脉。”沈自初这才扫了一眼初春,声音浅淡的说着,随后便转身进了屋。 墨玉给初春打了个手势,让她坐在一旁等自己出来,然后便提着裙角一路小跑跟着沈自初走了进去。 主屋内的摆设有不少是竹制的,不过这竹并不是常见的翠竹,而是龙鳞竹。而其余的一些木制摆设,也皆是上品,几乎都是成套沉香木。墨玉暗自咂舌,下一眼瞧见了墙上挂着的画与多宝阁上摆着的古董之后,彻底收起了心里对墨玉使的逼视,这是一个赚钱的职业啊! “好看吗?”沈自初已经在软垫上坐下了,拿着一个茶壶沏着茶。 墨玉收回了视线,老老实实的坐在了沈自初的对面,“先生,你的那个桌子很好看,是什么竹子制成的?那切断之处竟然是梅花样的,真好看!还有一股香味,先生的居所就像仙境一般!” 沈自初似笑非笑的看了一眼墨玉,“你难道没看出来?” “啊?”墨玉一愣,放在膝盖上的手不由得握起了拳头。 沈自初没有继续刚刚的话,而是指着这些家具缓缓的说着:“此乃龙鳞竹,俗称龟甲竹。因竹杆的节片像龟甲又似龙鳞,凹凸有致,坚硬粗糙而得名。我喜它刚强与坚毅,与其他灵秀、俊逸的竹相比,少了份柔弱飘逸。此竹种易种植成活但难以繁植。” 若是沈自初没有说最后一句,墨玉绝对会违着良心夸他一句,可是这一句说出来,墨玉却怎么也没办法夸出口。怎么夸啊!那么难繁殖的竹子,你就给砍了那么多拿来做桌子椅子凳子躺榻,你还拿出来炫耀,太不要脸了! 沈自初没有瞧墨玉的表情,指着面前的沉香木桌案说道:“此乃沉香木所制,如其名,木有香,我那库房中有不少,以此点燃用以提神醒脑,很是有效。不过,我最爱它所出非一,形多异而名亦不一。” 嗯,知道了,你喜欢它的独一无二,世界上没有两块一模一样的沉香木,你是一个土豪级别的收藏家,我知道了,不要再炫耀了! 沈自初像是来了兴致,对着脸色木木的墨玉说着,“那架子上的东西,我不是很喜欢,就是摆个样子,我倒是最喜欢那只彩**,很少有烧制如此艳丽的**子,很是少见。” 墨玉顺着沈自初的手指看去,然后就愣住了。她也很少见到这样“漂亮”的**子……墨玉愣愣的看着着**子,**子很普通,甚至她上辈子在旧货市场上能看到不少这类粗制滥造的花**,可这是古代!烧制工艺并不完善的古代! 墨玉有些激动,她这是见到了传说中的唐三彩了吗? “你看上去也很喜欢?”沈自初倒了一杯茶放到了墨玉的面前,笑道:“有眼光,不愧是我救活的人。” 墨玉:“……” 墨玉转过头,低头看着面前的杯子,愣了一会,然后才起身,走到沈自初的身侧,对他干干净净的磕了一个头,“谢先生救命之恩!” 沈自初没有拦着墨玉磕头,只是依着凭几,小口喝着茶,看着墨玉俯身在自己脚边。 “你看上去,真不像是猎户之女。”许久,沈自初才对依旧跪着的墨玉说道。 墨玉心下一动,没有做出什么多余的反应,她只是起身,又拜了拜,“我自小就被拍花子拐了去,跟着一些同龄的小姐身边做小丫鬟,也做伴,若要我回家,大约也是不能马上适应的……” “由贫入奢易,由奢入简难。”沈自初笑了起来,“不怪你,世人皆有的毛病,就是我也喜欢享受,别提你这个小姑娘了。” 墨玉直起身子,低着头在沈自初的身前聆听对方的教诲。 “你叫墨玉?”沈自初打开了一个盒子,拿出了一柄小金刀,然后从盒子里去除了一块木头,慢条斯理的刮下了一小块沉香木,放进了一旁的香炉之中,很快,屋子里就萦绕着沉香木点燃的香气了。 墨玉看了一眼那个已经价值万金的香炉,应了一声“是”。 “我救了你的命,还帮你找你父兄,你该如何报答我?”沈自初手中拿着一根小棍子,拨了拨香炉中的沉香木,问道。 墨玉一愣。这剧情不对啊,不是应该由她提出来,为了报答沈先生的救命大恩,为奴为婢也要留在竹林居吗?为什么救命恩人自己提了这话?你都说了,我该说什么?不用谢了吗? 墨玉犹疑着,俯身再拜,“墨玉不是不同礼仪之人,单请县何时能吩咐,墨玉莫敢不从。” “木敢不从太严重了……”沈自初放下茶杯,转过头看着墨玉,“今日起,便住在这里吧,你这条命里,有我十二余年的精血,比这屋子都值钱的多。” 沈自初的话没有说清楚,墨玉听到额云里雾里的。虽然不明白,但是好歹有一件事情墨玉是知道了的。她可以留在竹林居了! “谢沈先生!”墨玉再次俯身行了一个大礼。 沈自初歪在凭几上,随意的摆了摆手,“别客气,我还指着你帮我试药呢,能把自己折腾的只剩下半条小命的人可是很少见的,谁想杀你?心脉竟都受损了。” 墨玉抿着嘴,没有说话,只是有些低沉,她垂着眼,“先生,我用我爹爹给我的一粒药丸救了叶家的家主,治好了他的病,换来了自由之身。那叶二爷很凶,差点杀了我,不过他后来死了,可是又有很多叶氏族人,我害怕,叶夫人就让人送我离开了宁阳……” 沈自初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敲着桌子,问道:“那他们是在你离开宁阳之后对你动的手?” 墨玉正要答是,心里却一个激灵,鬼使神差的冒出了一句,“是原先的主家,我是一路逃到叶府的,碰上了叶夫人好心,将我带了进去。” “你原先的主家是太守?”沈自初给自己倒了杯茶,淡淡的问着。说是问,语气却极为肯定。 墨玉暗自松了口气,好在刚刚没有骗他。 “是,我原本被卖去了中州,上街的时候碰上一旁马市的马惊了,我就跟着人流从人贩手中跑了出来。一路走了一个月,到了宁阳城,遇上了太守之子……”墨玉的声音越来越低,她不确定沈自初是不是知道这回事。 沈自初的语气未明,浅浅的说着:“所以,他想要带你回去,你就砍了他的手?小小年纪,下手倒是狠……” 墨玉低着头,跪在竹席上,虽然膝盖疼,但也不敢多动一下,她注意到了沈自初袖子里的那把匕首,随时能拔出来要了她的命。 “我跑了,但是又被抓了回去,被打了个半死……”墨玉斟酌着,半真半假的掺着说道:“我被刺了一剑,院子里有人乱了起来,说是喊抓贼,所有人都跑了。我从地上爬起来,跌跌撞撞的,跌进了湖里,一个穿着黑衣服的人把我捞了出来。” “他把我救醒了,告诉我要不想被人欺负,那就去叶府,我身上多药丸是个好东西,他让我自己决定,是自己吃了救命,还是拿着它上叶府。” 沈自初挑眉,他仔细的瞧了一眼墨玉,微微颔首,“于是,你就拿它去赎了你的自由身,让叶家给你安排了一个户帖。” 墨玉点头,“叶老爷吃了药就好了不少了,只是还需要静养,又刚好碰上叶二爷想要害叶少爷,换了原先的药,叶老爷就好起来了,等他能出门了,又有叶氏族人找上门,想要欺负我们。我就被送到了庄子里,可是还是有人会来找麻烦,我就离开了宁阳……” 墨玉没有说的是,她和叶长歌到庄子上,是叶氏族人被驱逐的第二天。她趁着叶长歌在收拾东西,悄悄的去了一趟叶氏族人聚居的地方,给他们下了蛊。她可以对叶府上的人罢手,但是这些害过她的人,难免不会把她的行踪透露出去,只要有人来查,就一定会有什么蛛丝马迹。 她还记得下完了蛊之后离开,临走前遇见了那个带头找她麻烦的老头子。老头子问她来做什么的。她是怎么回答的呢? 是了,她笑着,她说了——我这个人喜欢一件事,那就是斩草除根,好好的在你们的养老地终老……这一类的话。 沈自初见墨玉沉默了下来,罕见的没有继续询问,而是指着他对面刚刚墨玉坐的软垫,“坐吧,还跪着膝盖不疼吗?” 墨玉一愣,从地上爬起来,摸了摸又麻又疼的膝盖,起身坐了回去,对沈自初道了谢,便拿起面前已经凉了的茶喝着。 “作为一个病人,应该知道凉水是不能喝的,尤其是凉茶。”沈自初伸过手,将墨玉嘴边的茶杯拿了下来,把茶水倒了,重新给她续了一杯茶,放回到她的面前。 “先生的茶煮的很香。”墨玉拿起茶杯,随口夸了一句。 沈自初勾起嘴角,他拿起面前的茶杯,喝了一口,然后说道:“需得有沏茶、赏茶、闻茶、饮茶四步,每一步都尤为重要。若有一步未能如意,便不能有如此茶品摆在你面前了。” 墨玉:“……” 好吧,我是个俗人,我只知道拿了茶杯直接喝光就好了。 “你喝过煎茶吗?”沈自初忽然问道。 墨玉一愣,下意识的皱眉,将手中的茶杯放下,对沈自初恭敬的答道:“我不是很喜欢那些茶叶末,喝着很奇怪。” 沈自初仰头大笑,拍着手称赞着墨玉,道:“世人可都喜欢的,也只有孩子才能如此直言不讳!” 正文 第115章 再次病倒 墨玉很明智的没有接话,只是坐在一边,听沈自初说话,茶水喝光了,便帮他续上。 沈自初说累了,他扫了墨玉一眼,然后伸过手去,“将手伸出来,我给你探探脉。” 墨玉的身子一僵,她对上了沈自初的双眼,然后机械的伸出手,放在了桌上。 沈自初只是随意的摸了一下,看上去甚至都不像是在把脉。他收回手,将面前的茶喝了,然后对墨玉说:“你恢复的挺快,想来我的药还是挺管用的。” 墨玉低着头,没有说话。什么你的药管用!明明是我醒来之后用了蛊术,这才恢复的那么快,你这个自恋狂! “去睡吧,明日我给你熬一锅药汤,你泡泡看,或许能多活几年。”沈自初将墨玉的茶杯拿走,把茶水倒了,收起了茶具,站起来朝外走去,半点也不给墨玉开口的机会。 墨玉跪坐在原地,久久无法回神。沈自初既然知道自己活不了多久,还给她弄什么药汤?墨玉觉得自己好像有些什么事情是不知道的。 离开了主屋,墨玉领着初春回到了自己的屋子。她的床铺上垫了厚厚的褥子,可是……如果她没记错,现在是夏天吧? 墨玉转过头,看向初,“为何取冬日的褥子给我用?” 初春应不出声来,只是低着头,哼哧哼哧的说道:“姑娘,沈先生吩咐的,说是这里潮气重,姑娘若是贪凉,往后就更……就更……” 墨玉看着结巴了的初春,皱起眉头,接话道:“就更活不长了?” 初春被吓了一跳,她直直的望着墨玉,“姑娘你知道了啊?” 墨玉翻了个白眼,一屁股坐在了那厚实的床铺上,“能不知道就怪了!”那个口无遮拦没有半点人情味的非兵真人! 初春小心翼翼的观察了一番墨玉的神色,见墨玉没有什么特别的,叹了口气。想必姑娘还不知道死是一个什么东西,也罢,不知道也好,总好过每日为此伤心流泪。 初春的屋子在后面的下人房,她将墨玉安置妥当之后,便离开了。 墨玉等初春走了之后,便从褥子上滚了下来,躺在了竹制的席子上,伸展着四肢,“当然是这样舒服,大夏天的,我为什么非要躺在那么厚的被褥中受苦!” 墨玉找了一个舒服的睡姿,将枕头拉了过来,又扯了一角被子盖在心口,舒舒服服的睡过去了。 半夜里,凉意渐渐渗透入体,墨玉在睡梦之中打了个喷嚏,虽然没醒,却也知道寻找一个温暖的地方睡觉。她挪着小身子钻进了厚实的被褥中,一把扯过被子连头一起盖住了,继续呼呼大睡。 第二日一早,初春在门口等了许久,也没听见屋子里有什么动静,焦急的来回踱步。 竹林居的下人都是在沈自初不在的时候出来收拾屋子的,虽然多了一个墨玉,也没有改变他们的轨迹,只不过少了一个墨玉住着的屋子收拾罢了。初春没有接到她不能在沈自初在的时候出现,也就厚着脸皮端了一盆水守在墨玉门前,等着伺候墨玉洗漱。 “你站在这里做什么?”沈自初一出门便看到了站在客房前的初春,眉头皱了起来。 初春听见了了动静,转头看去,见沈自初端了一盆水出来,连忙放下手中的水盆行礼,“沈先生安好,奴婢在等姑娘睡醒呢。” “我知道。”沈自初将手中的水盆放在一旁,走了过来,皱着眉头看着初春,“你不知道你家姑娘什么时候醒?” 初春红了脸,听上去,她好像不是很称职啊。 “沈先生,我家姑娘醒时向来不定,有早有迟,且向来不喜人叫醒,因此……” 沈自初皱起了眉头,有些不高兴,“小小年纪,便如此没有规矩!” “沈先生……”初春想要给墨玉我那会一些面子,却没想到沈自初直接推开了门走进去了…… “哎!沈先生,我家姑娘睡着呢……”初春顾不上拿水盆了,连忙跟在沈自初的身后进来去了,想要拦住他。只不过在见到墨玉的那一刻,她闭上了嘴。 “如何又烧了起来?”沈自初蹲在一边,伸手摸了摸墨玉的额头,颦眉。 “沈先生,这该如何是好?”初春六神无主,担忧的目光一直留在墨玉的身上,拉着沈自初的衣角,期冀的看着对方。 “你家姑娘,昨夜也是如此入睡的?”沈自初拉开了墨玉身上的被子,给她散了散热。 “是。”初春点头,“姑娘昨日就是睡在此处的,奴婢见墨玉睡了才离开的。” 沈自初皱眉,他伸出手,摸了摸墨玉的脉搏,然后了然的说道:“昨日受了凉,她定是滚到褥子外睡了半夜,所以才起了烧……” 初春咂舌,心想:你都没瞧见,怎么知道就是这样了。 “去熬药吧,主屋有一个药柜,取第三列上的左起第七个抽屉,将里面的药取一贴出来,三碗水煎成一碗给你家姑娘服下,告诉她以后再贪凉把自己弄病了,我可不给她看了……” 说罢,沈自初收回了手,坐在一旁看着墨玉,“你去吧,我看着便是。” 初春急急的跑了出去,找药找厨房,取药罐子熬药。 沈自初坐在一边,倚着凭几,一只手搭在桌案上,静静的看着墨玉,许久才说了一句“真是任性”。 初春很快就将药熬好了,她端了过来,没有马上端给墨玉喝下,犹豫了一会,将碗递到了沈自初的面前,“沈先生,药熬好了。” 沈自初多瞧了初春一眼,颔首,嗅了嗅药味,然后指着墨玉,道:“去给她喝了吧,这药下去,晚饭前便该醒了。” “是……”初春一喜,端着药碗,将墨玉抱了起来,环着她的身子,将药给她喂了下去。 沈自初见墨玉喝了药,就拿出一**药,倒了一枚绿色的药丸出来,塞进了墨玉的嘴里,见墨玉没有咽下去,还对她没好气的说了句,“咽下去!” 也不知道是不是还有意识,沈自初的话一出,墨玉就将嘴里的药咽了下去了。沈自初还算满意的点了点头,“还算听话。” 说罢,沈自初便站了起来,离开了客房,留下一脸懵逼的初春在屋里。 “哎——沈先生——”初春连忙追了上去,拦住了沈自初,“沈先生,你还没交代呢!” “我为何要与你交代?”沈自初扫了初春一眼,越过她继续往前走去。 初春在原地愣了片刻,又拔腿追了上去,“沈先生,我家姑娘,是我家姑娘——” 沈自初的脚步停了,背对着初春,“我可不知我又必要与你交代你家姑娘……” 说罢,沈自初便再也不理会初春了,迈步离开了。 初春傻傻的在廊下站了许久,然后失魂落魄的回了客房,守在墨玉的身边,“姑娘,这里一点也不好,你快些好起来,我们一起回去吧……” 沈自初回了主屋,已经有人在屋内等他了。 赤阳见沈自初回来了,单膝跪地,对他行了一礼,“主上,全部查清楚了。” “哦?是吗,说说吧。”沈自初越过赤阳,坐在了主位上,手撑着下巴,看着赤阳。 赤阳没有得到允许站起来,依旧跪在地上,他转过身子,恭敬地对沈自初说道:“那深红色那个原本是有猎人所居住,只不过不是经常出现,也不清楚究竟是否有孩子。那猎人在一年前下山时被人打死了,葬在城东的乱葬岗。” “她说她有一个兄长,可查到了?”沈自初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慢慢的喝着。 “是。”赤阳点头,“主上,却有一个姓墨的孩子,他名叫墨连城,两个月前出现在中州,舞林大会时,被正南道的掌门收做了关门弟子,带回了正南道。而十分巧合的是,那时,墨玉姑娘也在中州。” “哦?”沈自初来了兴致,他坐直了身子,放下茶杯,“接着说。” “正南道乃江湖中人,我们一直没能打入他们门内,并没有探听到任何消息,只是知道那男孩偶尔会提及墨玉姑娘,但多的也没有了,听上去,似乎是失散了。” “失散了?”沈自初再次靠回了凭几,他敲着桌子,思考了片刻,然后问道,“那男孩,多大了?” “回主上,那男孩,比墨玉姑娘大三岁。”赤阳恭敬的答道。 沈自初扫了一眼赤阳,“你就不觉得奇怪,为什么正好就是这样年纪的兄妹俩呢?” 赤阳一愣,他想起了现在依旧在寻找的两个人,而他们的名字……赤阳的身上起了一层汗,他居然没有注意到! 沈自初见赤阳这副模样,就知道他没有多想,他摆了摆手,“行了,下去吧,从越地到中州,不走个半个月是不可能的,更何况路上还有人拦截,两个孩子,还不至于如此神通广大。” 赤阳见沈自初没有责罚的意思,松了口气,头压得更低了。 “千阳与习百呢?”沈自初闭上眼,略有些疲惫的问道。 赤阳握起了拳头,心中虽然不忿沈自初对这两人的关切,但依旧恭敬,“回主上,千阳与习百受了罚,正起不来躺着呢,主上是否要将他二人召回?” “规矩该是如何便如何,不必召回……”沈自初摆了摆手。 赤阳暗自松了口气。 沈自初沉默片刻,然后说道:“给他二人收拾行囊,送去军营历练吧,宁远将军前几日不是缺了一名副将吗?让他二人去宁远将军处,从头做起,往后不必插手他二人之事。” 赤阳心下一喜,他对沈自初拱手应道:“是,谨遵主上之令。” “嗯,退下吧。”沈自初摆手。 赤阳正欲离开,去又被沈自初叫了回来。 “备一些女孩子喜欢的衣物首饰,不可缺了墨玉的,她有什么要求,尽量做到。”沈自初说着,然后才摆手让赤阳离去。 赤阳并没有马上离开,而是犹豫着开口:“主上,这墨玉姑娘是千阳与习百……” “往后这话,我不想听了。”沈自初打断了赤阳的话,冷冷淡淡的望去,“赤阳,做好你的本分事,别让人也把你取而代之了!” 赤阳一惊,起了一阵冷汗,他看着沈自初,不知所措的低下了头,应了声“是”就退了下去。 沈自初看着赤阳离去后,拍了三掌,一名黑衣人出现在了屋内,对沈自初拱手,“主上有何吩咐?” 沈自初从袖子里摸出几张银票,放在了桌上:“无事,寻人为千阳、习百治伤,避着些人,给他们一人两百两,让他们尽早离去吧……” 那名黑衣人应了声“是”,上前将银票揣了起来,“主上还有其他的吩咐?” “无……”沈自初正要挥退黑衣人,又忽的想起了早上看见的那个虚弱的小丫头,然后说道:“将那方汤泉引到院中,挖一个水池出来,用竹篱隔开,做的漂亮些。” 黑衣人一愣,想必是从没有接过这样的任务,有些浑浑噩噩的应声离开了,甚至于离开前,还在想着沈自初的这个命令是什么意思。汤泉离竹林居不远,主上又不是经常用,还要做的漂亮些…… 谁喜欢漂亮的东西?主上不是那般泡个水也要好看的性子,那便只有…… 黑衣人望向一旁的客房,心中默默的将那里住着的女童划入一个危险的区域。 沈自初在桌案前看了一会书,到了午饭的时候,又过去看了一眼墨玉,见她的烧退了下去,这才放心了些。 “沈先生,姑娘可能吃些什么?”初春跪在一边,给墨玉擦了擦发出来的汗,问道。 沈自初一愣,偏头想了一会,然后颔首,“喂些粥食吧,若是喂不进也无妨,等她醒了再喝便是。” 沈自初看了一眼墨玉,没有马上离开,从一边的书架上取了一本书,在一旁坐下,摆足了一副等墨玉醒来的姿态,倒是让初春吓了一跳,恭恭敬敬的上茶上点心伺候。 正文 第116章 秘密 墨玉醒来的时候,正好到了晚饭时候,她打了个哈欠,转头就瞧见坐在一旁的沈自初了。 “先生?你为何在此?”墨玉揉了揉眼睛,从床上坐起来,拢着被子,望了一眼灰蒙蒙的天,“天还没亮,先生为何来此?有什么重要的事吗?” 沈自初没有说话,只是将手中拿着的茶杯放下,“已经日落了。” “啊?”墨玉恍惚的又看了一眼屋外的天色,狐疑的看向沈自初,“先生,您在逗我呢吧?” “姑娘,你又病了!”初春端着饭从外面走了进来,委屈的看了一眼墨玉,“姑娘昨日可是睡到了席子上了?” 墨玉一愣,低着头没有说话。 初春见墨玉这样子就明白了,瞥了一眼沈自初,没有说什么,只是将饭放在一边,“沈先生请用,姑娘还是吃面吧,奴婢去下面。” 说罢,初春就走了。 墨玉无力的揉着额头,怨怼的看向沈自初,“先生为何要将我病了的原因告诉初春?” “你怕她?”沈自初拿起筷子,瞥了一眼墨玉,淡淡的问道。 墨玉摇头,“不是,初春只是关心我,让关心自己的人担忧,这不是我应该做的事情。” 沈自初倒是转头好生看了墨玉几眼,“你既不愿让她担心,为何又贪凉任性睡到席子上?你可知你本就时日无多,再病上这一场,更是性命堪忧。” 墨玉抱着被子,脸上却没有露出多少担忧的表情,她看了沈自初一眼,抱着膝盖,神色有些倦怠,“我很想回家。可是回来了,却找不见爹爹和哥哥了,我好不容易活下来,却什么也没了。就像说书先生讲的,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沈自初倒是十分好笑的看着墨玉老气横秋的叹气,他放下筷子,转过身,对墨玉说道:“你兄长找到了。” 闻言,墨玉直接从跳了起来,踩着被子欣喜的对沈自初问道:“真的?我哥哥在哪里?爹爹是不是也与哥哥子啊一起?他们换了地方打猎吗?为什么我找不到他们?” 忽然,沈自初不愿意告诉墨玉那个在他认为不幸的消息了。 “我只找到了你哥哥墨连城,他在正南道学艺,那是武林中最大的门派。”沈自初浅笑着,对墨玉说着,“你要去看看他吗?我派人送你去?” “好!”墨玉的脸上完全看不到任何不属于喜悦的表情,她的睫毛弯弯的,瞧着沈自初,“先生,你可真是个好人。” 沈自初“嗯”了一声,转身继续吃饭,心中只是想,他若是好人,这世界上便没有坏人了! “你还需留下先调理一段时候的身子,若是贸然动身,恐怕没到正南道,你便在半途香消玉殒了。”沈自初说道。 “是,请先生一定要好好调养我的身子。”墨玉笑嘻嘻的来到了沈自初的身旁,对他行了一个礼,“先生,我能给我哥哥写信吗?” 沈自初正吃着饭,没有回答,只是点了点头,表示同意。 初春煮好了面,端了进来放到了一旁。墨玉挽着初春的手,笑着摇了摇,知道将初春逗笑了,这才坐下来开始吃面。肚子空了一整天了,墨玉在闻到自初的饭食时,就饿了,这下食指大动,津津有味的吃起了这碗面。 沈自初有些疑惑的看向墨玉,“这面很好吃吗?” 沈自初很少吃面,但是他也知道,自家的面条味道总是差不多的,而且只有一点青菜和几条肉丝,能好吃到哪里去? 墨玉喊着面条,也不说话,只是将碗里的面夹了一筷子出来,十分大方的放到了沈自初的碗里,嘴里含糊着:“先生不要客气,想吃就吃吧。” 沈自初哭笑不得的看着自己碗中的面条,却也没有嫌弃,挑起了两根送入嘴里。才嚼了几下,便皱着眉头咽下去了,疑惑的看向墨玉,“并不好吃啊!” 墨玉将嘴里的面条咽下,转头望着沈自初,“先生不是读书人吗?先生该知道这天下的百姓,很少有人能完全吃饱没有烦恼的。” 沈自初一愣,他看着墨玉,虽说病了之后瘦了点,但是依旧能看出来她被养的很好,珠圆玉润玉雪可爱的。 “先生!”墨玉的面色严肃的起来,“天下还有很多人是吃不饱饭的。我最惨的一次,三天才只有一个掺了糠做出来的窝窝头,又硬又难吃,可是我不能不吃,因为我走错了路,进了一片荒原,我不知道还要多久才能走出去,这个我在地上捡的,从老鼠嘴里抢来的窝窝头,很可能就是我的最后一餐了!” 沈自初沉默着,他看了一眼碗中的饭食,叹了口气,继续低头吃了起来,却没有再嫌弃这些菜难吃了。 墨玉挑眉,也没有继续说了,低头吃面。两个人几乎是同时放下的筷子,看着面前全部空了的碗,会心一笑。 “伸出手来,我为你诊脉。”等初春收走了碗筷,沈自初拿出一个小软枕,示意墨玉将手放上去。 墨玉的身体依旧很差,只不过没有了高热,看着有精神了一些。沈自初仔细的观察了一番墨玉的脸色,眉头皱了起来。 “先生,我快死了吗?”墨玉担心了起来,她皱着眉头看着沈自初,“我不想死了,我还想见我哥哥和爹爹。” 沈自初收回了手,将小软枕拿了回来,“你只要活着一天,我便为你续命一天!” 沈自初只是留下了这一句不算是承诺的承诺,便离开了。 初春进来的时候,瞧见的就是人就坐在桌前的墨玉,她有些胆怯的看着墨玉,她家姑娘此时的神色可不怎么好看啊,让人觉得害怕。 “初春,你一个人出的去吗?”墨玉收起了阴沉的神色,转头笑着看向初春。 初春被墨玉这样的转变吓了一跳,她战战兢兢的答道:“林中雾太大了,没有人带着,奴婢许是会迷路……” “嗯……”墨玉闭上眼,她感受到了那些被关起来的护卫们,那么多人因为她一个人受苦,这不是她想要看到的。虽然她不是什么好人,可也不想做一个坏人。 “初春,明日你寻一个人领你出去,和外面的那些护卫说一声,他们肯定等着急了,让他们先回去吧,沈先生说要给我治病呢。”墨玉笑着对初春说道。 初春在看到墨玉的笑容时,有那么一瞬间晃了神,她开始怀疑,刚刚她见到的那个阴沉着脸有如活阎王的姑娘,是不是被鬼上身了。初春僵硬的点了点头,应了是,便打算伺候墨玉休息了。 “我才睡醒,没心思睡,你将那本书拿来我翻翻。”墨玉摆了摆手,指着书架上的一本书说道。 初春将那本书拿过来,便被墨玉挥退了,“你下去吧,明日不用叫我,我现在精神得很,明日许是能睡到很晚……” “姑娘……沈先生说,小孩子不应该如此作息……”初春打着胆子,劝着墨玉。 墨玉翻书的手一顿,好笑的看了一眼初春,“我这不是病了嘛,等我病好了,一定规律作息,好不好?” 初春胆子小,见墨玉用这样商量的语气和自己说话,立马就缩进了自己的乌龟壳中了,胡乱的点了头,就退了下去。 墨玉见初春将门关上了,手中的书也放下了。她闭着眼,暗自催动蛊王,探知着周围的一切。 竹林居内没有一个人,沈自初竟然不见了,她刚刚却的半点也没有察觉到沈自初的离去。 墨玉闭着眼,深吸了一口气,小心翼翼的将范围慢慢扩大。 竹林居旁边有一个三层高的楼房,墨玉并不清楚这个楼是做什么的,但是这里没有留给人守着的地方,想必不是多重要。墨玉在感知到沈自初在这楼中的时候,便切断了与蛊虫之间的联系,免得被察觉。 竹林居之中的竹鼠不少,墨玉没有打它们的主意,而是将视线放到了一种虫子身上。它们体形钝圆肥大,长约一两个指节。体黑色,密生柔软的黑绒毛,有一对复眼。触角稍弯曲,胸部背面密生黄毛。翅紫蓝色,基部色泽较深,翅端较淡,全翅闪现金色光辉。有足3对,色黑而且短,像是蜜蜂界的柯基。 今夜,便用你们来续命了。 墨玉睁开眼,小心翼翼的召唤蛊虫,将这些竹蜂一只只吞噬干净,然后引入蛊王体内。 一股说不出的舒畅传来,墨玉睁开眼,不敢置信的看着那扇紧闭的门。 “墨玉令……”墨玉的呼吸有些不稳,面上比刚刚红润了不少,她激动的感受着那种感觉。不会有错,这是她从小带到大的东西,她绝对不会感觉错。难怪这竹林居没有给她一种陌生感,是因为墨玉令! 墨玉深吸了一口气,这一次,她彻底确定了,沈自初就是墨玉使,他的手上还有墨玉令,至少曾经有过。墨玉令在竹林居一定放了很久,否则这些吃竹子长大暗淡竹蜂根本不可能染上墨玉令的气息。 “要去找哥哥?”墨玉浅笑着,“怎么能再去找哥哥呢?你沈自初现在成了我的目标!” 这一夜,墨玉几乎都在兴奋的状态之中无法安睡,天一亮,她就兴冲冲的穿好了衣服,等待初春进来。 只不过初春一直没有进来,她疑惑的站起来,将门打开了,就瞧见了地上的水盆。 “???”墨玉疑惑的看着这一盆已经凉了的水,“这是什么意思?初春呢?” “我打发她下去了。”沈自初从主屋走了出来,对墨玉微微颔首,“我不喜有人在身边伺候,你住在客房,也会打扰到我……” “……”墨玉只觉得无语,“先生,我还在病中。” “我知道。”沈自初走了过来,居高临下的看着墨玉,“无妨的,只是日常的一些小事罢了,你虽年幼,但也可以自己做了。初春每日都会将你需要的东西,在我定的时间内送来,你无需担心。” 墨玉苦下了脸,“先生这是想要纠正我的生物钟吗?” “什么钟?” 墨玉摇头,无力的摆了摆手,“先生,我想换盆热水,可以让初春过来吗?” 沈自初没有得到他想要的回答,不是很高兴,他转过身,回了主屋,“无规矩不成方圆,你若自己一人不行,便出门去汤泉出洗漱吧,若是不识路,出门让人领着你过去便是……” 墨玉楞在原地,她呆愣的看着转身离去不带走一片云彩的沈自初,这就是你的待客之道?墨玉烦躁的揉了揉头发。初春不在,墨玉有许多事情都做不好,首当其冲的就是梳头。 墨玉坐在镜子前,看着披头散发的自己,无奈的摇了摇头,看着镜子中的头发随着脑袋甩着,无奈的叹了口气,随手扯了一根布条,给自己扎了个马尾,就算是梳好头了。 没有初春的第一个时辰,想她。 墨玉原本不想去温泉那里洗漱的,看着而总是觉得有些奇怪,但是她想要去查看一下竹林居周围,免不了要娇气一回了。 墨玉提着一个从屋子里找出来的小篮子,放了点洗漱用的东西,提上就往门外走去了。 沈自初一直坐在主屋之中,主屋的门是正对着院门的,看到什么都是一览无余的。沈自初在见到墨玉真的出去洗漱了,差点将嘴里的茶水喷出来。 “这是真傻?”沈自初咳嗽着,将手中的被子饭膝盖,拿帕子捂着嘴,目送着墨玉走出去,然后在门口大喊,让人带她去温泉那里,无语的摇头。 “小孩子就是小孩子,我都差点忘了……”沈自初扫了一眼手帕上的茶渍,嫌弃的想要丢去额,却莫名的响起了之前墨玉和他说的话,又将帕子放在了一旁,等人收走去洗干净送回来接着用。 “我竟受了一个小丫头的邪!”沈自初无奈的摇头,将茶水先倒入公道杯,为了茶水的清澈,可以在公道杯上放茶漏,过滤茶渣,继续坐着喝茶。 正文 第117章 他乡遇故知 墨玉在温泉处洗漱了之后,就没有让人送她回来,而是自己提着小篮子自己沿着来时的路回去。 墨玉认路的本领不差,又只有一条路可以走,不像来时,有许多分叉,一不小心就会走错,只要顺着主干道一直走便是了。 只不过,等回到竹林居的时候,墨玉一个状态,便将视线放在了一旁的高楼上。 “这是什么地方?”墨玉开口问道。 没有人回答她,但是她偏偏知道,这时候有无数双眼睛正盯着她看。墨玉在门口放下了手中的小篮子,转过身,瞧着那边的三层楼,“我能去看看吗?” 依旧没有人出声回答她的问题。 “没说不许,那我就去看了啊!”墨玉提起裙角往一旁的小径走去。 这是围着竹林居一周外的一人宽小径,正好能走到那边的三层小楼前。墨玉的步子迈的很小,走的很慢,她在等人过来拦她,在她看来,沈自初大晚上不睡觉,独自一个人呆在这个小楼里,一定有什么秘密,可是一直到她来到了小楼前,也没有人来拦她。 墨玉有些疑惑的抬头看了一眼这楼。 小楼与入眼满是翠绿的竹林居不同,它用一种不知是何木材建造的,浑身漆黑,看上去比起其他的木料要来的坚硬许多,并且多了一分肃穆与大气。 “摘星楼?”墨玉看着门前的牌匾,在心底念了出来,“这是小篆吧?为何是小篆?寻常官员使用的,大多是楷书,平日里用行书的也有,已经很少有人用小篆这般古朴的字体了……” 墨玉疑惑的看了一眼这个牌匾,拾阶而上,伸手放在了门上。 依旧没有人出来阻拦她。 墨玉心下有些失望,想必这个摘星楼里面没有什么值得瞧的东西。但是她也没有就这么转身而去,手下一用力,将门推开了。 这是一扇双开门,很重,但是只要门外之人用力推了,便能推开,想必是有什么机关在。厚重的开门声响起,墨玉穿着一身素白色的襦裙呆立在门口。 “怎么……会有,如此多的……”墨玉下意识的将心中的话说了出来,她愣愣的看着面前这一幢幢,排的整整齐齐的书架,上面密密麻麻的塞满了一本有一本的书。 墨玉的腿软了软,这是她来到这个世界,一次性看到书最多的一次。 墨玉扶着门框,真的放慢了步伐,带着憧憬的心情走入了摘星楼。 摘星楼之中的每一层书架都刻了字,依旧是小篆:“文史、传记、书信、随笔、诗词、戏曲……” 每走一步,墨玉便能看到一个个熟悉的名词,用不熟悉的文字刻写在书架上,她的身子在以一种极其微小的颤抖震动着。 眼泪在眼眶之中打着转,她努力的压下心中的激荡,她不断地深呼吸着,想要将那种喜悦与激动的呐喊扼杀在喉咙中。 “我……找到了,我遇见了……”墨玉闭上眼,露出一个满足而又哀伤的笑。 身后的视线愈盛了,墨玉抬脚,缓步走入了书架中,隔绝了那些试探的眼神。她抬着头,想要将眼眶之中的泪水咽回去。却依旧忍不住滑落了下来。 墨玉伸出手,随意取了一本书,拿在手上,眼泪落了下来,滴在衣袖上。 “原来,不是只有我一个人穿越了时空……”墨玉喃喃自语着。 墨玉伸出手抚摸着这本书,这本书的书脊上有一小串阿拉伯数字,她抬起头,每一本书上,都有这样的编号,文史类的便是y开头的编号,传记类的便是z开头,这是只有现代图书馆才会特意设置的编号,她从未在古代看到有人这样给书籍编号,也从没见到阿拉伯数字和英文的出现。 墨玉咧开嘴,她将书抱在了怀里,无声的笑着,原来,她不是孤独的一人…… 缓了许久,墨玉将书放了回去,穿行在着一排排的书架上,有一种回到了那个自由的,无拘无束的年代,虽然每个人都同样的普通而不普通,可却满是自由的气息。 将眼角的泪水擦了擦,墨玉深吸了几口气,缓和了脸上的表情,走出了书架。她伸出手,在书架上慢慢的抚摸着,一层一层走去。前面就是通往二楼的楼梯,与其他的楼房不同,着楼梯造的宽大舒适,一点也不狭窄。 墨玉差点没忍住又哭了出来,她在楼梯前平复了一下内心的情绪,然后慢慢的走了上去,到了二楼,她就瞧见了同样满满当当摆在书架上的书籍。很容易的,她就找到了历史类的书。 墨玉没有去拿,因为身后那道气息已经离她很近了,大约就停留在她的头顶,只需要一抬头,就能看到。 墨玉在二楼逛了逛,没有瞧见更多现代化的东西,转身又上了三楼。 三楼上,并不都是书籍,只有简简单单的两个书架,上面放着的也并不全是书,有许多稀奇古怪的小东西。 墨玉缓步走了过去,看着一样样熟悉的,用各种不同的材质制成的,只有她明白的东西。铅笔、抽纸、卷发棒、放在脂粉盒中的粉扑、有卡包功能的绣花小钱包、赫本的choker、黑色手套…… 墨玉的心不断的跳动着,却无法将这些情绪展现在脸上,她转过头去,便看到了挂在简约衣架上的裙子。有很大一部分是秦汉时期的服饰,但是也掺杂着少数漂亮的小裙子。有lolita、波西米亚长裙、百褶吊带裙、jk制服,甚至还有两套t恤、衬衫与短裤。 墨玉的目光久久的停留在了这些裙子上,她想要伸手去摸,却有一只蜘蛛从屋顶上落了下来。 墨玉收回了手,看那只蜘蛛怯怯的逃走了,原来,这是她不能碰的东西啊…… 墨玉转过身,在暑假的对面,摆着柔软的沙发,放着花的白色小柜子,懒人沙发,藤做的吊椅,公主风的小床,轻纱在顶上落下,只不过这床似乎从没有人躺过,虽然干净整洁,却少了一丝人气。 墨玉在这些家具前缓缓的走过,没有再伸手去摸,只是深深的隐藏着眼中的怀念,将它们一一仔细的瞧过,原本住在这里的人,一定是一个很可爱的女孩子吧。 墨玉露出一抹微笑,看向一旁通往上面小阁楼的梯子。 摘星楼的楼顶与其他的房屋没有什么不同,都是有飞檐的硬山顶,只不过爬上了阁楼,墨玉才发现了一丝不同。这个屋顶,可以有人工控制,阁楼上的小床和桌椅是固定在顶上的,就连上面铺着的褥子也是用绳子绑在上面的。手边有一个舵盘,墨玉想了想,这个舵盘,大约是用来将屋顶翻转过来用的。 墨玉队长个舵盘伸出手,没有人出来阻拦她,她也就假意的“琢磨”了一下,然后便将屋顶翻了过来。 这个机关做的很好,甚至连漏雨都想到了,一些小巧的防漏雨的瓦片在屋顶翻过来的时候,收了起来。墨玉的嘴巴微张着,她看着那屋顶随着她手中舵盘的转动而慢慢的翻过来。 屋顶转过来了,有一声清脆的金属扣动的声响,一个三阶的小台阶出现了在了一个缺口下。墨玉走了上去,爬到了屋顶上,然后便看到了一旁站在院中,朝这里望来的沈自初,以及整片竹林,与稍远处的树林。 这是摘星楼。古人的摘星楼为什么要叫摘星?那是因为高,距离天很近。可是高的同时,也能将下方的东西全部看入了眼。 墨玉的心猛地跳了起来,她身后的人并没有跟上屋顶,但是那人却现了身,站在阁楼上,冷冷的看着自己。 沈自初不知道在院子里站了多久,或者是从她进入摘星楼的那一刻,便出来了。 她错了,她不该进来的,就算进来了,瞧见了一楼中的书架时,就该想到了。这样不同常理的东西,在古人的眼中会是什么?异类?妖怪?没有见过的东西,会引起恐惧与排斥,然后化作一个秘密,藏到最隐秘的地方,而她却在瞧见了这个秘密之后,没有忍住心中的好奇,将其窥视了个干净。 更何况,这里能看到整个竹林居的全貌,最为墨玉使的沈自初,能容许有人窥探了他安身的居所吗? 墨玉的腿有些发软,她甚至可以感受到,摘星楼周围的那些黑衣人的虎视眈眈,那充满敌意的眼神尽数投射在她的身上。 墨玉与沈自初遥遥的对望着,两个人都抿着嘴没有说话,她开始明白,为什么刚刚没有人上来拦她了,因为她完全不像个孩子,在看到了那么多书的时候,并没有做出什么反应,仿似寻常。 这个年头,书是很贵的,而拥有那么多书的人,除了皇室,也就只有百年沉积的世家了,沈自初并不是厨子世家皇族,怎么会有那么多书呢?就算是放在越王宫,这么多的书,也是令人吃惊的储存量了,她竟然因为心中的秘密,而忽略了…… 墨玉扯着嘴,暗暗的催动了蛊王,想要找出一个能够离开的缺口。 沈自初的目光依旧淡淡的,只不过他的神色却不是多好看,他在想,自己究竟是不是应该将墨玉杀了。这个孩子,来历模糊,给人的感觉,虽然有山野中女孩的自在气息,可是也带着矜贵与端庄…… 初春不知道什么时候从后面进了院子,她端着墨玉门口的水盆正要离开,却不知怎么的,望了一眼沈自初,然后顺着沈自初的视线,看向了摘星楼。 “呀!姑娘!”初春惊喜的对摘星楼上的墨玉招着手,“姑娘,你怎么上去的啊?” 好像是一个气氛紧张的战场中,突然跑出来一只小兔子,将两个气势汹汹的将军即将爆发的战意打断了。小兔子还一无所觉,娇娇的对两人撒着娇,求抱抱。 沈自初转过身,皱着眉头看着初春,“你为何在此?” “咦?先生不是说这时候来取姑娘的水吗?奴婢本想避开先生的,可是没想到先生来了院子里,倒是我家姑娘……”初春呆呆的望着沈自初,又朝墨玉挥着手喊道:“姑娘,你怎么在那上面啊?” 墨玉感觉到身边的杀意在这一刻消散了,她眨了眨眼,往前走了一步,趴在了围栏上,对初春挥着手,大声的喊着:“我从汤泉那边走回来,看到先生的藏书楼了,里面有可多书啦!” 周身的杀意彻底消散了,沈自初转过身来,望着墨玉,也不知道说了句什么,便进了屋。 “姑娘快下来,先生说要请你喝茶呢!”初春忽然很兴奋的对墨玉挥起了手。 墨玉一愣,然后她猛地回过了身,看到了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身后的赤阳。 赤阳的目光并不是多和善,但是也没有想要对墨玉下手的意思,只是觉得有些麻烦,“墨姑娘,请随我下去吧,先生等着你呢。” 墨玉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你是担心我会从这里掉下去吗?你这个人可真好!” 赤阳的脸诡异的抽了抽,他奇怪的看了墨玉一眼,并没有说话,只是伸手抓着墨玉的衣领,将她一把提了起来,然后从她来时的路回到了阁楼上。 赤阳将墨玉放在一旁,伸手将舵盘转了回去,把屋顶转回来,这才提着墨玉的衣领,跳了下去。落了地,也没有放墨玉下来,而是用轻功,以极快的速度提着墨玉飞到了一楼。 听着墨玉的尖叫声,赤阳很是满意的笑了,然后松了手,见墨玉的双脚软软的搭在了的地上,便放了手。 像是被吓软了腿,墨玉普通一下跪在了地上,脸上爬满了眼泪,控诉的看着赤阳,抽抽搭搭的哭着,十分委屈。 赤阳一呆,有些不敢相信的低头问道:“你不是害怕吧?” “我为什么不能害怕!”墨玉握紧了小拳头,报复的想要打赤阳,却被他躲了开去,拳头也只是轻飘飘的落在了他的衣角上,又呜呜的哭了起来,抱着膝盖将头埋在里面,“你欺负我,我要告诉先生你欺负我……” 正文 第118章 不再收徒 赤阳手足无措的看着墨玉,他从没遇见过这样……无理取闹的孩子,阳舟岛上的小孩子才不是这样的。 “你……你为何哭?”赤阳睁大了眼睛,看着墨玉,仿佛在看一个恶魔。 墨玉吸了吸鼻子,撅着嘴,伸出手指指着赤阳,“你这个人好不讲道理,欺负了我,还要问我为什么哭,我要去告诉先生,让他狠狠的责罚你!” 说罢,墨玉就提着裙子,大步的朝门外跑去,沿着小径一路进了竹林居的院子。 “先生,先生,那个人他欺负我——”墨玉抹着眼泪,一路小跑进了院子,还不忘脱鞋,就这么冲进了屋子里,对坐在桌前的沈自初哭诉了起来。 墨玉气愤的指着门外,开始告状:“那个人,那个人他欺负我,先生!他提着我的衣领把我从屋顶拎下楼,玉儿脖子都红了,你看!” 说着,墨玉就扯开了衣领,让沈自初全她的脖子。 沈自初皱起眉头,扫了一眼墨玉微微泛红的脖子,伸手将衣领理好了,转过头,对空无一人的院子沉声说道,“出来。” 似乎竹林居内外都静了静,赤阳也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出来的,单膝跪在了院子里,对沈自初拱手道:“主上有何吩咐?” 沈自初看了墨玉一眼,然后对赤阳问道:“你欺负她了?” 赤阳下意识的抬起头,意识到对沈自初不敬,又马上低了下去,心里已经把墨玉骂了个狗血淋头。怎么回事?为什么会有哭着找靠山的人?为什么这样的人还被他遇上了? 赤阳低着头,表情臭臭的,却只能顺着沈自初的意思,对墨玉道歉,“墨姑娘,我不是故意的,是我手粗了,下次不会这样了……” 墨玉的哭声一顿,她看着沈自初眨了眨眼,又放声大哭了起来,“先生,他居然还想有下次……玉儿今天差点都被吓死了!” 赤阳:???她在说什么,他不是在道歉吗?为什么她想的和我不一样。 沈自初宽容的拍了拍墨玉的头,“无妨,我一定好好的罚他,你看可好?” “嗯!”墨玉顿时收起了哭声,重重的点了头,“先生一定要罚他写很多很多的字,让他脸碗都拿不起来!” 沈自初愣了,他看着墨玉,眼中闪过一道光,随后便仰头哈哈的笑了起来。 “从未有人这样看待我的惩罚,你倒是第一个!”沈自初收起了笑容,问墨玉:“为什么觉得我会用这样的惩罚方式?” 赤阳面无表情,甚至还有点想笑,罚抄?太小儿科了吧!还罚到他手端不起碗?这是在小看他吗?他就算接连不停写三天三夜的字,也不会抬不起碗! “先生不是大儒吗?我之前见那些学堂中的先生,都是这样罚学生的,还总是对他们说,要他们向您学习,说罚他们抄书,是为了他们好什么的……”墨玉哭的累了,自顾自的伸手取了一个杯子,倒了茶水喝。 沈自初拦住了墨玉的手,将她手中的杯子拿了下来,“你不能喝这个,喝这个花茶吧,时候正好,对你身体有裨益。” 说着,沈自初便倒了一杯,送到了墨玉的面前,“尝尝,味道如何?” 墨玉笑着拿起了杯子,将茶喝了下去,也没尝出什么味道,和其他的茶也没多少差别,她脸上堆满了笑:“先生的茶自然是最好的,我闻着很香呢!” “喜欢便好。”沈自初点头,转头看向赤阳,“去抄书吧,抄到手拿不起碗为止!” “啊?真抄啊?”赤阳愣了,呆呆的看着沈自初。 “先生说的话你都不听了!”墨玉插着腰,两个眼睛瞪圆了,看着赤阳,“你不想吃饭了吗?先生养着你,可不是让你反驳先生的!” 赤阳看了一眼沈自初,见对方正施施然的坐着,半眼也没有看他,默默的将喉咙中的话咽了回去,应了声“是”就下去了。 刚刚还狐假虎威的墨玉,转眼又摇起了尾巴,她笑着对沈自初竖起了大拇指:“先生可真厉害!” “我不是大儒吗?”沈自初低头看着端坐着的墨玉。 与沈自初喝了一个时辰的茶,墨玉就被初春叫走了,去泡沈自初给开的药浴。 送走了墨玉,沈自初将赤阳叫了进来,他伸出手,“抄的书呢?拿来我看看。” “啊?”赤阳愣住了,“主上,你刚刚是说真的?” “我的话,你可以不听?”沈自初挑眉,看向赤阳。 赤阳闻言,立马跪下了,“主上,属下不是这个意思,属下这便去抄书。” “罢了。”沈自初收回了手,“下次对墨玉温和些,她活不了几年。” 赤阳一愣,他没想到,那个哭起来中气十足的小丫头,原来真的活不了多久了。赤阳的当然是相信沈自初的医术的,可是一想到那个会哭会闹会笑的小姑娘很可能没多久就会死了,莫名觉得有些可惜,尽管自己不喜欢她。 “是。”赤阳拱手道:“先生,正南道的探子送来消息,墨姑娘的兄长墨连城与越王世子无甚关系,他出现在中州前不久,越连城与墨玉公主正落入山崖,貌似还少了条手臂,这个墨连城四肢完好,想必这只是一个巧合。另外,有一具尸体被找到了,是一名女童的尸体,看身形与残存的面容,应该是失足落下山崖的墨玉公主。” 沈自初沉默片刻,然后叹了口气,倒了一杯茶在地上,以做祭奠,“原本以为她会胎死腹中,不料却生了下来,如今死的这般凄惨,倒不如从未出生的好……” “主上可要将墨玉公主的尸首送回越王宫?”赤阳犹豫了片刻,问道。 “送回去,反倒让人觉得是我们做的,就地葬了吧,看看那越王世子,会不会回来寻她,着人守在附近,有可疑者都派人跟着。”沈自初垂眼说道。 “是!” 沈自初将茶水都倒了,开始洗涮茶具,“让你找的衣服,找出来了吗?” “已经找出来了,主上可是怀疑墨姑娘……”赤阳犹疑的问道,“那摘星楼已经建成数百年了,传闻中那些进入摘星楼表现异常者便为异世来客,可是墨姑娘并未有什么不寻常的表现,主上还是怀疑墨姑娘的来历吗?” “穿越,有很多种类……”沈自初喃喃的说着,但当他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之后,又紧紧的闭上了嘴。 赤阳虽然好奇,但是也明白刚刚沈自初说的,他都必须一字不漏的丢出脑外,他假装没听到,继续问道:“主上可要继续试探墨姑娘?” 沈自初将新鲜的茶叶放进了茶壶中,放到炉子上煮了起来,“不必,准备下,三日后,我与墨玉一同前往正南道,正好去瞧瞧那些江湖人,究竟有无不敬之心。” “是。” …… 墨玉坐在浴桶之中,只觉得浑身发烫,想要爬出来,却怎么也没有了力气。墨玉可怜兮兮的望向初春,“好春儿,我这是怎么了?你快帮我去找先生,为什么我没有力气,这药浴实在太烫了,明明水是冷的,怎么我浑身发热,这太诡异了,一定是有什么奇怪的药混进去了,你快把我捞出来!” “姑娘,先生说这药浴就是这样的,奴婢刚刚炮制这药浴时,也是觉得没入其中会肌肤发热。先生说这是为了除毒,姑娘且忍忍吧,只要三日便好了。”初春坚定的摇着头,“姑娘忍忍吧,身上不热了,便可以出来了。” “啊!我为什么要忍受这样的折磨?快叫时千来,我不要泡澡,让他带我出去——” 这样的叫喊声在这三日里没有停歇了,墨玉几乎是每时每刻都泡在药浴中,喊累了就歇歇,歇好了又接着喊。 刚开始沈自初还觉得吵闹,后来就习惯了,也不说什么了,自顾自坐在屋子里看书,只是这几天,墨玉都会避开他,不和他一起吃饭喝茶,就连诊脉的时候,也不愿意多看他一眼。 沈自初收回了手,点了点头,“我知道你不愿意,可是身体却好了不少,至少你夜里不再噩梦连连了,不是吗?” 墨玉抬起头,惊讶的看着沈自初,“先生怎么知道我会做噩梦?先生是神仙吗?” “书中自有小天地。”沈自初淡淡的说道。 “先生……”墨玉看着沈自初,眨了眨眼,然后离开了座位,扑通一下跪在了沈自初的面前,重重的磕了三个响头,“先生收我为徒吧,我也想学神仙的法术!” 沈自初哭笑不得的看着墨玉,“你起来,我不是神仙,也不会神仙的法术!” 找到机会了! “不,先生都知道我会梦到爹娘死去了,怎么就不是神仙了!”墨玉摇头,天真的仰着头看着沈自初,“求先生收我为徒!” 沈自初一愣,呆呆的看着跪在地上的墨玉,她刚刚说她梦到了什么? 沈自初转过头,没有再看墨玉,生硬的说道:“起来,我不想收徒,你的病,我会一直治,你想学,我也可以教你,我不收徒!” 墨玉怔楞着,她咬牙,一遍又一遍的在沈自初的面前磕着头,“求先生收我为徒!” 沈自初闭上眼,装作没有听到,起身离开了屋子,让赤阳带她回屋去。 “墨姑娘,不要为难主上,主上不会再收徒了。”赤阳站在墨玉身边,看着呆呆的坐着,额头发红的墨玉,小声的劝着,也不敢上手去拉她,怕再被责罚一次。 “为什么?什么叫什么不会再收徒?既然先生收过徒,为什么就不能再收徒?是那个徒弟太好了,先生担心我比不上他,这才不愿意收我吗?”墨玉带着哭腔问道。 到底是因为那摘星楼中的曾经住过的人,还是因为墨玉使这个身份?她偏要弄个明白! 沈自初站在门外,眼神有些没落,带着怀念,看向摘星楼,沉声说道:“不用求我,明日我便送你去你哥哥那处,为你找更好的人拜师。你想学医,我会教你,不必拜师,你若想学其他,我便帮你找最为精通之人做你师父。” “不要!”墨玉转过头,起身走到了沈自初的面前,“除了先生,谁做我师父我都不要!我便在院子里跪着,跪到先生同意为止!” 说罢,墨玉就提着薄薄的裙子,直挺挺的跪在了院子里,连鞋子也没有穿,倔强的望向沈自初。 沈自初避开了墨玉的视线,却也没有离开,只是叫赤阳将墨玉拉起来送回屋。 “别碰我!”墨玉一甩,避开了赤阳来抓她胳膊的手,对赤阳喊道,“你敢靠近我试试?” 赤阳正想笑。我怎么就不敢了?这可是主上的命令,他可不会再罚我了! 但是当赤阳接触到了沈自初的目光后,便默默的将心中的得意收了回去,好言好语的劝着墨玉,看着十分憋屈。 沈自初侧着身,一直沉默着不说话,而墨玉也直挺挺的跪在地上,午后的阳光很是热烈,没穿鞋的人都感觉到了脚下土地的灼热,就算是在竹林中,午后的日头也是很猛烈的。 赤阳苦着脸,说各种话企图骗墨玉站起来,“墨姑娘,你快起来吧,你才红润起来的脸蛋又白了,这就不漂亮了!初春不是经常说姑娘你最爱美了吗?” 沈自初的身子动了动,他抿着嘴,说道:“让初春过来,把她家姑娘抱回去,才养好的身子就这么折腾,她自己不心疼,我还心疼我的药呢!” “是……”赤阳如蒙大赦,两步并做一步,匆匆的离去了。 “先生为什么不愿收我?”墨玉仰着头,一副不撞南墙不回头的样子。 “你不拜师,我也会教你,起来。”沈自初转过身,可是在看到墨玉满头大汗,又苍白如纸的面容,又不由自主皱起了眉。 “既然先生愿意教我,为什么不肯给我一个徒弟的名分?”墨玉仰着头,定定的看着沈自初,“先生是觉得墨玉身份低微,够不上先生大儒的名头吗?” 沈自初很想应是,他明白骄傲的小墨玉在他应了是之后一定会站起来。可是他没有,因为这个倔强的小姑娘太过自尊,她会伤心难过…… 正文 第119章 曾经的她 “姑娘,你就吃点东西吧,吃了才好有力气跪啊!”初春守在墨玉的身边,手中捧着两个包子,递到墨玉的嘴前,却怎么也无法劝墨玉吃下去。 “跪了多久了?”赤阳站在不远处,看着仍旧院中的墨玉,没有不由得皱了起来。 “已经六个时辰了,都入夜了,主上一次也没出来瞧过。”守在一旁的黑衣人出来,对赤阳拱手道。 赤阳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他深深的看了墨玉一眼,绕过她,进了屋。 “出去。”沈自初依旧背着手站在屋中,察觉到赤阳进来,也没有回头看一眼。 “主上已经站了六个时辰了,坐下歇歇吧?”赤阳没有离开,低着头站在沈自初的身后,沉声劝道。 “我不累。”沈自初睁开眼,看着挂在面前的紫竹林画,自语着:“自由自在的不好,偏偏要做我的徒弟。” 赤阳犹豫着,还是对沈自初说了:“主上,墨姑娘的身子恐怕受不住。” 沈自初的目光一顿,他想要回头去看,却还是没有动,他垂下眼皮,“去让人打水,送饭上来,我要歇下了。” 赤阳一愣,他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却还是没有开口,恭敬的退了下去。 去叫人送饭时,赤阳并没有走最近的路,而是特意到了墨玉的身前,“墨姑娘,主上要歇息了。” “我不会打扰到先生的。”墨玉直了直背脊,望着已经从挂画面前离开的沈自初,“你去腐蚀先生吧,我要跪到先生愿意收我为徒为止!” 赤阳看了一眼初春,给她打了个手势,退下去安排沈自初的洗漱了。 初春望着院中来回走动着的仆从,他们半眼也不往这里看,是尊重,也是无视。初春带着哭腔,拉着墨玉的袖子:“姑娘,咱们回去吧,先生不是说会一直为你治病吗?你想学什么,先生都没有拒绝,姑娘何苦呢?” “我总有一种感觉,只要我检查,先生总会同意的。”墨玉带着笑,望着那扇已经被关上的门。怎么可能不在意?就算他是杀人如麻的墨玉使,可他也同时是誉满天下的沈自初,那些圣贤书,最是误人了! 赤阳在沈自初熄了灯之后,就一直在站在院外,抱着剑冷冷的看着跪在院中的墨玉。 “主上心软了。”一名紫衣女子出现在了赤阳身后,同样静静的看着那跪在地上,浑身洒满月光的墨玉。 “紫语?你为何在此?”赤阳转过头,有些惊讶会在这个时候看到对方。 紫语看着似乎快要坚持不住的墨玉,眼中没有赤阳的同情,尽是漠然,“她再跪下去,主上会同意的。” “这怎么可以?”赤阳大惊,“紫语,你为什么这么说?主上从未破……” 紫语笑着摇头,打断了赤阳的话,“我们四人中,如今只剩下你我还留在主上身边,你当初来得迟,没有见过那人,若你见过,便会知道为什么了。” “什么人?时千和习百也见过?”赤阳皱起眉头,看着紫语,“我只迟来一年,发生过什么吗?” 紫语沉默着摇头,“主上下了封口令,谁也不许提起此人,如今我已是破例,该去自领责罚。” “紫语,你给我站住!”赤阳拉住了转身要走的紫语,“你把话说清楚!” “若是你我都不敢杀了这女孩替主上解决此事,往后最好也不要惹她不痛快。”紫语笑着推开了赤阳的手,往竹林深处走去了,“主上召我回来,正是为教导她,强身健体,能多活几年……” 赤阳转过头,愣愣的看着那院中小小的一团身影,恍惚想起主屋中挂了许多年的紫竹林的画,好像原来,那上面画着的是一个坐在紫竹林中的观音…… 墨玉渐渐感觉到了体力不支,她自嘲的笑着,原本以为自己在门外跪个三天三夜,沈自初总会不忍然后收她为徒。可是那都是电视剧上演出来的,哪有人不吃不喝跪了三天三夜,还能那么好受?她只是错过了两顿饭,从白天跪到了晚上,就这样难耐了。 “姑娘,你就吃点东西吧。”初春捧着已经凉了的包子,那包子的肉香已经没了之前那样的诱人,可是却依旧将墨玉的肚子勾起了响声。 “姑娘,你饿了,快吃点东西吧。”初春心疼的掉眼泪,撕开了包子,就要往墨玉的嘴里塞。 墨玉轻轻的撇开头,避开了初春送来的包子,为了节省体力,只是轻轻的摇了摇头,目光却依旧停留在那扇紧闭的门上。 赤阳第一次觉得,小孩子不那么讨厌,反而让人心疼。他的手紧握着剑,却无法帮墨玉做些什么,只能沉默着守在一旁。 紫语回来的时候,天已经蒙蒙亮了。 墨玉依旧跪在原地,只不过没有那么笔直了,整个人软软的,摇摇欲坠,她身边的初春咬着嘴唇哭着,不发一声,却怎么看怎么可怜。 “还跪着?”像是意料之中,紫语淡淡的扫了墨玉一眼,“还真像啊!” 赤阳熬了一晚上,眼中也带上了血丝,他转过头,看着紫语,气息有些不稳,“你……说什么很像?” “你的功夫不行啊!”紫语避重就轻的说着。 “你跟了主上十多年,既然知道主上不能收第二个徒弟,为什么不进去拦着主上?”赤阳有些愤怒。 紫语摇头,看着那升起的太阳,浅笑着:“不能啊,因为在看到我的时候,主上就会同意了,我在等这小姑娘先倒下,不是说她命不久矣了吗?怎么还那么坚韧?” “紫语,那人,究竟是什么人?”赤阳就快要疯了。 “我见到时千与习百了。”紫语再次避开了这个话题。 赤阳的脸马上沉了下去,“呵,他们两个是自讨苦吃!” “你以为,为什么他们宁可受罚,也要放这小姑娘进来?”紫语转头,看向赤阳,“时千从来都是做决定的人,可是如果这个决定太荒谬,习百一定会拉着时千离开,可是为什么他也默认了呢?你输给他们,从来都不是因为武力不足。” 赤阳沉着脸,第一次没有反驳。 紫语转过头,淡淡的看着那扇门,“主上坐了一夜了?” 赤阳哼了一声,表示紫语猜对了。 “去准备两份早饭吧,皮蛋瘦肉粥,油条,主上这时候会想吃这个。”紫语整了整衣服,来到了门前,静静的等着。 主屋的门被拉开了,一袭白衣,散着头发的沈自初站在屋内,院中起了一阵风,将他的头发连同袍子吹了起来,如谪仙一般。 倔强的墨玉终于在看到沈自初的那一刻笑了,她的动作已经没了昨日的利索,只是软软的跪在那里,对沈自初叩首,虚弱的甚至风一吹,就能将她说出来的话给吹散了:“求先生收我为徒。” 沈自初的表情甚至都没有变,他淡淡的看着墨玉,浅浅的问着:“为什么非要拜师?” 墨玉抬起头,手撑着地,看向沈自初,“先生对我好,我也想对先生好,先生收我为徒,将先生会的都传授给我,我便为先生养老送终。” 沈自初一顿,仰头大笑。 紫语站在门前,看不到院内的场景,但是听到墨玉的话,脸色微变,喃喃自语着些什么。 “好,今日,我便收你为徒。” 闻言,墨玉的眼中顿时爆发出了一道亮光,她欣喜的看着沈自初,“先生不是在诓骗我?” “不会。”沈自初像是透过墨玉,在看着什么人。 “师父在上,请受徒儿一拜!”墨玉撑着自己,以最大的敬意,对沈自初磕了三个头。 沈自初不再站着了,他走了下来,甚至连鞋也忘了穿,扶着墨玉起来,“往后,不用再如此,想要什么,与师父说,师父都能给你寻来!” “嗯!”墨玉扯着苍白干裂的嘴唇,对沈自初笑着。 沈自初感受到了墨玉喜悦,也不自觉的笑了起来,他伸手摸了摸墨玉的头,拉着她进了屋,吩咐了人去拿早饭。 “你有一位师兄。”沈自初带着墨玉坐了下来,缓缓的说道:“十六年前,我收养了你师兄,他便继承了我的衣钵。” “师父是因为有了师兄,才不想收我的吗?”墨玉睁着一双无辜的眼睛看向沈自初,“是师兄不喜欢有师妹吗?” “不。”沈自初摇头,目光中带着一丝晦暗不明的情绪,他伸手指着正堂中间挂着的那副画,“上面画着的,原本不是紫竹林,是一尊观音,你可知为何我要将其掩盖?” 墨玉茫然的摇头,“不知道……” 沈自初也没指望墨玉能猜出来,他望着那副画,淡淡的笑着,“观世音,观自在,她看到的是自在,可我不自在,活在竹林居的人都不自在。” 墨玉皱起眉头,心中的肯定愈盛,他一定就是墨玉使,只有这样的身份,才能让一个不入仕的大儒感觉到不自在。 “师父为什么不自在?”墨玉疑惑的看着沈自初,歪着头问道。 “人的一生之中,总有许多身不由己的事。”沈自初转过头,看向身量娇小的墨玉,“你不用忧心,师父会保护你,想做什么便做什么罢,不必束缚自己。” “师父过的很不舒服吗?”墨玉担忧的望着沈自初。 绝对不是他!一定有一个什么人,一定是他在意的人,那个人或许走了,或许死了,总之沈自初与这个人之间有许多无可奈何的故事,造成了一个悲剧。 “嗯,还好。”沈自初见早饭送进来了,避开了这个话题,招呼墨玉吃饭,“原本今日该带你上正南道的,不过你须得休养几日,我找了一个人,让她教你学一些功夫,强身健体,不会这样容易生病。” “谢师父。”墨玉放下筷子,对沈自初拜了拜。 “往后不必再拜我。”沈自初将墨玉扶了起来,让她好好的坐着吃饭。 墨玉心中的疑惑愈加的深了,只不过却没有展现在脸上,听话的喝着粥。吃完了就被沈自初亲自送回屋去,洗了个澡睡了。 墨玉并不想马上睡觉,但是沈自初似乎在哎屋里点了什么香,她才一沾枕头,就睡熟了过去。 …… “主上。”紫语进了院子,站在沈自初的背后拱手行礼,与之一起望着这幅紫竹林的画。 “这画上原本是观音,后来被她泼了墨……”沈自初淡淡的说着。 紫语垂下眼,眼中带着一丝哀伤,“她说,这个世界那么的束缚,如此的不自由,为什么还要在这里挂一副观自在。” 沈自初伸出手,摸着画,流连不去:“我修补了许久,终于将那副被毁了的画用紫竹重新绘上了。只是,看着确实更加压抑了……” “主上,可是想她了?”紫语抬起头,问道。 “嗯,我看到了一个人,和她的性格太像了。”沈自初笑着,整个人瞬间明媚了起来,“紫语,你也觉得像吧?” “是。”紫语点头,“主上不会认错人,为什么还要留下这女童?” “她想要自由,我从未给过她,便给同样的人吧。”沈自初闭上眼,深吸了口气,转过身看向紫语,“你我,自从她死后,便再没有见过了。” “属下见到主上,也会感到难过。”紫语低下头,避开了沈自初的视线。 “除了你,这竹林居便无人再知道有过她的存在了。”沈自初叹了口气,“时千与习百可还好?” “主上没有杀了他二人,不只是因为那小姑娘,更是因为她吧?”紫语嘲讽的一笑,“主上太过执念。” “我只想着,能做什么去弥补……”沈自初的眼中满是哀伤,“紫语,你去墨玉身边吧,教她武功,教她医术,教她所有她想学的东西,不要拘着她,让她自由自在的。” “主上,她们不是同一人。”紫语不由的提醒道。 “嗯,我知道。”沈自初走到桌旁坐下,“她没有这般自由,我想看看,真正自由的人,是什么样的。” 正文 第120章 佛利花玉 “姑娘,明日出门,可要为先生准备些什么?”初春进了屋,将洗干净的戏份放到了柜子里。 “不用,我才五岁,能做什么,不给师父添乱就好了。”墨玉摇头,摆弄着手里的簪子,“初春,快来帮我挑挑,我明日戴哪一个好看?” “姑娘!”初春皱着眉头走了过来,伸手将墨玉手上的簪子拿了下来,“姑娘已经是沈先生的弟子了,可不能再这样小孩子脾气了!” “若是不做小孩子,你要我做什么?”墨玉笑着转过头,望向初春,“初春,你僭越了。” 初春一愣,连忙放下了手中的簪子,跪在了地上,惊惶不安的看着墨玉:“姑娘……” “我又没骂你,你干什么跪下来?”墨玉笑着伸手,将初春拉了起来,认真的对她说道:“初春,如果师父想要找一个事事服其劳的弟子,为什么他不收赤阳为徒呢?甚至时千与习百都比我强上许多。” 初春懵懂的看着墨玉,摇头。 “我就是我,我是墨玉,谁也不是我,我也不是谁,你只需要记住,我是这世上独一无二的我就好。”墨玉拿起刚刚选的一直梅花簪,“我觉得还是这一支吧,桃花太过轻浮。” 初春抬头,看着墨玉,她正挑选着赤阳送来的首饰,明明神色不是多么认真,说的话,却总是让人开始疑惑,她究竟是在选什么。 “初春帮我挑一些蜜饯在路上吃,我喜欢糖渍梅子,都带些。”墨玉将梅花簪插在头上,提着裙子站了起来,笑着朝外走去,“我去问问师父想要吃什么,也给他多带些。” 初春看着墨玉出去的背影,默默的将“男子许是不爱吃蜜饯”这话咽了下去,收拾了一下屋子,就退下了。 初春离开时,墨玉转过了头,她的眼中带上了一丝宽和的笑:若是在越王宫,我不会留你在身边…… 墨玉抬起头,骄傲的走入了正屋,笑着走到了沈自初的面前,“师父,我让初春准备蜜饯呢,你想吃什么?我让她多准备一些?” 沈自初正在写字,墨玉进来的时候,他伸手取了一张白纸,盖在了上面,这才抬头看来。沈自初伸出手,对墨玉招了招手,“过来。” “师父。”墨玉乖乖的走到了桌案前,半眼也不往桌上的纸张瞧。 “师父,正在做事,往后要敲门才能进来,知道吗?”沈自初好脾气的为墨玉理了理头上的乱发,笑道。 墨玉点头,没有多问什么问题,只是轻轻的拉着沈自初的袖子,“师父,玉儿是来问你,你想吃什么蜜饯的,你快告诉玉儿,玉儿让初春给你多准备些!” 沈自初放下手中的笔,随口说了两种,看墨玉高兴的离去,眼中带上了淡淡的微笑,“好似,许久都不曾这般热闹了……紫语!” “属下在。”紫语出现在屋内,单膝跪于地上,对沈自初行礼。 沈自初拿开那张纸,继续写字,“明日,你与我们一同上路,在路上,教姑娘先修习内力,打一些基础。” “姑娘?”紫语惊讶的抬起头,这还是多少年没有听到过的称呼了,她看了沈自初许久,默默的低下了头,“主上,意欲何为?” “是要去见徒儿的兄长,自然要告诉他,我能好好照顾他妹妹。他既已拜入正南道,就不便与玉儿再多接触,于他二人,全无好处。”沈自初陛下不停,眼中却带上了一丝威严。 紫语有些犹豫,但还是问道:“主上,是担心姑娘见到了兄长,便不愿回来了?” “正南道毕竟是江湖之处,与之相交过甚不好……”沈自初放下了笔,将墨迹吹干了,然后放入一旁的黑色镶银边的信封中,用蜡油封了口,抬头望向紫语,“玉儿虽然拜我为师,但却不是精修武艺,难免她兄长突发奇想,还是先避开些为好。” 紫语没有马上答应,她迟疑了片刻,咬牙抬头对上了沈自初了然的双眼,“主上,您……” “我不愿你出发前受罚,”沈自初抬起手,拦住了紫语的话,“紫语,入了竹林居,不会再有多少自由,但也是最为自在的。没有选择,便是最好的选择,当初我便不该给她选择,还要强迫她接受她不愿接受的。既然无法妥协,那便撤了其他无谓的选择罢了。” 紫语的眸子闪了闪,并没有说什么,低头应声,然后退了出去。 墨玉站在门口,歪着头,捧着一盒蜜饯,疑惑的看着紫语,差点将紫语吓了一跳。 “姑,姑娘如何再次?怎么也不出声?”紫语的气息略有些不平。 “师父在写字,你刚刚就这么飞进去了,师父没有骂你吗?”墨玉睁大了双眼,看着紫语,还很是老成的劝说着紫语,“虽说你要教我习武,也算我半个师父,可是我师父也是你的上级,你不该如此无礼,师父会不高兴的!” 紫语提着的心慢慢的放了下来,她松了口气,对墨玉笑道:“姑娘许是站的远,刚才是主上叫我进去回话的。” “是吗?”墨玉想了想,便不再理会这桩事了,伸手敲了敲门,“师父,我给你送蜜饯来尝尝,我觉得这个姜汁桃仁不好吃……” 说着,墨玉也没等沈自初叫进,自顾自的就走了进去,“师父你写完字了吗?玉儿敲过门了哦!” “嗯。”沈自初哭笑不得,但也没有再多纠正墨玉的话,摆手示意紫语退下。 “师父尝尝这个姜汁桃仁,我觉得不好吃呢,辣辣的。”墨玉将装着蜜饯的盒子,放到了桌上,自己坐在了沈自初的身边,托着下巴看着沈自初,“师父尝尝糖渍梅子,这个我最喜欢吃了,味道比姜汁桃仁好多了!” “好。”沈自初十分有耐心的将每一种都尝了个遍,然后才点头,“我也觉得糖渍梅子甚好,玉儿很有眼光!” 墨玉飘飘然,晃着小脑袋,笑着说着:“可不是嘛!” “玉儿可准备好了明日出门时穿的衣裳?”沈自初取过面前的信封,检查了一下蜡油已经固化了,这才放在了一旁的盒子里,盒子中,装满了同样的信封。 墨玉好奇的看了一眼这个盒子,然后点头,“准备好了,我让初春帮我看过了,没有什么缺漏的。” 沈自初摸了摸墨玉的头,耐心的对她解释着:“嗯,路上车马不便,你我师徒二人,再加上紫语与赤阳,行车许是不便……” “我知道,师父不喜欢有人伺候的!”墨玉扬起下巴,拍了拍胸脯,骄傲的说道:“玉儿知道的,泛爱众而亲仁,我们不能把自己放在高于仆从的地位,他们和我们一样,都是同样的人。玉儿会和师父好好学习书籍知识的!” 沈自初一滞,随即哈哈大笑,“好好好,是我沈自初的好徒弟。玉儿,那这次,便不带初春出门了,让她留在家里,你可能照顾好自己?” “自然是可以的!”墨玉挺着胸膛,“师父,我可是一个人活了一年的!不怕!” 沈自初脸上的笑容淡了,他看着墨玉,说道:“往后,不会再是一个人了,这个给你。” 沈自初取下了一枚未经雕琢的白玉,放到了墨玉面前。墨玉低头去看,只见这枚玉莹润如酥,通透无暇,很是漂亮,比起她和连城留在越王宫的那一对阴阳玉,更要珍贵。 “师父,这是什么?”墨玉拿起玉佩,疑惑的问沈自初。 沈自初看着这枚玉,眼中染上了一丝柔情,他说道:“佛利花玉,是你师母留下来的。” 墨玉的手一顿,她低头去看这块玉,将心中的疑惑尽数压下,隐藏着脸上的表情,歪着头注视着这块玉佩,“花玉?没有花啊。” “哈哈哈。”沈自初笑了,眼中的哀伤也散了,“傻子,这就是个名字,你叫墨玉,可有墨玉?” “额……”墨玉耸了耸肩,心中大喊:我当然有了,丢了而已! 只不过嘴上却不能这么说,她煞有介事的点着头,“师父说的是,只是一个名字,这名字可真好听!” 沈自初低头,抵唇而笑,“嗯,好听。” “师父敷衍我!”墨玉睁大了双眼气愤的叉腰,用一双大眼睛控诉着沈自初的“无良”。 “好了,不要闹了,与师父是了晚饭,早早的去睡觉,明早天不亮就要出发的。”沈自初拍了爱墨玉的头,笑道。 “你们男人,总喜欢拍我的头,会长不高的。”墨玉嘟囔着,撅着小嘴,将蜜饯盒子盖上了,“师父,你下次不要随便拍我的头了!” 沈自初柔和的笑着,又拍了一下墨玉的脑袋,“好,师父记住了。” “师父最坏了!” …… 吃了晚饭,墨玉就听话的回到了屋里,盖上被子,倒头就睡。 沈自初在屋中静静的坐着,直到紫语推门而入。 “主上,姑娘睡了。”紫语对沈自初拱手行礼。 “赤阳呢?”沈自初放下手中的书,抬头看向紫语。 紫语犹豫片刻,然后答道:“时千与习百今晚前往军营,赤阳去送了,许是很快就能回来的。” 沈自初的眉头皱了皱,“赤阳什么时候与她二人关系如此之好了?” “他们是同时离开阳舟岛的,情分自然比一般人要深,只是他们三人之间有些误会。”紫语沉声说道。 沈自初摇头,“玉儿那边,你全部查过了?” “姑娘的身世没有多余之处,每一点都很干净简单。也是姑娘年纪小,没什么可查的。” 沈自初点头,“那墨连城呢?他在正南道,可有什么事?” 紫语拿出了一份资料,送到了沈自初的桌前:“听闻是想要去军营历练一番,今日传回消息,正南道掌门很是生气,罚他清扫三个月上山的石阶,不许他进军营。” “学无所成,自然不该这般入伍,更何况,他年岁不大。”沈自初翻看了一些,然后皱起了眉头,“西南?他倒是聪明,那边正与金国交战连连,倒是没有年岁的限制。” “主上可要阻拦?”紫语问道,“这般贸然前去,恐怕不日便葬身他乡了。” “自是要拦着的。”沈自初看完了,将灯罩取下,将其置于火上焚尽了,“先去瞧瞧人如何,若是能用,便可以将军营与江湖相联系。这是陛下一直在着手之事,只不过没有头绪,有一个在以战扬名的兄长,玉儿往后便不需担心了。” “若是不能用?”紫语犹豫着,问道。 “那便要靠着玉儿了……”沈自初看着那成了飞灰的纸,笑了,“我的徒儿,自是不能累着的,若是无用之处,还会拖累家人,这般男子,何必立与天地间?” 墨玉躺在床上,打了个寒战,她睁开眼,茫然的看着头顶的承尘。她的手臂隐隐泛腾,是当初给连城割肉治伤的那一只。 墨玉从床上翻身坐了起来,快步走到了桌前,将今日选出来的那支梅花簪找了出来。将花头拧下,露出了中空的簪身,墨玉取了其中放着的纸条,然后捏碎了摆在梳妆台旁的一朵茶花,用簪子沾着花汁,在纸上快速的写下一行小字,叠好后,又在外面写了“兄长亲启”四个字。 做完了这一切之后,墨玉砰砰乱跳的心才安静了些,她召唤出了蛊王,借由蛊王,召了一只老鼠进来。 墨玉蹲下身,与老鼠对视着,眉心的朱砂再次出现。她咬破了手指,点了一滴血在老鼠的头上,念了一段咒语,然后才收回手。没新的朱砂闪了闪,隐没了下去。 “去,将这信送往山脚下的村中,寻那股与我最为相近的气息。” 墨玉见那老鼠吱吱的叫了几声,然后叼着纸条转身离去,这才舒了口气,转身回到了床上。她静坐在床沿,闭上眼,深吸了几口气,然后才吐出一缕浊气。拍了拍自己的脸,“小孩子,是不能有那么多的情绪的,记住了吗?” 正文 第121章 评茶论道 初晨的第一缕晨光打在脸上的那一刻,墨玉便睁开了眼,她揉了揉眼睛,坐了起来。 “竟然忘了把床帘拉好了……”墨玉耸了耸肩,将半拉着的床帘拉开了,转头看向透过窗纱打入屋内的光线,有些暗,带着些许朦胧。 墨玉跳下床,将昨晚初春摆好的衣服换上了,打开了门就看到门口放着的温水。墨玉将水盆拿了进来,清理之后,就朝主屋而去了。 初春在墨玉离开之后,进了屋,收拾完了屋子,就把水盆收走了,与竹林居的其他仆人一样,避开了主人。 “师父,玉儿好了,咱们吃了早饭出发吗?” 墨玉来到主屋时,沈自初正在喝粥,见墨玉进来了,指着一旁放着的碗筷,“自己盛粥。” 墨玉笑着应了一声,乖巧的坐在了一旁,拿了木勺,舀了粥,慢慢的喝着,没有再说话。 沈自初吃完了之后,放下筷子,满意的对墨玉点了点头:“学得不错,食不言寝不语。” 墨玉放下了筷子,孺慕的望向沈自初:“可是师父,玉儿还是很想和师父说话的。” “放下筷子便是。”沈自初拍了一下墨玉的头,起身去穿外袍。 墨玉拿起筷子,慢慢的吃着桌上的小菜,时不时转头去看一眼沈自初。不得不说,这个世界上,读书人才是最漂亮的男人,千二百轻鸾,春衫瘦著宽。河阳看花过,曾不问潘安。说的大概就是沈自初这样的男人吧。 “看什么呢?竟都呆了!”沈自初转过身,见墨玉正愣愣的看着自己,上前打了个响指,惊醒了对方。 墨玉放下没吃到嘴里的玉兰片,双手做捧心状,“师父太好看了,徒弟都看呆了!像是说书先生口中的那般不食人间烟火的仙人。” “真是如此?”沈自初从旁找了一块碧玉佩,挂在了腰间,成色不及墨玉腰间的佛利花玉。 “玉树临风,潘安也在所不及!”墨玉站了起来,对沈自初竖起了一根大拇指,“师母一定很喜欢师父吧?” 沈自初脸上的笑僵了,他有些狼狈的撇过头,那一抹一闪而过的忍痛没有被墨玉错过。 “师父?”墨玉怯怯的探着头,却瞧不见避开了她目光的沈自初,“师父你不高兴了吗?是不是玉儿说错话了?” 沈自初背对着墨玉,他仰起头,望着屋顶,“玉儿,别提你师母了,她过世了。” 墨玉一愣,眉眼收敛了起来,难怪沈自初总是露出那般忧伤的神情,原来是心爱之人的死去。墨玉拉着沈自初的衣袖,摇了摇:“师父莫要难过,玉儿会陪着师父的,还有师兄,师父不要难过。” 沈自初深吸了口气,转过头,笑着将墨玉抱了起来,让她坐在自己的手臂上,刮了刮她的鼻子,“好,玉儿可别见了你哥哥就不愿意回来了啊!” 墨玉惊讶沈自初会抱自己,但是这感觉却不差,她从出生到现在,除了连城,就没有人抱过她。可是自从她长大,连城也抱不了她,也无法像大人一般这样托着自己。 墨玉伸手抱住了沈自初的脖子,笑道:“才不会,师父要给玉儿治病呢,还要教玉儿仙法,玉儿才不会走呢!师父赶玉儿,玉儿也不会走的!” “好!”沈自初没有多说什么,笑着抱着墨玉出去了,在赤阳与紫语惊诧的目光之中,上了门口的黑木马车。 沈自初将墨玉放在了一旁,敲了敲车壁,坐在车辕上的赤阳便稳稳地驾起了马车。 “师父,玉儿的马也要带上的!”墨玉掀帘子往外望,没有看见逐月,就转身去拉沈自初的袖子,撒娇的摇着。 “那匹名叫逐月的马?”沈自初挑眉,问道。 墨玉连连点头,“逐月驮着我走了好远的路,我答应过它,不丢下它的!” 沈自初颔首,敲了敲车壁,对外面说道:“将逐月牵来。” “师父最好了!”墨玉仰着头,对沈自初笑着。 “如你这般赤诚之人,很是少见,见到一个,总想着该好好护着,否则这世上之人,尽数成了自私自利者,也就没有什么清明大道了……”沈自初摸着墨玉的头,闭着眼说道。 墨玉愣了愣,她想过很多种原因,觉得沈自初可能是因为享受荣华富贵,所以才做了墨玉使,可能是为了无二的权利,也可能只是因为什么父死子继,师死徒承,就是没有想到,他的心里竟然是这样想的。 “在想什么?”沈自初注意到了墨玉的不自然,转头问道。 墨玉摇了摇头,懵懂而天真的问道:“师傅,我和人抢过糖果,不是赤诚之人。” 沈自初笑了起来,戏谑道:“你还知道什么是赤诚之人?” “茶馆里面听来的,我不是那样好的人,我偷过东西吃,也抢过别的小孩的糖……”墨玉想起那些死在自己手下的人,语气渐渐的变得低沉,“师父,玉儿不是个好孩子。” 沈自初正视墨玉,略带严肃的说道:“所谓正邪黑白,从来便没有一个定律,只有最后德胜之人,才能书写历史,断定是非。” 墨玉抬起头,眨了眨眼,怎么刚刚还在指导她做一个圣人,现在又成了唯成功论? “无需顾忌如此多。”沈自初摸了摸墨玉的头发,“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只要最后的结果是你想要的,过程如何,手段如何,都不重要。坚守恒心,知善恶,明是非,不瞻前顾后,便可入世了。” “师父,什么是入世?”墨玉有些迷惑,她觉得沈自初的论调是自相矛盾,既然知道是非善恶,为什么还要一意孤行?“如果我为了得到糖果,在明知道打人是不对的却打了,我还是好孩子吗?” 天呐!学小孩子说话真是简直了!我到底什么时候能长大?就算是这样装出来的幼稚,也有人说我成熟,啊要疯了! 沈自初转头看了墨玉一眼,他的神情渐渐的严肃了起来,“你听懂了我说的话?” 墨玉的心一跳,“没,不是很明白,怎么明知道不对,做了,得到了自己要的结果,就是对的了?” 沈自初垂眸想了片刻,然后轻笑道:“我原本以为收了个徒弟亏了,原来还是赚了。” 墨玉:??? “人皆有不得已而为之之事,你想要糖果,对方不愿意将糖果给你,你打了对方,只为了得到一颗糖果,却可能遭到对方父母的责骂殴打,这便是不值,是不对,不合理的。”沈自初开始给墨玉解释了起来。 “那如果我躲过了他的父母,是不是就是对的?”墨玉的眼睛亮亮的,古人就是狡猾,尤其是读书人,还什么圣人之道,都是骗人的! “这只是如果,你没办法把握自己一定能躲过他父母,这只是小人之道。”沈自初摇头,点了点墨玉的鼻子,“你若是将师父带上,抢了那人的糖果,就算打了对方,师父也会帮你出头,不让那人的父母欺负你,这才是上上之策!” 墨玉恍然大悟,“所以,应该在抢东西之前,想好一个不会受罚的办法?这样就是对的?” “不。”沈自初摇头,“这样依旧是错的。” “啊?”墨玉困惑了起来,挠着头看着沈自初,“师父,那怎么才是对的?” 沈自初勾起嘴角,那扇子敲了一下墨玉的额头,“既然都有了师父了,师父会给你买糖果,为何要抢别人的?这是无谓的行为,好似用刀劈杀苍蝇,大材小用了!若是那人的父母也是师父这般厉害的人,那便是用一颗糖果引起了两方之间的敌意,不可取。” 墨玉皱着眉头,偏头想了片刻,“所以,我们要想好抢一样东西要付出的代价?” 沈自初挑眉,颔首,“聪明!用智取便可,你对那孩子说,你师父是我,让她将糖果给你,你便带他回家,有可能会见到你师父我。就算这孩子不愿意,他父母也不会拒绝,你既有了糖果,也不会失了名声,更是化敌为友了。” “师父高见!”墨玉睁大眼睛,对沈自初竖起了一根大拇指。 沈自初颔首,拉开了一旁的抽屉,指着一旁的红泥小炉上烧好的水,“取茶叶,为师教你茶道静心,往后莫要做出抢糖果这般事了。” 墨玉张着嘴,她忽然觉得自己应该用“我有一个朋友”开头说抢糖果这回事,所以作为惩罚她要开始学泡茶了?她有不喜欢喝茶! 似乎是看出了墨玉的不情愿,沈自初伸手点了墨玉的眉心,“专注!茶能静心、静神,有助于陶冶情操、去除杂念。茶道大行,王公朝士无不饮者,你师兄的茶道便学的很好。” 墨玉撅着嘴,委委屈屈的应了声,“师父,我都拿不动那炉子……” 沈自初一滞,他转头看了一眼墨玉的小胳膊小腿,忽然觉得现在学茶道什么的的确早了些。他想了想,指着抽屉中装着的茶叶,“那便先学分茶吧……” 这分茶一学,就学了七天,其中少了几种茶叶,沈自初还煞有介事的停下马车,让紫语去路过的城镇上询问可有的卖。没有寻到,便跑去稍远的城镇去问,直到买到为止。 墨玉忽然明白了,为什么当初赤阳和紫语听到沈自初要亲自送自己去见连城的时候,会是那种一言难尽的表情,原来这男人心血来潮起来的时候,比女人还要可怕! 墨玉摸了摸已经灌了一肚子叶子水和茶点的肚子,放下了手中的大竹海杯,对沈自初咬文嚼字了起来:“至若茶之为物,擅瓯闽之秀气,钟山川之灵禀,祛襟涤滞,致清导和,则非庸人孺子可得知矣。中澹闲洁,韵高致静……” “嗯……”沈自初点头,“如今知道这茶不是用来解渴的物什了,尚可。” “师父,我还是决定那紫笋茶最好喝。”墨玉接过了沈自初放下的杯子,把里面剩下的茶水倒进一旁的小水桶之内,洗涮了一番,又放回了茶盘上,“师父,再煎一壶紫笋茶吧?” 沈自初睁开一只眼,扫了墨玉一眼,无奈的叹了口气,“还是只知道口腹之欲……” 墨玉瘪着嘴,“师父就知道捉弄人,人家才不爱喝茶,师父不也说我还是个孩子,不宜多饮茶,尝尝味道便可,师父还非要人会品,这些有钱人的玩意,不都是尝多了就明白了的嘛!换做是从前的我,连这些茶的名字都不知道呢!” 沈自初一愣,随即仰头大笑,点着墨玉笑道:“我还不知道你今日这般口齿伶俐,可是这几日茶水喝多了忍不了了?” “师父知道就好……”墨玉撅着嘴,满脸不高兴,“师父我就要喝紫笋茶!” “能找到一种喜欢的也是好的,便是这紫笋也不是轻易得的,虽说不是风雅之人常饮的,也无妨。”沈自初换了一个茶壶,将紫笋丝放进了壶中,用早就准备好的雪水泡着,“早和你说过,这茶该如何煎制?” “紫笋是昨日采下的,紫语先切了丝,放入了干燥的泥坛中,还饱有新出土的腥味。只是其内部分水分已散,需得用水泡制小半刻,提取其中鲜味,去除土腥味,以雪水为佳,其中红梅中别角晚水上所取的花蕾中第一粒雪为上。既带有梅香,又饱含雪水的清冷,加上春日初生的紫笋,乃是绝配。只不过我们的是夏日笋,少了一分灵气。” “倒是记得挺清楚。”沈自初笑着,取出了在雪水中泡了一会的紫笋丝,放到了一旁晾干。 “为师笑着是在做什么?” “将雪水沥干,不带任何杂质,以最纯净的姿态放入煮沸的泉水中,以初春雪融后的泉水为佳……”墨玉一笑,“这就是,春天的气息。” “孺子可教。”沈自初颔首,满意的抖了抖紫笋丝,等雪水沥干。 墨玉正得意的晃着脑袋,却被停止前行的马车打断了。墨玉疑惑的望向沈自初,就算是遇上官兵查道也没有停过的马车居然停了? “此路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想从此过,留下买路财。” 正文 第122章 云州 讲真的,这是我听过最熟悉,也是最老土的开场白了! 墨玉看了沈自初一眼,见他没有拦自己,就伸手将帘子拉开了,靠在车门边好奇的望着外面将马车围住的土匪。 赤阳瞥了这些土匪一眼,冷笑一声,道:“青州境内,竟然还有土匪出没,桑蓝军是在这欧诗漫,吃屎吗?” “师父,桑蓝军是什么?”墨玉疑惑的转过头,对上了沈自初温和的眼神。 “青州境内驻扎的军队,有两万人众,承担了周围二十二个城镇的护卫任务,算是一支人数较多,配备良好的军队了。” “听上去好厉害,可是为什么还会有土匪?”墨玉哦了一声,歪着头看向马车外的土匪。 土匪的身上穿着的是寻常可见的土布衣服,有些身上还带着补丁,手上的刀剑倒是好的,一看就是上好的玄铁所铸成的,而身下骑着的马也都是良驹,绝不是做农活所用的马匹,马背上的马具也不是寻常人可以轻易获取的,看着像是制式武装。 为首的土匪头子韩青,疑惑的扫了这辆马车,只有两男一女加一个小孩,为什么他却隐隐感到不安宁。 与他一同感受到不安的还有其他提着刀指向马车的土匪,距离韩青最近的马老二是这些人中年纪最大的,他握刀的手紧了紧,小声的问道:“老大,这希尔怎得不怕?莫不是咱们惹着硬茬子了?” 韩青皱起眉头,将手中的刀反手握住,对车内端坐泡茶的沈自初拱了拱手,“这位先生,看你这模样,也是个读书人,好汉不吃眼前亏的道理想来也是懂的,交出财宝,我们兄弟绝不伤你等姓名!” 墨玉撇了撇嘴,没有说话,只是转头拿起茶盘上的点心吃着,“师父,今日会不会错过投宿?咱们刚刚停下捉了鱼熬汤,还取了山上的活泉水,现在又被打劫了,不会又要住山里吧?”沈自初挑眉,扫了一眼赤阳,开始点茶,“还愣着做什么?” 原本还懒懒散散靠在一旁的赤阳眼神一边,锋利如炼,提剑朝为首的韩青飞身而去。 “骚气。”紫语吐槽了一句,却没有拔出剑,而是甩着一条长鞭,将围上来的土匪们抽开了。 “我原来以为,紫语是用剑的……”墨玉张大嘴,眼中满是惊艳,愣愣的看着正用长鞭在自己身边,清楚一块真空地带的紫语。 “喜欢?”沈自初递了一杯茶过来。 墨玉转过头,接了茶杯,连连点头,叫道:“师父,这太漂亮了!” 沈自初拿起自己的那杯茶,笑问道:“想学?” “想!”墨玉撅着嘴,眼中充满了渴望,“师父,紫语会教我吗?” “紫语最擅使剑,但是你还小,提不了剑,用鞭子倒是个好主意,想必,她也想将这鞭法教于你。”沈自初喝了一口茶,笑着。 “太棒了!”墨玉激动的从车上跳了起来,搂住了沈自初的胳膊,“师父,是不是我以后长大了,紫语也会教我剑法?” “贪心!”沈自初点了点墨玉的鼻子,笑着摇头,“她会的,你能提起剑了,找她学便是了。” “师父最好了!”墨玉满意的收回手,捧着桌上的茶点送到了沈自初的面前,开始献殷勤:“师父吃点心。” 马车中洋溢着轻松的气氛,而车外却是一片血雨腥风,紫语与赤阳两人手下留了力,没有将这些土匪杀死,但是也和死了差不多。在见到墨玉半眼也不看这里,便有了主意,手下的动作加快了,一个提剑重伤,一个挥鞭护着马车不让人靠近。 “大哥!”一声撕心裂肺的声音响起。 墨玉停下了茶杯,下意识的抬头看去。赤阳正提剑,将以男子的手臂削了下来。那只手臂在半空中打了个转,落在了一旁的地上,尘土扬起,落在沾了血的胳膊上。那胳膊在地上滚了一圈才停下,还没来得及溅出的的血从断处流出。 “他的手……掉了。”墨玉睁大了眼睛,无神的望着地上那只胳膊。 沈自初这才意识到墨玉的反常,他抬起袖子,挡在了墨玉的眼前,将她与面前的惨剧隔离开去。 “大哥!我杀了你们——”那名少年怒吼着,额头上绑着的红布条褶褶生辉,在太阳下异常醒目,他挥舞着手中的刀,朝赤阳扑去。 “切。”赤阳不屑的一笑,甚至连一个多余的表情也没有给这少年,抬起刀就往这不自量力的少年肩头砍去。 “不要——”虽然只是看到了一个片段的动作,但却能猜到赤阳想要做什么,墨玉一把抓住了沈自初的手,用力的往下压,整个人扑了出去,“赤阳不要砍他胳膊——” 赤阳一顿,没有理会墨玉的请求,手中的刀不可阻挡的落了下去。 那一瞬间,墨玉很想用缥缈身法,就这么飞到那少年的身前,将他带离。可是最后墨玉还是没有这么做,她闭上了眼,假装自己没有看到这一幕,没有听到刚刚那少年喊的话。 她不知道如果自己将那少年救下之后,沈自初会不会怀疑她,也不知道那少年会不会用他手中的刀砍向自己,因为她没有出手,她正在扮演一个对世事无知的孩子,她不能那么做,也无法这么做。 金属刺破血肉,砍断骨头的声音久久没有传来,墨玉想要睁开眼,却被沈自初的袖子再次挡住了。 一声金属之间的对撞声传来,沈自初略带沙哑的声音在墨玉的头顶响起,“赤阳……” 墨玉被沈自初抱在了怀里,她静静的靠在沈自初的胸膛,一直跟在她身旁的蛊虫告诉她,那名少年没有受伤,只是被打晕了过去。 一抹淡淡的笑在墨玉的唇角扬起,其实,墨玉使不是墨玉使的时候,也是一个尚有怜悯心的普通人罢了。 战斗几乎是碾压式的成功,赤阳收起了剑,紫语依旧稳稳地骑在马上,只是手中的鞭子上多了不少肉丝,仔细看过去,那是一条布满了细小倒刺的长鞭,这样看来,到好似比赤阳那砍了不少人的剑显得更加血腥。 “怕就别看。”沈自初提了提被墨玉抓着的袖子,想要帮她继续挡着。 “师父,他们会怎么样?”墨玉转过身,仰着头看向沈自初,眼中是不忍与畏惧。 沈自初仔细的考虑了一下,然后才摸了摸墨玉的头,笑道:“玉儿想如何,就如何。” “他们虽然打劫了我们,可是也受了伤,能不能……”墨玉揪着手帕,犹豫的对沈自初问道。 沈自初拍了拍墨玉的肩膀,安慰的说道:“师父说了,玉儿想如何安排他们,就如何安排他们,不用想这么多。” 墨玉怯怯的应了,捧着一块茶点,默默的吃了许久。 这里的动静甚至都没有惊动到附近驻守的军队,沈自初皱着眉头,对紫语使了个眼色。紫语颔首,拿出了一块令牌,骑马朝远方而去。 “紫语去做什么?”墨玉见紫语离去,有些紧张的拉住了沈自初的袖子,像是一只受了惊吓的松鼠。 “这里有那么多人受伤,得找人来帮忙处理。”沈自初笑道,“玉儿觉得他们的性命更重要,还是抓住那些幕后之人更重要?” “幕后之人?”墨玉暗自心惊,面上却还是疑惑着。 “这样的配备,可不是寻常百姓能集齐的,这些土匪身后,许是有人做靠山,否则,为何这里的喊杀声响了这许久,也不见有人过来瞧上一瞧?”沈自初拿出了一个黑色镶银边的信封,仔细的看了一眼,确认是自己想要的,便转手递到了墨玉的手上。 墨玉接过了信封,好奇的打量着它,歪着头问沈自初,“师父,这里面是什么?” “为师的拜帖,待会谁先到,你便将其送出去,交给来人。”沈自初闭上眼,坐在车内假寐着,风将车帘吹起,送入的淡淡血腥味,也而被沈自初点起的香给掩盖了下去。 紫语没多久就回来了,隔着车帘并没有瞧见她手中提着满满当当的药品,就这么随意的丢在了地上。 “伤轻的,给伤重的处理伤口,我可不想守着几个尸体。”赤阳见紫语将药箱丢在了地上,轻佻的说道。 墨玉坐在马车里,她想要掀帘子去看,但是在看到闭眼休息的沈自初,默默的收回了手。她的直接告诉她,这个时候最好不要掀帘子去看,师父不会高兴的,而且外面的血腥味太重了,虽然没有死人,但是场面却并不好看。 沈自初说的来人在一炷香之后姗姗来迟,喘着气的官员正下了马,站在马车前。 赤阳扫了对方一眼,默默的站在马车旁,没有理会他。而紫语,也只是静静的站在一旁,一点为沈自初通传的意思也没有。 墨玉在察觉到有人来了的时候,就看了沈自初一眼。沈自初就像是入定了一般,半分也不带动弹的,就那么端坐着。 那名官员从气喘吁吁的状态等到他恢复自如呼吸,也不见沈自初又什么动静,不由急了起来,“久闻沈先生大名,不想先生今日进了我青州境内,有失远迎,还望先生恕罪。” 像是才知道有人来了,沈自初这才睁开眼,对墨玉使了个眼色。墨玉会意,将手中捏着的信封从车帘旁递了出去。 赤阳看了一眼递出信封的小手,瞳孔一缩,在对上紫语似笑非笑的眼神中,留了一滴冷汗。 “这位大人,这是我师父给您的。”清脆的童声传来,那站在马车前的官员一愣,在望向那信封之时,却差点吓软了腿。 那官员身子一抖,连忙拱手施礼:“下官田宏博,青州刺史,见过……” 赤阳的大拇指一翘,将入鞘的剑提出了些,剑与剑鞘的摩擦音将田宏博没说出来的话给吓了回去。 田宏博战战兢兢的接过了墨玉递出去的信封,小心翼翼的拆开,取出了一张纸,才看了几眼,便定定的站在了原地。 墨玉疑惑的望向沈自初。沈自初虽然睁开了眼,但是却没了之前那样和气的神情,整个人宛如一把藏锋之剑,露出了半分锋芒,却无法掩盖其利芒。 “师父喝茶。”墨玉拿起茶壶,倒了一杯微凉的紫笋茶,递给了沈自初。 沈自初接过茶,饮了一口,便不再喝了,“下回要记得,茶凉了,便倒了,不必勉强自己饮下。” 车外的田宏博腿抖了抖。 “师父会觉得肚子不舒服吗?”墨玉眨了眨眼,问道。 “还好,但入口口感已然不佳。”沈自初拿着茶杯,从车帘旁送了出去,就在田宏博伸手来接的时候,缓缓翻转了,将里面的茶水全部倒在了地上,溅起的水带着灰尘,落在了田宏博的官靴上,惹得他带来的一众官兵咬牙。 墨玉忽然觉得,自家师父整人很有一套,她笑呵呵的也拿起了茶壶,掀开盖子,将剩下的紫笋茶都从车帘旁撒了出去。 紫语站在一旁,差点笑了出来,她转过头,避开了众人的视线,肩膀却可疑的抖着,嘴里低声的对马车内的墨玉说道:“姑娘真是调皮!” “我调皮,你就不教我玩鞭子了吗?”墨玉眨了眨眼,无辜的看向沈自初,撒娇道:“师父~” 紫语一个激灵,她注意到了赤阳,在沈自初开口前,快速说道:“姑娘可别逗我笑,紫语怎么会不教姑娘了呢。” “这样我就放心了。”墨玉将茶水倒完了,收回了茶壶,从车帘掀起那一瞬间,扫了一眼站在外面的田宏博,他满头满脸都是紫笋丝,脸上有茶水顺着滑落,将他的红色官袍都染湿了,配上他发福的身材,就好像是贪玩的孩子,落入了水中被捞起来。 墨玉忍不住笑了起来,眉眼弯弯的看着沈自初,娇气的说道:“师父,玉儿饿了,咱们都耽误那么久了,太阳都快落山了,今夜是不是又要住山里了?” 正文 第123章 临水别苑 “怎能让先生露宿野外,下官这就陪同先生一道入城安置。”田宏博甚至都不敢去擦脸上的茶水,恭恭敬敬的对马车行礼道。 墨玉睁大了双眼,惊讶的转过头,看向沈自初,她没想到,受到了这样的屈辱,这个刺史竟然还会那么尊敬沈自初。那封信里面是什么? “师父在,不必担心。”沈自初摸了摸墨玉的头,敲了敲车壁,马车再次行动了起来。 赤阳坐在车辕上,紫语上了自己的马,没有一个人去瞧天花板一眼,可是却就是在河阳无形的自傲,却让田宏博把自己的姿态放的更低。 墨玉坐在马车中,静静的坐在一旁,与往日一般,开始学分茶。沈自初端坐着,手中拿着一本书,时不时望墨玉一眼,指点一二。 进城的时候,天已经黑透了,田宏博穿着那身湿透了的官袍,在官兵的护卫下,端坐在马背上,跟在马车身后。 城内入夜便没有多少人活动了,街上的店铺都关上了门,原本街道两旁的小摊也都收了起来。墨玉掀开车帘,瞧了一会,就没了兴趣,窝在一旁坐着掰手指。 “累了?”沈自初将车内的烛火拨了拨,更加的亮了些。 “师父,我们晚上住哪里?”墨玉坐了过去,将头靠在了沈自初的胳膊上,眼睛微微闭着,坐了一天的车,浑身就像是散架了一样,她现在好想泡一个热水澡。 “想住官邸,还是住客栈?”沈自初拍了拍墨玉的背,轻声问道。 “当官的人家里规矩可多了……”墨玉撅着嘴,仰头看着沈自初,“师父,咱们住客栈好不好?” “客栈人有些多,师父带你去临水别苑住吧。”沈自初颔首,敲了敲车壁,“赤阳,去临水别苑,请田大人自行回府吧。” “是。”赤阳停下马车,对跟在一旁面露惊讶的田宏博拱手,“大人请自便。” 说罢,也没有多话,调转马头,朝另一条街而去了。 “师父以前来过这里吗?”墨玉掀开车帘,与面色诧异的田宏博对视了一眼,随着马车的转弯,瞧见了周遭逐渐减弱的烛光,似乎进了一条没有多少人住的街。 “原先在此处停留过几月,临水别苑便是为师买下用做居所的,清幽安静,可以睡个好觉。”沈自初笑着看向墨玉,“知道你住了几日帐篷腻了,今日便听着水流蝉鸣入睡吧。” “师父有很多钱吗?”墨玉转过头,眼睛亮亮的看着沈自初,好奇的问道。 沈自初打开了扇子,摇着,“若你要买下整个青州,那必定是不够的,可若是多买几个临水别苑的钱,还是有的。” “师父每日都在读书写字,怎么会有时间去赚钱?”墨玉睁大双眼,看着沈自初。 “有时候,赚钱,也不需要你亲自去。”沈自初拍了拍墨玉的头,“你若是有兴趣,回程时便与师父一道去查账吧。” “要数钱吗?”墨玉双眼放光。 沈自初低低的笑着,摸了摸光滑的下巴,“嗯,也可。” …… 田宏博面色阴沉的骑在马上,风快要将身上的茶水给吹干了,但是却吹不走那紫笋丝特有的清香。 田宏博所带的护卫们低着头站在他身后,不敢抬头去看他一眼,沉默的可怕。 “大人,这沈自初太不识相了……”有人上前,想要讨好田宏博。 “沈先生也是你能说得的!”田宏博一个恶霸张甩了过去,手中捏着那一份黑色的信,沉着脸,指着那人说道,“将此人给我拖下去!” “是!”立马就有人上前,将那个面色突变的人拖了下去。 “不要啊——大人,大人——” “把嘴堵上。”田宏博闭上眼,摆了摆手。 耳旁没了吵闹的声音,田宏博才再次睁开眼,他将头顶的乌纱拿了下来,爱惜的摸了摸,“去,将人都召集起来,老爷我有要事!” 下完命令之后,田宏博将乌纱重新带了回去,收起了所有的情绪,肃着脸架马朝官邸而去…… 墨玉一到临水别苑,就被沈自初领着往主院走去了。 “明日大约会有人上门,许是有不少仆人被安插进来,应是田宏博的人,玉儿还是与师父住在一个院子里,方便师父照顾你。”沈自初带着墨玉进了左耳房,“此处没人都有人清扫,我让人给你打热水进来,洗了澡便睡觉,明日再看景吧。” 墨玉乖巧的应了一声,抱着一盒茶点进了屋,“师父可要让人快些给玉儿送吃的,玉儿都快饿死了。” “好,知道了。”沈自初拍了拍墨玉的头,转身离开了。 在沈自初离开之后,墨玉也转过身,坐在了桌前,小口小口的吃着已经凉了的茶点。师父没有再提醒她不能贪凉,也没有和她一起吃饭,反常! “姑娘,饭来了。”有一个面善的小丫头捧着食盒进来了,笑着将饭菜放到了桌上,“姑娘请用吧。” 墨玉瞧了一遍,心下了然,这些菜式上,有不少是需要半个时辰以上的功夫才能做出来的,想必沈自初早就知道今晚会在临水别苑住了,这才早早的让人准备了。可是,到底是什么时候呢?她都没有发现呢。 小丫头一直守在一边,为墨玉夹着那些她略有些够不到的菜,虽然沉默,但是却很有存在感,只要墨玉一个眼神,她就能把墨玉想要的菜夹过来。可偏偏却不让人有半份不耐,只觉得这样舒服极了。 吃了个八分饱,墨玉放下了筷子,转头看向这个小丫头,“饱了。” 小丫头行礼,“姑娘先歇歇,热水许是要过一会才能送上,主上交代了,饭后不宜立即沐浴,请姑娘稍作歇息。” 墨玉点头,表示同意,又被小丫头领着在屋子里转了一圈,小丫头很是贴心的将墨玉不是很喜欢的东西都撤了下去,又添置了一些她喜欢的,虽然什么都没说,但是这份察言观色的本事却是做到家了。 墨玉心中暗自心惊,她扫了一眼小丫头的双腿。她走路的时候,没有发出一点动静,是个练家子。 “姑娘,水好了。”在屋子里逛了一圈之后,小丫头往外看了一眼,对墨玉笑道。 墨玉转过头,等了片刻,才看到有人抬了一只冒着热气的浴桶从院外走了进来,至此她更加确定这小丫头是会武的。 浴桶被几个汉子被抬了进来放下,小丫头没有离去的意思,而是留了下来,将门关上,打算伺候墨玉脱衣服。 墨玉没好意思让人伺候自己,摆摆手,自己将衣服脱了,由这小丫头扶着进了浴桶。热水舒缓着墨玉身上每一寸的神经,尽管脑中还在想着要探查沈自初在做什么,却依旧舒爽的张开了身上的每一个毛孔。 “姐姐叫什么名字?”墨玉睁开眼,趴在浴桶旁,问道。 “姑娘唤我兰心便好。”兰心对墨玉屈了屈膝。 “兰心姐姐多大了啊?”墨玉歪着头,笑着问道。 “兰心十五了,可姑娘也不好叫我姐姐的。”兰心的脸上带上了一丝与之前不同的笑。 墨玉察觉到兰心在那一瞬间的手指动了动,她是想摸自己的头吧?不过……“我”这个称呼,似乎在沈自初的手下中,很是常见。不,可以说,基本上都是自称为我的。就算是竹林居负责沈自初起居的下人也不会自称奴婢奴才什么的。 “那好吧,”墨玉耸了耸肩,笑道:“兰心,你一直都在这里吗?” “是,主上指派兰心来照顾姑娘起居,姑娘在临水别苑所住的时日中,都由兰心负责。若是姑娘有什么需求,都可以告诉我。”兰心对墨玉颔首道。 “唔,那我明日要好好逛逛,进来的时候,我看到院子里有一个好大的荷花池,上面的荷花比别处的都要好看呢……” “是,姑娘喜欢便好,明日我让人准备一只小舟,与姑娘一道泛舟湖上,还能采莲子吃……” …… “主上。”赤阳跪在地上,低着头,承受着来着沈自初无形的压力。 紫语站在一旁,怜悯的看了一眼赤阳,没有说话。 “你可知我为何要罚你?”沈自初坐了下来,拿起桌上的紫笋茶啄饮着。 赤阳的额头上渗出了汗珠,他咽了口口水,对沈自初磕了一个头,“主上,是因为属下没有听从姑娘的话停手,劳主上亲自出手拦截属下。” “再想。”沈自初饭膝盖茶杯,冷冷的看了赤阳一眼,转头对紫语问道:“田宏博回去之后可有何动静?” “田大人召集了众多门客商讨事情,尚未找到可行解决方案……”紫语犹豫了一会,然后说道:“虽然如此,但是田大人似乎查到了姑娘的来历,不知从哪处听到,姑娘的名字中有一个‘玉’字,私下与门客称呼其为‘玉姑娘’,想要从姑娘处着手,投主上所好。” 说罢,紫语还低头瞧了赤阳一眼。 紫语的视线投在身上,赤阳忽然觉得整个后背都如临针扎。 “想明白了吗?”沈自初放下茶杯,望向赤阳。 赤阳深吸了一口气,对沈自初磕了三个头,“主上,赤阳是主上的下属,不是姑娘的。主上所定下的继承者是公子,属下不觉得有何错!” 紫语闭上眼,不再给赤阳提示。 突如其来的,沈自初手中的杯子在赤阳的身旁碎裂了。沈自初冷冷的看着跪在地上的赤阳,收回了砸杯子的手,“那你就跪在这里想,想明白为止!” 说罢,沈自初便起身进了内室。 紫语没有留下,她扫了一眼赤阳,无奈的摇头:“就算你是主上的下属,可姑娘是主上的弟子,这还搞不明白吗?” 赤阳一震,他猛地转过头,望向已经熄了灯的内室…… 第二日一早,墨玉便睡醒了。她转头看向摆在一旁,早已经熄灭了的安神香,不得不说,这香真的很好,兰心点了它,才躺下便迷迷糊糊睡了过去。起来又是神清气爽的,没有半点往常赶路的疲惫感。 墨玉才坐起来,兰心就推门进来了,她往里面一扫,看到来已经在穿衣服的墨玉,笑着上前,帮墨玉系带子,“主上也起了,姑娘可要过去与主上一同用早饭?” “自然要去的。”墨玉连连点头,连忙穿好衣服,洗漱了之后便往沈自初那边走去了。 进门的时候,墨玉就看见了直挺挺跪在中间的赤阳,有些吃惊。 她貌似能想到赤阳是因为什么原因跪在这里的,可是……他跪了多久?不会记恨上自己吧? 沈自初从内室走了出来,见到墨玉愣愣的站在赤阳身后看着,笑着走了过来,半眼也不去瞧殷切的看着自己的赤阳。 “不去饭厅等我,怎么过来了?”沈自初来到了墨玉身边,拿起了她的手,仔细的把了脉,“嗯,昨夜休息的不错。” 墨玉翻过手,拉着沈自初的袖子,轻轻的摇了摇,“师父,赤阳这样很累的……” 兰心惊讶的抬起头,扫了一眼墨玉,又马上低下头去,谁也看不穿她在想些什么。 “赤阳犯了错。”沈自初淡淡的说了声,便要拉着墨玉出去。 墨玉乖巧的跟着沈自初走了出去,但还是转过头看了一眼背对着她跪在地上的赤阳。赤阳的背脊似乎没有刚刚那么直了…… “师父,赤阳保护了我们那么多天呢。”墨玉拉了拉沈自初的袖子,仰着头看着他。 你因为我跪,我也要你因为我起来,知道你看不上我,可我就是要你欠我的人情! 沈自初的脚步一顿,他转过头,看了墨玉一眼,在确定墨玉是真的想要赤阳站起来之后,这才转过身。 “知道错了吗?”清浅的声音从沈自初的嘴里吐出,这是对赤阳说的。 “属下……知错。”赤阳缓缓的转过身,神色复杂的看了墨玉一眼,低下头,说道。 “那就快起来吧,你看你衣服都没换呢,脏兮兮的,师父会不喜欢你的!”墨玉笑开了,对赤阳说道。 正文 第124章 穿越前辈 赤阳别别扭扭的站了起来,低着头,看了许多遍墨玉,也没有说什么,只是对两人行了礼就退下了。 “调皮!”沈自初转过身,伸出一根手指,点在了墨玉的鼻尖。 墨玉皱了皱鼻子,拉住了沈自初的吸嘴,扯着他往外走去,“师父不要说我,明明是赤阳不喜欢我,我偏要他难受,不得不对我好!” 沈自初挑眉,不说话。 紫语不知道什么时候进了院子,听到了墨玉这话,“噗”的一声笑了出来。 “紫语?”墨玉笑着转过头,没有拉着沈自初的那只手对她挥了挥,“你是来找我的吗?” “不是,我来找主上的。”紫语笑着走了过来,对沈自初拱了拱手,便走在了墨玉身边,低头看着她:“赤阳要是听到了你这话,保管能吐血!” “哼,才不管他呢。”墨玉傲娇的撇过头,扯着沈自初的衣袖更加用力了,“师父咱们快走,不是说今天与客人要来吗?再不快点,他们就要看着我们吃饭了!” “好,你走慢点,不累吗?”沈自初加快了步子,免得墨玉拉着自己走的累。 师徒两人才坐下没吃几口,门口就有人来同胞,说田宏博来访了。 墨玉噘着嘴,用勺子在粥里戳着,“师父最讨厌了,都是师父那么迟还睡着,客人都上门了,咱们还没吃完饭呢!” 沈自初哭笑不得,貌似自己这个小徒弟也才起床没多久吧? 沈自初无奈的摇头,拿出一方手帕给墨玉擦了擦嘴角,“继续吃吧,不是还没进来吗?吃完再请他进来吧,怪他上门太早了,也不打听清楚你我二人是何时吃的早饭。” 墨玉睁大眼睛,原本都打算快点吃完早饭回访了,却没想到沈自初会说出这样的一番胡,不由得在心底竖起一根大拇指。够厉害,不愧是墨玉使,和以前的自己有的一拼! 沈自初都发话了,墨玉也不着急了,慢悠悠的喝着粥,时不时给沈自初夹菜吃,“师父尝尝这个,我觉得这个黄瓜做的不错,就是加点醋就更好了!” 沈自初吃了一口,颔首:“嗯,喜欢吃酸的?那下回便让人放点醋。” “不止要醋呢!”墨玉掰着手指,一点一点细细的数着:“我之前吃过一道,和这个口感挺像,不过少了一些花生,这样会更脆,还有芫荽,切碎了撒上去,能提香,再放一些蒜泥、香油,盐和白糖提味,如果洒了鸡汁那就更好了……” 话说到一半,墨玉猛地顿住了,她抬起头,看着沈自初,怯怯的道:“师父……” “玉儿在哪里吃过这样的拍黄瓜?”沈自初和蔼的笑着,可是这笑却莫名的让墨玉觉得有些诡异。 被美食冲昏了头脑! “我……就是在叶长歌那小子那边吃过的,就吃过那么一次,还是鸡汤不小心洒了,那味道太好了,就是每次都要浇鸡汁太贵了,我就没再吃过了……”墨玉放下筷子,将手叠在膝盖上,老老实实的对沈自初说道。 沈自初瞧了墨玉一眼,轻轻的笑了起来,“我家玉儿开始嘴刁了!” 站在一旁的紫语也笑了起来,“姑娘这是把主上当成了家人,这才会刁,若是碰上了其他不认识的人,怎会如此?” “嗯……”沈自初拿着筷子夹了一块黄瓜,放入嘴里,细细的品尝了一下,然后才点头说道:“告诉厨房,往后的拍黄瓜就和玉儿说的做,还要洒鸡汁。” 紫语一挑眉,含笑应了。 赤阳得到田宏博在门外等了许久的消息,连忙往饭厅过来,可是还没进门,就听到了墨玉和沈自初的谈话,脚步一顿。赤阳忽然想起了之前紫语和他说的话,墨玉……究竟是和谁像? “师父,你几岁了呀?”墨玉喝完粥,便放下筷子不动了,歪着头和沈自初说话。 “三十有六。”沈自初也放下了筷子,用手帕擦了擦嘴,放在了一旁。 墨玉眨了眨眼,她还真没看出来沈自初快四十了,瞧着也就三十的样子,还是说被爱情滋润的好?墨玉晃了晃神,她记得沈自初说过她有个师母,可是师母呢?过世是因为什么原因呢?墨玉看了一眼沈自初,没有开口问,她下意识的觉得这不是一个好的话题。 “盖去迎客了。”沈自初看了墨玉一眼,起身说道。 “啊?”墨玉愣愣的看着沈自初,看着他从自己的身边走过,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就这么一愣神,墨玉没有追上沈自初,她沉着脸,坐在饭厅里,静静的思考着。沈自初刚刚离开时,避开了紫语和她的视线,她们都没能看到他是个什么神色,但是墨玉却瞧出了一丝不寻常。 如果不是深爱,怎么会露出不一般的神色,如果他不是墨玉使,为什么要掩藏那不该有的神色? 好像,一不小心抓到了沈自初的软肋了…… 墨玉勾起嘴唇,站起来,朱算你狠,正打算离开,却看到一群下人进来撤盘子。 ???所以这是一直在等我喽? 墨玉站在一旁看了一眼这些手脚麻利的下人,默默的走了出去。虽然才来临水别苑住了一晚吗,但是却能看出来,这里的下人个个都训练有素,不像是普通的下人,倒像是……越王宫的那种黑衣卫。 墨玉顺着围廊慢慢的走着,没走几步,就遇上了过来找她的兰心。 “姑娘怎么不叫人呢?别苑不小,姑娘小心迷路了。”兰心上前,笑着对墨玉说道。 “你这不是过来了吗?”墨玉笑着拉着兰心的袖子,对方果然没说让她去找沈自初,她也不会自找没趣,“兰心和我去摘莲蓬吧,咱们晚上说不定能吃上莲子羹了!” “姑娘可真馋嘴!”兰心捂嘴笑着,也不拉墨玉的手,恭敬地引着她往湖边走去,“船只已经备下了,姑娘想做大船还是小舟?” “有什么区别吗?”墨玉转过头,好奇的问道。 “大船大,稳当一些,小舟窄,偏灵巧,坐着荷叶能吃欧尼头顶过去呢。”兰心笑着解释着。 “那就小舟,就要坐小舟,藏在荷花里捉迷藏多有趣!”墨玉拍着手道。 兰心自己撑着船,带着墨玉坐在船上,也不多话,墨玉说停就停,两个人断断续续采了一船的莲子。兰心没说要回去,墨玉也不提,两个人累了就在船上躺下了,扣着莲蓬中的莲子吃。直到紫语在岸边叫她们回来,这才摇着船回到岸边。 “那个大人走了?”墨玉上了岸,手中还捧着一大捧莲蓬,歪着头问紫语。 “是啊姑娘,主上等着你吃午饭呢!”紫语弯下腰,视线与墨玉齐平,笑道。 “呀!那么晚了吗?”墨玉惊讶,抬起头看了一眼太阳,这才吐了吐舌头,“我们在湖里睡了一觉,都忘了时候了,我这就去师父那里。” 墨玉也没让人帮忙,自己就捧着这一大捧莲蓬,小步的朝院里跑去。 紫语和兰心没有跟上来,墨玉也不在意,跨过门槛,就朝沈自初跑去,边跑边喊着,“师父师父,看玉儿采了那么多的莲蓬,晚上可以做莲子羹吃了!” 沈自初原本坐在桌前看书,一眼也不瞧桌上早已经摆好了的饭菜,笑着望过来。可是在看到墨玉的那一刻却顿了顿,眼中蒙上了一丝恍惚,仿佛看到了另一个同样活泼的女孩朝自己跑来…… 沈自初放下书,站起来迎了上去,伸手接过了墨玉手中的莲蓬,吩咐边上的人带墨玉去洗了脸。 墨玉乖乖的去了,只不过沈自初却不像往常那样转身坐下,他的视线一直停留在墨玉的身上,一种难以言说的感觉涌上心头。 “师父,你为什么这么看着我?”墨玉转过头,便瞧见了沈自初这样复杂的神情,心里咯噔了一下,她拜的师父,不是有恋童癖吧? 沈自初笑着摇了摇头,将手中的莲蓬放在了一旁,拉着心中做着无数建设的墨玉坐下,“我初次见你师母,她也是抱着一捧莲蓬跑过来,说可以吃莲子羹了。” 墨玉一愣,暗自松了口气,原来是想老婆了,所以话题应该往那边偏吗? “师父,摘星楼……之前是师母住着的吗?”墨玉犹豫了片刻,还是决定开口直接问。 沈自初一顿,他垂着眼眸,颔首:“是,那些衣物摆设,也都是她喜欢的,还有不少是前朝,更甚者是数百年前留下的款式,她望着那些物品时……” 沈自初没有继续往下说,但是墨玉却莫名的觉得她明白了。那些东西是现代来的,有不少是师母的,但是还有不少是数百年前留下来的,所以这个世界,很早以前就有穿越者了吗? 墨玉压抑着心中的激动,努力不让自己的声音颤抖,“那,师母她……” 墨玉没有继续问下去,但是沈自初却听明白了,他抬起头,摆了摆手,将饭厅中的下人都挥退了。 墨玉看着状况,莫非在竹林居他不愿意说的东西,现在就愿意说了? “你师母,是病逝的……”沈自初叹了口气,面露怀念,“玉儿,师父做错了许多的事情,给了她很多我认为好的东西,却不想她究竟是否喜欢……” 墨玉一愣,她不喜欢这样的情节,这是小言吗? “她想要自由,我却困了她许久,最终她郁郁寡终……”沈自初浅浅一笑,在墨玉看来,却是满满的苦涩。 “师父不要难过,师母一定是很喜欢你的,不然师母早就跑了呀!”墨玉站起来,伸出手十分郑重的拍了拍沈自初的肩膀,一副小大人模样。 沈自初有些晃神,他对墨玉笑着,“你与你师母很像……” 墨玉的心又跳了起来,这么老土的搭讪方式吗?接下来是什么?我受过很大的情伤? “你与你师母的性子十分相像,都自由自在的,仿佛没有什么能困住你们似的,不似其他闺中女子……”沈自初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一口闷了,“你师母,最喜欢这临水别苑了,总说像什么她以前看过的苏州园林,可是……苏州在何处,我却从未找到。” 墨玉的心一跳,她低下头,压着心中的激动,所以,真的有这么一个人和自己来自同一个地方? “师父,我从来没见过师母……”墨玉试探着问道。 沈自初的手一顿,他眼中露出了一丝沉痛,“没有,没有墓,什么也没有,除了摘星楼中的物什,她什么都没剩下来……” 墨玉的心狂跳不止,她想起越氏一族的禁地中那一块凹陷下去的地方,那是墨玉令的形状。而墨玉令在墨玉使身上,沈自初就是这一任的墨玉使,所以她那个师母就是这样回去的吗? 墨玉的内心很不平静,虽然乖巧的坐在桌前,但是眼中的风起云涌却泄了出来。 沈自初的神色早已经恢复了正常,默默的看着墨玉。 墨玉抬起头,恢复了刚刚的模样,对沈自初说道:“师父不要难过,师母如果还在,一定不会想看到师父这样的!” 沈自初在墨玉抬头的那一刻便收起了眼中的所有激荡,微微颔首,“先吃饭吧,吃完了去歇一歇,下午让人将莲子剥干净,晚上给你做宵夜吃。” “嗯,玉儿听师父的!”墨玉笑着点头,和沈自初很是愉快的吃完了这顿饭,便回去休息了。 沈自初看着墨玉离去,拿起刚刚没看完的书继续看着。紫语从屏风后走了出来,张了张嘴,没有开口。 “想说什么便说罢。”沈自初放下书,揉着眉头。 “主上,是觉得姑娘与……是一处来的?”紫语犹豫着,还是问了出口。 “像。”沈自初看了一眼手边的书,却依旧怀疑,“又不像,她当初很想回去,找各种方法……” 紫语不想看到沈自初那副模样,出口劝着:“姑娘还是小孩子心性,许是散漫了些,因此才会让人有了错觉……” 沈自初颔首,没再开口,掸了掸书上的蚂蚁,继续看着。 正文 第125章 被绑架了 请输入正文。原本已经躺在床上的墨玉猛地坐了起来,捂着胸口,大口的喘着气。 一只蚂蚁从床下爬了上来,慢慢的爬入了墨玉的袖口。 “……异世之人……天外来客……”墨玉的面色苍白,她死死的盯着那扇已经被兰心关上了房门,呼吸渐渐的平息了下去。 嘴角勾起,毫无血色的唇轻轻的勾勒出了一个笑,低不可闻的蠕动着:“若是我穿越之后第一个遇见的是你,若是我没有在越王宫经历过倾轧黑暗,许是早就被你看穿了吧?” 墨玉抬起手,用手背遮住了双眼,缓缓地躺了下去。当她的手指再次挪开之时,便没有了方才的恐慌与无措,这个秘密,是她必须要守口如**下去的,一个字也不能往外提。 仿佛刚刚的事情从未发生过一般,墨玉拉过被子,盖住了胸口,闭上眼睡了过去。 起床之后,墨玉没有看见沈自初,赤阳也不知道去哪里了,只剩下紫语和她坐在厅中。 “姑娘,你的口味,倒是与你师母很是相似。”紫语笑着看着桌上那盘拍黄瓜,眼中似有怀念,“以前,她也很喜欢这道菜,我走遍大江南北,也没有再尝到过,没想到你的一句话,倒是将这菜指点了出来。” 墨玉一个心惊,她没有抬头去看紫语,盯着桌上的这道拍黄瓜。她原本以为没什么,她原本以为不会有什么,她根本没想过会有人因为一道菜怀疑到她的来历。 “紫语你在说什么?”墨玉疑惑的抬起头,问道。 紫语挑眉,不在意的笑了笑,转过头看向一旁湖中的荷花,“你和你师母很像,却又不是很像。她与主上初见时,还是孩童,性子也很是单纯,你也还是孩童,也同样看得透,却又像是玉石,并不完全通透……” 墨玉皱着眉头,就连手指也没有蜷一下,“紫语,师母很美吗?” 紫语一愣,转过头望向墨玉,没想到她为什么会突然问出这个问题,“你说什么?” “难道师母不美吗?”墨玉疑惑的看着紫语,“师母要是不美,你和师父为什么一直忘不了她?” “谁告诉你的这话!”紫语忽然觉得自己好像一拳打在了棉花上,“谁说只有美的人才能让人记住?” “因为玉儿玉雪可爱,很多人都夸玉儿呢!”墨玉笑眯了眼,“紫语你说是不是?玉儿又没有师父那么厉害,那些人可不就是因为玉儿长得好看才喜欢玉儿的嘛!” 紫语睁大了眼,一时之间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深吸了好几口气,什么也没说就转身离去了。 墨玉看着紫语离开的背影,眨了眨眼,望向一旁的兰心,小心翼翼的问道:“兰心,我是不是说错什么了?紫语会不会一下不高兴,就不教我学鞭子了吧?” 兰心也觉得好笑,也不知道为什么紫语为什么要和墨玉说这些试探的话,明显不是出自主上的口,但她也不会特意去和主上说这些有的没的。 “我也不清楚呢,紫语不比兰心,不能时时跟在主上身旁呢。”兰心对墨玉歉意的一笑。 “哦,没关系,那我们去摘莲蓬吧。”墨玉好脾气的摆了摆手,对兰心说道。 兰心也没来由的一滞,怎么刚刚还在说紫语,一下子又跑到莲蓬上了,她有些理解紫语为什么生气了。 兰心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让墨玉在原地坐着等她将小舟给摇过来,不要和田宏博带来的下人们说话,便离开了。 等到兰心离开,墨玉才慢慢的皱起眉头,望向刚刚紫语离开的方向,眼中闪过一道杀意。看来,紫语在墨衣卫之中的地位还是很高的,兰心这个直接被沈自初派过来的人都不愿意对上紫语。或者说,她比不上紫语的地位。 “姑娘怎么独自一人坐在此处?”一个穿着粉色裙子的小丫鬟走了上来,笑眯眯的对墨玉说道,“姑娘可热吗?” 墨玉好奇的看向这人,只一眼,便瞧出她不是原先临水别苑的人了,她的身上大约是有些功夫的,但是没有兰心这样精纯,看着更像是被培养出来的探子一类的人。 “你是谁?”墨玉睁着一双大眼睛,打量着这个小丫鬟。 “奴婢阿莲,见过姑娘。”小丫鬟娇娇俏俏的对墨玉行了一礼。 是了,肯定不是临水别苑的人,墨衣卫从不会自称奴婢或者奴才,是田宏博送来的人?所以,她想做什么呢? “你是原先就在别院的人吗?”墨玉拿起筷子,夹了一块黄瓜吃着,厨子做出来给她的试菜和她描述的没有什么出入,甚至还很好吃,许是因为古代的蔬菜没有什么添加剂吧。 阿莲眼珠子一转,笑着应道:“是的,奴婢一直在别院洒扫。” 墨玉看她的眼神深邃了不少,她笑着放下了筷子,静静的听这个阿莲说话,看她究竟要做什么。 “姑娘独自一人坐在这里不热吗?”阿莲试探着往前走了一步,双眼直直的望向毫无防备的墨玉。 “不啊,待会我就要和兰心去湖里摘荷花了呢!”墨玉的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兰心已经回来了,可是却在假山后站着并不上前来。 “兰心姐姐许是要不少时候才能备好船,昨日奴婢听说那船似乎有些漏水。”阿莲开始引诱墨玉,“姑娘坐在亭子里也热,不如进屋去?奴婢给你端一盆冰来消消暑?” “可是兰心还没有回来呢。”墨玉犹豫的看着阿莲,有些意动。 “姑娘不必等兰心姐姐了,奴婢让人去指挥她一声便是。”阿莲上前一步,虚虚的抬着手,随时准备将墨玉捉住。 墨玉扫了一眼阿莲的那只手,眼中流露出了一丝畏惧,心中却把站在假山后看戏的兰心给骂了个狗血淋头。她到底是真没瞧见,还是任由自己被这个阿莲给捉去? 墨玉正在考虑,到底是和阿莲走,还是大声呼救,总不好用缥缈身法跑路吧? 忽然,才提气准备大喊的墨玉,一下子对阿莲露出了一个笑容,“嗯,你说得对,要记得告诉兰心来找我哦,咱们去消暑吧!” 墨玉拉着阿莲的手,笑眯眯的朝院子里走去,心却渐渐的沉了下来。 她高估了沈自初,并不是她像那个没见过面师母就会有什么特殊待遇的,如果有什么需要的话,她很可能会被丢出去做炮灰的。 墨玉垂着眼皮,虽然看不到沈自初,但是却能感受到他正在不远处看着自己。墨玉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但是她知道,她现在只能继续扮演一个正在被拐骗的小孩子,而且还不能就这么离开。 才转过一道弯,阿莲便停下了步子,转过身,目光诡异的看着墨玉,扯出一个笑:“姑娘,屋子里的冰没有了,姑娘和奴婢一起去外面取冰吧?” 墨玉:???你能不能找个好点的理由?什么叫冰没有了,你骗小孩呢?好吧,她就是想小孩,可是你真当她弱智吗?屋子都没进去,就说屋子里没有冰了?所以你这是打算怎么样?我该如何配合你? 阿莲见墨玉楞在原地,也没有多话,抬起手就开始威胁道:“姑娘不想疼吧?还是乖乖的和阿莲走,阿莲保证姑娘不会受伤。” 墨玉捂住胸口,面露惊恐的后退了一步,“阿莲,你说什么呀?” “姑娘,这附近无人,你叫破嗓子也不会有人过来的。”阿莲收起笑容,冷冷的看着墨玉,从怀中摸出一方手帕,一股浓重的药味传来。 墨玉的血能敌百毒,但是迷·药可不是毒啊! “你别动手,我听话就是了。”墨玉抬起双手,做了个投降的动作。 沈自初站在假山后,差点就扑了出去,他睁大双眼,紧紧的盯着墨玉,瞳孔微缩,“紫语,保证墨玉不会受伤。” 紫语虽然不明白为什么沈自初突然下了这个命令,但却依旧点头应了,只不过脑中想着什么,却不得而知了。 墨玉被塞进了一辆驴车里,驴车上装着的是泔水桶,慢慢的泔水桶,放了两三天的那种泔水桶…… 墨玉强忍着恶心,没有让自己吐出来,否则她不敢保证自己蹲着的这个还算干净的桶会不会结合出一股什么特别的味道。她甚至有些后悔,早知道自己会被放进这里,反正也看不到外面,还不如晕过去。 阿莲警惕的望了一眼四周,见没有人跟上来,便找来了一个不起眼的仆从,将墨玉运了出去。 而在墨玉的身后,却悄悄的跟上了一众墨衣卫,以及带头的紫语。坐在桶里的墨玉稍稍安心了些,至少自己会“死得其所”了,也不知道自己的那个便宜师父什么时候会把自己拎出去。 路上很是颠簸,尤其是在桶碰桶的驴车上,更加让人觉得晕车起来,好在这样的路大约只持续了一个时辰,墨玉头顶的盖子便被打开了。 墨玉小心翼翼的探出头去,趴在桶边上,愣愣的看着面前的人,心里妈卖批。 “你们,是军爷?”墨玉试探着问道,什么时候当兵的成了劫匪了? “就是这丫头?”为首的军人穿着盔甲,坐在马上,低头与墨玉对视了一眼,“沈自初就找了这么个女徒弟?不是童养媳吧?” 墨玉沉下脸,如果不是身后有紫语既然跟着,她绝对会撕了这个人的嘴! “是她,我听到她管沈自初叫师父,还做了一道不少于十两银的黄瓜,沈自初还说每日都要她吃到这道菜。”送墨玉过来的仆从冷笑一声,“他沈自初也不是什么干净的人,偏偏撞上咱们!” 墨玉:!!!好的,她知道了,他们果然是冲沈自初来的,是因为青州边界遇上的土匪?那些土匪不是当兵的吧?那还真是笑话,自古以来军政两相冲,所以她这是卷入了什么鬼东西里面来了? “你们……要对我做什么?”墨玉抓着衣角,怯怯的看着骑在马上的军人与他身后杀气腾腾的士兵。 那为首的军人倒是没有为难墨玉,只是淡淡的扫了她一眼,便示意手下人将墨玉头顶的盖子再次盖了回去,扛着木桶带走了。 墨玉横躺在木桶中,咬牙切齿却不能骂出声,扛木桶比扛她舒服吗?为什么非要扛着木桶去?就算怕她瞧见,蒙上眼睛不好吗?你们力气是大到没处使了吗? 墨玉似乎是被扛上了马,然后就有事一阵颠簸。不过好在没有木桶的碰撞,有了马匹和人的缓冲,不会太头晕,但是刚刚缓了口气又被塞进不怎么透气的木桶内的墨玉,还是忍不住想要吐。 带着她骑马的人也不知道怎么想的,木桶是倒着来的,她的头朝下,一震一震的让她反胃。 “站住,桶里装着什么?”似乎是又到地方了,人被拦住了,有东西坚硬的东西正在敲着木桶。 “将军要的东西,你还是别看的好。”为首那名军人不客气的说道。 随后便是一阵低语,木桶终究还是没有被打开,墨玉就这么被带了进去。墨玉捂着嘴,强忍着即将喷出来的东西,脑中疯狂的转着。 将军?是军营吗?听上去这还不是将军的一言堂,貌似还有人想要和这个将军作对,可是却因为某些隐秘的原因不敢和这个将军对上…… 墨玉一拍脑袋,为什么想那么多,你只是个孩子,身后有紫语他们跟着,你难不成打算自己跑出去?沈自初已经怀疑你的来历了,再暴露一点,说不定就被抓去做实验了! 盖子被打开的那一刹那,墨玉也顾不上查看周围的环境,就趴在木桶边上,往外吐着。 一股混杂泔水与呕吐物的酸臭味顿时萦满整个帐篷。 坐在中央的男人皱起眉头,下意识的捂住了嘴,睁大眼睛看着墨玉,伸出手指点着她:“这是什么?这是什么?你们给我绑回来了个什么?她有病吗?” 带墨玉回来的那个铠甲男一愣,马上跪了下去,“将军息怒……” 正文 第126章 红帐罗衣 墨玉暗自咬牙,你才有病,你全家都有病,没见过晕车的人吗? “你为何这样看着我?”将军站了起来,居高临下的望着墨玉。 墨玉的腿有些软,但还是扶着桶站了起来,冷静的看着将军:“你为什么抓我?” 将军挑眉,笑着对墨玉身旁跪着的军人说道:“文轩,这是沈自初的徒弟?是猎户之女?” 墨玉瞳孔微缩,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站着。 那个名为文轩的男人有些犹豫,但还是点头道:“是,将军,这是阿莲亲自去捉出来的,不会有错,整个临水别苑,也只有一个这样大的孩子。” 将军皱起眉头,仔细的打量了一番墨玉,“沈自初才收了她多久,身上竟带上了这种讨厌的气息,还真是满身铜臭读书人!” 墨玉装作没听懂将军对沈自初的诋毁,呆呆的站着不说话。 “玉姑娘?”将军走到了木桶前,低头看向墨玉。 墨玉畏缩的抬起头,对上了将军的双眼后,又马上低下了头,默默的点了点头。 “找个人看着她,别跑了出去,等沈自初上门吧。”将军对墨玉的兴趣不大,挥了挥手便让文轩带着墨玉下去了。 墨玉被文轩从桶里提了出来,双腿发软的站在地上。文轩也不理会墨玉能不能跟上,大步掀帘走了出去,吩咐了人将军帐打扫干净,才回头瞧了墨玉一眼,见墨玉虽然有些气喘,但还是怯怯的跟在自己身后,便不怎么留意墨玉的存在了。 跟在文轩的身后,原本墨玉还担心文轩会紧紧的盯着自己,结果却是她想多了,没有人会多去在意一个五岁的女童的,墨玉第一次因为自己的年龄而感到庆幸。 偷偷的将蛊虫放了出去,墨玉一路小跑,跟着文轩到了一个营地。 还没进去,墨玉就听见了其中莺莺燕燕的喧闹声,女子的欢闹调笑,男子的肆无忌惮,远远的就传了出来。 再抬头,便瞧见了挂在一根长长的木头上的红布,墨玉隐约明白了自己是来了个什么地方。 “叫小桃出来。”文轩还算有意识自己是来做什么的,虽然掩饰不住他的急切,但还是伸手极为不耐烦的提起了墨玉的后衣领,大步朝里面走去。 “校尉大人可是许多天未曾来了,这一来便要找小桃,姐妹们可是不依!”一个只穿着齐胸襦裙,脸一件贴身小衣也没有穿的妖媚女人走了出来,蛇妖一般扭动着身子来到了文轩的身边,伸手便往文轩的铠甲里摸去。 墨玉被提着衣领,正好与那只手齐平,她睁大了眼睛,看着这个女人的手在文轩的铠甲中肆无忌惮……墨玉咽了口口水,这个年代的女人,也不是全部都那么封建嘛呵呵。 文轩也荤素不忌的,伸手往女人的胸口探去,“牡丹别闹,我找小桃有正经事。” “奴家不依,咱们这红帐什么时候做过正经事了!”女人的胸口被文轩重重一捏,娇笑着收回了手,轻轻地拍在了文轩的胸口,“校尉大人真是……哟,这是谁呀!” 似乎是才见到墨玉,牡丹惊讶的用手捂住了那一张小嘴,给文轩投去了一个意味不明的眼神,用她那特有的百转千回的嗓音说道:“校尉大人原来喜欢这一口啊……” “将军的人,别多问,叫小桃出来带着她。”文轩整了整衣服,将手从牡丹的胸口抽了出来,一拍那宽大的襦裙也遮不住的翘臀,眨了眨眼。 牡丹也不知道是会了什么意,捂着嘴笑着,**裸的目光不断的在没有身上扫着,转身便扭着腰往里走去,“小桃小桃,校尉大人带了个女的来找你了……” 墨玉目瞪口呆,她可从没见过这场景。她转过头,愣愣的看着那正嗅着自己手,满脸沉溺的文轩,顿时觉得辣眼睛。 一个穿着素白衣裙的女子很快就走了出来,原本以为是牡丹一样的人,墨玉还做了一番心理建设,只是可惜都白做了,她抬起头时,见到的这个小桃,却是一个满身书卷气的女人。不美,但却有着从骨子里透出来的气质。 只见她身穿银白色妆花长衫,逶迤拖地撒花裙,身披白色云丝薄纱。乌黑浓密的头发,头松松的绾了一个髻,云鬓里插着一支白莲花。值得一提的是,她那如凝脂的皮肤,露在外面的纤纤手腕上戴着一穿红豆手串,这是她身上唯一除了嘴唇之外的红色。 整个人与这红帐格格不入,只让人觉得,“小桃”这个名字,都是玷污了她。 小桃看了被文轩提在手上的墨玉,浅浅的对文轩行了一个礼,“见过校尉大人。” 文轩在见到小桃的那一刻,就一眼也不和牡丹**了,双眼和帐外的所有人男人一样死死的盯着这一块肥肉。 牡丹站在一旁,满脸的不高兴,但也不敢上前,只是跺了一下脚,“校尉大人,你不是要把这个女娃给小桃调教吗?” 小桃的眼中露出惊讶,她震惊的看向墨玉,眼中涌现出一丝心疼与绝望,传达给墨玉了一种十分不好的讯息。 “小桃别误会。”文轩连忙解释了起来,还顺便狠狠的剜了一眼牡丹,细声细语的对小桃说道:“这是将军让我带来的,只要你照顾着她,别让她跑出去就好。” 小桃似乎松了口气,她转过头对上了墨玉澄澈的双眼,有些心软的伸出手,“校尉将她给我吧。” 文轩的脸上立马堆满了笑,他将墨玉放到了小桃的手上,竟然没有动手动脚的,只不过目光却依旧**。 小桃抱着墨玉,低头对文轩说道:“校尉大人还有什么吩咐?” “没,没了,你给她洗个澡吧,身上臭的很,别弄脏了你帐子。”文轩挠了挠头,嘿嘿笑着。 “是。”小桃对文轩又行了一礼,就抱着墨玉回去了。 墨玉松了口气,至少文轩没有把自己交给那个牡丹,至于这个小桃。 墨玉疑惑的看了过去,小桃的脸上不似牡丹她们满脸的风霜,皮肤嫩的似乎能掐出水来,还有那行礼的姿态,虽然比不上从小教养的贵女,但也是十足的大家闺秀做派,怎么会在红帐? “你叫什么?”小桃抱着墨玉坐在了床上,细声问着,似乎是怕吓到了墨玉。 墨玉的眼珠子转了转,然后低低的说了句:“玉儿。” “不用怕,姐姐这里没有外面那么乱,你呆在姐姐这里,不要跑出去,外面……有很多坏人。”小桃很隐晦的对墨玉说道。 墨玉听话的点了点头,乖巧的坐在床上。 见墨玉这模样,小桃暗自叹了口气,爱怜的摸了摸墨玉的头,“不用怕,你还小,不会吃太多苦。” 墨玉张了张嘴,没有说什么,看来这个地位不一般的小桃,在红帐中,也是要“开张”的。 小桃没有出帐子,而是拿了一盘差点,出去找了两个兵抬了一桶水进来。虽然只是凉水,但墨玉也就这么将就了,她身上的味道自己都受不了! 仔仔细细的洗了一个澡,墨玉穿上了小桃找来的一件衣裳。这大概是用小桃的衣裳改的,同样的素白,袖子被剪了大半,衣摆也被裁过了,穿在身上很是怪异。 小桃抱歉的对墨玉笑了笑,拿了一根布条,给墨玉当了腰带系上,“姐姐这里没有你能穿的衣裳,待会我再给你改几件出来,先将就一下吧?” 墨玉也不在意那么多,就当是穿着一条裙子好了,只不过她还是不太习惯穿别人的衣服。 墨玉虽然没有说,但是她时不时扯一下衣角的小动作还是让小桃低下了头,“今晚我与将军说说,给你找些小孩子穿的衣裳,或者弄些布料,给你裁两件衣裳吧。” 墨玉抬起头,感慨小桃心思敏锐,也有些不好意思,让小桃觉得自己是嫌弃她脏了,她只是真的从没穿过别人的衣服。 墨玉没有说什么,乖乖的坐在了一旁。 小桃将帐子收拾了一下,请人将洗澡水拿出去倒掉,给墨玉铺了一床被子在里面,“这是才晒过的,你睡这一床吧。” 墨玉抬起头,才对上小桃的双眼,便被她避了开去,犹豫了一会,她还是开口道:“我没嫌弃你。” 小桃闻言转过头,愣愣的看着墨玉,眼中竟然泛起了泪花,“若你真的不嫌弃,何必多加这一句……” 墨玉张了张嘴,无话可说,她垂下眼皮,忽然有些理解那些心思敏感的人在想些什么了。墨玉也不打算和小桃多说什么,本就不认识,她不想惹麻烦。墨玉从床上爬了过去,往小桃给自己准备的被子里躺下,闭上眼睡觉。 毕竟不是自己熟悉的地方,就算暂时没有人对她做什么,墨玉还是十分小心的在床上放了几只警戒的蛊虫。小桃没有上床,而是坐在一旁的桌前看书,这给了墨玉极大的活动空间,她开始查探这支军队的每个角落。 现有的军队建制基本上都是一个模式:3人为一个小队,三个小队为一个中队,5个中队45人,加一名连队长,一名队副,2名旗手,军官兼文书工作者共50人为一个团体。一个团体便是一个营地,由率辖的军官统领,军官在营地中有绝对的话语权。 每40至50个团体为1个整体,每个整体为一个基本战术单位,有自己独有的军服,标志,旗帜。而这一大片的军营之中,至少有三个不同的标志,同样的红帐也有三个。 墨玉皱起眉头,她似乎能听到身旁营帐之中低喘与娇吟,整个红帐营地中尽是这样的声音…… “若是睡不着,可以和我说说话。”小桃看着床上翻来覆去的墨玉,忍不住开口说道。 墨玉的身子一僵,她叹了口气,埋在被子里的头探了出来,顶着一头绝不好看的头发望向小桃,她已经感受不到紫语的存在了,不是因为军营中的人太多,而是因为她离去了。 小桃从墨玉的眼中看到了颓然与迷茫,她的心一疼,起身走了过来,坐在了床沿,轻声对墨玉说道:“是想家了?” 墨玉一愣,她在想紫语,和沈自初,他们打算用自己达到什么目的,想要做什么。她已经有多久没有想过家了?她的家到底在哪里呢? 墨玉垂下眼皮,除了连城,她似乎在这个世界就没有什么牵挂了…… 忽然,她被抱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别怕,别怕……” 小桃轻轻的拍着她的背,低声安慰着,却来来去去也只有“别怕”两个字。墨玉能感受到小桃身上的那种悲凉。是了,那么规矩,气质又这样出众的女人,怎么可能愿意留在红帐中? 在这一刻,这一大一小两个人,获得了短暂的温暖。 “小桃,将军来了。”牡丹掀帘走了进来,目光肆无忌惮的在帐子中扫了一眼,然后落在了墨玉的身上。 小桃没有哭,但是眼睛却红红的,她低头深吸了好几口气,然后转过身,对牡丹屈膝行了一个礼,“劳烦姐姐照顾玉儿。” 牡丹哼了一声,鄙夷的扫了一眼小桃,抬脚朝墨玉走来,抬着下巴,对墨玉说道:“起来吧,还指望我抱你吗?我可没那么好心!” 墨玉没说什么,掀了被子站起来,自己穿了鞋子,就跟着牡丹出去了。在她离开帐子的时候,正好遇上走进来的将军。将军连看都没看一眼牡丹和她,直直的朝里面走去,很快就传来了两人脸红心跳的吟哦声。 墨玉的心情不是很好,她大约可以理解那个没什么笑容的小桃的心情,谁也不会愿意做这些事情。 “还真是一个帐子里出来的,她那么矫情,你也是,怎么?以后打算接她的班吗?”牡丹站在一旁,嘲讽的看向小桃的帐子。 墨玉抬起头,瞧了牡丹一眼,正打算挪开视线,却看到了她眼中的一丝快到抓不住的悲凉与哀伤。 “在这个红帐里,拿自己当人看的都是傻子……” 正文 第127章 扭曲而病态 “你在伤心吗?” 牡丹一愣,低头看去,只见墨玉仰着头,眸子中似乎洒满了点点星光,漂亮极了。 “呵,你若是我,也会伤心。”牡丹提起裙子,坐在了一旁的石头上,也不知道从哪里捞出了一把扇子摇着。 “你要是难过,我肩膀借你哭。”墨玉走到牡丹的身前,挺着胸膛,拍了拍自己没有半两肉的小肩膀。 “呵,小孩子。”牡丹不屑的撇过头,手中的扇子摇的更快了,只是那眼中却似乎蓄上泪花。 墨玉假装自己没瞧见,想必这个牡丹也是一个性子极其高傲的女人,还是不要多事的好。虽然她不是很喜欢牡丹的行事风格,但绝不会看不起她,这个时代中的女人从来都是身不由己的。 将军很快就出来了,墨玉没有澳门上进去,而是在牡丹的身边老老实实的坐着,等小桃出来叫她。 过了许久,帘子才被掀开,小桃走了出来,脸上还带着些许情事之后未褪的红晕,她四周张望了一下,瞧见墨玉站在这里,便提步走了过来。 “多谢姐姐照料玉儿。”小桃在牡丹身前端端正正的行了一个礼。 牡丹瞥了一眼小桃,眼中依旧带着轻蔑,她伸手在天墨玉的背后一推,“死丫头还你,少教你那些有的没的。” 小桃的眼神黯了黯,她扯了扯嘴角,对牡丹点头,“姐姐说的是。” “怎么又斗起嘴来了,咱们红帐中的姐妹还要闹矛盾不成?”一个四十多岁的妇人走了过来,拉开了牡丹,转头对小桃笑了笑。 “这就是将军送来的女孩?”妇人转过头,打量了一番墨玉,脸上带着怜悯。 墨玉不愿意多说话,只是往小桃的身后躲了躲,怯怯的看着这个妇人。 “宋妈妈,她叫玉儿,想来是才离开家人,许是有些不安。”小桃将墨玉揽在身后,对妇人说道。 “无妨,孩子嘛,你才来时,也是如此,习惯便好了。”宋妈妈摆了摆手,恍如没瞧见小桃白了一寸的脸色。 牡丹的目光闪了闪,她将宋妈妈拉了过去走开了,“和她说什么话,她怕是不乐意理会我们这些下贱之人呢……” 墨玉心思微动?下贱之人?她转头看向低着头一语不发的小桃,她会是什么人呢? 小桃的沉默只持续了片刻,马上便转过头,对墨玉笑着,“我请将军给你找了些布料,晚上便给你赶一身衣服出来穿。你原先的那一套在这里是穿不了,我替你洗干净放好吧。” 墨玉也不在意衣服不衣服的,胡乱的点了点头,便跟着小桃回了帐子里。 帐子中似乎燃过香,但是那股淡淡的甜腻气味却还是可以被嗅出。墨玉没有表现出什么异常的神色,她十分自然的走到了床边坐下。倒是小桃的脸上有些不自然,她瞧了墨玉好几眼,然后才暗暗的舒了口气。 “饿了吧,我去弄些吃的,你可有什么忌口的?”小桃取出了一个食盒,转身对墨玉问道。 “没有。”墨玉摇头。 “那我去了,你在张自力呆着别出来。”小桃对墨玉祝福了几句之后,便出去了。 墨玉看着她离去的背影,以及她那有些不自然行走着的双腿,垂下了头。放出去的蛊虫基本上已经到了整个军营的角落,将整个军营的情况收入眼底,可是却怎么也找不到沈自初派来的人,紫语也消失不见了。 墨玉坐在床上叹了口气,她知道,她不能轻举妄动,沈自初的人肯定在周围守着,她不能自己跑出去。正在唉声叹气的时候,小桃提着食盒回来了,她看了一眼坐在床上的墨玉,对她招了招手,“快过来洗手吃饭了。” 晚饭是两碗面,墨玉用小桃打来的水洗了手,还顺便擦了个脸,坐下就开始吃面,她都快饿死了,一个下午没有吃东西,就吃了一块黄瓜,早知道她就应该把那一盘都吃了的。 小桃见墨玉狼吞虎咽的模样,浅浅的一笑,就着墨玉用过的水洗了手,擦干净也坐在了墨玉的对面,“慢些吃,不要着急。” 红帐中的动静一直没有停歇下来过,一直入夜,都有不少人在来往穿行着,伴随着女人的笑闹声渐渐的平息了下来。 “每夜都是如此,倒是清晨会静些,咱们不用早起,早晨不会有什么人过来。”小桃拍了拍墨玉,安抚着一直辗转反侧无法入眠的墨玉。 “会很累吗?”墨玉睁开了眼,转过头,也不知道怎么的就问了这个问题。才一开口,墨玉就从小桃怔楞的眼神中后悔了,这样的问题她为什么会问出来? “没关系的,已经是很好的了,至少还活着……”小桃的眼中带着一丝怀念,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一道泪水竟从眼角落了下来。 墨玉闭上了嘴,犹豫片刻,伸出手,将小桃脸上的泪水抹去,“你别哭,我不是故意说这个的。” 小桃没有应声,只是脸上的泪水越来越多了,墨玉有些无措,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人,只能默默的侧着头看着小桃哭泣。 一夜无话,只是第二天走阿成起来,小桃的眼睛依旧红肿。 墨玉有些心虚的看了她一眼,乖乖的起了床,自己将被子叠好了,然后坐在桌前,拿起桌上微凉的包子啃着。 “早晨我们还要给军营中的将士洗衣裳,就在前面不远的河边,你可要一起去?”小桃的手上安了一个大木盆,对墨玉问道。 “那么多人,没件都要洗吗?”墨玉有些吃惊,那些男人都不会自己洗衣服吗?又不是打仗的时候。 “也不是的,每日的洗衣都是有定数的,今日这些人洗,明日那些人洗,若是大家都一起洗了,怕是一天都不够。”小桃细声细气的对墨玉说道,“你若是想去,就在旁边呆着,不好往外走,免得进了什么不该去的地方惹祸。” 墨玉笑着点头,“你放心好了,我不会乱跑的。”就算要跑,也是让蛊虫跑啊。 小桃领着墨玉出来的时候,红帐中的女人们都差不多起床了,每个人捧了一堆衣服放到自己的盆里,然后三三两两的朝不远处的河边走去。 这是墨玉第一次看到那么整齐的红帐里的女人,她好奇的跟在小桃的身边,不断的打量着这些女人。没有多少差别,除了个别几个长得好看的,基本都是普通的女孩子,有不少已经上了年纪,岁月在她们的脸上任意侵蚀。她甚至看到了几个走路不太便利的阿姨辈女人。 墨玉有些气愤,又感到了深深的无奈,她什么也做不了,什么也改变不了,她还应该是凌驾于这些女人之上的阶层,她从来都没有在意过这一群体,直到她被丢进了这里。 墨玉坐在河边,看着女人们洗衣服,她们基本都是沉默的,只有少数几个长得还不错的在嬉闹,但是手上的动作却也没有停下,熟练的让人心疼。 墨玉和小桃知会了一声,往边上的树林走去,只不过才走了几步,她便察觉到了附近有人。 墨玉眯起眼,确定没有人发现自己,轻身上了树,将自己隐在树叶之中。 “桑蓝军什么时候归他们管了?竟然插手到了咱们这里来了。”来的是两个人,看他们身上的盔甲,军职应该不会低,只是不知道是什么人了。 “听说昨日韩光还绑了个五岁的小姑娘回来,当天就丢进了红帐,还在那……”有一人很是暴躁,但是最后的话还是没有说完,像是不齿启口一般。 “行了,咱们管不着他韩光,你还是想想咱们将军若是这一遭被韩光给拉下去了,该怎么办吧。”另一个人劝道。 “还能怎么办?他韩光是半个皇亲,谁敢招惹他,也就在哪买将军那个死心眼……”这人似乎越说越气,一拳头砸在了一旁的树上,将那树上的树叶摇了不少下来。 墨玉吸了口气,好在他没有砸自己这棵树,否则她就成了下凡的仙女了。 “生气管什么用?韩光与青州刺史田宏博就是穿一条裤子的,你还想怎么样?只要田宏博挡着,上面谁知道桑蓝军里面是什么样?” “听说,大儒沈自初也来了青州,还被韩光在……的人给劫了。” “你想做什么?他沈自初虽说是个厉害的读书人,可又没有官职,能顶什么用?” “只少有名声,贵人们不都在意自己的脸面吗?”那人咬牙道,“就这样,我偷偷出去,去找沈自初,请他帮忙。” “你疯了!这是咱们桑蓝军内部的事,你小心田宏博把你当泄露军情的奸细抓了,那沈自初住着的临水别苑,可都是田宏博的人伺候着!” “那你说怎么办,左也不行,又也不行。等将军真被韩光弄下去了,就什么都晚了!不行,我就去试试,就算被抓了,将军也就是多了一条御下不严的罪名,再差也就这样了……” “哎!哎——你小心啊——” 等到这两人离开之后,墨玉才从树上跳了下来,大脑疯狂的转动着。抓她的那股将军叫韩光,是半个皇亲,他在外面养了土匪,和青州刺史田宏博是一伙的。而桑蓝军正在内讧,韩光借了他身后人的势力,想要将一个身份不低于他的将军弄下台? 墨玉偏头想了片刻,大约明白了沈自初想要做什么了。他是墨玉使,但是不能直接暴露身份,只有隐藏在暗处的墨玉使才能威慑他人。而他无法直接着手对付青州弄得乌烟瘴气的田宏博与韩光,但是又不能不做,所以如果他的徒弟被韩光抓走了,那一切就好插手了。 所以,他是什么时候开始想到这个法子的?是田宏博送了人进临水别苑的时候?还是在城外见到田宏博的时候?甚至是遇到土匪的时候? 墨玉忽然觉得背后有些发凉,她缩了缩肩膀,小步朝河边走去。 “怎么去了这么久?闹肚子了吗?”小桃见墨玉回来了,关切的问道。 “没,就是随便走了走。”墨玉摇头,她不想骗小桃。 听到墨玉这话,小桃的心里一紧,连忙问道:“没去什么不该去的地方吧?” “你急什么?要是真去了什么不该去的地方,早就被人捉了起来了。”牡丹翻了个白眼,冷声冷气的说道。 小桃看了牡丹一眼,没有说话,拉着墨玉的手,又仔细的告诫了她一遍,这才继续低头洗衣服。 “小桃姐这是要培养接班人了啊。”有人没怀好意的将视线投向墨玉,冷笑一声道:“瞧着倒是个好苗子,将军一定会很喜欢的。” 墨玉看到了小桃脸上一阵红白,她低着头没有说话,只是墨玉却瞧见了她眼中落入河水的泪花。都说女人何苦为难女人,都是落了难的人,怎么就那么刻薄? 墨玉冷冷的看过去,弯腰从滩涂上捞了一把泥沙,朝那女人的脸上丢去。墨玉的准头很足,正中那女人的脸。 “啊——唔——”那女人下意识的尖叫,却不想脸上的泥沙滑入了嘴里,她弯下腰,手边的衣裳都掉进了河里,她双腿跪在河水中,不断的呕着,吐出的脏污将下游人的衣裳都沾满了。 “你做什么啊!”有一道尖利的声音冲那女人喊道,甚至还冲上去给了她一巴掌。 “呵,一群胆小鬼!”牡丹坐在一旁,冷冷的看着这些被脏了衣服的女人围殴一个人。 墨玉大约能理解她们的心思,长久的压迫与虐待让她们的心理开始扭曲。红帐中也有地位高低,而高的总是男人们最喜欢的,也就那些长得好看的了。小桃是将军的人,没有人敢动她,墨玉也是将军送来的,更加不会有人不长眼,可是她们需要一个出气筒,所以就成了这个女人…… “刚刚那人骂你的时候她们不拦着,冷眼看着,偏偏自己洗的衣服脏了就开始骂。”墨玉走到了小桃的身边,第一次对这些女人感到厌恶。 正文 第128章 我师父是沈自初 “小桃,你这个贱人!”那名被按在地上围殴的女人怨毒的看向小桃,挣扎着想要爬起来,却被人死死的按住,甩了好几个巴掌,嘴角都打的吐血了也没有停下。 “每个人都太苦了,所以需要有一些转移视线的东西,总是这样,习惯就好了……”小桃垂下眼皮,淡淡的说道。 “没有人管吗?”墨玉的心一跳,转过头问小桃。 “谁来管?这里的男人在意的不过是咱们是女人,她被不被打无所谓,只要没闹出人命就够了。”牡丹冷嗤一声,漠然的看着那边被更多人围了起来的女人,“只是那张脸可惜了,明日咱们要分配的军爷又要变多了……” 小桃的手一顿,沉默着没有说话,只是洗衣服的速度明显变快了。 墨玉刚开始没有听到牡丹说的是什么意思,但是当那个女人鼻青脸肿的的抬起头时,墨玉似乎明白了这是什么意思。在这里的女人过的太苦了,原本大家都是一样的,可是一样的人之中,有人因为美色不需要接受那么多的苦难,所以就有了嫉妒和怨怼。 平时不会有人针对这些似乎是高人一等的人,可是一旦那人犯了众怒之后,却不一定了,每个人上去打一拳,也能让那人破了相,再也无法用她的脸获得什么特殊的待遇。而,法不责众…… 墨玉忽然觉得有些冷,她抱着胳膊,沉默的跟着小桃回了帐子,呆呆的坐在床上。 小桃自然注意到了墨玉的不正常,可却也不知道该怎么开解她,只是默默的坐在了她的身旁。 从下午开始,红帐之中喧闹了不少时间,但是宋妈妈似乎出面说了些什么,便没有人再多闹事了,只是等在帐子外的士兵变多了,除了小桃之外最为空闲的牡丹也不那么悠闲坐在外面了。 “少了一个,没过几天红帐中便会闹起来了……”宋妈妈掀了帘子走了进来,扫了一眼坐在床上的墨玉,冷笑一声,“小桃你教的还真好,想必过不了几日,就又会有一个与你差不多出身的女子占了你这帐子。” 墨玉从宋妈妈的嘴里听出了一丝窃喜与看热闹的心态,她有些担忧的望向小桃。 “宋妈妈何必担心我。”小桃表情淡淡的,瞧不出什么来,但是那紧握着衣袖的手指,还是出卖了她。 “呵,听不懂也无妨,你只消知道,之前住着帐子的是牡丹,你来了,将军才不宿在她那的。”宋妈妈端详着她的手指,嘴角微勾,“小桃,我想着,你大约也是不愿意的,妈妈给你指条明路……” “妈妈不要说了,我是不会做这事的。”小桃起身,眼神骤然变得坚硬,“妈妈请出去吧,我要歇着了。” 宋妈妈诧异的转过头,眼中流露出一丝不快,“哼,小贱人,你迟早逃不过去,等新人来了,你就是个千人骑的货色。” 宋妈妈带着怒气离去了,原本还挺着身子怎么也不愿低头的小桃缓缓的弯下了腰,抱着膝盖开始抽泣。 “你……”墨玉还是第一次与上这样的情况,她如果知道自己的一个举动会引起那么多的事情,她绝不会丢那团泥沙过去。 “玉儿,姐姐怕是,无力照顾你了……”小桃泪眼婆娑的抬起头,凄惨一笑,“早就知道会有此一天,往常却一直在骗自己,可我实在是受不了……” 墨玉的脚步顿住了,她愣愣的看着小桃,“你,入红帐之前,是什么身份?” 小桃一愣,她竟然从墨玉的身上察觉到了一丝熟悉的味道,她呐呐的问道:“你……你是什么人?” 墨玉犹豫片刻,然后说道:“我是沈自初的弟子。” 小桃捂住了嘴,泪水从眼角流下,“连你这般身份的人也被……我……” “韩光不敢对我怎么样。”墨玉来到了小桃的身前,看着她低声说道:“你若是不愿,我可以帮你一帮。” “你……”小桃恍惚间从墨玉的身上瞧到了一丝不属于孩童的成熟,她扯了扯嘴角,“你只是一个孩子,又能怎么……” “你的真名是什么?”墨玉坐在了凳子上,淡淡的看着小桃。 小桃觉得很是荒谬,她竟然觉得眼前的这个女童是可靠的,她想要摇头,却下意识的说道:“我只是一介商户女,青州卢氏……我爹爹不愿上供田宏博那昏官,便落了个家破人亡的下场,我与妹妹被送进了红帐,妹妹长得比我美,将军先去的她那处,没一个时辰,她便自戕了,这才到我……” 墨玉看向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屏风后的紫语,用眼神询问她是否还需要问什么问题。 紫语偏头想了片刻,然后在纸笔上写了一串字。 “宋妈妈刚刚想要你做什么?”墨玉低头又问小桃。 小桃略有些迷茫的抬起头,她呆愣着,看着墨玉,这才缓缓说道:“我不知道,牡丹告诉我不要听宋妈妈的话,她心思不纯。” “牡丹?”墨玉诧异,“她不是和你不对付吗?” 紫语刚想写字,让墨玉询问牡丹,却没想到墨玉先就开了口。 小桃垂着头,也坐到了桌前,露出一个苦笑:“牡丹,原先与我是闺中好友……” “什么?”墨玉睁大了双眼,脑中转了无数个弯,既然是闺中好友,却比小桃先进了红帐,却又因为小桃而……难怪牡丹会这样。 “她,大约是恨着我的。”小桃扯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她该怪我的……” “又不是你的错。”墨玉抬眼看了一眼紫语,见对方没有什么问题要问了,伸手将桌上的茶倒了一杯给小桃,“你哭累了吧,喝点茶歇歇吧。” “嗯。”小桃接过了墨玉递来的茶杯,一饮而尽,看来是真的渴了。 墨玉在桌前坐了许久,直到小桃晕了过去,这才跳了起来,朝紫语跑去,希冀的望着对方,“紫语紫语,你是来救我的吧?” “姑娘,现在还不能出去,外面有不少人守着呢。”紫语对墨玉笑着,摸了摸她的头,说道。 墨玉眼中的光芒一下子就消散了,她委屈的拉着紫语的手,“我想回去,我想师父,这里的人都好可怕,为什么我不能现在就回去?” “现在回去的话,会被发现的,这样就走不了了。”紫语蹲了下来,笑着看向墨玉,“主上已经想了法子,姑娘在此耐心的等候几日,很快主上便能带姑娘离去了。” “为什么?”墨玉凄然欲泣。 “姑娘适才听到了,田宏博与韩光将军是一伙的,若是姑娘回去了,还是在临水别苑,下次紫语可就不一定能这样顺利的找到姑娘了,姑娘委屈几日,等主上将田宏博捉了,便救姑娘出去。”紫语耐心的劝着墨玉。 墨玉拉着紫语的衣袖不放,一串眼泪落了下来:“师父不会不要我吧?” “主上怎么会不要姑娘呢?”紫语笑着理了理墨玉的头发,“姑娘莫要担心了,紫语每日都会来瞧姑娘的,若是姑娘受了委屈,大可与紫语说,紫语替你出气!” “嗯……”墨玉点头应了,目送紫语离去。 “每日来看我?还不如不来!”墨玉沉下脸,冷冷的扫了一眼还昏睡着的小桃,闭上眼,收起戾气,再次睁开,又恢复成了适才单纯亲人的目光。 当夜,韩光又来了小桃的帐子,只是这一次,韩光并没有打算离开,而墨玉也只能一直坐在外面。将身旁的嗡嗡叫着的蚊子挥开之后,墨玉实在耐不住了,站起来绕着帐子走着。虽然蚊子不咬她,但是就围在身边叫也很是烦人。 而且,更重要的是,韩光在这里留宿,她今晚该睡哪里去? “哟,瞧着小丫头,真可怜呢!”几个面容姣好的女子站在自己的身前,拦住了她的去路,不怀好意的笑着。 墨玉抬头望去,她们身上的衣衫微微敞开,露出里面各色的肚兜,风情而撩人,她默默的皱了皱眉,说道:“你们找我?” “哟,这是和小桃一样,瞧不起我们姐妹了?”为首的女人收起了笑容,愣愣的看向墨玉,她一摆手:“给我抓着她!” 墨玉的身子一顿,没有动弹,任由她们抓住了她的胳膊往一个帐子里扯着。 “小丫头,你可是害苦了我们姐妹,原本就吃力的活计,今天就从没停过,那些男人的手段你还不知道吧?姐姐让你好好体会一番!”为首的女人露出了一个阴狠的笑容,将墨玉推入了眼前的帐子中。 墨玉还没站稳脚步,就被两只手抓住了胳膊,嘴里被塞了一块布,让人提着到了一张床上。床上也不知道是什么味道,带着一股腥臭味,直往鼻子里扑来。 不知道多少双手往自己的身上摸来,腰带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扯掉了,她甚至可以清楚地听到帐子外女人们的笑声。 墨玉咬紧了牙齿,她的身上被一个男人压住了,不少双手往她衣服里摸来,她的手已经没有人抓着了。墨玉艰难的将嘴里的布扯了下来,厉声喊道:“我是大儒沈自初的弟子,韩光都不敢对我动手!” 墨玉的声音很是刺耳,身上的手似乎顿了顿。她才舒了口气,便听到有人嗤笑一声。 “你是说,将军绑了大儒沈自初的弟子丢进了红帐?”为首的那个女人掀帘子走了进来,站在床边冷笑着,“还愣着做什么,这样鲜嫩的小姑娘,不喜欢吗?” 虽然女人用力激将法,但是墨玉仍能从身上那些僵硬的手指中感觉到一丝犹豫,她挣开了那些手。 就在他们打算重新按住自己时,冷笑一声:“夫兵权者,是三军之司命,主将之威势。将能执兵之权,操兵之要势,而临群下,譬如猛虎,加之羽翼,而翱翔四海,随所遇而施之。若将失权,不操其势,亦如鱼龙脱于江湖,欲求游洋之势,奔涛戏浪,何可得也。” “师父说的没错,桑蓝军已经废了,就凭你们这些连面都不敢露的人,还比不上韩光在外面的养来敛财的土匪呢!” “你,你如何知道的?”有一个颤抖的声音在旁边响起。 墨玉勾起唇角,看向那黑暗中隐隐约约的女人,她能感受到对方的颤抖,“我师父是沈自初,韩光劫了我也不敢拿我怎么样,可这女人呢?让红帐中的人知道他蓄养土匪强取豪夺,伤人害人,你们的前途……呵!” 墨玉的周围呼拉一下,所有男人都散了开去,将按正欲呼叫的女人捂着嘴压在了身旁。 墨玉松了口气,将身上的衣服敛了,冷冷的看向身旁那一双怨恨的发亮的眼睛,“女戒有言:女有四行,一曰妇德,二曰妇言,三曰妇容,四曰妇功。清闲贞静,守节整齐,行己有耻,动静有法,是谓妇德。我不愿将今日之事宣之于口,这些女人,我看着你们处理了,出了这帐子,咱们谁也不认识谁。” 墨玉暗叹了口气,好在紫语已经离去了,否则还不知道会怎么样呢。 男人们犹豫了片刻,没有将墨玉放出去,但是也没有放任那些女人离开,有人将外面的女人都抓了进来,制住了。 墨玉被人提到了一边站着,那些被抓进来的女人傻了眼,叽叽喳喳的叫着。 “军爷,你们错了呀,不是要这女娃吗?” “是呀军爷,这女娃肤如凝脂,可是好货色。” “……” “呵,咱们兄弟,还没下作到对孩子下手,你们这些毒妇!”有人沉声骂道,然后便是衣衫撕扯破碎的声音传入耳中。 呜咽声不断传入墨玉的耳中,有人嫌烦,将她们的嘴巴全部堵上了,**不堪的声音不断钻入墨玉的耳中。 墨玉捂着不断跳动着的心脏,这是她第一次吃这么大的亏,从同性的手中。她喃喃自语,“就算是厌恶,我也不会忘记一句话,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墨玉生吸了口气,扯出一个笑容,瞧准了一个没人注意的空隙,拔腿往帐子外跑去,“救命啊——杀人啦——” 正文 第129章 紫语的秘密 墨玉这一声大喊,引得不少人都从帐子里走了出来。 小桃正懒懒的趴伏在床上,待得听到墨玉的声音后,一愣,连忙起身。 “做什么去?”韩光拉住了小桃的胳膊,肆无忌惮的在她光溜的身子上扫着,手下微微用力,将小桃拉了回来,“既然还有精力……” “将军,是玉儿,你送入红帐的那个女孩子。”小桃反手拉住了韩光的手臂,急急的说道。 韩光一愣,随即想起了什么,沉着脸,立马从床上走了下去,伸手从屏风上取了一件长袍穿上,匆匆的朝声音传来的方向走去。 “怎么回事?”韩光到的时候,几个军士正抓着墨玉,捂住了她的口鼻,要往帐子里拽去。 看到这一幕,韩光气的火冒三丈,指着那几个军士便破口大骂,“谁准你们动她的?” 拽着墨玉往帐子里去正是刚刚对墨玉行不轨之事的几人,原本还对墨玉的话语有所怀疑,但是在看到韩光的那一刻时,便都吓得如临寒蝉,松开了墨玉,筛糠似的站在一旁,偷眼看着韩光。 “韩光,我没有招惹你,你为何指使人将我从临水别苑劫来此处?你与我师父有仇吗?”墨玉沉下脸,也没有将身上凌乱的衣服拉好,那一头青丝早就散了,软软的贴在脸上,无处不在诉说她所遭遇的事情。 韩光打了个寒战,她怎么会知道他是谁?韩光心下不定,转过头,冷冷的望向站在一旁的军士,他只是想要借沈自初的徒弟,警告对方不要多管闲事,已经送了不少东西过去,可他的徒弟却在这里…… 虽说上头有人,可也不是所有人都愿意得罪沈自初这名誉天下的大儒,只得从这小姑娘身上下手了。想到此,韩光立马拱手,躬身对墨玉行了一礼:“玉姑娘,实在是抱歉,是在下御下不严,在下定然严惩这几人。” 看来,他也不愿意将事情闹大。 “严惩?”墨玉挑眉,勾起了嘴角,“韩将军,虽说我只有五岁,可却不清不白的被他们带进了这帐子不少时光,那里面可还躺着好几个赤身裸体的女人!你打算让我将来投缳自尽吗?还是想让我师父亲自动手?” 韩光打了个冷战,惊疑不定的看向墨玉。 自从韩光来了之后,周围就不再有人靠近,但是同样的,也没有人敢私自离去。众人暗自心惊,原本以为是将军蓄养的,可将军竟然也要向她行礼…… “玉姑娘,在下一定会给姑娘一个交代!”韩光支起身子,目光阴寒的转向那一群光着腿的军士,眯起了眼,“将他们拖下去,重打一百军棍!” 一听到这话,军士们也不站着了,连忙跪地求饶。 墨玉暗自心惊,她扫了一眼韩光,见对方眼中慢慢的阴沉之色,收敛了神色,只是撅起了嘴,抱怨似的说道:“只处理他们,那其他那么多人看到的怎么办?” 韩光福临心至,他转头看向身后因为他这一眼而吓出一声冷汗的军士,冷笑一声,“都不用走了,在当值期间混迹红帐,流连不返,这军规是摆设不成?来人,拖下去,一人八十军棍,给我重重的打!” 韩光的眼中闪过一丝诡秘的光,墨玉不着痕迹的后退了一步,她知道,这是想要杀人的目光。她不想拦着韩光,她不信自己在这里出了事,没有半个人知情的,而她今天的行事风格,如果被沈自初知道了,危险的就是她了! 将这些身处红帐的士兵全部拖下去之后,韩光转过头,目光沉沉的看着眼前的帐子,他在犹豫是否该处理了这些女人。如果处理了,红帐的人就少了,士兵没出泻火便会闹事,已经有好多人对他不满了…… 墨玉勾唇一笑,转头看向里面,虽然我不会将我不喜欢的事情施加在你们身上,可这不代表我不会生气。 “韩将军,我适才在里面听说一件事,你在蓄养土匪?”墨玉抬起头,轻声对韩光说道,在看到对方眉脚跳动的青筋时捂嘴一笑,“还是刚刚被你打了一百军棍的人对这些女人说的呢!莫非,师父与我被劫,就是你养的那些土匪?” 见到韩光的脸色沉了下来,墨玉满意的点了点头。 “玉姑娘莫要听信流言,这就是无中生有之事。”韩光笑着转过头,柔和的看着墨玉,“玉姑娘,那些不服管教的军士怎可轻信,玉姑娘可不要相信他们的话。” 墨玉略有些懵懂的点了点头,“这么说,是我误会了?韩将军,真是对不起。” “无妨,玉姑娘还小,自然容易受骗。”韩光咬着牙,恨不得把墨玉千刀万剐了,可还是不敢擅自动手,沈自初似乎已经查到了桑蓝军这里。 “就是,那些女人骗了我来这里,将我交给这些坏人,还是韩将军好,及时出现救了我。”墨玉拍了拍胸口,长长的吐了口气。 韩光挑眉,然后对墨玉笑道,“玉姑娘受惊了,今日之事只怕不便为外人所知,姑娘可要韩光替姑娘隐瞒一二?若是沈先生得知,也不知道会不会将姑娘逐出师门……”话说到这,韩光猛的闭上了嘴,抱歉的看向墨玉。 墨玉捂住嘴,惊讶的看向韩光,凄然欲泣:“师父会逐我出师门?” “唔……”韩光犹豫了片刻,才摸着下巴对墨玉说道,“难保,天下书生尽数都是如此,看不上失了贞操的女子,可他们哪里知道,女子也不是情愿的啊……” “对对对,将军你可千万不要让我师父知道啊!”墨玉含着泪,殷切的看着韩光。 韩光的嘴角勾起一抹笑,“这是自然,只是姑娘也不可失口,今日之事,还是要烂在肚中才好。” “嗯嗯。”墨玉满意的笑了,对韩光连连点头,一脸信服的模样。 韩光满意的笑了,他说:“姑娘住在红帐许是多有不便,在下还是为姑娘寻一个单独的居所吧?” 虽然是问句,但是韩光却完全没有在意墨玉的意见。或者说,他不觉得墨玉会想要留在红帐中。 “唔……小桃和我一起吗?”墨玉睁大了双眼,看向韩光,“小桃对我可好了!” 韩光的脸色瞬间难看了起来,他低下头,“你说什么?” 墨玉的身子一缩,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步,双手紧抓着衣角,惊恐的看着韩光,“你……你要做什么?” 韩光皱起眉头,用手揉了揉眉心,摆摆手,“去去去,收拾一下东西,我会让小桃给你送三餐,照料你起居的。” “谢……将军。”墨玉怯怯的看了一眼韩光,屈膝行了一个礼,然后才说道:“将军我是被绑来的,没有行李可以收拾,直接走吧?” 韩光放下手,狠狠的瞪向墨玉,最后还是无奈的颔首,“去吧,我带你去找个地方住下,明日就让小桃去陪你……” 墨玉顺利的获得了一个新帐篷,虽然还是在红帐边上,但是已经十分明确的告诉了所有人,不能随意过来打扰她,这个结局她很满意。 墨玉躺在床上,帐子外是两个守着她的士兵,她没有试图出去,现在还不用做这种无谓是事情,等紫语再来就好了。只不过,紫语究竟在做什么,她还是猜不透,反正和她跟自己说的肯定不是一回事。 睡了一觉之后醒来,紫语已经站在床边了。墨玉并不打算理她,翻了个身继续睡觉。 紫语皱了皱眉,她怎么觉得,姑娘已经醒了?可是除了她翻了个身,却看不出任何醒来的迹象,紫语决定多等一会。 小桃已经送早饭过来了,进来的时候,紫语闪身躲入了身后的屏风内。小桃见墨玉没有醒,也不打算叫她,只是有些心疼的看着她,眼中带着一丝怜悯,叹了口气才离去。 紫语从屏风后走了出来,看着那片已经被小桃拉上的帘子,狐疑的看向躺在床上的墨玉,“她不在的时候,发生了什么吗?” 墨玉没有察觉到小桃的视线,在让紫语多等了一会之后,才幽幽睁开了眼,见到紫语的那一刻,眼睛瞬间红了,带着委屈与伤心落下了泪,“紫语,你怎么才来啊……” 紫语一愣,她没想到墨玉一开口就是这样的话,连忙上前将墨玉抱入怀中,轻拍她的后背安慰着,“姑娘这是怎么了?谁欺负你了?” 墨玉瘪着嘴,手重重的拍着被子,“他们,他们拉着我进了一个黑漆漆的帐子,脱我衣服,还摸我,玉儿好痛……” 紫语心下大乱,惊讶的看向墨玉,“你……你竟然让他们……不对,你怎么会……你,你不是异世之人?” 墨玉泪眼婆娑,心中冷笑一声,撅着嘴对紫语哭诉着,“紫语他们都欺负我,不给我衣服穿,把我放在那群光身子的女人堆里欺负我……” 紫语一惊,愣愣的看着墨玉,“你,你为何不反抗?怎么不喊?韩光不敢对你如此的……” 墨玉闻言,仰脖子大哭,却被眼尖的紫语一把捂住了嘴巴。 “姑娘,可千万不能再哭了,紫语若是被发现了,姑娘都逃不出去!” 墨玉流着泪,万分委屈的看着紫语,默默的点了点头,然后颠三倒四将昨晚发生的事情说了个大概,让紫语错以为自己被欺负了,然后由韩光在最后一刻出现救了她,将她放在了这个帐子里。 紫语的心狂跳不止,她没想到自己才离开短短的几个时辰,竟然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她咽了口口水,后怕的看向墨玉,“是了,这么可能有两个一处来的人被我碰见……” 墨玉一个咯噔,她连忙伸手拉住了紫语的袖子,软软的求着:“紫语,好紫语,你带我跑吧,我不想在这里。” 紫语恍若未觉,愣愣的蹲着,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等墨玉求了好久,才突然反应过来,拉住了墨玉的手,急切的说道:“姑娘,这事万不可告知主上!” “为什么?”墨玉抹了一把眼泪,疑惑的看着紫语。 紫语低下头,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才咬牙看向墨玉,“若是主上得知,定会心疼姑娘的,姑娘不想让主上难过吧?” “师父会难过吗?”墨玉呐呐的看着紫语,懵懂的问着。 紫语犹豫片刻,然后点头,“是!主上定然会自责万分,姑娘没有受……还是莫要告诉主上了……” 墨玉张了张嘴,压下心中的疑惑,委屈的点头,“那个将军也是这么和我说的,不让我告诉师父……” 紫语眯起眼,眼中露出一丝寒意,“姑娘放心,紫语定会为姑娘报仇!他韩光必定要为此付出代价!” 墨玉扫过紫语坚定的双眼,微微颔首,却拉着紫语的袖子不放,满脸的惶恐不安。 紫语似乎察觉到了墨玉的情绪不稳,拍了拍她的手,“姑娘不用担心,从现在开始,紫语不会离了姑娘半步!” 墨玉睁大了双眼,“你不怕被发现了?” 紫语的面色一变,她摇头,“自然是姑娘最为重要,若是姑娘再被人欺辱了,紫语万死难辞其咎!” 紫语说的果然是真的,她的确从这一刻开始,就一步也不离墨玉,除非有人来了,才躲到屏风后面去。 墨玉侧躺在床上,静静的思索着这几日发生的事。紫语,似乎和沈自初并不是一条心的,虽然两个人之间有一个共同的关于她那“老乡”的秘密,也都在怀疑她也是同样的人,可是沈自初的行事方式却与紫语截然不同。 紫语……为什么要让自己瞒着沈自初这件事呢?她仔细算起来,并没有受到伤害,沈自初既然放她来这里做诱饵,自然不会太在意这些不是多重要的伤害。 忽然,墨玉灵光一现。是了,他们毕竟是师徒,紫语又是一路跟着她过来的,沈自初怎么可能收她只是为了在青州闹上一场!紫语必定受了沈自初的吩咐,跟在自己的身边守着自己。 而她却因为某些隐秘的原因离开了,在这期间自己受了伤害,她却不在,沈自初如果追问起来,紫语的谎言则被拆穿了,而她可能会遭受十分严重的惩罚,作为墨衣卫,竟然不听指令行事,呵! 正文 第130章 姐妹情深 自从紫语来了之后,墨玉就没有再离开过帐篷了,每日都捧着本书看着,也不出门,只是让小桃给自己送饭。 第三天时,小桃没有过来送饭,来的是牡丹。 “玉姑娘,吃饭了。”牡丹低着头,提着食盒走了进来。 墨玉疑惑的转过身,慢慢的皱起眉头,“牡丹,你为什么低着头?今天怎么不是小桃来送饭?” 牡丹低着头,沉默了一会,才说道:“玉姑娘用饭吧,牡丹先退下了。”说罢,牡丹转身便离开了。 “哎——”墨玉皱起眉头,跳下了床,小跑了几步,拉住了牡丹的手,才抬头看去,却被牡丹脸上的青紫给吓了一跳,“你,你的脸怎么了?” 牡丹最亮眼之处,便是她那丰腴艳丽的脸蛋了,一双含羞带怯的杏眼,精致的小脸,带着她那种轻熟女的笑,可以将不少男人迷个半死。而现在的牡丹,脸上满是青痕,原本的艳色一处也瞧不见了,只剩下可怖的伤痕,以及那一道在眉角处的血痕。 “你……你怎么受伤了?”墨玉拉着牡丹的袖子,呐呐的问道。 牡丹的扯了扯,似乎是牵扯到了嘴角的淤青,她轻轻的“嘶”了一声,莲花山那个五彩缤纷,“你可知小桃如何了?” “什么?”墨玉一愣,她心底忽然浮现出了一个不好的预感。 牡丹看了一眼依旧抓着自己衣角的墨玉,目光之中依旧没了之前的神气活现,像是被戳破的气球,像是搁浅在滩涂上的鱼,眼中满是挣扎求生的渴望,却渐渐的浮上了一丝死气。 “你若是还想见她最后一面,就和我来吧。”牡丹默默地看着墨玉,等她做出决定。 “你等我一下。”墨玉转过身,将外衣穿上。 紫语从屏风后探出头来,对墨玉摇了摇头,示意她不要出去。墨玉没有理会紫怡,将衣服穿好了,就转身朝牡丹走去,“走吧,去见小桃。” 紫语跺脚,却也无可奈何,只能看着墨玉离去。 墨玉跟在牡丹的身后,两个人的脚步很快,没一会就回到了红帐。红帐中不似往常,今日安安静静的,每个人都默默的将来往的军士接进自己的帐子里,没有笑容,没有调戏,就连进来的军士也是木木的没多少反应。 但是很快,墨玉就不再纳闷了,因为她看见了被赤身裸体绑在一根木头上。 墨玉的脚步不由自主的停了下来,她张着嘴,想要喊小桃,却又闭上了嘴。她的脑中闪过无数个想法,可是每一个想法都在告诉她,如果这个时候叫小桃,她会感到屈辱。 路过的人都肆无忌惮的看着小桃赤裸而美丽的身体,可是不同以往的是。今天的男人们眼中没有情欲,女人的眼中没有嫉妒,只剩下淡淡的哀伤与怜悯。 小桃的身上布满青紫的伤痕,还有混杂在其中不浅的鞭痕,比起下了墨玉一跳的牡丹脸上的,来的更加重,更加触目惊心。 她不该叫她的,小桃不是她的名字,是独属于红帐的,带有屈辱的代号。 她不该叫她的,在这众目睽睽之下,她那样骄傲的人,怎么会愿意睁眼? 她不该叫她的,她已虚弱到极点了,绑在这里那么久,嘴唇都裂开来了…… “小桃姐姐……”墨玉缓缓地走上前去,仰起头,避开了那些不该瞧的地方,望着小桃变得黯淡的脸庞。 小桃过了许久,才动了动眼皮,缓缓的睁开眼,愣愣的看着墨玉,“玉儿?” 墨玉将自己身上的外衣脱下,小心的塞进了绑着小桃的身子上,将她暴露的身子挡住了一部分,“你怎么成这个样子了?” 小桃惨然一笑,她看向牡丹,“你怎么还是带了她过来?” 牡丹撇过头,没有回答小桃的话,只是淡淡的说了句:“不就是因为她,才会有你的今天,你甘心就这么去了?” “什么……是因为我?”墨玉僵硬的转过身,看向牡丹,她好像知道了什么可怕的事实。 “玉儿,你……” “阿雅你给我闭嘴!”牡丹抬起头,用那张可怖的脸对小桃喊道。 小桃愣愣的看着牡丹,眼泪忽的从眼眶中落了下来,“你,你终于……” “我没有。”牡丹撇过头,咬着牙不再瞧小桃,“玉姑娘你可知道,自从你来了,红帐中的女人走了多少个?你可知道,因为红帐中的女人不够用,将军便要将小桃赏给众人分享?她怎么能忍受?” 墨玉看着情绪一下比一下激动的牡丹,下意识的后退了一步,贴上了小桃滚烫的双腿,“我……我……” “小芙,你别怪玉儿,不是她的错……”小桃在墨玉的身后开口道。 “发生……了,什么?”墨玉的声音与小桃几乎同时想起,她看向牡丹。 “小桃不愿意,打算自尽,被将军拦了下来,脱光了衣服,让那些最下等的将士轮流……”牡丹哽咽了,她闭上眼,一道清泪从她的眼角落下,凄惨的一笑:“是,怎么能怪你,总有这一天的,你只不过是提前了罢了……” “你不愿意是不是?”墨玉猛地转过身,定定的看向小桃,问道。 小桃一愣,随即露出了一个与往常一般无二的微笑:“不,不要为我做什么事情,你自身都……” “我会让韩光把你放了的。”墨玉转过身,大步离开了,她来到牡丹的身前,看了她一眼,“你们是姐妹?” 牡丹撇过头,声音低沉:“异性姐妹。” “你很好!”墨玉只留下这么没头没尾的一句话,便转身离开了红帐。 路过的人几乎都将视线放在了墨玉的身上,男人们是躲避,女人们则是希望,红帐的日子太苦了,就算只有一个缥缈的希望,就算不是属于自己的,那也是好的。 “紫语,紫语你给我出来!”一进帐子,墨玉便低声喊道。 紫语站在屏风后,她很不赞成墨玉的这个做法,对于她们来说,红帐中的女人的确很可怜,但是为了这些女人放弃自己的任务,不顾自己的安危,这本身就是个错误! “紫语……”墨玉出现在了屏风就,面色阴沉的看着紫语,“你为什么不应我?” 紫语被墨玉这冰寒的目光下吓了一跳,这根本不是出自孩童的眼神,根本不是一个孩子该有的。 “姑娘,你想说什么?”紫语惊疑不定的看着墨玉。 墨玉稍稍收起了一丝寒冷,对紫语说道:“我要帮小桃和牡丹!” 紫语假笑了一声,蹲下来安抚着墨玉:“姑,姑娘,你若是要帮她们解脱,紫语倒是可以……” “我要她们,像我一样好好的活着!”墨玉不快的看着紫语,说道。 “姑娘莫开玩笑了,紫语办不到!”紫语转过头,冷冷的说道。 “那我自己去找韩光……”墨玉转头就走。 “姑娘!”紫语一把拉住了墨玉,眼中已经带上了一丝怒气,“姑娘不要任性。” “我没有任性,你才任性!”墨玉厌恶的甩开了紫语的手,胸口不断起伏着,“紫语,你别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师父一定是要你保护着我的,我被欺负那天晚上你在哪里?” 紫语一愣,她下意识的别过头,错开了墨玉的视线,呐呐的说道:“姑娘在说什么,紫语不知道,紫语绝不会欺瞒姑娘……” “你就是骗我了!”墨玉双手捧住了紫语的头,将她转过头来看着自己,“紫语你再说一遍,你没有偷跑出去玩?” 紫语语滞,喘着气重复了一遍,眼神却出卖了她的不安。 墨玉松开了手,嘲讽的看着她。 紫语只觉得十分难堪,仿佛那个人又站在自己面前,笑着看着她,问她“你为什么要撒谎?”紫语低下头,深吸了好几口气,却忽然笑了起来,笑的肩膀都抖动了起来,她抬起头,将笑出了眼泪的脸庞展露在墨玉的眼前,“你与她,真的很像……” 那是因为我们来自同一个地方,我们接受过同样的教育,没有你们那么婉转虚伪,什么都是直来直去的敞开了说,因为我们曾经都只是普通人。 墨玉转过身,避开了紫语亮亮的双眼,“你帮不帮她们?” “姑娘,若是如此,主上的进程便要加快,紫语要回去协助主上,姑娘的身边便不会有人守着了。”紫语深深的看了一眼墨玉。 “我不把你偷跑出去的事情告诉师父,你让师父快点。”墨玉转过头,小兽般的目光望向紫语。 “姑娘……”紫语的神色很是复杂,“你为何要这样做?” 墨玉低下头,将自己两辈子受过的所有委屈记起来,鼻子一酸,眼泪就落了下来:“因为……以前从没有人对我那么好,我做丫鬟的时候受了罚,每个人都站在一边笑,从来没有人救我……” 紫语想起墨玉手臂上那淡淡的伤疤,一阵沉默,她将一个简易焰火放入了墨玉的手中,“这是信号弹,姑娘若是受了伤害,便点了它,会有人将姑娘带离的。” 墨玉看着手中这枚信号弹,扯了扯嘴角,将其收了起来。这是连城为她发明的东西,可是她却已经从第二个人的手中接过这东西了。 紫语还以为墨玉是因为自己之前没有给她才露出如此古怪的笑,犹豫了片刻,摸了摸墨玉的头,“姑娘收好了,等出去之后,紫语定将毕生功夫尽数传授于姑娘!” 墨玉深吸了一口气,扬起一个明媚的笑容,“我等你回来,让师父注意安全。” 紫语深深的看了一眼强作镇定的墨玉,这才离去。 等到紫语离开了,墨玉这才将信号弹收了起来,她收起了脸上所有的表情,神色淡淡的坐在桌前,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慢慢的喝着。 一只老鼠从一旁探了头,墨玉转过身,对它浅浅一笑,招了招手,“过来。” 老鼠听话的一溜小跑的到了墨玉的裙角,将嘴里叼着的一个信鸽腿上咬下来的竹筒放在了墨玉的脚旁。 墨玉弯腰,将竹筒拿了起来,然后取出里面的信件,仔细的浏览了一番,又将其放了回去,将竹筒还给了老鼠,“送回去吧,别让人发现了把你宰了。” 看着老鼠消失在帐子中,墨玉敲着桌子,托着下巴缓缓,“十四公主的表舅吗?这个亲戚可真够远的,又不是皇子的亲娘舅,居然胆子那么大,做出那么多违反律法的事……” 墨玉将桌上的书拿在手上,默默的看了几眼,然后又皱起了眉头。她还是有些放心不下小桃和牡丹。叹了口气,墨玉起身出了帐子,没有紫语在,什么都只能靠自己,蛊虫又不能随便动,轻功更加不能用,真是憋屈。 墨玉回到小桃身前时,她挡在小桃身上的衣服已经被扯了下来。 转过头,韩光正坐在一个椅子上,端着一杯茶,淡淡的将视线从自己的身上扫过,“玉姑娘怎么出来了?外面的天热。” 墨玉没有理会韩光,她转过视线,看向被两个士兵压在地上……的牡丹,眉头越皱越紧。 “玉姑娘这是在好奇吗?”韩光淫笑一声,打了个响指,“来人,给玉姑娘看座,女人就该好好学学怎么伺候男人嘛,玉姑娘既然来了,就别错过了,这可是人间美事啊!” “韩光,你有没有人性!”牡丹挣扎着,双腿却被紧紧的压在胸前,她流下两行屈辱的泪水,无力的朝韩光吐着口水,“你不得好死!” 韩光露出一个冷笑,双眼瞧着牡丹,手却指着小桃,“给我将她也取下来,她们姐妹情深,就该有福同享才对!” “韩光,你别太过分!”墨玉收回视线,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沉声说道。 “玉姑娘这是想拿你师父来压我吗?”韩光低头看着墨玉,将茶杯一放,起身走来:“你怕事不知道,你家师父都快病死了,你倒是个好苗子,爷要亲手将你调教大!” 正文 第131章 表叔你好 “来来来,让爷好好调教你一番,免得总是没大没小的。”韩光大步走来。 墨玉后退了一步,眼中带着厌恶,这让韩光更加的兴奋,“玉姑娘,反抗可是会受伤的!” “你还不知道我姓什么吧?”墨玉眯起眼,看着朝自己逼近的韩光。 韩光皱起眉头:“你说什么?” “你就没想过沈自初为何会收我为徒?”墨玉压低了声音,上前一步,仰头看着韩光,“我姓唐,名玉,是长安唐氏二房嫡女。” 韩光面上闪过无数个表情,他惊诧的看着墨玉,嘴唇蠕动着,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一股惧意涌上心头。 墨玉勾起嘴角,于众人的视线死角处,冷冷的看向韩光,“对,就是你想的那个唐氏,表叔!” “你!你你你……”韩光后退了一步,大惊失色,指着墨玉却说不出话来。 “将军能放了小桃和牡丹吗?”墨玉收回刚刚那压迫性的目光,对韩光甜甜的笑着,“若是我师父知道了将军的所作所为,想必不会轻易咽下这口气!” 韩光倒吸了一口凉气,他转头看向身旁的军士们,见他们一脸疑惑,微微松了口气,好在她压低了声音,没有人听到刚刚的那话。若是……若是被人知道,他所依靠的世家女被自己捉来了,还要轻薄于她,那后果…… “你们还愣着做什么?”韩光转过身,朝那些还在牡丹与小桃身上动作的军士怒吼道。 正趴在牡丹身上的士兵被吓得一抖,面色难看的站了起来,也不敢多说什么,连忙穿上裤子站在了一旁。 小桃身上还没来得及动作的士兵纷纷扼腕,遗憾的看了一眼小桃无暇的身子,默默的退了下去,作鹌鹑状。 墨玉快步上前,捡起了地上的衣服给小桃盖上,又脱了身上的外衣,披在了牡丹的身上。 红帐中的女人们站在一旁默默的看着,见到牡丹和小桃深红色那个被盖了衣服之后也松了口气。 牡丹的手依旧在颤抖,她紧紧的抓着墨玉盖在自己身上由有余温的衣服,原本一直清明的眼睛却滑落了一串串的泪珠。小桃咬着嘴角,同样将衣服攥紧了,在炽热的地上躺了许久,才默默起身。 墨玉上前扶着小桃,为她小心的挡去众多目光,一双小手利落的为小桃将衣服披上,只有那一双白花花的大腿无法遮住。 “麻烦将军清场,为她们请人来看伤。”墨玉淡淡的说了句。 韩光眯眼,不响。 “将军,是否需要……”文轩上前一步,做了个手势,眼神锐利。 “滚!”韩光首次这样不耐烦,他反手给了文轩一巴掌恼怒的看着他,“出去,别让我看见你!” 文轩楞在了原地,许久才反应过来,快步离开了红帐。 “宋婆子,宋婆子呢?”韩光踢翻了椅子,阴沉着脸吼道。 宋妈妈吓得腿一软,三步并做两步,连忙上前,硬着头皮问道:“将……将军又和吩咐?” “没见到她们快死了吗?还不去看伤?”韩光一脚将跟前的宋妈妈踢翻了。 “是是是……”宋妈妈被踢懵了,但是很快就反应了过来,她跌跌撞撞的爬到了小桃身边,将身上的衣服脱下裹在了她身上,不断偷眼去瞧墨玉。 墨玉没好气的对宋妈妈说道:“看着我做什么?看我能治好她?” 宋妈妈连忙收回了视线,刚刚发生了什么大家都知道,墨玉请将军给她们两人治伤,自然不会有人错过,可是这女娃,如何有恁大的能耐? 墨玉见宋妈妈仔细的为小桃看起了伤,便拍了拍小桃的手,“我去给牡丹拿件衣服。” 小桃向她投来感激的目光。墨玉避开了这眼神,起身朝一旁的人群走去。红帐的女人们在私底下听说了这些事大约都是由墨玉而起的,却也是因为墨玉结束的,这让众人对她产生了更多的惧意。 “牡丹的帐子在哪里?”墨玉也不理会这些女人们的视线,直接开口问道。 “那……那儿……”有人颤着手指着一个灰扑扑的帐子。 墨玉眉头一皱,抬脚朝那走去,才一进帐子,就看到了散落在地上的各色物品。墨玉恍然,在她的印象中,牡丹这样的尤物,怎么可能与人同住?可是这里摆着四张床…… 墨玉吸了吸鼻子,往色彩最艳丽的一堆衣物走去,牡丹从来都是最为两眼的存在,她的衣裳自然也是最华丽精致的。 墨玉捡了一件蝶穿牡丹的外袍,拿了就往外走去了。匆匆的回到外面,将衣服盖在了低声抽泣的牡丹身上,小心的扶着她起来,为她挡住那些露出的肌肤,小心的帮她穿上了衣服,见她蜷缩在一旁,心却一揪一揪的疼。 这就是封建时期的女人,没有地位,就像牛马一样任人欺凌。 在她的认知中,男人,就应该有风度,这种你情我愿的事情,就应该行云流水一样肆意畅快,一同领悟人生真谛才有意思,勉强就太没劲了,可是她却在这里见到了太多人性的黑暗面…… 墨玉握紧了拳头,她无法暴露太多,无法帮她们太多…… “将军忘了清场了。”墨玉起身,望向韩光,目光坚定。 韩光深深的看了一眼墨玉,摆了摆手,便转身离去了。 见到韩光都走了,剩下的人的目光也都集中在了墨玉的身上,有好奇,有打量,有探究……但是当墨玉的视线转过去的时候,却又纷纷避开,转身离去了。 宋妈妈吓了一跳,她低着头,去为牡丹看伤,牡丹却怎么也不愿意拉开衣服。 “你们可有什么东西要收拾?”墨玉对牡丹和小桃问道。 “哪有什么东西了,那些都不是我们的……”牡丹嗤笑道,她推开了宋妈妈,艰难的站了起来,一步一步朝墨玉走来,举步维艰,像是在强忍着什么痛楚,“我倒是第一次认识你。” 墨玉避开了牡丹的视线,转身看向小桃。 “我也没有东西可收拾。”小桃摇头,缓缓的站了起来,和牡丹相互搀扶着看向墨玉,深深的行了一个礼:“多谢玉姑娘救命之恩。” 墨玉垂着眼皮,避开了两人的礼,“去我哪里我,我让人添张床,别留在红帐了。” 牡丹和小桃点头同意了,当场就跟着墨玉离开了红帐。 那些因为韩光而退入帐中的女人们不知道什么时候站了出来,沉默着没有发出一丝声音,静静的看着她们三人离去。走在最前面的是那个孩子,曾经被她们嘲笑陷害过的孩子,她的身后是两个相互扶持的狼狈女人,明明这一幕很好笑,可是却没有一个人觉得有趣。 进了帐子,墨玉让人打了清水进来,又让人拿了药,一股脑的放到了牡丹和小桃的面前,“有伤就要擦药。” “姑娘,我们在这里,会让你为难的。”小桃握了握牡丹的手,对不安的她投去一个安慰道眼神,转头对墨玉说道。 “还是先担心你们自己吧。”墨玉转过身,从床上摸出了一封信,放到了桌上,“小桃姐姐之前不小心看到了韩光的东西,若是将其交给我师父,想必你们就能顺利的离开红帐了。” “你……说什么?”小桃怔楞的看着墨玉。 牡丹的眼中瞬间爆射出一道光芒,“姑娘说的可是真的?我们该如何教给你师父?” 小桃微微皱眉,看向墨玉,不知道应不应该说破这封信不是她看到的…… 墨玉对小桃摇了摇头,然后说道:“我师父,他自然会来找我的,到时候你们就将这封信给他吧。” 小桃深深的看了一眼墨玉,明智的为她隐瞒下了这个秘密。 牡丹很是兴奋,她一瘸一拐的走了过来,拿起了桌上的信,正要拆开,却被眼中带着犹疑的小桃拦下了,“还是不要拆了吧……” 牡丹与小桃的视线相撞,忽然明白了什么,听话的将信放了下去。 小桃和牡丹两人进了屏风后,彼此处理着身上的伤痕。墨玉没有去看,她静静的坐在桌前,看着桌上的这份信,这是紫语离开前留下的东西,那些话却不是紫语教她说的, 韩光知不知道她到底是不是唐玉不重要,但是沈自初绝对不能得知自己知道韩光和唐氏的关系,这不是她该知道的事情。 韩光,不能落在沈自初的手里。 墨玉自嘲的一笑,她想要帮助牡丹和小桃,却将自己拉下了水,然后逼得自己用了不该用的东西,没想到最后还是不能完全的帮到她们两个人,偏偏不能将害得她们如此地步的人杀死。 抱歉!我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这份信,就留给你们做个保障,至少你们不会再受这样的苦了。 牡丹和小桃清理完毕出来之后,整个人依旧十分狼狈,只不过换了两身还算素雅的衣裳,看上去倒是有些像大家闺秀。墨玉有些晃神,这一刻她才发现,原来这两人也应该是出自富贵人家的小姐。 “玉姑娘为何这样看着我们二人?”牡丹问道。 墨玉摇了摇头,“出去之后,你们想回家吗?” 这个问题,一下子让气氛沉默了下来。小桃低下了头,默默的看着自己的手。牡丹也没有说话,两个人周身萦绕着无尽的悲伤。 “我们这样的残花败柳,回了家也是被送出去的,还不如让他们就当我们死了好了。”牡丹拉着小桃的手,呐呐的说道。 “这样啊……”墨玉低下头,看着手边的茶杯,“我在长安有个铺子,暂时也不开张,你们愿意的话,就去替我去看着吧。” “什么?”牡丹皱起眉,不解的抬起头,长安的铺子?不开张?还要人看着? “嗯,我之前托人买的,还没看过长什么样,若是你们没处可去,不如去帮我看铺子吧。”墨玉拿起茶杯喝了一口,她有些心虚,因为那个铺子是个歌舞坊。 “玉姑娘的铺子,是做什么营生的?”小桃开口问道。 墨玉抿了抿嘴,将嘴里的茶水咽了下去,抬起头对上了她们两人的双眼,“是个歌舞坊。” “什么?”牡丹一下子就笑了出来,站起来指着墨玉硬气的说道:“你莫不是觉得我们姐妹很喜欢这一行?” 小桃拉了拉牡丹的手,示意她不要对墨玉发脾气。 墨玉转过头,她就知道是这么个结果。 “我也是女孩子,这么可能不知道被人强迫是什么滋味的……”墨玉嘟囔着。 牡丹一愣,由着小桃拽着自己坐了回去。 “玉姑娘是想做什么吗?”小桃对墨玉依旧和颜悦色。 “啊,就是想做第一个吃螃蟹的人呢。”墨玉笑道,“那么多人都看不起我们女孩子呢,所以我们也不要看他们。若是有人非要强迫我们做些什么,那就把他们赶出去,做一个名单,加上那人的名字,再也不许他进来。女人和男人本就该是一样的,凭什么男尊女卑呢,只要我们不愿意,就不该有人勉强我们的。” 牡丹微张着嘴,惊讶的看着墨玉,显然被墨玉这惊世骇俗之语给吓到了。可是虽然是被吓到了,为什么就那么激动呢?牡丹摸着自己的心口,她开始向往了。 “其实姑娘想要安排我们姐妹,并不是难事。”小桃拉着牡丹站起来,对墨玉屈膝行礼,“我二人旦凭姑娘吩咐。” “为什么?”墨玉好奇。 “姑娘能拿到这样的密信,又能在不动声色间将将军逼退,姑娘的眼界,岂是我们可以相比的。”小桃愈加恭敬了,连带着牡丹,也收敛起了适才不敬的神色。 “不用那么客气的。”墨玉给她们添了茶,“喝茶吧,若是你们愿意,我就就请人送你们去长安,等我什么时候来长安了,你们再将铺子交给我,在那之前,你们就好好的看着它吧。” “谢姑娘……” “姑娘这里倒是热闹?”紫语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屏风后,似笑非笑的看着小桃与牡丹两人,眼中一闪而过的鄙夷。 正文 第132章 兵变劫营 小桃和牡丹自然也察觉到了紫语对他们的鄙夷的神色,不动声色的站到了一边。 墨玉看了一眼梁然,没有说什么,转过头对紫语问道:“怎么了吗?你不是在我师父那边吗?” “主上命我回来守着姑娘。”紫语扫了一眼小桃和牡丹,微抬下巴,坐到了桌旁,“姑娘这是生气了?” “是。”墨玉点头,却没有坐下,站着看着坐在桌前的紫语,“因为你不给我面子。” “什么?”紫语一愣,正要去拿桌上茶杯的手也顿了顿,“姑娘?” “我正与我朋友说话呢。”墨玉扫了一眼紫语坐着的凳子。 紫语下意识觉得自己坐着的凳子有些难受,她站了起来,“姑娘你怎么了?” “没什么。”墨玉见紫语站起来了,耸了耸肩表示没有事,一屁股坐下了,指着紫语刚刚坐的那个凳子说道:“你不坐吗?” 这时候紫语当然能听出来没有的话外之音,她不着痕迹的看了一眼站在一旁的小桃和牡丹,摇了摇头,“姑娘坐着吧。”反正她是不愿意和这两人一起坐的,那就都不坐吧。 “你不坐啊?”墨玉给小桃和牡丹倒了两杯茶,“小桃和牡丹坐吧,喝茶。” 紫语瞪大眼睛,不可思议的看着这一幕。 小桃和牡丹到底也没有坐下来,她们找了个借口,回红帐去取衣服过来了。 “姑娘就这样让她们离开?”紫语取出长鞭,愣愣的看向已经到了帐外的两人,这次总算没有直接落墨玉的面子。 “红帐的人,可以带出去吗?”墨玉没有废话,直接问道。 紫语怔楞了一会,呐呐的看向墨玉,“姑娘要带她们出去?” “如果可以,我打算把所有人都带出去。”墨玉拿起茶杯,喝了一口。 “什么?”紫语上前一步,震惊的看着墨玉,“姑娘呢要把所有人都带出去?就只是被迫的良家女子也不是那么容易出去,你竟然……” “不是那么容易,不是不能,师父做不到吗?”墨玉放下茶杯,抬头看向紫语。 “主上自然是……”紫语一急,差点脱口而出,但还是在最后关头止住了话头,犹疑不定的看向没有,“姑娘这是在套我的话?” 墨玉看着紫语,睁着一双大眼睛,无辜的眨了眨眼,“紫语,我明白了,你不用帮师傅瞒着了,那么多人的确不是件容易的事,也罢,我只带小桃和牡丹两人离去吧,这样应该可以吧?” 紫语的话噎在喉咙口,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只是闷声应了,转身就离开了帐子。 墨玉拿起面前的茶杯,看着紫语大步离去的背影,淡淡一笑,“姐姐在宫斗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给人当打手呢!跟我斗!” 但是经过这一来一回的话锋,墨玉也大约看出来了,紫语是真的不喜欢自己,和赤阳一样,这两个人如果一直在沈自初的身边,自己或许不能那么自由的做自己想要做的事情。赤阳她不是很担心,但如果是紫语,她之前就怀疑过自己的来历…… “有时候,人总是对第一眼就产生恶感的人喜欢不起来……”墨玉站起来,伸手掸去了紫语刚刚做过的那个凳子上的灰尘。 紫语这就没有再回来,但是墨玉也不担心,她感知到紫语一直在附近守着,只不过没有现身,大约是不想见到自己吧。毕竟如果越王一直怼自己,又不好还口,也不会愿意见他的。 “姑娘休息吧?”小桃捧着墨玉的衣服走了过来,打算服侍墨玉去沐浴。 “你不用那么客气的。”墨玉起身,从床上跳了下来,“你们管自己吧,我自己可以洗澡。” 说罢,墨玉也不理会小桃和牡丹,径直走到了屏风后,简单那清理了一下身子就出来了。小桃没有听话离开,在见到墨玉出来的时候,拿了一块大帕子上前,然后愣住了:“姑娘没有洗头?” “啊,昨天洗过了,不洗了。”墨玉摆了摆手,回到床上去躺下,“你们也睡吧,我有些累,歇下了就把灯熄了吧。” “是。”小桃和牡丹不疑有他,将帕子放下了,吹了灯就上床了。 紫语已经换上了一声紧身的夜行衣,虽说不喜欢墨玉,但还是站在隐蔽处守着她,在看到天上的那一朵烟花的时候,微微一笑,总算有个结束的时候了。 黑暗中,墨玉睁开了眼,她已经察觉到了,东方三公里处,有暴动…… 在听到烟花燃放的声音之后,墨玉掀起了被子,放出了一只蛊虫,“去吧,找韩光去。” …… 韩光正躺在自己的帐子中呼呼大睡,浑身酒味。一只小虫从无人所知的角落爬了上来,快速的朝韩光爬去,钻进了他的鼻子里。 “唔……唔唔唔……”察觉到不舒服的时候,韩光扭了扭头,然后猛地睁开了眼,捂住了鼻子,想要去桌上拿什么东西,脚踩沾地,就重重的倒了下去。 再次醒来的时候,韩光的眼中已经没了适才的惊恐,双眼清明的揉了揉头,“怎么醉得这样厉害……” 韩光的话猛地止住了,他已经听到了外面的一些细小的动静,久不经战事虽说能麻痹人的神经,但毕竟还是一个军人,韩光仔细一想,便冒出了浑身大汗。 他快步跑到了一旁,正要取出战袍,手却一顿,恍惚了一会,选了一套轻便的衣裳穿上,拿了把剑就出去了…… 才一出帐子,韩光就出了一身冷汗,他惊恐的看着眼前的景象,深吸了一口气,弓着身,小心翼翼的找了一条隐蔽的小路离开了中帐。 四处尽是喊杀声,但是却不知道为何,自己的人久久没有做出反应。韩光不敢细想,只能匆匆的抱着剑往远处跑去。 …… “出去了。”墨玉满意的勾起嘴角,然后才拿起床头那碗紫语送进来的汤喝了干净,歪过头沉沉的睡过去了。 墨玉睡过去不久,帐子外就传来了不小的动静。小桃和牡丹一直没有睡深,一听到这声音,吓得坐了起来。 “这是怎么了?”牡丹睁大双眼,看着帐子外的火光,“这是……有人要劫营?是有人来救我们了吗?” 这话一出,牡丹自己就自嘲的摇了头,“怎么可能呢……” “可是,这里是红帐,为什么会来这里呢?听这声音,不像是将军的人……”小桃不安的看向牡丹。 两人的脸色同样不好看,她们想到了一个可能,如果是兵变,那就有可能了! 小桃咬着唇,望向帐子另一边熟睡着的墨玉,“玉姑娘救过我们。” “先不要出去,我们去玉姑娘的床边守着,如果有人进来了,也挡一挡!”牡丹果断的一摆手,起身朝墨玉走去。 小桃也匆匆的拿了来了两件素淡的衣服,给了牡丹一件,披上了之后便坐在墨玉的床边守着,警惕的看着唯一可以进来的地方,颤着手握着彼此的手。 沈自初进入军营时,依旧坐着那辆黑色的马车,赤阳驾着车,车后跟着四个穿着黑衣的护卫。 一名端坐在马上的将军从营中出来了,他的身上穿着红黑色的盔甲,年岁看上去不算大,但却是少有的英姿勃勃。他的身后正跟着上次墨玉在树林中见到的两个军士。 骑马到了马车前,他就下了车,对车内的沈自初拱手道:“恭迎沈先生。” “卫将军有礼了。”沈自初坐在马车中并没有走下来,他清咳了几声,继续说道:“不知将军可找到了我那徒儿?” 卫永康颔首,“不负先生托付,在下已经找到了,她正在……”卫永康的一顿,看了一眼周围,确信没有什么外人之后,才压低了声音说道:“玉姑娘开始住在红帐中,这三日前才被挪了出来,住在红帐边上,现今……有两名女子照顾着。” 马车内沉默了一会,然后才传出低沉的声音,“劳烦将军为我那徒儿清理了相关人等。” 卫永康一楞,然后了然的点头,“先生高义,在下自然不能让先生担忧,自会将此事处理干净。” 等沈自初的马车到了墨玉帐子外的时候,外面的天地已经换了个遍了。 小桃和牡丹瑟瑟发抖,紧握着手中的发簪,站在墨玉的床前,惊疑不定的听着围起了外面越来越多人。 帐子外守着一层又一层的士兵,地上似乎有不少打斗过的痕迹,隔壁红帐中的女人们也都被赶了出来,跪在地上瑟瑟发抖,迷茫的看着这些并不熟悉的士兵,不少人出来的急,只穿着单衣,又怕又冷,浑身发抖的看着那辆马车。 赤阳掀起帘子,只见沈自初穿着一件披风,走了出来。一阵风吹过,将他白色的披风吹了起来,将周围一众男女的视线都吸引了过去。 “我从未见过如此的男人……”一位面容姣好的女人愣愣的看着站在车上的沈自初,红了脸。 沈自初闻声转过头来,眉头一皱,“玉儿先前便是住在此处?” 沈自初没有明显的表达出他厌恶红帐,但是那种不喜却很明确的传到了女人的眼中。那个开口的女人被吓了一跳,连忙低下了头,再也不敢抬起来。 “主上。”紫语从一旁走了出来,站在了沈自初的身前,“姑娘一切安好。” “你告诉我她住在这里安好?”沈自初不怒反笑,冷冷的说道。 紫语一愣,额头滑落一滴冷汗,跪在了地上:“请主上责罚!” 沈自初扫了紫语一眼,并没有说话,带着赤阳朝面前的帐子走了进去。 沈自初掀帘子进去的时候,心情不是很好,但是在看到墨玉床前的那两个女人的时候,停下了脚步,微微挑眉,“从床旁离开。” “你是什么人!”小桃手中的簪子捏的越紧了,厉声对沈自初喊道。 帐外听到小桃这不自量力的话的卫永康皱起了眉,连带责一旁跪着的女人们也都暗骂小桃多管闲事。 “你的目的是玉姑娘?”牡丹眯起眼,冷冷的扫过沈自初,“你是什么人?” “与你何干!”赤阳上前一步,拔出了刀指着两人,“让开!” 小桃和牡丹虽然害怕,但也没有要让开的意思,“休想!你别想伤害玉姑娘!” “有趣!”沈自初浅浅一笑,示意赤阳放下刀,对两人颔首道:“两位姑娘,在下沈自初,乃是玉儿的师父,这次是来带她回去的。” “你有何证据?”牡丹眯起眼,潜意识告诉她,这个男人不是个好惹的,但是如果要她看着对方带走墨玉,却也是不能的。 “你们两人想要做什么!我就爱主上岂是你们可以质疑的!”帐外跪着的紫语冲里面喊道。 小桃和牡丹对视了一眼,心中的惊讶可想而知。原本两人想要凭了自己的命也要护着墨玉的,结果闹出那么大动静的人,竟然人家的师父。两人连忙退开了,站在床边对视了一眼,然后对沈自初说道:“先生请将与姑娘带走吧。” 这次,沈自初倒是仔细的瞧了一眼两人,在看到牡丹脸上的伤时,愣了愣。沈自初没有多说什么,只是上前将墨玉抱了起来,用披风遮住了,大步出去了。 小桃和牡丹看着墨玉被带走了,对视了一眼,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欣喜。 赤阳将沈自初送上了马车,找了个毯子给墨玉盖好了,从跪着的紫语身边走过,进了帐子对床边站着的两人说道:“两位,我们主上请两位一同离去。” 小桃和牡丹都看到彼此眼中的惊讶,心中一喜,也顾不上收拾东西,跟着赤阳就出去了。 出来之后,两人就看到了外面围着的将士,双腿一软,待看到一旁跪着的女人们时,张着嘴却说不出话了。赤阳找来了一辆有些破旧的马车,让小桃和牡丹坐了进去,找了个护卫赶车,便坐了回去。 沈自初抱着墨玉,看着自家徒弟瘦下去的面颊,微微晒黑的皮肤眉头皱了起来,冷冷的对外面跪着的紫语说道:“回去自去领罚。” 正文 第133章 她是我徒弟 回到临水别苑的时候,天色已经大亮了,两辆马车跟着进城的人流慢慢往前走着。 墨玉醒来的时候,已经进城了,阳光打在墨玉的眼睫上,看起来像是一只软萌的小兽。沈自初没忍住,伸手捏了捏墨玉的脸蛋,在察觉到她脸上的肉少了时,眸子暗了暗。 “师父?”虽然已经知道可能是沈自初来救自己的,但是当墨玉睁开眼的时候,还是有些不太相信。 沈自初看着自家徒弟又闭上了眼,还没来得及反应,却又看到她闭上了眼。沈自初眨了眨眼,没明白墨玉这一操作,难道是紫语的迷药下多了?沈自初觉得自己很有必要给紫语一个教训了。 再次睁开眼,墨玉惊呼了一声,“师父!真的是你!” “嗯,这是怎么了?怀疑师父是假的?”沈自初浅浅的笑着。 “师父——”墨玉猛地扑了上去,紧紧的搂住了沈自初的脖子,哭了起来:“师父,玉儿还以为再也见不到师父了——” “嗯?这是受欺负了?”沈自初挑眉,问道。 墨玉一顿,有那么一瞬间,她从沈自初的身上感受到了连城身上才能感受到的东西,很想就这么吐出来。可是最后还是理智压过了感性,墨玉小声的抽泣着,“师父你不知道,玉儿一个人呆在那里好可怕!” 沈自初的手一僵,他轻轻地拍着墨玉的背,“没事了,师父带你回来了,以后再也不会让你丢了的……” 在马车上,沈自初好生的安慰了墨玉一番,做了各种各样的保证,才换来墨玉的展颜一笑。只不过,沈自初却也因为墨玉的诉苦,对紫语产生了怀疑。虽然没有说,但是沈自初瞧得出来,墨玉有什么事情不愿意说,而提到紫语的时候,也都是沉默。 想来,紫语是背着自己又做了什么了…… 到了临水别苑时,墨玉小心翼翼的下了车,站再沈自初的身边,小心翼翼的瞧着院子中的人。似乎是有些畏惧,不敢上前。 小桃和牡丹也下了车,两个人眼观鼻鼻观心的站在一旁,并不上前。但是当墨玉看到两人之后,露齿一笑,拉着沈自初就朝她们走去,“小桃,牡丹,你们不要害怕,这是我和我师父住的地方,没有那些坏人的!” 那些坏人?沈自初挑眉,紫语果然没有好好的守着墨玉。 在看到沈自初那神色时,跟在后面回来的紫语腿一软,她扑通一下跪在了院子里。 站在一边的兰心默默的看了一眼突然“失宠”的紫语,没有说话,上前来到了墨玉的身边,“姑娘可累了,是否要去沐浴更衣?” 墨玉看着兰心有些膈应,明明知道那天她是故意离开让小莲人带走自己的,却只能假装自己不知道。墨玉抹了抹眼角不存在的眼泪,怯怯的拉住了兰心的手,“你那天走的好久,那个小莲把我弄晕了你都没有回来,我还以为你也被打了……” “你受伤了?”沈自初一愣,低头看向墨玉。 墨玉怯怯的点了点头,“对啊,那个韩光欺负我,把我装在桶里,还倒着放……” 听着墨玉一字一句数着那些算不上罪状的罪名,小脸蛋一副愤愤的模样,沈自初嘴角微勾,蹲了下来,对墨玉说道:“不要害怕,别苑中已经没有坏人了,玉儿放心住着,师父今日就让人收拾东西,你明天歇一天,后日我们就出发,去找你哥哥去。” “嗯!”墨玉笑着点了头,拉着兰心的手朝自己的住处走去,走时还不忘朝小桃两人招了招手,“快来,我带你们去我房里去。” 沈自初没有拦着她们,目送着四人离去,然后才收起笑容。 “进来。” 沈自初没有指名道姓,但是所有人都知道这是对跪在地上的紫语说的。赤阳淡淡的扫了一眼紫语,之前还跟自己说要对姑娘尊重点,居然自己出了那么大的疏漏。赤阳将马车拉了下去,也不上去凑热闹,带着人离开了。 “你可知错?” 紫语一进屋,就听见了沈自初的质问声。 紫怡一抖,便直挺挺的跪在了地上,“属下知错,属下没有照顾好姑娘,让姑娘她受了委屈,请主上责罚!”说罢,紫语便磕了三个响头,俯身在地上。 “你不用教导玉儿习武了,往后就跟在她身后守着吧,我亲自教她习武。”沈自初拿起一卷书,淡淡的说道。 “主上!”紫语猛地抬起头,不敢置信的看着沈自初,“主上会武一事,怎可随意让他人知晓,主上可是忘了……” “啪——” 紫语的话中断在沈自初丢下的那本书前,她微微一颤,但是却没有丝毫悔悟,抿着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玉儿是我的徒儿,我为何不能教授她武艺?难不成你教她学武就不会有轻慢了?紫语,你越的界太宽了!”沈自初眯起眼,眼中闪过一道寒光。 “属下只是觉得,主上在姑娘面前不宜暴露过多。”紫语低着头,但是心中却丝毫不觉得自己有错。 “那你觉得我收这个徒弟是为什么?”沈自初沉下脸,冷冷的看着紫语,“我原本以为你我三人一同长大你会懂的,可你依旧不懂!” “主上?”紫语惊讶的抬起头,这是沈自初第一次在她的面前提起他们一起长大的事。 “你那时虽然只是一个小小的护卫,但却与她感情甚笃,也算与我们两人一同长大了。”沈自初怀念起来,“紫语,不要用你的思维去想其他人,玉儿只是玉儿,不是谁的替身,她是我的徒弟。” “属下不明白。”紫语直直的望向沈自初,“主上既然不是因为姑娘像她,又为什么会收了姑娘为徒?” “什么时候,你能过问我的事了?”沈自初目光沉沉的看了过去。 紫语心中一惊,低下头不敢说话。 “我说过的,我是你主子,我不在时,她的地位等同于我,就算她喜欢你,你也只是一名黑衣卫。”沈自初淡淡的说着,只是每一个字都戳在来自于的身上,“从今日起,玉儿也是你主子,听懂了吗?” 紫语扯出了一个笑,她抬起头,“主上是觉得紫语配不上你吗?” 沈自初没有任何反应,只是随意的问了句:“配吗?” …… 墨玉坐在桌前,差点笑了出来,如果不是顾忌站在一边的兰心,她甚至都要拍手为沈自初叫好了。 原来是这样啊,紫语原来喜欢沈自初!现在墨玉是明白了,为什么紫语在军营的时候,对自己隐隐有敌意,原来是因为她的这个已经死去的师娘啊,是情敌呢!这塑料姐妹花,搞不好她老乡就是被紫语给害死的呢! 墨玉不知道,这一刻她已经无限接近事实了。 小桃和牡丹换了一身衣服,鹌鹑似的坐在一边,心中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似乎是从进了临水别苑之后就开始这样了。 墨玉看了一眼兰心,对她说道:“兰心,你去拿点点心来好不好?我和小桃她们说说话。” 兰心了然一笑,她察觉到了这两个女人的不自在,笑着应了,便出去拿点心了。 等兰心走了之后,小桃和牡丹微微松了口气,然后才敢抬头看一眼墨玉。 “你们怎么了?”墨玉疑惑的看着两人。 小桃和牡丹对视了一眼,然后才说道:“这临水别苑可是城内最好的一个园子了,多少人想买却买不到,听说是什么大官的产业,这才没有人敢觊觎。” 牡丹点头,“是啊,今天进了这里,我都吓了一跳。” “我师父人很好的,你们不要害怕。”墨玉笑着对她们两人说着,尽力的扮演着一个不知世事的懵懂女童,“你们真的不要回家吗?我可以让我师父找人送你们回去的。” 小桃和牡丹相视一眼,默默的摇头。 “不了,我们回去,就是家族的耻辱,姑娘不是说要让我们帮你看铺子吗?”小桃笑道。 牡丹颔首,脸上的伤痕依旧触目惊心,但是似乎多了一丝明媚,“姑娘莫不是不要我们看铺子了?” “怎么会呢!”墨玉摇头,“我让师父找人护送你们去长安,我那个铺子可是顶好的,长歌给我拿来地契的时候,我瞧过了,值不少钱呢!” 牡丹一愣,想到之前沈自初说的要带墨玉去见她哥哥,然后问道:“是姑娘的哥哥吗?” “不是啊,长歌是我朋友,他姓叶,你们应该知道的,就是江南的叶氏。”墨玉不着痕迹的将她和叶家的关系告诉了两人。 “什……么?”牡丹张了张嘴,比起刚进临水别苑时更加心惊,“是那个千金求医的首富叶家?” 墨玉一愣,想必她们还不知道叶家家主已经好了,也不知道是在那里呆了多久。墨玉暗自叹了口气,然后对她们笑道:“我爹爹留给我一颗药,我用她治好了叶伯伯,所以他就给了我半数家产,还有那个长安的铺子。” 得让她们知道她们背后的开衫是谁,墨玉使不能往外说,但是叶家倒是可以用一用,免得到时候到了长安两眼一摸瞎,被人给卖了也不知道。 “姑娘……”小桃眨了眨眼,愣愣的看着墨玉,起身行了一礼“姑娘竟是这样的人物,是我们冒犯了……” 牡丹也回过了神,站了起来,和小桃一同行礼。是啊,普通人都不会喜欢她们这些“军妓”,更何况是和她们住了那么多天的墨玉。如果以后墨玉长大了,想起这桩事…… “你们这是做什么?不是早就谢过了吗?”墨玉大约能想到她们在想些什么,但是也不在意,把她们扶了起来,“你们不许和我客气!” “姑娘大恩,我们二人实在不敢劳姑娘如此。”小桃低下头。 “难不成你们不给我看铺子,还能去别处?没有户帖,又得给人抓了去!”墨玉撅着嘴,满脸的不高兴。 小桃和牡丹的脸色一白,自从出了红帐,她们就再也不敢回去了。 兰心捧着点心走进来,刚刚在外面就听到了这里的交谈声,兰心特地去问了沈自初,在得到对方的吩咐之后赶了过来。 “姑娘这是在做什么?”兰心笑着走了进来,假装没瞧见尴尬的小桃与牡丹,“主上给姑娘的两位朋友做了户帖,就是不知道两位是何处人,让兰心过来问问。” 墨玉闻言,就知道刚刚兰心在外面听到了,也不戳穿,直接挥手道:“给她们落在长安!” 兰心将点心放在桌上,应了一声,然后问小桃和牡丹,“两位可要改名?” 小桃和牡丹一愣,相互对视了一眼,看到了各自眼中的激动,这两个伴随着她们耻辱的姓名可以剥离了吗? “当然要改,小桃和牡丹哪点像人的名字了,又没有姓!”墨玉拉着她们两个人坐下来,对兰心说道。 小桃和牡丹就差没哭出来,等兰心离开之后,齐齐跪在了墨玉身前,不断的说着谢。墨玉劝了好半天才肯起来坐下吃点心。 墨玉和两个人说了一会话,这才让两人下去休息,自己则出门去找沈自初了。 “姑娘找主上?”赤阳站在门口,这回倒是对墨玉挺恭敬的。 “师父有空吗?”墨玉转头看向赤阳,她倒是第一次在赤阳的脸上看到除了不耐之外的表情,很是神奇的瞧了很久。 “主上正在看书,姑娘进去便好。”赤阳笑道。 墨玉古怪的看了赤阳一样,抬脚走了进去,边走边嘟囔着:“师父没在忙,那你拦我做什么?” 赤阳闻言,吐血一口,我这是在和你打招呼你看不出来吗? “师父?”进了屋,墨玉提着裙子笑着跑到了沈自初的桌前,托着下巴跪坐在蒲团上,“师父你在看什么呀?” 沈自初笑着放下书,点了点墨玉的鼻子,“不在房里休息,怎么来师父这里了?不累?” “不累,玉儿睡了一晚上呢!”墨玉摇头,然后慢慢的挪到了沈自初的身边,摇着沈自初的袖子撒起了娇,“师父,玉儿就不能是想你的才来看你的嘛!” 正文 第134章 消失的人 “好了,为师知道了,别调皮!”沈自初伸手拍了拍墨玉的脑袋,“这是怎么了?跑来找师父有什么事?” 墨玉笑着坐在了一旁,托着下巴笑着对沈自初说道:“师父,玉儿求你一件事。” “嗯?”沈自初挑眉,低下头,“是为了那两人?” “嗯!”墨玉颔首,“师父你让人送她们去长安好不好,我想要她们给我看铺子。” “那家歌舞坊?”沈自初拿起书,不动声色的问道。 墨玉一愣,随即讨好的对沈自初笑着,“师父你都知道了啊……” “嗯,还不算晚,若是要送她们离去,最好好事早一些的好。”沈自初转过头来,“韩光失踪了,朝廷会派人下来查探事实,红帐必定会被清查,若是要将她二人送走,还是越快越好。” 墨玉的心忽的一跳,她有些心虚的低下了头,“师父……” “怎么了?”沈自初瞥了她一眼。 墨玉深吸了口气,带着委屈与不安:“是不是因为师父要救玉儿,所以才会让他跑了的?” 沈自初一愣,失笑的摇头,他伸出手揉了揉墨玉的脑袋,“怎么会,玉儿不要多想,师父不会这样想你的。” 你的确不会这样想我,因为我被韩光绑架也是你策划的! 墨玉抿着嘴,依旧不安,“真的吗?” “我是玉儿的师父,怎么会这样想呢!”沈自初很是温和的看着墨玉,亲手为她倒了一杯茶递过来,“不要想那么多,师父永远不会抛下玉儿不管的。” “嗯……”墨玉接过茶杯,低着头小口抿着。 …… 第二日一早,小桃和牡丹就坐上了前往长安的马车。 这时,墨玉正在床上睡着,听着蛊虫传来的消息,暗自叹了口气,看来,沈自初还是不希望自己和黑衣卫之外的人接触。 墨玉没有起床,闭着眼,默默的送小桃和牡丹出了临水别苑。没有人为难她们,沈自初也找了两个优秀的护卫护送她们去长安,想必是不会有什么安全之类的问题。只不过……应该好好着手取得沈自初与黑衣卫的信任了,否则今后的行动都不会自由了。 等到太阳完全升起来之后,墨玉将手从被子里伸出来,揉了揉眼睛,对外面叫道:“兰心,兰心,我好饿啊……” 虽然声音不响,但是对于耳力极好,又守在门外的兰心来说,这样的动静已经足够她推门进去了。 “姑娘先洗漱吧,兰心已经备了膳食,主上正等姑娘一同用饭呢。”兰心上前来,手脚麻利的将墨玉从床上拉起来,快速的将她的衣服换好了,然后给她净了面,就拉着她往沈自初处去了。 “师父……”墨玉进来之后,眼睛依旧没能顺利的睁开,几乎是闭着眼坐下的,才坐下就托着下巴打起了盹。 沈自初挑眉,看向兰心,“你拉她起来的?” 兰心一愣,然后跪了下来,“主上恕罪,姑娘说饿了,主上正好在等姑娘用饭,所以属下便着急了些……” 沈自初淡淡的到了兰心一眼,然后说道:“玉儿是你的主子……” 兰心一顿,愣愣的抬起头望向沈自初,“主上……” “带下去。”沈自初挥了挥手,门外便走进来了两个穿着黑衣的男人,将兰心捂着嘴带了出去。 这样利索好看的一幕,墨玉睁大了双眼,没敢多问,默默的低着头。 “傻了?”沈自初好笑的看向墨玉,伸手拍了拍她的头:“师父不是给了你佛利花玉吗?每日都戴着,除了师父之外,再没有人敢对你无礼。” 墨玉眨了眨眼,感动的抱住了沈自初的胳膊,“师父……你对我真好!” 吃过早饭之后,墨玉才从赤阳的嘴里得知小桃和牡丹已经离去的消息,她坐在荷花池边上许久,才淡淡的应了一声,“哦,我知道了,她们姊妹没有来和我道别呢?” 赤阳一愣,抬起头瞧了墨玉一眼,“大约是因为有人下来查探韩光逃去了哪里,她们怕连累了姑娘,所以才尽快离开的。” “这样啊……”墨玉看着面前的荷花,笑了起来,“我就知道,她们还是对我好的。” “姑娘,明日便要出发前往正南道了,姑娘不收拾东西?”赤阳站在一旁,没什么话好说,随口找了个话题。 “不想收拾……”墨玉趴在了栏杆上,懒懒的看着池子里的锦鲤,“我就想看鱼,不想去收拾东西,不想动……” 赤阳一噎,双肩奇怪的抖动着,差点笑了出来,但还是肃着脸站在一旁,“姑娘可想好了要带什么吃食上路?” 墨玉的嘴撅的老高,抓着鱼食往池子里撒着,看鱼儿上来吃鱼食,闷闷的回道:“上什么路?我不想死……” 赤阳一顿,仔细的瞧了一眼墨玉的神色,然后了然的点了点头,“姑娘可是乏了?可要泛舟,在荷花中小憩一会?” “不要,我什么都不想干,我就想趴在这里,你不要吵我……”墨玉的嘴巴撅的更高了,满眼怨念的看着池子中的鱼。 赤阳这才大约的明白了墨玉是心情不好,他有些为难的看着墨玉,如果实在自己手下的那些小屁孩,扇过去一个巴掌就老实了,可这不是他手下的小屁孩啊! 赤阳郁闷的看着墨玉,仔细盘算了一会,然后叹了口气,转身去找沈自初,不管怎么样,这总归是主上的徒弟嘛。 见到赤阳终于走了,墨玉才收起了郁闷的神色,偷偷的将蛊虫放了出去。赤阳是沈自初手下唯一一个还贴身带着的下属了,不能在他的面前露出什么不寻常的东西,更何况他的内功修为似乎很好,内功修为好的人,通常察觉力也都很高。 只不过墨玉没有没想到的是,赤阳居然去找沈自初了,这一下,墨玉是真的郁闷了,软软的趴在栏杆上,作生无可恋状。 “这是怎么了?想你哥哥了?”沈自初走了过来,坐在了墨玉身旁,伸手摸了摸墨玉的额头,“嗯,没发烧,明日还可以正常出发。” “师父,紫语去哪里了?我想学鞭子了。”墨玉巨额组合,看向沈自初,扯开了话题。 沈自初没想到墨玉会问这个问题,他愣了愣,想了一会才答道:“紫语犯了错,师父罚了她,近几日是不会回来的,鞭子师父亲自教你,如何?” 墨玉眼睛一亮,“师父,你不是读书人吗?怎么还会用鞭子?” 沈自初挑眉,笑道:“《周礼》保氏篇有言,养国子以道,乃教之六艺,一曰五礼,二曰六乐,三曰五射,四曰五御,五曰六书,六曰九数。骑射之道,是为怡情、修身、强体。” 墨玉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反正她是不行沈自初糊弄她的这一套的,他沈自初要是不会武功,还当什么墨玉使,底下的人就压不住了,迟早被人掀翻了。 “那师父,你要学那么多东西,还都高人一等,那你可不就是无敌了?”墨玉眨着眼睛,无辜的看着沈自初。 沈自初的面部肌肉抽了抽,想要骂却又骂不出口,点着墨玉的鼻尖说道:“你这都是哪里学来的?高人一等乃是贬义,你这是在说你师父的不是吗?” “啊?”墨玉捂住了嘴,惊恐的看着沈自初,“师父你生气了啊!” 沈自初一滞,他看着墨玉,甚至将那个曾经对他无礼的女孩子重叠在了一起。沈自初自嘲的一笑,叹了口气,起身。他看着湖面的荷花,背着手,颇有一股仙风道骨的意味,只是身上透出的那种淡淡的忧伤无法掩盖。 “师父。”墨玉老老实实的半跪在了地上,仰头看着沈自初的背影,“玉儿错了,玉儿不该让师父想起师母的……” “你说什……”沈自初皱着眉头转过身,就爱你懂啊墨玉跪在带和是哪个,连忙拉着她站起来,“你跪什么?谁说我想起你师母了。” “不是吗?”墨玉担忧的看向沈自初,想要从他的脸上找出一丝证据,但还是无劳的低下了头,“紫语说,我和师母很像,师父也是因为师母才……” 沈自初睁大了双眼,他震惊的看着墨玉,“你说是紫语告诉你的?” “啊?”墨玉睁大了双眼,无辜的看着沈自初,“我不压力这么说吗?” 沈自初沉下了脸,眯着眼将墨玉拉到一旁坐下,声音低沉的说道:“不,我的徒儿,自然不需要有任何事情瞒着我,你做得对,只是有些人,恐怕不能再用了。” 墨玉迷迷糊糊的看着沈自初,不解的打了个哈欠,“师父,玉儿累了,玉儿想去池子里看荷花睡觉。” 沈自初吩咐人曲江小舟摇过来,亲自撑船带着墨玉进了荷花深处。 比起黑衣卫,墨玉倒是更愿意让沈自初摇着船带自己进来看荷花,毕竟比起不熟悉的黑衣卫,沈自初至少不会对自己做什么小动作。墨玉懒洋洋的躺了下去,找了一个舒服的位置,将手帕盖在了脸上,浅浅的睡了过去。 沈自初原本只是想要进来放松一下,将刚刚聪明与嘴里听来的话丢出脑外,却没想到见到了这样熟悉的一幕。 “阿绪,你知道我为什么要你摇着船吗?” “阿绪,电视上四爷就是这样喜欢上了盖着手帕睡觉的若曦的。” “阿绪你都无敌了,你那么厉害,为什么还要回来找我!” “别,你沈绪这样高人一等,我可承受不起……” “阿绪,别拦着我,我不想被困在这里……” “阿绪,我累了,放了我吧……” “沈绪,你我从此恩断义绝……” “……阿绪,我死了之后,别葬我,我火化了吧,我不想再被困在一个地方了,我想去看看山川河流,想去瞧瞧人间百态,想去尝尝那些我没吃过的小吃……别再困着我了……” …… 墨玉的身子是僵硬的,但是她不敢乱动,还有摆出一副熟睡的模样来。沈自初一直盯着自己看着,她感觉不出到底是什么样的眼神,但是心里总是毛毛的。 沈自初忧伤的挪开眼,自嘲的一笑,她说过的,她说过那么多次,可是为什么他总是记不住呢?他的线拉的越紧,她就越不自在,以至于最后…… “玉儿,师父不会困着你,你想做什么,便去做,你应该是天空中无拘无束的鸟儿,不该被困着的……” 沈自初低沉的声音传入耳中,虽然这话是对自己说的,但是墨玉却怎么也无法确定这真的是对自己说的。像是透过她,对另一个人的承诺,难道是那个已经消失了的老乡? 墨玉没有找到答案,鼻子忽然嗅到的意思甜腻的气味将她迷晕了过去。墨玉心中暗骂“卧槽”,但却不敢多动弹一下,生怕被人瞧出了破绽。 见墨玉睡熟了,沈自初浅浅的笑了,他从船上站了起来,打了个响指,赤阳撑着一直小舟出现在了一旁。 “守着玉儿,船给我。” 沈自初和赤阳换了船,慢悠悠的摇着朝更深处走去了…… 小船没有往前走多久,沈自初很快就停了下来,默默的看着面前的一盏金莲花。沈自初伸出手,摸了摸金莲花中央摆着的玉瓶,眼中带着柔和的神色,“你说你最喜欢临水别苑,我就一直将你放在此处,住着可舒服?” 没有人回答他,甚至没有任何声音的回应。沈自初低下头,闷闷的笑着,眼角却泛起了泪光,“我找到了一个和你很像的人……你放心,我不会勉强她了的……你不要怪我……我会让她无拘无束的长大,自由自在的做她想要做的事情,不会让她像……” 沈自初抬起头,定定的看着金莲花上的玉瓶,爱怜的抚摸着瓶身:“你看过了山川河流,瞧过了人间百态,尝遍了你没尝过的小吃之后,能不能回来瞧一瞧我?我想你了,很想很想,我甚至看着我徒弟都会想起你,你什么时候能回到我身边?我错了……” 正文 第135章 血嗜 出青州的时候,天还没亮透,墨玉坐在车内,小心的掀起车帘往外看着。 “师父,我们就走了?不用去和那个将军打个招呼吗?”墨玉看向城门外不远处端坐在马上望着马车的卫永康。 “卫将军的职责是驻守桑蓝军,他不便为我们送行,就这样罢。”沈自初笑着摸了摸墨玉的头,“谢谢卫将军吧。” “嗯!”墨玉笑着点头,探着身子出去,对卫永康摇了摇手。 卫永康一愣,也抬起了手,对墨玉招了招手,笑着颔首,目送马车远去。 …… 到达正南山下的时,已经经过了十数日的颠簸,墨玉整个人难受的趴在床上一动也不想动。 “师父让人再去熬点药给你喝?”沈自初坐在墨玉的床前,脸色也不是很好看,路上躲过了两波前来暗杀的测科,但是马车也着实走的太快了,每个人都是神形疲惫的模样。 “师父,咱们明天再上山吧,哥哥要是看到我这样难受,他会心疼的。”墨玉趴在床上忍着不断翻上来的胃酸,软软的对沈自初说道。 沈自初想了片刻,问道:“玉儿不想喝药?” 墨玉一顿,老实的点了头,“师父,太难喝了,喝了还要吐出来,师父给我弄些酸的东西吃吃就好了,玉儿睡一觉就没事了。” 沈自初环视了一圈,眉头微皱,虽说这里已经到了正南山下,但是那些刺客却不一定会就此离去。沈自初有些为难的看了一眼趴在床上的墨玉,暗自叹了口气,颔首道:“玉儿好好休息,师父就在隔壁,赤阳在门口守着,有什么事就喊。” “师父也去睡觉吧,玉儿好累的……”墨玉抬起头,对沈自初摆了摆手,又趴了回去。 沈自初点头,给墨玉搭了一条薄毯,就退了出去,轻声将房门关上,转头对站在一旁的赤阳说道:“好生守着姑娘,不许任何人靠近。” “是。”赤阳拱手,待沈自初进了自己的屋子之后,这才抬起头,无奈的叹了口气。 上山只需要半日的功夫,可是一进了城镇,姑娘就吵着要躺下睡觉,若是又有刺客追上了,这就不是轻易能避开的了,主上带的人手也不够…… 墨玉听到隔壁房的动静消失了之后,缓缓地睁开了眼,脸上已久带着菜色,只不过却没了刚刚那虚弱不堪的眼神。 墨玉撑着自己,从床上坐了起来,盘腿端坐在床上。她伸手将头上的发簪取了下来,一头青丝软软的披散在了肩头,只是隐约间藏了几缕白发。墨玉垂头看去,无声的叹了口气,没有察觉到有人过来,暗自召唤出了蛊王。 “附近有死牢吗?” 蛊王在空中打着转:没有,就连快死了的人也没有…… 墨玉垂下眼皮,默默的看着床沿,不能让连城看到自己这个模样,否则他非疯了不可。墨玉抬起头,扫了一眼门外,“后面追着的刺客还在镇子外吗?” 蛊王歪了歪头,然后做了几个弧形的转:在的。 “黑衣卫在镇上守着,他们当然不敢进来。” 墨玉眯起眼,冷冷的看着手中拿着的一块令牌,这是前几日她找到了,对方是唐氏一族的派来的,唯一和唐氏有牵扯的,就是韩光了,倒是小瞧了对方,他竟然能让唐氏一族出动为他报仇。当然,也不能否定沈自初,一个大儒不惜得罪一个氏族,动了人家的蛋糕,自然会被人视作眼中钉。 “对不起,要利用一下你们的性命了。”墨玉嘴角牵起一抹冷笑,掐了几个繁复的法决,将能催动的蛊虫全部放了出去,“来吧,一个也别回去了……” 是夜,墨玉从床上睁开了眼,默默的看着床帐,“来了……” 楼梯上的喊杀声不断传来,墨玉从床上坐了起来,慢慢的靠近了桌上摆着的香炉,将其捻灭了才回床上。 隔着床帘,墨玉的手中不但掐出一个又一个的法决,唇角不断的蠕动着,一股虚弱的感觉涌上心头。心口一疼,墨玉皱起了眉头,却没有停下,手指飞快地翻覆着,对外面隐藏着的蛊虫发出一道道指令。 每一个黑衣卫的手中都提着一把刀,几乎每个人都是手起刀落,将那些前来刺杀的刺客砍了个干净。 在黑衣卫的面前,墨玉并不打算用夺去生命的法子,她暗暗的指挥着地上的蛊虫开始吞噬血液,眉心那一枚朱砂痣再次浮现,称得墨玉一张小脸更为妖冶。 喉咙一甜,墨玉惊讶的睁开了眼,一股甜腥味传入口腔,一道细细的血线顺着嘴角滑落。 墨玉眯起眼,将那血抹在了床沿,手指掐了个法决,召唤了几只蛊虫进来,将这些血吞了。才吞下这血,蛊虫就忽的发了狂,转头就往外爬去,速度比起之前,快上了不少。 “给你们一炷香的时间。”墨玉再次闭上眼,将嘴里的血咽了下去,默默的催动着蛊虫将那些血液吞噬干净。 来的刺客有三十人,没有半个时辰,就尽数被黑衣卫给斩杀了。沈自初冷漠的站在楼梯口,看着地上那被打破的酒坛,以及混了酒水散发出难闻气味的鲜血,皱起了眉头,“这血,看着淡了些……” 赤阳一愣,疑惑的望向沈自初。 墨玉舔了舔嘴角,餍足的咽了口口水,看着地上几只死去的蛊虫被蛊王吞下,笑道:“虽说血嗜鸡肋,但是这一刀一命的手段,还是将足量的生命力都留在了血里,七七八八吧。” 墨玉伸手,将自己的头发挑了起来,仔细的查找了一遍,确认没了白发之后,这才重新燃了香,回到床上继续睡觉。 沈自初进来的时候,屋子之中满是甜腻的迷香,他给赤阳使了个眼色,将香炉拿了出去,抬脚朝床边而来。墨玉已经沉沉的睡下了,沈自初没有发觉什么异常,给墨玉拉了拉被角,便转身离去。 这一夜的客栈是不平静的,每个人都好像做了一夜的噩梦,起来的脸色都不是很好看。墨玉揉了揉眼睛,推门走了出去。 “姑娘醒了?”赤阳站在门口,拱手对墨玉问候着。 “啊,师父呢?”墨玉迷糊的看了一眼赤阳,越过赤阳的身子,概略的扫了一眼门外的场景,没有发现任何打杀过的痕迹,一切都干净的像来时一样,除了墙角被她用老鼠弄倒的酒坛…… “主上听闻镇上有青梅汁卖,清晨便出门去买了,想来这时也该回来了。”赤阳笑着对墨玉解释道。 “哦,我有点饿了,你能先帮我拿些吃的吗?” 赤阳一愣,随即躬身道:“姑娘稍后,属下这便去取些点心来。” “我这里有。”一道熟悉的声音突然出现在身后。 墨玉猛地转过头看去,是紫语。墨玉小心的掩藏着自己眼中的情绪,笑着上前拉住了紫语的袖子,“紫语你去哪里了?我都有些想你了!” 紫语瞳孔微缩,仔细的瞧了墨玉一眼,笑着将手中的盘子放到了墨玉手中,“让姑娘想念,是紫语的荣幸,姑娘若是饿了,便先吃吧?” 盘子之中带着一股熟悉的气息,墨玉低头看去,是猪血糕?墨玉轻轻的嗅了嗅,有鲜血的味道,这道糕点,似乎是昨天晚上的,虽然盘子是热的,但是这很明显就是刚刚蒸好的。 差点都忘了,黑衣卫的人手不是很多,又来了三十个刺客,可不就要多召集人过来吗?被罚了的紫语,这时候不回来,什么时候回来?再看紫语这瘦了一圈的模样,整个人憔悴不堪,看着就是被虐惨了模样,不让你更惨一点,怎么对得起我墨玉呢! 墨玉捏住了鼻子,嫌弃的看着这盘“猪血糕”,摆着手给了赤阳,“我怎么觉得好腥啊,给你吃,你站了一晚上了肯定累了,我去师父房里找蜜饯吃……” 说罢,墨玉就跑开了推门进了沈自初的屋子,往箱笼中去找蜜饯。 赤阳皱着眉头看着手中的盘子,也察觉到了一丝不妥,低头去嗅了嗅,猛地抬起了头,“紫语你……” “怎么了?”紫语牵起一抹笑,扫了一眼沈自初大开的屋门。 赤阳眯起眼,手捏着盘子,漠然的看向紫语,“我原本以为你只是做错了事,你竟然这样对姑娘,若是她知道这盘子里洒了……” “洒了什么?能有什么?这盘猪血糕你不愿意吃,就还我!”紫语正要伸手去拿,手却僵硬在了半空,她愣愣的看着楼梯处,“主……主上?” 赤阳转过身,也惊了一惊,他躬身对沈自初行礼,“主上,我……” 沈自初抬起手,止住了赤阳的话,扫了一眼他手上的盘子,似笑非笑的点着里面的猪血糕问道:“这是昨天晚上在大堂取的?” 在房里找到了蜜饯的墨玉轻轻一笑,成了。 紫语惊恐的看着沈自初,扑通一下跪在了地上,“主上恕罪,求主上恕罪。” 沈自初一勾嘴唇,将盘子拿到了自己的手里,“你让我恕罪?” 墨玉的手中捧着一小盒蜜饯,好奇探出头来,见到了沈自初,连忙招手,“师父,师父你回来了?你买到青梅汁了吗?” 沈自初望向墨玉,眼神稍稍柔和了一些,拿着手中的盘子,朝墨玉走去,“这么早就起来了?在师父这里偷蜜饯吃?” 墨玉完全没有被抓包的心虚,对沈自初吐了吐舌头,抱着蜜饯笑道:“我本来想吃点心的,但是紫语给我的糕点有股味道,玉儿不喜欢,又实在太饿了,只好来师父这里找蜜饯垫垫肚子了。” 沈自初刚刚被墨玉拉开的思绪,再次被牵了回来,他眯起眼,看着手中的这盘“猪血糕”,冷冷的一笑。 紫语被沈自初这一笑吓的一哆嗦,她甚至不敢开口求饶,瑟瑟的跪在一旁,等候发落。 “师父你为什么还要紫语跪着?”墨玉不解的看向紫语,“师父,紫语又犯错了吗?” 沈自初摸了摸墨玉的头,笑道:“是啊,玉儿想要罚她吗?还是直接拖下去,不要她了?” 紫语又是一抖,咬着嘴唇不敢说话,生怕自己一开口就得了一个最差的结局。 该死的老狐狸,你这不就是要我不要选嘛! 墨玉咬着嘴唇,拉着沈自初的袖子,怯怯的看着跪在地上的紫语,“如果我说要罚,紫语会打我吗?” 沈自初挑眉,嘴角微勾,“不会,她不敢。” 不敢打墨玉的紫语咬紧牙关,头却更加低了。 “嗯……那……”墨玉饶有兴致的看着地上战战兢兢的紫语,拖着长音,“做错了事情当然要罚的,但是玉儿不知道应该怎么罚。” 墨玉抬起头,望向沈自初,“师父没有门规吗?我记得说书先生将读书人都有规矩的,做什么事情都要按照规矩来,有徒弟的规矩就更多了。啊……师父你从来没有教过玉儿规矩呢!” 沈自初仰头大笑,轻轻的拍着墨玉的头,“我的徒儿,没有规矩束缚,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真的吗?”墨玉睁大眼睛,一双灵动的大眼睛忽闪忽闪的。 沈自初“嗯”了一声,拉着墨玉下了楼,将手中的糕点丢给了赤阳,“让她将这盘糕点吃了领罚去。” 紫语面如死灰的看着沈自初离去的背影,正要开口求情,却被赤阳塞进嘴里的猪血糕堵住了嘴。 “唔唔呜……”紫语摇着头,想要将猪血糕吐出去,双手朝赤阳手上抓去。 身后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了两个人,一人抓着紫语的一只手臂,将她的手断了,再次默默退了下去。 “将带血的糕点送给姑娘吃,你倒是好创意。”赤阳不屑的看了一眼紫语,捏着她的下巴,逼着她将糕点咽下去,然后继续往里塞,“紫语,我原本以为你是老人,看的比我明白,还想着想你学习一二,结果……你竟然连你教我的都没做到!” 赤阳将盘中的糕点一股脑塞进了紫语的嘴里,手指在她的衣襟上擦了擦,嫌弃的将她踢开,冷声道:“来人,将她拖下去。” 正文 第136章 我找哥哥 吃过早饭,墨玉就将自己喜欢的点心带上了马车,站在车辕上对还没上车的沈自初招着手:“师父,师父,你快来呀!” “知道了,有了哥哥就忘了师父的小没良心。”沈自初笑着走了过来,用手中的折扇轻敲了一下没有的头,“好了,上车吧,中午能赶上和你哥哥吃饭。” “嗯!”墨玉殷勤的为沈自初打起了车帘,等沈自初进了马车,又狗腿的上前为他敲腿。 正南山的路修的很好,几乎每一步都有台阶,最后在山前,沈自初和墨玉还是放弃了根本上不去的马车,选择了徒步。 “师父,玉儿好累的……”墨玉撅起嘴,对拉着自己手的沈自初撒气了娇。 “刚刚不是还说不要等滑杆吗?怎么这就累了?”沈自初好笑的点了点墨玉的鼻头,一把将其抱了起来,托着墨玉屁股继续往上走。 “属下这就让人准备滑杆。”赤阳很有眼色的说道。 “不必了,还剩下半个时辰的路程。”沈自初摇头,拒绝了赤阳的建议,他眯起眼,往上看着,“东西都带着了?” 赤阳回头看了一眼身后护卫拿着的礼物,应道:“都带上了。” 沈自初抱着墨玉,顶着炎热的日头,宽袍大袖,却没有出半点汗。墨玉抬着手,将头顶的太阳挡住了,另一只手环住了沈自初的脖子,嘴巴越翘越高。 “师父,凭什么你不用流汗,玉儿都要热死了!”墨玉的嘴巴上甚至够挂一只油瓶了。 “给姑娘撑伞。”沈自初目不斜视,随意的吩咐了一句。 一片阴凉打在头顶,墨玉抬头看去,一把纸伞撑开在了头顶,顺着伞柄看去,是一只站在一旁的赤阳。墨玉愣了愣,“赤阳,你刚刚没有拿伞啊。” 赤阳顿了顿,然后才迟疑的说道:“可能是属下早就意识到了姑娘会热?” 墨玉“噗”的一声笑了出来,搂着沈自初的脖子哈哈大笑。肚子一抽一抽的疼,可是却止不住的笑,在一个回眸时,墨玉的笑声终于顿了。 那是一块牌匾,足有三丈宽,上面挂着一块白玉匾,遒劲三字“正南道”,一股正气凛然扑面而来。 “我们……到了吗?”墨玉微张着嘴,她想过无数次正南道应该是什么样的,就是没想到会是这样的。 崇阁巍峨,层楼高起,面面琳宫合抱,迢迢复道萦纡,青松拂檐,玉栏绕砌,金辉兽面,彩焕螭头.这样瞧着,倒更像是仙境一般了。 “这正南道,倒是有钱。”沈自初似笑非笑的说道。 墨玉的心一跳,她差点忘记了沈自初是墨玉使,当然是为朝廷做事的,而正南道却又这样恢弘的建筑,竟然不低于王府级别了,这样如何能不引起上位者的猜疑? 沈自初拾阶而上,才踏上最后一阶台阶,便被一群突然出现的正南道弟子拿剑指着了。 正南道弟子一出剑,沈自初的护卫们也不甘落后,纷纷拔出武器,两方对峙了起来。 “师父……”墨玉的身子往沈自初的怀里缩了缩。 “将武器放下。”沈自初抬手,说道。 没有任何的犹豫,护卫们齐刷刷的收起了各自的武器,冷冷的,有如石像般站在沈自初的身后。 “来者何人?何故上我正南道?”为首的正南道弟子收起了剑,对沈自初问道。 墨玉好奇的看着他们,沈自初将墨玉放了下来,拱手道:“在下沈绪,求见正南道掌门。” 墨玉见沈自初行了礼,也照模照样的福了一福,“我是墨玉,我来找我哥哥墨连城。” 几人一愣,对视了一眼,正南道众人都知道,自家掌门去了一趟武林大会,就带回来了一个关门弟子,名字就叫墨连城,他居然还有个妹妹吗? “请再次稍后片刻,我们这就去通传。”守门的弟子将沈自初和没有几人带到了会客厅,随后就出去让人找掌门去了。 陆正文来的很快,他的身后跟着的是宁尘礼,两人身边都配着剑,面带喜色,匆匆走了进来。 陆正文大步来到了沈自初的身前,带着宁尘礼对沈自初拱了拱手,“先生恕罪,门下弟子不识先生,有所怠慢了。” 沈自初报的是自己的大名,只不过,他的大名不如他的字那般有名,只说是沈绪,正南道的弟子都不清楚他就是那个大儒沈自初。 墨玉歪着头看着两人,真是……好久不见了呢,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哥哥没有出来,是因为害怕太激动被沈自初看出来吗? 沈自初起身,对陆正文回礼,寒暄道:“并无怠慢,陆掌门客气了。” “这位小姑娘就是小师弟的妹妹了?”宁尘礼笑着看向墨玉,问道。 墨玉好奇的望了过去,对宁尘礼眨了眨眼,“如果你的小师弟叫墨连城的话,那他就是我哥哥啦!” 沈自初含笑看着墨玉。 陆正文倒是不明白为什么墨玉会突然上门,但是先前连城收到了一封信之后便对自己提了一个要求,那之后,陆正文也大约想明白了一些事情。陆正文不会过多的产于朝廷中事,但是也不代表他不会袖手旁观,该帮的时候还是要帮一把的。 宁尘礼暗自咂舌,没想到这个墨玉公主演戏也演的那么逼真,“那我那小师弟就是你哥哥了。” “那我哥哥呢?” “额……”宁尘礼摸了摸鼻子,“小师弟正在习武,这个时候正是门中弟子修习的时间,你若是想看他,我带你去吧?” 墨玉转过头,眼神雀跃的望向沈自初。 沈自初颔首,示意赤阳跟上,自己留下与陆正文说话。 墨玉一蹦一跳的朝门外跑去,见宁尘礼没有跟上来,又跑回来,拉着宁尘礼的袖子往外走去,“你快些呀,我要去见我哥哥!” 宁尘礼惊讶的看着墨玉,无奈的一笑,脚下的步子也快了不少…… 出了门,因为身后跟着赤阳,墨玉也没有过多和宁尘礼交谈,一副很是兴奋的模样扯着宁尘礼往前走着,“在那边吗?还是那边?你快些呀!” 忽然,墨玉的脚步顿了顿,又不动声色的继续往前走,只不过速度却慢了些。她皱起眉头往一旁的假山后看去,那边有人在往这里瞧,躲躲闪闪的,很是诡异。 没等墨玉多想,就跑出来了一个穿着白衣的正南道弟子,他急急的跑到了宁尘礼的面前,“大师兄,大师兄,师姐又跑到后山去玩了,你快去瞧瞧啊!我们都追不上师姐……” 宁尘礼为难的看了一眼墨玉,犹豫了片刻,问道,“姑娘,我让弟子送你去可好?” 墨玉很是善解人意的点头,“你去吧,我自己去找我哥哥就好了。山上太危险了,女孩子不能一个人在山里玩的。” 宁尘礼一愣,笑着对墨玉拱了拱手,便离去了,临走之前,还让那个过来通风报信的弟子带墨玉去找连城。 等到宁尘礼走了之后,那名弟子转过头,笑着引着墨玉往前走去。 “小妹妹,你是墨连城的妹妹?”那名弟子笑眯眯的对墨玉问道。 赤阳扫了他一眼,没有阻拦他对墨玉套近乎。 “是啊,大哥哥你也是我哥哥的师兄吗?”墨玉对他白了一个笑容。 “也可以这么算。”那名弟子说道:“我们不是同一个师父,不过是同一门派的弟子,自然也算师兄弟了。” 赤阳又看了他一眼,就糊弄小孩子吧,什么不是同一个师父,以为我听不出来你不是嫡系弟子吗? “哦……”墨玉“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 那名弟子见赤阳就走在后面,完全没有搭理自己的意思,压低了声音对墨玉问道:“那个,小妹妹啊,哥哥问你一个问题啊。” “你问呀。”墨玉歪着头笑着。 那名弟子摸了摸鼻子,小声的问道:“和你一起来的那个男人,是你爹吗?我听说你哥哥是孤儿来着……” 墨玉眨了眨眼,然后做出了一个悲伤的表情,“大哥哥,我爹爹死了……” “啊?”那名弟子没见过小孩子哭,一时间慌了手脚,顶着赤阳灼灼的目光小心的安慰着墨玉。 墨玉也不喜欢装哭,很快就止住了眼泪,汪汪的看着面前的人,“大哥哥,我想我哥哥了。” 所以你为什么还不带我去找他? 那名弟子眼睛转了转,笑着站了起来,低头看着墨玉,“你还没有告诉我,那个男人是谁呢。是你叔伯吗?” “不是。”墨玉摇头,心头浮上一丝警惕,“他是我师父。” “哦?”那名弟子有些惊讶,“看着不像啊,你师父也是武林中人吗?” 墨玉似乎明白了些什么,摇头道:“我师父读书很厉害的。” 那名弟子差点没忍住笑,指着墨玉说不出话来,但是在接触到了赤阳的目光之后,又忍了下来,他弯着腰,对墨玉哄道:“嗯……大哥哥忽然想起来还有事情忘了做,你在这里等我一会,我马上回来啊……” 说罢,也不等墨玉做出反应,转身就走了。 墨玉紧绷着脸,漠然的看着那人离去,转头问赤阳,“我们是被甩掉了吗?他不带我们去找哥哥了?” 赤阳原本还有些阴沉的脸忽然变得错愕,他望着仰头看着自己的墨玉,迟疑的点了点头,“属下想,咱们是被人丢了,他约莫不会回来了……” “他不怕有人骂他吗?”墨玉转过头,冷冷的望向那人跑走的方向,如果门下弟子都是这样对自己的,那么连城的待遇呢?所以他才会想去从军吗? “姑娘还要去找连城公子吗?”自从出门之后,沈自初下面的人都是这样称呼连城的了。 “当然要去,我管他们怎么样,我是来找我哥哥的!”墨玉扬起下巴,指着前面的路说道,“你能找到我哥哥吗?” “自然可以。”赤阳微微颔首,在他的眼中,除了宁尘礼那几个功夫好的,正南道中并不是一块铁板。 大约花了半柱香的功夫,赤阳就找到了正在习武的一群半大的少年。隔得很远,墨玉就已经感受到了连城的气息,只不过在,这股气息,并不稳…… “掌门的关门弟子也不怎么样嘛!”一人拍着手,骄傲的看着半跪在地上狼狈不堪的连城。 墨玉的眼睛瞬间红了,他们竟然敢!她的哥哥是越王世子,就算放在皇子堆里,也能和他们平起平坐,他们凭什么! 赤阳感受到了墨玉翻腾的怒气,小小的惊讶了一下,然后微微颔首,不愧是主上的徒弟。 “行了,听说他家里人来了,有个妹妹还找过来了。”有人拉住了那个人,皱着眉头说道。 那人不屑的将手挥开,随意的拍了拍,低头看着半跪在地上的连城,“慌什么?三师兄去拦着了,没个一两个时辰是找不过来的!” 连城握着剑的手一紧,目光冷冽的望向说话的那人。 “你……你瞪我做什么?还没被打够吗?”那人被连城的目光吓了一跳,抬脚就朝他的右臂踢去。 “赤阳!”墨玉见状一急,哪里还忍得住,大步跑了过去,边跑边叫赤阳拦住那人的动作。 连城天地啊了熟悉的声音,猛地抬起了头,眼眶之中瞬间蓄上了泪水,嘴唇蠕动着,低声唤道:“妹妹……” 赤阳眯起眼,早在察觉到一群少年在欺负这个明显小上好几岁的孩子,他就觉得很不自在,强者从不是这样彰显的,更何况这还是姑娘的兄长。已得到墨玉的命令,赤阳就飞身朝那些少年而去。 “赤阳,给我废了他的腿!”墨玉指着那名刚刚想要踹连城的正南道弟子,对越过自己的赤阳令道。 “是!”赤阳的嘴角露出一抹笑,果然是主上的弟子,“姑娘要她哪条腿?” 墨玉已经跑到了连城身前,心疼的蹲了下来,小心的扶住了连城摇摇欲坠的身子,取下了他的剑放在一旁草地上,冷声对自己身侧的赤阳说道:“都要。” 正文 第137章 手臂没好? 那人往后一跃,想要躲开赤阳朝他踢去的腿,却没想到下一刻,赤阳就追上了他。 “你!”那人才惊叫了一声,脚就被赤阳捏住了。 “叫吧。”赤阳朝他灿烂一笑,手下一用力,将他扯了下来,一把捏碎了他的膝盖。赤阳拖着他的腿,往下一拉,抬脚踢碎了他的另一条大腿骨。然后便松了手,负手站在了墨玉的身前,冷冷的望向剩下那些怔楞的少年们。 墨玉看着气息紊乱,连城那断了的右臂,这时候应该是长好了的,可是到现在却还不能感受到原本那畅通的经络,墨玉起身冷眼看着这一群人,沉声道:“都说正南道乃是正道之首,竟然残害同门,将我哥哥打成这样,我却要去问问你们掌门究竟是怎么管的门派!” 原本还有些蠢蠢欲动的弟子们,听了墨玉这一番话,顿时犹豫着不敢上提前了。 赤阳惊讶的转过身,当他在看到墨玉眼中的认真与严肃,没有半丝犹豫,就站到了墨玉的身后,冷冷的望向隐隐围着他们的正南道弟子。 “哼,都愣着做什么?”刚刚那个丢下墨玉离开的人走了出来,“自己的师兄弟被人打伤了,就知道站着不动吗?” “三师兄!”众人纷纷出声。 墨玉眯起了眼,原来就是他。 赤阳皱眉,虽说知道自己的人在附近潜伏着,但是却不好露面,他低声对墨玉说道:“姑娘,人太多了,属下怕应付不过来,还请姑娘……” “那就让他们掌门来收拾他们!”墨玉和连城对视了一眼,她伸手摸了一个信号弹出来,做了个小动作,假意是从连城的衣袖之中拿出来的。 “不就是一个书生?值得大惊小怪吗?我们正南道……”三师兄对众师弟训完话,才转过身,就看到了墨玉手上拿着的那个信号弹,暗道不妙:“你,你拿着什么?” “你猜啊。”墨玉扯了扯嘴角,对他露出一个阴笑,然后拉下了信号弹的线。 一道光从墨玉的手中迸射而出,伴随着一声尖啸,在空中开出了一团火焰。墨玉丢掉了手中的信号弹,冷冷的看向围着自己的人,“猜到了吗?” “你……你为何有本门的信号弹?”三师兄的眼中带上了惊恐。 墨玉没有理会他,而是转过头扶着连城,仔细的检查他身上的伤痕,只是这一检查,面色却越是阴沉。 …… 信号弹发出来的那一瞬间,沈自初就从椅子上站了起来,面色沉沉的望向屋外。 陆正文几乎是在沈自初站起来的那一刻站起来的,他看到屋外那一朵焰火时,微微一愣,然后才想起来,这是之前他送给墨玉的那枚信号弹。陆正文有些不安,心中涌上了一股莫名的情绪,总觉得有什么事情要发生。 “我徒儿遇到了麻烦。”沈自初转过身,脸上已经没有了之前对陆正文的笑容,也不多话,径直往外走去了。 陆正文哟徐诶诧异,明明之前他试探沈自初的时候,沈自初是完全不知道墨玉和连城的身份的,他是怎么知道信号弹是墨玉发出来的呢? 原本他以为是读书人的脑子比一般人要灵活,毕竟在正南道,没有弟子会发射信号弹,然而在陆正文察觉到身边有不少人跟着他们行动的时候,心下一凛,望向沈自初的眼神也更加深切了,难怪墨玉公主会提前来信…… “师父,怎么您也……”转过一个弯,几人碰上了走来的宁尘礼,他疑惑的看着沈自初和陆正文。 “你怎么在这里?你不是带着……她人呢?”陆正文脸色一变,莫不是遇上了朝廷的追杀? 沈自初扫了宁尘礼一眼,寒冷的目光让你从来不由得打了个寒战。 “师父,方师弟说师妹去了后山,我刚刚去找她去了。弟子请了方师弟送墨姑娘去找连城,这是怎么了?”宁尘礼拱手对陆正文说道。 “呵。”沈自初在一旁站了一会,很快就想明白了其中的关卡,沉着脸也不等陆正文了,大步朝信号弹发射的方向而去。 “这……师父,这是怎么了?”宁尘礼有些发懵,他怎么才离开这么一会,就什么状况也看不懂了? 陆正文往一旁看了一眼,没有多说,拉着宁尘礼匆匆跟上了沈自初的脚步。宁尘礼虽然疑惑,但是也不敢多问,沉默的跟了上去,他总觉得每次见到墨玉都没有个安静的时候。 “你师妹呢?这时候她怎么去了后山?”陆正文低声问道。 宁尘礼一愣,然后摇头,“师妹应该没有去,昨夜下了雨,弟子没看到后山有师妹的脚印。” 陆正文的心慢慢的沉了下来,只道今日这件事不会善终了。墨玉的行事风格他是深深的体会过的,如果只是她自己被怠慢了,那不会缩计较,但是如果碰上了连城,墨玉就不会轻易忍下来了。 沈自初的脚步很快,顺着暗中黑衣卫的指引,马上就找到了扶着连城站在一群白衣正南道弟子之中的墨玉。沈自初的脚步一顿,站在远处望着墨玉。 这时候的墨玉,没有一丝娇气,眼神坚定,带着一丝怒气,与围着自己的少年对峙着。 陆正文也到了沈自初的身后,见这状况,面色十分不虞,但却没有上前,只是站在这里默默的看着。 墨玉在察觉到沈自初已经到了的时候,她与连城对视了一眼,两眼一闭,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嘴巴一瘪,放声大哭了起来。 “哇……你们都欺负我,你们都欺负我哥,你们都是坏人……” 陆正文、宁尘礼:这是墨玉公主吗?这真的是墨玉公主吗? 沈自初:……我的徒弟还需要调教…… 赤阳:天呐!姑娘太可怜了…… 众弟子:明明是你欺负了人好不好! “玉儿……”沈自初走了出去,来到了墨玉面前,与连城对视了一眼,将墨玉抱了起来,让她伏在自己胸口,轻拍墨玉的背脊安慰着。 “师父?”墨玉愣了愣,一滴泪正好落在了沈自初的肩膀上,她眨了眨眼,望向连城。 连城笑着摇头,缓缓站了起来,对沈自初拱手施礼,“您好。” “只是一个读书人,又不是掌门,慌什么!他徒弟废了师弟的腿,那便用他的手来赔吧!”三师兄冷笑一声,一个读书人,少了一只手还能做什么呢?看这样子,连个功名也没考上,能有什么出息? 沈自初转过身,上下打量了一番连城,见到他满身的灰尘,以及裸露的皮肤上细小的破口,行动不便的左腿,皱起了眉头,冷言道:“正南道就是这样对待自己的弟子的?放任一群少年欺辱一个孩子,还有我的徒儿……陆掌门?” 陆正文被点到了名,带着宁尘礼,面色沉沉的从一旁走了过来,扫了一眼刚刚说话的那名弟子,上前对沈自初拱手道:“沈先生,此间之事,是在下管教不严,今日定然会给先生与墨玉姑娘一个交代!” “哼!”墨玉转过头瞪着陆正文,“我哥哥做了你徒弟,你就是这样对他的?你看看我师父,你再看看你自己!你就让你的关门弟子被人这样围着打?我哥哥的右臂断过,我看着到现在都还没好呢,你竟然让人这样欺负他!” 墨玉说的很是隐晦,不是当时亲历武林大会过的人,无法从这段话之中听出言外之意。而能听懂的,在场也只有陆正文,宁尘礼,连城和墨玉四人了。 “什么?”陆正文一愣,诧异的看向连城,“你的右臂……没好?” 沈自初彻底沉下了脸,冷笑一声,“原来正南道是这样对待弟子的?在下今日真是大开眼界!” 三师兄见陆正文的脸色越来越难看,急忙上前一步,对陆正文说道:“掌门师叔你别听这人嘴皮子胡扯,他们这些读书人就只有一张嘴皮子利索……” “你给我闭嘴!”陆正文厉声止住了他的话,眯起了眼看着他,“尘礼说,你支使开了他,为什么?” 三师兄没想到陆正文会知道这件事,他转头看了一眼宁尘礼,带着一丝埋怨,仿佛在说:咱们内部的事情,你怎么可以就这样说出来告诉人呢? “说话!”陆正文见他不思悔改,还这样看着宁尘礼,心中点起了一把火。 墨玉见状,委委屈屈的拉着沈自初的衣服,说道:“师父,咱们走吧,他们都好凶的,都护短,那个人把我哥哥打趴下了,还要踢他受伤的右臂,我让她赤阳弄断了他的腿护着哥哥,他们都要上来打我们!” 连城挑眉,她这个妹妹,可是很少对人撒娇的,可是每次撒娇,谁能抵挡得住? 连城瘸着腿,缓缓走到了沈自初身旁,拉住了墨玉的手,正色道:“妹妹,哥哥不好,没能护住你……” 陆正文暗道不好,他可是见过墨玉的手段的,更何况,之前是墨玉用自己换了陆清歌的命,也是他们耽误了连城的伤,如果今日…… “你这个……”陆正文一张拍向站在他面前的三师兄,将他一掌打得吐血,跪在了地上,“谁允你这样做的?你们是同门师兄弟!” 宁尘礼走了过来,扶住了连城虚弱的身子,伸手去探他的脉搏。元额不能以为连城还会像以前那样拒绝自己,但是却没有。宁尘礼的手才搭到了连城的脉搏上,就吓了一跳,目光深深的望向连城,“你……” “大师兄,我并非有意隐瞒,只是……”连城苦笑了一声,“我只是一个孤儿,原先连妹妹还活着也不知道,如何能与这些家世好的师兄相比?” “你……”宁尘礼想要说他怎么会没有好家世,可是却又不能说出口,懊恼的看着自己,他应该多注意连城的! 沈自初冷冷的看着这一出闹剧,抱着墨玉朝来时的路而去了,“劳烦宁公子为我们准备一间房,我想,他或许需要先治伤……” 宁尘礼恍然,连忙应了一声,匆匆的引着沈自初往外走去,让人准备了热水,将师母和清歌找来安排屋子给沈自初和墨玉住。墨玉当时是怎样托付了连城给他们,他依旧记在心里,是他们周宁的亏欠了他们兄妹,他们兄妹没有计较,可是他们却还是辜负了…… 陆清歌扶着母亲过来的时候,墨玉站在院子里,脸色阴沉的可怕,赤阳守在门口,沈自初正在里面为连城治伤。 “墨……墨玉……”陆清歌在看到墨玉的时候,差点把后面的两个字也叫了出来,还是母亲掐了她一把才连忙止住了。 “你好。”墨玉对陆清歌点了点头,然后看向她身边站着的妇人。 妇人看着三十多,身穿水绿色缎袍,团花朱色木兰裙,头绾了一个双刀髻,头上只插了根点翠花铀,并着手上戴着的玉镯子,浑身上下没有一个装饰品了,配上那一双靴子,倒是多了几分不同寻常女儿家的英气。 “陆夫人。”墨玉对她点了点头。 “连城聪明,你也很聪明。”陆夫人带着陆清歌走了上来,对墨玉点了点头。 “我哥哥受到了不应该有的待遇。”墨玉的脸上没有表情,淡淡的对陆夫人输的哦哦啊。 陆清歌面色红红白白的,很是难看,但还是从陆夫人的手中抽出了自己的手,对墨玉深深的弯腰行了一个礼,“对不起,是因为我……我病了,身子没有好全,爹爹的为我四处奔波寻找良药,没有关注到小师弟……” “你不该和我道歉。”墨玉转过身,避开了陆清歌的这一礼,不接受她的歉意,“受伤的是我哥,不是我……” 陆清歌咬着牙,但是在看到门口站着的赤阳,还是咽回去了嘴里的话。 陆夫人拍了拍陆清歌的手,充作安慰,然后转过身,对宁尘礼说道:“尘礼,去拿个椅子来,墨姑娘还是个孩子,站了这许久,肯定累了……墨姑娘坐着等可好?我再给你拿些茶点来,这都中午了,想来也是饿了……” 正文 第138章 一介书生 陆夫人的为人处世很得体,不会让人感受到一丝的不愉快,就算墨玉对正南道有微词,也不会在这些小事上面落她的面子。 只不过,陆夫人这样善解人意的女人,怎么会生出陆清歌这样的的女儿?真是奇怪…… 宁尘礼一直守在门外,他为墨玉端来了一盘点心,就默默的站了回去。墨玉明白的,宁尘礼是因为愧疚,但是她并不打算消除宁尘礼的愧疚之情,对于正南道不关注连城的态度,她觉得自己很有必要开始考虑是否需要让连城继续留在正南道学武。 门被打开了,沈自初从里面走了出来,眉头紧锁。 “师父!”墨玉连忙放下茶杯站起来,朝沈自初走去,从没有这样的一刻让她这样需要沈自初这个师父,“师父,我哥哥怎么样?” 沈自初迟疑了一会,想到刚刚墨玉的举止之后,叹了口气,道:“经络没有长好,他的手臂之前受过很严重的伤,虽然没有留下疤,但是……” 沈自初没有说完,但是从他的眼神之中墨玉可以看出来,连城的手臂是真的没有好。她后退了一步,明明那时候好的差不多了,到底是为什么? 宁尘礼也是很惊讶,他与陆清歌对视了一眼,不安的望向墨玉。 “我……”墨玉低着头,声音低沉,“我想和哥哥单独谈谈。” “去吧,你们兄妹俩许久不见了,是该好好聊聊了。”沈自初拍了拍墨玉的背,“无论如何,师父都在你身后,你哥哥的事不要担心,师父会为他找来最好的药调理的。” 墨玉点了点头,迈着步子朝屋里走去。在路过宁尘礼的时候,她抬起头瞧了他一眼。这一眼中夹杂着太多的东西了,但是宁尘礼却看明白了,墨玉要他们给她一个交代。 等到墨玉进屋了之后,沈自初的脸色就沉了下来,转头望向正站在自己身旁的陆夫人,“陆夫人,我的医术并不差……” 陆清歌有些恍惚,她似乎从沈自初的眼中看到了曾经的墨玉,同样具有上位者的气势,极具压迫力,说出的话明明很是平淡,但却没有丝毫人情味。 …… “哥,为什么?”墨玉关上了房门,将蛊虫放了出来,确定没有人能听到他们的谈话,缓步走到了床前,默默的看着连城。 “与师父无关。”连城叹了口气,将衣裳穿好,拉着墨玉坐到了自己的身旁,“师父对我很好,只不过……” “有人嫉妒你?”听到“师父”这个称呼,墨玉微微怔楞,但是随即她就一下就点到了重点,“你不像是处理不好这些事的人。” 连城摇了摇头,“我既然出生贫穷,就不应该是左右逢源的人,原本以为稍稍青涩一些会显得自然,只不过……” “有人因此看轻了你?”墨玉眯起了眼,眼中闪过一道危险之色。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沈先生不会收我的,你看得出来吧?如果不是以为你,他不会在意我。”连城开门见山的对墨玉说道,“哥哥有自己的路要走,你我从来不应该将筹码都放在一起的。” “你当时不同意我拜他为师……”墨玉低下头。 连城顿了顿,伸手摸了摸墨玉的头:“已经过去了,沈先生对你很好。” “可你不好。”墨玉抬起头,将连城的手拉了下来,“正南道的修习很辛苦吗?你的手掌多了不少茧子了。” “握剑就是这样的,每日都练剑,自然会多。”连城抓着没有的手,轻轻地揉了揉,“我妹妹倒还是很可爱嘛!” 墨玉对他翻了个白眼,“我把那个人的腿废了,你会有麻烦吗?”既然连城不愿意离开,沈自初也没有再收一个徒的意思,那还是要将这里的事情解决掉。 “不许你浪费自己的血肉!”连城严肃的看着墨玉,对他来说,上一次的妥协,已经是极大的让步了。 “我知道,我当然不会,我师父应该可以……”墨玉垂下眼皮,她还是第一次知道墨玉使也可以医术高超。 “他很厉害?”连城皱起眉头,沉思了片刻,“没有必要,如果沈先生不愿意,不要强求。” “我觉得,师父应该会同意的……”墨玉低着头,抓着自己的裙角,“哥,你的手臂明明快好了,为什么会这样?” 最后还是绕回了这个话题,连城有些无奈的抚着额头,他叹了口气,“师父和大师兄下山为师姐找药调理身子,我留在了身上,正好遇上门内比武,我的手没好全,就受了伤。” 墨玉神色复杂的看着连城,她从不知道,连城还能这样神色从容的接受这样的事实,“我师父说,你的手经脉不通,可以说是半废了,你不觉得可惜?” 连城顿了顿,摇头,“我打算从军,作为一个将军,武功好并不代表能打胜仗。” 墨玉愣愣的看着连城认真的双眼。她不得不承认,连城说的没错,如果有那么一天,他势必是要亲自上阵的,比起武艺,还是并发来的更加重要。 “正南道终究是不足的,你想过改投师门吗?”墨玉抬起头看向连城,问道。 这一次,连城倒是仔细的思考了片刻,然后皱起了眉头,轻轻摇头,“若是论起兵法,非申子实申先生莫属,只不过他早年间尽数遣散了门下弟子,隐居在凤凰山上,不是没有人想过拜师,只不过申先生从不露面。” 墨玉低下了头,也为连城陷入了为难的境地,她想,或者可以在今晚再给连城用一次禁术,把他的经络全部打通了。想到这里,墨玉有些为难,如果这样的话,她或许撑不住,如果到时候又露出了白发…… 墨玉摇头,这不是理由,连城是为了她才伤了右臂,又是因为她才来到正南道,怎么都该试试才对。 墨玉的想法只是在脑中打了个转,很快就丢了出去,暂时不能让连城看出来,否则他一定不会同意的。 和连城多聊了几句,墨玉就出去了,连城既然打算继续就在正南道,那就要为他打算一番。才来的时候她为连城惹了麻烦,现在就压力去解决掉这个麻烦才对。 只不过,出了门,墨玉就没瞧见沈自初了,她四处张望了一番,都没能找到沈自初。 “墨玉……姑娘……”陆清歌端着一个托盘走了上来,神色有些复杂的看着墨玉。 “有事?”墨玉对于陆清歌始终提不起什么兴趣,如果不是这个女人,他们兄妹根本不胡有现在这些事。 陆清歌的笑容有些苦涩,但还是将托盘上的衣物送上,“原本我想着你来了,或许这些衣物能穿上,不过见你过的不错……” “你想说什么?”墨玉打断了陆清歌的话,直接问道。 陆清歌的脸色白了白,她知道周围或许有沈自初的人,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浅浅的道了句:“对不起。” 墨玉的眼睛闪了闪,陆清歌这个人的脾气,她一眼就能看透。一瞧就是个被宠坏了的娇蛮任性的大小姐,会点武,知道的道理,就想着拯救世界,她最不喜欢的就是这些自以为是还沾沾自喜的人。 只不过……陆清歌变得有些多。 “这话你说过了。”墨玉接过了托盘,“我哥哥,你们没有照顾好他……” 陆清歌的面色又是一白,她想起了那天晚上在客栈墨玉召唤出来的蛊虫阵,那种后怕,一直持续在她的脑海中。 “这话没意思了,我师父呢?”墨玉叹了口气,问道。 “沈先生去为方师兄治腿了,他不希望因为你的缘故,而让你哥哥在正南道过的更加不愉快。”陆清歌很快就说出了缘由。 墨玉有些诧异,她转头看向陆清歌,她瞧着,似乎是成熟了不少。 陆清歌似乎没少被这样的眼神看着,她有些赧然的撇过头,“我知道我任性,可你也是……” 说罢,陆清歌也不等墨玉的反应,一路小跑离开了,似乎是害怕墨玉的迁怒。 墨玉站在原地,有些怔楞的看着自己手上捧着的托盘,这上面是她之前在中州穿过的衣服,看叠痕,陆清歌一直很好的收着,是预备着自己哪天会来吗?不过,她任性吗? 墨玉没有想出一个答案,也不再多想了,转身朝外面走去。 这样小的女孩子一个人在正南道中走着,很少有人想象不到她是谁。虽然不少人都眼中对墨玉带着不喜,但是至少没有人对她做些什么过分的事,在她开口问路的时候,还是比较耐心的告诉了她沈自初在哪里。 没等墨玉找过去,赤阳就先跑了过来,他的头上都是汗水,有些匆忙的在墨玉的跟前站定,“姑娘怎么过来了?属下以为姑娘会和连城公子多聊一会的。” 墨玉一愣,是啊,她也以为会多聊一会的,可是并没有。为什么呢? 墨玉想了想,之前的几年都是生活子啊一起,做的事情也基本上都是一样的,所以共同话题很多。可是今天连城受了伤,他们又分开了几个月,还是她单方面做的决定,这实在不是一个很好的做法。 “哥哥需要休息。”最后,墨玉找了一个最完美,也是最不接近事实的理由对赤阳解释道。 赤阳也没多想,他对墨玉拱手道:“主上正在忙,姑娘是否要等一会?” “我知道师父在给那个人治腿,我不在意的,你不用瞒着我。”墨玉善意的对赤阳笑了笑。 赤阳有些不好意思,居然被一个五岁的小姑娘看出了意图,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带我去找师父吧。”墨玉仰起头,看着赤阳说道。 虽然路上的人都愿意告诉她沈自初在哪里,但是因为那个三师兄的事情,没有人愿意领着她去,墨玉只能自己摸索着前进,有不方便光明正大的动用蛊虫。 “姑娘这边请,属下带你去见主上。”赤阳闻言,也不多话,直接带着墨玉朝一个方向走去。 …… “掌门,不就是一个书生,你为什么对他那么客气?就算他说能治好三师兄的腿,难道就这么算了?” 还没进去,墨玉和赤阳就听到了里面传来的不和谐的声音。墨玉没有选择进去,而是在门口站着,打算听一会的墙角。赤阳对此当然没有意见,正南道的掌门人对主上究竟是个什么样的看法,他觉得自己还是很有必要了解清楚的。 陆正文的脸色很不好看,他扫了那名说话的弟子一眼,“做错了事情,还要嘴硬?” “掌门师兄,他不是这个意思。”一名与陆正文差不多年纪的男人站了出来,护住了自己的徒弟。 赤阳挑眉,看来这个陆掌门,椅子也坐的不是多么轻松嘛。 墨玉眯起了眼,她觉得再说下去,她可以看到一副很有趣情景。 “师弟,你管教不严,如今怎么还护着他们?”陆正文很是生气,连拍桌子的声音也响了不少。 陆正文的师弟听上去很是无谓:“掌门师兄,如今的江湖,可不是你我那时候的江湖了,光讲道理,讲义气,讲正义是没有用的,他一介书生而已……” “闭嘴,谁告诉你沈先生只是普通的书生!”陆正文恨铁不成钢的打断了对方明显要往不好的方向偏离的话。 “不是?那是什么?”对方似乎有些惊讶,他疑惑的看着自己的弟子。 “你可知道沈绪这个名字?”陆正文见自家师弟终于有些上道了,问道。 “沈绪,不就是那个读……”对方忽然卡壳了,脸上的惊讶之色越来越甚,最后几乎是夸张的看着陆正文,“师兄你说的可是那个沈绪?” 陆正文瞪了他一眼,正要开口,却见墨玉走了进来。 墨玉似笑非笑的看了一眼那个曾经在中州有过一面之缘的中年男子,她想她大概知道为什么他会纵容自己的弟子为难哥哥了,“我师父姓沈名绪,字自初,号非兵真人,他的确只是一介书生,没有功名的一介书生。” 正文 第139章 站位相对 赤阳第一次觉得,自家姑娘也能那么腹黑,这也不知道算是谦虚,还是嘲讽。 “你,你是?”那人惊讶的看向墨玉,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她,有些怔楞的看着墨玉,不知道应该做出什么反应。 “他是谁?比我师父还要厉害吗?”墨玉对陆正文问道。 陆正文的眼神略深,他觉得,有时候自家师弟的脾气也是该改改了,陆正文顿了顿,然后对墨玉说道,“这是我师弟,史元舟。” 墨玉转过头看了满脸尴尬的史元舟一眼,微微颔首,“只是师弟啊,没有我师父厉害呢。” 史元舟大汗,什么叫只是师弟?他只是入门比掌门师兄晚!等等,为什么师弟就没你师父厉害了?这是什么逻辑? 索然史元舟的内心是在这样吐槽的,但是面上却没有露出半点不虞之色,做出一副谦虚的模样,对墨玉摇头,“沈先生乃是大儒,我等自然比不了先生高才。” “你还想和我师父比?”墨玉说起话来,如果想要刺人,绝对是一扎一个准的,在见到史元舟并不好看的面色时,墨玉舒服多了。 赤阳很是佩服墨玉,这样年纪的孩子,要说转那么多个弯来讽刺大人,是怎么也不敢想的事情,可是她居然就那么自然的就做出来了。以他现在的身份,自然是不能随意出头的,但是如果有姑娘在,好像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随便说了几句话,墨玉也不和他们搭腔了,自顾自找了个椅子坐了下来。在场的只有陆正文和史元舟身份高,他们都对墨玉这“无礼”的举动没有意见,其余的弟子们也都只能假装看不见,将那口郁闷之气咽下去了。 墨玉不知道沈自初的医术到底怎么样,但是对于完全治好一双腿,这肯定是不可能的。不说他会不会尽全力,就光凭这个医疗条件,墨玉就觉得不可能。计算是现代有那么高潮的医疗水平,也不可能让一个人断了的双腿恢复如初。 沈自初出来的时候,已经快用晚饭了,他穿的已经不是早上的那套衣服了,显然是沐浴过了一次。 见此情景,在外面守着的正南道弟子都有些愤愤。我们都在外面等着,你居然在里面洗了澡才出来。 墨玉才不管那么多,师父是自己家的,那就是自己人,自己人当然是要护着的。 “师父——”墨玉跳下椅子,朝沈自初扑了过去,张开双臂抱住了沈自初的大腿,“师父你怎么在里面呆了那么久,玉儿都喝了那么多茶了!” 沈自初将墨玉抱了起来,皱着眉头看着墨玉,“不是说你身子不好,不宜饮茶吗?” 墨玉撅起嘴,耸了耸肩,望向赤阳。沈自初也顺着墨玉的视线看了过去,似乎赤阳不说出个所以然来,就惨了似的。 赤阳暗道一声,在姑娘身边果然不是好伺候的。他连忙上前,对沈自初躬身道:“主上,姑娘喝的是自带的莲子茶。” 陆正文轻咳了一声,他想起刚刚让人上茶的时候,赤阳直接将那茶壶拿开了,自己出去提了一壶莲子茶进来,那时正南道众人的面色可是不善啊。不过……居然是因为身子不好,才不好喝茶吗?陆正文看着墨玉的视线多了一份深沉。 沈自初也不理会一旁正南道弟子们的目光,微微挑眉,轻拍了一下墨玉的屁股,“连师父也敢误导了?” “师父让玉儿瞪了好久,玉儿生会气都不行吗?”墨玉噘着嘴,不高兴的瞥过了头。 沈自初失笑,撇开她的影子,这个小徒弟倒是很有个性,就算有些小脾气,也是应该。沈自初抱着墨玉朝外面走去,“玉儿吃饭了吗?师父陪你用饭,不要生气了好不好?” 墨玉转过头,扫了一眼沈自初赔笑的表情,面容松了松,“那好吧,原谅师父了,我们去吃饭吧!” 陆正文默默的跟在后面,对于墨玉的高傲,他早就了解了,不过对于沈自初这样的不客气,他还是有些措手不及。但是好歹是一派之长,陆正文还是很快的安排了人去备饭。 史元舟没有跟上来,想来是去看自己的宝贝徒弟了。墨玉很瞧不上这个人,自己的徒弟就该自己约束好,自己管不好徒弟,反倒让自己的徒弟惹出了事。 如果招惹的是她不认识的人也就算了,可是偏偏招惹了他招惹不请的人,那就要做好被反杀的准备,你不教徒弟,自然会有人来教他做人。 “玉儿在想什么?”沈自初见自家徒弟神游天外,好奇的问道。 墨玉转过头,皱起眉头看着沈自初,“师父,你为什么要治那个人?” 跟着后面正南道弟子几乎就要忍不住了,什么叫为什么要治那个人?不该治吗?你们让人打伤了人家,就不准备善后一下?难道让他废了双腿才好? 沈自初没有回答墨玉的问题,而是反问道:“玉儿觉得应该如何?” 墨玉掰着手指,奶声奶气的说道:“他欺负了我哥哥。我哥哥就是因为这些欺负他的人手臂才没好的,师父你知道的呀!玉儿讨厌这些人,腿断了才不会再踢我哥哥!” 一直站在一旁的陆正文沉默着,他能听出墨玉语中的警告:如果你不管好你正南道的弟子,我不介意废了他们,给我哥哥留出空间来。 沈自初并不知道墨玉的身份,更不清楚她与正南道的过往,只不过听到了墨玉的这话,他还是沉默了。沈自初觉得,自己收的徒弟,以后或许会是个麻烦……嗯,要教她看人,不能招惹那些麻烦的人物,除非有把握才行。 如果此时陆正文听到沈自初的画外音,一定恨不得将两人送下山才好。 “绝不会在发生这样的事情了。”陆正文认真的看着墨玉,对她说道。 墨玉瞥了他一眼,这是她上山之后,第一次这样认真的看着陆正文,这让陆正文一凛,有一种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 “我哥哥的手很宝贵的……” 陆正文:是,我知道很宝贵的,连城的手之前被削断了,是用你的血肉替换来的,中间被我们打断,你损失了狠手寿命,我们答应带连城回来养伤,结果还是……这个代价的确很大。 “我哥哥是我唯一的亲人了……” 陆正文:是,我当然知道的,你们年幼失怙嘛…… “我哥哥是我最重要的人了……” 陆正文:嗯,我知道的,你不惜用自己的性命去救他……等等,性命?陆正文的心一颤,他怎么忘了?那时墨玉以为清歌损失了不少寿命,元气大伤,离开中州时,头上都出现白发了,如果她下定决心要救治连城的手,那…… 陆正文不敢抬头,他怕自己的眼神出卖了两个孩子的秘密,可是他却很想看看墨玉此时的表情。一个五岁的孩子,究竟是如何有勇气做出这样的抉择? 墨玉看了沈自初一眼,她知道的,沈自初不会收连城为徒,他初见时连城就没有这个意思,用一些不起眼的小动作,隔绝了这些可能,他完全不想与连城扯上除了墨玉之外的关系。 可是,墨玉还是忍不住想要再问问,或许有转机呢? “师父,玉儿求你一件事好不好?”墨玉踢了踢双腿,等沈自初将自己放下来之后,跪在了沈自初的身前,仰着头看着他。 沈自初似乎知道了墨玉想说什么,蹲下来,抿着嘴,伸出一根手指拦住了墨玉接下来的话,“你知道的,师父原本只打算收一个弟子的。” 这话听在其他人的耳中,意思大概只是他沈自初只收了墨玉一个人。但是听在墨玉耳中,却是另一个意思了,师父只打算收一个弟子,他有了师兄了,自己已经是破例了,不能再破例了,读书人最重承诺,哪怕是自己对自己的承诺。 “玉儿知道了。”墨玉站了起来,伸手环住了沈自初的脖子,小声的抽泣着,“师父,我哥哥的手还能好吗?” 沈自初一顿,他轻轻的拍了拍墨玉的后背,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墨玉睁开了眼,她没能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是啊,就连现代也无法解决血管栓塞的问题,古代又怎么可能?就算有希望,中医的经络又哪里是那么好打通的? 墨玉眯起了眼,开始打算起接下来的事情。她势必要对连城动用蛊虫了,但是她不能出事,不管是因为她不想死,还是因为她嘶吼可能会造成的严重后果。 陆正文在看到沈自初的态度之后,心里一跳,随即她又看到了在沈自初身后完全不同一面的墨玉,暗自咂舌,他仿佛窥见了什么不好的事情。 沈自初抱着墨玉继续前行,只不过这一次,没有任何人会对他们表示出什么不满了。在墨玉那一跪,沈自初的那一声拒绝,墨玉淡然而充满哀愁的叙述中,没有人还会对这一对可怜的兄妹表示过多的嫌恶,或许这也是江湖中人不拘小节的一种表现吧。 墨玉吃完饭之后,小心翼翼的对沈自初提出了自己的第二个要求,“师父,我们可以在这里多住几天吗?我想陪陪哥哥。” 沈自初放下筷子,擦了擦嘴,颔首道:“原本就是要让你们兄妹重聚的,怎么能见一面就走呢?多住几日也好,师父在附近也有一些友人,多年未见,也甚是想念。” “谢谢师父。”墨玉知道,沈自初怎么可能有什么友人在这里,作为墨玉使,他不可能拥有与之关系密切的朋友,否则会引起皇帝的猜疑。 沈自初笑着摇头,伸手摸了摸墨玉的头,“师父明日会下山一趟,赤阳跟着你,不许让他离开你半步,知道了吗?” 坐在一边的陆正文有些尴尬,这一篇是翻不过去了吗?为什么总是拿它说事? 墨玉认真的看了陆正文一眼,然后点头道:“师父,玉儿知道了!” 好吧,你还很是认真的防备着我,墨玉公主,你真的是认真的吗? 这天夜里,按照沈自初的要求,墨玉和自己睡在一个院子里。连城还是正南道的弟子,墨玉不适合与他住在一起,沈自初也不会愿意墨玉和连城在某些层面上泰国接近。连城还是正南道的弟子,就算哪天他叛出师门,也无法改变正南道烙印在他身上的痕迹。 而玉儿是他的徒弟,她被打上了朝廷的标签,在朝廷想要收服江湖的时候,墨玉和她哥哥不会是一个阵营的人,所以从根本出发,墨玉就不能和连城走的太近,至少在他人眼中看来应该是这样,这是在表明一个态度。 沈自初只是将住处确定了,但是却并没有阻止墨玉和连城的见面,只是要求不能夜宿在那里。沈自初给墨玉的理由是,连城是正南道的弟子,正南道有正南道的规矩,连城既然要留在正南道,那么就不能破坏规矩。 墨玉假装没听懂的样子,听话的点了点头,就跑出去找连城了。 墨玉当然是可以理解沈自初给自己说的话,但是她并不觉得真的是因为这个原因。正南道的规矩什么的,她不信沈自初会打心底里尊重它。而连城,沈自初不会过多的关心他,更何况是站在连城的角度上考虑。 墨玉虽然疑惑,但是也明白问题是出在自己和连城两个人的关系上。不可能因为是兄妹的原因,那么就是因为她们所属的势力了?一个是正南道,一个是沈自初?正南道和沈自初没有冲突。 那么是因为正南道和墨玉使的身份?墨玉觉得有可能,但是墨玉使为什么会将正南道放到对面? 墨玉想起了水浒传,她忽然明白了什么。不是因为墨玉使,而是因为朝廷,那个在超套上说一不二的皇帝。皇帝对正南道,或者说,是对江湖中人有芥蒂。 墨玉释然一笑,是了,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身边有一个足以威胁朝廷的江湖,的确不是一个让人安心的存在。 正文 第140章 天玑秘卷 沈自初查看连城的手臂,肉长好了,经络却没好,没有看出来蛊虫的痕迹,以血肉相换,尤其是至亲,所以才会看不出来。 墨玉来到了连城的房门前,她察觉到了身后有人跟着她,不过并不在意,这些人大约是沈自初派来的黑衣卫,只要他们不会打扰到她,就当不知道就好了。好在他们也只是留在远处,并不靠近,这让墨玉稍稍满意了些,毕竟谁也不喜欢被跟踪。 连城很快就打开了房门,笑着迎墨玉走了进去。 “哥,给我看看你的手。”墨玉伸出手,不容置疑的对连城说道。 连城一顿,将手臂伸了出去,“才过来就要看,真是……” “谁叫你那么不关心自己!”墨玉仔细的探查了连城的手臂,眉头渐渐紧了起来,叹了口气,将连城的手放开。 “时间过了几个月了,来不及了,就算能治好,也不能成高手了。”连城耸了耸肩膀,无所谓的说道,只是他到底是不是无所谓,墨玉也瞧不出来。 “我会帮你疏通好的。”墨玉低下头,说道。 连城一愣,然后果断的摇头,“不行,你以为我不知道你要付出多少吗?我不许!” “那就找一些身强体壮的人来。”墨玉收回手,眼中闪过一道冷光,“有一个办法,我用那些人的寿元来抵用……” 连城睁大双眼,他不敢置信的看着墨玉,他从没这样陌生的看过墨玉,他的妹妹出嫁有过很多不得已。不得已杀人,不得已刑讯,不得已反击……可是,从来都不是她主动的…… “我没办法看着你这样,你不能有任何缺陷……”墨玉抬起头,双眼直视着连城,“哥,你把你的蛊王给我了,那我就是你的蛊王。” 最后,连城还是同意了,他无法拒绝墨玉对他的要求,也无法让妹妹因为他伤心难过一辈子,但是这些人,不能由正南道出,会引起大乱的。 …… 第二日一早,墨玉还躺在床上不肯起来,就连沈自初过来,也没办法把她从床上拉起来。 “玉儿,你病了吗?”沈自初皱起眉头,伸手去探墨玉的脉搏,却什么也没发现,好笑的看着她,“你什么时候学会赖床了?” 墨玉眯着眼睛,一副没睡醒的模样,撅着嘴拿开了沈自初的手,“师父,我哥哥可在呢,你不许欺负我,我还要睡觉呢,不许吵我……” 沈自初惊讶的看着翻过身又睡去的墨玉,无奈的摇头,“知道了,为师先去早饭,记得早些起床,不能连午饭也错过了!” 墨玉窝在被窝里,闷闷的“唔”了一声,又睡过去了。沈自初无奈的笑着,转身离开了。 沈自初走的时候,还顺手带上了门,在门关上的那一刻,墨玉的头从被子里钻了出来。墨玉转过头,淡淡的看了一眼已经关上的房门,从床上坐了起来。 肩头落下不少白发,墨玉淡淡一笑,伸手拿过摆在床头的剪刀,仔细的分出白发,将它们齐根剪断了。 仔细看了一遍,确认没有白发了,墨玉才从床上坐起来,点了蜡烛,将白发都烧了。 墨玉静静的坐在床前,没有穿衣服,也没有打算梳头,瞧着镜子中的自己。这不是她第一次这样陌生的看着镜子中的自己了,她还是没能接受着自己的这张脸。尤其是在知道她的寿命每天都在飞快的减少,而脸蛋却依旧粉雕玉琢的可爱。 墨玉露出一抹淡淡的讽笑,“又活了一次又怎么样?还不是每天都在死亡的困境中?” 墨玉拿起妆台上的梳子,慢慢将自己的头发理顺了,然后将头发梳拢了。因为剪了一些头发,所以没有全部扎起来,披散了一部分,留了两个花苞头。墨玉对镜子中的自己笑了笑,心情好了些,然后换上了昨天陆清歌带来的粉色襦裙,推门走了出去。 “姑娘终于起床了,主上命属下今日跟着姑娘。”赤阳一直守在门外,见墨玉出来,连忙上前道。 “师父已经出去访友了吗?”墨玉歪着头,问道。 赤阳颔首:“是,姑娘可要用早饭?” 墨玉点点头,跟着赤阳去吃了早饭,然后就去找连城了。连城正在一个瀑布下练武,陆正文正在一旁,时不时的指导他一番。墨玉在远处站了许久,直到连城停下来之后才走过去。 赤阳被墨玉留在了远处,她并不喜欢赤阳一步不停的跟着自己。好在赤阳也知趣,知道有陆正文在,墨玉不会有什么需要他守着的地方,也听话的守在远处了。 “哥,你累不累?”墨玉拿出一块手帕递给了连城,让他擦汗。 “不累,以前我们不也是这样练的?”连城笑着接过了手帕,把脸上的汗水擦干净了,然后转过头摸了摸墨玉的头,“师父给了你缥缈身法,练的如何?” “还不错,我觉得我是个练武奇才呢。”墨玉笑着接过了连城手中的帕子,对连城比划道。 陆正文一直站在一旁,原本见墨玉过来,是打算退开的,却没想到哦啊兄妹两人完全不避着自己说话,心中滋味有些复杂,又是感慨,又是欣慰。只不过,陆正文的安耽时光并不长,很快宁尘礼就匆匆赶了过来。 “师父,师父,山下有不少人正在聚集,看样子是想上山来……” “你说什么?”陆正文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怎么会有人敢上正南道捣乱? 见陆正文与宁尘礼匆匆离去的背影,墨玉和连城对视了一眼。 “哥哥,我们也去看看吧,是不是有很多坏人呀?”墨玉有些担心的拉着连城的袖子。 “不要怕,哥哥会保护你的。”连城笑着拉着墨玉的手,跟在陆正文的身后往山门而去。 赤阳中秋每天,原本想要拦住墨玉,但还是默默的收回了手。不说姑娘会不会听话,如果她闹起来,最后倒霉的还是自己,按照主上疼徒弟的模样,他可不会随意责罚姑娘。而且对方是冲着正南道来的,若是出了事,就带着姑娘离开就好。 山门处已经有不少人远远的站着了,也不上来,也不理会正南道弟子的询问,彼此窃窃私语着。 陆正文走出来的时候,见到的就是在这不断上山来的人,他的眉头狠狠的一跳,这人要是少点,还能让人赶下山,可是这会的人也太多了,若是一句不说就赶人,微免也太…… “诸位,我乃正南道掌门陆正文,诸位上我正南道可是有何要事?”陆正文上前一步,拱手问道。 站在正南道山门外的众人早就注意到了走出来的陆正文,在陆正文开口之后,却都沉默了下来,每个人的目光都极其诡异的看着陆正文,仿佛他的身上有无数金银财宝一般。 陆正文的眉头皱的更深了,他仔细的打量了一番对面的人群。这些人之中,大多没有什么高深的武艺,顶多与外门弟子差不多,但是人数却很多,也不开口,就站在山门外看着你,放在谁身上都会觉得很不舒服。 陆正文决定给他们一个下马威,于是厉声对众人说道:“诸位,此乃我正南道修道之处……” “陆掌门,我们是前来拜师的。” 陆正文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一道声音打断了,然后就是一阵阵的附和声。 “对啊,对啊,我们是来拜师的。” “我们久仰正南道大名,特意来拜师求艺的……” “正南道大名鼎鼎,我们自然是想在正南道学艺了……” “是啊是啊,掌门你就收了我们吧……” “……” 陆正文一时没能反应过来,他惊讶的看着这一群人,一下子没能做出反应。 宁尘礼皱起眉头,正南道不是没有遇上过拜师学艺的事情,也不是没有碰上人多的时候,可是人这样多,又大都是身怀武艺之人,这就很奇怪了。 陆正文眉头微松,开口婉拒道:“各位,我正南道收徒是有择徒准则的,各位都身怀武艺,必定是有了师父,我……” “你凭什么不收我?” “对啊,我们有底子,还能为师门出一份力!” “就因为我们有过师父?我师父早死了!” “我师父也把我赶出师门了,凭什么就不能收我了?” “……” 一时间,正南道山门外,乱成了一锅粥…… 宁尘礼听完了一旁师弟的耳语,面色一变,连忙走到了正在安抚众人的陆正文身旁,小声的说道,“师父,恐怕这些人不是那么容易离去的了……” “你说什么?”陆正文转过头,诧异的看着宁尘礼。 宁尘礼拉着陆正文往后走了走,“师父,不知道从哪里来的消息,说我们正南道有一本武学秘籍,这本秘籍名为天玑秘卷。一夜之间便传遍了整个武林,传得很是……” 宁尘礼沉默了片刻,然后将刚刚那名师弟对自己说的复述了一遍:“据说练至天玑秘卷第十层后,会易筋洗髓,生出氤氲紫气围绕周身;内力自生,速度奇快,无穷无尽,普通拳脚也能使出绝大攻击力;防御力无可匹敌,自动护体,成就金刚不坏之躯;更是疗伤圣典,百病不生,百毒不侵。九阳神功是融会贯通、武学体系,练成后天下武学皆附拾可用,此功还附上缩骨功,龟息功,游墙功等功夫。至阳至阴,是开天辟地之后盘古手书,男修阳卷,女修阴卷,二者双修可飞仙天外……” “胡扯!”陆正文瞪着眼睛,“我正南道开山辟道也只有百余年,何来盘古手书?什么飞仙天外,更是胡扯!我正南道合曾出过这样的人?” 宁尘礼也皱起了眉头,声音压的有些低,“他们说的,是残卷,我正南道有天玑秘卷中大半的残卷,其余的残卷则在各个门派之中,缥缈身法便是出自天玑秘卷,我正南道还有特殊休息内功心法,一日的修行能抵上普通人三人之功。他们还传……师傅已经三百余岁了,已经拥有不老不死之躯……” 陆正文差点就被气笑了,他指着山门,“我有三百多岁?亏他们想的出来!我是什么出身,难道没人知道?就为了这个一夜之间冒出来的天玑秘卷?” 陆正文和宁尘礼说话的时候,山门前已经骚动了起来,有不少人试图冲进山门来。 “姑娘,还是离的远一些的好。”赤阳见情况不妙,上前劝墨玉离开。 墨玉扫了一眼山门外已经拔出刀剑与正南道弟子对峙起来的,颔首,拉着连城走回去。 赤阳松了一口气,好在墨玉没有继续站着看热闹,如果待会出了事,那可就不妙了。这里的人这样多,难免会有什么意外。 送墨玉和连城回去之后,赤阳仔细的思考了一下,觉得还是给主上去信一封比较好。正南道除了一本天玑秘卷,虽然一听就是假的,但是传的有鼻子有眼的,又有那么多人上来闹事,还是知会一声主上的好。 “天玑秘卷变化繁复,非一言可尽,简而言之,初步功夫便是练‘大周天搬运’......内力如此循环一周,身如灌甘露,丹田内真气似香烟缭绕,悠游自在,那便是所谓‘氤氲紫气’……”连城拿着手中的纸,越看越乐,“我说玉儿啊,你怎么能写出这样有意思的东西来呢?” 墨玉笑着没说话,接着连城的话继续道:“他强由他强,清风拂山岗。他横任他横,明月照大江。他自狠来他自恶,我自一口真气足……这种东西还是要有押韵的好,人听不懂的话,琢磨起来又觉得有道理的,这样才能让这群傻子相信这是真的!” 连城颔首,“我的玉儿果然是最聪明的!” 墨玉淡淡的笑了笑,摇头,“有脑子的人都不会信的,但是有很多人都想一步升天,所以都会来投机取巧。而一旦有很多人相信了,那些有脑子的人也会开始怀疑,这就是人的劣根性,从众罢了。” 正文 第141章 意外之喜 等到山门外的人都被劝走或者赶走后,天色已经全黑了,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沈自初晚上并没有回来。 墨玉倒是更觉得自在,再将所有放出的蛊虫收回之后,墨玉满意的站了起来,然后往连城的院子里走去。 连城是和其他同门住在一起的,不过这些都是陆正文的嫡传弟子,对于连城这个小师弟还算照顾,每次墨玉过来的时候,也都会避开,让兄妹两人好好说话。 “哥。”墨玉走进院子,对站在院子里扎马步的连城招了招手。 连城抬起头,对墨玉笑了笑,起身擦着汗走过来了:“怎么没见赤阳?你师父放心你一人出来?” 墨玉摇头,拉着连城进了屋,“赤阳说要给师父写信,送我到了门口就走了,哥你快去洗个澡,身上臭死了!” 进了屋之后,墨玉往外看了一眼,就将门关上了。 “把衣服脱了,我们的时间不多,赤阳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回来。”墨玉拉着连城朝里面走去,边走边拉连城的袖子。 连城顺从的将衣服脱了,盘腿坐在了床上,看着墨玉也脱鞋上了床,还是忍不住问道,“真的不会对你有所损害?” “当然不会,昨天不是试过了么?”墨玉对连城笑了笑,然后将连城的手掌划破了,催动蛊虫,顺着连城手上的伤口爬了进去。 一股麻痒的感觉顺着手心传来,连城微微皱眉,尽量放松,让蛊虫得以最大的施展。忽然,有一股熟悉的感觉传入体内,连城睁开眼,惊讶的看着坐在自己对面的墨玉,“玉儿,你有没有感觉到什么?” “嗯?”墨玉迷惑的睁开眼,“什么?” “有一股……温热的……力量,从我的手掌处进来了……”连城收回手,疑惑的看着手心处的伤口。这道伤口上没有一滴血,尽数被蛊虫吞食了。可是不管吞了多少鲜血,蛊虫的身上也不会有这样的温热。 墨玉被连城的话吓了一跳,连忙将蛊虫都撤了出来,慌张的问道:“哥,你怎么样?” 连城抿着嘴,低头思虑了许久,然后才抬起头,“玉儿,这不是你第一次用这样的方法是不是?” 墨玉一愣,狼狈的撇过头去,呐呐的想要解释:“不是的,我就是……” “实话告诉我。”连城冷冽的问道,这是他第一次用这样的语气对墨玉说话。 墨玉抬起头,眼中早已经没了先前的神气飞扬,抿着嘴不说话,倔强看着连城,她不想要哥哥知道那些事情。 连城感觉到手臂之中那股温热的感觉正顺着手心缓缓的纳入丹田,虽然仍旧有阻滞,但却依旧让人感到惊异,“这是……内力?” “啊?” 连城和墨玉没有继续尝试用蛊虫疏通经络,两个人坐在竹签,仔细的分析了蛊虫之中带着内力的原因。 “……所以说,很有可能是蛊虫将那些人的内力吸收了过来?”连城最后得出结论的时候,满目的惊讶,“什么时候有这种禁术了?我怎么从未听说过?” 墨玉张了张嘴,却不知道应该说什么,又再次闭上了嘴,缓缓的摇头。 是了,家族创造出这一项禁术已经是明清时期了,那时候哪里还有什么武林高手,就算有,蛊术也已经落寞,哪里能夺这些耳聪目明的高手的生机? “这样也不是坏事……”墨玉仔细的思索着,想到了一个可行的法子,“如果舆论进一步扩大,其他门派的人上了正南道,蛊虫吸取了他们的内力,则是对我们的一大裨益。” 连城皱起眉头,“今日山门外的人也有不少能察觉到蛊虫的靠近,若是其他门派的弟子,恐怕……” “若是操作得当,这是一项可行之策!”墨玉抬起头,双眼之中闪烁这亮光,“哥,无需牵扯到正南道,其他正道门派若是上山之时,那些邪道中人也一并上来了呢?” 连城一顿,抿起嘴,微微颔首,“若是放在正南道,难免牵扯到自身。” “那就让天玑秘卷出现在其他地方就好了嘛。”墨玉含笑,拿着扇子摇着,脑中飞快的将这个方法的可行程度计算了一遍,“我觉得中州不错,武林大会不就是那里召开的吗?” “才开过武林大会,这是要让江湖再次乱起来吗?”连城伸手揉了揉墨玉的头发,“哥哥不希望你做那么多,剩下的,交给哥哥来吧。” 墨玉当然没有意见,炼成的手下大约还是可以动用几个黑衣卫的,墨玉并不会担心他,现在最重要的是,连城的手。 墨玉正要继续,门外却传来了蝉声。墨玉的手一顿,慢慢的松开了连城的袖子,无声的对连城说道:“赤阳回来了。” 连城颔首,没多久就听到了门外传来的脚步声。 “赤阳,你写完信了?”墨玉推开门,对站在门外的赤阳笑道。 “姑娘的耳朵可真灵,属下才过来,姑娘就听见动静了。”赤阳拱手笑道,“姑娘可困了?天已经晚了。” 墨玉乖巧的点了点头,转过身和连城道了再见就跟着赤阳回去了。 连城目送两人远去,等到周围潜伏的人也退去之后,关上门朝后山走去。院中的师兄们从来不会多管闲事,就算有人要在大晚上出门赏月,也不会有什么人多管。顶多是宁尘礼碰上的时候,嘱咐几句小心罢了。 将信送出去之后,连城没有马上回去,而是坐在一块大石头上晒月亮。 玉儿一定是有什么事情瞒着他,连城大约能明白是什么。在中州的时候,她耗费了不少血肉替换给自己,自从万蛊夺舍之后,玉儿的体质有了大变。如果不是他的手臂没有完全好,今日也不会利用那些人为自己疏通血脉…… “我的妹妹,你什么时候能让哥哥保护你一次?”连城看着头顶的月亮,眼神渐渐的变得锐利,他从石头上跳了起来,拔出腰间的佩剑,不知疲倦的练了起来。 …… 第二日一早,山门外依旧有不少人围着,只不过没有了昨日的气势汹汹,也没有昨日那么壮观的场面,但是有不少人,都偷偷的潜入了正南道之中,试图寻找传说中的天玑秘卷。 沈自初终于在午后回来了,他没有从正门进来,那里被不少人挡住了,赤阳通知了陆正文,请他派人将沈自初从正南道的密道进来的。 “师父,你怎么现在才回来呀?”墨玉一见到沈自初就扑了上去,抱着他的手四处嗅着,“师父,你身上有一股奇怪的味道。” 沈自初挑眉,没有应声,只是拍了拍墨玉的脑袋,“有什么味道?玉儿才一天没有见师父,怎么就这样粘人了?” “才没有!”墨玉撅起嘴,拉着沈自初的袖子,“师父你不知道,刚刚我看到那么高的两个人,他们穿着黑色的衣服,嗖的一下子跑过去了,比紫语还要凶,玉儿差点吓死了!” 沈自初挑眉,望向赤阳,“怎么回事?” 赤阳低下头,“回主上,有人偷偷进了正南道之中,想要寻找天玑秘卷,但是很快就被捉住了,陆掌门正在审问他们呢。” 沈自初神色微变,然后带着笑揉了揉墨玉的头,“玉儿不怕,师父让赤阳跟着你,没有人能伤到你。” “沈先生的口气倒是大得很呐。”一道冷硬的声音从一旁传了过来。 墨玉探出头看去,却见是被两个弟子抬着坐在门板上的三师兄。 “师父,你把他的瘸腿治好了,他还要骂你,要不玉儿再让赤阳给他打断算了?”墨玉站在一旁提议道。 三师兄的脸色微变,抿着嘴,冷冷的盯着站在沈自初身后的墨玉,“玉姑娘是吧?” “我徒儿如何你了?”沈自初眯起眼,在三师兄即将将火集到墨玉身上时,往前一步拦住了对方的目光。 三师兄的面色变了又变,想到自己的腿还没有完全好,日后免不了还要靠沈自初查看,深吸了一口气,让人抬着自己离开了。 “胆小鬼!”墨玉皱了皱鼻子,对三师兄的背影喊道。 三师兄的背脊一僵,深吸了几口气也没能压下,直直的躺了下去。这样大幅度的动作,抬门板的弟子没抓稳,差点将他摔了下来,惹来一阵叫骂声。 墨玉撇了撇嘴,“师父,这人的脾气差多了,你还要教我学那么多规矩,他师父都没说他!” 沈自初好笑的弹了一下墨玉的额头,“不许和这人比,他的腿可是你打瘸的,你的腿还是完好的,这便是师父教你学礼的原因。” 墨玉撇了撇嘴,“就知道骗小孩,我就算不学,也知道不能随便欺负人!” “那你还抢人家的糖吃?”沈自初笑问道,他指的是之前墨玉在马车上和他打的比方。 墨玉一阵沉默,她忽然发现,自家师父是一个段子手。 一整个下午的时间,墨玉都跟着沈自初在屋子里看书。墨玉想哭,她后悔刚刚说的话了,沈自初就是上天派来折磨她的人。 “玉儿?”连城站在院门外,敲了敲院门。 墨玉抬起头,见连城正站在院门外,双手合十,哀求的看着沈自初,软语撒娇道:“师父~” 沈自初无阿尼的摇了摇头,放下手中的笔,转头望了出去。连城见沈自初朝自己看来,远远的对其拱手施礼。 沈自初微微颔首,转头对赤阳说道:“去请他进来,准备些点心。” “是。”赤阳带着笑,出了门去,将连城引了进来,请他进屋之后,就出去拿点心了。 “沈先生好。”连城进门之后,对墨玉眨了眨眼,然后才对沈自初拱了拱手,便老实的站在一旁。 墨玉想要起身拉朝坐下,却被沈自初的眼神一瞥,不敢乱动了,拿着书,时不时的瞥过去一眼,眼神不断的往沈自初的脸上扫,无声的求着沈自初不要给连城脸色看。 沈自初看了一眼墨玉,就不再理会她了,转头对连城问道,“你可识字?” 连城一愣,然后颔首道:“师父教过,略识得几个字。” “可读过什么书?”沈自初拿起笔,继续写字,完全忽略了墨玉急切的目光,淡淡的问道。 连城倒是沉得住气,拱手施礼道:“师父给的书大多是武学典籍,因此看了四书,三字经,千字文。” 沈自初转过头,仔细的看了一眼连城,“你几岁了?” “已经八岁了。” “书读的有些少了。”沈自初放下笔,将他刚刚写的一张纸递给了连城,“我写了一些书籍,有空可以研读,都是浅显的蒙学,若是不懂,也可以去找青山书院的陈先生,那是我好友,他可以为你解惑。” 连城诧异的接过了沈自初递来的纸,仿佛这个青山书院,距离正南道不远,还是一个较为有名的书院。连城低下头,仔细的瞧了几眼,看来沈自初是真心想要给他一些建议的,连城恭敬的对其行了一礼。 墨玉看了看沈自初,又转头去看连城,撅起了嘴,她忽然发现,这两个男人聊天的时候,自己完全插不进去。 “先生高才,连城必定遵从先生之意。” “你是玉儿的哥哥,自然与旁人不同。”沈自初转过头,看向墨玉,“可以开口了。” 墨玉夸张的深吸了一口气,长长的吐了出来,委屈的看着沈自初,“师父,你欺负玉儿,都不让玉儿说话。” “又没把你嘴巴缝上,想说自然可以说。”沈自初老神在在的拿了一杯茶喝着。 墨玉打了个寒战,“才不要,你又要罚我看一下午书,我好不容易见哥哥一面!” 沈自初含笑,摇头放下了茶杯,“去吧,和你哥哥去说说话,憋了一下午了,闷坏了?” 墨玉一凛,义正言辞的摇头,“怎么会,读书使我快乐,我觉得自己聪明了很多!” 连城没忍住,一下就笑了出来。就连沈自初也差点将嘴里的茶水喷出来,连忙摆手,笑道:“去去去,别在这呆着了。” 正文 第142章 落单了? 得到沈自初的同意之后,墨玉连忙拉着连城跑出了门。 一直跑到后山,墨玉才放开了手,喘着气对连城笑着,“好了,现在我师父,也是你半个师父啦!” “嗯。”连城笑着看着墨玉,微微颔首,将她的散乱的头发理了理,手指不经意之间扫过了一缕微刺的发梢,连城愣了愣,探头去瞧。 “怎么了?”墨玉下意识的躲开了。 “你的头发,是不是……”连城看着自己的手指,疑惑的问道。 “啊?”墨玉眨了眨眼,然后无所谓的摆手笑着:“那什么嘛,我头发打结了,我梳不开,没办法,就剪了。” 连城微张着嘴,他还是第一次听人如此无所谓的提起剪头发这件事。在他的印象之中,尤其是女子的头发,是不可以随意剪去的,很多女子,终此一生都只在洞房之夜与夫君结发时才会剪下一缕。 “下次不要剪了,耐心些梳,总能梳开的。”连城爱怜的摸了摸墨玉的头发,“女子的头发最为宝贵,不可以再这样了。” 墨玉愣了愣,然后笑着点头,“嗯!哥,咱们去玩啊……” “好。”连城笑着应了,拉着墨玉的手,就往后山走去,“去哥哥练武的地方去,那里安静。” 连城练武的地方的确安静,因为,这是在一个悬崖边的方寸空地上,就连沈自初的墨衣卫也没能轻易靠近。 墨玉松了口气,歪坐在一旁靠着石头,拿袖子给自己扇风,这次是真的肆无忌惮了起来。 “哥,我练过缥缈身法,我怕我师父会看出来,不如就说是你教我的?”墨玉往前倾着身子,对连城笑道。 “好。”连城点头,拿自己的袖子给墨玉擦着鼻尖上的汗水,“沈先生对你很不错,他是做什么的?” 墨玉一愣,她抬起头,直直的看着连城,嘴里的话忽然说不出口了。她好像,的确没有告诉过连城,沈自初的身份是什么,只是一直要求他要对沈自初保密,从来都是忽略这个方面的…… “他是朝廷中人?”连城收回了手,认真的看着墨玉,“不要骗我,哥哥虽然不说,但不是什么都看不出来。沈先生的身边,有不少人,他自己也身怀武艺,如果只是一个大儒,微免也太多余了些……” 多余是指沈自初身边的人,同样是指沈自初身怀武艺这件事,作为一个多年苦读的读书人,怎么可能还会去分心习武,又怎么需要人在暗中保护呢? 墨玉低下头,“我想,师父他,应该是墨玉使……” 连城忽然安静了下来,他没想到自己居然会遇上……他不解的看着墨玉,“你怎么猜出来的?” 墨玉使是皇帝手中最后一张牌,从来都是保皇一党,不会有人能猜出他的身份,也无法探知他的存在,很多时候,墨玉使只是一个传说,只有在权力中心的人,才能知道,这个传说是真实存在的,仅此而已。 那么,他的妹妹,才五岁的女孩,是怎么看出来的?是因为沈自初是墨玉使才去拜师的,还是拜师之后才发现的?连城更倾向于前者。他对于墨玉脑子里面想的东西,大约有些了解的,原先不管她,是因为这还是可控的,可是现在却突然…… “因为……”墨玉皱起眉头,觉得这很难解释,按照古人的理解,就算他们数学再好,也无法理解怎样利用数据得出结论。 墨玉叹了口气,“我大约知道墨玉使特供的一些东西,然后利用了叶家的力量,查到了这些东西的一些动向,看了整个大周朝的地图,大约确定了墨玉使所在的方位。墨玉使不可能完全流于朝廷之外,否则出了事,就无法直接插手,所以他应该是有些影响力的人,在那一块,也就大儒沈自初最为符合。我去了之后,也的确发现了一些不寻常的地方,然后才确定他是墨玉使……” 连城深吸了一口气,他无法想象,妹妹到底是用了多大的力气才想到这些,她只是个五岁的小姑娘啊! 连城叹了口气,摸了摸墨玉的头,呆在墨玉使的身边太危险。如果现在要她离开,大约沈自初也会产生怀疑吧,然后……连城不敢想下去。 “师父对我很好。”墨玉似乎是察觉到了连城的不安,拉住他的手,小声的说道。 连城没有回答,转过头,直直的看着她。 墨玉低下头,好又怎么样?如果被发现了,她的结局,肯定不会好的…… 兄妹俩都沉默了下来了,没有人再提起这件事,墨玉也不愿意多说,看着山下被风吹动的树干发呆。 最后,两个人还是继续了昨晚没做完的事情,只不过,才刚开始,就停了下来。 连城诧异的看着手心的伤口,“怎么会这样?” “是啊。”墨玉愣愣的坐在原地,看着连城手心的伤口,“明明昨天晚上有内力注入你体内,为什么现在就没有了?” “我看看。”连城抓过了墨玉的手,闭上眼开始探查了起来。 墨玉懵懂的睁着眼,也不知道应该做些什么,老实的坐着,不敢乱动,生怕因为自己一动,让连城走火入魔。 连城的探查只用了一小会,他收手时,正对上了墨玉担忧紧张的神色,无奈的摇了摇头,“没事,只不过,这些内力,都到了你的体内罢了。” “啊?”墨玉惊讶的站了起来,一双小手在自己的身上摸来摸去的,“我怎么没感觉?” 连城无语的看了墨玉一眼,“实话告诉我,你用这法子多少次了?” 墨玉一个咯噔,她是很想坐哎连城的眼中保持一个乖孩子的形象的,可是为什么偏偏不让她如愿?连城怎么看出来的?就算他猜得到,也不会这样问她啊。他发现了什么吗?难不成是那些死牢里面的人也有会武功的?他们的内力都到自己身上了? 墨玉颓然的低下头,她没办法看穿连城的想法,或者说,不想看穿连城的想法。 连城叹了口气,拉着墨玉坐下,“哥哥不问你那么多,但是这些内力是个问题。沈先生有没有试探过你?” 墨玉想起来了,沈自初是会武功的啊!然后她仔细的回想了一会,老实的摇头,“师父只是给我搭过脉搏,没有说什么别的。” 墨玉不敢把自己没多久可以活的消息告诉连城。 连城颔首,“这样是最好,只是靠脉搏,没办法察觉到你体内这一点内力的,哥哥教你一个内功心法,以后你师父要是发现了,就说是我教你的,当然,越晚被他发现越好。你现在还发现不了自己体内的内力,尽量不要用那个法子,或者及时将体内的内力排出。” 墨玉连连点头,她大约已经想到了,那些人体内的内力一并被她吸了过来,生命力是可以剥离出来给其他人的,但是内力在体内时间长了,就无法排出来了。至少现在做不到。 回去的时候,天已经快暗下来了,赤阳不知道什么时候找到了后山,急匆匆的带墨玉回去了。墨玉对连城招了招手,算是说过再见了,被赤阳连拉带抱的带回了院子里。 “师父,你这是怎么了?”墨玉疑惑的看着院子里摆满了的箱笼,心里浮现出一丝不安,不是要走吧? 沈自初转过身,手中拿着一柄折扇,无声的叹了口气,上前拍了拍墨玉的头,“和师父去中州住几天?” “啊?”墨玉的心一跳,“为什么?” 怎么这么突然?她什么东西都还没安排好啊! “前几日正南道山门外的人你可知道?”沈自初蹲下身来,看着墨玉的双眼问道。 墨玉不敢转过头,就连心跳也异常平稳,她眨了眨眼,“师父,他们要打进来了吗?” “不是。”沈自初迟疑了片刻,然后才说道,“今日,有人在正南道山脚下发现了这些人的尸体……” 墨玉心头的巨石落了地,她暗自松了口气,好在不是怀疑到她身上了。 “啊?他们被人杀了吗?”墨玉有些害怕的拉住了沈自初的衣袖,“师父,他们会不会……” “不会。”沈自初温和的揉了揉墨玉的头,“适才陆掌门前来找为师,他说……” “他说了什么?”墨玉眨了眨眼,她下意识的觉得陆正文说的一定是很重要的东西。 沈自初拉起墨玉的手,轻声说道:“他说,山门外又聚集了不少人。” 墨玉疑惑的眨眼,“他们也是来拜师的吗?” 沈自初摇头,“他们觉得是正南道杀了这些人,是来讨说法的。天玑秘卷的传说进一步蔓延开来了,已经有更多的人确定正南道手中有天玑秘卷,甚至有不少正道中人也开始打探消息。” 墨玉第一次觉得,沈自初和自己的交谈方式很轻松,她喜欢这样不把自己当孩子看的,不隐瞒,不欺骗的交谈方式。 “那我们要跑路吗?”墨玉紧了紧抓着沈自初衣袖的手,睁大了眼睛,“要带上哥哥吗?” 这也是沈自初最为头疼的问题,怎么可以带上连城呢? “玉儿,你哥哥是正南道的弟子。”沈自初看着墨玉,试图对她解释。 墨玉眨了眨眼,“哥哥不和我们一起走吗?那我们和正南道一起走吗?” 沈自初忽然觉得有些头疼,他皱着眉头,语调更轻了,“玉儿,我们不和他们一起走……” “为什么?”墨玉不解,她睁大了眼睛,看着沈自初,似乎是在质问。 沈自初无力的扶着额头,无论是什么时候,无论是对哪个年龄段的女子,男人们总是无处下手。沈自初的双手搭在了墨玉的肩膀上,“玉儿,我们会在中州见面,正南道势必要与其他正道门派相会,就像武林大会一样。” 墨玉觉得自己已经很贴心了,可是为什么沈自初还是这个脸色呢?难道突然离开,自己不应该问一下问题的吗? “因为正南道被怀疑杀了人,所以他们不敢上这里来,要再开一次武林大会吗?”墨玉恍然大悟状。 沈自初眨了眨眼,他觉得自家小徒弟聪明极了,于是笑弯了眉眼,“是,所以我们要先行一步。” “那师父准备了好吃的了吗?”墨玉笑着拉着沈自初的大手,往里面走去。 “嗯,准备了,你可要给你哥哥送些过去尝尝?”沈自初心情大好。 “当然啦,哥哥都没有吃过云片糕、糖渍梅子、紫笋茶……玉儿当然要给哥哥送去那么多。”墨玉张着手比划着,然后又觉得太少了,又比划了一个更大的,“不对,是那么多的,都给哥哥吃。” 心情好,所以可以调戏一下小徒弟,“那我们可就没得吃了。” “师父,玉儿陪你饿肚子!”墨玉伸出手,拍了拍沈自初的肩膀,“哥哥是正南道的弟子,是客人,我们应该要让他感到宾至如归,所以,师父我们买路上的小吃就好了,师父你的要求不要那么大了,玉儿都不挑食。” 沈自初忽然觉得,自己的这个师父做的也不是很好,都没有教会墨玉怎样用成语。但是,莫名的,他觉得墨玉的这个“宾至如归”用的很好,至少听上去,他不像是一个人活着的了。所以,也不想去反驳墨玉的语病。 “今天晚上我们就出发,走正南道的密道。”沈自初说道。 墨玉很是善解人意的点了头,“那我去和哥哥说一声?顺便把好吃的给他带过去?” 沈自初颔首,“去吧,早些回来。” 墨玉出门的那一刻,脸上的笑容便消失了,她没有回头看,赤阳没有跟上来,跟着的是暗处的墨衣卫。原本的计划被打乱的,不过好在沈自初并没有直接带她回无名山,一切都还有可操作的地步。 “小丫头,落单了?”一个男人穿着黑衣,正站在路边,眼神阴鹜的看着她。 墨玉转过头,仔细的打量了对方一遍,然后得出结论:“你不是正南道弟子?” 正文 第143章 师父呢? 墨玉冷冷的看着他,“你知不知道,这里是正南道的地方?” 那名黑衣人起身,缓缓靠近墨玉,冷笑道:“呵呵,小妹妹,告诉哥哥,你……啊——” 黑衣人还没靠近,就被突然出现的墨衣卫给折断了手,拿绳子绑起来带走了。速度之快,让墨玉不由咂舌。墨玉转过身,朝连城的小院走去,半点也没有感到惊讶什么的,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般。 与连城告别之后,墨玉就和沈自初离开了正南道,原先上山的马车太大,不能从密道进去,只能舍弃了马车。 “师父,我觉得我们像是在逃跑。”墨玉搂着沈自初的脖子,看着面前的漆黑的密道。 沈自初的脚步一顿,“没有,我们只是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 “唔……”墨玉抱紧了沈自初的脖子,将脸贴在了沈自初的脖子上,感受着沈自初身上那个传来的温热气息,忽然觉得有些累了,其实如果一直有这么一个人给自己依靠,也是不会想要去争去抢的吧。 正南道的密道修的很长,不过不算太窄,起码不会像地道战一样弓着身子走路。墨玉觉得似乎有些对不起陆正文,是她把正南道牵扯进来的,墨玉使有意收服正南道,而正南道的密道却被知道了…… 墨玉看了一眼默默跟在后面的连城,对陆正文问道:“陆掌门,你们的密道被我们知道了不要紧吗?” 连城诧异的抬起头望向墨玉,然后温和一笑。 陆正文摇了摇头,“无碍的,这条密道本就是为了方便才设立的。” 墨玉有些诧异,她原本以为这些逃命用的东西,是怎么也不能给别人知道的,可是陆正文却大大方方的摆了出来,就为了他们出去不被人误会与正南道有关联。 墨玉拉了拉沈自初的衣领。 沈自初疑惑的看过来,用眼神问道:怎么了? “师父,我觉得陆掌门的人挺好的。”墨玉对沈自初甜甜的笑着。 沈自初一愣,也笑了,“是啊,陆掌门很好。” 陆正文将沈自初几人送出了密道便回去了,连城没有马上走,而是仰着头看着墨玉,伸出手想要拉拉墨玉的手。 “别聊太晚。”沈自初把墨玉放了下来,走到一边。 “哥。”墨玉拉住了连城的手,有些不舍,虽说不是第一次分别,可还是觉得这样的分离太过残忍,从来没有人陪着她那么久。 “不要难过。”连城弯下腰,摸了摸墨玉的脸,哄道:“师父说,我们过几天也要出发了,玉儿在中州等哥哥过来。” “嗯,我等你来。”墨玉乖巧的点了点头,然后放开了拉着连城的手,声音十分轻的说了句,“你不要受伤啊……” 这话说的很轻,但是在场的人基本都是耳聪目明的人,每个人都听到了墨玉的这句话,不少的目光都聚集在了墨玉的身上。 连城的心软了几分,他将墨玉轻轻地抱进了怀里,温柔的拍着她的背,“哥哥答应你。” 抱了一会,连城就转身离去了,跟上了陆正文的脚步。 墨玉站在原地,呆呆的看着连城再次离去的背影,有些失落。沈自初走了上来,托着墨玉的屁股,将她抱了起来,用头顶了顶她的小脑袋,“师父不好吗?哥哥走了就难过成这样了?” 墨玉鼻子一酸,强忍着不哭,将头埋进了沈自初的脖子里,“师父,玉儿想睡觉了。” “好,师父抱着你。”沈自初打了个手势,赤阳拉来了一匹马,请沈自初上了马,“咱们先骑马走一段,然后就有马车了,好不好?” 墨玉闷闷的应了,被沈自初用披风裹着,没有吹到一丝风,下马之后,便看见了一辆很熟悉的马车。 “师父,我们的马车不是在山上吗?”墨玉诧异的转过头,她觉得自己低估了沈自初的力量。 沈自初笑了笑,并没有回答,拍了拍墨玉的小脑袋,“上车吧。” 上了车之后,墨玉就顶不住困意了,裹着车上的被子,沉沉的睡下了。 沈自初将墨玉抱了起来,在下面又垫了一层软垫,这才将她放回去,点了一只香,闭目假寐。 第二天起来的时候,依旧在路上,墨玉揉了揉眼睛,没有看到沈自初,不由得怔楞了一会,然后连忙拉开了车帘,在看到外面赶车的赤阳时,微微松了口气。 “姑娘醒了?可要洗漱用饭?”赤阳转过头,问道。 墨玉左右看了看,是野外,也找不到在哪里了。马车的四周有四名护卫守着,看着也很厉害的样子,可是……沈自初呢? “师父呢?”墨玉坐在马车里,一只手撩着帘子,呐呐的问道。 赤阳停下了马车,对一个护卫打了个手势,那名护卫马上就骑马离去了。赤阳转过头,对墨玉笑了笑,“主上有要事离开了,明日便会回来,姑娘不要担心。” “师父去哪里了?”墨玉莫名有些不安。 赤阳避开了这个话题,从马车里取出了紫笋丝,“主上给姑娘备了紫笋茶,姑娘若是想喝,属下让人烧水。不过得姑娘自己煮了,属下的手艺实在不够看。” 墨玉沉默的看着赤阳手中拿着的罐子,伸手将其拿了过来,然后一把丢在了被子上,转过头冷冷的看着赤阳,“师父去哪里了?” 赤阳在墨玉接过罐子的时候松了口气,只是这口气还没吐出来,又被憋了回去,他呐呐的看着墨玉,忽然觉得主上离去之前的吩咐很有必要,如果没有这罐紫笋丝缓冲,还不知道会发多大的脾气呢。 “主上确有要事,姑娘还是不要为难属下了。”赤阳为难的看着墨玉,他就知道,他就知道这个小丫头不是个好糊弄的! 墨玉冷冷的看着赤阳许久,在看出的确得不到自己要的答案之后,一把甩上了车帘,“打水,我要洗漱!” 赤阳松了口气,连忙接过了返回的墨衣卫取回来的泉水,送了进去,“姑娘,水打好了,是附近的泉水,不脏。” 墨玉默默的看着这水,去了竹盐擦了牙,又拿出手帕放在水里浸湿,仔细的把脸擦干净了,取了沈自初给自己雪肤霜,仔细的对着镜子涂好了,把用完的谁捧推出去。 赤阳很快就将把水盆拿走了,问了墨玉想要吃什么。 “虾皮鸡蛋羹,莲子牛乳糖,银龙鱼丸汤,雪雾缠丝糕,白凤绿篱粥,百花玉露。”墨玉面无表情的报出了一个又一个做工复杂,程序繁琐,不是一时半会能吃到的食物。 原本只是想为难一下赤阳,可是墨玉却没想到,赤阳马上就推进来了一个食盒,“姑娘慢用。” 为什么一股松了口气的感觉?你是在庆幸我没有点那些我没吃过的东西吗? 墨玉瞪着眼前的食盒,看了许久,才伸手打开了,在看到里面摆的整整齐齐的虾皮鸡蛋羹,莲子牛乳糖,银龙鱼丸汤,雪雾缠丝糕,白凤绿篱粥,百花玉露时,墨玉也是一脸懵逼的状态,沈自初莫不是有先知功能? 墨玉一把掀开了车帘,然后就看到了蹲在地上对着一堆已经做好的吃食的赤阳。墨玉仔细的看了一遍,然后发现,这些都是自己吃过的,做工繁琐并且价值千金的菜色。 赤阳没想到墨玉会忽然掀帘子,吓了一跳,差点把脚边的适合踢翻了,侧着身子想要挡住这些吃食,“姑娘,怎么不用饭啊?” 墨玉原本有些毛躁的心,在看到这些吃食的时候,全部被抚平了。她盘腿坐在了车辕上,看着地上这摆满了的吃食,无声的叹了口气,“所以,师父准备那么多东西,是早就猜到我会点这些难做又难找的了?” 赤阳下意识的点了点头,然后又猛地摇头,“不是,姑娘,你不要误会。” “我知道了。”墨玉靠着马车,歪着头看着地上的食物,“丢这里怪浪费的,一起吃吧,不要浪费了。” “啊?”赤阳一愣,然后彻底松了口气,主上说得对,姑娘可真是个懂事的好孩子。 墨玉端着鸡蛋羹,坐在车辕上,双脚悬空,时不时的摆动着,心情看上去不错。赤阳几个人护卫在马车旁,人手拿着一份精致的吃食,面无表情的吃着。 日头逐渐升高,这一地的吃食还摆在食盒里,大约是吃不完了。墨玉也不说动身,就靠着马车,慢悠悠的吃着手里的早饭。 赤阳后悔了,他不该说姑娘是个懂事的好孩子的,她就是个磨人的小妖精! 路上的车马越来越多了,倒是有不少人都在打量墨玉这一行人,只不过在对上墨衣卫那冷冽的目光之后,又都默默的收回了目光。但是却依旧无法阻挡,这些人将好奇的目光投向坐在车辕上喝粥的小姑娘。 沈自初不在的第一天,有点想他。 这或许就是墨玉现在脑中的第一个想法,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师父不能就这么丢下自己,都收了徒弟了,这么能说走就走?真是太不合格了! “爷爷,你要不要紧,阿香给你去借碗水吧?”一个稚嫩的童声的声音传来,听上去有些着急和担忧,都带上哭腔了。 墨玉探出头去,瞧见了马车后,有一老一少两个人正顶着太阳在走路。墨玉扫了一眼地上的黄土,又敲了敲他们身上的穿着。老人就穿了一件粗布短打,小姑娘倒是穿着一条细布红色襦裙,只不过似乎小了一寸,露着手脚。她那快磨破了的鞋底显得整个人更加可怜。 “看上去,和我差不多大呢。”墨玉睁大眼睛看着他们朝马车走来,看了一眼粥里的鸡丝,转过头问赤阳,“我算是你主子吧?” “啊?”赤阳愣了愣,有一种不好的感觉涌上心头。 “你好,可以借给我们一碗水吗?”女孩子的声音有些沙哑,听上去像是许久没喝水了。 墨玉看着小心翼翼的站在墨衣卫护卫之外的爷孙俩,老人眉眼倒是清亮,只不过身上不知道怎么的有不少伤痕,小姑娘担忧的扶着他,紧张的看着自己。 “水你是借不到了的。”墨玉放下碗,认真的对小姑娘说道。 老人伸手搂着失望的小姑娘,摇了摇头,转过身,打算继续走。 “哎——”墨玉伸手,让赤阳拦住了他们。 小姑娘似乎被吓了一跳,手紧紧的抓住了老人的衣服,双眼无辜的看了过来,想来也是看出了做主的是墨玉。 “我借了你水,你可还不了给我!”墨玉低头看着那个小姑娘,晃着脚说道:“不过我给你免费给你!” 小姑娘的眼中瞬间爆发住一道亮光,像是久旱逢甘霖的树苗。 老人第一次抬起头,他望着墨玉,看了许久,才又低下了头,对墨玉点了点头,表示感谢。 墨玉倒是觉得这个老人有些奇怪,看着并不像是普通的赶路人,爷孙两个都不怎么像。身上什么也不带,看着却也不是乞丐。不过路上的人那么多,墨玉也懒得管人家是做什么的。见赤阳没有阻拦,也知道他们没有什么威胁,就让他们走进来了。 小姑娘希冀的看着墨玉,仿佛墨玉就是她所需要的水一般。 墨玉耸了耸肩,“我没有水给你。” 不说诧异的小姑娘,就连老人也有些愤愤的抬起头看向墨玉。 赤阳没有半点惊讶,正常,今天的姑娘吗,没有主上镇着,谁来说话都能被扎。 “不过,我有别的东西可以给你喝!”墨玉大喘气的说道,笑着看着小姑娘,指着一旁没有动过的食盒,“那些东西我们吃不了,都送你们了,吃完把碗和盘子还我们就好了!” 老人看向墨玉的眼中也带着惊讶,那些做工精细的食盒看样子就知道里面装着的东西价值不菲了,给他们吃吗? 小姑娘倒是没有想那么多,连忙对墨玉道了谢,就跑到一旁去,打开了食盒,拿出里面的一碗翡翠粥,就捧到了老人面前,“爷爷,你快喝。” “急什么。”墨玉轻笑一声。 小姑娘的手一顿,怯怯的抬起头,看着墨玉,“我们身上没有钱,不过你可以告诉我们你住在哪里,等我们回家之后,可以把钱送过来给你。” “慌什么,谁管你要钱了。”墨玉扬着下巴,指着自己坐的车辕,“哪有站着吃东西的,坐过来吃,你看你爷爷都伤的不能说话了,还看着他辛苦?太不孝!” 赤阳:……今天我算是明白了,什么叫做,颠倒黑白。 小姑娘:天呐,原来我这样就是不孝了吗? 老人抬起头,神色复杂的看着墨玉,缓缓的抬起了手,对墨玉行了一礼,“多谢姑娘。” 终于等到老人开口的墨玉满意的点了点头,这才对嘛,哪有自己不舒服想喝水,却让自己孙女当出头鸟的呢! 墨玉起身,进了马车,将车辕让了出来,“坐着吃吧,赤阳给人家拿两副筷子。” 老人瞧了墨玉许久,直到车帘被拉上了,这才默默的和小姑娘坐到了车辕上,捧着粥喝了一口,瞬间感觉自己又活了过来,身心舒畅。 正文 第144章 紫笋茶话 “老人家,你们从哪来呀?”墨玉坐在车里,倒了一杯紫笋茶递了出去。 老人的目光一顿,从茶杯上扫过,然后伸手接了过来,微微颔首。 小姑娘见自家爷爷不说话,便出口隔着车帘对坐在里面的墨玉说道,“我们是长安人氏,前来访友的,我和爷爷遇上了山匪,好不容易才逃出来的。” 山匪?墨玉忽然想起了桑蓝军,韩光不就是养了一批土匪吗?墨玉忽然福临心至,青州距离这里不远,而这爷孙俩,正好也是从那个方向而来的…… 只不过,韩光都已经暴露了,他曾经养的土匪怎么还敢出来打劫呢? “你们要搭车吗?”墨玉掀起了车帘,笑着问小姑娘。 老人猛地抬起头,看着笑眯眯的墨玉,缓缓的放下了手中的筷子,“小姑娘,收留我们两个,不是一个好选择,今日这一饭,我们来日会报答你的。” 刚刚老人没有里毁灭与,笑着墨玉也不想理会他,她抬起头,对站在一边的赤阳问道:“赤阳,我们护不住他们吗?” 赤阳皱起眉头,他当然不能说自己无能,可是为什么要给自己惹麻烦呢? 墨玉也不等赤阳回答,打了个响指,直接说道:“我就知道赤阳你是最棒的!” 赤阳:??? “扶你爷爷坐好了,我送你们一程。”墨玉对小姑娘说道,然后放下了车帘,敲了敲车壁,催促赶紧上路。 小姑娘很是欢喜,拉着老人的手臂,就坐稳在车辕上了,对于突然有一辆车可以坐,感到很高兴。 赤阳无奈的看着马车,淡淡的扫了一眼身份不明的爷孙俩。如果是以前,他肯定不会理会没有的吩咐,可现在不是以前了。赤阳认命的把爷孙俩往他边上赶了赶,也坐在了车辕上,一鞭子打在了马屁股上,车子慢慢的向前行进了起来。 “爷爷,这个姑娘人可真好。”小姑娘拉着老人的袖子,小声的说道。 老人扫了一眼赤阳,没有说话。 赤阳原本也想听听老人是如何评价墨玉的,但是久久没能从老人的嘴里听到一个字,有些诧异的回过头看去。 老人淡淡的扫了他一眼,赤阳微微收敛了肆无忌惮的目光,心中开始疑惑老人的身份。 “你叫什么名字?”马车走了一会,墨玉又掀起了车帘,好奇的问这小姑娘。 小姑娘看了一眼老人,见他没有反对,然后才小声的对墨玉说道:“我姓尚,叫尚寻香,你叫我阿香就好了。” “那你叫我玉儿就好了。”墨玉很是自来熟的拍了拍尚寻香的肩膀,笑道。 “玉儿,你这是去哪里呀?”尚寻香在坐上马车之后,就放松了下来,语气很是轻快。 “我和我师父去中州,我师父临时有事,离开了,明天就会回来了。”墨玉对尚寻香咧嘴一笑,“你回长安吗?长安城是不是很大呀?” “咦?你是哪里人呀?”尚寻香有些好奇的看着墨玉,问道。 “我呀,我是锦州府人氏,我师父也是。”墨玉将车帘挂了起来,靠在一旁和尚寻香说起了话来。 “我是陪爷爷来访友的,你呢?”尚寻香很懂礼貌,在问别人问他之前,先交代了自己的问题。 “我啊,我是来探亲的。”墨玉扬起下巴,从一边到了一杯紫笋茶递给尚寻香,“你喝不喝?我泡的紫笋茶。” 尚寻香很惊讶的接过了茶杯,睁大了眼睛看着里面的茶水,“紫笋?居然也可以用来泡茶吗?” 墨玉晃着脑袋,老神在在的吹起了牛:“我师父说了,“阳崖阴林,紫者上,绿者次,笋者上,芽者次。我和师父路过一片紫竹林的时候,才弄了这一些紫笋丝,这可是好东西呀!” 老人冷哼一声,瞥了尚寻香手中的茶杯,“色泽绿翠,香气浓强,滋味鲜醇,汤色淡绿明亮,叶底细嫩,很有特色。” “老先生对茶很有研究呀!”墨玉狡黠的一笑,将整个茶壶都塞进了老人的手里,“您再看看,我师父说我喝茶就是喝个滋味,别的什么也不懂,您瞧瞧,我到底是哪里没能喝出来了?” 老人看着手中被塞进来的茶壶,眉头紧皱着,似乎随时都在酝酿要将其丢出去。就连赤阳也不由得多看了他几眼。 老人深吸了一口气,将胸口的气压下,然后缓缓的说道:“香味独特,沸水而煮,芳香扑鼻,汤色清朗;笋丝舒展后,呈兰花状。茶汁碧绿如茵兰香扑鼻甘味生津,茶性温和,提神配目。这紫笋茶,倒是有些像我之前在阳羡尝过的一种土茶。” “老先生,你是说我和我师父的紫笋茶不好吗?”墨玉眨了眨眼,问道。 老人一滞,回手就将茶壶丢给了墨玉,“老朽可不敢。” 墨玉看着一脸“我在生气”的老人一眼,然后附耳到尚寻香的耳旁,小声的问道,“你爷爷不高兴了?他说我的茶不好,他怎么还不高兴了?” “你这女娃!”老人瞪起了眼珠子。 赤阳不由暗笑,姑娘刚刚那小声的不能再大声的私语,还不如不做出那动作呢! “老先生,我错了,请你吃云片糕。”墨玉笑嘻嘻的捧着一盘糕点出发,放到了尚寻香的手里,“快吃吧,热的。” 尚寻香的眼睛都快放光了,她看了一眼老人,细声细气的问了句:“爷爷?” 老人无奈扶额,摆了摆手道:“吃吧。” 到了日头最为猛烈的时候,就连马车也无法完全遮挡住坐在车辕上的爷孙俩了,尚寻香捧着一杯凉茶蔫答答的坐着,像是一朵即将枯萎的花骨朵。 墨玉回头看了一眼,自己坐到了沈自初平常坐的位置,将自己的位置让了出来,“你们进来吧,我让人放点冰块进来。” “啊?”尚寻香一副看土豪的模样看着墨玉,“你在马车里放冰?” “不可以吗?”墨玉眨了眨眼,她一向都是怎么做的啊,恨不得走到哪里冰块带到哪里,沈自初也从来不拦着自己,马车里面不能放冰块的吗? 尚寻香用一种很佩服的目光看着墨玉,“你一定很有钱,不止吃那么好的东西,还奢侈到在马车里摆冰块。” 老人看了一眼尚寻香,轻咳了一声,“恶盈戒奢侈。” 尚寻香马上闭上了嘴,缩着脖子坐在一边,也不敢动弹了。 墨玉看不惯老人的做法,一把将尚寻香扯了进来,“你亏得是阿香的爷爷,阿香一个小孩子,扶着你走了那么多路,鞋子都快磨破了,你还不让她舒舒服服的坐一会马车,你这个爷爷也太不称职了吧!” “你!”老人瞪着眼睛,指着墨玉说不出话来。 “做什么!”墨玉将尚寻香按着坐下,插着腰站在她面前看着我老人,“冰块值个什么?能听有人重要?外物不可必,中杯需自空,以外物却判定一个人是否娇奢本就是个错误。人就是人,不存在你用了什么东西就不是个好人了,只能说你自己抵挡不了诱惑!” 老人若有所思。 “人应该不以物喜,不以己悲,让一些身外之物控制你的大脑,本就是难成一事之为!”墨玉继续对着老人宣教:“人要效法天地不假外物,独立于世自助人生道德当身,故不以外物惑。” 如醍醐灌顶一般,在场的每一个人听到了这话,都惊讶的看着墨玉。 墨玉一脸严肃的看着赤阳:“这不只是一些冰块,而是人活在世上,要对自己好,对自己的家人好,并且守住本心!不为外撼,不以物移,而后可以任天下之人事。坦荡豁达,不以外物而桎梏自己,才是这世上真正快意潇洒之人!” “好!说得好!”就在众人听懵了之后,老人却忽的鼓起了掌来,“姑娘,这话,可是你师父教你的?” “老人家,这是人人都懂的道理啊!”墨玉避开了这个话题,语重心长的对老人说道:“能有活得好的机会,为什么要放弃呢?你并没有失去什么,而你一味追求节俭,反倒落了下成。” “听姑娘一席话,胜读十年书。”老人对墨玉拱手道。 “嗯。”墨玉高深莫测的点了点头,伸手扶起了老人,拉着他进了马车,在尚寻香目瞪口呆之中,坐在了两人中间。 赤阳挠了挠耳朵,呐呐自语着:“不就是一些冰块吗?我们带了许多,怎得扯出了这许多说辞?姑娘可真会忽悠人!” “敢问姑娘,是从何人?此乃大才呀!”老人被打开了话匣子,一进马车就问道。 “我师父?”墨玉挑眉,将老人手中的茶杯拿了过来,放到了一旁的桌上,看着诧异的老人缓缓说道:“我师父乃是锦州府的一名读书人,他身上也无功名。” “不慕权势?”老人颔首沉思。 “我师父的名气还是有些大的,就算不入仕,也是很厉害的人!”墨玉竖起大拇指,对老人说道。 “那你师父是谁呢?”就连坐在一旁的尚寻香也被勾起了好奇心,歪着头问道。 “我师父姓沈名绪,字自初,号非兵真人,我与师父现在正住在锦州府的无名山上。” “你,你是大儒沈自初的徒弟?”老人的手一抖,吃惊的望着墨玉。 墨玉颔首,还好茶杯拿走的早,否则得洒一马车的茶水! “你竟然是……”老人缓缓的坐直了身子,然后释然一笑,“难怪,难怪能说出这番言语,沈先生大才,天下读书人也不及……” “这话你等我师父回来和他说吧。”墨玉搓了搓自己的鸡皮疙瘩,将从老人刚刚手里拿走的茶杯放回了他手里,坐在一边吃着糕点。 “玉儿,你好厉害呀!”尚寻香虽然还小,但是也听说过沈自初的名字,一时间就觉得能拜沈自初为师的墨玉很厉害了。 “沈先生从未收徒,想必,姑娘也是十分聪颖,才让他这般破例。”老人看着墨玉,感慨着,就差双眼放光扑上来了。 “嗯,我觉得也是,我身上一定有什么师父觉得好的,不同于常人的东西,所以师父才会收我为徒。”墨玉认真的点头。 哼,反正我是不会告诉你我还有个大师兄的! 坐在外面的赤阳:为什么姑娘能如此不要脸?貌似主上并不是这样,以前怎么没有发现呢?不对,以前也有过苗头,姑娘不是在门外跪了一天一夜才拜师成功的吗?果然,厚脸皮的人更能活得好。 “玉姑娘若是男儿身,必成大器!”老人最后总结道。 赤阳:玉姑娘如果是男儿身,就根本不会被主上收为徒弟了! “您这话错了。”墨玉靠在车壁上,施施然的对老人说道:“人都认为妇女见短,不堪学道。可人们的见识是由人们所处的环境决定的,并不是先天带来的。夫妇人不出阃域,而男子则桑弧蓬矢以射四方,见有长短,不待言也。所谓人有男女则可,谓见有男女岂可乎?谓见有长短则可,谓男子之见尽长,女人之见尽短,又岂可乎?” 墨玉半眯着眼,“不可止以妇人之见为见短也。故谓人有男女则可,谓见有男女岂可乎?谓见有长短则可,谓男子之见尽长,女子之见尽短,又岂可乎?设使女人其身而男子其见,乐闻正论而知俗语之不足听,乐学出世而知浮世之不足恋,则恐当世男子视之,皆当羞愧流汗,不敢出声矣。君以为然否?” “你……你,敢倡乱道,惑世诬民!”老人颤着手,点着墨玉,不知道该说什么是好。 “老先生是觉得我是错的?”墨玉嗤笑,“昔妇好征战天下,护得一方安宁,花木兰代父从军,新莽时期起义之吕母,本朝以军礼下葬的平阳长公主,你敢质疑她们的功绩吗?” 老人张口无言。 “不要觉得女子都是依附于男子的,只是你们没有给她们走出来的机会,她们无法学习,只能在家相夫教子罢了,是你们困住了她们,但是她们不会永远被困在深宅大院!” 正文 第145章 师父归来 墨玉说完之后老人许久没有反应。 墨玉也不理会他,转头对尚寻香说道,“你记住,除了你自己,没有人可以束缚住你……” “玉姑娘!”老人忽然开口,打断了墨玉的话,“有些事情,还是无知为好,阿香没有与之匹配的能力,只会蹉跎一生。” 墨玉沉默了,她转头看向老人,然后淡淡一笑,没有继续对尚寻香说话了。 入夜之前,赤阳架着马车进了一个小镇,找了镇上最好的一家客栈住了进去。墨玉也让赤阳给尚寻香爷孙俩安排了一个干净的房间,既然一起吃了饭,便都上楼休息了。 “师父明天会回来吗?”墨玉坐在桌前,问赤阳。 赤阳低着头,久久没有说话。 墨玉也沉默了下来,从今天这根本不着急的赶路方式来看,他们是在等什么人。除了沈自初,还有什么人值得他们等? “师父去做什么了?”墨玉抬起头,看向赤阳,“你回答我。” 赤阳垂着头,不说话,也不瞧墨玉一眼,就和什么都没听见似的。 “你出去吧。”墨玉盯着赤阳看了许久,见他完全没有回答的意思,挥了挥手,让赤阳出去了。 “姑娘若是有事便叫属下,属下就在门口守着。”赤阳行了一礼,就退出去了。 接下来几天墨玉都和尚寻香坐在车里,老人在太阳猛烈的时候会进来坐一会,等到照不到太阳时便会出去,说是避嫌,也不知道究竟是不是因为之前和墨玉之间的口角。 “玉儿,你师父咱们还不回来呢?他去了哪里啊?”尚寻香捧着一碗杨枝甘露,问道。 “我也不知道,师父走的时候我在睡觉,师父都没有和我说他要去哪里。”墨玉耸了耸肩,她开始怀疑沈自初是不是遇上了什么特殊情况。按照他的那个脾气,说是第二天会回来,绝对不会拖那么多天的,青州都已经过了,马上就到中州了,不至于现在还不出现。就连赤阳,这几天也开始着急了。 “你为什么不给你师父写封信呢?”尚寻香随口问道。 “写信?”墨玉眼睛一亮,是啊,赤阳知道沈自初的情况,自己可不知道,可是她毕竟是沈自初的土地,赤阳不可能扣着自己的信不让发出去。 墨玉捏了捏尚寻香的脸蛋,“阿香,你可真聪明!” 说罢,墨玉就抽出了小抽屉,从里面拿出纸笔,开始磨墨了。尚寻香见墨玉在磨墨,也没有犹豫,伸手就过去帮她磨了起来。 墨玉有些惊讶的看着尚寻香熟练的手法,“阿香,你的手艺不错嘛,以前经常磨墨吗?” “爷爷喜欢写字,我偶尔会帮他磨墨的。”尚寻香笑了笑,说道。 墨玉看向垂头磨墨的尚寻香,眼中的疑惑愈加深了,她偏头想了片刻,在信里写上了自己结了两个同伴的事和沈自初说了。还加了几句对于新到来的小伙伴的喜悦之情,最后问了沈自初在哪里,什么时候回来,见没有什么遗漏的,就将信封好了,拿出去递给了赤阳,“把信寄给我师父,不许说你不知道他在哪里,信不信我打你!” 赤阳无奈的看着墨玉甩上的车帘,仔细考虑了一番,还是觉得把这信寄出去的为好。 …… 沈自初收到这份信的时候,正穿着一身黑衣,持剑立在荒野之中,带着人查看着地上的痕迹,企图从下过雨的之后的马车残骸之中找到蛛丝马迹。 “主上,玉姑娘的来信。” 沈自初的身子一顿,转过头看去。那是一封极为普通的信件,也和他常用的那种黑底银纹的不同,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却让他产生了一种久违的温暖,好像家中又有了人在等自己回去一般。 沈自初在面无表情的墨衣卫面前接过了信,含笑拆开了,只是这笑,很快就顿住了。他抬起头,看向那名墨衣卫,“没有找到尸首的,是否还有尚大人的孙女?” 那名墨衣卫一愣,然后颔首应是:“尚大人的孙女年五岁,名叫尚寻香。” 沈自初眉头一皱,收起了手中的信,大步朝自己的马走去,跨上马背就抽鞭子走了,“去中州。” …… 赤阳将信送出之后,就回到了马车边上,架着马车继续往前而去。只是没过多久,马车的速度就快了起来。 “赤阳,怎么突然快了起来?”墨玉疑惑的拉开帘子。 赤阳一把把墨玉推了回去,将车帘放好了,“姑娘,后面好像有人在跟着我们,我试试他们。” “哦……”墨玉有些担忧的坐了回去,正对上老人紧皱的眉头,心中一个咯噔。 墨玉暗自催动了蛊虫,将蛊王放了出去,小心的探查后面的动静。多了许久,墨玉才发现了三里后的一些小股游动的人马。墨玉睁开眼,心中重新对墨衣卫打了分,对于墨衣卫在三里外就能发现潜在危险的能力,墨玉还是很钦佩的。 不过,那些人是谁? 老人看了一眼尚寻香,忽然站了起来,掀开帘子,对赤阳说道:“他们要找的人是我,我下车,你护着我孙女去中州,到了中州有人会给你丰厚的报酬!” 墨玉挑眉,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看向尚寻香,刚看见这爷孙俩的时候就觉得不对劲了,原来也是被人追杀的人,难怪看着不太一样。 尚寻香紧张的抓着衣角,想要站起来,却被墨玉一把拉住了。 “你是打算和你爷爷一起跑吗?”墨玉看着她,问道。 “我不能丢下爷爷一个人,那些坏人很凶的!”尚寻香咬牙,想要推开墨玉拉着自己的手。 “你爷爷也下不了车。”墨玉放开了手,看着挣脱束缚就连忙起身的尚寻香说道。 “你说什么?”尚寻香诧异的转过头,紧张的看着墨玉,“你……你……” “害怕什么?”墨玉皱起眉头,“我又不害你,你坐下,就算你爷爷下了车,那些人肯定还会再追上来的,你下什么车?” 尚寻香张大了嘴看着墨玉,怎么办,我觉得她说的好有道理,我竟然不知道该怎么反驳。 赤阳坐在车辕上,冷冷的看了一眼老人,然后收回了目光,手上的马鞭抽的更快了,“你进去坐好,我们姑娘说得对,上了我们的车,你是下不去了,不止你会死,我们也会被追上。” 老人深吸了一口气,拱手抱拳,对赤阳行了一礼,“多谢小兄弟。” 赤阳轻嗤了一声,“不用,你谢我们姑娘吧,要不是她,我也不可能放你们上车。” 老人回头,深深的看了一眼车帘,然后默默的进去了,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拉着尚寻香的手,没有说话。 “慌什么,赤阳在呢,他会保护我们的。”墨玉拿起茶壶,给爷孙俩各倒了杯茶,递了过去。 “玉儿,加上赤阳,也才五个人……”尚寻香不忍的打破了墨玉的自信。 墨玉挑眉,掀开了帘子,往外望去,“那你知道,在我们看不见的地方,有多少人跟着吗?” 赤阳一凛,他下意识的回头看去,对墨玉的敏感有多了一重认识。 “啊?”尚寻香惊讶的张大了嘴,“我们看不见的人?那他们是……” 一时间尚寻香的脑中瞬间浮现了各种不同的妖魔鬼怪,不由得一抖,缩在了老人的怀里,不敢抬头往外看了。 “玉姑娘,敢问外面有多少人潜行?”老人很是郑重的询问道。 “我也不知道啊。”墨玉耸了耸肩,“谁会和我一个小孩子说这些?你知道知道我们不会有事就够了,有赤阳在呢。” 赤阳:姑娘,我谢谢你对我的信任。 一炷香后,马车后就传来了追杀声。 墨玉第一次那么紧张,毕竟把自己的性命交付给一群不知深浅的人,对谁都是一种挑战,尤其是自己不能使用蛊术,这对于自己来说就是一种折磨。 墨玉感受着那些逐渐靠近马车的人马,不由得紧张了起来。老人最先发现墨玉的异常,犹豫片刻,对墨玉伸出手来,“玉姑娘,不介意的话,你坐过来吧,老朽定会护好你与阿香的。” 墨玉摇了摇头,没有坐过去,她给自己倒了一杯茶,“赤阳不会让人靠近马车的。” 就像,不会让人靠近竹林居一样,墨衣卫都是一群将生命放在忠诚之后的人。 喊杀声传来,然后是刀剑碰撞的声音,铁器不断的相触,听上去倒是很有节奏感。墨玉微微皱眉,这样的动静,可不是一般的山匪能传出来的。墨玉掀起一角车帘,往外偷看了一眼。 后面两群黑衣人打在了一块,也分不清到底谁是谁,刀光剑影纷乱不堪,闪的人眼花缭乱。 马车旁的四名护卫依旧如同刚开始那般护在周围,赤阳也十分淡定的坐在车辕上,只是手中的鞭子越抽越快了。 马车往后一仰,又提了一个速度,坐在外面的赤阳第一次开口提醒道:“姑娘坐稳了。” 墨玉抓住了一旁固定在马车上的柜子,低下头,掩藏住眼神之中隐含的杀意,手微微握紧,想要抑制住动用蛊虫的欲望。 忽然,马车的速度缓了一些,墨玉的手一松,然后嘴角便勾了起来。 她抬起头,掀开车帘,往外望去,在远处,有一阵灰尘扬起,那是大批人马近前来的动静,已经多久没有看到过这样的场面了?墨玉的心脏忽然跳动了起来,那些人马之中,有一道她熟悉的气息,是沈自初,他回来了。 墨玉的嘴角带起了一抹笑,她将茶壶之中已经凉了的茶水往外倒掉,用清水将茶壶冲洗了一边,从罐子里拿出紫笋丝,重新煮紫笋茶。 尚寻香坐在墨玉的对面,目瞪口呆的看着她这一系列熟练的动作,小嘴微张,“玉儿,你不怕吗?” 墨玉一抬头就看到了尚寻香那惊讶的小脸,对她笑了笑,神秘莫测的点着马车外,“慌什么,没有人能靠近咱们的马车半步!” 尚寻香吸了一口气,如果不是后面还有人在追杀他们,或许她就直接扑到墨玉的身边叽叽喳喳的叫起来了。在年仅五岁的尚寻香眼中,墨玉的人格魅力被放大了无数倍,成为了她最为钦佩的人。嗯……除了爷爷之外。 沈自初在看到马车后缀着的纳西额黑衣人之后,脸色瞬间沉了下来,拔出了剑指着那些人就命道:“都给我杀了他们,一个不留!” “是!”整齐划一的声音传来,一群穿着黑底镶银线的黑衣人从沈自初的身后窜出,朝那些混战的黑衣人扑去。 赤阳在察觉到沈自初归来的时候,就将马车的速度放缓了一些,他转过头,对坐在马车内的三人说道:“姑娘,坐好了,别掀帘子了,老先生,护好您孙女,您不会想她看到外面的场景的。” 老人闻言,马上搂住了尚寻香的身子,小心的不让她看到外面的景象。墨玉看着正放在红泥小炉上煮的茶壶,微微一笑,将茶壶取了下来,放上了一个小蒸锅,捡了几个沈自初爱吃的点心放了上去。 “姑娘,主上来了。”赤阳的声音传了进来。 墨玉抿嘴一笑,“我知道,你驾车慢了许多,师父肯定在后面了。” 赤阳一愣,无奈的一笑,有时候,有一个特别聪明的小主子也不是件好事。以前工资还在住上身边的时候,有没有那么聪明?似乎没有…… 沈自初穿过了一众黑衣人,抬手将来袭的两人砍下了马,直接冲到了马车前。沈自初微微喘着气,查看了一下,确定自己身上没有留下血迹,收起了剑,一脚踩在了车辕上,掀帘子走了进去。 墨玉一入眼,就对上了沈自初那暗如星辰的双眼,以及他那入暗夜一般黑袍。 墨玉拿起茶壶,倒了一杯茶,她递到了沈自初的面前,“师父,紫笋茶,温度正好。” 沈自初原本紧抿着的唇也放松了,带着一股寒霜进了马车,接过了墨玉递来的茶。也找不到是不是错觉,来自沈自初的寒意就那么轻易的被消散了。 正文 第146章 月色下的女妖 清茶入喉,马车外的厮杀声也就此消逝了,只是偶尔还会传来利刃刺破肉体的沉闷声音。 “师父,玉儿的手艺有无进步?”墨玉恍若未闻,笑着仰头看着沈自初。 沈自初微微颔首,将外袍脱下丢出马车外,内里是一袭箭袖圆领袍,只不过最上面的扣子没有扣上,有些像西装外套,配上腰间镶玉腰带与手腕处的玄铁护腕,倒是与平常温润如玉的翩翩君子形象不一样。 “玉儿制茶的功夫愈发熟练了,往后师父的茶,便都由你来煮了。”沈自初将红泥小炉上的糕点拿了下来,取了一块放进嘴里,“糕点也正温热,玉儿是算准了师父这时候要回来?” 墨玉微笑着摇头,“赤阳放缓了马车,我想着,后面那么多坏人,赤阳肯定不会突然这么做,再想了想,我才去信问了师父,必定是师父回来了!” 沈自初一笑,他倒是很满意自己这个徒儿的聪慧。 沈自初转过头去,望向坐在马车另一边的爷孙俩,拱手问道:“可是尚大人?” 老人一怔,随即便起身,对沈自初行了一礼,“尚行多谢沈先生救命之恩。” 沈自初摇头,“是玉儿收了你们上车,也不算是我一人之功,尚大人可要回长安?” 尚寻香抓着爷爷的衣袖,也摇摇晃晃的起身,想要对沈自初行礼。却被墨玉拉着坐了下来,“你可别站起来了,马车本来就不稳,小心摔了!” 尚寻香看了一眼尚行,也听话的坐了下来。外面没有其他动静之后,马车便停在了路边,沈自初和尚行出了马车谈话。 墨玉歪头看着尚寻香,“阿香啊,你爷爷是做什么的呀?我师父居然认识他唉!你爷爷也是读书人吗?” 尚寻香摇头,“我爷爷是天宝年间的进士,如今在朝为官。” “你爷爷那么大年纪了,还在当官啊,好辛苦。”墨玉感慨着。 尚寻香:“……” 沈自初和尚行回来的时候,马车上的两个女孩已经坐在一块聊起了悄悄话了。等沈自初掀帘进来时,尚行却留在了外面。 尚寻香疑惑的看了过来。 “我为你与你爷爷备了一辆马车,会有专人送你们回长安。”沈自初贴心的对尚寻香说道。 尚寻香起身对沈自初道了谢,又拉着墨玉小声的告别了之后,便下了马车,与尚行坐上了一辆不打眼的马车,由十余名墨衣卫护卫着离开了。 “师父,为什么现在就要让阿香他们走啊?”墨玉见马车走远了,才收回视线,转头问沈自初道。 “咱们要去中州,他们要去长安,不顺道。”沈自初拿起茶杯喝了一口,然后转过头来,“倒是你,为何放不认识的人上车?” 墨玉悻悻的低下头,她也不会想到尚行爷孙俩会是正在被人追杀的的,要是早知道,给了吃食就是了,还放他们上来惹什么麻烦。如果不是沈自初及时赶到,就赤阳那赶车的急切程度,还不定会怎么样呢。 “师父,玉儿错了……” 沈自初冷哼了一声,也没有多责怪墨玉,只不过心中还是有些余怒,“往后,赤阳便跟着你了,为师再给你选几个护卫。” “谢谢师父。”墨玉笑着扑上去,挽住了沈自初的手臂,亲亲热热的撒起了娇,“师父对玉儿最好了!” 虽然面上高兴,但是墨玉的心底比谁都MMP,不就是顺带捎了两个人上路吗?怎么就给我派了那么几个监视的人了?我还要不要活了? …… 三日后,马车到达了中州,而武林大会再次举行的消息,也不胫而走。 墨玉戴着面纱,跟着沈自初进了客栈。这是沈自初要求的,怕那时来刺杀尚行的人还有漏网之鱼,便让墨玉蒙上面纱,防止被人认出来。 客栈大堂正有人在讲话,坐着的大部分是江湖中人 “听说了吗?正南道牵头又要召开武林大会了。” “不就是天玑秘卷嘛!整个江湖的人都知道了,传的那么神,能不出来辟谣吗?” “这话可不是这么说的,其他的安歇名门正派,不也说有天玑秘卷的残卷吗?” “我看啊,就是他们想把这些残卷合起来,然后拼出个完整的,然后好得道成仙!” “可不一定,万一有人是想着抢呢?” “你来中州,难道没想过?” “嘿嘿,我当然想啦,可也不见得能让我拿到啊。” “嘿,得道成仙啊,谁不想呐……” …… 墨玉跟着沈自初进了屋,着实松了口气,将脸上蒙着的面纱拿下了,“师父,怎么那么多人来开武林大会?” 沈自初倒是高深莫测的扫了一眼窗外,“长生不老的诱惑,没有多少人能抵挡的住。” “真的能长生不老?”墨玉睁大了双眼,拉着沈自初走到一边,小声的说道:“师父,我哥哥,教了我正南道的内功心法,玉儿难不成也能长生不老了?” 沈自初一愣,看着墨玉久久没能说出话来。过了一会,沈自初才对墨玉说道:“你和师父说说,你是怎么练的?” 墨玉抬起手,给沈自初演示了一遍她是怎么运气的,调动了体内稀少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内力运转了一个周天。 沈自初沉默了许久,然后忽的笑了出来,他长出了一口气,“天玑秘卷?人云亦云!” “啊?”墨玉眨了眨眼,“师父你说什么啊?” “这门内功心法还不错,不过远及不上师父的,你别练这个了,师父给你一本新的心法。”沈自初笑着拍了拍墨玉的肩膀,走了出去。 隔壁住着的都是墨衣卫,沈自初也不担心墨玉的安全问题,只不过,他来到楼梯上,却见到一个穿着黑袍的男人与他错身而过。 沈自初皱着眉头看着那人进了走廊最末的房间,转头问赤阳,“这人……” “此人名为文象,三日前便入住了,一向深居简出,不与人交流。”赤阳扫了那个房间一眼,然后说道。 “嗯。”沈自初抬脚走下了楼。 是夜。 文象从屏风后出来,屏风后热气腾腾,正是才出浴,他正拿着一块帕子擦头,却听到有人在敲门。文象没有理会门外的敲门声,自顾自走到床边,拿起剑开始擦拭了起来。 “救命……救命……”一道既娇又软的声音从门外传来,不由让人心猿意马。 文象觉得诧异,他这是这一层的最末处,前面那么多房间,门口也有护卫守着,怎么不去那里求救,反倒往自己这里来了? “文公子,文公子救命啊,奴家不愿……啊——” 门外的女声愈加急切了起来,可那绵软的嗓音着实让人经受不住,在门外那女子的一声惊叫之下,文象打开了门。却见到两名家丁模样的男人正拽着一名女子往外而去。只是这名女子双手死死的拉住了自己门上的拉环,手指都被扯的掉了皮,也不曾松动半分。 文象开门时,那名女子的手正巧被一人扭脱臼了,软软的垂了下来,整个人像是一条脱水的鱼一般,软软的趴伏在地上,被拉着胳膊往外扯去。 文象不由皱眉,开口问道:“你们在做什么?” 两名家丁一愣,也不拉那女子了,站直了看着文象,“这是今夜伺候我家少爷的舞姬,与你何干!” “不……不是——文公子,你知道的,小倩是从不出门的。”那女子没了束缚,狼狈的从地上爬到了文象脚前,哀求着。 文象这才看清楚,女子身上尽数湿透了,夏日的衣裳本就轻薄,这一身水,早就将这姣好的身躯描绘的若隐若现,那如雪缎般的肌肤更是引人遐想。 一股无名的火从心头燃起,涌向周身,文象伸手,按着女子靠在自己腿上的头,轻轻的揉了揉,发丝缠上了手指,渐渐分不出你我,那散落一地的长发,更显得女子娇弱可爱。 “进来吧。”文象蹲下身,将小倩扶了起来,接上了她的手,直接进了屋。 文象没注意到的是,门外那两名家丁在他转身之时,便消失不见了。 小倩靠在文象身上,腰肢柔弱无依,水蛇般倚着文象,坐在了桌前。胸前的小衣不知道什么时候露了出来,白的晃眼。 “多谢文公子相救。”小倩站起来,对文象深深的拜了下去。 文象抿着嘴,控制着自己的双眼不往下飘去,他轻咳一声,指着屏风后说道:“有热水,你可要洗洗?” 小倩抬起头,似嗔似怨的看了文象一眼,起身款款的进了屏风后。 文象在小倩进入屏风后才意识到,那水是自己用过的……下意识的,文象就起身,想要提醒小倩不要着急,等他叫人再换一桶来…… “文公子?”小倩衣衫半解,露了大半个肩膀,诧异的回过头看向文象,但那眼,又马上变得勾人,如丝般在文象的心头挠着痒,“文公子可要一同?” 文象已不记得自己是怎么走过去的了,回过神来时,小倩正搂着他的脖子,抱着他埋在她胸前的头,小声的嘤咛着。 脑中像是炸开了一团烟花,一切的仁义道德在此刻都不复存在。 文象在那滑腻的肩头啃了一口。 小倩吃痛,翘着脚,勾住了他的腿,扭着腰往他身上钻着。 文象将她放了下来,压上屏风,从她脖颈的位置,一路吻下去,一边吻一边将那碍事的布料扯去,轻薄的布片落了一地,干燥而粗糙的手掌在光滑白皙的肌肤上滑动着。 屏风承受不住,往后倒去,将桌上点着的蜡烛吹熄了。 昏暗的房间中,文象在两人落地前,将小倩翻了过来,坐在了自己的腰上。 女妖般艳绝的面容在月色下变得格外摄人,小倩软软的伏下身,用牙齿轻咬着文象的衣领,却只用极小的力拉扯,衣领纹丝不动。 文象不耐的将小倩拉了下来,没了月光,两人都看不清彼此,他回到了她的唇,轻轻的吸吮着,一边亲,一边慢条斯理的解衣带。 衣衫散落一地,文象直接抱起小倩,将她的双手架在自己的脖子上,往前走了两步,把她放在了桌上。 小倩的脚勾住了他的腰,往自己这边压,两个人坦诚相见,愈渐湿滑。 文象往前倾,将人直接压在了桌上,他轻轻的磨着,哄诱道:“我尽量轻些,嗯?” “奴家今夜是……唔……” 话音刚落,文象用力往前一顶。 “文公子好厉害……”娇媚的声音从小倩的耳边传出,钻入了文象的耳中,变成了另类的诱惑。 他撑着身体,坏笑的低头看着她。 专属于情人间的低喃声破碎的传了出来,那股令人头皮发麻的感觉之后,随着那一声声低浅的娇吟缓缓的泄了出来。文象看着身下的小倩,腰下愈加用力,直逼得这女妖声声讨饶…… “文公子~” 事后,随着小倩那幽怨的声音,文象抬起了头,心头的火又燃了起来,将她那如丝的媚眼装入眼底,重又战了起来…… 再醒来时,身上那酸胀的感觉涌了上来。文象忽的觉得头疼,他起身坐了起来。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已经回到了床上,昨夜穿的衣服丢在桌下,屏风不知道什么时候倒了下来,他的腰带正落在屏风上,地上满是水痕,像是有一条大鱼在屋中游过。 文象低下头,发现自己身上一丝不挂,还留着不少暧昧的抓痕,床上的褥子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掉了个个,被子也落在了地上,像是有什么贼人进来洗劫过一般。 脑中忽然闪过一道柔媚的女声:文公子,小倩先告退了,今夜必定携众姐妹前来道谢。 啊,是了,昨夜那舞姬小倩来过,她来求救,他救了她,然后…… 文象神清气爽,找出了一套新衣裳换上,眯着眼回忆了一番,便出去找了店小二来收拾屋子。 ……墨玉坐在自己屋子里,冷笑了一声,嫌弃的看了一眼回来的蛊虫,将它丢到水里洗了个澡,换好了衣服出门找师父吃早饭去了。 正文 第147章 傀儡替身 放下碗筷时,街上忽然吵嚷了起来。 墨玉转过头,看着窗外,下方有不少人正往斜对街聚集过去,而那个在白日里没有宾客的酒楼,也忽然热闹了起来。 “师父,他们在做什么?”墨玉收回视线,转头问沈自初。 沈自初皱起眉头,对赤阳使了个眼色,赤阳便下楼去查探了。没过一会,赤阳就回来了,他犹豫的看了一眼墨玉,在沈自初的目光下,低头说道:“那楼里一个姑娘去了,听说死相极为难看。” 墨玉收敛了眼神,掩住了嘴角的笑,抬起头看向沈自初,“师父,咱们回去吧。” 沈自初颔首,他也不愿意墨玉看这些东西,起身带着墨玉回客栈,传了一套新的内功心法给墨玉,教墨玉运用内力。 只不过下午的时候,客栈就闹出了一件不大不小的事情,有几哥姑娘从门外路过,莺莺燕燕的从门外走过,到了最尾间。 墨玉睁开眼,看向沈自初,“师父?” “外面有些吵,打扰到你了?先休息吧。”沈自初起身,搭了墨玉的脉搏,眉头微挑,“练功倒是有好处,看你的经络坚韧了不少。” “玉儿会活得久一些吗?”墨玉仰起头,双眼澄澈。 沈自初笑着摸了摸墨玉的发顶,“会的,不要担心。” 瞪视再次出去之后,墨玉又盘腿坐了回去,闭上眼,将蛊虫召唤了出来,从木板的缝隙之中穿行而过,直到文象的屋内。 “我不知道小倩为何回去就暴毙了。”文象皱着眉头,坐在桌前,垂着头,带着懊悔。 “咱们也不是来兴师问罪的,小倩原本就身子不好,大夫说她什么时候去了都是有的,只是今早小倩对我们姐妹们说了,文公子是个会心疼人的……”一名美艳的女子起身,坐到了文象的腿上,手轻轻扫过文象的嘴唇,“文公子……” 下楼吃饭的时候,墨玉也听到了文象房里的动静,似乎这客栈的隔音不是很好啊…… 沈自初的脸色不是很好,他开始考虑换一个客栈的问题了。 “那小子精力可真是旺盛啊。” “昨天夜里到现在,也不知道吃了什么药。” “你小子要是嫉妒也去啊。” “切,我还得留着体力等天玑秘卷呢。” “你们不知道吗?” “什么?” “知道什么?” “那小子,今天那个死了的妓女,就昨晚那个。” “……” 沈自初带着墨玉出了门,墨玉拉着沈自初的袖子,淡淡的笑着,“师父,妓女,是不是就是绿珠那样的人?” 沈自初皱起了眉头,与众多成人一样,他无法向孩子解释,一些常识。 “你可知道绿珠是什么人?”沈自初低下头,摸了摸墨玉的头,问道。 “书上说她是天生尤物。师父,什么是尤物?”墨玉微笑着看着沈自初,她忽然觉得利用孩童的天真对一些一本正经的人提问也是蛮有趣的。 沈自初沉默了片刻,然后说道:“尤物便是男子眼中,最为诱人的女子的形容。只不过,这个通常做贬义。” 墨玉挑眉,微微颔首:“绿珠传说绝艳的姿容世所罕见。她真有这么美吗?玉儿都没有见过她的画像。” 沈自初微眯着眼,说道:“古时越地民俗以珠为上宝,生女称为珠娘,生男称作珠儿。绿珠的名字由此而来。石崇为交趾采访使,以真珠十斛得到了绿珠。绿珠善吹笛,又善舞《明君》。妩媚动人,又善解人意,尤以曲意承欢,因而荆州刺史石崇在众多姬妾之中,惟独对绿珠别有宠爱。石崇曾对绿珠叹息:‘我现在因为你而获罪。’绿珠流泪说:‘愿效死于君前。’绿珠突然坠楼而死,石崇想拉却来不及,被乱兵杀于东市。” “这个男人真不怎么样。”墨玉听完,感慨道,“绿珠什么都没做错!” “也正是因为绿珠之大义,她的名字才被广为流传。”沈自初低头看向墨玉。 “才不是,明明是男人怕承担责任,让女人来顶罪,师父,这样的男人最靠不住了!”墨玉愤愤的握紧了拳头,对沈自初说道。 沈自初一愣,随即仰头长笑,“好好好,那玉儿今后可要看仔细了!” “可不是嘛。”墨玉扬着下巴,“可是师父,你还没说妓女是什么呢。” 沈自初:“……” 沈自初轻叹了口气,“士农工商,她们便是这最末等的商户,有些从小被买进楼里的,就此入了奴籍,终身便受制于人了……” 墨玉倒是很惊讶,作为一个接受正统教育的读书人,沈自初既然没有半点瞧不起妓女。等两人吃完饭回客栈的时候,客栈外面已经站满了人。 赤阳上前对沈自初说道:“主上,文象的房中发现了多名女子的尸首,官府正在调查。” “尸首?”沈自初中去了美团,如果他没记错,今天早上那名死去妓女,也是和文象有关,“死状如何?” “与早上那人一般无二,浑身全无血色,像是被妖精吸干了一般。”赤阳低头答道。 墨玉暗自收回了蛊虫,在摸到它们身上的水渍之后,满意的点了点头,然后拉住了沈自初的衣袖,“师父,玉儿害怕。” 沈自初一僵,他差点忘记了墨玉还在身边。沈自初犹豫了片刻,让赤阳将客栈中的东西都取来,带着墨玉找了一个小院子,高价租了下来。 “师父,哥哥他们什么时候会来呢?”墨玉抱着自己的小包袱,坐在廊下。 沈自初将墨玉的包袱接了过去,递给赤阳去放好,坐到了墨玉的身边,“应该快了,再有三五日,江湖上的门派,都会到中州。” 墨玉点头,乖乖的不说话,拿着糕点吃着,静等着赤阳将屋子收拾干净。 正如沈自初所说,三日之后,正南道的人马就到了。 墨玉坐在马车上,掀起帘子往外瞧着,然后就看到了端坐在一匹黑马上的连城。墨玉回头看了沈自初一眼,见他没有阻止自己,就探出了身子,对连城招起了手,“哥,看这里!” 连城在墨玉的声音响起的时候便回过了头,穿过街上熙熙攘攘的人群,一眼就捕捉到了探着身子的墨玉。连城露出一抹微笑,也抬起了手,对墨玉摇着。 陆正文回头,见到蒙着面纱的墨玉,浅浅一笑,对连城说道:“你去吧。” “谢师父。”连城对陆正文抱拳,拉着缰绳便朝墨玉过来了。 墨玉仰着头,看着骑在马上的连城,“哥,你可真帅!” 沈自初一震,拿着书的手一颤,转过头看向墨玉。 “又说傻话!”连城敲了一下墨玉的额头,跟着马车慢慢往前走着,“我们住在悦来客栈,你们呢?” “我和师父找了个小院子住着,师父觉得客栈人太多,不清净。”墨玉趴在车窗上,晃晃悠悠的看着连城。 沈自初收回了视线,对连城说道:“你若是有空,可以来找玉儿说说话。” “多谢沈先生。”连城拱手。 “哥哥来和我们一起吃饭吧?”墨玉装作没听懂沈自初的逐客之意,对连城笑着说道。 连城看了一眼墨玉身后坐着神色不定的沈自初,抿嘴一笑,点头应道:“也好,哥哥给你带了礼物。” “就知道哥哥最好了!”墨玉托着下巴,眼中满是溢出的喜悦。 与正南道暂时告别,连城跟着马车回到了小院,他跳下马,将走出马车的墨玉抱了起来,“看来路上没吃苦,好像还重了些!” 墨玉嬉笑着,伸手去揉连城的头发,却被连城提着远了些,怎么也够不着。 沈自初站在车辕上,静静的看了一眼,下了马车,吩咐了赤阳去将备好的点心拿出来,便进屋里去看书了。 连城将墨玉放了下来,伸手比划着墨玉的身高,还算满意的点了点头,任由墨玉拉着他进了屋。赤阳将糕点送了进来,便退出去了,给兄妹俩一个说话的空间。 “今晚?”墨玉问道。 连城颔首,“有多少把握?” “我找了一个傀儡替身,将蛊王放在了他身上,到时候,哥哥直接取走他身上的蛊王便是。”墨玉到了一杯紫笋茶递给连城,“尝尝这个,我挺喜欢喝的。” 连城没有多说,默默的将茶水饮下了,“玉儿,经此一事,哥哥不会让你再为我冒险了……” “也不是多难的事情。”墨玉垂下头,“只是散布一些天玑秘卷的谣言,找了个傀儡,在我们动手前做了一些手脚,将众人的视线不往我们身上来,这是我们从小就学过的呀!” 连城伸出手,将墨玉的手轻轻握住,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 “哥哥给你带了一柄短剑,试试看?”连城从袖子里摸出了一柄短剑,放到了墨玉的面前。 “鱼肠?”墨玉惊喜的看着这一柄短剑,伸手拿了过来,爱不释手的摸着,“这样小巧可爱,玉儿很喜欢!” “小心剑刃锋利,这短剑无名,你若是喜欢,自己起一个便好……” 吃过午饭,连城就回去了,他所住的客栈距离这里并不远,也方便墨玉操控蛊王了,只不过……墨玉抬起头,看着坐在对面的沈自初,师父好像有些不高兴? 墨玉宝贝似的摸着手中的短剑,皱起眉头,疑惑的问道:“师父,你是不会起名吗?” 沈自初才喝下一口汤,还没来得及咽下,便被呛的咳嗽了起来,“你为何这般想?” 赤阳站在一边也很是忧伤:如果主上连柄短剑的名字都想不出来,那天下就没有读书人了! 墨玉低下头,也喝了一口汤,又问道:“那师父,你为什么不高兴?玉儿都是因为看不懂书上写的,或者不明白师父教导的事情才会这样,师父是怎么了?” 沈自初无奈的摇头,给墨玉添了一筷子菜,“食不言。” 墨玉断定,沈自初一定是有不高兴的事情了!不然怎么连一柄短剑的名字也不肯给她起? 这天夜里,沈自初没有直接回房,也没有指点墨玉练功,拿着一柄剑悄悄的出了门。院子里有不少护卫,虽说沈自初离开了之后墨玉的行动能更加自由,但是对于操控蛊王行动,却也更加困难了些。 墨玉对此没有发表意见,就像自己从来没有发现过一般,早早的回了房,仔细的探查文象的去处。 …… 悦来客栈大半都被正南道占了,只有小部分是一些散客,也不敢在正南道的面前说些什么。陆正文坐在凳子上,看着已经不知道第几个被揪住的黑衣人,无声的叹了口气。 “爹,这些小贼也太猖狂了些!”陆清歌拍桌子站了起来,愤愤不平。 宁尘礼对陆清歌摇头,拉着她坐了下来,“清歌莫要胡闹,待这次武林大会之后,一切便有了定局,没有少什么东西便好。” 一直沉默的连城也坐在桌前,只是这一次,他却突然开口了,“师父,玉儿前几日住的客栈有意见奇怪的事情发生……”连城简单的将这件事描述了一下,然后总结道:“我回来时,街上的人都说,这个文象身上也有天玑秘卷的残卷,专吸取女子身上的真元……” 陆正文皱起眉头,沉声问道:“其他门派今日也都安顿好了?” “是。”宁尘礼点头,“不少门派都在今日抵达了,至于这个文象,似乎已经躲到了城外,有不少人正在追着他。” 陆正文沉思片刻,然后说道:“去问问其他门派的掌门,我们可要去一探究竟,这天玑秘卷莫名其妙的出现,又有人有如传闻般练这邪门的功夫,恐怕不妙……” …… 沈自初换上了一身黑衣,骑在马上,摸了摸手上的护腕,带着一众同样穿着黑衣的护卫朝城外而去。 这样的人马并不少,路上也有同样朝城外而去的人,每个人的视线相触之时都无形的迸发出隐隐的敌意。 沈自初带上了一块玄铁面具,催马疾行…… 正文 第148章 如愿以偿 文象提剑站在城隍庙外,面前是满地的尸首,只是地上却不见丝毫血迹。 “今日竟如此安静?连鸟叫也不曾有过一声。”一个男子下了马,扫过地上的尸首,冷笑一声。 “许是被这一地尸首吓跑了吧。”文象冷冷的看了过去。 “你身上有天玑秘卷?”那名男子拔出了剑,往前走了一步,语气却是异常的肯定。 文象嘲讽的一笑,看了一眼地上的尸体,冷冷的说道:“我说没有你们信吗?” “这般邪门的功夫,你还是不要练了的好。”男子手中的剑一动,将月光反射到了文象眼前,趁此机会,男子提剑而来。 文象没有动,讽刺的看着这名男子朝自己而来。 和先前一样,这名男子在靠近自己一步之处,便迅速的干瘪了下来,手中的剑一转,划破了自己的脖子,直直的落在了地上,成了地上的又一具尸体。 “何必呢?”文象仰头笑着,只是这笑容,很快就变了味道,他的面容渐渐地扭曲,“谁?你到底是谁?你到底要做什么?” 荒野之上回荡着文象怒吼声,空荡荡的,没有任何回应。除了远方越来越近的马蹄声。 第一个到的是正南道,陆正文端坐在马背上,身后跟着一众正南道弟子。 文象站在原地,冷眼望去,将剑插在了地上,“正南道?你们也觉得我抢了你们的天玑秘卷?” “你是文象?”在最前面的陆正文开口问道。 “呵,我不是文象,你们会来吗?”像是听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他仰天长笑。 陆正文皱眉,看着文象问道:“你为何杀了这些人?” “我若说这些人不是我杀的,是他们自己死的,你信吗?”文象勾起嘴角,对陆正文勾了勾手指,“我倒要看看,你正南道掌门,可也会在我面前自刎。” “妖人!”陆清歌皱起眉头,拔出了剑,指向文象,“你使了什么妖术!” 众人低头看去,地上的尸体无一例外,脖子上都破了碗大的口子,但是地上却不见鲜血,如此诡异的一幕,让众人都对那个传闻更加确信了。 文象也不做解释,疲累的坐在了地上,看着自己没有沾上丝毫鲜血,却怎么也洗不干净了的双手,双肩抖动着,闷闷的笑了起来。 远处,有更多的马蹄声传来…… “好啊,我身上是有天玑秘卷,你们来拿啊!”文象抬起头,挑衅的看向陆正文。 陆正文眯起了眼,他也看到了后面过来的大批人马,迟疑了片刻,还是举起了手,“将他先绑起来!” “是。”宁尘礼从马背上取下一捆绳子挂在腰间,拔出剑朝文象走去。 其余的正南道弟子也缓缓逼近,防止文象突然袭击。只不过知道宁尘礼站到了文象身前,却也没有看到文象有任何的反抗,众人都感到莫名。只有站在最外围陆清歌身旁的连城低着头,将一只金蝉收入袖中。 引起近几日骚乱的文象就这么被绑起来了,正南道弟子们站在地上的尸体旁,刚刚还没觉得有什么,但是现在这一看,却都觉得有些毛骨悚然。这地上的尸体,怎么看都不像是正常被杀死的,都是被割喉的,可是却没有一点血,整个尸体干瘪的像是保存了几百年的干尸…… 陆清歌没敢往前看,拉着连城在外面站着。 与此同时,其余各个门派的人也到了,几位掌门下了马,面容严肃的走了过来。 沈自初到时,各大门派已经在城隍庙之中询问文象了,各个门派的弟子也都在城隍庙之外围着,外面的尸首倒是无人看守。 沈自初下了马,趁着夜色朝地上的尸首走去,才一见到这些干瘪的尸体,沈自初的眼角就办法的跳了跳。 “是蛊术?”沈自初皱起眉头,仔细的打量了一番周围的环境,却什么异常也没察觉到。 “越氏一族可有人在此活动?”沈自初问道。 一名墨衣卫上前,拱手道:“回主上,并无。” 沈自初的眉头皱的更紧了,“越王世子呢?他失踪前可有露出踪迹?” “墨玉公主落崖死后,越王世子也就此失踪了,并没有任何踪迹出现。”墨衣卫老实的答道,然后迟疑的抬起头,“主上,越王世子,听闻是没了蛊王。” 沈自初闭上了眼,沉思片刻,才再次睁开,“谁知道越王有没有别的法子?墨玉公主不是死了吗?她的蛊王难不成也死了?嫁接之法,并不是只有……用过,许是越氏族人也有人想出了什么法子。去查,中州附近有无出现断臂少年。” “是。”墨衣卫拱手,退了出去。 沈自初在荒野上站了一会,最后看了一眼城隍庙,正打算让人趁乱将文象劫出来,却不想城隍庙之中忽然起了火。 沈自初的眉头皱的更紧了,这样多的人,这样突如其来的大火…… 沈自初没有靠近,反倒是隐匿了身形,往后躲去,在暗处盯着城隍庙内的火势发展。看这一地的尸首,想必真正动手的,隐藏在暗处,就是不知道到底是谁做的了,目的又是为什么。 文象不会是能用蛊术的人,本就不足一提,若是能抓到问几句也是可以,死了也不足为惜。为他一人暴露了自己,不划算。 城隍庙常年接受供奉,庙里的香烛随处可见,今夜人一多,也不知道是谁撞翻了蜡烛,火就这么燃了起来,灭了许久也没能浇熄,只能在外面等它自己熄灭。只不过,遗憾的是,火是以文象为中心燃起来的,一时间无人敢上前救助,文象也就此葬身火海了。 只是不知为何,天亮之后,火势小了下来,众人进去查看,文象的尸首却怎么也找不到。众人归咎于火势太大,文象身上沾染了香油,就这样被烧成了灰。 “活不见人,死不见尸?”沈自初冷笑一声,看着那些心口不一的名门正派,“去找,江湖中人,必定有自己的逃生之法。” …… 回到小院时,墨玉还在睡着。沈自初去看了她一眼,见她睡得熟,也没有打扰她,只是墨玉手上抱着的短剑。 沈自初皱着眉头从床边离开,关上房门的那一刻,躺在床上的墨玉暗自舒了口气。她睁开眼,摸了摸怀中的短剑,回想了一下自己有没有什么遗漏的,确定没有才再次闭上了眼。 “赤阳,天宝阁是不是有一条鞭子?”沈自初转过身,问道。 赤阳一愣,然后点头,“是,主上说的可是银翼广花鞭?” “是。”沈自初勾唇,“去取来吧。” “给姑娘?”赤阳迟疑了片刻,问道。 “难不成给你吗?”沈自初回头看了一眼赤阳,抬脚回了自己的屋里。 赤阳摸了摸自己的头,无奈的耸肩,吩咐人去天宝阁将那条鞭子取来,还灵光一闪,让人将那条鞭子包的好看一些。 赤阳:论有一个宠徒弟的主子是什么感受。 下午时,连城来找墨玉说话了。沈自初坐在屋里,和连城对视了一眼,没有说话,只是吩咐了赤阳拿了茶点去待客,便继续看书了。墨玉跑出来的速度很快,她笑嘻嘻的拉着连城进了自己的房间说话。 “开始吧。” 墨玉拉过连城的手,划破了一个口子,催动蛊王钻了进去,顺着经络开始梳理…… 沈自初坐在桌前,桌上的饭菜已经放了不少时间了,油已经开始凝固了。沈自初垂下眼,看着桌上的菜,“去热一下,姑娘还没出来吗?” “姑娘说要和连城公子多聊一会,不急着吃饭,请主上先用。”赤阳瞥了一眼沈自初,小心翼翼的说道。 “不必,等姑娘出来一起用。”沈自初闭上眼,起身坐到书桌前,“将菜撤了,姑娘出来了,再上新的。” 墨玉结束的时候,已经是半下午了,她松开了连城的手,帮他简单的缠了一下绷带,套上护腕,遮住了绷带,才拉着连城出去。 才一开门,赤阳就站在门外对墨玉躬身行了一礼,“姑娘,主上一直在等你用饭。” “嗯?”墨玉有些反应不过来,她看了一眼天色,疑惑的问道:“晚饭?” 赤阳没有说话,用眼神回答了墨玉这个问题。 墨玉一愣,然后马上反应了过来,拉着连城就往沈自初那里走去了。 赤阳这才松了口气,吩咐人去将饭菜端上来。 “师父?”墨玉探着头望进去,对上坐在桌前的沈自初,不由有些心虚,“师父,你还没吃饭啊?” 沈自初放下手中的书,没有回答,径直走到餐桌前。就着仆人端上的水盆洗了手,然后坐好了。 墨玉自觉有错,拉着连城老老实实的洗了手,坐在了下首。赤阳只准备了两副碗筷,但是在墨玉的暗示下,赤阳还是硬着头皮,再取了一副出来给连城。 “吃吧。”沈自初拿起汤勺,舀了一碗汤,递给了墨玉,“你起来就没吃过东西,先喝点汤。” 连城也听出了沈自初对他不满意,有些理解沈自初的心态,如果玉儿因为什么人也不吃饭,他大约也会不高兴。 这一顿饭的气氛很是奇怪,沈自初一直在给墨玉夹菜,却不理会连城,仿佛没看到他一般。连城也只顾着自己吃饭,倒是这时才对沈自初放下心来,至少是一个对墨玉关心的好师父,不用担心妹妹照顾不好自己了。 墨玉也觉得有些头疼,她不知道为什么沈自初忽然就不高兴了,但是莫名的,她觉得是和连城有关系。墨玉仔细的想了一下,莫非是因为他是墨玉使,所以他的徒弟不能和任何人有关系,否则会妨碍到他的官运? 墨玉越想越觉得这个可能性很大…… 就在这三个人诡异的气氛之中,这一顿迟到的午饭总算是吃完了,连城起身告辞。 “多谢沈先生款待,连城先回去了。”连城站在沈自初面前,对其做了个揖。 “去吧。”沈自初颔首,然后像是想到了什么,抬起头看向连城,“你教给玉儿的内功心法我觉得不是很合适,给她选了个合适的学了。” 连城一愣,眨了眨眼,“多谢沈先生。” “玉儿是我徒儿,我自会照拂她左右。”沈自初拿起一本书递给了连城,“此乃龟息功,听闻是早年间正南道失传的,便物归原主了吧。” 连城与墨玉对视了一眼,连忙对沈自初道了谢,将东西接了过来。 送走了连城之后,墨玉疑惑的回了院子,径直去找沈自初,“师父,你什么时候有正南道的东西了?玉儿怎么不知道?” “你整日想着与你兄长说话,哪里能想到为师。”沈自初拿着书,一眼都不看墨玉。 墨玉睁大了眼睛,这是……吃醋了? 墨玉站在原地,无奈的看着沈自初,跑上去,一把将他的书拍了下来,捧着沈自初的脸强迫他看着自己,“师父,我哥哥好不容易才来这一次,玉儿都让师父先吃饭了,师父这是生的哪门子气?” 沈自初还没被人这样无礼的对待过,一时间羞恼不已,正要拉开墨玉的手,她却自己松开了。沈自初诧异的看着墨玉坐到了自己的身边,语重心长的对自己劝解着。 “师父,哥哥是客人,我们为了客人迟一些吃饭没关系的。” 沈自初看了一眼墨玉挂在腰间的短剑,然后自然的挪开了视线,“玉儿,师父不是这个意思,你不能糟践自己的身子,你忘了你生病了吗?” 墨玉哑口无言,好吧好吧,你说什么都是对的。 “师父,玉儿错了。”墨玉认真的说道,“玉儿以后只和哥哥说一个时辰的话,然后准时陪师父午饭。” 沈自初微微颔首,继续说道:“为师想了许久,女孩子,还是练软鞭的好,师父给你找了一条鞭子,名为银翼广花鞭。此鞭有两种用法,到时为师再教你。” 墨玉眨了眨眼,小手指轻轻的勾住了腰间的短剑,笑着抱住了沈自初的手臂,“玉儿就知道师父最好了!” 正文 第149章 你是主子 武林大会如期召开,但是墨玉已经没有关注的意思了。 沈自初也没有离开校园的意思,师徒两个人就在院子里呆了一整天,最后还是赤阳送来的一封信,才打断了这样的安静。 看着沈自初带着赤阳出去说话,墨玉耸了耸肩,盘腿坐好,继续练功,对于沈自初给的心法,墨玉还是很满意的,至少比起之前越王宫时练的好多了,中正平和,与缥缈身法也有异曲同工之妙,两者结合,倒是如指臂使。 沈自初回头看了一眼坐在屋里的墨玉,见她已经开始练功,也没有回去了,带着赤阳去了隔壁的屋子。 “他们吵了一天,就吵出了这么个结论?”沈自初冷笑一声。 “正南道表示根本没有天玑秘卷,其他门派也表示从未听闻,不知道这个消息是从哪里冒出来的。”赤阳皱起眉头,说道。 “不就是从正南道冒出来的吗?”沈自初拿出一封信,交给赤阳,“去查,最开始是什么人开始谈论天玑秘卷的?” “正南道附近死了很多人……”赤阳接过了信,没头没尾的说了这么一句。 沈自初转过头,“你想说什么?” 赤阳迟疑了一会,然后说道:“主上,既然城隍庙外的尸首是与越氏一族的蛊阵有关,正南道那边……” 沈自初摇头,“天气炎热,不说现在回正南道查探是否能得到结果,只凭这一路我们都没有遇上什么异常,越氏一族的人会长翅膀在我们之前动手?” “是属下多虑了。”赤阳低下头,“主上,适才,银翼广花鞭已经送来了。” “嗯,拿来我瞧瞧。”沈自初掀起衣摆,坐了下去。 赤阳将一个黑木锦盒拿了进来,将盖子打开,露出了里面的一条银色长鞭。 沈自初满意的看了一眼,然后将鞭子拿了起来,冰凉的触感从指间向上传来,沈自初扣动握柄,原本严丝合缝的鞭子忽的长出了细小的鳞片,远远望去,像是开在藤蔓上细小的花朵一般。 赤阳也是第一次见到银翼广花鞭,视线不断的往它身上飘着,暗自惊艳。这样的软鞭,从来都是女孩子喜欢用的,也就玉姑娘这样小女孩能使了。如果不说它是一柄在杀器榜上排名12的,唯一除了刀剑之外的武器的话。 “做得好,下去领赏吧。”沈自初摆了摆手,将鞭子放了回去,盖上了盒盖。 等墨玉一练完功,沈自初就拿着锦盒过来了。 “师父?”墨玉有些诧异的看着沈自初,这几天她练得挺好的,沈自初都没有在边上看着了,今天这是怎么了? “打开看看?”沈自初将锦盒放在桌上推了过来。 墨玉心中一动,打开了竟然,然后就看到了一条银色的长鞭躺在盒中,她信息的抬起头看向沈自初,“这是银翼广花鞭?” “喜欢吗?”沈自初在看到墨玉那惊喜的表情时,就知道,她很喜欢。 “喜欢!”墨玉展露了一个大大的笑脸,将鞭子拿了出来,爱不释手的摸着,迫不及待的抬起头,“师父,你快教我用鞭子!” 连城来的时候,见到的正是这一幕。沈自初手中拿着他送给玉儿的短剑,正在墨玉的手脚上指点着。墨玉的手上拿着一条银色长鞭,正像模像样的在舞鞭子。 赤阳将连城领到了,就退了出去,连城没有出声,静静的站在一旁,等沈自初的授课结束。 墨玉停下这一轮的练习时,才放下鞭子,才一转头就对上了连城的视线。墨玉露出了一个笑容,朝他走去,“哥,你这么快就来了?” 沈自初挑眉,将短剑还给了墨玉,站在一旁看着兄妹俩,“连城坐会,我让人那些茶点来,玉儿也该饿了吧?” “谢谢师父!”墨玉转过头,对沈自初一笑,拉着连城朝主屋走去,“哥,我给你瞧我的鞭子,有两种用途,就是师父不让我打开,说怕我伤到自己,可好看了。” “我听说过这鞭子,银翼广花鞭?是不是?”连城含笑看着拉着被自己手的墨玉。 “哥!你居然知道!”墨玉惊讶的转过头,眼梢上满是喜悦,“看吧,我师父对我好吧?” “银翼广花鞭先前一直在天宝阁,天宝阁的阁主在江湖上都是出了名的只进不出,能从他的手里拿到银翼广花鞭,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连城低头看着被自己妹妹拽在手里的鞭子,无奈的摇了摇头。 连城回头看了一眼转身离开的沈自初,墨玉使可不是随便什么人啊。 “师父说这是排行第十二位的武器,哥,我以后可是要成为一代女侠的啊!”墨玉插着腰,将鞭子塞进了腰带里,像极了一个指点江山的小萝卜头。 连城笑着揉了揉墨玉的脑袋,跟着她进去坐了下来,喝了两杯茶之后,才缓缓说道,“门中事务繁杂,我不好每日出门,近几日又是武林大会,还有不知道何人放出天玑秘卷残卷已经合为一本的消息,各大门派如今都焦头烂额。” “哥哥以后是不能来找我了吗?”墨玉脸上的笑容消散了,她看着连城,脸上的喜悦慢慢的淡了下来。 “玉儿……”连城暗自叹了口气,伸出手,想要去抓墨玉的胳膊。 墨玉撇过头避开了连城的触碰,也不愿意瞧他,低着头看着身下的坐垫,“我知道的,玉儿都懂,哥哥有哥哥的师父,有哥哥自己的师门,不能再像往常一样每时每刻陪着玉儿的,玉儿都懂的……” 连城的心像是被一只手抓住了一般,从小到大,这还是他第一次将这个宝贝妹妹推开。 “玉儿,哥哥……”连城叹了口气,给墨玉续了一杯茶,“别生哥哥的气。” “唔……”墨玉低着头,就算不抬头,浑身散发的忧伤也是能清楚的感受到的。 这次连城没有坐很久,只是和墨玉说了几句话就离开了。走之前,连城特地去拜见了一次沈自初。 “找我?”沈自初放下书,看向站在面前的连城,不得不说,与一般人不同,墨玉与她哥哥的长相都很出众,不是那种美艳,却让人过目不忘。 “请沈先生对玉儿多多照料。”连城拱手,对沈自初深深的一拜。 沈自初微讽的勾起了嘴角,放下书,抬起头正视着依旧弯着腰的连城,似乎他不答应,他就会一直这样弯着腰不肯起身。 “是什么给你的错觉,我不会对我的徒儿好?”沈自初看了许久,终于开口了。 连城抬起头,对上了沈自初的双眼,缓缓站直了身子,“沈先生,连城只是作为玉儿的家人,希望您能照顾好我唯一的妹妹。” “女有三从,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夫死从子。我的徒儿,绝不会受三从的束缚。”沈自初拿起桌上的茶杯,喝了一口,看着连城说道:“玉儿是被拐卖的,曾入了奴籍,你父亲与你甚至无以为力,这足以成为一个女子终身的污点……” 这是连城一直反对墨玉使用这样一个身份的理由之一,他慢慢的皱起了眉头。 “时间可以改变很多事。”沈自初看着连城,淡淡一笑,“十年内,你若能做到不见玉儿,只互通书信,玉儿身份上的污点自可去除,否则,待得往后有人查探起来,便是一桩麻烦事。” 连城知道沈自初说的都是对的,可是…… 连城自嘲的一笑,他仰起头,再次对沈自初行了一礼,“如此,连城便在此谢过沈先生了。” 沈自初听到了这话倒是有些惊讶了,他放下手中的茶杯,仔细的打量着连城,然后微微眯起了双眼,“你是一个可造之材,可想过入仕?” “猎户之子,不敢肖想。”连城低着头。 “可以肖想。”沈自初亲自倒了一杯茶,推了过去,“玉儿若是有一个可靠的母家,往后嫁了人也能顺心意。” 连城有些诧异,他竟然连那么远之后的事情都考虑到了? …… 从小院离开后,连城回过头看了一眼,淡淡的一笑,“玉儿,等哥哥功成名就!” 接下来几天,墨玉都没有出过门,整天都闷闷不乐的呆在院子里,不是练鞭子,就是修习内功,累了就坐在桌前看书,也没有什么心思和沈自初说话。 沈自初也不知道在忙些什么,除了每日定时的课业,基本上都不会呆在院子里,总是出门。 墨玉也曾放出蛊虫去查探,武林大会之上似乎闹出了不少风波,有几次她的蛊虫身上都是沾了血回来的。墨玉有些担心连城,但是一想到连城跟在陆正文的身边,陆正文一定会保护好他的,也就没有那么提心吊胆了。 再说,师父也在,哥哥怎么可能出事? 墨玉倒是有些愧疚,就因为要用一些含有内力的武林中人为连城修复经脉,就因为武林中人的死亡官府无从下手查探,就引起了中州这一场腥风血雨。 虽然没有出门,但是每天夜晚墨玉都能听到远处街上传来的嘶喊声…… 墨玉这天破天荒的没有练功,而是抱着一罐子冰糖雪梨坐在廊下,拿了一把银制的小刀插着晶莹的雪梨一口一口慢慢吃着。 赤阳也无所事事的站在墨玉的身后,陪她看院子里一成不变的风景。他想不通为什么一个五岁的小女孩有那么多的多愁善感,多练练武不好吗?他还能稍微指点一下,不至于傻站在这里发呆啊……主上到底什么时候才回来? 就在赤阳第一百次念叨沈自初还不回来的时候,院门被人推开了。 赤阳眼中忽然迸射出一道精光,除了主上,还有谁能这么随意的推开院门? “师父?”墨玉的眼中染上一层喜色,放下手里的罐子,提着裙摆就宠爱沈自初跑去了,“师父你去哪里了?” 沈自初笑着将墨玉抱了起来,掂了掂分量,“嗯,没有瘦!” “玉儿在吃冰糖雪梨,师父要不要尝尝?”墨玉张着手,指着她摆在廊下的那个罐子。 “嗯?”沈自初好笑的抱着没有走过去,“可是喉咙不舒服了?” “对呀,赤阳说我嗓子听上去不是很好,我就让他给我弄点冰糖雪梨吃,昨夜下的雨好大呢!还打雷了,玉儿都被吵醒了!” “玉儿不害怕?”沈自初抱着墨玉坐在了廊下,拿过墨玉手中的小银刀,叉了一块梨片吃,“味道不错,不觉得甜?要烂牙的!” “师父会仙法,玉儿才不怕。”墨玉笑着跳了下来,解下腰间的长鞭,“师父赤阳教了我一招长虹贯日,玉儿演示给你看啊!” 赤阳心头一跳,暗道一声不好,连忙转头看向沈自初。 沈自初眉头微皱,抓住了墨玉的手,“玉儿不急,你先和师父说说,这招长虹贯日怎么做的?” 墨玉眨了眨眼,下意识的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但是又说不上来,小心翼翼的拿手比划着,“就是这样,这样,一个转身,鞭子这样甩,赤阳说能一下子解决很多敌人。” 沈自初的脸沉了下来。 赤阳连忙跪了下来,“主上,属下知错。” 墨玉站在一旁,有些不解,这是什么禁忌的招数吗?她不能学吗? “我为什么不教姑娘你们的那一套?”沈自初沉着脸,看着赤阳。 赤阳的心一跳,低着头道:“姑娘是主子,不会像属下一般遇到这样的险境,若是姑娘被包围了,属下等必定会死在姑娘之前,姑娘就算使出了这样的杀招,也无法顺利脱身。” 沈自初面色稍霁,摆手,“下去领罚。” “是。”赤阳果断起身,匆匆的退了下去。 墨玉似乎明白了什么,但又没有明白,她转过头看着沈自初,“师父……” 沈自初拉着墨玉,轻声说道:“玉儿不必学这些自伤的招数,若是敌不过大可狡降,你不是杀手,不是死士,就算被俘,也可以依靠你的聪明才智脱身。师父教过你的,还记得吗?” 正文 第150章 想打脸吗? 沈自初准备会锦州府的时候,武林大会依旧还处于胶着状态。 “师父,我们不等武林大会开完了吗?”墨玉坐在马车里,皱着鼻子,最后一次想沈自初确认。 “不等它开完了。”沈自初笑着揉了揉墨玉的脑袋,上了马车,“现在已经很危险了,到处都是暗杀,我们不是江湖中人,留下来会遇到很多危险,天玑秘卷的诱惑力太大了。” “哥哥呢?他会没事吧?”墨玉抓住了沈自初的袖子,问道。 “放心,他不会有事的。”沈自初对没有笑了笑,将车帘放下了,“走吧。” 赤阳坐到了车辕上,马鞭轻轻一挥,打在赶车的马上,一行人就这样离开了小院。墨玉回过头,透过竹制的车帘,她似乎看到站在路边二楼往下看着自己的连城。 …… 四年后。 “青雪,这边——”墨玉飞身而上,抓住了手边的竹叶,把一根竹子压弯了踩在脚下,打了个呼哨。 一只六个月大的海东青尖啸着,从高空俯冲下来,朝墨玉的面门而去。 “你敢?”墨玉插着腰,气呼呼的看着青雪。 海东青完全没有减速或者避开的意思,双眼如电,擦着墨玉的脸飞过,落在另一支竹子上,颇有些挑衅的意味。 青雪是沈自初给她捉来的一只海东青,也不知道怎么的,居然在冰天雪地里出生,墨玉瞧着喜欢,就起了一个青雪的名字,还被沈自初嫌弃了好几天。只是最后,沈自初都没有要改了这个没有内涵的名字。 “我喂你吃喂你喝,你就这么报答我?嗯?”墨玉插着腰,足尖一用力,朝青雪扑了过去。 竹子失去了墨玉的压制,“哗”的一下弹了回去,竹林居的竹子在墨玉能熟练掌握缥缈身法之后,就经常被如此摧残,能留下来的,基本上都是这样坚韧不拔的好品种了。 青雪不满的叫了一声,又朝墨玉振翅而来。 “小心——”一个身穿甲衣的男子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手中举着一把弓,抬手对视一箭。 “青雪——”箭矢脱手而出,速度之快,让墨玉没来得及反应,身子已经在半空没有着力点,她勉强伸出手,将青雪抓住了护在怀里。 “小心——”那名男子似乎没想到墨玉会选择护着这只想要伤她的鹰,一时间没能反应过来,眼睁睁的看着那支箭朝墨玉射去。 墨玉的瞳孔紧缩,她一把将青雪丢了出去,抬手去抓那支朝自己面门而来的箭。脸才转了过去,那箭就被抓住了,带着一股力从墨玉的眼前划过,连带着她的手深深的没入了一旁的竹子中。 墨玉有些茫然的挂在竹子上,她眨了眨眼,看着依旧被自己紧握着的箭,脸色慢慢的沉了下来。 “小姑娘,你没事吧?”甲衣男子收起了弓,匆匆跑了过来,站在下方仰头望着墨玉。 墨玉活动了一下自己僵硬的手指,手指微松,她放开了那支箭,翻身而起,踩在了还插在竹子上的箭身上,冷冷的低头望去。墨衣卫在做什么?平常什么人都不能随意进入无名山竹林,怎么今天偏偏还多了个陌生人朝她射箭?还没有出来阻拦? “小姑娘,你没事吧?”甲衣男子有些迟疑的抬头看着墨玉,他忽然觉得自己好像是被什么危险的东西盯上了。 “严安,你吓到人家小姑娘了。”一名中年男子从后走来,他脸上带着温和的笑容,手指还捻着胡须,看上去贵气逼人。而他的身后大大小小,老老少少跟着不少人,还有不少佩剑的护卫。 青雪叫了一声,从上方飞了下来。墨玉抬起手臂,让它落在自己的手臂上。 “这里是无名山,进山需卸下武器,不认字?”墨玉眯起眼,看着那名后来的那名中年男子。 “无礼!”名叫严安的那名甲衣男子闻言炸了毛,指着墨玉怒骂了一声,却被中年男子拦下了。 “无礼?”墨玉冷笑一声,伸出手摸了摸青雪有些杂乱的毛,微抬下巴,“你朝我射箭,就是有礼了?” 青雪配合的叫了一声,张着嘴,伸出细小的舌头想要去舔墨玉。 “脏!”墨玉皱眉拍开了青雪的脑袋,然后伸手抹了一把自己的脸。摊开了手心,正好看到了其中的一抹红,“哦,我脸受伤了?” 话音才落,严安似乎感受到了一股杀意朝自己扑面而来,他惊讶的看向墨玉,手下意识的握上了剑柄。 中年男子身后的一名少年往前一步,对高高站在箭支上的墨玉拱手道:“这位姑娘,严安不是故意的……” “那就是有意的了?”墨玉瞥了少年一眼。 脚下的箭支有些松动,墨玉眉头微皱,足尖轻点,换了一根竹子,一脚踩着竹身,一脚在下面压着,将竹子弯了过来,依旧站在上方看着下面的众人,这一招,让在场不少护卫都眼睛一亮。 墨玉伸手点了点青雪的小脑袋,似笑非笑的看着下方的人,“不说无名山不许有武器进来,你们的人朝我射箭,还伤了我的脸,一句不是故意的就完事了?” 墨衣卫不可能不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既然不出来,那就说明他们不会出来了,今天的场子得自己找回来了! “你,你怎么如此盛气凌人?”少年一时语滞,恼羞成怒。 “哼。”墨玉撇过头,正盘算着,让他们在竹林里迷路几天才能消气…… “玉儿……”忽然一道软糯的声音从人群中冒了出来,“严侍卫真的不是故意的。” 嗯?墨玉疑惑的转过头去,然后就看到了人堆里那个怯怯的望着自己的小姑娘。 谁? 墨玉皱起眉头,还没等她想起了,那小姑娘就自己报上了名字,“玉儿,我是阿香啊。” “阿香?”墨玉想起来了,她对那小姑娘勾了勾手指,“出来我瞧瞧。” 这样无礼的举动让在场的人都皱起了眉头,但是众人见为首的中年男子都没有在意,只好忍了下来。 尚寻香挣开了随行婆子的手,一溜小跑从人群中钻了出去,对墨玉挥了挥手,“玉儿你快下来,上面好危险的。” 墨玉偏头看了尚寻香几眼,总算将记忆中那个落难的小姑娘和面前这个娇娇女结合在了一起。她又看了为首的那名中年男子一眼,想来,这个人的身份也不会简单吧,否则墨衣卫怎么可能不出来呢? 墨玉收起了下巴,忽然露出了一抹笑容,“阿香,好久不见!” 这样灿烂的笑容忽然浮现在刚刚还满脸寒霜的女孩身上,让众人都有些接受不及。只是众人都还没反应过来,那站在竹子上的女孩就跳了下来。 几个胆小的女人吓得叫了起来,那至少也有一丈高啊。 墨玉的手轻轻一抬,将青雪从自己手臂上赶了出去,运起了内力,在空中打了两个转,轻轻松松的落在了地上。 原本还因为骂过中年男子而不高兴的严安愣住了,或者说,在场的不少人都愣住了,他们刚刚甚至在想是不是要上去把这个不知死活的小丫头救下来,人居然就那么轻松的落到了地上? “玉儿,你好厉害呀!”尚寻香对这些东西一窍不通,只觉得从空中落下的墨玉很漂亮,笑着迎了上去,亲亲热热的拉住了她的手,“玉儿,你刚刚就像仙女一样!” “是吗?”孩时相处总是容易产生好感的,墨玉拍了拍尚寻香的肩膀,瞥了一眼严安,“你怎么回事?和这样的人走一起,不觉得丢脸吗?” “丢脸?”尚寻香重复了一遍,不觉得为什么让严安保护不是与有荣焉,而是丢脸? 尚行差点没忍住,想要上去将自家孙女拉回来,他最后看了好几眼中年男子的脸色,还是觉得低着头假装没看见了。真是,人家女孩一看就是个精明样,怎么自家孙女就那么……单纯? “我在和青雪玩呢,冷不丁朝我射了一箭,要不是我躲得快!”墨玉冷哼一声,指着自己脸上被箭划破的皮肤,“你看,那支箭就扎中我脑袋了!” 尚寻香觉得不对,但是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反驳墨玉,只是皱着眉,“严侍卫很厉害的,不会的。” “那是我躲得快!”墨玉仰起头,正好对上了刚刚那个少年不爽的目光,没好气的说道:“做什么?想吃了我啊?信不信我把山上的老虎叫出来也吃了你!” 少年:……那箭是朝鸟去的,你要是不动,怎么可能伤到你? “啊!山上有老虎?”尚寻香害怕的抓住了墨玉的胳膊,左右瞧着,“它不会下来吧?” 尚行无奈扶额,看不见,我看不见…… “啊,有啊。”墨玉笑着比划着,“有那么大,尾巴那么长,嘴巴张开来,能把我们两个人的头都吞下去……” 少年没忍住,肩膀颤抖着,“噗”的一声笑了出来。 墨玉停下了描述,瞥了他一眼,“不信?” “你若是见过,刺客怎会站在这里?”少年收起了笑容,一本正经的摇着扇子,晃着脑袋说道。 墨玉没有理他,指着少年,转头对尚寻香问道:“阿香,你想不想打他的脸?” “啊?”尚寻香睁大了双眼,不敢置信的看着墨玉。 “看你那一脸惊讶就知道你想了,今天姐姐带你狠狠的打这些人的脸!”墨玉插着腰,拍着尚寻香的肩膀,威风无比。 尚寻香懵懵懂懂的看着面色不善的严安,以及身后那些手已经按在了刀把上的护卫,咽了口口水,脑中的想法转的飞快:怎么办?要不要告诉玉儿?怎么办怎么办? 尚行见识过墨玉的大胆,听到这话差点被吓晕过去,姑娘啊,就算你轻功厉害,也抵不过这里的这么多人啊! 墨玉也没知道尚寻香会给出什么反应,一把将腰间挂着的短哨扯了下来,放到了嘴边,简单的吹了一个短哨。 潜伏在暗处的墨衣卫似乎动了动,但是墨玉一眯眼,他们就没有反应了。 赤阳无奈的站在林子深处:早知道刚刚就该拦着的,早知道就不该让姑娘出去,早知道……呜呜,主上,属下不想受罚啊…… “玉儿,你在做什么?”尚寻香眨了眨眼,刚刚不是说打脸吗? 墨玉忽然发现了一点,她惊喜的看向尚寻香,原来你也是个蔫坏的货啊。居然真的想打脸? “咳咳。”墨玉清咳了一声,将短哨挂回了腰间,背着手对尚寻香训道:“敌众我寡,不能真的上去打他们的脸……” 少年再也忍不住了,捂着肚子笑了起来,伸手点着墨玉,“父……父亲……她……哈哈哈哈哈。” 就连中年男人也忍俊不禁,他正想上前说话,却一把被严安无力的推到了后面。 “保护主子!”严安如临大敌,手中的剑也拔了出来,面容严肃的看向前方。 中年男子还没反应过来,就连着少年,被一众人护着藏到了最里面,连个脑袋也没露出来。外围的护卫们纷纷拔出了剑,守在人群中。 尚寻香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一幕,一下子就被吓到了,她想要回去,却看着那些对着外面明晃晃的刀剑无计可施,一下子掉了金豆。 墨玉安抚的拉住了尚寻香的手,“怕什么,姐姐在这里呢!” “你……你比我还小两个月呢……”尚寻香委屈的说道,一下子就哭了出来。 站在人群中的尚行也急得不行,可是却不能要求护卫散开将尚寻香放进来,头不止的往外看着。然后,他看到了一抹黄色的影子窜了出来。 “我的天,那是什么?”尚行差点闭了气过去,他的手颤抖着,指着那只跳到了众人面前的老虎,“大……大虫……” 尚寻香也被吓呆了,这就是大虫?她第一次见到大虫……现在应该怎么办?喊救命吗? “没见识……”墨玉回过头鄙视的看了一眼如临大敌的众人,对那只花斑虎拍了拍手,“追风,过来我这里。” 正文 第151章 误会 “没见识……”墨玉回过头鄙视的看了一眼如临大敌的众人,对那只花斑虎拍了拍手,“追风,过来我这里。” 没见识的尚寻香:…… 老虎懒懒的看了一眼站在没有身边的尚寻香,慢悠悠的走到了墨玉的身边,然后用脑袋蹭了蹭墨玉的手心。 墨玉抬起手,给它顺了顺毛,翻身坐到了虎背上,转头看向目瞪口呆的众人,不屑的笑了一声,拍着虎背对尚寻香说道:“阿香上来,姐姐带你去追风!” 追风听到了自己的名字,仰头吼了一声。 “安静点,不是叫你!”墨玉轻拍了一下追风的大脑袋,对尚寻香伸出了手,“阿香上来!” 尚寻香完全被下沙了,愣愣的站在原地,不敢动弹。脑中各种想法都有,只觉得自己应该转身就跑。可是老虎会不会扑上来,书上不是说,人只要转身跑了,老虎就会追上来扑倒人的吗?怎么办?好害怕! 看到墨玉坐上了虎背的众人:……她坐到老虎背上了?她坐上去了!还拍了老虎头!!! 墨玉见尚寻香没有反应,也等得不耐烦了,拍了拍追风的背,示意它往前走几步,然后一把将身体僵硬的尚寻香也扯上了虎背。 “阿香——”尚行失声叫了出来,紧张的看着已经坐在了虎背上的尚寻香。 “尚老爷子,急什么,我办事你还不放心?”墨玉转头,朝他笑了笑,“我瞧着你们也不是多靠谱,让一个小姑娘在外面面对一只老虎,我想了想,还是把阿香带走吧,再见!” 说罢,墨玉就搂着尚寻香的腰,往后一拍追风的屁股。追风低吼一声,对于墨玉拉了个人坐上来颇有些不快,但还是老实的拔腿朝林子深处跑去。 围成一个圈朝外亮着刀剑的护卫:…… 站在圈子里的人们:…… 少年似乎受到了奇耻大辱,他睁着眼睛,想要书写什么,却什么也说不出口,烦躁的挠了挠头。 “这小丫头……”中年男子走了出来,望着远处,想到那只驮着两个小姑娘消失在山林中的老虎,失笑,“挺有意思的。” “父皇,此人太过无礼!”少年转过头,气愤的说道。 中年男子低下头,摸了摸少年的头,没有说话。 “大哥,这本就是我们失察,差点伤了那女孩。”又一名年纪稍小的少年站了出来,劝道。 “哼!”少年瞥过头,不理会出来打圆场的弟弟,暗中暗暗的将墨玉记恨上了。 …… “玉……玉儿啊……”尚寻香坐在墨玉的身前,吓得血色全无,“我,我害怕……” 墨玉皱起眉头,拍了拍追风的背,示意它停了下来,然后拉着尚寻香下来。才落到地上,尚寻香就双腿一软,差点一头栽了下去。墨玉及时扶住了尚寻香,皱着眉头看着她,无奈的叹了口气,“好吧,看在你只有九岁的份上,我就原谅你的胆小了!” “玉儿,我已经十岁了。”尚寻香抱着墨玉,抽抽搭搭的哭了起来。 墨玉无语,伸手轻拍尚寻香的背,耐心的安抚着,“不要怕,我和追风是一起长大的,它不会咬人的。” 嗯,除非是我叫它咬。 尚寻香的手微微的颤抖着,躲到了墨玉的身后,小心翼翼的看着追风。追风也转过头来,才一对上追风的双眼,尚寻香就拼命摇着头,将脑袋埋在了墨玉的胸口,“不行不行,太可怕了,我不敢……” 墨玉叹了口气,小孩子就是麻烦!她拍了拍追风的背,“你自己去玩吧,待会来温泉那边找我。” 追风呜咽了一声,委屈的看了墨玉一眼,一步三回头的离开了。 尚寻香抬起头,偷眼看着追风离开,直到它走的很远之后才长舒一口气,松了肩膀,拉着墨玉委屈的撅起了嘴,“玉儿,你怎么把我带走了,爷爷会担心的!” “不会。”墨玉无所谓的摇了摇头,拉着已经辨不清方向的尚寻香往前方走去,“那个被他们护在最里面的,是皇帝吧?” 尚寻香惊讶的睁大了双眼,吃惊的看着墨玉,“玉儿,你怎么知道的?” 哼,就知道,除了主子的主子来了,墨衣卫怎么敢随便放人进来? 墨玉耸了耸肩,随口编道:“啊,你爷爷不是当官的吗?哪有当官的跟着当官的呢。那个人身边还有那么多护卫,那个叫严安的武功很厉害,箭法也不错,除了皇帝身边的护卫,谁没事练了武功还要练箭法?哼,放冷箭的都是卑鄙小人!” 尚寻香:我竟无言以对…… “玉儿,你好聪明啊!”尚寻香星星眼,“可是我们不回去吗?皇上会不会不高兴?” “不会。”墨玉仰着头,慢慢悠悠的往前走着,“皇帝一看就是礼贤下士来的,你没见他都不坐车徒步上山吗?他弄伤了他要礼贤下士的对象的土地,当然理亏。要是我撒个娇,让师父不给他办事,他就该委屈了!” 尚寻香:还可以这样做吗? 尚寻香犹豫的拉着墨玉的手摇了摇:“玉儿,我爷爷说,普天之下……” “打住!”墨玉伸手,拦住了尚寻香剩下的话,“莫非王土嘛,我知道。但是我师父是谁?那可是有名的大儒,皇帝都要亲自上门求见的那种。我师父骄傲些那是他的本事,他要是不骄傲,反倒让人看不起,人就是这么欠调教!” “欠……调教?”尚寻香觉得自己好久没有见到墨玉了,都她说出来的话是越来越听不懂了。 “好了,你就别管了,让他们在林子里逛着好了,天黑之前包你能见到他们好了吧?”墨玉不由分说的拉着尚寻香离开了,“走,姐姐带你去汤泉一日游。” “啊?可是,可是我们什么都没带……”尚寻香年纪还小,脑子里一下子记不住这许多的东西,话题一旦被墨玉扯开了,也顾不上之前说了什么了,只记得原先家中一起去泡泉子时都要准备不少东西的。 “慌什么,我在呢!”墨玉打了个响指,也不知道在对谁说,“去备两套衣裳,准备些吃***细些。” 尚寻香迷茫的四下看着,除了无风自动的竹子,她实在看不出这里有什么人。不过她的疑虑很快就被打消了,尚寻香鄂弼墨玉拉着走到了温泉前,看到面前湖泊般大的泉眼,尚寻香张大了嘴,“这……这……” “别这那了,赶紧下去吧!”说罢,墨玉就松开了尚寻香的手,将一旁摆在桌椅上的两套衣服拿了起来,丢给了尚寻香一身,“换上下水,你肯定被吓了一身汗,我都闻到臭味了!” “啊?”尚寻香连忙往自己身上嗅着,然后苦着脸打算换衣服。 尚寻香找了一圈,都没有找到以供换衣的屏风,为难的看向已经脱了一半的墨玉,“玉儿,怎么换呀?” 墨玉转过头,以一种关爱傻子的眼神怜悯的望向尚寻香,“你多大了,还不会穿衣服?” “不,不是……”尚寻香急的脸都红了,“这里连个屏风也没有……” 墨玉恍然大悟,然后无所谓的摆了摆手,“放心,方圆几里都没有人敢偷看你换衣服。” 背对着温泉藏在树上的墨衣卫莫名打了个寒战…… 最后,尚寻香还是在墨玉换好了衣服之后,半推半就的将自己的衣服脱了下来,以最快的速度换上了墨玉给的衣服,这才松了口气。 “妹子,自然而然,别被俗世规矩束缚了!”墨玉轻拍了尚寻香的肩膀,拉着她跳下了水。 “玉儿,你每天都能来泡吗?”才下了水,尚寻香就像是重回了母亲子宫的婴孩,一下子就放开了,她在水中转了几个圈,兴奋的对墨玉笑道。 “对啊,师父说山中多雨,湿气较重,湿邪过盛可致病。我身体有不是很好,除了每天练武,就要泡泡温泉,对身子有好处。”墨玉游了一圈回来,伸手将岸边摆着的吃食放到了木托盘上,然后拿到了水中,任由其飘着。 “居然还能浮在水上?”尚寻香也游了过来,好奇的看着放在托盘上的点心。 “吃吧,我记得小时候你最喜欢吃甜食。”墨玉将托盘往尚寻香面前推了推,然后取了两只生鸡蛋,放进了水里,“我给你煮两个鸡蛋吃,你肯定没吃过这样的!” 尚寻香点头,她的确没吃过,往常和家人一同泡泉子时,总是要注意着家中长辈的眼色,都不能痛痛快快的玩,哪知道泡个泉子还有这样多的用法? 尚寻香拿着托盘上的百花露喝了一口,又吃了几块点心,将刚刚因为追风所受到的惊吓全部抛之脑后,耐心的等着鸡蛋煮熟。 墨玉看着这副模样的尚寻香,不由觉得好笑,虽然看上去胆小怯怯的样子,实际上还是个贪玩的孩子。也不知道长安城的那些人怎么就喜欢养这样规矩的女孩,一点都没意思! “咱们都五年不见了,你怎么还能认出我来?”墨玉趴在岸边的木栏上,歪着头问尚寻香。 “唔……”尚寻香咽下了嘴里的糕点,对墨玉甜甜的笑着,“我觉得,这样大胆的女孩子,除了你也没有别人了,而且你还挂着腰间的短哨!” 墨玉一愣,随即笑了起来,“你可真聪明,今晚我破例允许你和我一起睡了!” “好呀!”尚寻香笑眯眯的应了。 两人足足泡了两个时辰的温泉,最后还是将东西都吃的差不多了,墨玉才拉着尚寻香上了岸。才一上岸,尚寻香就觉得有些困了。 “你这是泡久了缘故,我带你去睡觉吧。”墨玉拉着尚寻香换了衣服,叫来了追风。 尚寻香困得厉害,也不在乎老虎不老虎的了,被墨玉拉着二舅上了虎背,才趴到毛茸茸的虎背上,就歪头睡了过去。 墨玉失笑,摇头:“刚刚还说害怕呢!” 墨玉穿了一件蝉翼纱的银红色襦裙,原本外面有一件白色的大袖衫,但是见尚寻香睡着了,还是披在了她的身上。 尚寻香换了一身水绿色的纱裙,再盖上墨玉的衣裳,整个人就只露出了一个小脑袋,脸颊因为泡久了而变得绯红,倒是十分可爱。 “走吧,追风,回家。”墨玉坐上了虎背,轻拍了追风的背。 在即将到达竹林居时,墨玉感知到了竹林居附近的那一行人。 墨玉不由皱眉,如果自己过去的话势必会路过那些人。师父还没找人带他们进去,自己就这么跑出去了,他们肯定会跟着自己了,伤脑筋…… “算了,谁让他是皇帝呢?让他少走点冤枉路吧。”墨玉低头看了一眼熟睡的尚寻香,在野外就这么睡着了,是很容易生病的。 竹林又起了雾,墨玉眉头微皱,将衣裳往上拉了拉,盖住了尚寻香的脸,山中的瘴气多,免得她不自觉的吸入过多。 当墨玉骑着老虎再次出现在众人面前时,他们所见到的只是,一个骑着虎从大雾中出来的女童。墨玉身上的裙子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染红了,在这大雾中显得十分妖冶。而她的身前是一个软软的小身子,却被一张白布盖住了头脸,露出的两只小脚正随着老虎的行走而无意识的摆动着。 “阿香?”尚行不敢置信的看着这一幕,双手颤抖着上前了一步,下意识的屏住了呼吸。 “尚家的小丫头?”皇帝也有些怔楞,尚行不是说她们两个小姑娘关系不错吗? 最开始与墨玉不对付的那名上年也站了出来,指着墨玉怒声道:“你竟敢杀人!” 墨玉仿佛看白痴一般的眼神看了过来,理也不理会那名少年,扬着下巴,拍了拍追风的背,示意它驮着自己赶紧离开。 “玉姑娘……”尚行想要上前阻拦墨玉。 墨玉转过头,皱眉看了尚行一眼,伸出一根食指放在唇边,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她那原本就精致圆润的小脸,加上这一嘟嘴的动作,倒是显得纯真无暇。众人一愣,就让追风驮着她再次消失在了迷雾之中。 正文 第152章 不见,没有 “妖女!这个妖女!”上官泽跳起了脚指着墨玉消失的方向,懊恼自己刚刚竟然被她给骗了。 皇帝皱起眉头,只觉得不应该是这样,连带着对自己长子也没了耐心。 “大哥!”上官时注意到了皇帝的不虞的面色,上前拉住了上官泽,微微摇头。 上官泽似乎也才注意到皇帝的不快,低下头不再说话了。 尚行倒是回过神来,他怎么也不觉得墨玉像是会杀害他孙女的人,可是刚刚雾中的那一幕,她身上满是血迹,自家孙女又被白布盖了头脸,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皇帝沉思片刻,抬手道:“严安,跟着她走,她必定是回沈先生的竹林居的。” 众人见皇帝发话了,也都不敢说话了,默默的跟在皇帝身后走着。虽然走了一天了,腿脚都已经疲累不堪了,但却不敢说歇歇之类的话。皇帝还在前面走着呢,你要他等你吗?还是你管自己歇?到时候还能跟上大部队吗? 当墨玉回到竹林居时,沈自初还在屋里看书,也没有叫墨玉过去说话。 墨玉想了一会,下了虎背,领着追风到了自己屋里。将尚寻香拖了下来放上床,盖好了被子。墨玉无奈的看了一眼睡得正香的尚寻香,不由得笑了起来,“待会就由你亲自打他们的脸了!” …… 今天有尚寻香在,墨玉就不去和沈自初吃饭了,想必他也有事情要做,墨玉也就不过去讨嫌了。让人送了饭菜过来,就在房里吃了。 初春端着饭菜进来了,她现在依旧只是伺候墨玉一个人,除了墨玉的吩咐,其他什么也不用做,闲的时候,就给墨玉缝制衣裳。墨玉有不少的衣裳都是出自初春的手,而一些改良的创意,墨玉也偶尔会交代给初春,两个人在这方面还是有很多共同话题的。 “尚小姐穿姑娘的衣裳倒也合适。”初春将饭菜放下,转头看了一眼依旧在熟睡的尚寻香说道。 “嗯,你的手巧,衣裳好看,谁穿都好看。”墨玉颔首,伸手过去,将尚寻香推醒了,“懒虫,起来吃饭了。” 尚寻香嘤咛了一声,缓缓醒来,睁大了双眼,还没反应过来。 “起来啦,我床都给你睡了那么久。”墨玉伸手推了一把尚寻香,将她彻底推醒了。 尚寻香揉着眼睛,从床上坐了起来,“玉儿,我怎么就睡着了?这是哪里?” “我房间,起来擦个脸清醒清醒,吃饭了。” 才睡醒的尚寻香有些懵懂,但还是听懂了墨玉的意思,起身,就着初春送上的水擦了把脸,乖乖的坐到了桌前,看着这一桌的饭菜,有些发愣。 “这菜……” 墨玉拿起碗筷,扫了一眼桌上的饭菜,眉头微皱,“你不喜欢?” “不是。”尚寻香连忙摇头,抓着筷子,愣愣的看着这些饭菜,这比起第一次遇见墨玉时吃过的还要好上数倍,就连家中宴客也极少会将这些菜色全部端上桌。 “那你还不吃?”墨玉奇怪的看了一眼尚寻香。 尚寻香有些犹豫的夹了一筷子茄丝,才进入嘴里,就发现不对,楞在了原地。 “怎么了?”墨玉毫无所觉,见尚寻香又停下了筷子,下意识问道。 “这是……茄鲞?”尚寻香抬头看着墨玉。 “嗯,吃不出来吗?”墨玉也夹了一筷子,“不会啊,和往常的味道一样,很好吃啊。” 尚寻香表情复杂的看着墨玉,“怎么做的?” 墨玉摇头,笑道:“把才下来的茄子把皮签了,只要净肉,切成碎钉子,用鸡油炸了,再用鸡脯子肉并香菌,新笋,蘑菇,五香腐干,各色干果子,俱切成丁子,用鸡汤煨干,将香油一收,外加糟油一拌,盛在瓷罐子里封严,要吃时拿出来,用炒的鸡瓜一拌就是。” 尚寻香的面色更加复杂了,她看着桌上这道制作工序繁琐的小菜,这道菜放在主菜面前就是个不起眼的,却偏偏也要如此复杂? “你怎么了?”墨玉觉得尚寻香有些不对劲,问道。 “玉儿,你每日都吃这样的菜吗?”尚寻香将嘴里的才咽了下去,问道。 “不会啊。”墨玉摇头,瞧见尚寻香松了口气,似乎明白了些什么,试探的说道:“我今天繁复他们做的精细些了,虽说工序不变,但是会比我往常吃的要仔细些,你是客人嘛。我又让他们多加了两道菜,平常我若是一个人吃,两三个菜就差不多了。” 尚寻香觉得胸口一滞,什么叫人比人气死人,这就是啊!她抬起头,看着墨玉,“玉儿,你知道吗?我家里就算过年也不会吃这些菜。茄鲞虽然长安每户人家都会做,可也不会如此奢侈。” 果然是这样…… 墨玉皱起眉头,似乎从她出生之后,吃的用的都是最好的,只有在路上的时候才会将就一下,但是有的好的,还是不会特地用差的。而在沈自初这里,几乎每日都是吃的这些惊喜的食物,比起上辈子大学时吃的东西,简直就是天翻地覆的区别。 “阿香,我和师父都是吃这样的菜的。”墨玉开始考虑自己是不是伤害了尚寻香幼小的心灵。 尚寻香没有说什么,只是深吸了一口气,拿起筷子就往嘴里送菜,“我可是从没吃过这样好的菜,你可不许和我抢!” 墨玉一愣,随即便笑了起来,还是个孩子呢,孩子才不会在意这些让大人攀比的东西,还是孩子可爱些! 吃过饭,尚寻香抱着自己的肚子坐在椅子上,一动也不想动。 墨玉倒是只吃了个八分饱,因为她身体不好,沈自初向来都不许她吃的太饱,伤胃。她让初春备了一壶山楂茶,亲自倒了一杯递给了尚寻香,“喝了吧,山楂健胃消食的,好在你刚刚睡了那么久,也不用担心撑的睡不着觉了。” 尚寻香脸一红,默默的接过了茶杯,嗔怒的看了一眼墨玉,“你真是,我就是不小心多吃了些,你也不拦着我!” “你说了让我别和你抢的。”墨玉耸了耸肩,给自己倒了一杯紫笋茶,她还是喜欢这个味道。 “对了,我爷爷他们呢?”尚寻香连喝了两杯山楂茶,这才想起来皇帝他们一行人。 墨玉耸了耸肩,“我不知道啊,许是还在林子里转着吧。” “你说什么?”尚寻香大惊,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他们还在林子里?” 墨玉转头看了一眼外面黑透了的天色,摇头,“这时候,估计已经到了门口了,你要去看看他们吗?” 墨玉带着尚寻香出来的时候,赤阳正站在门口,对门外的皇帝说道,“抱歉,我家先生正在看书,不见客。” 墨玉挑眉,这个理由棒棒哒! 尚寻香张大了嘴,“他,他怎么如此无礼?” “再无礼的事我都做了,赤阳这一点还真算不上什么。”墨玉耸了耸肩,靠在一旁的柱子上开始看戏。 尚行上前一步,才一会不见,他就已经略显老态了,墨玉忽然觉得有些愧疚。 “这位小哥,玉姑娘坐着一只虎,带着我孙女,老朽可否见我那孙女一面?” 赤阳倒是没有犹豫,微微颔首,“我去告诉姑娘一声。” 上官泽冷哼一声,“都被她害死了,她还敢出来?” 赤阳淡淡的看了一眼上官泽,面上没有任何不虞,只是还没等赤阳转身,尚寻香就从一旁跑了出来。 “爷爷——”尚寻香甜甜的声音从一旁传来,众人的目光纷纷转了过来,然后便看到了朝这里跑来的尚寻香。 “阿香,你……你身上的衣裳……”尚行有些反应不及,疑惑的看着好端端站在自己面前的尚寻香。 “我就说你们没见识。”墨玉慢悠悠的走了出来,鄙视的看了众人一眼,“阿香吓了一身汗,可不就是要换身衣裳?我顺便带她泡了个温泉,有意见?” 尚行:你说得好对,我竟无言以对! 众人在看到墨玉身上的红色襦裙时,也恍然大悟,纷纷汗颜。那该死的雾,怎么偏偏那时候这样起来了! 上官泽没有反应过来,皱着眉头看着尚寻香,“那你为什么躺在那老虎背上,还一副无知觉的样子?” “大哥,温泉水热,咱们与尚小姐分别许久,想必尚小姐是困了……”上官时忍着笑,对上官泽解释道。 “嗯嗯,就是这样,爷爷你以为阿香怎么了吗?”尚寻香天真的抬着头,望着自家爷爷。 “不,没有,怎么会呢。”尚行尴尬的笑了笑,在心里骂了墨玉无数次,这该死的小妮子,一定是故意的! “玉姑娘,我们可否见一见沈先生?”皇帝忽然开了口,和颜悦色的看着墨玉,对她说道。 墨玉转过头,瞥了一眼皇帝,又看了一眼严安,“啧”了一声,“不要,师父看书呢,没听见赤阳说吗?师父不见客。” 随行的众人怒火中烧,总觉得墨玉故意刁难人,可是却无力反驳她的意思。见到她一处来,赤阳便躬身站在一旁了,妥妥的一副以她为主的模样,更加不敢胡乱开口了。陛下还在这里呢,谁敢上去坏事!做成了自然有赏,可这玉姑娘一看就对他们没有什么好感,怎么能成? 皇帝温和的对墨玉说道:“玉姑娘,我们行了一日的山路,有些累了,可否讨一间屋子歇息片刻?” “不行,没有屋子。”墨玉摇头,“师父坐在主屋看书,不喜欢有人与他在一个屋子里。另外还有两个屋子,一个是师父的卧房,一个是我的卧房,不方便。” 众人:…… 墨玉耸肩,“此题无解,就这样吧。” 说罢,墨玉就转身打算回去了。她走了过来,走到了尚寻香面前,“和我一起回去?站在这里太冷了。” “玉儿……”尚寻香犹豫的看了一眼皇帝,轻轻的拉了拉墨玉的手。 墨玉也转过头,扫了一眼皇帝,不愧是皇帝,她都那么说了,还没有一点生气的意思。墨玉沉默的低下头,想了一会,转头对赤阳吩咐道:“让初春给他们准备一些热茶,凉了就再续,再准备一些点心过来,不许他们进来就是了。” 说罢,墨玉就转身离开了。 尚行见墨玉离开了,也对尚寻香挥手,示意她跟上墨玉。尚寻香迟疑片刻,也跟上了墨玉的步子。 墨玉对她笑了笑,伸手拉住了尚寻香的手,带着她回了屋休息。 入夜之后,尚寻香已经在床上睡熟了,墨玉还坐在桌前看书。她转头看了一眼熟睡的尚寻香,放下书,起身推开了屋门走了出去。 沈自初还坐在主屋看书,桌上的蜡烛依旧明亮。 墨玉看了一眼赤阳,问他,“师父这是不打算睡了吗?” “姑娘,您先休息吧。”赤阳没有正面回答墨玉的问题,而是委婉的说道。 墨玉摇头,缓步朝院门走去,“睡不着,我去摘星楼坐坐,你让人给我送壶茶过来。” 赤阳犹豫的看了一眼在院外扎营休息的人们,有些不放心,正准备阻止墨玉出去,墨玉却伸手拦住的赤阳的话。 “别想拦我,不就是点生人吗?还能怎么样我了?”墨玉伸手推开了院门,正好对上了帐篷边上巡逻的护卫们。 墨玉淡淡的扫了他们一眼,转身,沿着小径朝摘星楼走去。 “玉姑娘?”一道清浅的嗓音从背后响起。 墨玉皱眉,转过身,正好看到了站在身后的那名白衣少年。她上下打量了一眼对方,这个白天还一副好弟弟模样劝解着胡闹的兄长的,善良顾大局的弟弟。 “有事?”毕竟是个皇子,怎么说也不能太不客气。 上官时挑眉,笑着看着墨玉,“玉姑娘这样晚了怎么还不休息?” 墨玉失笑,双手环胸,看着上官时,“你不也还醒着?别管闲事。” “玉姑娘功夫很好,也是沈先生教导的吗?”上官时依旧笑着。 墨玉对上官时有一种下意识的抵触感,她总觉得上官时看上去并没有他显示的这样无害,没有理会他的问题,转身离开了。 上官时有些惊讶,但随即又笑了,摇头,返回了自己的帐篷。 正文 第153章 去长安吗? 这天墨玉没有回去休息,而是直接睡在了摘星楼。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阳光正打在脸上,墨玉伸手将身上盖着的毯子往脸上一蒙,缓了好久才清醒过来,起身坐了起来。 墨玉眯着眼,伸手挡住了刺眼的阳光,伸手将睡榻旁的茶杯拿了起来,茶水是温热的,在微凉的早晨喝下很是舒服。墨玉深吸了一口气,不管在竹林居住了多久,她还是觉得这里的空气质量好。 墨玉站起来,一头长发散落在身前,她伸了个懒腰,然后就看到了远处站在营地中的上官时。 上官时没想到会见到墨玉才起床的模样,惊讶的张着嘴。他不是没见过长得好看的官家小姐,但是像墨玉这样随性自在的还真的从未遇到过。 墨玉远远的看了一眼上官时,冷着脸转身坐了下来,就着固定在墙上的铜镜开始梳妆。没有穿昨夜的衣裙,而是换了一身白色的道袍,将长发束起,用玉簪固定了,拿着银翼广花鞭下了楼去。 赤阳跟在墨玉的身后,让人将小天台收拾好了,重新翻转过来,沉默的跟在墨玉身后。 墨玉回到竹林居时,营地中的人都已经起身了。她淡淡的看了那些人一眼,没有理会他们,径自推门进去了。 “姑娘。”初春迎了上来,“尚小姐醒了,姑娘可要与尚小姐一同用饭?” “师父呢?”墨玉将鞭子挂在腰间,从赤阳的手中接过护腕,将袖子束了起来。 “先生彻夜读书,现今已经睡下了。”初春看了一眼院门,对没有说道。 墨玉的手一顿,然后灵活的将护腕戴上了,颔首,“知道了,将饭菜摆到我屋子里,我和阿香一起吃,吩咐下去,往后的饭食不必做的太精细。” 初春有些疑惑的看了墨玉一眼,姑娘平常饭菜不合口味也会皱眉,皱眉今天反倒……初春没有想到为什么,也不敢多问,应了声是就退下了。 “玉儿,你去哪里了?”尚寻香见到从外面进来的墨玉,放下了手中的发钗,疑惑的问道。 “昨天师父在看书,我也不好懈怠,怕吵到你,就去藏书楼看了,在那里歇了一夜。”墨玉笑着解释道。 尚寻香点了点头,然后拉着墨玉坐到镜子前,“昨日见你还是一副娇俏的打扮,怎么今日反倒换了装束?你这一打扮,反倒英气了不少。” “每日都要练功,还是穿着一身方便些。”墨玉向来都对年纪小的女孩子比较宽容。 “练功?”尚寻香眼睛一亮,“是昨天那样的吗?可以飞来飞去的?” “嗯,想看的话,我带你一起。”墨玉笑了笑,帮尚寻香将发钗都插上,然后拉着她到了桌前,“先吃饭,吃了饭一起去,然后陪我泡个温泉。” 尚寻香犹豫了片刻,还是问道,“玉儿,现在还早呢。” “没办法,师父说我身子不好,练武是为了强身健体,而练武之后泡温泉也是为了不让我生病。”墨玉笑着耸了耸肩,其实这些都没有用,她想要继续活下去就只能使用血嗜。 吃过饭,尚寻香倒是很高兴的拉着墨玉出了门。只是才一出门,尚寻香就老实了不少。 “爷爷。”尚寻香对尚行行了一礼。 “玉姑娘去做什么?”尚行好奇的看了过来。 尚行主动上来打招呼,墨玉也不能当做没看见,对他行了一礼:“去练功,阿香很感兴趣,我带她一起去。” “玉姑娘的礼仪倒是分毫不差,沈先生教导有方。”尚行看着面前进退有度的墨玉,微微颔首。 墨玉看到远处缓步走过来的两个皇子,微微皱眉,对尚行点了点头,“先走了。”伸手拉着尚寻香离开了。 “玉儿?”尚寻香被墨玉拉走了许久,然后才试探的问道,“你是不是不愿意见到两位殿下?” “最烦这些礼仪规矩了,自己没什么作为,就是出身好些,就要人对他屈膝,不待见他们。”墨玉拉着尚寻香到了湖边,松开了她的手,“我开始了?” “嗯嗯!”尚寻香连忙点头,家中的兄弟们都没有习武的,就算有也只是一些简单的招式,哪有玉儿昨天展示的帅气凌厉? 墨玉练了一会鞭子,她心中烦躁,认准了一支竹子,手上的鞭子也张开了倒刺,一下一下往那竹子身上招呼着,竹叶一片片的飞落而下。 远远的跟着两人过来的上官时站定了脚步,他愣愣的望着那个正穿着白衣的女孩挥舞着手中的银鞭,泄愤似的将一根竹子上的竹叶全部打了下来。这样还不算,上面够不到的,她还用了轻功上去。 尚寻香有些害怕这样的墨玉,捏着手帕不敢说话,她总觉得平时好声好气和她说话的玉儿,与练武时的玉儿完全不同。 上官时看了一眼尚寻香,嘴角微勾,上前一步,“玉姑娘若是还如此大的火气,尚小姐该被吓到了。” “四……”尚寻香没想到上官时会忽然出现,她下意识的就想行礼,却被上官时拦下了。 上官时的话音才落,墨玉就飘落到了地上,眼中的凌厉没有散去,冷冷的看着上官时。当她的视线扫到了一旁的尚寻香时,微微收敛,将鞭子收了起来,“抱歉,我今天心情不太好。” “玉儿,没事的,我有时候也会心情不好。”尚寻香怯怯的看了一眼上官时,总觉得他在比刚刚玉儿练武还要不自在。 墨玉转过头,冷冷的看了一眼上官时,一想到早上赤阳战战兢兢跟在自己身后的模样,还有下人们在准备的一些吃食,无奈的叹了口气。 她挑眉,正眼看了上官时一眼,“四殿下?” 上官时倒是没想到墨玉能道破他的身份,昨日他们虽然拜见了沈自初,但是那时墨玉不在,也没有见过沈自初,她竟然能猜到?好聪明的小姑娘。 “我与阿香准备沐浴,你不打算走?”墨玉淡淡的对他说道。 这样聪明的小姑娘,若是跟随沈先生一同去了长安,那就更热闹了……嗯?她刚刚说什么? “四殿下是准备站在这里看我与阿香洗澡?”墨玉嘲讽的笑着。 上官时闹了个大红脸,他的视线落到了两人身后冒着热气的温泉,以及一旁摆着的屏风等物,也明白墨玉说的不是借口,尴尬的离开了。 尚寻香有些担心的拉住了墨玉的手,“玉儿,你这样对四殿下,是不是……” “无妨,现在还是他们在求着我们,况且也不是太过分。”墨玉敛眉,这个四殿下看上去,比他那个大哥难弄多了。 与阿香在湖里泡了许久,墨玉才听到墨衣卫传来的哨声。 墨玉的心一沉,最后还是这样的结果。她垂着眉,趴在木栏上,闭上了眼。有些东西,是躲不掉的,就算她一直避免与上官家发生正面冲突,可是只要她是墨玉,这就是不可避免的,而这一切也着实来的早了些。 墨玉和尚寻香起来,墨玉换了一身黄色的襦裙,尚寻香则穿着蓝色的襦裙,两个人拉着手回到了竹林居。 竹林居外的帐篷依旧在,除了皇帝和尚行,剩下的人都在外面守着。 墨玉环视一圈,看到了正背手站在帐篷前的两个皇子,不屑的转过了头,拉着尚寻香进了院子。 “她,她这是什么意思?假装没看到我们吗?”上官泽指着墨玉的背影,怒声问道。 “大哥息怒,小姑娘嘛,总是有点小脾气的。”上官时的眼中露出一道笑意。她猜到了他们是谁,可是就不戳破,真是…… 墨玉和尚寻香进来之后,赤阳就开口道:“姑娘,先生请您去主屋。” 墨玉的脚步一顿,她转头看了尚寻香一眼,摸了摸她的脸说道,“回我的屋子里吃点心,我很快就回来。” 尚寻香下意识的觉得不应该让墨玉一个人去主屋,可是还没等她开口,墨玉就抬脚进了主屋。 “尚小姐,请。”赤阳对尚寻香说道。 这是别人家,自己不能任性,尚寻香还是听话的跟着赤阳回到了墨玉的屋里。初春已经等在 屋子里了,她送上糕点,也没有离开,陪着尚寻香说话。 墨玉一进主屋,就看到了端坐在主位上的皇帝,已经陪在他左右的师父和尚行两人。墨玉没有犹豫,抬起手,对皇帝行了一个大礼,“叩见陛下,陛下万福金安。” 皇帝倒是有些诧异,他露出一个笑容,看着墨玉,“你如何知道朕是皇帝的?” “您的玉佩,这样好的玉色,又刻着盘龙,不是一般人能用得起的。尚大人是官,不可能跟着一个王爷到处跑,王爷的孩子也不会有这样的气度,就这样猜到了。”墨玉干巴巴的跪坐在地上,答道。 皇帝挑眉,笑着看向沈自初,“你与我说你小徒儿聪慧时,我还有些不信,现下一看,你倒是慧眼如炬啊!” “陛下谬赞。”沈自初的态度恭谨又谦和。 皇帝转过头,脸上的笑容淡了些,“你既早便知道朕的身份,为何还如此无礼?” 墨玉抬起头,看了皇帝一眼,然后才答道,“陛下没有透露身份。” 你没有说你是皇帝,我当然要配合你了。我对除了皇帝之外的人都不用客气,管他是谁,怼了再说。 皇帝一愣,随即哈哈大笑,“好好好,好个聪慧过人的女孩,你叫什么名字?” 沈自初看了一眼墨玉,然后对皇帝拱手道:“陛下,玉儿本是锦州府一猎户的女儿,不慎走丢了,那猎户也去世了,只剩下一个兄长,流落江湖,拜入了正南道陆正文门下,玉儿身子不好,寻父兄时倒在门前,就这样拜入门下,姓墨。” “姓墨?墨玉?”皇帝皱眉,随后才颔首道:“倒是与你有缘。” “身子也不好?”皇帝疑惑的看向墨玉,瞧着不像啊,昨天还飞上飞下的,内力也很是精纯。 “师父说玉儿没有几年好活。”墨玉老老实实的答道,如果不是用了血嗜不断续命,她早就死了不知道多少遍了。 皇帝再次沉默了,他皱着眉头看着墨玉,不管是谁面对一个即将命不久矣的孩子,都会产生一丝怜悯之情。皇帝抬手,“你坐下吧。” “谢陛下。”墨玉叩首谢恩,不卑不亢的坐在了下首,低着头不说话。 皇帝见昨日还那样骄傲不可一世的小姑娘就这么沉默了下来,不由升起一股逗弄的心思,他笑着对墨玉问道,“你可愿去长安住?” 墨玉一顿,犟着脖子,“不愿意。” 皇帝一愣,这不是预想中的回答啊,“长安有很多你这样年纪的小姑娘,你们也有个伴,还有很多锦州府没有的新鲜玩意,你不想去看看吗?” “不想……”墨玉抬起头,有些冒犯的看着皇帝,“知者乐水,仁者乐山,山水之乐,得之心而寓之酒也。” 皇帝一愣,张了张嘴,却不知道应该说什么,转头看向沈自初,“你这个徒儿,倒是有趣。” “小徒受不惯礼仪繁琐,因此才不喜。”沈自初出来打圆场,转头对墨玉说道,“我们在这里谈话,你也不自在,先回房去吧。” 墨玉点头,对他们行了一礼,起身离去了。 出了门,墨玉便看到院中站着两名皇子。上官泽背着手,仰着头看着墨玉,“见了本殿下,还不下跪?” 墨玉眯起了眼,解下了腰间的的银鞭,往地上用力一甩,留下了一道深深的痕迹,她沉着脸看向上官泽,“大皇子是吧?你好。” 上官泽被墨玉着突如其来的一下吓了一跳,一时间没回过神来。 “您要是没有吩咐,我就走了。”墨玉扫了一眼一直站在一旁的上官时,转身就离开了。 “她……她……”上官泽还没见过对他这样无礼的人,瞪着眼睛看着墨玉离去的背影,转头对上官时说道。 上官时笑眯眯的安慰道:“大哥消消气,不要为了这些小事失了皇家气度。” 正文 第154章 下游的花 赤阳在摘星楼上搬走了两排书架,用彭峰挡住了,给皇帝做了一个小隔间,请他在里面休息。 从皇帝入住摘星楼之后,墨玉就不再去摘星楼找书看了,而摘星楼内外守着的龙鳞卫也让人望而却步。 墨玉带着尚寻香从湖边回来,正好碰上了在外面散步的两个皇子。 “真不知道沈自初在矫情什么,住在这么个破地方,也不愿意去长安。”上官泽一脚踹向路边的石块,却不想没有踹动,反倒疼了自己的脚,抱着脚不断呼痛。 墨玉将尚寻香留在后面,自己走了出去,冷笑道:“大约是觉得大殿下这样的贵人在长安是在是太多了,师父才不愿意离开竹林居。” 上官泽眯起眼,抬起头,放下了抱着脚的手,冷冷的看向墨玉:“是你?我听说,沈自初就是因为你不愿意,才不答应与我们回长安?” “师父自有抉择,倒是你,大殿下没有想过为何陛下会带着你来竹林居请我师父出山吗?”墨玉冷笑一声,上下扫了一眼上官泽,“陛下自然是觉得大殿下能明白他的用意,可是在我看来,大典下似乎从未想过?陛下如此礼贤下士,长子却对其轻蔑无状,无论是哪一个父亲,都会感到心寒吧?” 上官泽一震,他不敢置信的看向墨玉,这样厉害的话,他从未想过能从一个九岁的女童身上听到。若是传出去,便是不忠不孝…… 上官时也没想到墨玉会说出这样的话来,他上前一步,对墨玉拱手道:“玉姑娘……” 墨玉抬手拦住了上官时,“四殿下最好还是假装不知道的好,今日之事,我认为我们三人都应该忘掉,两位殿下以为如何?” 上官泽抿着嘴,点头道:“这是自然。” 上官时沉默,表示赞同。 墨玉颔首,“这便可以了,还请大殿下往后口下留情,对你,对我师父。” 墨玉离开时,上官泽长出了一口气,与上官时面面相觑。 墨玉回去找到了尚寻香,领着她绕了一段路,才回到竹林居。尚寻香刚刚站的远,但是也是听到了墨玉所说的话的,她正想张口询问,却被墨玉伸手打住了。 “刚才我和他们两个人说的话,不能让其他人知道的,所以你不要告诉别人我今天遇到过他们两个。” 尚寻香愣了愣,然后明白了墨玉的意思,连忙点头,表示自己什么都不会说。 墨玉也不在意,今天的事情,墨衣卫肯定会上报给皇帝的。皇帝怎么想的她不知道,但是她的目的就是要给皇帝和他的长子之间留下一根刺。 墨玉觉得有些嘲讽,明明不愿意去长安,明明不想亲手破坏家族的繁荣,她却依旧下意识的这样去做了。 “玉儿,刚刚我们回来的时候,我看到一条小溪,上面还飘着花瓣呢。”尚寻香笑着对墨玉说道。 “大约是山上的的一些野花吧,你若是想看,吃过饭带你上山去瞧。” 午饭之后,沈自初将墨玉叫过去说话。 墨玉见屋子里没有外人,才提裙走了进来,对沈自初颔首,坐在了一旁,主动为沈自初沏茶,“师父叫我有什么事?” “为何不愿去长安?”沈自初接过了墨玉递来的茶,问道。 “长安来的人都是用鼻子看人的,我不喜欢。”墨玉低着头,看着自己们面前的茶杯。 “不是因为这个。”沈自初摇头,看向墨玉,“你是我徒儿,我自然明白你心里想的,不是这个原因,是什么?” 墨玉叹了口气,摇头不语。原本一个孩子做出这样的举动,是好笑的,可是房子啊墨玉的身上,却并没有一丝违和感。沈自初皱起眉头,他从未看到过自家小徒弟叹气。 最后师徒两人还是没有达成一致,沈自初让墨玉出去散散心,无论如何,三日内,他们都要随着皇帝前往长安。 墨玉出来的时候,正好对上尚寻香担忧的目光。墨玉扯出一个笑容,伸手去拉尚寻香的手,“我们去山上吧。” “玉儿,你不要不开心,阿香会陪着你的。”尚寻香从尚行的嘴里得知了这个消息,对于墨玉也会跟着他们一起回长安感到很高兴,可也替她难过,明明玉儿是不想去的。 墨玉召唤了追风跟在身边,原本在远处张望的人也消失了,周围顿时清净了下来。尚寻香拉着墨玉的手,轻轻的摸了摸追风厚实的虎背,嘿嘿笑着额,“玉儿,追风真听话,你怎么训它的啊?我以前随着爷爷入宫,那些驯兽师可凶了!” “追风是我朋友,我们一块长大的。”墨玉看着额追风,也露出了一抹笑容,“小时候师父和我说山上油老虎,不让我跑出去玩,可我就是不信,后来就遇上了追风。它那时候也还小,我本来还害怕呢,不过它跑过来朝我吼,又小心翼翼的后退,我就觉得好好玩。” 好像是听懂了墨玉的话,追风不满的朝她吼了一声。 墨玉笑着撸了几把毛,“知道知道,你现在长大了,不怕我了。” “后来呢?”尚寻香听的入神。 “后来啊,我就老师偷跑上山去玩,有时候给追风带点我和师父吃剩的小烤肉,有时候就带点点心,或者果子。不过追风只喜欢肉,各种肉,烤肉,肉干,熏肉,就是不爱吃果子和点心,我气的想打它。”说着墨玉也笑了起来。 拉着尚寻香上了虎背,坐稳之后,追风就朝山上飞速跑去了,两个坐在虎背上的小姑娘兴奋的大叫。 “我告诉你,追风就是个小傲娇,啊——”追风越过了一截枯木,墨玉抱紧了它的脖子,身后的尚寻香也尖叫着抱住了墨玉的腰。 山林中一阵换了的笑声传来,最后追风停在了小溪边喝水,墨玉和尚寻香也爬了下来,坐在小溪边说话。 “后来,我见到了追风的母亲。”墨玉回忆道,“那是一只很大很大的母老虎,它受了伤,是猎人的捕兽夹,上面有很多锯口,深深的卡在了它的脚掌上。” “啊?”尚寻香有些紧张的拉住了墨玉的手。 “那时候我和追风才刚认识,我和追风说了很多遍,我住在山下的竹林居里,也不知道它是不是听懂了,总之它从没有下山来找过我。”墨玉伸手摸了一把追风的虎头,“那天,我在竹林居外面听到追风的叫声时,我就知道,一定出事了。” “师父很生气,他和我说过山上有老虎,可我不听话,还招来了一只小老虎,师父怕追风的母亲下山来,想让赤阳给它送回去,可是追风却死也不肯走,叫的很凄惨,扒着树枝就这么可怜的望着我。” “我求师父,追风一定是有事才来找我的,我想跟着它去看看。”墨玉往后躺下去,追风挪了过来,将自己的背给墨玉靠着,墨玉拉着尚寻香也躺了下来,继续说道,“师父看了我很久,然后才点头答应,我就抱着追风往山上跑去了。” “对了,你还没见过我的马,它叫逐月,是一匹很有灵性的小母马。”墨玉笑着转过头,对尚寻香描述着,“我骑着追月,它居然不怕追风,我们一路往山上去,然后就看到了追风的母亲奄奄一息倒在地上。” “后来呢?你和沈先生帮它治伤了?”尚寻香下意识的拉住了墨玉的手。 “嗯,师父让人点了麻沸散,追风的母亲原本就失血过多,很快就睡过去了。我抱着追风守在一边,师父让人将它母亲绑住了,把它的爪子弄了出来。它睡着了,但还是能感觉到疼,差点把师父咬了。好在追风叫了一声,它还是忍住了。” “天呐,这是话本子上才有的故事。”尚寻香睁大了眼睛,“玉儿,后来呢?它救活了?” “嗯,老虎的愈合能力比我们人好多了,师父给它上了药,第二天它就恢复的很不错了。”墨玉笑着捏着追风的爪子,“后来,师父也不管我了,追风也常常来找我玩,不过它母亲还是有些警惕的。不过我还是小孩子,它大概觉得我没什么威胁力,懒懒的趴在一边看我和追风玩。” 尚寻香在追风的背上找了一块舒服的位置,感慨着:“真好……” “是呀,只不过,去年追风的母亲还是去世了,它生病了,师父说它肚子里有一块很大的肿物,在不断吞噬它的生命……”墨玉有些忧伤,那时候住房的心情也不是很好,她就准备为它母亲用血嗜,延续它的生命,可是它却拒绝了。 那是一种怜悯的、洒脱的目光,墨玉在看到它的目光之后,就放弃了,静静的陪着追风,守着它母亲直到去世。 “我和追风一起安葬了它母亲,它走的时候很安详,没有受到什么痛苦。” 尚寻香看着溪水中的花瓣,淡淡的笑着,“玉儿,你可真善良。” 墨玉摇头,不是的,她不善良,她的手上沾满了鲜血,只是在碰上对自己无害的事情时,她才会发挥一下善良的用途。 “这花可真美……”尚寻香已经趴到了小溪边,拿着一柄团扇,去捞溪水中的花瓣。 墨玉起身,坐在原地看着她,那团扇是缂丝的,这小丫头也不知道珍惜,就那么大大咧咧的往溪水里放,也不管上游时不时飘下的树枝,要是真扯坏了,这一柄扇子可就全废了…… 忽然,墨玉的身子僵住了,她望着那飘着花瓣的溪水,忽然想到了一个很严重的问题。 如果,她穿越的,就是之前她所在的世界呢?如果她穿越回来,就是为了改变历史的痕迹呢? 忽然,恐慌没来由的从心底涌了上来,墨玉捂着胸口,大口的喘着气。 “玉儿……玉……”尚寻香叫了墨玉半天也不见墨玉回应,疑惑转过头,“玉儿!玉儿你怎么了?” 尚寻香惊慌的扑到了墨玉的身前,连手里的扇子也丢了,声音中已经带上了哭腔,她晃着墨玉的身子,“你不要吓我,玉儿,玉儿你哪里不舒服?” 墨玉听得见尚寻香叫自己,可是呼吸却怎么也控制不住的加快,每一次都难受的很。 “我去叫人,我去叫人,玉儿你别睡过去啊……”尚寻香站起来,跌跌撞撞的朝外面跑去。 还没跑几步,就看到了赤阳,她连忙大喊,“赤阳,赤阳,玉儿她……你快过来看看啊……” 赤阳一慌,连忙大步跑了过来,见到墨玉如此景象,也吓了一跳,抱起墨玉,施展轻功,几个步子就消失在了山林之中。 为什么?为什么她之前没有想到? 墨玉紧闭着双眼,面色仓阿比,大脑一片空白,只是想着刚刚她的发现。如果她没有将历史掰正过来,那么她是不是也会消失?如果她消失了,那这段历史就不会被改变,那这往后的事情,都将往另一个方向发展。 连城呢?连城该怎么办?他已经没有蛊王了,他该怎么办? 墨玉的心口一疼,忍不住的呻吟了起来。 “姑娘,姑娘再忍忍,很快就到了……”赤阳着急的不行,早知道今天就不跟那么远了。 竹林居内,众人很快就得知了墨衣卫传来的消息,就连皇帝也被惊动了,才进院子,就见到赤阳抱着面容痛苦的墨玉飞身进来。 沈自初迎了出来,从赤阳的手中接过了墨玉。 赤阳跟在沈自初身后,急切的将墨玉的症状都描述了出来:“主……先生,姑娘呼吸不畅,似乎还心疼……” 皇帝与其他人都站在一旁,望着似乎就没有看到他们的沈自初抱着墨玉进了屋,以及那一众一瞬间都被调动了起来的仆人,有些怔楞。 尚寻香也很快就赶了回来,她坐在追风的背上,抽抽搭搭的进了院子,身后跟着两名墨衣卫。追风没有离开,跟在尚寻香身旁,焦急的目光不断往屋里望去。 众人看到尚寻香坐在虎背上进来,不动声色的往旁边站了站,暗道:这尚小姐与那野丫头呆久了,竟然连这大虫也敢靠近了。 倒是上官泽觉得很不可思议,早上墨玉还生龙活虎的骂人呢,怎么这会就得了急病? 沈自初将两枚药丸喂墨玉吃下,墨玉稍微缓了口气,暗自催动山中的蛊王自行寻找目标,发动血嗜。她休息了片刻,等到有力气说话时,才转头看向沈自初,“师父,若是飘落至下游的花被人拿到了上游,将上游的花挤走了,那原本上游该飘下的花,是否便不会出现,就此飘零成泥了?” 正文 第155章 前往长安 “师父,若是飘落至下游的花被人拿到了上游,将上游的花挤走了,那原本上游该飘下的花,是否便不会出现,就此飘零成泥了?” 沈自初一怔,这个问题,他好像曾经听哪个人问过,那个人叫她阿绪,那个人说她好累,先他一步走了。 沈自初神色复杂的看着墨玉,缓缓的露了一个笑,他答道:“是。” 墨玉闭上了眼,苍白的嘴唇上渐渐浮现出了病态的血色,血嗜开始实施了,她又活了下来。 “师父,我是不是快死了?”墨玉靠在沈自初的手旁,声音清浅的问道。 沈自初有些悲伤,他的小徒儿才九岁,就要面临生死了吗?沈自初伸出手,摸了摸墨玉的头,“师父带你去访遍名山大川,去寻各处的神医,你会活的很久的。” “师父,我们要去长安了吗?”墨玉转过头,看到院中人影幢幢。 沈自初拿过赤阳送上来的药,将墨玉的身体抬起,靠在自己身前,“等你身体好些再走,师父陪着你。” 墨玉顺从的将碗里的药喝下,乖顺的躺了回去,沉沉的睡去。 沈自初将药碗饭膝盖,侧头默默的看着墨玉,许久才起身。他推开屋门,大步朝坐在院中的皇帝走去。 “陛下,小徒身体不适,恐怕不能及时上路。”沈自初拱手,为皇帝行了一个大礼。 皇帝皱眉,但也没有说什么,“玉姑娘身体为重,明日朕便动身回宫,若是玉姑娘身子好转了,还请沈先生及时前往长安才好。” 沈自初亲自送皇帝返回摘星楼,过了许久才从摘星楼出来,他望了一眼竹林居,无奈的叹了口气。 次日一早,墨玉还在追梦中时,沈自初就带着赤阳亲自送皇帝下了山,看着一众人离开无名山,他才转身回去。 “主上,姑娘的身子,不要紧吧?”赤阳担忧的问道。 沈自初闭眼,摇着头,“从玉儿来到竹林居那年,我就知道她命不久矣,如今拖到这个地步,已算是大幸……” 沈自初的话还没说完,赤阳也明白了这个意思,默默的低下头。就算墨玉任性,但是平日里也是和大家朝夕相处长大的,突然有一天说她要死了,这是在让人难以接受。 “玉儿与山下村中的一户人家关系不错?”沈自初忽然问道。 赤阳颔首道:“是南边来的农户,四五年前在村子里落脚的,原先活的不是很轻松,那时姑娘也才来,有次姑娘和追风一起下山时碰上了这五人。他们正在开垦荒地,就这样认识了,偶尔姑娘也会带一些吃食下去找他们说话。” “嗯,身份没有什么问题吧?” 赤阳有些疑惑的看向沈自初,以前主上从不质疑墨衣卫的能力,怎么今日…… 虽然疑惑,但还是赤阳还是一丝不苟的回答了沈自初的问题:“回主上,并没有问题,他们本就是农户,户帖都是完整的。他们身上有些粗浅功夫,应该是江湖中人,许是五年前第一次武林大会时受了苦,便远走至无名山下落脚了。” 沈自初的脚步一顿,“五年了?” “并不是一起来的,五年前来了三人,四年前来了两人,他们五人住在一个院子里,现今靠耕种过活,日子倒也不是紧巴巴的,还算过得去。”赤阳老实的答道,“若是主上想查他们的来历,或许要费些力气,若是他们故意隐瞒身份,不是这样好查找的……” 沈自初颔首,道:“去查查看,查不到……也算了。” …… 墨玉从床上坐起,将手心的蛊虫放开,伸手捂住了双眼。 沈自初回来时,墨玉已经坐在桌前煮茶了。 “玉儿,怎么不躺着休息?”沈自初急急上前,想要将墨玉拉回床上。 墨玉轻轻摇头,拿下茶壶,给沈自初递了一杯,“我在床上躺了那么久,好累的,师父和玉儿说说话吧。” 沈自初颔首,坐在了桌前,接过茶杯,喝了一口,“玉儿当时名字会想到问师父落花的问题?” 墨玉心中一个咯噔,舒服的日子过久了,往往就会忘记一些重要的事情。和师父住在一起久了,感情变得亲密,可也失去了必要的警惕心,他不只是你的师父,还是大周朝的墨玉使,直属于皇帝的墨玉使。 “我和阿香在看花,就忽然想到这个问题了,然后心就发慌。”墨玉抬起头,看向沈自初,目光澄澈,“师父,我当时就觉得,我要是不想清楚这个问题,我一定死不瞑目!” 沈自初一愣,忽然觉得有些好笑,也真的笑了,他颤着肩膀,无奈的摇头,伸手去摸墨玉的发顶,“不会的,有师父在,你不会死的。” “嗯,师父有仙法嘛。”墨玉很信任的蹭了蹭沈自初的手心,笑道。 沈自初会意一笑,那是五年前,墨玉见到他时说的话,拜师时指名要学的第一样仙术。后来也明白了仙法是不存在的,这只是医术,但这个话题也成为了师徒两人之间的小默契。 “这几日感觉如何?”沈自初将桌上的绿茶糕推到墨玉面前,这里面放了一些药材,绿茶的清香将其掩盖了下来,吃着很是爽口不腻。 “还不错,玉儿觉得再休息几天就又生龙活虎了。”墨玉笑着拿起绿茶糕,放入了嘴里,“师父可以让赤阳准备去长安的行李了。” 沈自初一愣,他知道墨玉一向都不喜欢人多的地方。 “师父,你可是国之栋梁啊!”墨玉笑着看着他,说道。 师徒俩很久没有坐在一起回忆过往了,似乎这五年之中,一下子多出来的许多回忆,两个人聊的不亦乐乎。沈自初看着墨玉笑语晏晏的模样,渐渐的放下心防,才九岁的孩子,放在五年前,也只有他膝盖这么高一点啊。 三日后,沈自初和墨玉坐上了前往长安的马车,随行的依旧是赤阳。初春也被墨玉带了出来,这时正老老实实的坐在马车上给师徒两人制茶。 墨玉的茶道是沈自初亲自教的,初春也不知道是从哪里学来的,一番手艺倒是不错,就连沈自初也忍不住点头。 “姑娘,到了村子外了,可要下车?”赤阳在车外问道。 出门时,墨玉特地交代了赤阳要在村子外停一下,她要下车和黎明朗几个人头告别。 “师父?”墨玉回过头,看了沈自初一眼。 沈自初依旧垂着眼看书,头也没抬,对墨玉挥了挥手:“去吧,早些回来,还要赶路。” “谢师父。”墨玉笑着跳下了车,在初春的搀扶下,慢慢的走进了村子。 墨玉往常来的时候,身上穿着的都是简单的衣裙,今日要出门,虽说深红色那个的衣裙并不繁琐,但也比往常穿的好了不少。 村子里的妇人们见到墨玉的第一眼有些怔楞,随即便如往常一般热情的迎了上来,“玉儿啊,你今天穿着衣裳可真好看,这是缎子吧?” 墨玉笑着对正摸着自己衣袖的大娘颔首,“是啊,我师父给我做的。” “你师父对你可真好。”大娘笑着收回了手,笑呵呵的看着墨玉的衣裳。 “玉儿,这是谁呀?这姑娘可真好看。”有人问扶着墨玉的初春。 “奴婢初春,是伺候姑娘的。”初春笑着对众人点头,“今日姑娘身子不适,便扶着她下车过来。” 有人咂舌,但也有人担忧的询问。 “玉儿,你怎么了?瞧着这脸色是不好啊。”一位妇人关切的看着墨玉,拉着她坐到了一旁的大石头上,“玉儿肯定是来找黎兄弟他们几个的,谁去叫他们一声,别走过去了,累得很!” 墨玉顺从的点头,坐在石头上笑眯眯的和一众妇人说话。只要她愿意,可以和任何人都相处的很好。以至于当初黎明朗几人才来村里时,怎么也吃不开,还是墨玉下山来了几次,才让人对他们好了些。 “玉姑娘,你这是病了?”黎明朗几人似乎才放下镐头从地里匆匆的跑了过来,身上还带着土腥味。 “哎呀,可不是嘛。”有好事的妇人连忙将墨玉刚刚透露的消息传了出去,“沈先生是什么人你们也知道,前一段时间皇上都来请他入朝为官了。可怜我们玉儿,就是这时候落了病,好在皇上走了之后慢慢将养了起来,可不要落下病根啊!” “玉姑娘,没事吧?”黎明朗是不信的,墨玉的身手这样好,身体底子也不会差,怎么会简简单单的生病? 墨玉摇头,她瞧着弱不禁风,才一开口,周围的妇人也都闭了嘴,耐心的听她说话。 “我不要紧的,就是师父要带我去长安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要是追风什么时候下山了,还要劳你们照看一番。” “哎哟,玉儿,你还养着拿着老虎呢?”一个妇人摸着心口,惊道。 墨玉含笑,她那次下山时,追风也跟了上来,那时候追风还是个虎崽子,墨玉也不在意,但就是这样,还差点被村里的人误会,想要打死它。还是黎明朗几人及时赶到,这才拦下。 墨玉抱着追风,解释了许久,才说服村里人没有对追风动手。后来见的多了,看追风着实听墨玉的话,才慢慢的放下戒心,只不过见到追风时,村里人还是远远的瞧着,不敢靠近,更别提这些胆子不大的妇人了。 “玉儿,你可要小心,那是个畜生,可别让它咬了!”一个妇人摸着自己的胸口,似乎追风就在眼前,眼中依旧带着恐惧。 “追风是来报恩的,”墨玉笑着,“我和师父治好了它母亲,它是把我们当成了朋友的,虽然不会说话,但是它一直陪在我身边,山上无聊,也都是追风驮着我满山散心的。” 古人迷信,如果只是纯粹说追风不会咬人,他们还不信,但是如果加上报恩之类的话,那就有公信力了。 妇人们没有多说,但还是嘱咐墨玉要小心。 “玉姑娘要去长安吗?”黎明朗皱起眉头,看着墨玉,他们是跟随墨玉来的无名山,如果墨玉去了长安,他们怎么还能留在这里? “嗯,师父说要带我去访遍名山大川,找神医治病,许是不会在长安留太久,师父也不是喜欢人多的地方的。”墨玉笑着解释道。 黎明朗虽说依旧皱着眉,但还是点了头,如果是跟着沈自初各地游走,他们的确没有理由一路跟着,还是留在无名山的好。 “我与追风说过了,我会离开一段时间,它或许会无聊,要是它下山了,麻烦你们照看它一会,它不会留太久的。”墨玉转头看向初春。 初春会意,将一个荷包递给了黎明朗。 “这里是一些银子,若是追风弄坏了什么东西,就尽管用,若是它饿了,麻烦你们喂他些吃的喝的,追风喜欢吃肉……” 墨玉仔细的嘱咐了一遍,忽然觉得自己像是一个即将远行,将孩子寄养在别人家的母亲。她失笑的摇头,“你们与追风很熟悉了,我也不多说了,我和师父到了长安给你们来信。” “玉姑娘一路走好,小心身子。”黎明朗带着其余五人,对墨玉行了一礼。 墨玉淡淡一笑,由初春扶着起身,对他们回礼,“多谢。” 将荷包转交了之后,墨玉就转身离开了。妇人们倒是将视线都放在了那只荷包上,只不过一想到要和那只老虎打交道,还是缩了缩脖子回去干活了。 吕树看着荷包,低声道:“玉姑娘从来不会这样给我们传消息,想必是遇到了麻烦。” “玉姑娘没有吩咐,我们也不要多事。”许泗沉默了一会,说道。 “对,玉姑娘怎么吩咐我们怎么做就好了。”楚星河经过了五年,倒是成熟了些。 黎明朗颔首,将荷包收了起来,“去买些肉干分送给村里的孩子,今日我们得了个荷包,还是不要惹人眼红,上次差点让人拿走到了玉姑娘给的东西,好再玉姑娘没有怪罪我们……” 正文 第156章 醉酒成三人 锦州府到长安花了将近一个月的时间,路上除了墨玉身子不适停过两日,几乎都没有耽误。 墨玉站在船头,好奇的看着远处的码头,“师父,那就是长安了?” 沈自初也走了出来,站在墨玉的身后,看向对面的码头,“是,这就是长安。” “玉儿要带面纱吗?”墨玉转过头,看向沈自初。 “戴吧,师父为你准备了很多。”沈自初转头看向赤阳。 赤阳送上一个盒子,将其打开了,里面放着的是各种颜色的面纱,沈自初取了一块白色的递给墨玉,“用这一个吧,配玉儿今日的衣裳很好看。” 墨玉穿的是银白织金缠枝纹圆领中衣,红底撒花绫裙,搭了一条绣白底羽纱面薄纱披帛。头上插了一支翡翠攒银丝八爪菊花钗,手上戴了个碧玺石的佛珠手串,腰上只系素白色黄色花卉纹样绣金缎面宫绦,踩着一双烟霞色软缎缎鞋,整个人清雅秀丽。 “玉儿不管是穿华服,还是如此清雅的装扮,都比那些贵族小姐好看的多。”沈自初满意的看着戴上了面纱的墨玉,颔首道。 “主上,船即将靠岸了。”赤阳在一旁说道。 师徒俩到长安的消息并没有外泄,沈自初也不打算马上面见皇帝,和墨玉坐着马车来到了一家客栈住下。 “赤阳,去客栈后院的桂花树下,将里面埋着的酒挖出来。”沈自初才一下车,就对赤阳吩咐道。 “师父以前来过这里?还埋了酒?”墨玉好奇的转过头。 “是啊,与你师母一起酿的。” 墨玉抬头看着他,师父每次提到师母的时候,眼神总是很温和,想必她一定也是一个很好的女人吧。墨玉含笑,“师父想师母了?” “每天都在想。”沈自初笑着摸了摸墨玉的头,“玉儿,这是桂花酿,你可以喝的。” “那可要加上螃蟹,师父今天晚上吃蟹吧?”墨玉提议。 “赤阳去准备。” 赤阳拱手,“是。” 这天夜里,沈自初和墨玉也的确坐在了房里吃螃蟹。沈自初拿出了两份蟹八件,墨玉有些怔楞的看着摆到自己面前的蟹八件,“师父,这是……” 沈自初笑道:“这是你师母所创的食蟹工具,有锤、镦、钳、铲、匙、叉、刮、针8种,她称之为蟹八件。这两套蟹八件一直放在此处,今日倒是可以用上。你师母说:‘食蟹又分文吃和武吃,所谓的武吃吃的是快意,文吃吃的便是这蟹八件了。’” 墨玉的笑容有些僵,她看着面前的蟹八件,这应该是明代才会出现的工具,“师母发明了蟹八件,怎么都没有流传出去?” 沈自初一愣,无奈的摇头,“我们没想那么多,后来你师母也逝世了,我便将这两套蟹八件留在了长安,再没有见过,若不是你今日提起,为师也不会想起。” “师父,你还对师母的离去无法忘怀吗?”墨玉总是这对情人之间的关系是怎样的,可是沈自初从来不多说。 沈自初依旧摇头不语,他拿起给自己倒了一碗酒,“吃螃蟹吧。” 墨玉没有多问,只是小心的用着这些蟹八件,努力的将上一生的记忆从脑中抹除。她以前也都是用蟹八件吃螃蟹的,有多久没有用这套工具了?每次墨玉想到曾经的生活,总是会觉得异常焦躁。 师徒两人各怀心事,两个人你给我倒酒,我给你倒酒,还没将螃蟹吃完,酒坛就已经见底了。 “师父,你酿的酒可真少!”墨玉扒着酒坛往里面望去。 “是啊,太少了。”沈自初自嘲的一笑,手一挥,“赤阳,去找小二再取一坛好酒来,还要桂花酿……” “师父你是不是醉了?”墨玉皱起眉头,凑过头去,疑惑的看着沈自初。 沈自初拿着一根筷子,点着墨玉的额头,将她推了开去,“小丫头懂什么醉不醉,吃你的螃蟹!” “师父喝醉了。”墨玉坐回了自己的凳子上,看着沈自初点头道。 赤阳很快就将桂花酿拿来了,客栈的桂花酿自然比不上之前的那一坛,墨玉才喝了一口,就皱着小脸妄想税再次,“师父,你酿的酒馊了吗?” “这是人客栈老板酿的!”沈自初竖起眉头,拿筷子在墨玉的头上敲了一下,“少诋毁为师!” 墨玉撅起嘴,低头继续吃螃蟹,时不时喝一口酒,才喝到一半,就觉得头有些晕了。墨玉晃了晃脑袋,还是觉得坐在对面的沈自初在转,她将手中的酒碗放下,“师父,我好像喝醉了。” 沈自初的手一顿,他转头看了过来,“醉了啊?那就回去睡吧,赤阳煮一碗醒酒汤送去,免得明日头疼。” 墨玉听话退了席,只不过手里还捧着一碗杨枝甘露,说要回房去吃。回到房里不久,赤阳就送来了一碗醒酒汤,看着墨玉喝下了,便拿着空碗退了出去。 等到赤阳出了屋门之后,墨玉才缓缓睁开眼,她看着被放下的床帘,召唤了蛊王。 现在已经夜深了,客栈之中大部分人都睡了,只不过守在外面的墨衣卫依旧尽职尽责。墨玉想要找到一个点突破,却还是无功而返。墨玉坐在床上,异常焦躁,就算她想要去死牢,也无法离开…… 等等。 墨玉闭上眼,仔细的感受着。 师父打算出去? 墨玉有些疑惑的睁开眼,是要去找皇帝吗?作为不能被人得知身份的墨玉使,这样的做法倒是正常。墨玉在床上瞪了许久,终于等到沈自初离开了客栈,她又耐心的等了一会,知道周围的墨衣卫放松了下来,这才从自己的包袱里找出一身黑色的箭袖长袍换上。 墨玉蒙上了一块黑布,将头发打散了,束了起来,看上去就是个少年的模样。 墨玉推开窗户,将一只蛊虫放了出去,将墨衣卫的视线吸引了过去,便跳下了窗,往阴影处一躲。窗户一开一关,没有发出任何动静,与往日在竹林居时一般无二。 墨玉越过院墙,然后就闻到了一股甜腻的味道。 墨玉:??? “小官人,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呀?”一个女人从身后粘了过来,甜腻的味道更多的蹭到了身上。 墨玉的身子有些僵硬,她将胳膊从这个女人的手中抽了出来,反手一掌打在了她的后颈,将其劈晕了过去。然后才转过头,看着地上这个衣衫不整的女人,实在无法接受:她住的客栈隔壁,竟然是一家青楼? 墨玉已经不想吐槽了,连忙越过这个墙头往她白日里感知到的死牢而去。 或许该归功于她一直以来不懈努力的使用血嗜,整个大周朝,只要是她去过的地方,死牢都是干干净净的。虽说现在能够控制住血嗜的程度了,但是每次使用血嗜之后,死牢中的囚犯总是很快就丧命了。 大约一刻钟之后,墨玉落在了一座监牢前。长安的牢狱不比其他,这里的囚犯最多,但是看守也是最为严格的。 墨玉站在阴影处,熟练的召唤了牢中的老鼠,引起一阵骚乱,趁机潜入了牢中。 “什么东西?”一个狱卒疑惑的转过头。 墨玉屏住呼吸,站在柱子后,小心的操控着一只老鼠从他面前跑过。那狱卒见是老鼠,皱着眉头去驱赶,“才来了个重要的囚犯,要是得了病,又是麻烦……” 墨玉见那狱卒嘟嘟囔囔的离开,松了一口气,转过身。 “小丫头,你是谁派来的?”一名穿着囚衣的男子看着墨玉,问道。 墨玉皱起眉头,这个男人,和往常见到的都不一样,他的身上很干净,头发也梳的一丝不苟,如果不是穿着囚衣,她甚至会以为这是哪家的公子哥。 墨玉后退了一步,冷冷的看着面前的这个男人,直觉告诉她,这个男人并不是好招惹的,最好的方法就是杀了他,免得他暴露了自己。 “我劝你最好打消那个心思,很多人的利益牵扯都与我有关,你如果这时杀了我,我会给你带来麻烦的。”那个男人似乎并没有感到害怕,还很好奇的看着墨玉,双眼上下打量着她。 墨玉不为所动,双眼眯了起来,这样的人最是麻烦了,只有死人才能完全保密。 男子似乎也察觉到了墨玉越来越甚的杀意,他往后退了一步,“你不是他们派来的人?” “你以为我是谁派来的?”墨玉冷笑一声,抬起了手。 “你若是放过我,我绝对不会将今夜之事外传!”男子这才露出了一丝惊慌,伸手想要阻拦墨玉的动作。 “死人才是最安全的。”墨玉对他一笑,手中金光一闪,蛊王扑了出去,一口咬在了他的脖子。 “唔……你……”男子表情痛苦,他没想到墨玉竟然会召唤出蛊虫。刚刚的那只老鼠,是了,怎么会这么巧?男子想要喊人,身上去额没有丝毫力气,软软的倒了下去。 墨玉收回了蛊王,将蛊虫四散出去,启动了血嗜。 血嗜结束之后,牢中一片安静,每个人都沉沉的睡了过去。墨玉召唤了老鼠,将这个男人的脖子咬烂了,掩盖了蛊王的痕迹,将男子的衣领往上扯了扯,遮盖住了男子脖子上的伤痕,然后转身离去了。 离开囚牢的时候,墨玉发现身上多了一股内力,她有些疑惑的探查了一番,然后陷入了沉默。看这状况,应该是刚刚那个男人身上的。墨玉无语的看着而自己的双手,好像不应该让老鼠弄死他,一个有这样精纯内力的人,被老鼠咬死了,是个人都会觉得疑惑吧? 墨玉觉得自己动手还是有些快了,那个男人甚至都来不及反应,就死了,想必也是一个养尊处优的人,如果放在江湖上,反应能力绝对不会这样快。 墨玉长出了一口气,既然有了这样精纯的内力,还是化为己用来的好一些,免得被发现。墨玉找了一个无人的院子,盘腿坐了下来。 …… 上官时捂着嘴,跌跌撞撞的从青楼走了出来,意识愈发迷糊。 “四殿下,四殿下,你怎么样了?”一个仆人模样打扮的人跟在上官时的身后,焦急的询问着。 “那酒里有药……”上官时按捺住体内的冲动,皱着眉头,“有人识破了我们的行踪,快回去……” “不行啊,太远了。”仆人急得团团转,“刚刚牢里传来消息,丞相之子暴毙,现今街上戒严了,四殿下,不如还是回去吧?” 上官时的眼中露出一道寒光,“好啊,一环套一环,将唯一的证人都杀了,连丞相的面子也不顾了。” 上官时缓了一口气,推开仆人,朝一旁的客栈走去,“去敲门,若是明日让人知道我在青楼住了一夜,还不知道会如何传!” 上官时上楼前,拿着刀子将手掌划破了,努力的忽略着下腹传来的异样,晃着身子从楼下走了上来。 赤阳在见到上官时的那一刻愣了愣,他与上官时对视了一眼,有些疑惑的看着浑身酒味的上官时。 上官时认出了赤阳,但是没有戳破,只是觉得天助我也,沈自初也在这个客栈,就算有人想要用他今夜在青楼喝酒说事,也有人能帮忙圆过去了。 上官时由仆人搀扶着,跌跌撞撞的进了一旁的屋子。 “四皇子?为何会在这里?”赤阳皱起眉头,对屋外的墨衣卫打了个手势,让人去查上官时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主上到了长安的消息,可是除了陛下,谁也不知道的。 上官时才进了屋,就将窗户打开,飞身进入了赤阳守着的屋子,迅速的将窗户关上了。 “唔——”上官时的头愈发的涨了,眼前已经出现了重影,脚步轻浮的朝床前走去,“沈先生,还请您助我一番……” 床帘被掀起,里面却没有一个人影。 上官时的意识已经变得模糊,身体之中的难受也抑制不住的发散了出来,手心的伤口又破了,血滴落在了床上…… 正文 第157章 各有所思 墨玉回到房里时,看到的就是这样的一幕…… 地上倒着两只鞋子,床上半挂着一件绣金长袍,顺着长袍往上看去,是一个趴着的衣衫不整的少年…… 墨玉抿起嘴,抬脚朝他走去…… 掀起床帘,少年的脸有一半埋在软枕中,头发散乱,遮住了另半张脸,身上的衣服几乎不能将他整个人给遮住,被踢到床尾的被子只有一角搭在他的小腿上,他的裤子掉在床下,上面沾了点点红白之物…… 墨玉放下了床帘,在原地站了许久,才反应过来,她的房间,被一个男的闯了进来,而且这个男人好像还在这里做了什么不可描述的事情? 墨玉皱起眉头,转身,小心的将身上的长袍脱下叠好放回包袱,打散了头发,稍稍揉乱了,像是才睡醒的模样,将鞋子脱了,然后颤着声音喊道:“赤阳……赤阳,有人闯进了我屋子——” 一直守在门外的赤阳:??? 门被赤阳一脚踢开,他匆忙闯了进来,然后就看到了那让他无法忘怀的一幕。 姑娘正站在屋子里,惊慌失措的看着她,身上的衣裳还算完好,头发有些乱,眼睛红红的。再转头去看床上,一个男人躺在那里,衣衫不整,还有红色的……血迹?还有那白色微微凝固的浊物是什么? 赤阳觉得自己的大脑受到了重创,他究竟看到了什么?明明他好好的守在门口,为什么会有一个野小子出现在这里? 随后进来的是沈自初,他一进门,就转身将门关上了。 这时候天还没完全亮,没有什么人起来活动,只是上官时昨夜带着的那名仆人,战战兢兢的贴着门站着。 仆人:不是说那是沈先生的屋子吗?怎么是玉姑娘?完了完了,这下事情闹大了…… “师父……”墨玉鼻子一酸,张开手就朝沈自初扑了过去,委屈的指着床上的上官时,对沈自初告状,“师父——” 不需要说太多,墨玉只是委委屈屈的这一叫,就足够让沈自初心疼不已了。他眯起眼,对床上那人怒目而视。 “唔……”上官时被这一阵动静给吵醒了,迷迷糊糊的睁开了眼,然后猛地想起自己昨晚要做的事情。 “沈先生,沈先生你听我解释……”上官时翻身坐了起来,然后就看到了令他终身难忘的场景。 上官时揉了揉眼睛,发现墨玉还站在原地,惊讶的问道:“沈先生?玉姑娘?你为何在此?” 墨玉以一种很奇怪的眼神看着上官时,刚刚闻到的酒气太重,她竟然没发现这是上官时。怎么办?刚刚是想浑水摸鱼,就算对方是哪个大官的儿孙,也百口莫辩,可他是皇子啊!师父主子的儿子! 上官时也彻底的清醒过来了,他一瞬间就从每个人的打扮上了解到了——这究竟是谁的房间。 赤阳一直守在门外,衣服也没有换过,排除他。沈先生的衣衫完好,但是没有戴任何配饰,像是才起床的模样,待定…… 玉姑娘……她身上只穿了一件单衣,头发微乱,眼睛还红红的…… 找到了,是玉姑娘的房间! “四殿下,你最好给在下一个解释!”沈自初见上官时坐在床上许久没说话,压不住的怒气涌了上来,他指着床上的红白之物,质问道:“四殿下,这是什么?” 上官时心里一个咯噔,他昨天只顾着中了药之后找沈自初掩饰,怕他拒绝,翻了窗户,却没想到误进了玉姑娘的屋子…… 等等,不对,他昨夜有叫沈先生,就算玉姑娘睡得再熟,怎么可能没有一点反应?就算她睡得熟,床上这般凌乱,也不可能一点也没察觉…… 上官时闭上嘴,眼神几经变换,抬头望向墨玉。虽说他不记得了,但是这半夜的难受翻涌,不至于连身边有个人也不知道…… 墨玉的瞳孔微缩,她明白了上官时的意思,心中警铃大作,这个四皇子可不是个好糊弄的人物。 沈自初等了许久也没等到上官时做出反应,忍不住再次出声:“四殿下……” “师父……” “沈先生……” 三人几乎是同时开口。 沈自初转头,看向墨玉,慈爱的摸了摸她的发顶,“玉儿,没事,师父会为你做主的。” “师父……不是,没有……”墨玉苦着脸,早知道她就不该那么早叫赤阳进来! 上官时看了一眼对视的师徒俩,暗自松了口气,连忙拉好衣服,从床上下来。就算是客栈的床,那也是人家小姑娘睡的地方。不管她有没有睡过,这个床就是她的。 “沈先生,是我之过……”上官时十分诚恳的对沈自初行了一礼,头都弯到了腰间。 墨玉咬牙,今天这口气,只能自己咽下了,她抽了抽鼻子,拉起了沈自初的袖子,“师父,玉儿昨天喝醉了,醒来才发现自己躺在床下,四……殿下睡在床上,他居然把玉儿推下床了,师父你要为玉儿做主啊!” 上官时:!!!我tm!恶人先告状!想要我帮你隐瞒彻夜不归的事实,还要我背黑锅! 墨玉转头瞪了他一眼:你要是不闯进来,会有这事? 上官时低头,对墨玉施了一礼,“玉姑娘,昨夜我中了歹人的药,神志不清,对姑娘多有得罪……” 上官时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打断了。 赤阳伸手抓过了上官时的手,然后瞧见了他手心的伤口,微微皱眉,探了脉,又松开了他。然后神色复杂的看向沈自初,颔首。 沈自初抿着嘴,转头看了墨玉一眼,见自家徒儿还是懵懂的模样,心口那股气不上不下,愈发难受。 上官时见状稍稍松了口气,他拱手对沈自初再行了一礼,“沈先生,您放心,今日之事从未发生过,我只是与沈先生聊了一夜,沈先生担忧玉姑娘酒醉不适,并没有将其送回房,而是放在身边照看。” 墨玉抬起头,瞪了上官时一眼:卑鄙!无耻!骗了我师父,还要利用他的名声给你锦上添花! 沈自初转头,深深的看了一眼上官时,若是陛下不早立储,此子必成大患! 沈自初默认了上官时的说法,他盯着上官时坐在了桌前,让墨玉下屏风后换了衣裳,三人再次落座,便显得格外尴尬。只是对于刚刚的事,三人都只字不提。 赤阳端着早饭进来的时候,见到的就是这样诡异的一幕。他低着头,也不敢说话,将早饭放下,便躬身退了出去。 三个人心中各有所想,早饭也没吃多少,只是简单的用了一些,便结束了。 上官时见沈自初没有什么吩咐了,起身告辞。 沈自初出门送行,墨玉也站了起来,不过没有出去,用眼神警告了一番上官时,就将门关上了。 沈自初回来的时候,赤阳已经将房里的被褥处理了,站在墨玉的身后,不敢说话。 沈自初扫了一眼赤阳,什么也没说,今天的事情既然这样解决了,那就不能让有心人查到一点,但是…… “赤阳,谁,该如何做,你清楚。”沈自初半合着眼,沉声说道。 墨玉老老实实的坐在凳子上,一声都不敢发,直到赤阳走出去,才狗腿的起身给沈自初添茶。 沈自初心痛的看着墨玉,五岁时遇见了那样的事,现今又是……沈自初拉住了墨玉,将她手中的茶壶拿了下来,他叹了口气,“玉儿,答应师父,往后不要再喝醉了。” 墨玉一怔,心中划过一道暖流,她连忙点头,“是,师父,玉儿以后不会了,若是再遇见这样的登徒子,必定打的他满地找牙!” 沈自初无奈的叹了口气,还没有开窍啊……他摸了摸墨玉的头,“答应师父,在长安时,不要将面纱取下来,不要让人看到你的模样。” 墨玉心下一凛,郑重的点了头。这个时代,是对女子最不友好的时代,如果今天的事情,有一点传出风声去,她就会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四殿下是一个聪明人,不会做出什么蠢事,今日之事,除了赤阳,便只有我们三人知晓,你切不可告知他人,尚家的姑娘也是一样!”沈自初耳提面命的嘱咐着。 墨玉连连点头,将沈自初说的都记了下来。早知道床上的人是上官时,她才不会直接把赤阳叫进来! 简单的收拾了一番,沈自初趁着早晨人不多,就带着墨玉除了客栈,往皇城下走去。 “师父,你要去见皇上吗?”墨玉乖巧的坐在马车里,问道。 “嗯,陛下许是会给为师安排一官半职,今后师父便没有这样多的时间陪着玉儿了。”沈自初转过头来,“长安城中,贵人很多,除了公主与皇子,玉儿不必怕谁,若是有谁欺负了你,只管回来告诉师父。” 没说几句,皇宫就到了。 沈自初拉着墨玉的手下了车,在内侍与宫女的拥簇下,来到了一个小小的屋子,将身上多东西都搜了出来。墨玉的银翼广花鞭缠在腰间,做了腰带一般的装饰品,宫女没搜出来,倒是将连城送的短剑拿走了。 墨玉与沈自初一同往太极殿走去,有一名内侍引着师徒两人往前走着,墨玉仔细的打量了这内侍一眼,觉得皇帝也实在太小气了。真拿她师父当布衣了?这待遇……换谁都看不出他墨玉使的身份来! “陛下传召沈先生,还请玉姑娘随奴婢往偏殿稍候,陛下散朝之后便会传召姑娘。”内侍笑眯眯的对墨玉说道。 墨玉颔首,对内侍屈膝道谢,“谢谢公公。” “玉姑娘客气了。”内侍笑着引着墨玉往偏殿走去。 墨玉才落座,内室就送上了一盘茶点,并着一壶茶水放在了墨玉的手边,然后退了出去。 墨玉皱眉,她转头看了一眼茶点,没有动,掀开了茶壶盖,嗅了嗅,茶是好茶,不过师父说了,她不能喝这类茶。墨玉将盖子盖了回去,便听到了一旁的脚步声。 “玉姑娘不满意宫中的茶水?”上官时从一扇小门走了出来。 难怪内侍会退出去,连一个宫女也不留下来,这样无礼的举动势必会有其他的内涵,她没有猜错,有人想见她。 “四殿下想见我?”墨玉站了起来,却还是只能仰头看着对方。 “今早才见过,只是有些话想问问玉姑娘。”上官时温和的笑着,慢慢的靠了近来。 “我以为我们有默契的。”墨玉压低了声音,开始考虑在皇宫中放倒一个皇子脱身的可行性。 “前几日,大哥被人陷害杀了人,目击者便是丞相之子,杨文清。”上官时看着墨玉的双眼,想要从她的眼中博捉到一丝情绪,却什么也没有得到,眯起眼继续说道:“杨少爷被关在牢中,昨夜暴毙了,一切都往不利与我大哥的境地走去。” 墨玉疑惑的抬起头,“四殿下和我说这些做什么?我听不懂,和我有关系吗?我都不认识他们……” 上官时紧盯着墨玉的双眼,还是没能从墨玉的眼中发现一点蛛丝马迹,有些颓然的转过了头。 墨玉依旧懵懂的看着上官时,直到他转头,依旧是那样的表情、。 上官时咬牙,他的直觉告诉他,墨玉与这件事情有关。她昨夜不在房中,早上明显不愿意让沈自初知道这个消息。可是,她的脸上竟然什么也瞧不出来…… 上官时退后了一步,浅浅一笑,拱手道:“沈先生座下高徒,佩服。” 墨玉装作没听明白,天真的笑着,“我师父自然是最厉害的!” 上官时颔首,“是,玉姑娘也是聪慧过人。”说罢,上官时就转身离去了,原本以为一个九岁的小女孩不足为虑,却没想到一次又一次的颠覆了他的看法。初见时时刁蛮任性,得知父皇身份时变得守礼有制,可是在面对除了父皇之外的人,就算是皇子,也从不多看一眼。而如今……则是狡猾多思,真不知她还有多少副面孔藏着。 正文 第158章 皇后传召 “传沈绪——” 典引传唱过后,沈自初便从正门走了进来。 “草民沈绪,叩见吾皇万岁。”沈自初一路行至御前,行了叩拜大礼。 “沈先生可是让朕好等。”皇帝从龙椅上起身,走下台阶,虚扶了沈自初一把,脸上的笑容倒是真真切切的欢喜。 皇帝与沈自初交换了一个眼神,然后两人都满意的点了头。皇帝回到了龙椅上,摸着自己的胡子,笑道:“沈先生大才,朕有一困惑,还请先生一解。” 沈自初一顿,然后拱手应道,“陛下请讲。” “百年前,宣怡皇后曾提出设立科举制,创立进士科,至今已有三十三场科举制,先生以为此举尚可?” 沈自初垂眸,立身于殿前,不卑不亢的答道:“取天下有才之士为朝廷所用,可。” “沈先生这话过了,世家子弟何其多,何至于朝廷无人可用?贫家子弟虽有才,但目光短浅,从未接触朝堂,如何胜任?” 沈自初转过头,仔细的打量了一眼第一个站出来的朝官,他似乎有些惊讶,但也没有多少情绪起伏,“杨丞相所言偏颇了,世上有才之士何其多,为官为民,能将世事读通透的,倒是贫家子弟更有优势。” “沈先生久居深山,或许不知,今年大选,有不少商户嫁女,就选了这些有功名在身的贫家子弟,用银钱贿赂考官,以期可图。”杨世谦甩袖,怒视着沈自初,像是多么嫉恶如仇一般。 站在一旁的大皇子皱眉,转头看向他身后的一名言官。 那名言官颔首,往外走了一步,说道:“杨相所言差矣,申州刺史王通之,兖州太守盛德,皆是平民出身,可他们身上的功绩,却是谁也掩不住的,杨相可听闻二路百姓对其赞美?更别提我大周朝史上众多非氏族出身的丞相了。” 杨世谦一滞,对其怒目而视,“我儿杨文清,曾亲眼见到十数名考生贿赂考官,而该名考官……”杨世谦瞥了一眼大皇子,继续道,“该名考官,正是大皇子母族公良将军府上出去的!也是一名贫家子弟。” “公良将军府上是有一名执事入朝为官,那也是他凭己身才学考入的,我记得当时父皇阅卷时,还说了,那试题,是杨相亲自出的!” 上官时从偏殿走了进来,看了一眼杨世谦,对皇帝拱手行了一礼,“父皇,大哥请儿子去找了证据,杨相之子杨文清,那日根本就在府中拈花弄草,半步也不曾走出丞相府!” 上官泽见到上官时出来的那一刹那,双眼都放了光,像是看到了救星,殷切的看着他,迫不及待的用一种轻蔑的表情望向杨世谦。 杨世谦一顿,不敢置信的看向上官时。 “呈上来。”皇帝看到上官时手中拿着的“证据”时,痛苦一缩,似乎也没想到上官时竟然能拿到这样的东西,只是微微怔楞之后,便又回过神来了,对身旁的内侍说道。 上官时将手中的一叠文书递给了内侍,然后便束手站在了一旁。 皇帝皱眉接过了文书,才翻阅了几页,便猛地合上了,以一种极为复杂的眼神看向杨世谦。 杨世谦疑惑的看着上官时,又望向皇帝,有些摸不着头脑。但是久居朝堂,也能瞧出皇帝这时候是对他不满了。杨世谦连忙告罪,“陛下,臣可以毕生清名保证,我儿杨文清是瞧见了这贿赂考官一事!” 皇帝闭上眼,将手中的文书放在了桌上,摆了摆手,道:“丞相突经丧子之痛,朕能理解,丞相先休养一段时间吧。” “陛下?!”杨世谦震惊的抬起了头,在他的计算中,就算最差的结果也不过是杨文清枉死,他竟然被变相免职了? 沈自初垂着头,皇帝不问他问题,他也不说话,老老实实的站着做一个透明人。只是他也在疑惑,到底是什么证据,能让杨世谦“被休养”,这个四皇子似乎比他想象中的还要深不可测。 上官泽向上官时投去了一个赞许的表情,眼中掩不住的得意。上官时垂眸,表情严肃,像是在担心皇帝想要将他这个不传而自入的皇子赶出去,只是那手悄悄的拿到了后面,对上官泽竖起了一根大拇指。 不少官员都瞧见了这一幕,而杨世谦也咬牙瞪着上官时的背影,今日这梁子,不是他与杀了他儿的大皇子结下的,而是这四皇子! 上官时大约也知道自己今天得罪狠了杨世谦,也没有顾忌了,朝上的百官都不是傻子,犯不上和他一个皇子过不去,而杨世谦一党的,也不会因为他没做这一个小动作而不对他心怀怨恨。 倒是这一个充满了孩子气的小动作,让不少人重新开始认识了这个默默无闻的,经常跟在大皇子身后的四皇子。兄友弟恭,多好听的话,大皇子可是占了个长,很可能会成为太子。 皇帝以一种复杂的目光看向杨世谦,他无奈的叹口气,吩咐内侍将“痛苦不已”的杨相送出了宫,还好声安慰了一番,等他休养好了之后,回来还是丞相。 原本的一桩科举贿赂案便这样虎头蛇尾的结束了,皇帝也没有什么心思谈论政事了,与沈自初不咸不淡的说了几句场面话,便宣布退朝了。 百官退去,内侍叫住了沈自初与两位皇子,请他们前往兴庆殿。 …… 墨玉在偏殿坐了许久,才有一名宫女走进来,对墨玉屈膝行礼,“玉姑娘,皇后娘娘有请。” 墨玉起身,疑惑的看向那名宫女,“适才让我在偏殿等的公公说让我稍坐片刻,陛下会召见我,怎么是皇后娘娘?我师父沈自初呢?” 宫女皱眉,没好气的说道:“玉姑娘未免太多话了,皇后娘娘召见,哪能由你说三道四,还不快快随我来,玉姑娘既是沈先生座下高徒,自然是知道何为礼仪的。” 墨玉皱眉,虽然疑惑,但还是没有正面与这个宫女多说什么,抬脚跟她走了。虽说刚刚在偏殿,但是太极殿上的争论,她也是能听到一些的。杨世谦可不是一般人,他不只是丞相,还是多年未有一出的皇后母族嫡亲的兄长。 墨玉解下了腰间的香囊,将里面的香饼拿了出来,一点点捏碎了,撒在每一个转角之处,如果这宫女不妥当,那师父也能循着这些香饼屑找过来。 宫女虽说一脸傲慢,但是也不敢对墨玉做什么,尽职的将她引到了一个宫殿前,便让她自己进去了,“娘娘就在里面,你自己进去便是。” 墨玉对宫女略颔首,然后就抬脚走了进去。殿内没有什么人伺候,一名穿着繁复宫装的女子背对着大门站在阴影处,那宫裙上绣着繁复的花样,原本应该是明媚张扬的,可是她所站的位置不好,显得阴森森的。 墨玉跨过了门槛就站定了,默默的站在原地,看着那暗处的宫装女子。 “你就是沈自初的女徒弟?”那名女子转过身来,神色淡淡的看着墨玉。 有一瞬间,墨玉被她惊艳了,精致张扬的妆容,与这个女子很是相配,只可惜…… “民女见过皇后娘娘。”墨玉将视线从对方的腰间的凤佩挪开,恭敬的跪了下去,对其行了一个大礼。 皇后挑眉,嘴角微勾,静静的站在原地,看着跪伏在地上的墨玉,没有说话,也没有叫她起身。 墨玉没有得到起身的命令,也没有抬头,一点小动作也没有做,老老实实的跪在地上,只是心里是怎么想的,便不得而知了。 约莫过了一炷香,皇后都有些腿酸了,她有些疑惑的看着墨玉,抬手道:“平身吧。” “谢皇后娘娘。”墨玉谢了恩,缓缓的从地上爬了起来。 原来也不是没有跪过,在越王宫开始学规矩时,就一直跪着,后来拜了师,在竹林居也假模假样学了很久的规矩,平时也都是跪坐为主,可今日的……是耻辱。 墨玉的双腿有些颤动,她努力的克制着身体的不适,忍着疼从地上爬起来,勉强站直了,低头站在原地。 皇后挑眉,倒是第一次见到这样沉稳的女孩子,就算是宫中最受欺负的孩子,在无缘无故跪了一炷香之后,也多少会露出一丝情绪来,沈自初的徒弟,倒还真是令人刮目相看。只是不知究竟是憨厚,还是精怪了。 “本宫问你话,你可要老实回答。”皇后凤眸微挑,说道。 “民女必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墨玉的头压的更低了,显得十分惶恐,只是那一双藏在发间的眼睛,亮的吓人。 皇后眼中闪过一道精光,冷冷的看向墨玉,“你师父可知本宫出身杨家?” “啊?”墨玉抬起头,诧异的看向皇后,似乎忽然意识到这样不妥,又怯怯的低下了头,“这……师父没有说过,玉儿不知道……” 皇后一愣,刚刚还得体的小姑娘……她恍然,随后便是一笑。是了,只是个小姑娘,又是山野之中长大的,哪来那么多小心思,能在贵人面前不出错便是很好的了。 “想你也不知道。”皇后看了一眼手上的蔻丹,也没心思继续问下去了,“你走吧,让人领你出去,许是过一会陛下会过来,你可别冲撞了圣颜,到时就算你师父也救不了你!” 墨玉一颤,小心翼翼的对皇后行了一礼,便跌跌撞撞的退了出去。 皇后收回了放在墨玉身上的视线,无声的叹了口气,转身离去了。 大皇子是长子,她没有一子一女,不能与之冲突。四皇子生母早逝,从小养在陛下的身前,虽说陛下没有多关注他,可毕竟是陛下养大的,也不能与之冲突。后宫不得干政,言官如何说话,她更是不能置喙一言,否则那个个言官都能参她这个一无所出的皇后一本了…… 墨玉出了门,便皱起了眉头,刚刚领着她过来的宫女早就不知道跑去哪里了,而四周也一个人都没有。 “其实,也不是没有……”墨玉低下头,任由发丝遮住了自己的脸颊,露出了一个笑容,“四周都是人,就是躲着不出来而已……” 墨玉没有做什么,只是顺着刚刚来的路,慢慢的往外走去。 才一走出来,墨玉就被外面的花草所迷了双眼,根本瞧不出来时的路。她低头去找路上撒下的香饼屑,可是也不知道是哪个手脚勤快的宫人,才短短两炷香时间,就全部扫干净了。 “皇后……”墨玉轻声呢喃着,淡淡的一笑,闭上眼,放出了几只蛊虫,仔细的试探着,没发现宫中有什么可知蛊虫的药物,便又放出了几只,查探到附近有几个孩子在玩耍,犹豫了片刻,便朝那处走去了。 “小八,你看我找到了什么!”一个小男孩抱着一只小白狗,从一旁的草丛里跑了出来,脏兮兮的脸上洋溢着笑容,对一个小女孩跑去。 那个名叫小八的女孩嫌弃的看了一眼这只狗,“哥哥,你又调皮,还不放下,小心嬷嬷又打你!” 男孩被小八的威胁吓了一跳,连忙将小狗放下,转而去抱女孩,“好妹妹,你可不能告诉嬷嬷,她又会不让我吃蜜饯的!” 小八嫌弃的看了一眼男孩脏兮兮的衣裳,倒也没有推开,只是拿出了帕子,去擦他脸上的脏污,“哥哥你少吃那些东西,牙会坏的!” 墨玉站在一旁,微微笑了,这样纯粹的兄妹情,想必在这皇宫中也不常见吧。 她仔细瞧了这两个孩子的打扮,女孩身上穿着的宫裙是雪青提花的蝴蝶暗纹雨花锦,搭在手上的披帛也是翠蓝色的蝴蝶暗纹雨花锦。梳了一个参鸾髻,头上只简单的插了一支垒花暗八仙簪,腰间也只挂着一个扣合如意堆绣荷包。反观男孩,身上的衣饰就更加简单了,一件净面锦袍,连一块玉佩也没挂,若不是他头上的发簪,墨玉还真认不出这两人是皇子与公主。 正文 第159章 上官问夏 墨玉往前走了一步,将整个人暴露在两个孩子的面前。 “小八,你在看什么?”男孩疑惑的抬起头,顺着女孩的视线瞧了过来,“咦?她是谁?我都没见过她,小八你认识吗?” “不认识。”女孩一瞬间就收起了之前在男孩面前才有的随意,端起了架子,看向墨玉。 “我是玉儿。”墨玉笑着对两人醒了,“见过殿下,公主。” 女孩皱眉,“你认识我们?” 墨玉摇头,起身与他们对望,“不认识,不过我听说宫中的仆役都是有定数的,每日都要干活,你们不用干活,就一定是陛下的孩子了吧。” 女孩被逗笑了,她微抬下巴,“你猜对了,我哥哥是六殿下,我是八公主上官问夏,你叫什么?为什么还带着面纱?” 墨玉摇头,笑着说道:“我师父是沈自初,今日得陛下召见,带着我一同来了。适才皇后娘娘传召了我,不过出来的时候没有人给我引路,我便稀里糊涂走到了这里。” 上官问夏皱起眉头,上下打量了一番墨玉,“皇后娘娘没有为难你?我听说,你师父也是害的她兄长……” “我的公主啊,这话可不能乱说啊……”一旁忽然冲出来了一个嬷嬷,一把捂住了上官问夏的嘴巴,不断的对她做眼色。 上官问夏没有反抗,而是转头看向六皇子。六皇子会意,板起了脸,指着那个嬷嬷厉声问道:“大胆,谁许你随意触碰公主的!” 嬷嬷的手一抖,诺诺的推到了一旁,不敢说话了。 上官问夏转过头来,仔细的瞧了墨玉一眼,颔首:“前面就是御花园了,这里向来偏僻,你走上一个时辰也见不到父皇的。” “公主可愿使人带我过去?”墨玉笑着问道。 上官问夏扬着下巴,然后才骄傲的点了头,“你若是将你的面纱取下,我便亲自送你过去。” 站在一旁的嬷嬷似乎想说些什么,但是被上官问夏一瞪,也憋了回去了,有些担忧的看着墨玉,希望她不要答应。 墨玉半眼也不看那个嬷嬷,偏头思考了一会,然后点头答应了,“可以是可以,不过我不能让其他人瞧了去,只给公主你一人看。” 上官问夏考虑了一下,转头看了一眼六皇子,然后点头答应了,“你跟我来假山后面,看了我就带你去找你师父,他现在肯定在父皇那处。” 墨玉跟着上官问夏走到了假山后,将面纱解了下来,正眼看着对方。 “你长得挺好看啊,为什么要蒙面纱?”上官问夏原本以为墨玉是脸上起了疹子或者受了伤才遮面的,可是却什么都没有,长得也是玉雪可爱。 “不让人瞧见我的脸,还能防晒,不会变黑。”墨玉笑着将面纱戴了回去。 上官问夏没有多问,点了点头,转身离开了,“走吧,我和哥哥带你去找你师父。” “谢公主。”墨玉微笑着行礼,默默的跟上了上官问夏的脚步。 只是 ……墨玉转头看着站在上官问夏身边的,努力的摆出一副生人勿进模样的六皇子,还是差点没忍住笑出来。实在是太可爱了,这地兄妹看着也和自己差不多大,妹妹做的像姐姐,哥哥偏偏还是个智力障碍的。 “你在嘲笑我哥哥吗?”上官问夏很是敏感,察觉到墨玉的视线一直放在六皇子的身上,转头质问道。 墨玉一愣,这个护兄的小模样倒是很可爱。 “我哥哥智力是不如其他人,但他不是傻子!”上官问夏见墨玉笑而不语,生起一股气来。 “嗯,每个孩子都是上天赠与世界的礼物。”墨玉好脾气的安抚着,“六殿下只是将心思集中在了一处用罢了,这是赤诚,再没有比赤诚之人更招人喜欢了。” 上官问夏还是第一次见到有人这样“夸”她哥哥,以前也不是没有人夸过,不是说他长得好,就是赞扬他学殿下学得快。可是这本就与常人不同的标准,却更让人觉得难受。 “你……真心的?”上官问夏疑惑的看着墨玉,照理来说,以前的那些贵女见到哥哥时,无一没有露出鄙夷的神色,可是这一个,好像真的不一样。 墨玉笑着摇头,瞥过上官问夏眼中一闪而过的失望,缓缓开口,“今有三人焉:一人勇,一人勇怯半,一人怯。然有教无类,除身份外物以外,最为贵重的便是人的心性。六殿下很好,不以强权压人,不以富贵逼人,虚心好学,无论是否有所功绩,都远与常人了。” 上官问夏张着嘴,她还是第一次有人把“只要你学习就比其他人强”这样的话,说的如此冠冕堂皇,而且,她竟无力反驳? “玉儿?”上官问夏将这个名字放在嘴里重洗咀嚼了一边,然后才伸出手,轻轻的拍了拍墨玉的肩膀,“好,我记住你了,若是往后你有什么困难,尽管来找我吧。” “谢公主。”墨玉屈膝道谢。 “嗯,你往后若有任何困难,也可来寻我。”六皇子一拍胸脯,跟着说道。 “谢殿下。” …… 兴庆殿。 “回陛下,没有找到玉姑娘……”一名内侍战战兢兢的跪在地上。 沈自初有些坐不住了,他皱着眉头看向皇帝。 上官泽与上官时也疑惑的对视了一眼。上官时忽然心头一跳,适才他去偏殿时,曾将人调开,竟然无人再回去伺候吗? “我倒要问问内侍殿,你们怎么伺候的,能将一个大活人给弄丢了!”皇帝将手中的杯子往桌上重重一放,冷声道。 “陛下恕罪。”内侍连忙告饶,“陛下,适才是有人伺候着的,可是,可是……四皇子来了,让人都退下了,奴婢们不是有意怠慢玉姑娘的,陛下恕罪啊……” 宫中的奴才最会看人脸色行事,上官时虽然从小在皇帝身边长大,但是并不得宠,早逝的生母身份也卑微,若不是有皇帝在上遮蔽着,许是连暖饱也困难。一边是皇后娘娘,一边是一个没有母族支持的皇子,换做谁都明白该如何选择。 上官时一惊,连忙掀起衣摆跪了下去,“父皇明鉴,儿臣只是与玉姑娘说了几句话,随后便上了大殿,并未对玉姑娘做什么……” “有什么话,竟然要与她单独说?”皇帝沉下脸,目光沉沉的看着上官时,墨玉的身份并不要紧,可她是墨玉使的徒弟,这就是顶要紧的事了。 “父皇?”上官时抬起头,有些诧异皇帝竟然会给他脸色瞧,就因为墨玉? 上官泽也惊讶了,他看了上官时一眼,也站在一旁为他求情,“父皇,许是玉姑娘一时贪玩跑出去了,多支些人去找自然能找回来,宫中怎会有危险。” 沈自初抿着嘴,也掀袍子跪了下来,“陛下,此事有隐情,还请陛下屏退左右。” 皇帝垂眸不语,摆了摆手,示意众人都退出去。 上官泽左右看了一眼,多年的宫斗经验告诉他,接下来的事情他最好还是不知道的好,反正也与他无关。上官泽拍了拍上官时的肩膀,以作安慰,也大步离开了兴庆殿。 沈自初扫了一眼上官时,然后沉声说道:“……昨日与四殿下偶遇,聊起了左传,便与四殿下畅谈了一夜,小徒也在一旁,许是四殿下怕影响了她的声誉,所以才屏退了下人……” 皇帝沉默了片刻,然后才抬手,对两人说道:“起来吧,不是什么大事……” 上官时看了沈自初一眼,小心的站了起来,垂手立着,没有多说一句。皇帝叫了人进来,让更多的人去找墨玉,只是内侍们猜退下,门外就传来了通禀声。 “陛下,六殿下与八公主求见。” 皇帝微微皱眉,抬头看了一眼,但也没有表达出不满,“宣。” “父皇,是玉姑娘……”上官泽笑眯眯的走了进来,指着跟在六皇子与上官问夏身后的墨玉说道。 沈自初微楞,然后露出了笑容。 “儿臣叩见父皇。”两人上前,恭敬的跪在地上,对皇帝行了一个大礼。墨玉也根子啊他们的身后,行了叩拜大礼。 “起来吧。”皇帝抬手,又问道:“你们母妃身子不好,怎么不在跟前伺候着,反倒跑来了兴庆殿了?” 墨玉微楞,站在上官问夏身后,这是一个父亲该对自己的孩子说的话吗?你不跟着你病着的妈,为什么来找你爹我?皇家亲情竟也淡薄至此。 沈自初对墨玉招了招手,墨玉乖乖的走了过去,只不过离开时,还是有些担忧的看了一眼上官问夏。上官问夏已经没了初见她时的骄傲,眼中满是对皇帝的孺慕,以及……希望兄长能得到皇帝多一眼的疼爱。 “陛下,殿下与公主是特地送玉儿过来的。”墨玉没忍住,上前一步,对皇帝说道。 谁都可以对不受宠的孩子冷言冷语,但唯独他们的父母除外。父母,是孩子一生中最为亲近的人了,墨玉无法忍受这样不作为的父母。在越王宫她因为身怀蛊王无法解决这个问题,可是在皇宫中,她既然能说上几句话,又怎么能看着这两个孩子心寒? 上官问夏诧异的抬起头,看着墨玉,就连六皇子也敏感的察觉到了墨玉的话的不妥之处。 皇帝皱眉,正要说什么,却又再次被墨玉打断了。 “陛下与师父谈论的定时国家大事,是玉儿莽撞了,得皇后娘娘召见,一时心喜,竟找不到回来的路,遇上了六皇子与八公主,才厚颜向殿下与公主问路。殿下与公主纯孝,听闻玉儿是师父的徒弟,陛下又曾亲往无名山,便屈尊亲自送玉儿来了兴庆殿,请陛下万不要怪罪两位殿下……”说罢,墨玉便再次伏地拜了一拜。 原本还在思考应该怎么说才能让父皇不生气的上官问夏,一时间竟然也被墨玉的这一番话给惊呆了。事情是这么个事情,可是话从她嘴里说出来,好像和之前的完全不一样了。 原本是她的莽撞,明明可以差使宫人引路,却偏要自己来,明明可以送到殿外就回去,却偏偏要求见父皇,以为她在或许可以让父皇息怒…… 六皇子没明白其中的弯弯绕绕,只是听了墨玉这一说,连连点头,“父皇,玉姑娘说的对。” “你如何知道对错。”皇帝皱眉。 六皇子年纪小,虽然教得好,可有什么话还是都说什么的,闻言便反驳道:“玉姑娘学问很好,儿臣很是佩服。” 上官泽忍俊不禁,“六弟还知道学问二字了?倒是大有进益。” 沈自初垂眸,不语。 皇帝瞥了上官泽一眼,虽没说话,但是心中也有了一丝不喜。这个胎中带毒以致智力有碍的皇子,是他的污点,旁人的一再取笑,便是对他威严的一种挑衅。 六皇子没听出来上官泽,反倒是得意的一笑,没管上官问夏拉袖子的动作,说道:“玉姑娘说,今有三人焉:一人勇,一人勇怯半,一人怯。然有教无类,除身份外物以外,最为贵重的便是人的心性。六殿下很好,不以强权压人,不以富贵逼人,虚心好学,无论是否有所功绩,都远与常人了。” 皇帝一愣,随即龙颜大悦,拍手道:“好,好一个远与常人。民智尚未开化,若是人人都像我儿一般好学,我大周朝便能更强盛一倍,世人皆道温饱无过便是神仙生活,无所求无所欲,还是我儿求学心强,哈哈哈……” 墨玉想给六皇子竖大拇指,这简直是神助攻。皇帝本来就是嫌弃六皇子智力障碍才不愿意见到他,连带着上官问夏也不喜欢,可是这时候有人给他递了一个台阶,告诉他,他的傻儿子其实只是没有别人聪明,但是他好学,已经强过大部分人了。 作为一个独一无二的集权者,这无疑是一个最华丽的台阶。不管这话是否有漏洞,不管这话是否真心,他需要的也不是这些。 正文 第160章 如果我能 “玉姑娘身子如何了?”皇帝心情不错,转头对墨玉问道。 “谢陛下,玉儿已经大好了。”墨玉敛眉,答道。 “还是个孩子,要好好将养,以后还要嫁人的……”皇帝叹了口气,他倒是对沈自初的这个小徒弟挺满意的,可惜就是寿命短了些。 上官时一愣,他在竹林居的时候见到过墨玉病倒时的模样,可是却没鲜果会这样严重,听父皇的意思,竟然是活不过成年吗? 上官泽也有些诧异,“玉姑娘的病竟如此重吗?” 上官问夏虽然疑惑,但是也没有多问,倒是上官泽这一问,让原本安静的她猛地抬起了头,眉头不由得皱了起来。虽说是长子,可是完全没有个储君的模样,宫中的孩子都能听出一些话外之音,可是看破不说破却不是每个人都具备的技能了。 皇帝皱起眉头,正要说话,却被上官问夏打断了,“父皇,玉儿身子不好,就别让她在这里呆着了,往常问夏生病时,也是喜欢出去走走,心情好自然身子就好了。” 恍然舒缓了眉头,颔首道:“去吧,你们年岁相同,倒是玩得到一块去。” 墨玉没有多说什么,刚刚出口为上官问夏说情,就已经够显眼了,这时候还是听凭安排的好。 跟着上官问夏离开了兴庆殿,六皇子也一痛走了出来,只是沈自初和大皇子、四皇子还在里面说话。墨玉也不觉得有什么,只要不是皇帝和师父单独呆着,他们说什么都不是要紧事。 “玉儿,从今天开始,你就是我上官问夏的朋友了。”才一出殿门,上官问夏就转过身来,对墨玉认真的说道。 “还有我,还有我,从今天开始,你也是我上官明的朋友了!”六皇子也拍着胸脯说道。 墨玉被逗笑了,她倒是没想到,这皇子和公主还会主动交朋友的。 “谢殿下,公主赏识。” “叫我问夏就好。”上官问夏随意的摆了摆手,在亲近的人面前,她向来不爱摆那些臭架子。 “是了是了,小八最好说话了,你可别怕她!”六殿下看着好像有些害怕墨玉会不答应与他们两人交好。 墨玉略一思索,便明白了,想必那些氏族贵女,也都是会看人眼色的,一个公主的确值得叫好,但是如果这个公主有一个同胞的兄弟,而这个兄弟却是个傻子,皇帝也因此厌弃了他们,这就不是一个值得交好的对象了。 “公主很合玉儿的性格,玉儿怎么会不愿意呢?”墨玉笑着说道。 上官问夏站在原地,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墨玉,然后忽的笑了,“你与那些贵女不同,我喜欢你!” “我也喜欢你!”六皇子紧跟着上官问夏说道。 上官问夏忽觉不妥,正要打断六皇子的话,却见墨玉开口了。 “殿下可不能再说这样的话了。”墨玉转过头,认真的对六皇子说道:“这样的话,只能是玉儿未来的夫婿才能说的。” 六皇子疑惑的挠着头,“为什么呀?” “因为,两个人相互喜欢才能成两姓之好,而殿下是皇子,是贵人,玉儿只是平民,若是殿下书喜欢玉儿,玉儿是不能拒绝的,只能抬做妾侍了。殿下许是觉得玉儿性子和善,说话好听,可是在旁人眼中,却不是这样的。一个男孩子不能随意对女孩子说他喜欢她的。”墨玉很认真的对六皇子科普着,对于一个智力障碍,还拥有不小权利的皇子,最容易造成悲剧了。 六皇子似懂非懂,虽然不明白,但还是答应了墨玉的话,“那好吧,以后我不随便说喜欢别人了。” “殿下很好,只是对世事并不知晓,这不是殿下的错。”墨玉看出六皇子有一丝小情绪,及时宽慰道。 上官问夏诧异的看着墨玉,连她与哥哥生活了这多年,才能看出别人看不出的,她竟然一下子就知道哥哥不开心了? “哥哥你该去读书了。”上官问夏看到一个而内侍朝这里走来,转头对六皇子说道。 六皇子脸上的笑容立马淡了下去,他无奈的叹了口气,对墨玉说道,“我要去读书了,玉姑娘和小八去母妃那边坐坐吧,母妃那有上好的雪山银毫。” 说罢,六皇子就蔫蔫的跟着内侍往书房去了。 “我哥哥,只是不聪明罢了……”上官问夏站在原地,目送六皇子缓缓远去,感慨道。 “不是所有人都是聪明的。”墨玉转过头,对上官问夏说道。 上官问夏淡淡一笑,“是啊,只是生于皇家,不得不聪明罢了,若是不聪明,便要做蠢的,受着苦楚。” “公主这样子,倒像是看破了红尘的方丈了。”墨玉转过头,将腰间的香囊取了下来,“公主可喜欢这香饼?清心静气的。” 上官问夏一愣,接过了香囊,放在鼻前嗅了嗅,然后皱起了眉头,“这是御供之物,你竟然有?” 墨玉顿了顿,随后笑道:“师父给我的,说是闻着能让我舒服些。” 上官问夏的眸色变深了些,她摇头将香囊交还给了墨玉,“你的东西,还是自己拿着吧,这香饼我用不了。” 墨玉皱起眉头,看着手中的香囊,原来皇宫比起越王宫,阶级来的更加分明。这还是有母亲的人,就有这样那样的东西用不了了。 墨玉颔首,跟上官问夏一同前往了洗梧宫。这是一个极为安静的宫殿,装饰精美,绿植丰富,唯一的缺点就是,位置有些偏。 一进门,墨玉就瞧见了一个穿着月白色宫裙的女子坐在一张贵妃椅上,眉目如画,倒是没有皇后娘娘那般的凌厉,看着温温柔柔的,脾气很好。 “静妃娘娘安好。”墨玉跟着上官问夏走上前,恭敬的对她行了一礼。 静妃缓缓的睁开眼,有些诧异的看着墨玉,但是随即就反应了过来,笑着吩咐宫人拿来绣墩请她坐,“问夏还是头回领孩子回来呢。” “想是公主怕扰了娘娘。”墨玉道了谢,坐在了绣墩上。 “你叫什么名字?”静妃说起话来也不快,听着倒是有一些中气不足,难怪在这里静养。 “她是玉儿,是父皇请回来的沈先生的徒弟。”上官问夏也坐到了一旁,笑着对静妃说道。 “沈先生的徒弟?”静妃一愣,她仔细的瞧了一眼墨玉,温和的笑着,“倒是生的好。” 墨玉被静妃的那一眼瞧的有些奇怪,但是也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多病之人总是心思重,她略点头,道了谢,静静的坐在绣墩上,任由静妃的目光在自己身上打量着。 “你能与问夏玩得来,我倒是不必担心这孩子没有人陪着一个人了。”静妃拉过了墨玉的手,笑着对她说道。 “公主很好,玉儿很喜欢公主。”墨玉笑眯眯的看着静妃,这个当初怀了龙凤胎,却被人下毒暗害,依旧平安诞下两个孩子的女人,虽说六皇子因为胎中带毒智力受损,但至少也是个男孩,静妃日后倒是不用守在宫中养老了。 “玉儿也很好呢。”上官问夏笑着转过头,看向墨玉。 “你们两个自己去说说话吧,我有些乏了。”静妃摆了摆手,对她们两人说道。 “嗯,母妃好好休息,我带玉儿去后院看花。”上官问夏起身,拉起墨玉的手就走了。 静妃笑着看着两个女孩子的背影消失,这才散了笑容,转头看向一旁的宫女,“今日,公主是如何与这玉姑娘相识的?” 宫中的消息只要是有心人就能轻易的打探到,更何况今天兴庆殿皇帝还大肆寻找了墨玉小半个时辰,这消息早就传遍了皇宫。宫女上前,对静妃将今日发生的事都交代了。 静妃偏头想了一会,颔首,“皇后娘娘也就这些吓唬小孩子的把戏了,杨相这次可不会好受,差人将我那匣子珠子拿出来,让玉姑娘回去时带走。我这一个傻儿子,一个护着兄长的傻女儿,都是一根筋的,倒是难为她不嫌弃。” “娘娘不要这样说,公主和殿下都是极好的。”宫女宽慰着。 静妃摆了摆手,闭眼不再开口了。她的孩子,她清楚,若是问夏肯撇下她哥哥,就凭她的机灵,必定能得陛下宠爱,可却是个死脑筋的,往常在贵女中,便是在个性子,那些孩子都是从小被家中教导着长大的,如何能平等的看待明儿? 宫女见静妃不说话了,也没有多劝,只是吩咐人将静妃说的那一匣子珠子取了出来。 墨玉和上官问夏坐在秋千上,一个宫女小心的推着两人。上官问夏倒是没心没肺的笑着,“玉儿,你怎么就跟个小大人似的,我母妃常说我这样太成熟,我看你才是!” “师父说我身子不好,心绪起伏不能太大,被骂了好多次才改过来的。”墨玉侧头,对上官问夏解释道。 上官问夏皱起眉头,上下打量了一番墨玉,“我见你脸色红润,身上也是圆圆的,你生了什么病吗?” 墨玉摇头,“我也不知道,我拜师的时候,师父就说我命不久矣,可也活到了现在,也就一个多月前发过一次病,养好了就又能吃能睡了。” 上官问夏有些忧伤,她好不容易才找到一个顺眼的玩伴,她都已经打算把墨玉当一辈子的朋友来看的。 “玉儿,我的私库里还有一支人参,过年时父皇赏的,你拿去补补吧。”上官问夏大方的说道。 墨玉一愣,然后摇头,“师父说我虚不受补,还是日常调养着最好,吃食上精细些,每日晨起习武,再泡一个时辰热水,茶水也有大部分不能吃的,只喝师父特制的,食谱也要特意研制,平日里就只修身养性……” 上官问夏听着目瞪口呆,指着自己的鼻子惊道:“我一个公主,都没你这样挑剔!” 话一说出口,上官问夏就觉得不妥了,听父皇的意思,她是活不到成年的,上官问夏跳下秋千,低头看着墨玉,“玉儿,我不是有意的。” 墨玉一怔,随即摇头,“不是什么大事,我也不知道我能活多久的,所以师父就把我养的比公主还公主呢。” “你怄气可真好,若是换了尚书令家的才女,指不定怎么在背后骂人呢!”上官问夏噘着嘴,坐了回来,对墨玉说着。 “尚书令?才女?”墨玉疑惑的看着上官问夏。 尚书令她知道,叫苏味道,职轻,但是权重,地位仅次于丞相。可是才女又是什么东西?这个权谋的世界,还有才女这种玩意? “你才来长安,想必也不知道,尚书令家出了一个才女,叫苏晚晴的。三岁能背诗,五岁就熟读了四书五经,与我们差不多大,去年就开始作诗了,都说作的好,有尚书令之风,倒是把她那些哥哥们都比下去了。” “鸥鹭归烟渚,秋江挟晚晴。倒是一个与世无争的好名字,女子用这名字,必定温婉可人。”墨玉含笑赞道。 “你,”上官问夏难以置信的看着墨玉,“我算是发现了,你就只会夸人好!” 墨玉失笑,“公主,我可还没见过这苏小姐,你让我如何与你一同说她的不好之处?若是我说了,许是你就会觉得我虚伪了。” 上官问夏皱眉,却也说不出反驳的话,闷闷的应了,“算了,过几日必定有人回来请你去赴什么宴的,苏晚晴肯定会去,你去了就能见到她了。” “公主去吗?”墨玉十分自然的问道。 上官问夏一愣,眸子有些暗淡,“我怕是出不去,不是每个公主都能随意出宫的。” 墨玉顺着上官问夏的话问道:“你不想出去吗?” 上官问夏的眼角一亮,“我从没出去过,母妃身子不好,父皇也时常见不着,若是能出去瞧瞧也是好的,可每次都只是跟着皇后娘娘,和众多公主一样站在人堆里,无趣极了。” 墨玉皱眉想了想,果然还是不受宠的公主,若是受宠,想什么时候去就什么时候去了。她抬起头,对上官问夏眨了眨眼,“如果说,我有办法呢?” 正文 第161章 赏花贴 墨玉捧着一匣子珍珠站在洗梧宫门口,哭笑不得的看着上官问夏,“公主,怎么送我这个?” 上官问夏叉腰,假装生气的说道:“说了叫我问夏了!” 墨玉嘴角一抽,“好吧,问夏,你为什么送我这个?” “这是我母妃送你的,不是我。”上官问夏笑眯眯的挽住了墨玉的手臂,“走啦,去找父皇去。” “我捧着这匣子珍珠?”墨玉诧异的看向上官问夏,好像不太合适吧,在人家家里,还没出家门呢,就捧着人家的东西,吃相太难看了吧。 “让宫人拿着就是了。”说着上官问夏就拿过了墨玉手中的瞎子,放到了身后宫女的手上,“走了,你师父一定等急了,你还答应我要领我出宫玩呢!” “我会帮你的。”墨玉含笑应道。 上官问夏将墨玉送到了兴庆殿,沈自初已经站在门口等着了,皇帝正在店门外与他说着些什么,大皇子与四皇子已经不在了。 “儿臣参见父皇。”上官问夏拉着墨玉的手上前请安。 墨玉也随着行礼。 皇帝转过头,笑着看着两个女孩子,这还是他第一次在六皇子不在的时候见上官问夏,不得不说,这两个女孩站在一起,倒很是好看。 “平身吧。”皇帝伸手,将上官问夏扶了起来,“问夏今日似乎很开心?” 上官问夏低头浅浅一笑,“是呀,玉儿和儿臣说了不少宫外的趣事。” 皇帝挑眉,转头看向墨玉,“哦?是什么样的趣事?” “山野小事,难得公主喜欢听,也就是一些山啊水的。”墨玉笑着答道。 皇帝一顿,颔首笑道:“问夏倒是久居深宫,许久未出宫走走。” 沈自初转头看了一眼墨玉,并没有说什么,只是垂眸听着皇帝说话。 上官问夏一愣,小心的答道:“玉儿说的很是有趣……” “无妨。”皇帝浅笑着,“你是公主,闷了想出宫瞧瞧便去就是,多带些人,换上轻便的衣裳,莫要去那无人之处就是了。” “父皇?”上官问夏眼睛一亮,兴奋的笑道,“儿臣真的可以随意出宫吗?” 墨玉也好奇的转过头,看着上官问夏,为这位新朋友感到高兴。皇帝太要面子,一听自家女儿没见识到听一些山野小事都能笑的那么开心,怎么会觉得舒服?男子的自尊啊…… 上官问夏得到了皇帝肯定的答复之后,差点激动的跳起来,就连谢恩的礼都有些歪了,满脸的喜悦掩饰不住。 皇帝一愣,也笑了,倒是第一次有人在他的面前如此畅怀大笑,作为父亲的自豪感油然而生。他大袖一摆,叫道:“来人。” 有内侍上前恭候,皇帝摸着胡子笑道:“拨两个侍卫给八公主,若是公主出宫,让他们小心着些。” 上官问夏一怔,她没想到皇帝会给自己拨侍卫,就连一般的皇子也没有这样的殊荣。 “儿臣谢父皇……”上官问夏早就忘了早些年皇帝避开她兄妹的事实,忙谢恩道。 皇帝很是满意,伸手摸了摸上官问夏的发顶…… 与沈自初一同出宫时,墨玉的手上不止多了一匣子珍珠,还有皇上赏赐的一大堆东西。墨玉看了一眼,都是很寻常的赏赐之物,也就丢开不瞧了,倒是静妃给的这一匣子珍珠各个个头圆润,有大拇指盖这样大,很是罕见。 “静妃娘娘赏的?”沈自初转头看向墨玉手中的匣子,问道。 墨玉一愣,转头望向沈自初,“是啊,静妃娘娘说八公主能有交好的朋友是好事,非要我收下。” “给你便收下吧,想串成项链吗?”沈自初微笑着问道,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墨玉觉得沈自初的笑容有些不一样。 墨玉摇头,“我想拿来做帕子的坠角,师父知道玉儿不会绣花,只能缝些小东西,帕子都是素色的,若是有珠子做坠角,倒是省得初春绣花了。” “你喜欢就好。”沈自初看了一眼匣子之中的珍珠,又问到:“静妃娘娘早年中毒早产,六皇子也落了病根,好在同胞的八公主无事,你若是有闲工夫,倒是可以入宫与他们说说话。” “可以随意入宫吗?”墨玉一怔,这样也可以吗? 沈自初一顿,颔首道:“你走时,陛下不是给了腰牌,到时候道明身份,说清楚是去找谁的,自会有人来接。” “师父,话本子上不是说,一入侯门深似海,更何况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宫门,师父我们都是平民,会不会被吃了呀?”墨玉有些胆怯的问道。 沈自初一顿,想起今天墨玉失踪的事,问道:“皇后娘娘找你去做什么了?” 墨玉耸了耸肩,“皇后娘娘大概是在捉弄我,找人将我带去了,罚我跪了一炷香时间,然后又说了一些奇奇怪怪的话。玉儿听不懂,也没有理会她,她就放我走了,只是出来的时候没见到带我来的宫人,随意走着,就见到了六殿下与八公主。” 沈自初眯起眼,“你将皇后说的话,再与为师说一遍。” 墨玉老老实实的将皇后说的话重复了一边,半点没有没有加醋,只是在语气上略有改变,倒像是皇后故意为难她一般。 沈自初的脸上二级户没有改变,只是熟悉他的墨玉,却能感受到他平静的面容下的怒气。墨玉老实的坐在马车内,伸手取了一旁的茶壶,倒了一杯凉茶递给沈自初,“师父喝茶。” 沈自初垂眸,接了过来,将凉茶一饮而尽,他对墨玉说道:“不要担心,往后不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了。” 墨玉懵懵懂懂的点了头,坐在马车内吃着糕点,将刚刚谈的事都抛之脑后了。 “师父,我们住哪里呀?还是客栈吗?”墨玉看着外面的接到,好像是越来越安静了,这模样,瞧着不像是住客栈的节奏。 “陛下赐了住处,我们住芙蓉园。”沈自初笑着摸了摸墨玉的头。 墨玉一凛,芙蓉园,这可是长安大名鼎鼎的园子了。满园的芙蓉花,随处可见花团锦簇,非芙蓉时节,也有各色的植被,终年花开不断,可以说一园看遍长安花。更别提那由皇家工匠精心雕琢出的天台楼阁,在长安,这雕梁画栋的精美宅院,芙蓉园认第二,就没有人敢认第一了。 “玉儿听说过?”沈自初笑着问道。 墨玉连忙点头,“不是有不少人都写诗感叹过这个芙蓉园的美吗?师父,我们能住在这里了?” 沈自初温和的笑着,转头看向马车之外,“是啊,能住在这里,往后便是我们的了……” 墨玉总觉得,师父来了一趟长安,变得多愁善感了起来。她的直觉告诉她,沈自初绝对是在这里有过什么故事,很有可能与她那个死去的师母有关! 马车停了下来,沈自初拉着墨玉在芙蓉园前下了车。墨玉仰头看着门口的牌匾,“长安的园子就是不一样,就连这个牌匾都那么好看。” 沈自初笑而不语,等墨玉瞧够了,带着她走了进去。 墨玉一进园子,就瞧见了树上的一丛丛的木芙蓉,这还是她第一次见到这么多的芙蓉花。她睁大了双眼,小步走了进去,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树上的芙蓉花,“师父,这里可真漂亮!” “里面还有一个小池塘,种着水芙蓉,你若是喜欢天天瞧都行。”沈自初撕下看着,似乎是在怀念着些什么。 “师父,我们住哪里呀?”墨玉拉着沈自初的袖子,跳着往里面跑去,“我要住最漂亮的院子!住花最多的院子!” “好,随你……”沈自初无奈的摇头,给跟在身后的赤阳使了个眼色,让墨衣卫将整个芙蓉园守好了。 沈自初看着墨玉一个院子一个院子的瞧过去,芙蓉园不算大,但是真要每个院子都走一遍,还是需要小半天时间的。沈自初怕墨玉吃不消,也就带着她逛了几个还算不错的,放着剩下的那些等墨玉日后自己去看了。 墨玉才挑好了院子,和沈自初的在隔壁,不算大,但是花团锦簇的很漂亮。若是过了芙蓉花的季节,到了冬天,还能瞧见院中的梅花,倒是一个好去处。 “姑娘,门房送来了帖子。”赤阳的手上按着一个帖子,递了过来。 初春站在一旁,见赤阳送上忒自己,便伸手接了过来,递给了墨玉。 墨玉倒是很欣慰初春的规矩学得好,也不知道在竹林居的时候是和谁学的,一举一动都和之前的小家子气没了一丝共同点了。 帖子只是一个普通的帖子,只是帖子上的人就不是那样了。大约说这几天的花开的不错,郊外的荷花湖有很多荷花,听说长安城来了一个小娘子,大家都想见见你,一起去赏荷花吧? 墨玉挑眉,看着这张帖子,上面有不少世家贵女的姓名,想必有很多人都想见她。 “师父怎么说?”墨玉转头问赤阳。 赤阳没有表现出任何情绪,只是淡淡的说道:“主上请姑娘自行决定,若是姑娘想去,便要带上属下,若是姑娘不想去,不理会她们就是了。” 墨玉颔首,“去尚大人家问问,阿香去不去?” 宁阳城有一片湖泊,上面也种满了荷花,还是叶长歌带自己去的,倒是不知道长安的荷花,是否能比得上宁阳城的。 赤阳正要转身离去,身子却一顿,转过来对墨玉说道:“尚小姐已经到了。” “嗯?请她进来。”墨玉失笑,是了,她来长安,还没去见尚寻香,她在长安唯一的一个朋友自然是要见她的。哦,不对,现在应该是唯二的朋友了,还有一个上官问夏。 墨玉跪坐在屋内,伸手将一壶青梅茶泡好了,放到了对面。才一落杯,就听见了门外的动静。她转过头,对正走进院子的尚寻香招手道:“还愣着做什么?快进来喝茶消暑!” 尚寻香的眼睛似乎在放光,她见墨玉院子里只有一个初春,也就顾不上礼仪不礼仪了,三步并作两步上前来,“玉儿,芙蓉园太美了!” “我也觉得很美呢!”墨玉将桌上的点心往尚寻香的买去年挪了挪,“都是你喜欢吃的,配上青梅茶正好解渴,今日外面的日头不小呢!” 尚寻香才注意到自己出了一身汗,将面前的青梅茶一饮而尽,笑嘻嘻的对墨玉说道:“你衣裳借我穿穿,我没带换的。” 墨玉给初春使了个眼色,初春便领着尚寻香去换衣服了。 尚寻香选了一件墨玉不常穿的绿色襦裙,出来之后,整个人都清爽了不少。她笑着坐了回来,倒是没有之前那样的豪爽了,小口吃着点心,“难怪你这样享受,原来你就是要做这样的人的!” “是我师父得了陛下青眼,可和我无关!”墨玉啄饮了一口茶,将袖子里的帖子拿了出来,放在桌上,“我才安顿好,这帖子就送来了。” 尚寻香转头扫了一眼,哀嚎了一声,“前几日才开过诗会,这些小姐们怎么就这么闲啊?” “你不喜欢这样的场合吗?”墨玉疑惑的问道,这些姑娘家的集会,可是难得能出门的理由。不过她差点忘了,尚寻香可是跟着尚行流浪过的,哪看得上这小场面。 尚寻香趴在桌上,“还是沈先生厉害,我都还没收到帖子呢,你猜安顿下来,就有人打听清楚了送上门了。” “尚大人不是在内阁吗?你必定是有的,许是你来得及,错开了。”墨玉笑着给尚寻香添了茶。 “才不是,是我不会作诗,那些小姐们都瞧不上我,但是又顾着我爷爷,不能不叫上我……”尚寻香坐直了,拿着茶慢慢的喝着,“玉儿你来了可好了,我在这些场合最怕那些才女作诗了,一个个眼高于顶的……” “那你不想去?”墨玉挑眉,笑道。 尚寻香憋着嘴,“不是,去肯定要去的,我们做女孩的,也就这些地方能去了。好在玉儿你在,我们一同去吧?” 正文 第162章 反打一杷 赏花是在三日后,墨玉也没有特意准备什么东西,只是去了一封信给上官问夏,问她是否要一同前往。 尚寻香倒是对墨玉有了新朋友感到很高兴,听说对方是八公主之后稍微有些诧异,但是也没有什么厌恶之感,只是告诉墨玉,长安城中的贵女对这个公主没有多少好感。 墨玉没放在心上,一个不得宠的公主,那也是公主,就算那些人再不喜欢她,表面上还是要恭恭敬敬的,否则就是藐视皇家尊严。而她墨玉的朋友,怎么可能会一直落魄?上官问夏没有得到皇帝的宠爱只能说明她用错了方法。 第二天墨玉就受到了上官问夏的回信,她表示自己会去,言语之中还有些喜悦。 墨玉挑眉,也没回信,只是挑了几支芙蓉花,让人送去给上官问夏。做完了这些,墨玉就起身换了套衣服,准备出门去了。 沈自初这几日都很忙,墨玉也不常能见到他,倒是赤阳,每天都跟在自己的身边,时不时的问墨玉缺不缺什么东西,需不需要去买些什么。墨玉被念叨的不厌其烦,就在府中墨衣卫的一次小变动之后,放下了手里的书,让赤阳去备车找尚寻香玩去了。 芙蓉园外大约是有不少人在窥伺,连墨衣卫都不胜其烦,在赶走两波人的查探之后,重新安排了值岗。 墨玉想了想,还是让初春将自己的衣裳都拿了出来,最后选了一套天水碧底撒花薄衫,搭了一条牙白撒花宫裙,找了一条浅色的锦缎碧霞罗披帛。乌亮的长发绾成朝云髻,也没有戴什么首饰,只插了一支水头上好的镂花碧玉簪,将师父给的佛利花玉戴上,就准备出门了。 初春跟在墨玉的身后,看了一眼墨玉脚上的软底鞋,问道:“姑娘来长安还没出过门,可要去街上走走?” 墨玉的脚步一顿,一想到门外那些窥伺的眼神,还是觉得不舒服,“不必了,明日想见的不想见的都能见到,又不缺什么,大热天的,不出去。” 听初春这一说,墨玉连面纱也不想戴了,直接让初春去取了一只幂篱来,将半个人都藏在了幂篱之中。 原本藏在芙蓉园外的一双双眼睛都紧盯着芙蓉园之中的大小动静,好不容易瞧见一辆马车出来了,不少人都互相奔走相告。 墨玉和沈自初的马车向来都是同一辆,墨玉也不找师父在做一辆,沈自初也不觉得需要两辆马车,师徒两人向来都是一同进出的。若是一人用了,另一人也不会独自出门,墨玉听着车外的那些动静,倒是觉得有些好笑。 “姑娘在笑什么?”初春疑惑的看向墨玉。 将折扇打开了,墨玉笑着轻轻咬着,车上的冰块飘来阵阵清凉,墨玉倒是觉得很是舒爽。 “赤阳,外面有多少人跟着?”墨玉开口问道。 赤阳在赶车,听到墨玉的话,手一抖,他差点以为里面坐着的是主上了,这脸帘子都没掀开,就知道外面有人跟着了,不愧是姑娘! “回姑娘,大约有四方人马,还有远处一些远观着的人,想必是将车中坐着的当成了主上。”赤阳低声答道。 墨玉挑眉,颔首道:“很好,那里热闹清雅些,让护卫先去安排着,将这些人都引过去,越热越好,若是可以,给他们吃点苦头。” 赤阳面无表情的应了,比起主上的一些手段,姑娘还是太手软,但是对于这些人,倒是这样的法子最为合适。 墨玉的吩咐很快就有人去办了,马车也转了个弯,不少人都奔着跟着马车的护卫离开了,还有不少人留下来。 “赤阳,把后面还跟着的人都绑了。”墨玉咬着扇子,对于那些跟着的人很是不爽。赤阳倒是很高兴的应了,架着马车从一条小巷穿过。 身后跟着的人有些着急了,匆匆的跟了上去,才一进小巷,就被人套上了麻袋打了闷棍丢在了一旁。 他们瞪大了眼睛,却吐不出嘴里塞紧了的布巾,惊讶的看着停在前面的马车。 初春掀开了帘子,探出头看了一眼,然后对墨玉说道:“姑娘,都捉到了,一共九个人,一个不少。” “嗯。”墨玉点头,检查车帘掀了起来。 原本被绑了的人都以为车里坐着的是沈自初,还想着能说说好话,让沈自初将他们放了。却没想到,掀起帘子来的竟是一个小姑娘,睁大了眼睛,不知道该如何反应。 沈自初平日里出门坐的都是这辆车?对啊。 可是今天车里的怎么是个小姑娘?不知道啊。 “师父说,不要抛出无名山,外面有坏人,果然如此。”墨玉煞有介事的点头感慨着。 赤阳差点没忍住笑出来,捂着嘴,双肩诡异的颤抖着。 “赤阳,这些人,可是想拐了我去卖了?”墨玉转头,认真的看向赤阳。 赤阳立马恢复了原本的表情,严肃的点头,“属下觉得很有可能。” “嗯……”墨玉转过头,看着地上这些睁大了眼睛呜呜发声的人,厉声问道:“你们是不是要捉了我卖了?” “呜呜呜……”我们哪敢?我们就是来瞧瞧沈先生的,谁知道会是你? 墨玉忽的捂住了胸口,惊慌的叫道:“他们默认了!他们真的想要捉我去卖了!” 坐在车内没有探出头的初春“噗”的一下笑了出来,连忙捂住了自己的嘴,肚子笑的抽痛。 “呜呜呜……呜呜呜……”我的天,你堵了我们的嘴,我们怎么说话? 墨玉抓紧了手中的帕子,声音都开始颤抖了起来,“赤……赤阳,将他们都捉去送官,就说他们是拐子,要拐了我去卖了!” 地上的人瞪大了双眼,一个个挣扎的愈发厉害了。不带这样的啊,往常他们也不是没有跟踪过什么达官贵人,哪有这样二话不说就打一棍子送去官府的?这让他们以后怎么混下去?你不打算与朝中官员交好了吗? ……她只是个女童,为什么要交好朝中官员? 护卫们很是尽职尽责,将地上的人提了起来,找了一辆推车,一路推到了官府。 墨玉瞧着这些人离开了,才捂住肚子倒进了马车内,放声大笑了起来,“我的天,怎么会有这么蠢的人?谁让他们来跟着我们的?怎么会找这么蠢的人?” 赤阳抹了一把冷汗,这些人都是长安城中的眼线,这样的人多如牛毛,就算想要拔也拔不干净。往常的贵人出门也掩饰不住行踪,也就不管他们了。能掩饰住的,这些人也找不到,因此才会这样嚣张被自家姑娘碰上了,不过这送官…… 赤阳忍不住翘起了嘴角,这倒是有趣,也不知道这些人坐在推车上一路上招摇过市之后,能不能有个好下场。赤阳开始觉得主上的一些刑事手段,还没有姑娘的做着舒爽。 大约是因为这一出,之后的路程顺畅多了,墨玉在尚府门前下了车。 早早的守在门外的尚寻香笑着迎了上来,“玉儿你来晚了!” “路上碰上了一些拐子,待会我再与你说。”墨玉眨着眼睛,对尚寻香笑道。 长安城有拐子?还要拐玉儿?尚寻香先是一惊,但是在见到墨玉身后的那些护卫之后,有些明白了,想必是这妮子又做出了什么大事了,待会可要好好审问她才是! 大周朝父子不同朝为官,尚行做了阁老,尚寻香的父母也就在外地任职了,今天不会见到,倒是尚行在厅中坐着。墨玉过去打了个招呼,给尚行请了个安。 “听闻玉姑娘做了件大事?”尚行放下了手中的茶杯,翘着胡子问道。 “尚大人过奖,只是举手之劳罢了,这些人可是长安城的一大毒瘤啊!”墨玉眯着眼,与上行开始打哑谜。 “算了算了,也与老夫无关,你与阿香去玩吧,她都盼了你许久了。”尚行摆了摆手,说道,“只是我尚府没有你这样挥金如土,那样堆着用的冰可没有,阿香院中有一个小池塘,还算清凉,让人送些汤水过去。” “谢尚大人慷慨。”墨玉笑着屈膝行礼,调笑着,拉着尚寻香的手就跑开了。 尚行竖起了眼睛,瞪圆了眼睛,“你这妮子!” 见到墨玉拉着尚寻香跑远了,这才无奈的坐了回去,想到刚刚听到的消息,失笑道:“也就这丫头有这胆子,什么人都敢抓,竟没半点怕的。沈……也是个人物,就这么放任徒弟胡闹,也不怕给她树敌……” 墨玉笑着拉着尚寻香跑了出来,然后就不认路了,乖乖的跟在尚寻香的身旁,搂着她的胳膊笑道:“阿香,快去你院子的池塘里去,我好给你讲故事!” 尚寻香白了墨玉一眼,“我爷爷总说我不着调,我看都是跟你学坏了的!” “你瞧你,怎么还说自己是坏的呢!”墨玉笑嘻嘻的抱着尚寻香的脖子,啪嗒一下亲在了她的脸上,“好阿香,我在外面跑了那么久,可是累了呢!” 尚寻香转头看了一眼墨玉,最后还是败在了对方的攻势之下,认命的带着她回了自己的院子。只是才让丫鬟搬来两个躺椅,墨玉就毫不客气的躺了下去,侧头玩这个和尚寻香,无辜的眨着眼,还伸手去拍自己边上的那一张,“愣着做什么?赶紧躺过来啊!” 尚寻香有些崩溃,她坐到了一旁,语重心长的说道:“玉儿,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墨玉耸了耸肩,“大约是今天捉了人贩子,所以很开心吧。” 尚寻香来了兴致,“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可不信有人能拐了你,一个赤阳就那么厉害了!” 墨玉添油加醋的,将这一路上的动静都说了出来,惹得尚寻香一惊一乍的,听的比过年时的戏班子唱戏还要认真。 初春笑着捧了一碗百花露递给墨玉,“姑娘润润喉吧。” 墨玉看了还沉浸在故事之中的尚寻香,笑着接过了碗,慢悠悠的吃了起来。 尚寻香深吸了一口气,惊讶的问墨玉,“那些人胆子真这么大?竟然敢觊觎官家小姐?” 墨玉抬眼看着尚寻香,“阿香,你是官家小姐,我可不是。我师父虽说是大儒,可是还没在朝为官,我们可都是平民。” 尚寻香皱起眉头,“谁不知道陛下请沈先生来是想让他入朝?我爷爷都说了,沈先生必定会身居高位,绑你?他们怎么敢?” 墨玉笑着耸了耸肩,“大约是觉得我还是个平民,若是抓了我,说不定能让我师父多出些赎金?毕竟你也说了,我师父是要做官的,若是他唯一的徒弟被人绑了,说出去可不好听。” 尚寻香的脸色瞬间严肃了起来,她看着墨玉,“我去告诉爷爷,这些贼人是在是太猖狂了!” 说罢,尚寻香就要起身。 墨玉见状,连忙拉住了尚寻香,要是让她去找尚行了,今天她是别想看到尚行的好脸色了,本来那小老头就不是很喜欢自己。 “好阿香,这还用你说?早就有人安排了,咱们就舒舒服服的坐着聊聊天,说不定这时候那些贼人就伏法了!嗯?来来来,快坐。”墨玉笑着拉着尚寻香坐下,将尚寻香放下的百花蜜拿起了,塞进了她手里,“喝啊,挺甜的。” 尚寻香还是很生气,不过在墨玉的哄骗下,还是喝光了百花蜜,慢慢的消了气。她转过头,拉着没有的手,“要是那些贼人没有伏法,我就去找我爷爷!” 墨玉忍着笑,严肃的点了头,“好,若是他们没有伏法,我就来找你,让你爷爷帮忙!” “嗯!”尚寻香重重的点了头,这才决定气顺了些,靠在躺椅上和墨玉看池塘里的鱼。 只是两人还没躺多久,就有小丫头过来传话,“小姐,小姐,八公主来咱们府上了。” “啊?”尚寻香睁大了眼睛,她还从没听说有公主会来自己家的,心里一惊,差点从躺椅上摔下来,还是墨玉伸手拉住了她,“快,快收拾衣裳出来换上,八公主怎么来了……” 正文 第163章 三人行 还没等尚寻香和墨玉出去迎,上官问夏就沿着小径走了过来了。 “我说怎么去了芙蓉园不见人,原来是跑到这里来了,你倒是让我好找!”上官问夏扬着下巴,看着墨玉,然后注意到了站在一旁惊讶的尚寻香,“这就是尚大人家的小孙女?” “公主倒是没说今日来找我,若是知道公主要来,玉儿必定沐浴焚香,亲迎公主。”墨玉笑着迎了上齐,拉着了上官问夏的手往池边走去,“快去歇歇,阿香家的百花蜜的味道不错,你尝尝?” “阿香?”上官问夏转过头,看向尚寻香,挑了挑眉。 “民女尚寻香,叩见八公主。”尚寻香一怔,随即就要下跪。 上官问夏搜啊了一眼地上的鹅卵石,伸手拉住了尚寻香的隔壁,“没那么多规矩,起来吧,玉儿的朋友,就是本公主的朋友,你与她一般唤我问夏就好。” 说罢,上官问夏就转过头,瞪着墨玉,“干嘛又叫我公主?” 墨玉从善如流,“问夏不要生气,这不是规矩嘛。” 上官问夏舒缓了眉目,微微颔首,抬脚朝池边的亭子走去,然后又一屁股做子啊了墨玉的那一把躺椅上。 尚寻香作为小主人,连忙让下人端来百花蜜,亲手捧着递给上官问夏。 上官问夏看了一眼带着面纱的墨玉,摆了摆手,“让人都下去吧,我们三个说说话。” 尚寻香得了上官问夏的命令,连忙将身边的婢女们都挥退了,只留下墨玉带着的初春在一旁伺候。 上官问夏转头看了一眼初春,将手中的碗递给了她,舒舒服服的躺了下来,“玉儿,我母妃近日身子不适,都不大愿意见我和哥哥,哥哥又要进学,我实在是无聊,这才来找你说话的,没成想你竟然不在家!” 墨玉笑着和上官问夏挤到了一个躺椅上,伸手点了点她的腰,“公主若是不嫌弃,今日咱们三人就会芙蓉园睡,昨夜我逛园子时发现了一株昙花长在墙角,公主想瞧吗?” 尚寻香挺直了背,她还是第一次距离一个公主这么近,默默的坐在一旁看着两人说话。 “这倒是不错,只不过我怕是不能留宿了,父皇若是知道我首次出宫便宿在了外头,怕是会打死我。”上官问夏耸了耸肩,翻过身,趴着瞧了一眼坐的笔直的尚寻香,“你不累吗?” 尚寻香一个激灵,连忙摇头,“不累,不累。” 上官问夏沉默了片刻,指着尚寻香坐的躺椅说道,“拉过来吧,两个并一处,咱们三个人都躺着说话。” 尚寻香睁大了眼睛,开始怀疑上官问夏的话,刚刚,八公主说了什么? “真是个胆子小的,比起你就是个老鼠。”上官问夏噗的一声笑了出来,抬脚下了躺椅,拉着墨玉去推躺椅。 墨玉摇头笑着,朝尚寻香招了招手,“阿香快来帮忙,我们两个人可推不动!” “啊?啊!”尚寻香猛地站了起来,蹬蹬蹬跑了过来,伸手和两人一起用力将两个躺椅推到了一处。 躺椅不轻,三人推完了还有些歪,不过也没人在意这些,纷纷爬了上去,躺了下来。 初春笑着在一旁看着,没有得到命令,也不敢随意动手做些什么,只是捧着一些果子过来,请三人解渴。墨玉躺在中间,正躺在两个躺椅的缝隙之间,她扯了几个垫子垫在了身下,没觉得有什么不舒服,这才拿了个果子啃了起来。 上官问夏瞪大了眼珠子看着墨玉,她还从没吃过完整的果子,向来都是由宫人将果子去了皮,切成小块,用银签子插着一块块吃。她又转头看了一眼同样自然的拿了个果子啃了起来的尚寻香,忽然觉得自己之前几年的日子都是白过了,果子居然还能这么吃? “公主不会吃?”墨玉倒是注意到了上官问夏的不自然,摇了摇手中的果子,示范道:“拿着果子,张大嘴,咬上一口就好了。” 上官问夏抿着嘴,从盘子里拿了一个果子出来,学着墨玉的样子,张开了嘴,轻咬了一口。果汁顺着嘴角流了下来,上官问夏有些不知所措的伸手去擦,结果将袖子都染红了,愣愣的看着墨玉,连咀嚼也不会了。 “切成小块来吃的果子,那都是没有灵魂的果子。你都感受不到果汁在嘴里爆开的那种舒爽的滋味,牙齿与果子直接接触,感受着这独一无二的触感,是不是觉得整个人都升华了?”墨玉朝上官问夏一扬下巴,笑问道。 上官问夏眨了眨眼,机械的嚼了几下,将嘴里的果肉咽了下去,然后点头,“我从不知道果子还能这样吃。” 尚寻香没忍住,一下子就像笑了出来,但是马上就反应了过来,连忙捂住了嘴,起身想要对上官问夏下跪告罪。 墨玉拉住了尚寻香,“问夏不是这样小气的人,你紧张什么?” 尚寻香一脸懵逼,心道:我又不是你,谁都那么吃得开,她可是公主啊! 上官问夏没有在一这些小细节,又要了一口果子,眯着眼笑了起来,“回宫之后,我可要告诉母妃,我今日吃到了往常都吃不到的果子!” 墨玉躺在一旁,凉凉的说道:“就是吃相有些难看,我还没见过,吃个果子能吃的满嘴都是的人!你真是奇才!” “你!”上官问夏竖起了眼睛,等着墨玉,可是瞧了半天,也不见墨玉转过头来看自己,蔫蔫的转回去吃果子了,“玉儿,我是真的不知道原来宫外与宫内有这样大的区别……” 墨玉耸了耸肩,拉着尚寻香回来躺下,“不要紧,玉儿带你飞!” “你会飞?”上官问夏坐了起来,惊讶的看着墨玉,“和宫中侍卫一般的那种?越过墙头什么的?” 尚寻香是亲眼见过的,她嘿嘿一笑,“玉儿可是最厉害的,她能绕着竹子飞,一直到了顶,踩在竹叶上,就像树上说的线人一般!” 上官问夏长大了嘴,“玉儿,你真会啊?” 墨玉哭笑不得,拉着她躺了回来,只是上官问夏躺回来也依旧惊讶的看着她。墨玉伸手捂住了她的眼睛,“我师父教我的,而且你一个公主,陛下不会让你学的,哪天不热的时候,我带你们飞一圈就是了不要这样瞧着我,瘆得慌!” 上官问夏的睫毛在墨玉的手心眨着,乐开了花,也不管手上捏着一个吃了一半的果子,伸手就去搂墨玉的脖子,吧唧一口亲在了她的脸上,“玉儿,你可真好!” “咦~脏死了!上官问夏,我才换的衣裳!”墨玉尖叫了一声,将上官问夏推开了,嫌弃的用衣袖擦着脸上的果汁。 尚寻香躺在一边,嘿嘿笑着,张口咬着果子,三人的笑闹声远远的传了出去,倒是让站在远处随着上官问夏出宫的宫人们面面相觑。 八公主,从不会这样开怀大笑…… 三人呆在一处聊了小半天,知道天色渐晚,上官问夏才依依不舍的离去了。只是来时的那身衣裳是不能穿了,好在上官问夏带了替换的衣裙,借了尚寻香的屋子,将脏了的衣裳换了,就离开了尚府。 墨玉躺在躺椅上,原本三个人觉得挤的躺椅,上官问夏一走,却显得有些空了。 尚寻香看着一旁的果盘,忽的笑了,“玉儿,我还不知道,原来公主也能这样的……” “八公主不是和咱们差不多大嘛。”墨玉无所谓的耸了耸肩,“阿香,限制我们的只是身份,从来都不是心性!” “又在教坏我孙女了!”尚行走了出来,沉着脸看着墨玉。 墨玉耸了耸肩,坐起来,拍了拍躺椅,“尚老爷子可要坐坐?走了这许多的路可别累着。” 尚寻香没有墨玉这样的厚脸皮,拉着尚行坐了下来,乖巧的替尚行捶腿,“爷爷怎么过来了?” “不过来,你又要去看那些闲书了!”尚行瞥了一眼尚寻香,然后转头望向墨玉,语重心长的对墨玉说道:“玉姑娘啊,老朽不知道沈先生是如何教导你的,可是天底下的姑娘,如何都能与你一般?” “尚大人是觉得玉儿说的不对?”墨玉不以为意,半靠在躺椅上,反问道。、 尚行沉默了下来,叹了口气,“玉姑娘若是男子,必成大器,可身为女子,身有束缚……” “尚大人!”墨玉开口打断了尚行的话,“尚大人既然知道世俗加诸了这许多的规矩在女子身上,为何连女子出嫁前唯一的清净时光也要打破呢?若是女子都如那女则女训一般食古不化,这天下的奇女子又是何为?尚大人狭隘了!” 尚行皱起眉头,他是在无法赞同墨玉的说法,可是却又不知道应该怎样反驳她的观点,只能无奈的摇头,“玉姑娘该知道老朽说的是什么。” 墨玉垂眸,颔首道:“我知道,阿香总是要嫁人的,你是觉得懵懂无知会比这样更幸福?” 尚行彻底没了反驳的意思,叹了口气,“玉姑娘若是真为阿香着想,便不要将她看成是你,她不像你,她的背后有整个家族!” 墨玉睁开眼,冷冷的望向尚行,“阿香我有些渴了,你再给我去端一碗百花蜜可好?” 尚寻香有些发愣,她不知道为什么爷爷又和月吵起来了,但是她还是能听得出墨玉支开自己的意思。她起身,乖乖的离开了。 墨玉从躺椅上坐了起来,看向尚行,“尚大人受了这多年的思想熏陶,玉儿不觉得自己能左右您的想法,但是阿香是一个人,她该有自己的思想与抉择。尚大人若是真的怜惜阿香,念在五年前她陪着您走了这许多的路,躲避开那些杀手,顺利坐上我的车送你们回家的份上,给她一个自由选择的机会。” 尚行吃惊,他原本以为墨玉只是个孩子,却没想到她什么都看透了,“你……” “早就听说氏族有联姻之举,可我不希望阿香是这其中不足为道的一员,若是五年前没有她,我不会放你上车。”墨玉彻底冷下了脸,“尚大人不该处处左右她的想法,你该知道,若是尚府真的有什么事,阿香的性子绝对不是坐视不管的。可你若是要拿她做什么锦上添花的事情,我会带着她离开!” 尚行似乎想到了什么,瞳孔一缩,没有再继续坚持了。 尚寻香端着碗回来时,尚行已经离开了,墨玉正哼着歌躺在躺椅上剥瓜子。尚寻香疑惑的将百花蜜递给了墨玉,“玉儿,我爷爷呢?” “尚大人看公文去了。”墨玉随意的摆了摆手,转过身趴在躺椅上,端着百花蜜喝了起来,“阿香,赤阳说,陛下召了我师父进宫,他今晚不回来了,我与你一同睡呗?” “好呀!”尚寻香笑着应了,“你就睡我的院子,我给你寻衣裳去。” “着什么急!又没到就寝的时候,”墨玉拉住了起身就要走的尚寻香,“明日咱们一同去赴宴,不等八公主了,咱们先去,瞧瞧那些人见到八公主突然到访的模样,怎么样?” 尚寻香有些犹豫,“这不好吧?”她知道,宴会上,有不少贵女都不喜欢与八公主和六皇子交好,若是…… “看戏嘛,你不想瞧瞧哪些人是真小人,那些人是伪君子?”墨玉诱惑着尚寻香。 尚寻香有些犹豫了起来,她心中虽然跃跃欲试,可是一想到那场面,又有些害怕。 墨玉无声的叹了口气,尚寻香什么都好,就是有时候胆子小,也不知道尚行是怎么教她的,要是连恶作剧都不会,这个童年还有什么意思? 墨玉伸手,一拍尚寻香的背,“好了,就这么决定了,不许你反驳,反正问夏也没有说要我们等她,她会自己过来的。陛下可是赏了她内宫的侍卫呢!又不会跑丢,好了好了,我都累了,你可不要皱着脸了,姐姐我又不会让人吃了你!” “玉儿……我比你大……”尚寻香无力的反驳道。 “好好好,你大你大……” 正文 第164章 下马威 第二天墨玉是在尚寻香的床上醒来的,她伸了个懒腰,回头看了一眼还数字和的尚寻香,也没有打扰她,穿衣服起床了。 初春端着水早早的等在外面,墨玉简单的清理了一下,换上初春带来的练功服,在院子里练起了功来。 尚寻香出来的时候,墨玉已经浑身是汗了,这个人都松快了不少,尚寻香的床很软,但是毕竟还是自己的床睡着舒服。 “玉儿,你竟然这么早就醒了?”尚寻香揉了揉眼睛,惊讶的看着站在院中的墨玉。 墨玉颔首,“你要不洗个澡?香喷喷的出去?初春带了花露来,天香阁的。” 尚寻香有些麻木的看了墨玉一眼,如果墨玉一天洗两次澡,每次都要用这么贵的东西,该花多少钱?尚寻香不想去算这些东西,面无表情的应了,她这个朋友,似乎很有钱啊…… 墨玉让初春将一盒子瓷瓶拿了出来,递了一个给尚寻香,“阿香,这个给你,金银花香的,夏日用最好了。” 尚寻香已经对墨玉这无形的炫富征服了,反正造也不是她家的钱。可是尚寻香还是觉得有些崩溃,谁家的钱不是钱啊?天香阁的花露那么贵,谁家会给自家女孩买这个洗澡?都是妆后点几滴在身上的好吗? “我师父宠我,他的钱就是我的钱,我想怎么花就这么花。”墨玉似乎是瞧出了尚寻香的尴尬,笑着对他说道。 尚寻香没有说什么,让人备了早饭,就和墨玉一起去洗澡了。不过不得不说,天香阁出的花露是在恨得好,原先那些夫人都是点在脖子手腕上一点,而她们却是倒了足足小半瓶进了水里洗澡,可这香味却是真真正正的透过毛孔进了身体,与那些人都不一样呢! 墨玉满意的看了一眼自己今日的装扮,绣白底撒花金色滚边缎面对襟对襟长袍,青底杭绸斜裙,玄色绣花小蝉翼纱披帛。一双竹青色掐金挖云红香羊皮睡鞋,配上琥珀连青金石手串,与腰间的佛利花玉,倒是清爽的很。 “姑娘,用口脂吗?”初春端着几个不同颜色的口脂放在了妆台上。 与墨玉坐在一同的尚寻香转头看了一眼,差点又要无法呼吸了,也是天香阁的口脂,这东西还是有价无市的,就连宫中的贵人也慕名出来买,怎么在玉儿这里就是个不值钱的东西? 墨玉将手中的润肤膏擦完了,扫了一眼初春手上的口脂,摇头:“不用了,带了面纱了,遮着人家也看不见。” “玉儿,咱们还是要吃东西的。”尚寻香提醒道。 墨玉耸了耸肩,“师父说了,不能给人瞧见我的脸,就不和人一起吃了,八公主来了,到时我们与她一桌,想必也没有人会凑上来。” 尚寻香颔首,伸手去那自己的唇纸,却被墨玉一巴掌拍了下来。尚寻香愣愣的转头看着墨玉,“玉儿,你怎么了?” 墨玉皱着眉头,转头看了一眼初春手上的口脂,挑了两盒递给了尚寻香,“用这个,小姑娘也不知道好好保养中自己,唇纸用多了,你嘴巴上就该长皱纹了,口脂中有羊油,还能润唇,能不能长点心?” 尚寻香被墨玉着一通说,弄得有些委屈,“人家只有唇纸嘛,这也是上好的,我娘亲给我买的。” 墨玉一愣,觉得自己有些过了,似乎管的有点多,好像伤害到了尚寻香脆弱的心灵。墨玉抿嘴自我反省了一下,如果是放在现代,和自己原本是同一水平的同学,在看到自己用好的,她用了不好的,肯定也会有自卑的,更何况在这个处处攀比的古代贵族圈? “好吧,对不起。”墨玉放下口脂,认真的对尚寻香道了歉,“我不是故意的,你不要生气,我只是不想你以后老了变得不好看,唇纸是多次用的,你若是这次没洗干净嘴,下次又用了,会有脏东西沾上的。” 墨玉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尚寻香,尚寻香似乎也知道自己敏感了,低着头不说话。墨玉叹了口气,伸手取了一点口脂,均匀的抹在了尚寻香的嘴唇上,“好了阿香,不要生气,我回头让初春给你送几张制作口脂的方子,别用唇纸了。” “这是我娘亲给我买的……”尚寻香有些委屈看着桌山的唇纸,觉得自己的东西被朋友嫌弃了很是不好受。 墨玉叹了口气,伸手抱住了尚寻香,她这个娘亲不在身边的孩子,心思难怪敏感。原本用着娘亲给的东西想必也很开心,觉得突然有一天被人嫌弃这东西不好,心里的情绪一下子就上来了。 “阿香,我和你道歉,对不起,我不是那个意思……”墨玉轻声说着,伸手拍着尚寻香的背。 小孩子的脾气来得快,去的也快,尚寻香一直都是一个稳重的孩子,只是在没有的面前,才会偶尔露出一丝孩子气罢了。她抹了抹脸,轻轻推开了墨玉,“玉儿,我知道的,我就是想我娘亲了。” 墨玉忽然觉得头疼,哄小孩子什么的,她真的不擅长啊! “好吧,之前师父教我做过一些口脂,不过我没耐心学,我教给你,你帮我做吧,今天不是要去看荷花吗?咱们摘点荷花回来,你绣花那么厉害,肯定手巧,你帮我做吧?”墨玉耐心的开解着尚寻香。 尚寻香叹了口气,“我知道你是为我好,我就是一时没忍住……”说着,尚寻香也不好意思笑了,爷爷说了,交友是交心,她怎么反倒魔障了。 墨玉见尚寻香自己缓过来了,也松了口气,哄小孩子什么的,她还真的没有经验,以前碰到的都是越云丹这样怕自己的,还真的没仔仔细细的哄过孩子。 两个人也不闹别扭了,只是尚寻香还是坚持用自己的唇纸。怎么着也是人家娘给买的,墨玉也不好说什么,但是那两盒口脂还是留给了尚寻香。 “你留着吧,这个口脂留色时间虽然不长,但是颜色还挺好看的。我没有用过,你若是不喜欢,送人也行。”墨玉笑着帮尚寻香插发簪,给她打扮了起来。 说起来,小时候她也没有怎么玩过洋娃娃,还不知道洋娃娃对女孩子的吸引力,这给尚寻香一打扮起来,一下子就喜欢上了这项活动。 两个人又恢复如初,孩子之间的小矛盾总是很容易解决的。墨玉跟着尚寻香和尚行去道了别,然后手拉着手一同上了墨玉的那辆马车,赴宴去了。 “玉儿,宴席上,她们肯定会找你表演什么才艺,你会什么呀?”尚寻香忽然想起来,玉儿似乎除了会很好看的武功,都没见她做其他什么事情呢。 尚寻香转眼一想,玉儿身子不好,学武已经很累了,若是再学其他的,沈先生也是舍不得的吧,看沈先生给她买了这许多的贵重物品就该知道,沈先生是多疼玉儿的。 墨玉皱起眉头,忽然觉得头疼,怎么剧情走向越来越小言了?这是要逼疯她吗?她会化学物理数学英语行不行? 墨玉面无表情的转过头,看向尚寻香,“我会喝茶,行不行?” 尚寻香一愣,然后颔首,“对呀,我都忘了,玉儿对茶道很是精通呢!比起尚书令家的小姐还要更胜一筹!” “尚书令家的小姐?苏晚晴?”墨玉挑眉,她倒是没想到这个才女还会泡茶……这么无聊的事情。 “是呀。”尚寻香转过头,疑惑的看着墨玉,“玉儿,为什么我觉得你不认为茶道是一项很重要的东西?” 呵呵,我向来都只知道,读不好书是个没用的人,不知道泡不好茶也是个没用的人! “你想多了,我就是不爱喝茶而已。”墨玉笑着伸手摸了摸尚寻香的头,温和的说道。 尚寻香:怎么办?为什么我觉得玉儿就是对茶道不屑一顾? “不想和那个苏大才女扯上关系,我若是在茶道上压了她一头,想必接下来她就该对付我了。”墨玉耸了耸肩,看过言情小说的人都知道,这些恃才傲物的才女,都是些小心眼的,对这些身上的闪光点超过自己的人都怀有敌意,除非对方是个男的。 “可是苏小姐还会很多东西,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呢!”尚寻香有些为难的说道,“在长安,似乎还没有苏小姐不擅长的。” 墨玉沉默,这还真是才女,也不知道紫光阁才女培养出来花了多少钱。 “那好吧,就泡茶吧。”墨玉耸了耸肩,既然躲不过,那干嘛要让着她们?怎么着,都要让自己舒舒服服的,不然去干嘛?还不如呆在家里睡觉。 说话间,马车就到了地方了,外面一阵吵嚷,赤阳在门外问道,“姑娘,前面有马车挡了路,还有十几步路便到了。” 墨玉皱起眉头,这样的宴会,不至于连个疏通交通的人都没有,看来是下马威了?尚寻香的脸色也不是很好,毕竟是从小混迹长安城众小姐之中的,她们的手段还是有些清楚的。 “今日的主办人是谁?”墨玉没有仔细看帖子上的人名,转头问尚寻香。 尚寻香一愣,然后马上说道:“是杨相之女杨曼儿,与尚书令之女苏晚晴一起办的。” 墨玉颔首,难怪了,才女是尚书令家的小姐,从小娇生惯养,想要给一个新人下马威很正常。杨相虽然暂时休养在家,但是毕竟还是丞相,作为地位仅次于丞相的尚书令,这两个人凑在一起很正常。而杨相暂时下台,这里主持大局的必定就是这个苏大才女了,还没见面,满满的嫉妒的酸臭味就溢了出来了呢! 师父正好招惹上了杨家的人,当女儿的给自家爹爹出口气无可厚非,找不了皇子和言官的麻烦,师父她又见不到,然后就来找自己的不快,更是合情合理。 尚寻香见墨玉不说话,以为她是生气了,刚想安慰一下,却被墨玉的一连串反应给弄懵了。 “赤阳,把马车停在这里,前面的车什么时候让了,咱们什么时候过去。”墨玉施施然的靠在一旁,一点也不着急的模样。 赤阳很快就应了,只是心里有些欣喜,自家姑娘可不是个任人欺负的,也不下车去催促那些马车离开,就这么悠闲的靠在了一边。 尚寻香犹豫了片刻,还是没有说只有这十几步路,我们走过去吧。这样太丢脸了,千金小姐走路过去赴宴,会被人笑的,玉儿还是才来的,往后能憋屈死。可是就这么被挡在这里,错过了赴宴时间,又是她们两个人不知礼数了。左右都是错,尚寻香为难的看着墨玉。 …… “怎么还没来?”不少人都在曲院风荷中等着的,时不时的往外瞧去。 “听说是坐在车上不肯下来……” “真是娇气,听说还是个命短的,连几步路都走不得了!” “就是。” “听说,尚小姐也在那马车上?” “……管她作甚,尚小姐不是向来都瞧不上咱们吗?” …… 时间差不多到了,现在他们已经迟到了。 墨玉将手中的茶杯放下,问道:“赤阳,前面的马车还在吗?” “回姑娘,还在呢。”赤阳的话题与之中带着一丝兴奋。 墨玉伸手将面纱戴了起来,慢悠悠的说道:“嗯,将他们的轮子都动上手脚,然后着人去里面通知一声苏小姐,告诉她们,我们在她们门口被堵了一炷香时间,过不来了。我身子不适,若是路还不通,许是要发病,得先回去了……” 墨玉吩咐下去的事情,赤阳向来都是很迅速的完成了,而坐在一旁的尚寻香则是目瞪口呆的看着她。 “小妹妹,虽然人家故意捉弄我们,想要我们出丑,可是我们不能真的让她们如愿啊。”墨玉伸手点了一下尚寻香的鼻尖,“她们作为主办方,竟然连宴席外的道路通畅都不能保证,咱们好心,没有怪罪她们,耐心的等待她们将马车挪开。甚至因为她们的失误,我们在外头晒了那么久的太阳,我这个身子不好的,差点就要去了,这个迟到的罪名,倒是比起她们要轻的多了,也不知道往后有没有人夸苏才女样样好了。” 尚寻香瞪大了眼睛:原来还可以这样? 正文 第165章 装病?真病? “晚晴,听说那个什么玉姑娘,是沈先生唯一的徒弟呢。”杨曼儿坐在一旁,冷冷的说道。 苏晚晴咬着扇子,没有说什么,只是脸上洋溢着的自信笑容,还是有一些龟裂。 “小姐,小姐……”苏晚晴的丫鬟匆匆的从外面跑了进来,“小姐,那玉姑娘带的护卫过来传话,说咱们门口有马车挡着她们的路,她们等了一柱香也没能等那马车挪开,玉姑娘现下热的犯病了,要回去了。” 一旁坐着聊天的小姐们都停了下来,面色古怪的望向苏晚晴。 苏晚晴诧异的转过头,不敢置信的看着自己的丫鬟,“她说什么?” …… “阿香,让我靠着,我头疼。”墨玉搓了搓自己的脸,见差不多红了,扭头就将脑袋房子啊了尚寻香的肩膀上。 尚寻香:…… “姑娘,有人出来了。”赤阳在外面提醒道。 “初春,你家小姐头疼,喘不过气来,让马车回去,师父入宫了,着人通知城中最好的大夫前往芙蓉园,咱们回家。”墨玉软软的靠在尚寻香的肩头,把手中的茶杯放在了小桌上。 尚寻香低下头,没听到,没看到,什么都没听到,什么都没看到…… 马车正准备掉头,苏晚晴就急匆匆的跑了出来,也顾不上礼仪不礼仪的了,若是今日让墨玉这样回去了,不出两个时辰,全长安的人都会知晓这件事。她提着裙角,脸上一直平淡的表情也消失了,急切的叫道:“玉姑娘慢走。” “赤阳。”墨玉闭上眼,皱起了眉头,回想着一个月前自己“病发”时的痛苦,嘤嘤的唤了出来。 尚寻香:!!! 苏晚晴提着裙角,一路小跑,穿过了那辆因为轮子坏了无法挪开的马车,满头大汗的到了墨玉的车旁,只是还没开口,就被赤阳打断了。 “这位小姐请留步,我家姑娘急病,需回府医治。”赤阳调转了马车,冷冷的看了一眼追上来的苏晚晴。 苏晚晴:怎么办?总不能拦着人家不让冉家回家看病吧? 一直跟在苏晚晴身后的杨曼儿皱起眉头,冷硬的说道:“玉姑娘不是热病的吗?这大老远的回去,更是不好,曲院风荷内凉爽,还是就近诊治吧,院内也有专门的女医。” “还是……”赤阳皱起眉头,正要拒绝,却被墨玉的一连串咳嗽声给打断了,面露急切之色,只好“顺水从流”,应了下来。 苏晚晴松了口气,与杨曼儿对视了一眼,两个人都知道这件事可大可小,若是今日安排不得当,往后如何有个好亲事?两人也不用丫鬟,亲自上了马车,打算将墨玉扶下来。 苏晚晴觉得有些郁闷,虽说早就听说了这个玉姑娘身子不好,但是也不至于在马车里坐了那么一会就犯病了,早知道就不听杨曼儿的,给她出口气了,她又与这玉姑娘没什么恩怨。 “玉姑娘,我是苏家晚晴,特来……”苏晚晴做急切状,掀起了车帘,打算先说一番好听话,然后便愣住了。 杨曼儿紧随着苏晚晴上了马车,也是一愣,“这车内怎么如此凉爽?不是说是热病的吗?” 苏晚晴一掀帘就明白了个大概,现下一听杨曼儿这一说,差点破口大骂。 原本靠在尚寻香肩头的墨玉,幽幽的睁开了眼,面纱下通红的脸让苏晚晴与杨曼儿又是一怔。她无力的抬起手,指了指离自己最近的苏晚晴,还没等她说出话,一口鲜血就喷了出来,然后彻底的晕死了过去…… 原本抱着墨玉的尚寻香惊呆了,不是说是假装生病吗?怎么还吐起了血来?尚寻香一急,眼泪就掉了下来,慌张的搂着墨玉摇着,哭喊道:“玉儿,玉儿,你不要吓我,你怎么了?你怎么了?” 苏晚晴也懵了,刚刚一上车感受到那凉意时,她就瞧见了放在一旁的两盘冰,原本也是以为没有在装病,想要她们下不了台,难道这是真的病了? “两位小姐请下车,我家姑娘需要治疗!”赤阳的脸色也瞬间变了,说着就要上来拉两人下车。 赤阳看着墨玉脸上覆着染红了的面纱,不由露出了一道寒光,将苏晚晴与杨曼儿吓了一大跳。 不能让她这样离开,不说她师父沈自初,就算她今日只是一介平民,在自己的宴席上,由于自己的疏忽出了事,这个罪名是谁也担不起的! 苏晚晴深吸了一口气,硬气了几分,转头对赤阳说道:“这……这位壮士,这里前往芙蓉园太远,曲院风荷之内有女医,还是先请玉姑娘下车让女医先行诊治吧?” “这可耽误不得啊!”杨曼儿也知道此事非同小可,这都吐血了,她们是主办人,这个责任可是脱不开的。 尚寻香也急的不行,眼泪不要钱的流了下来,嗓子沙哑的对赤阳说道:“好歹有个大夫,先看着吧,你再将去芙蓉园的大夫请过来瞧,玉儿的病才好就上路,必定身子虚亏……” 赤阳见差不多了,连忙拱手应是,让开了路,看着一众人手忙脚乱的将墨玉半抬半抱的拖了下去,给一旁的护卫打了个手势,让他们去办刚刚墨玉吩咐的事,然后皱起眉头推开了苏晚晴与杨曼儿。 苏晚晴原本吃力的抱着墨玉,一个没站稳,就被赤阳推到在了地上,连带着杨曼儿也一痛压在了身上,还没等她呵斥,便又瞧见,墨玉喷出了一口血,吓得噤了声。 长安城之中病弱的女子不是没见过,可是这般吐血的,她还是第一次见。苏晚晴一个没忍住,眼泪便掉了下来,可尽管是如此,她也顾不上发泄心中的不安,连忙拉着杨曼儿从地上爬起来,跟在抱着墨玉的赤阳身后,急匆匆的跑了进去。 “这边,这边有干净的屋子。”苏晚晴被吓的六神无主,用力的咬了一口舌尖,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小跑了几步,在前面引路,“快,快去叫女医来——” 原本在院中坐着交谈的小姐们看见一行人匆匆跑了进来,为首的正是才出去的苏晚晴,只不过她已经没了刚刚的明丽动人了,头发散乱,身上也沾了不少灰尘,急匆匆的拉着同样狼狈的杨曼儿小跑着,引着一个男子匆匆的进了院子。 有不明情况的小姐惊叫了起来,贵女的聚会上居然被陌生的男子闯了进来,还是苏晚晴亲自引来的? “呀!那人怀中抱着个血人!”有眼尖的指着赤阳怀中的墨玉喊道。 原本不能因为赤阳的突然闯入而吓着了的姑娘们,又再次因为胸前脸上染了血的墨玉而叫喊了起来。 苏晚晴忽然回过神来,这是女子之间的集会,她竟然带着一个护卫闯了进来?苏晚晴的胸口一滞,也想吐口血晕过去了。可是她不能! “请各位小姐去一旁歇着,进来的是尚小姐,与急病的玉姑娘,请她们莫要害怕。”苏晚晴急急的吩咐了婢女一声,亲自推开了屋门,请赤阳将墨玉抱了进去。 “玉儿,玉儿……你不要吓我啊……”尚寻香一步也不肯离开墨玉,她这都是第几次碰上墨玉发病了?她害怕啊! 女医很快就来了,还有几个身份不低的小姐,一同走了进来,担忧的看着躺在床上的墨玉。 初春垂着头,面无表情的将床上的帷幔放了下来,取下了墨玉脸上的面纱,就这么攥在手上,让那些才进来的小姐们又吓了一跳。 有人将苏晚晴拉到了一边,“怎么会如此?她身上这么都是血?” 苏晚晴喘着气,一时也反应不过来,她愣愣的看着在床边诊治的女医,茫然的摇着头,“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杨曼儿也被吓坏了,都是小姑娘,哪里见过这样的场面? “八公主驾到——” 女医还没出诊断,外面就传来了内侍的唱和声。 原本还在床头抽泣的尚寻香一愣,嚎了一声,跑出门去,“公主,问夏,救救玉儿,救救玉儿——” 苏晚晴在听到上官问夏到了的消息,心头就猛的一跳,这个八公主向来不喜欢她,今日偏偏她有遇上了这事。可是当苏晚晴看到尚寻香跑出去的时候,脸上还算精彩的表情也消失了,麻木的看着一发不可收拾的事态,心中只道不好。 苏晚晴木然的拉着杨曼儿走了出去,然后便看着尚寻香“放肆”的拉着八公主的手,扯着她往这里跑来时,就有了不好的预感。她正想上前阻拦,却被尚寻香一把推开了。 尚寻香哭喊着,拉着上官问夏急匆匆的跑进来:“问夏,玉儿她很不好,她在马车里热着了,前面有马车堵着,我们都进不去。我们等了一炷香,都没有人来,那马车还是坏的,玉儿……玉儿就病了……你去看看,你去看看,比上次还要吓人,这里只有一个女医……哇——” 尚寻香的话颠三倒四的,但还是让上官问夏听明白了,她转头瞪了一眼苏晚晴,令道:“让侍卫拿我的牌子,去请太医,父皇若是怪罪,本公主顶着!” “是!”马上就有护卫领了上官问夏的牌子离去了,而这个护卫也正是皇帝赏赐的其中一个。 躺在床上的墨玉,努力的控制着牵起的嘴角,她甚至想给尚寻香点个赞,小伙伴太给力了! 院中原本还打算参拜公主的贵女们傻傻的站着,一看这事态,也知道今日这事情不会轻易解决了。有些知晓内情了,都恨不得插了翅膀飞了,早知道就该拦着的呀! 没有人知道今日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原本只是简简单单的一个下马威,以前有新的女孩子来的时候,也都是这样做的,可从没有碰到过这样的事情啊,头疼! 长安城的大夫在墨衣卫的“雷厉风行”之中,随着上官问夏的脚后跟也到了曲院风荷,一个个不要钱似的,扛着大大小小的药箱从门外跑了进来。 苏晚晴往后退了一步,木然的看着这愈发大的创面,等一下还有太医要来,说不定还会有更多的惊喜。苏晚晴转头看了一眼傻呆呆站在自己身旁的杨曼儿,若不是她,若不是她…… “晚晴……”杨曼儿被苏晚晴杀人似的目光吓了一跳,下意识的就要伸手去抓苏晚晴的手。 “放开……”苏晚晴还算能控制住自己,压低了声音对杨曼儿说道,“若不是因为你,也不会到如此地步!你最好记住了,今日之事是我们没有调度好人手,让玉姑娘受了委屈,你若说是我们故意这般做的,谁都保不住我们!” “怎么会……怎么会……”杨曼儿慌张的看着苏晚晴,拉着她的袖子,想要解释,“我没有,我不是……” “你最好记住,这个玉姑娘虽说是一介平民,上一次她发病,就连亲迎沈先生入长安的陛下都退了一步,你比得上陛下吗?”苏晚晴一把甩开了杨曼儿,厉声低语着。 “太医到——” 随着又一声通报,杨曼儿吓软了腿,靠着墙站着,眼泪哗的一声流了下来。 苏晚晴深吸了一口气,也不管杨曼儿了,现在最重要的是要挽回声誉,不能再损失下去了。有婢女端来了一个锦盒,苏晚晴接了过来,快步上前,端着到了上官问夏面前,呈上:“八公主,这是上好的百年人参,许是对玉姑娘的病情有奇效。” “不必了。”一道沉稳的男声从门外传来,沈自初与大皇子并肩迈了进来。 “大殿下到——右丞相到——” 伴随着内侍的通报,苏晚晴差点端不住手中的锦盒。 上官问夏虽然不知道这个“右丞相”是什么情况,但还是尊敬的对沈自初行了一个简礼,“沈先生,玉儿的情况……” “沈某知晓,多谢公主相助。”沈自初对上官问夏拱手道。 上官问夏指了指被众多大夫围着的床榻,担忧的说道:“沈先生先去瞧瞧玉儿吧,听说吐了不少血。” 沈自初颔首,他的脚步在苏晚晴的面前停顿了一下,转头看了一眼面色惨白的杨曼儿,冷哼一声,“小徒虚不受补,这人参,苏小姐还是自己留着用吧。” 苏晚晴的脸色又是一白,双唇颤抖着,说不出话来,满心满眼的都是恐惧,看着沈自初从自己的面前走过。然后又瞧见了大皇子停在了自己的面前,双腿更是一颤。 正文 第166章 上门致歉 “苏小姐行事向来稳重,怎么今日倒是……”大皇子站在了上官问夏面前,扫了她一眼,含笑对苏晚晴说道。 苏晚晴一颤,没敢回话。 大皇子也不至于为难一个小姑娘,看了一眼靠着墙站着的杨曼儿,与上官问夏站在了一处,小声说话,“八妹妹怎的也过来了?是为了玉姑娘?” “玉儿是我的好友,她第一次赴宴,我自然要陪着。”上官问夏的语气有些冷淡,但也不至于太过疏离。 站的近的几乎都听到了两人没有压低的话语,面面相觑。谁能想得到,这个玉姑娘才随沈先生入宫一次,就得了一个公主的青眼。今天突然发病,不仅沈先生从宫中赶了过来,还带上了一个皇子。 “殿下公主先去隔壁屋子歇息片刻吧,夏日炎热,玉姑娘病着,这屋子里不好有太多人。”有人站出来提议道。 一有人开了头,剩下的人都纷纷附和了起来,谁不想与大皇子多多接触? 太医起身,与一群大夫到了跟前,躬身答道:“回殿下、公主,玉姑娘在日头下呆的久了,原本身子便虚弱,邪火上身,湿寒沉积,阴阳不调,乃至于急火攻心,吐了血,只是不好大补,只能慢慢将养着。” 上官问夏皱着眉头,“你只说玉儿有事没事。” 太医沉默片刻,摇头道:“微臣不敢擅自定论,玉姑娘的病症十分罕见,许是多年医治玉姑娘的右相大人能想出法子……” 上官问夏的脸色一下子变白了,虽说前几日就知道了墨玉随时就会去了的消息,可是乍一听,还是有些受不了,怎么会呢?她明明昨天还好好的。 大皇子也惊讶了,他转头看向被帷幔挡的严严实实的床榻,“怎么会如此?前日里还好好的,能说能走的,怎么现下却……” 苏晚晴一听这话,脸上的血色尽失,双唇颤着,没敢说话,生怕引火烧身。 沈自初一直站在床前,等到太医离开了,这才伸手搭了墨玉的脉搏,闭上眼轻轻的出了口气。沈自初将手从墨玉的手腕上拿开,转头看向大皇子,“大殿下,臣有一事相求殿下。” 上官泽双眼一亮,连忙说道:“右相不必客气,直言无妨。”能让沈自初欠自己一个人情,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上官问夏恍惚了一下,神色复杂的看向沈自初,他竟然成了右相?才短短的三日? 苏晚晴和杨曼儿的手一颤,远远的对视了一眼,心中浮现出了一丝恐惧,如果说还是白身的沈自初,她们还能周旋一番,可是现在对方成了右相……两人嘴里发苦,心中暗自祈祷回去请长辈的家人能快些回来。 沈自初起身,对大殿下深深的拜了下去,“小徒身子虚弱,不能进补,只能用药浴,使药性缓缓进入体内,听闻大殿下手上有一支五百年的人参,不知殿下可否一借。” 上官泽连半点犹豫也没有,大手一挥,便豪爽的说道:“右相何必如此客气?只是一支人参,哪里比得上与姑娘的性命,着人去取来用便是。” 上官问夏见状,也出口询问道,“不知一支人参可用几次?我那处也有一支三百年的人参,右相若是需要,我这就让人去取来。” 沈自初垂着眼皮,幽幽的说道,“一支人参,只能用一次,加上微臣自配的药方以文火熬煮一个时辰,等药性散发出来,玉儿便要坐进去,却只能消受一个时辰,若是时候长了,难免又吐了血……” 沈自初的话一出,周围原本还窃窃私语的声音也都消失了,这样贵的药材,却只能用一次。听上去,似乎还不是一次药浴能治好的。有不少贵女都以同情的目光望向苏晚晴与杨曼儿两人。 今日之事,无论她二人是否故意为之,这个罪名,她们是担定了。 那可是右相啊,如此怠慢他的徒弟也就算了,可偏偏人家还好脾气的在外面等了一炷香,没有人将那马车挪开,也没有人前去问一句,现下人家因为这怠慢快死了,这一次,就算他们家有再多的权势,也躲不开了。 尚寻香听了沈自初的话,在一旁哭的上气不接下气,视线不断的往苏晚晴与杨曼儿的身上飘着,恨不得立刻让她给墨玉偿命似的。上官问夏的眼色也不是很好看,她转头冷冷的望向苏晚晴与杨曼儿,像是要活剥了她们一般。 苏晚晴这下是真的知道害怕了,她抱着手中的锦盒,颤着双手递到了沈自初的面前,“右相大人,这也是一株百年的人参,不知可否先抵用一会?” 沈自初扫了一眼苏晚晴捧着的盒子,也不置可否,既没有怪罪,也没有道谢,只是淡淡的看着她,许久才说道:“苏小姐好意我心领了,玉儿用不上三百年内的人参,拿了也是浪费,苏小姐留着用吧。” 苏晚晴的脸色一白,心里将杨曼儿骂了无数遍。 沈自初没有留在曲院风荷,而是带着墨玉匆匆的回了芙蓉园,只请了一直守在一旁的尚寻香,与特地找了太医来的上官问夏一同前往。对上官泽,只是简单的道了谢,明言墨玉急病,上官泽不宜在旁。 上官泽也没有在意,让人将人参取了之后就送去芙蓉园,转身离开了。 沈自初亲自抱着满头满脸都是血的墨玉上了马车,尚寻香被上官问夏拉着上了公主的车辇,连带着太医与一群大夫浩浩荡荡的离开了。 苏晚晴直直的看着沈自初带着墨玉离开,不敢出言阻拦,人家是要回家泡药浴救命,这怎么拦?可是若是今日不在这里将事情解决了,这一拖,却无法预估之后…… 曲院风荷一下子安静了下来,上官泽也觉得无趣,只是转头看了一眼苏晚晴,提醒道:“苏小姐还是请令尊上门请罪吧,若是玉姑娘无事还好,若是玉姑娘……苏小姐想必也会……” 上官泽没有将话说完,他转头看了一眼杨曼儿,连理都没有理她。今日之事,不少聪明人都能瞧出来,就是杨家针对沈自初做的把戏。或许他们没想到将事情闹大,可是却偏偏无法控制的愈发严重了。杨相是不可能与自己和解了,他的暂时离朝,说起来还与自己有关,这时候决不能再得罪另一个丞相了,沈自初这一上位,明眼人都能看出来是顶杨世谦的位置的,至于顶多久,谁知道呢? 而曲院风荷的演习自然也进行不下去了,不少贵女回家之后,都将这一个消息通知了家中父兄。不少三百年以上的人参,不要钱似的往芙蓉园送去,也有不少人开始着手对杨世谦进行打压…… 墨玉回到了自己的院子,沈自初着人将太医与跟着来的大夫们都好生送了回去,背着手走了进去。 墨玉还躺在床上,跟着沈自初进来的尚寻香与上官问夏两个人的眼睛红红的,似乎是在路上一起哭过了。 沈自初漫步走到了床前,看了一眼满脸血的墨玉,冷言道:“还不起来?” 初春端着一个水盆,低着头站在床尾,没敢说话。 墨玉的眼珠子一转,笑嘻嘻的睁开了眼,利落的从床上坐了起来,“师父,你怎么这么快就来了?” 沈自初瞪了墨玉一眼,“杨相与尚书令的闺女你也敢捉弄?胆子越发大了!” 墨玉嘿嘿一笑,完全没在意,“师父你不也是丞相了吗?不怕他们,说起来还是她们的错呢!” 沈自初哼了一声,也没有说什么,比起那两个女孩子,倒是杨世谦与尚书令更麻烦。杨世谦已经交恶了,尚书令便不能再有嫌隙。沈自初看了一眼目瞪口呆的上官问夏与尚寻香,扫了一眼笑嘻嘻坐在床上的墨玉,“你们三人聊吧,这段时间不要出门了。” 说罢,沈自初就离开了。 墨玉眨了眨眼,收起了笑容,小心的看了一眼咬着嘴唇不说话的尚寻香,以及沉着脸同样怒目而视的上官问夏,“你们当真了?” “你,你都是在作戏?”尚寻香第一个没忍住,指着墨玉骂道。 墨玉摸了摸鼻子,“啊,其实也不是,阿香你不是知道的吗?” 尚寻香睁大了眼睛,“谁知道你会吐血?我当然被吓着了!” 墨玉委屈的伸出手指,指天发誓,“我是真吐血了。” “啊?”上官问夏早就觉得不对,墨玉不像是会吃亏的人,可是怎么这血是真的吗? 墨玉摸了摸鼻子,低头说道:“就是一些没什么用处的血,我顺便逼出来了,就做了个样子……” “还有没有用处的血?”尚寻香又担心了起来,“你不会是病还没好?” 上官问夏也有些关切的看着墨玉,吐了血总不是好事,管它好的坏的。 墨玉有些感动,她下了床,就着初春手中的水盆,将脸擦了擦,直接脱了衣服换了一套新的,“我的病一直都没好,不过也不至于现在就去了,你们别担心……哎哎哎——” 墨玉的耳朵一边一个被揪着,没敢动弹,小心翼翼的陪着笑脸,“别,别别别,我好歹也是吐了血,损了元气,你们可别吓唬我,我胆小!” 上官问夏冷笑一声,“你还胆小?这才几天,就把长安城搅的人仰马翻的,连左相和尚书令都一起得罪了,还胆小?” “就是,玉儿你的胆子可是最大的了,就连陛下都捉弄过,哪里有你不敢做的事!”尚寻香插着腰,一双杏眼瞪圆了,看着墨玉厉声说道。 初春没敢看这一幕,端着水就出去了,将屋子留给了三人,还贴心的关上了门。 墨玉好声好气的讨饶,最后还是尚寻香看不下去,拉着上官问夏的手连说“算了”,让墨玉换了衣服躺了回去。 墨玉自然不会拒绝,除了哥哥和师父,很久没有人敢这样对她说话了,感觉倒是不错。墨玉拉着两个人一起上了床,笑着说着今天曲院风荷之内众人的脸色。 …… 沈自初坐在大堂,慢慢的喝着茶,没坐一会,门外就传来了通报声。 尚书令苏味道先行上门,看他匆匆忙忙赶来的模样,沈自初稍微顺心了一些。虽说是墨玉故意让人下不了台的,但是毕竟是他苏味道家的闺女先对他徒弟不客气的。要是就这么简简单单的放过了,以后不是谁都敢对玉儿下手了? “苏味道,特携小女晚晴上门致歉。”才一进门,尚书令就对沈自初深深的拜了下去。 苏晚晴连衣裳也没换,只是将头梳了梳,把首饰也都摘了下来,老老实实的跟在苏味道身后,对沈自初行礼。 沈自初冷冷的看了一眼父女两人,没有说话。 苏味道暗自叹了口气,早就知道沈自初宠他这个徒弟,却也想不到,一通三百年人参的药浴他沈自初也就这么随口用了,早知如此,就该好好提点一番女儿的。 “苏某特地取来了三支五百年人参,与五支三百年人参,并着各色药材,特送来与玉姑娘调养身子。”苏味道的腰弯的更深了,连带着他身后的苏晚晴也是更加恭敬了。 沈自初冷哼了一声,“尚书令这一拜,该是对我那薄命的徒儿,满朝上下都知道我这徒儿命比纸薄,令千金……哼!” 苏味道松了口气,只要肯出言责怪,就是有回转的余地,莫名其妙招惹了一个丞相,这也不是他愿意见到的。 “是小女的不是,可小女也是受人蒙骗。”苏味道直起腰来,缓缓的对沈自初说了那杨曼儿是如何受杨世谦的指使,欺骗自家心地善良的女儿,对初到长安的玉姑娘行了一个下马威,说的活灵活现的,好像自己亲眼瞧见了似的。 沈自初嘴角抽了抽,还真没见过这样颠倒黑白的人,可是却偏偏不能与他翻脸。沈自初转头看了一眼苏晚晴,颔首道:“苏小姐的为人,沈某也曾耳闻……” 正文 第167章 无觉夜出 上官问夏与尚寻香在芙蓉园呆了一整天,这一天之内,墨玉的院子送进来了不少东西,大部分都是药材,有一半的药材都是三百年以上的人参,弄得满院子的人参味。 墨玉无奈的看着院子里堆着的人参,为了防止有人上门看望,墨玉还不能将这些药材都拿出去,得满院子的药味,这才能糊弄过去。 “你算是清闲下来了,就这一病,谁都不会再来得罪你了。”上官问夏施施然的侧躺在墨玉的床上,笑道。 “是啊,谁还敢再折腾你?”尚寻香一想到今天的场景,能把这么多人都圈起来玩的,也就玉儿了。 墨玉耸了耸肩,“如果我师父不是沈自初,如果他不是新任的右相,该怎么样照样折腾我。” 尚寻香翻身趴在床上,侧头看着墨玉,“玉儿?” 上官问夏也担忧的看了过来。 墨玉咧嘴笑了起来,一人给了一个暴栗,“好了,少担心我,我像是被人欺负的样子吗?” 上官问夏皱着眉头,揉了揉自己并不痛的额头,看着墨玉,“你怎么想的?” “一个月之后再出门吧,这一个月我想歇歇,那些小姐们太烦了,叽叽喳喳的,跟麻雀似的。”墨玉耸了耸肩,说道,“哎,你们两个可得经常来看我啊,不然我多无聊?” “也不错,反正宫中无趣的很。”上官问夏摊手笑道,她长舒了一口气,自从得了两个侍卫之后,父皇还着人好生盯着哥哥的功课了,现下哪有时间与自己瞎混? 尚寻香也觉得不错,搂着墨玉的手臂笑道:“比起和那些贵女们嬉戏,我还是喜欢和玉儿呆在一处!” 上官问夏与尚寻香没有吃晚饭,在太阳落山之前就回去了。墨玉送她们到院门口,然后就转身朝沈自初的院子走去了。 赤阳正从沈自初的院中出来,见到墨玉过来了,给墨玉打了个手势,“姑娘小心些,主上心情不是很好。” 墨玉缩了缩脖子,给赤阳打了个手势,小心翼翼的走进了院子里。 “师父?”墨玉探了探头,望着坐在屋中的沈自初。 沈自初停下笔,抬头看了墨玉一眼,没有说话,自顾自的继续写字。 墨玉看了一眼已经下山的太阳,无声的叹了口气,也不管规矩不规矩了,脱了鞋就往里面跑,“师父,你可不能不理玉儿啊。” “你可知今日犯了什么错?”沈自初没有停笔,语气冷淡的问道。 墨玉一顿,然后就老老实实的跪了下来,对沈自初恭恭敬敬的拜了一拜,“师父,玉儿知错了,今日给师父惹麻烦了,不禁招惹了杨相之女,还一并将尚书令之女也得罪了。” 沈自初叹了口气,将笔放下,皱着眉头看着墨玉,“你还不知?” 墨玉茫然的抬起头,不是这两个,那是什么? 沈自初皱起眉头,停笔看向墨玉:“你向来都不管不顾,对贫贱之人从无轻视,这是君子之道。可在今日,你在她们眼中,也是贫贱之人,在长安城,不是所有人都可以平等的对待,今日之事可大可小,可你却偏偏闹大了,往重了说,还有欺君的嫌疑。” 墨玉垂着眉头,她一直都知道自己的这个毛病,可是却从改不了。上一世的三观已经固化,人人都是平等的,若是将自己放在他人之上,这是很容易的事情,可是若要把自己放在别人之下,这是无论如何都不能接受的。 沈自初也知道墨玉的脾气,无奈的叹了口气,“师父与你说过,除了皇子公主,无论是谁无妨,可你今日却偏偏欺瞒了两位殿下!” 墨玉咬着嘴唇,又拜了下去,“师父,玉儿没有认清自己的身份,玉儿自愿受罚。” 沈自初深吸了一口气,好在大殿下不是个会多想的,好在八公主与玉儿交好…… “今日便罢了,明日开始,每日午后便去院中扎马步两个时辰,晴雨不阻。” “是。”墨玉恭敬的拜了下去,领了罚,老老实实的跪坐在了沈自初的对面。 赤阳正好端了茶水进来,见着状况,也明白自家主上对姑娘的惩罚又是雷声大雨点小的过去了,无语的端着茶盘放在了一边。 墨玉就着一旁的小水盆净了手,然后熟练的开始煮茶。沈自初也不再继续刚刚的话题了,又拿起了笔,继续书写。 墨玉没有特意去瞧师父在写的东西,很多东西,只要不是沈自初主动拿来给她瞧的,她是不会特地去留意的。沈自初也没有避开墨玉,或许是知道墨玉有分寸,或许是不在意墨玉看了去,也不曾避着墨玉。 只是,今日沈自初写的东西,似乎是奏折。 墨玉看了一眼一旁的明黄色奏折,没有多瞧,伸手将茶杯递到了沈自初面前。沈自初没有马上停笔,而是将最后的几个字写完了,才吹干了纸张,合上了纸张放在一旁。他洗了手,拿起面前的紫笋茶,饮了一口,舒适的眯起了眼。 “师父,玉儿的手艺是否好了不少?”墨玉笑着问道。 沈自初颔首,“想必几年前的能入口,现下的倒是很不错。” “谢师父夸奖。”墨玉笑眯眯的,也给自己倒了一杯喝起来。 “明日起,师父便要上朝了。”沈自初忽然说道,他放下茶杯,看向墨玉,“这几日为师与尚书令主管科举舞弊之事,许是每日都不能早归。” 墨玉一顿,然后茫然的问道,“师父要去哪里?” “官衙,或者皇宫,还有国子监,都要去的。”沈自初倒是没有觉得墨玉是个小孩子,不愿意说,如实相告了。 “玉儿可以让赤阳给师父送点心吗?”墨玉眨了眨眼,思考了片刻,问道。 沈自初颔首,“不要让人知道便好。” 师徒两人说了一会话,便一同起身去吃晚饭了。吃过晚饭,墨玉也没有马上回院子,而是抱着一本书,坐在沈自初的院子里看书。沈自初在院中舞剑,一个个剑花从他的手中舞出,宽袍大袖让他显得更加如谪仙般飘然。 墨玉放下了书,让赤阳拿来琴,随意的弹了起来。 沈自初一挑眉,剑一顿,换了一套,配着琴声又舞了起来。 墨玉的琴艺其实并不好,沈自初也不怎么注重墨玉的君子六艺,只是将该学的不该学的都教给了墨玉,只让她自己去摸索。墨玉不是很爱弹琴赋诗,只是中庸,并不出色。只是今日的琴声,听着却多了一丝清心自在,没了高超的琴技,反倒突出了弹琴人的心意。 沈自初直到身体出了汗,才停了下来,他微笑着看着因为手指发痛撅起了嘴的墨玉,“这是怎么了?” 墨玉放下手,委屈的看着沈自初,“师父今日练剑花了这许多功夫,玉儿兴起弹琴,却受苦了!” 沈自初仰头一笑,将手中的剑回鞘,大步走到了墨玉的身旁坐了下来,“你什么都好,琴学的也快,没有弹错,却也没多少进益,倒是今日弹的不错。” 墨玉憋着嘴,没说话,“师父就知道压榨徒弟,玉儿以后可不给师父弹琴了!” 沈自初一顿,仰头大笑了起来,他伸出手拍了拍墨玉的头,“不愿意就不愿意,日后为师给玉儿弹就是了,你那破琴技,还是不要拿出来丢人现眼了!” 墨玉闻言又是一阵气闷,她这个师父什么都好,就是时不时喜欢堵的人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憋屈的很! 沈自初收了笑,转头看着墨玉,“无人瞧见你的脸,若是想要出去逛逛,躲着点,大可出门。” 墨玉的眼睛一亮,马上就绽开了笑容,“师父说的可是真的?” “君子一言。”沈自初含笑应道。 “就知道师父最好了。”墨玉脸上的笑容如同烟花般炸开,张开了双手,给了沈自初一个熊抱。 …… 回到自己院子之后,墨玉就将初春赶了出去,躺在床上看着头顶的承尘,想着什么时候有空,去她的那个歌舞坊瞧瞧,也不知道小桃和牡丹两个人在这里呆的怎么样,分开之后就断了消息了…… 墨玉长出了一口气,怎么办?睡不着。 墨玉从床上再欧了起来,往外瞧了一眼,院子之中的墨衣卫比起前几日守的还要严,赤阳虽说不在,但是如果自己要出去,也不是容易的事情。可是白天躺了那么久,一点都不想睡觉。 墨玉叹了口气,也不打算躲过墨衣卫的视线了,又不是要去做什么坏事,只是去瞧一眼她的歌舞坊,用不着这么躲躲藏藏的,花那么大躲开墨衣卫,不值得,他们跟着反倒不用管暗处的宵小了。 墨玉随意的找了一根发带将头发简单一束,转身从柜子里拿了一身衣裳出来,就着月光一瞧,却是一套红色的襦裙。墨玉皱了皱眉,也没有换下,直接穿上了,将短哨与佛利花玉往腰间一挂,找了一件白色的披风穿上,戴上了兜帽,又寻了一个面具戴上,换了双软靴,然后推门出去了。 墨玉一出门,外面的墨衣卫就有了动静。墨玉也没在意他们是去禀告沈自初了,还是找赤阳去了,自顾自跃上了墙头,提气往芙蓉园外而去。 墨玉落在了围墙外,左右瞧了一眼,催动了蛊虫,确定了大致方向,直接翻上墙头,瞧了一眼附近的地形,便又跳了下来,往街上走去。 墨衣卫跟在暗处,没有上来打扰墨玉,也没有阻止她。墨玉稍稍安心了些,从齐国公门口走过之后,墨玉就走的烦了,直接翻身而起,越过墙头,朝东南方向而去。 “你是谁?”墨玉越过一个墙头之后,便瞧见了一个半躺在屋顶上的少年。 墨玉皱起眉头,看着少年身上的衣着,不像是仆役,只不过怎么瞧都是一副纨绔模样。墨玉没有动,若是这个小少爷不管不顾的叫起来,到好似有些麻烦。 “我是九天上下凡的仙女,你又是谁?”墨玉停下了步子,轻轻的落在了屋檐上的貔貅头顶,淡淡的看着对方。 少年一愣,随即“噗”的一声笑了出来,“你当我是傻的?这世上哪有什么仙女!说,你是谁!” 墨玉鄙夷的翻了个白眼,“我这么说就是告诉你,我不会告诉你我是谁的,你还问!” 少年一滞,眼睛倒是忽的发亮,他坐了起来,笑眯眯的看着墨玉,“小妹妹,咱们交换名字吧。我是齐越,我爷爷是齐国公……” 墨玉嗤笑,正要打断他的话,却听见了远处有人跑过来了。 齐越吓了一跳,差点从屋顶上掉下去,他远远的探着脑袋瞧去,连声道:“惨了惨了,又被发现了。” 墨玉无语的看着齐越,这个傻子,她不要和他说话了,浪费感情!墨玉正要转身离开,却被齐越叫住了。 “喂!你站住!你要走带我一起,不然你小心我叫人过来抓了你!”齐越色厉内荏的威胁道。 墨玉挑眉,转过身来,望了一眼远处,那些还没走过来,她勾唇一笑,“齐越是吧?你不怕我是来杀你的?还让我带你走?” 齐越撇了撇嘴,不屑的看着墨玉,嘲笑的说道:“就你这样的,个子都没我高!” 好生气哦! 墨玉抿着嘴,也不说话了,轻身而起,到了齐越的面前,将他一把抓了起来,朝齐国公府外而去。 齐越刚开始是瞧不上墨玉的,只觉得是个有些轻功的小姑娘,但是当墨玉发挥全力从屋顶上飘过时,还是吓的抱住了墨玉的腰,还不忘记伸出一只手捂住自己的嘴—— 因为怕被发现…… 墨玉除了国公府,就将齐越丢在了地上,冷冷的看了他一眼,就翻身跃上了另一堵围墙。 齐越面色苍白,低头看着自己的左手,左手抓了抓空气,手心中还留存着墨玉腰间冰凉的鞭子的触感,他嘀嘀咕咕的,“那是个什么鞭子?怎么凉凉的?还有花纹?从来没见过啊……” 正文 第168章 笑红尘 墨玉站在墙头,深吸了一口气,跃下墙头,缓步走在大街上。 风将头上戴着的兜帽吹的鼓了起来,绑头发的发带从兜帽之中钻了出来,是与裙子相同的红色,在夜色之中格外醒目。 歌舞坊的位置在第二横街上,距离权利集中地的第四横街只几步路,当初墨玉买在这里的歌舞坊也是为了方便日后行事。倒是今日这么走过去,倒是不远,很是方便。 转角处传来巡逻官兵的脚步声,墨玉皱眉,翻身上了墙头,将自己藏好了,等官兵过去了,才跳了下去。长安城巡逻的官兵没有听说的那么松懈,或许是因为死在牢中杨相之子?墨玉耸了耸肩,与她无关,只要她想离开,没有人能追的上她。 第二横街很快就到了,墨玉停下了脚步,又避开了一波官兵,然后走上前去,将门敲响了。 许久,都没有人来应门。墨玉皱起眉头,明明里面有很多人站着的…… 墨玉解下了腰间鞭子,抬头往上看,瞧准了一道横梁,甩出鞭子勾住了横梁,然后一个翻身跳上了二楼。她推开了临街的窗户,也我不知道是谁的屋子,里面没有人在。墨玉也不拿自己当外人,十分自然的推开了房门,往楼下走去。 “谁?”有人站在楼梯口,惊讶的转头望来。 墨玉停下了步子,仔细的打量了对方一眼,是一个小丫头,十四五岁的样子,瞧着不像是舞姬。 “我找人。”墨玉清浅的嗓音泄出,带着一股不可抗拒。 小丫头来歌舞坊不久,但也是见过一些贵人的,在看到墨玉的那一刻或许还有些不确定,但是当墨玉出口之后,她就知道自己的直觉是对的了。 “这位……姑娘请稍后。”小丫头动作不甚熟练的行了一个礼,捧着盘子匆匆的跑走了。 墨玉没有下楼,就站在楼梯上,静静的等人过来。 小丫头也几个转弯,往厅中跑去,对坐在舞台旁的两个姐姐说道:“桃姐姐,白姐姐,有格姑娘站在楼梯上,不认识的姑娘,八九岁的模样……” 那两人对视了一眼,猛地站了起来,异口同声的问道:“在哪里?” 当小丫头带着小桃与牡丹过来时,墨玉依旧静静的站在楼梯上,就连脸上的面具也没有拿下。小桃与牡丹的身后站着好奇的各色女子,她们的目光在墨玉的身上逡巡着,然后又马上收了回去,直觉告诉她们,墨玉与她们并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小桃,牡丹,好久不见。”墨玉勾起一抹笑,对她们说道。 “姑娘——”小桃含着泪,激动的往楼梯上跑来,还不小心摔了一跤。 牡丹搀起小桃,也是同样的激动,颤着身子,与小桃携手往墨玉走来,“姑娘……” 墨玉扫了一眼楼梯下看着自己的姑娘们,淡淡一笑:“有地方能安静说话吗?” “有有有,姑娘这边请。”小桃脸上马上洋溢着笑容,引着墨玉往楼上走去。 进了屋,墨玉解下了披风,小桃立马伸手,接过了披风,挂在了一旁。墨玉坐在了主位上,小桃和牡丹又忙前忙后的准备茶点,一会担心这个,一会觉得那个不合适,忙活了半天,还是墨玉开口,停了下来,老实的坐在一旁。 “这几年过的如何?”墨玉拿起茶杯,闻了闻,没有喝,她不能喝这种茶,师父说对身体不好。 “要多谢姑娘,给了我们姐妹这样一个好去处。姑娘一直没让开门,我们也不敢擅做主张,倒是姑娘一直养着我们。”小桃低着头,脸上满是感激之情。 牡丹还是那个急脾气,见小桃半天没说到点子上,接话道:“接手歌舞坊之后,我们才知道这个歌舞坊中的舞姬很多,姑娘没有吩咐如何安排她们,我们便决定让她们继续练着。姑娘派来的管事每月都送银子来,偶尔也有一些走投无路的小丫头上门,我们也收留了……” 说着,牡丹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墨玉,见墨玉没有不高兴,也松了口气。 “可以着手准备一下,过几个月可以开张了。”墨玉取下了脸上的面具,偏头想了一会,然后说道:“还没有名字,就叫笑红尘吧。” 小桃与牡丹一愣,然后点头说好,笑红尘这个名字不雅不俗,刚刚好。 墨玉转头看了一眼开了条缝的窗户,说道:“这装修得改改,规矩也得重新定,连带着着一条街的客人,都得往上提一提。” 小桃与牡丹对视了一眼,没有说话,她们早就知道墨玉不是一般人,可是在听到墨玉这可以称得上是吹嘘的话语时,还是觉得有些恍惚。 “对了,姑娘,我们改了名了。”小桃见墨玉收回了视线,笑着说道,“我改了桃夭夭,牡丹加了个白姓。” 墨玉将两人的名字念了一遍,笑着颔首,“不错,挺好的。” “姑娘若不嫌弃,我们姐妹二人,愿意留在笑红尘,为姑娘看一辈子的铺子。”小桃拉着牡丹跪了下来。 墨玉一愣,轻抬了手,“起来吧,也没说不让你们呆着,跪什么?” 小桃与牡丹对视了一眼,五年不见了,姑娘的心思似乎愈发看不透了。她们站了起来,也不敢多说什么,小心翼翼的陪着墨玉坐着。 “我就是心情不太好,你们不用拘谨。”墨玉浅笑着,从袖子里摸出了一块面纱戴上,“下去瞧瞧你们这五年的功夫如何吧,那些姑娘若是练得不错,我有新的安排。” 小桃和牡丹起身,引着墨玉往楼下走去,那些姑娘在他们三人上楼之后,便又回去练舞了。 墨玉没有跟着她们下楼,而是站在二楼,看着下方的舞台中的女子们。她们跳的应该是富贵花,这支舞她之前也在越王宫看到过,是一支比较普遍的舞蹈。凸显了女子的腰肢柔美纤细,一举一动尽显美人的媚态,很多达官贵人都喜欢。 墨玉摇头,“功底不错,可惜舞选的不好。” 小桃一愣,下意识的答道:“这是长安城中最常见的舞……”话没说完,小桃便停了下来,“姑娘可是打算排新舞?” “嗯……”墨玉颔首,抬脚下楼,“太轻易得到的,不会珍惜,这句话对谁来说都一样。无论是谁,都是喜欢清高自傲的女子,因为有征服感,男人该死的占有欲。” 小桃与牡丹惊讶的对视了一眼,彼此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震惊:这样露骨而带着世俗沧桑的话语,不该出自一个九岁女孩的嘴,更何况是玉姑娘这样骄傲的小姑娘,这实在……太违和了! 不过她们两人并没有多说什么,低着头,假装自己没有听见墨玉最后的那句吐槽。 “我会去找一些有才情的女子来,将她们吸收进笑红尘。”墨玉低头想着,既然决定要做了,那就做到最好,做到长安城独一无二的。 “姑娘,这样有才情的姑娘,我们这里也有,只是……”小桃有些犹豫,不知道应不应该说出口。 “我知道。”墨玉颔首,偏头望向舞台上还在跳富贵花的舞姬们,“得不到的永远是最好的,记住这句话。从今天开始,笑红尘不再接待留宿的客人,如果有客人要强行欺负姑娘,就赶出去,记入黑名单,以后再也不许进,就算是达官贵人也是一般。这是歌舞坊,不是青楼勾栏!” 这或许是小桃与牡丹最喜欢墨玉的一点,她们喜欢这个不把她们看做肮脏下贱的妓子的女孩,喜欢这个将她们平等对待的女孩。 “让她们停下来休息吧,明日我拿一些曲子过来,开始唱这些,编舞的话,每晚我会亲自过来,白日你们就练曲子吧。”墨玉缓步走到了舞台下的椅子前,不客气的坐了下来。 已经停下的姑娘们好奇的看着墨玉,然后被小桃和牡丹领着向墨玉行礼。到现在小桃和牡丹也不知道墨玉的全名,只是一直跟着叫玉姑娘,歌舞坊之中的姑娘也这样跟着叫。 墨玉颔首,让她们停了舞蹈,随意的唱着小曲,然后要了纸笔,在桌上写写画画了起来。以前是学习过古代的建筑的,又在越王宫住了那么多年,还去过一趟皇宫,对于这个时代的建筑也有了一些了解,要加上一些现代化的元素,将这个舞台打造的最为漂亮。 小桃和牡丹一直坐在一旁,有些困,又喝茶压住了,让一直唱着小曲的姑娘们轮着休息,吃点点心什么的垫垫肚子。 墨玉直到子时,才将这个舞台画完了,她笑着看着桌上的纸张,缓缓的笑了。 “这……好美……”牡丹坐在墨玉身旁,在看到这个舞台时,也愣了愣,赞美道。 “飞雪玉花台。”墨玉伸手摸着,画中的舞台一共有三层,有些像天坛的圜丘,只不过没有那些扶栏,周边是三圈金莲,每一朵金莲上都点着烛火。整个舞台坐落在水上,水中有莲花莲叶,像是瑶池仙境一般。 “顶上要加帷幔,将整个楼都覆满帷幔,将新鲜的花瓣撒在上面,每日更换。周围的装饰,全部扯下,地砖也要换,屋子的摆设我会让人来修改,还有门外的招牌,你们只要顾歌舞便好。”墨玉将纸放进袖子中,打算回去找师父要一些工匠来打造飞雪玉花台。 夜已经深了,墨玉这才感觉到有些累,她伸了个懒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摆摆手,让唱曲的姑娘停了下来,“别唱了,喝点茶润润喉,回去睡吧。” “谢姑娘。”那个姑娘停了下来,对墨玉行了一礼,然后款款的离开了。 墨玉看了那个姑娘一眼,转头对小桃说道:“明日贴个告示,笑红尘招姑娘,不要卖身契,若有一技之长的,还能上门赎身。写明,笑红尘不接客。” 小桃一愣,犹豫道:“姑娘,这样不好……” 牡丹也有些担心,破坏行情的事情,可不是人人都能做的。 “无妨,不会有人来找你们的麻烦。”墨玉摇头,没忍住打了个哈欠,“找个干净的屋子,我要歇歇。” 小桃和牡丹止住了话头,双双在前带路,“早就知道姑娘会来,一直给姑娘留着最好的屋子,一应物品都是齐全的,没有他人碰过,姑娘可要沐浴?” 墨玉摇头,“不用,出来前洗过了,找一件寝衣给我就好。” 当天晚上,墨玉就睡在了笑红尘,为了不打扰墨玉休息,小桃和牡丹停了第二日一早的排练,将姑娘们都赶回房去了。 墨玉睡的很晚,醒来的时候,已经日上三竿了。她揉了揉眼睛,昨晚上睡得太晚,一不小心就到了这个时候了,墨衣卫依旧在暗处守着,街上已经热闹起来了,不少小贩沿街叫卖着。 墨玉坐起来,懊恼的揉着眉头,睡太晚了,这时候不好出去啊,要是被人看到了,又是一堆事情。墨玉叹了口气,下床,将衣服换好了,也没有把披风穿上,才一推门,就迎上了小桃与牡丹的双眼。 “姑娘醒了?”小桃端着一盆水走了进来,牡丹拿着一盅漱口水递给了墨玉。 墨玉眨了眨眼,自然的接了过来,简单的洗漱了一番,然后将头发高高束起,戴着面纱坐在了桌前。小桃亲自端来了早点,很简单的早点,但是味道不错。墨玉尝了几口,还算满意。 “日头这么高了,我不好从正门出去,有没有偏门后门什么的?”墨玉放下碗筷,转头问道。 “有一个偏门,连着隔壁的酒楼,姑娘倒是可以从那里过去。”牡丹说道。 墨玉颔首,昨夜来的时候,的确看到旁边有一个酒楼,与歌舞坊比邻,只隔着一堵墙。 “既然是酒楼,这个时候必定没有什么客人,我突然从人家的后院走出来,不好。拿纸笔来,我写几个曲子下来,先听她们唱一唱吧。”墨玉挽起袖子,有些无聊的说道。 正文 第169章 病好之后 墨玉换上了披风,中午人太多,戴兜帽显得太惹眼,就只用了面纱。 从酒楼走出来的时候,正好遇上一大波客人出门,墨玉就混在了这些人身后,到了街上,并没有被人发现。 墨玉松了口气,摸了摸自己的头发,低头看了一眼身上的衣裳。 “这样好的料子,却没有什么发饰,倒是委屈了,去逛街!”墨玉摸了摸自己的裙子,然后笑着转过身,从笑红尘的门口走过,往前面的首饰铺子走去了。 齐越骑在马上,双眼随意的瞧着,然后便看到了走在街上的墨玉,双眼一亮,指着她便对身旁的家仆说,“追上去,看她去哪里,别跟太近了!” 墨玉抬脚进了首饰铺子,慢悠悠的瞧了起来。 坐在柜台前的伙计抬头看了一眼,墨玉身上的衣料虽然好,但是她身后也没跟着什么丫鬟之类的,就孤身一人,不像是大主顾,伙计就没有起身去迎客。 墨玉也乐得没有人打扰自己,津津有味的瞧了起来,正拿着一支白玉簪与一支黑檀木簪瞧着时,手中的玉簪就被人抢走了。 这都是什么桥段? 墨玉皱起眉头,也不理会站在自己身旁的这个人,拿着黑檀木簪就转身走到了柜台前,将簪子往桌上一放,对伙计说:“包起来。” 伙计瞥了一眼黑檀木簪,没有动,言语略带轻蔑,“小姑娘,这黑檀木可是最难加工的,费了四个老师傅的十多天的工时才打造出这一支,咱们店就这一支,四百两,不二价!” 墨玉皱起眉头,“我让你包起来,没和你讲价,你包起来就是了。” 齐越把玩着手中的玉簪,嘴角一钩,将玉簪放在了一旁的柜子上,缓步走到了墨玉的身旁,“我给你出了这四百两!” 墨玉的眉头皱的更深了,她转头望向齐越,从他开口的那一刹那她就听出来了,这就是昨天晚上的那个纨绔子! “我看上去像是没钱的吗?”墨玉点着自己的鼻子,没好气的问道。 齐越眉头一挑,笑着倚在柜台上,侧身看着墨玉,“不像吗?” 墨玉翻了个白眼,也不说话,直接从袖子里拿出了一个荷包,数了四张一百两的银票递了过去。 伙计一怔,连忙带着笑,将银票收了起来,“得罪姑娘了,小的有眼不识泰山,这就将姑娘的簪子包起来!” 墨玉见伙计要用妆花锦盒装,皱了皱眉,“不要用那个,我送人的,选个色沉的盒子。” “好嘞!”伙计转手取了一个漆黑漆的檀木盒,仔细的擦了一遍,然后恭敬的递给了墨玉。 墨玉拿了盒子就往外走,心情不好,碰到了个看人低的伙计,换家买。 “哎~”齐越惊奇的看了一眼墨玉,还真的没想到墨玉会直接买了下来,他笑着追了上去,“我还以为你是哪来的小贼呢,怎么还真有钱买?” 墨玉停下脚步,转过头,冷冷的看了齐越一眼,也不好将话说明白了,大街上都是人,她昨天晚上做的事情,若是放出去了,得有不少人找她麻烦。 “小少爷,我与你非亲非故,你跟着我做什么?” 齐越笑着打开了扇子,一下一下摇着,“我觉得这里风景好。”说着,他还压低了声音,凑近来对墨玉说道:“另外,我觉得你在这里用轻功,不太好,这满城的金吾卫呢!” 墨玉觉得气闷,早知道就直接回去了,怎么会碰上这小子?她皱眉,看着齐越,正计算着到底该怎么甩掉他,然后就瞧见了一个人。 墨玉的眼睛一亮,指着齐越的身后,“你知道你爹在逛青楼吗?” “什么?”齐越瞪大了眼睛,猛地转头看去。 墨玉撇了撇嘴,转身就走,几个转弯,就将齐越甩在了身后。 齐越没有瞧见自家亲爹,倒是看到了骑在马上的大皇子与四皇子,他皱起眉头,“什么嘛,这街上就没有青楼……哎?人呢?” 墨玉到了一个小巷子,然后就懒懒的靠在了墙上,拍了拍手,“出来吧。” 躲在暗处的墨衣卫听到命令,没一会就只拿到了墨玉的身前,“姑娘请吩咐。” “我累了,家里不是有采购菜蔬的车吗?让他们绕点路,接了我回去。”墨玉拿着檀木盒,懒懒的说道。 “请姑娘稍候,车马上就到。”墨衣卫拱了拱手,立马离去找马车了。 车子很快就来了,墨玉回到芙蓉园,就躺床上去了。沈自初已经出门去了,墨玉也觉得无聊的很,又不能出去逛,她忽然觉得自己给自己挖了个坑…… “姑娘,听说苏小姐被禁足了?”初春给墨玉削了一个梨。 “嗯,辛苦她了,希望她下次不要那么傻。给人当刀子使。”墨玉接过了梨,要了一口,“还才女呢,就这样的,被人卖了还给人数钱呢!” “姑娘最聪明了!”初春笑着夸赞着,然后又说起杨相,“听说左相被陛下斥责了,说是教女无方。” 墨玉沉默片刻,然后笑了起来,“昨天不是没有来上门道歉吗?可不就是要被陛下骂了?” 杨世谦这是彻底和师父撕破脸了,也难怪,好不容易当个丞相,转眼间师父来了,和自己的主张不同。自己下台了,对方却当了丞相。虽说自己也还是丞相,可是这能一样吗?他什么时候你能回去,这都是皇帝说了算的,长时间不露面,这就是个被免职的节奏。 墨玉笑了起来,说起来,杨世谦那天那么激动,也是和他而死死了有关。说起来,倒是她的功劳,毕竟他儿子是死在她手上的。 墨玉伸了个懒腰,懒懒的躺在床上,宽大的衣袖从手腕处滑落,将整个胳膊都露了出来。师父开示着手对科举舞弊的案子调查了,这势必会与杨世谦对上,不过倒是能得到大皇子的信任,这倒是挺值得的。只是……皇帝想传位给大皇子? 虽然不是嫡,但是占了个长啊。皇后又没有儿子,嫡子还不知道在哪里呢,大皇子继位,倒是不会有什么风波。 只不过,大周朝的太子母家,向来都不是位高权重的角色。如果大皇子要继位,那么他母家公良将军便倒霉了,外戚可不是个好听的名号。 就这样在芙蓉园呆了一个多月,墨玉的“人参药浴”才停了下来,长安城中的人才渐渐的松了口气。 沈相简直太可怕了,都说他是因为自家徒弟被人欺负了,还不能随便上门去打回来,憋着一股气,就守着在科举舞弊案中发呢。这一段时间,官场中人人自危,生怕被沈自初抓到了小辫子,然后被贬谪到了个鸟不生蛋的地方去。 墨玉的身体好转之后,所有人都松了口气,因为沈相并不打算再这么雷厉风行了。而众人也都慢慢的放松了下来,然后对沈自初宠徒弟有了更直观的看法。 墨玉长长的吐了一口气,她扎完马步,直起了身子,缓缓的躺回了睡榻,“终于结束了,总算不用再顶着大太阳,在院子里面扎两个时辰的马步了……” 初春无语,抬头看了一眼沈自初令人搭起来的凉棚,还有一旁摆着的冰盆。沈先生说是罚了姑娘,可是这算罚吗? “姑娘,刚刚赤阳来说,有几张帖子送来,都是些喝茶赏花的帖子,姑娘若是不愿意,回了就是,姑娘身子才好,不去也无事。”初春捧着一叠帖子,说道。 墨玉扫了一眼,然后笑了,“听说杨曼儿也被她爹禁足了,说要等我好了她才能出门?” 初春有些愤愤,虽说自家姑娘不是真病,但是杨相这惩罚也太轻了些! “是,想必现在赴宴,杨小姐也会在场。听说她对姑娘很是不满,或许会有什么小动作。”初春将帖子放在了一旁,“姑娘不去也好,免得烦心。” 墨玉摇头,从桌上拿起扇子,慢慢的摇了起来,“苏晚晴不是被她爹禁足三年吗?她们是手帕交,居然还那么大摇大摆出来玩,不怕让苏晚晴知道了不高兴?” “这你就错了,苏小姐多聪明的人呐,怎么还会跟她呆在一块了?”上官问夏带着尚寻香来了,“你总算扎完马步了,不想出去逛逛?” “不是才恢复吗?不急。”墨玉让人又搬了两个睡榻过来,请上官问夏和尚寻香躺下去。 “你这是打算吊着杨曼儿,等她着急之后,然后出手?”上官问夏挑眉,笑问道。 “这叫什么?你在给沈相报仇吗?”尚寻香眼睛一亮,问道。 墨玉耸了耸肩,没有回话,这是很明显的事情,不管她是为什么,在别人眼中,她对付杨曼儿,就是帮师傅对付杨相的。大的对付大的,小的对付小的,很正常的事情,也不会有人多管。 “下个月齐国公夫人做寿,各个官员的家眷都是得去的,你师父就你一个徒弟,到时候你也躲不开。”上官问夏抓了一个梨咬了一口,她现在是越来越喜欢啃果子吃了。 “那就下个月再出门吧,给她们留点惊喜,每天蒙着面纱,我也不舒服。”墨玉将头发散了,让初春给自己梳头,舒服的眯起了眼。 尚寻香吐了口气,每天跟在上官问夏和墨玉的身边,她都觉得自己变聪明了。每天听的不是宫斗,就是朝堂之下的私斗,要是以后轮到自己了,估计都能相出很多个法子来。 “还有半个月呢,你打算干什么?”上官问夏转过身,看着墨玉。 尚寻香也转了过来,看着躺在中间的墨玉。 “我打算出去骑马,逐月在家里呆着都发霉了,每天都闹腾的厉害。”墨玉甩了甩手,让初春停了,扯了发带,将头发束了起来,“你们别跟着了,我怕给人瞧见,回来给你们带好吃的。” “嘿,你总是这样,小心我们揍你!”上官问夏挥舞着拳头,威胁道。 墨玉无奈的笑着,“你可别生气,我是去放马的,逐月速度太快了,不是一般马能跟上的,你们得吃不少苦。这样吧,今日正好可以去放风了,我带你们去个好地方!” “什么好地方啊,有什么地方是我没见识过的?”上官问夏扬起下巴,瞥了一眼墨玉,这一个多月中,父皇倒是召见过她几次,也得了不少赏赐,不少墙头草都过来溜须拍马了。 “我没见过,是什么样的地方?玉儿说好,必定是好的。”尚寻香笑了起来,“公主不想瞧瞧吗?” 上官问夏抿着嘴,眉头一挑,“那便瞧瞧吧,在哪里?” “在街上,我带你们坐车过去。”墨玉眨了眨眼,然后起身,“我先去洗个澡,你们等我一会!” 说着,墨玉就脱了外衣,朝屋里跑去了。 上官问夏将吃完的梨核丢了,然后坐起来看着尚寻香,“你拦着我做什么,玉儿这性子,咱们要不跟着,又给人欺负了去!” 尚寻香抿嘴笑了,“公主真这么觉得吗?” 上官问夏撇了撇嘴,又躺了回去,“她什么时候吃过亏,就是被人瞧着她吃了亏,可每次都是她给人亏吃,还让人哑口无言的……我们要是不跟着,她做了什么都不知道。” “公主是不喜欢?”尚寻香笑着,倒了一杯茶递给上官问夏。 上官问夏叹了口气,摇头,接过了茶,“她不愿意就不愿意吧,我一个公主,怎么能和她计较。” “那就,多谢公主殿下不杀之恩了!”墨玉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后面,对上官问夏行了一礼,笑道。 “哼,你偷听我们说话做什么?”上官问夏撇嘴,不爽道。 尚寻香抿起了嘴,和墨玉对视了一眼,没有拆穿上官问夏的小傲娇。 “走啦,起来啦,我带你们去看歌舞,保证是你们没瞧过的!”墨玉伸出手,站到了两人中间,一手拉着一个,笑道,“快起来快起来,还请你们吃最好吃的糕点,今天我请客,不要和我客气……” 正文 第170章 悲喜不通 墨玉没让上官问夏坐她的马车,三个人一起挤上了墨玉的那一辆,没一会,马车就停在了一家正停业装修的酒楼前。 上官问夏皱眉,她看着面前的酒楼,虽然没有说什么,跟着墨玉进去了,但还是有些闷闷的。才一进来,上官问夏就停了脚步,“玉儿,你不是说看歌舞?” 尚寻香也疑惑的转过了头,“是啊,这是个停业的酒楼啊……” 墨玉对她们眨了眨眼,“谁说我们来这里了?跟我走!” 赤阳跟在三个小姑娘身后,一脸无奈,然后看着她们进了后院,从那扇门走了进去,脸上严肃的表情瞬间崩塌了,“怎么又来这里?” 墨玉自然是不会理会赤阳的,就算知道赤阳不乐意来这里,她也照来不误。墨玉进门之后,瞬间就没了刚刚那副端着的模样,整个浪荡公子哥附身似的,摇着扇子潇洒的走了进去。 “姑娘来了,还不去找两位姐姐!” 有熟识的舞姬注意到了从后门进来的墨玉,看了一眼她身后跟着的两个衣着同样不凡的小姑娘,笑着对里面招手道:“姑娘快进来,昨日学的新曲子都已经排上了,和姑娘说的一般无二,效果是极好的。” 上官问夏吃惊的看着墨玉,刚刚从门口路过的时候,她当然注意到了这里是一个歌舞坊,右相的小徒弟带她一个公主来逛这下九流的地方?还并着阁老的孙女?这要是传出去了,得让言官参个够本! 尚寻香已经对墨玉的各种“事迹”见怪不怪了,但是在意识到这里究竟是个什么地方,还是狠狠的惊讶了一番,“玉儿,这里,不会是……” “就是你们想的那样,我开的歌舞坊,还不进来!站院子里等着人瞧呢?”墨玉嘻嘻一笑,将扇子一收,拽着两个人走入了笑红尘。 “才完工的台子,姑娘这就来瞧了?”小桃捧着一个茶盘出来,她有些惊讶的看了一眼墨玉手拉着的两个小姑娘,不过那一抹惊讶很快就藏了起来,笑着在前面引着路,“姑娘这边请,是要先瞧瞧台子吗?” 上官问夏知道这里不是个好去处,若是被人知道了她来这里,许是要吃不少挂落。可是看着墨玉这样自然的进来,又熟门熟路的在里面穿梭着,一下子就不怕了,好奇占据了大部分畏惧。 尚寻香挣脱不开墨玉的手,又不敢看那些衣着“不同”的舞姬,低着头,小媳妇似的被拽着进了大堂。 “看,这就是我亲手设计的飞雪玉花台。”墨玉松开了两人,抬手拍了三下,“姑娘们,拿出你们的本领来,今日我这两位娇客若是笑了,姑娘我重重有赏!” “是——”舞姬们莺莺燕燕的应着,原本散乱的站位没一会就变得整齐划一,有姑娘先上台去,人还未至,歌声却先扬了起来。 墨玉抿嘴一笑,将外袍解了下来,然后坐在了最前面的椅子上。对还呆立在原地的上官问夏与尚寻香拍了拍边上的椅子,“还不过来?这可是我叫人打的上好的黑檀木圈椅,满长安的店,就我这里最多!” 上官问夏无语的看了一眼墨玉,然后沉默的走了过去,坐到了墨玉的身旁。尚寻香也咬着嘴唇,什么话也没说,老老实实的坐到了另一边,端端正正的坐在椅子上。 墨玉看了两人一眼,笑而不语,就算这时候再怎么端着,环境变了,人也得变。 小桃很有颜色的没有上来打扰,而是静静的立在后面,给三人端茶递水送点心。牡丹远远地站着,在接收到了墨玉的眼神之后,看了她身旁的两个小姑娘,浅浅一笑,然后让人将帘子尽数拉上,还把灯也给熄了。 “怎么了?”才渐渐放松下来的上官问夏,见周围一黑,瞬间警觉了起来。 尚寻香也觉得有些害怕,伸手拉住了墨玉的袖子,声音有些颤抖:“玉儿……” “慌什么,说了这是我的地方,没人敢怎么样的!”墨玉伸手拍了拍她们两人的肩膀,然后让小桃端了一盏小灯放在了跟前。 小灯端来了,上官问夏与尚寻香放松了一些,无论什么时候,人们总是对光明有着莫名的执着。 台上的舞姬缓缓的舞了起来,不像是往常那般柔软的舞姿,动作也没有那么妖娆,配上乐声,竟然像是天上的仙女,不食人间烟火,只让人慢慢的融入了这曲子之中去…… 上官问夏若有所思,她不是没见过好的舞姬,可是那些好的舞姬,也不会像这样只跳一些不俗的舞,多数都是在引诱台下的人,而这里的舞姬……上官问夏不想承认,可是却不得不佩服,她们是在跳这首曲子,而不是在搔首弄姿。 “这是……什么曲子?”尚寻香有些酸酸的,“词里什么都没有,可是我总觉得是一个很悲伤的故事,唱歌的人在找什么?” 墨玉默了一会,然后轻轻的牵起了嘴角,“不见长安。这是一个男人谱的曲,填的词,他失去了他的姑娘,就在这个长安城之中。他曾经回来过,渔船,青石板,炊烟袅袅,长安街熙熙攘攘,重重楼阁浩浩殿堂,长安城还是这样的美,可是真正留在他心底的人没有了,他离开了长安,再也没有回来……” 这是她的小私心,她想要将前世听过的每一首曲子都谱写出来,放在笑红尘,师母可以是穿越者,她也是,那么会不会还有更多的穿越者呢?她知道这是一件极为冒险的事情,可是她忍不住。 “不见长安……”上官问夏念着这个名字,眨了眨眼,轻轻的笑了,“长安,的确不是个好地方……” 上官问夏拿起茶杯,将里面的茶水一饮而尽,她看着台上跳着舞的女子们,在听了这个故事之后,忽然明白了她们在跳什么,她们在以一种极为隐晦的舞蹈,跳着这首歌背后的故事。 “你要卖故事吗?”尚寻香转过头来,问墨玉。 墨玉摇头,“不,这里只是一个歌舞坊,哪有什么故事,这又不是茶楼,同心者自然懂。” “说的是,那些什么文人墨客,不是都喜欢做这些似懂非懂的玩意吗?”上官问夏笑了,捻着桌上的点心,小口的咬着。 “你这歌舞坊,可有名字?”尚寻香也拿起了茶杯,台上的一曲完了,又接上了一曲新的。 “笑红尘。”墨玉也拿了一块糕点,笑道,“名字如何?” “也不知道是你在笑红尘,还是红尘在笑你。”上官问夏抿着嘴,看着台上的新一个曲子,这一首曲子很欢快,但是隐含着淡淡的忧伤。明明什么也没有表现出来,可是那满场的红,那欢乐的曲调,怎么看怎么觉得这不是个好故事。 “我怎么觉得……”尚寻香犹豫的看了一眼墨玉。 “你没感觉错……”墨玉浅笑着,“笑红尘的曲子,都过了我的手,真正的喜乐不过十之一二。” “为什么?”上官问夏惊讶了,在她看来,墨玉这样小的年纪,怎么能喜欢这些伤伤感感的曲子,这是不合常理的。 “人的悲伤并不相通,”墨玉拿起了茶杯,“但是在听到与自己无甚干系的他人的痛苦,总是会象征性的挤些眼泪出来,以表达自己对现有生活状态的满足,顺便祭奠一下这些暂时牵动了他们心的陌生人。有时候,对于陌生人,人们的耐心会更好。” 坐在墨玉两旁的两个小姑娘怔楞着,竟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她们愣愣的看着墨玉,忽然觉得这样子的墨玉有些可怕。 墨玉放下茶杯,转头看了一眼愣愣的看着自己的两人,笑了,“我是不是没告诉过你们,我曾经是一个孤儿,五岁时,才拜入师父的门下。” 上官问夏与尚寻香对视了一眼,下意识的觉得这个话题并不是个好的,但是又不知道该怎么扯开话头。 墨玉轻轻的笑了笑,“不要在意这些细节,我只是告诉你们,悲伤的曲子,更能牵动人心。那些真正喜庆的乐曲,听得多了,便成了奢靡。” “玉儿,这歌舞坊,你打算什么时候开张?”上官问夏换了一个话题。 墨玉摇头,“不知道呢,想等到今年冬天的第一场雪,我给你们做一个邀请卡啊?” “啊?邀请卡?”尚寻香不解的问道。 “我的地方,可不是谁想来就能来的,第一批的客人,总是要好好的挑选,亲自送上请帖,并附上一张邀请卡,与证明身份的小礼物。而这天之后,想要进笑红尘看表演的,只能通过这些第一批客人的推荐,才能获得资格。每个月,这样级别的表演,只有一场。”墨玉翘起了二郎腿,靠在椅子上,嘴角微勾着,挑起一抹淡笑。 “你,要邀请朝廷官员?”上官问夏震惊的问道,“玉儿,言官会……” “我师父挡着呢,怕什么?”墨玉勾起嘴角,她就是要言官参奏,这能给她的笑红尘增加更多的话题度。 至于朝廷?皇帝巴不得有这么个地方,让他看看他的臣子都在下面做些什么呢。只要有一个人来了,那些住在马蜂窝里的大臣们,就会蜂拥而至,你的同僚和上司们都去了,你还会呆在家里吗?一个月只有一次,一年只有十二次,谁会就这么错过了? 有师父在,就有墨衣卫在,有墨衣卫在,就不怕有皇帝看不到的地方,那还担心什么?言官就算参了笑红尘,皇帝也只会一笑了之。只是民生之本,只是一个歌舞坊,舞姬又不陪宿,比之青楼勾栏更清白,若是要将笑红尘拍下,那些楼子又该如何? “玉儿,你的胆子太大了……”尚寻香张了张嘴,想要劝解,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有规矩的地方,就不怕人去参奏,我这里的歌姬舞姬,不会卖身,若有人敢在这里闹事,那就赶出去,加入黑名单,再也不许他进来,连带着介绍他进来的那人,一年内也不得踏入笑红尘半步。若有什么姑娘想要入我的歌舞坊,便来就是,同样的规矩不变,不教这些女子再受了欺负!”墨玉懒懒的靠在椅背上,将鞋脱了,脚搁在了桌上,捧着茶看着台上的舞。 上官问夏见到墨玉这极其没规矩的坐姿之后,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算了算了,若是她真的做的出格了,自有沈相看着,还轮的到谁来管不曾?上官问夏也放松了些,至少坐姿没那么端着了,也懒懒的靠在了椅背上。 尚寻香还没消化墨玉刚刚说的话,她觉得自己的脑子不够用,但是边上的两个人都极其淡定,她似乎反应过度也不是个事,慢慢的也松了下来,倚着扶手吃起了点心。 台上的一曲接着一曲,每一曲都是独一无二的,每一曲之后,都让人觉得不会再有更好的了,却偏偏出现了更牵动人心的。上官问夏与尚寻香坐在桌前,痴痴的看了一幕又一幕,不光是在听曲,更是在看这曲中的故事,猜着这里应该是个什么情节,谱曲的人心里所想的是什么。 墨玉起身时,两人正沉浸在曲子中无法自拔,墨玉也不打扰她们,悄悄的从一旁走过,来到了入门处。 “姑娘来了?”牡丹朝她一笑,指着墙上的一块水沉木所制大木牌,最上边写了“黑名单”三个字,“姑娘说的牌子制好了,没有太显眼,但若是刻了字,用心瞧的人都能记住。” “嗯,往后,笑红尘的黑名单,会成为全长安的模板,在上面出现过的人,都会被人瞧不起。”墨玉笑着点头,满意的看着这一块牌子。 牡丹有些担心,但还是没有说出口,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墨玉看上去,不像是这样做事没有半点把握的人。 “姑娘可还要添点什么?” 墨玉转过身,环视一圈,“我让人送些古董来妆点门楣,开张之后,我找几个人来这里守着,不会出乱子,该干什么干什么,先练着吧,今日这水平只是刚好,还能更好,告示放出去,将每一个有意的女子都吸引来,护着她们不出事,若是有事便来找我。” 正文 第171章 瞒天过海 这天,三个姑娘在笑红尘呆了一下午,直到天色渐暗,才恋恋不舍的离去。 “我还不知道,男人们的去处,原来竟是这样的有趣。”上官问夏回宫前,留下了这样的一句话。 尚寻香跟在她的身后,依旧是那样温和大方,她与墨玉行了一礼,然后也坐上了自己的马车回家了。 目送两人回去,墨玉才转身进府。今日她“病愈”,还出去逛了半下午,亲自回来送上官问夏和尚寻香出门,想必这时候,这个消息已经传遍整个长安城了。 芙蓉园的大门被关上了,墨玉快步往自己的院子走去,赤阳亦步亦趋的跟在身后,想要说什么,却又不敢说。 “东西准备好了吗?”墨玉转过头,问道。 赤阳立马苦下了脸,“姑娘,不是属下不愿意,主上临走前吩咐了,姑娘不可随意外出。” 墨玉挑眉,“师父是今日才告诉我他今日要出远门,你告诉我,师父和你说了不许我出去?赤阳,你什么时候胆子变大了?” 赤阳抿着嘴,没有说话,也不敢反驳墨玉的话,低着头,犟着,站在墨玉的身前,不让她离开。 “初春。”墨玉冷下脸,唤道。 “姑娘,奴婢在。”初春从一旁走了出来,躬身而立。 “收拾一下我的骑装,让人备水,我要沐浴,备一份干粮,今晚我要去郊外。”墨玉一掌拍向赤阳,逼得他躲开之后,迅速绕过了他,往自己的院子走去。 赤阳一愣,他转头看向墨玉,“姑娘,外面危险,你真的不能随意出门……” 莫雨没有理会赤阳的各种提醒,她的寿命即将到期了,如果这次还不赶紧使用血嗜,她又会遇上两个月前的困境。而这次,师父绝对不会再放她一个人呆着了。 墨玉以最快的速度洗了澡,换了一身箭袖黑袍,将头发高高的束起,寻了黑布蒙了面,然后就准备出去了。只不过才一推开院门,赤阳便直挺挺的站在门外,“姑娘,您不可以出去。” 墨玉眯起了眼,“今日逐月闹腾的很厉害,你不是不知道。你有办法让它吃草吗?它被关了一个月了,瘦了一圈了,我只是出去溜溜马。” 赤阳没有说话,但是他没有动弹一分的身影,正好说明了他的决定,他不会离开的。 墨玉渐渐的沉下了脸,就算沈自初将赤阳交给了她,可是严格意义上,赤阳还是只听从沈自初的命令。在沈自初忙碌的时候,绝对不允许自己做什么时期破坏沈自初的安排。可是……她墨玉,从一生来,就与墨玉使不是一条路上的人。 墨玉解下了腰间的佛利花玉,在手指上绕了一圈,抬起来,放在了赤阳的眼前,“告诉我,这是什么?” 赤阳抿着嘴,撇过了头,没有说话。 “这是佛利花玉,师父不在的时候,我说了算。你爱跟不跟,你不跟大有其他人跟着,初春,将我房里的锦盒拿来,叫给赤阳,让他给师父送去,这是顶重要的东西!”墨玉冷着脸,甩手离开了。 赤阳想要蛛丝航区,却被初春叫住了,“赤阳,沈先生曾说过,我们都是奴才,姑娘是主子。” 赤阳的脚步一顿,他恼怒的转过了头,对初春吼道:“姑娘这样出去太危险了!” “姑娘的轻功就连你也赶不上,有事姑娘大可逃跑。若是你跟着,姑娘说不定还要顾着你,就算你能拦住那些歹人,姑娘照样能跑了,你去不去都是没所谓的!”初春瞥了一眼赤阳,转身进了屋,“等着,我取东西来给你。” 赤阳无力的垂着头,从姑娘小时候他就看出来了,这个女孩子只能顺着来,不能逆着。佛则,他是绝对无法改变她的心意的,而她则会一直这样往前走着…… 墨玉让人将逐月送出了城,在郊外等着。她换了一身衣服之后,就凭着轻功从一堵堵的围墙上越过,往西城门而去。 墨衣卫刚开始还能跟在墨玉的身后,但是渐渐的就被甩远了。墨衣卫不敢惊动附近的人,脚步却越来越远,直到墨玉的影子都瞧不到了。 “姑娘去了哪里?”一名墨衣卫停了下来,喘着粗气,问道。 很快就有消息传来,墨玉已经出了西城门,骑上了逐月,往林子里而去了。有一些墨衣卫骑马跟在后面。 …… 墨玉没有用鞭子,被放出芙蓉园的逐月撒了欢,速度愈发的快了,朝林子深处而去。 “逐月,你可得悠着点,别被人抓住了,我离开一会,你自己玩着?”墨玉伸手摸了摸逐月的脖子,然后一跃而起。 青雪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了,从林子顶端俯落而下,悄无声息的到了墨玉的头顶。 逐月嘶鸣一声,四个蹄子愈发的快了,一下接着一下,速度更快的往林子深处跑去。 墨玉看了一眼逐月,在空中一个翻身,落到了青雪的悲伤,接着青雪这个着力点,往上轻轻一跃吹响了腰间的短哨。 一声尖啸声响起,白雪庞大的身影出现在夜空之中,让墨玉稳稳的驮在了背上。 墨玉伸出手,轻轻的抚摸着白雪头顶的羽毛,“好久不见,你又长大了,我们走吧,时间不多了……” …… 白雪驮着墨玉落在了一处别庄前。 墨玉转过身,轻轻地拍了拍白雪的翅膀,“辛苦你了,趁着没有人,先躲起来,待会我叫你了,你再出来,我先进去瞧瞧……” 墨玉等白雪离开之后,翻身越过了围墙,站在了花墙下。 现下还早,前面有人走过,墨玉静静的站在暗处没有动。 “今日两位公子也不知道在说些什么,都不让人伺候了。”一个婢女拉着另一个婢女的手往一旁走去。 “不知道,也不是经常这样,咱们还乐得轻松呢!”那一个婢女笑着,指着前面的花,“前几日公子不是说那花好看吗?咱们今日多摘些,许是今晚……” 婢女娇羞的一笑,绯红的脸蛋低了下去,连带着另一个也羞红了脸。 墨玉无聊的打了个哈欠,弹了两只蛊虫附到了她们的身上。不出所料,蛊虫受到了反噬,但是在察觉到墨玉身上的蛊王气息时,就迅速的蛰伏了下来。 墨玉眯起眼,令那两只蛊虫将两个婢女体内的蛊虫吞了,然后催动蛊虫,让那两个婢女往自己这里走来。 墨玉没有从花墙下站出来,而是引着两个婢女走进来,站到了阴影处。 “我问你们,你们的来历?”墨玉冷冷的看着眼前的两人。 婢女的脸上满是惊恐,她们无法看到同伴的脸,就连大声呼救也不能做到,只能长大了嘴看着墨玉,“你……你是……” “不认识了吗?需要我给你们提醒吗?”墨玉见这状况,就明白了个大概,她靠在墙上,冷笑一声,“我姓越……” 婢女的脸色瞬间变了,越可不是谁都能姓的,而这个年纪的,还能控制了她们的越姓女孩,想必也只有…… “想到我是谁了?”墨玉勾起了嘴角,“乖乖的告诉我,这里住着的,是我的哪两位哥哥?” 婢女抿着嘴,想要咬舌自尽。 墨玉眼神一冷,催动了蛊王。两个婢女脸上浮现出了一丝痛苦之色,无声的倒在了地上,五息断绝,死了。 墨玉眯起眼,低头看着自己的手,“什么时候这么厉害了?只是那么简单的一个小咒术,就死了?早知道就用血嗜了……” 墨玉倒也不在意这两个“护主”的“忠仆”,耸了耸肩,将附近的蛇鼠召唤了出来。夏日里,这些东西特别多,不一会就将两具尸体处理干净了。墨玉拍了拍手,换上了婢女的衣裳,随意挽了个髻,往前院而去了。 “微风摇紫叶,轻露拂朱房。中池所以绿,待我泛红光。” 墨玉在逛了大半个别院之后,嗤笑一声,“姐姐我在外面受苦受难,结果你们拿着这些钱在这里作威作福,还想致我于死地?可笑,不知道什么是蛊王是吗?” “那个丫鬟,你在这里做什么?”有人在身后喝住了墨玉的脚步。 墨玉挑眉,缓缓的转过身,也不行礼,就站在原地,淡淡的看着那名护卫打扮的男子。 男子皱起眉,疑惑的看着墨玉,“你是哪个院的?” 墨玉浅浅的笑着,对男子招了招手,“你过来……” 男子警惕了几分,冷下脸,厉声呵斥道:“少来这一套,说,你是哪个院的?” “我那两个哥哥的手下微免也太放松了些,你瞧着我像是丫鬟吗?”墨玉含笑,歪头看着对方。 “你……你是谁?”男子皱起眉头,退后了半步,将腰间的佩刀拔出了一半。 “啧啧啧……”墨玉摇头,朝前走了一步,“没想过是谁会来找他们的麻烦吗?才过了五年,就那么快忘了?吞了我的钱,还要与上官家的人串通来杀我们兄妹,你觉得我咽的下这口气?” “你……墨玉公主?”男子惊讶,他想要拔出刀来,身子却僵住了,整个人直挺挺的倒了下去。 “也太弱了些,有个不认识的人出现在这里,竟然连一点警惕性都没有,难道我的脸就那没有迷惑性?还是你觉得我太小了,不像是个坏人?”墨玉抚着自己的脸,娇娇的笑了。 月亮已经升起来了,到了头顶,墨玉无奈的叹了口气,“算了,我的时间不多,就不去见我那两个哥哥了,这座别院里的人,一个也别想跑!” 墨玉的身下忽然涌出了黑漆漆的,成群结队的蛊虫,我那个是一周散了开去,连带着周围原有的,形成了一个客观的“黑洞”,将所过之处的生命,尽数吞噬了。 墨玉站在树下,静静的等了小半个时辰,知道她留在门外的蛊虫有了动静,才迅速的开始收网。 别院之中的尸体没有来得及收拾,墨玉催动了老鼠,将灯油推翻了,别院从各处燃起了火。 墨玉眯起眼,门外的人已经快闯进来了,她吹响了腰间的短哨,将白雪召唤了下来…… 上官时坐在马车内,皱着眉头掀起了车帘,“不是杨相门客所住的地方吗?怎的还要这样长……” 上官时的话没有说完,他长大了嘴,看着一只白色的大鸟从别院之中飞了出来,背上好像还站着一个黑色的人影,正冷冷的望过来。 “那……是什么?”上官时的声音有些颤抖,他的直觉告诉他,这个别院之中,可能发生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四殿下,别院之中起了火……”有侍卫来禀告。 上官时的心一颤,他猛地转过头,“人呢?里面的人呢?” 侍卫有些犹豫,他抬起头,看了一眼同样脸色不好看的上官时,干巴巴的答道:“回殿下,里面的人……都死了……” 动用血嗜大阵,一下子吞噬了数百条人命,墨玉觉得很不舒服,身上的经络似乎要爆开一般痛苦。墨玉强忍着不适,回到了那片林子,也没顾得上去寻逐月,让白雪将自己放在了地上,盘膝坐了下来,开始调息。 那别院之中也不知道有多少习武之人,这样庞杂的内力,充沛的厉害,在她的身上不断的冲撞着,若是不能快速将这些内力化为己用,反倒是会遭到反噬。 墨玉第一次讨厌这样多的内力! 不知道是不是直觉,逐月很快就从远处跑了过来,围在墨玉的身旁,小心翼翼的嗅着,有些紧张的停在墨玉身旁。 墨衣卫也很快就赶了过来,他们一直跟在逐月的身后,循着逐月的马蹄印跑着,突然一下子见到了停下来的逐月,差点没反应过来。 “姑娘,姑娘你怎么了?”有反应快的,连忙下了马跑了过来,关切的问道。 墨玉皱着眉头,忍着痛苦,问道,“身上带了药吗?化内力的,给我半丸,我内力不稳……” 墨衣卫的动作很快,马上就有人将药丸送了上来,墨玉咬了半颗,将另外半颗吐了,盘膝坐着,缓缓的将身上的内力一丝丝的吸纳入自己的身体…… 正文 第172章 一支发簪 将体内的内力尽数吸收之后,墨玉才睁开眼。 “姑娘,您可有不适?”一名墨衣卫上前问道。 墨玉捏了捏拳头,觉得身上有用不完的力量,她笑着摇头,吹响了短哨,将逐月唤了回来,“走吧,我们回去。” 墨衣卫仔细的观察了一下墨玉的反应,没有发现墨玉的不妥,然后才松了口气,跟着墨玉翻身上马,回城去了。 墨玉忽然觉得这样的日子很是舒适,没有赤阳在一旁盯着,什么事情都可以由自己做主,反正这些墨衣卫是不敢对自己的决定作出质疑的。 墨玉端坐在澳门背上,没有催促逐月,沿着小道,缓缓的往城内而去。人一旦得到了自由,就不会甘于在狭小的空间之中活动。 回城时,墨衣卫先一步与城门吏沟通了一番。城门吏转头看了一眼端坐在马背上的墨玉,抬手直接放行了,并没有阻拦。 墨玉微微勾起嘴角,其实,也不是所有人都接触不到墨衣卫,有可能他们就站在你的身边。 “姑娘,主上提前回来了,半个时辰后押解犯官入城。”墨衣卫上前来,对墨玉拱手说道。 墨玉沉思了片刻,然后笑着摆了摆手,“第二横街上都是官衙,师父断不会押解人犯走这条街,第四横街!咱们去清风明月楼,等师傅过来。” 墨玉之前有一家歌舞坊,这事在墨衣卫之中广为流传,不少人对此不置可否,在听说墨玉要开张这家歌舞坊之后,个个都陷入了沉默,总觉得自家主子的好名声会被她给破坏掉。 而当墨玉又买下了隔壁的清风明月楼之后,众人了解了,这是一个掩护姑娘进出的存在,不能有所失误,因此墨衣卫对清风明月楼,比保护笑红尘还要尽心尽力。 齐越觉得自己真是赚了,每次上街,都能碰上这个小丫头。他从茶楼中走出来,也没有骑马,不动声色的跟了上去。 “小丫头居然换了男装?”齐越扫了一眼墨玉脚上沾上的泥土,摸着下巴笑了,“原来昨天晚上是出城去了……” “少爷,那小娘子身边跟着不少人呢!”齐越身边的仆人苦着一张脸,看着样子就不是好招惹的人,怎么自家少爷又犯病了?可别沾上小国公的坏毛病啊。 齐越见墨玉进了清风明月楼,脚步一顿,扫了一眼门外的一副对联,挑眉念道:“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什么嘛,一点也不工整……” 齐越的话一顿,然后皱起眉来,“好大的口气!” 说着齐越就抬脚要往里走,一旁的仆人见状,连忙将其拦了下来,“少爷啊,那酒楼正歇业着呢。” 齐越皱起眉头,这才注意到,然后又回过神来,“那酒楼,之前不是叫这个名字,换老板了?” 仆人摇头,“不知道,听说一个月前就被买下来了,一直在做装潢,也不知道再搞什么,进进出出的人,今日倒是停下来了。” 齐越眯起眼,十三四岁的少年,眼中闪过一道精光,“既然是歇业的酒楼,能进去的,就只有主家了,这是那小丫头买下的酒楼!” 仆人低着头,不敢说话。那姑娘一看就是个厉害角色,虽然蒙着面,但是那一双眼睛亮的很,怎么瞧都不像是普通人家的女儿。而这第四横街上的铺子,哪一家不是背有靠山的?有哪个无权无势的人能随意买下这偌大一个酒楼? 齐越皱起眉头,抬脚朝酒楼对面的一家茶楼走去,“二楼,找个包间,能看到对面酒楼的。” 小二手脚很是麻利,许是这样的事见多了,熟门熟路的引着齐越进了一间二楼的包间,“小爷想喝些什么?” 齐越随意点了一壶茶,两个点心,就将店小二支出去了。他一直坐在窗户旁,瞧着对面的酒楼,却什么也没有看到。正以为墨玉不会出现时,却看到了对面的窗被推开了,一个带着面纱的俏丽小姑娘坐在了窗边。 她有着白里透红的杏仁小脸,身穿一件驼色月季花十样锦上衣,石榴红团花事事如意下裙。乌黑亮泽的青丝,绾了一个别致的朝月髻,云鬓中插着一支云形玳瑁簪,肤如凝脂的手上戴着一个珊瑚手钏…… 齐越眼睛一亮,打开了扇子,遮住了自己的半张脸,仔细的打量了一番墨玉的长相。虽说看不到下半张脸,但也能从眉眼看出来,她面纱下的脸应该不错。 “不过……是住在酒楼里吗?居然还换了衣裳,那她晚上为什么会路过齐国公府?”齐越摸着下巴,自言自语着。 齐越的思考还没有结束,前面就传来的一阵骚动声,他皱起眉头,往外望去,“前面怎么了?” 这个时候应该是早朝,这样早的时辰,在这第四横街上,不会有这样大的动静才对。 仆人往外看了一眼,然后迟疑的转过身来,“好像是四殿下与右相,身后跟着囚车,不知道是在做什么……” 齐越皱起眉头,他望向对面的墨玉,心中隐隐有了猜测。齐越往下望去,然后身子一震,他看到了一样怎么也不会想到的东西,出现在了沈自初的头上。 齐越死死的盯着沈自初头上的发簪,那是一个月之前他从那小丫头的手上见过的黑檀木簪。虽说店家当时有夸大的嫌疑,但是这样好材质的簪子,不是随处可见的。那上面的花纹,也不是每一支簪子都一模一样的,此时更是出现在了当朝右相沈自初的头上…… 齐越惊讶的抬起头,望向正笑眯了眼看着街上人群的墨玉,惊叫道:“怎么可能?” “少爷,怎么了?”仆人疑惑的看了过来,自家少爷不是傻了吧?怎么今天一点都不正常? 齐越没有理会仆人的问话,在看过来的那一瞬间,将窗户关上了,背靠着墙,脑中思绪纷乱,一个个令人震惊的想法冒了出来。 能与右相这样亲近的,随手买的发簪戴在他头顶的,这样大年纪的女孩,除了那个玉姑娘还能有谁? 可是,那时候,这个玉姑娘,不是说病的快死了吗? 齐越的呼吸变得深了,他推开一条缝,想要再看了一眼坐在窗边的墨玉,对方却不见了。齐越长长的出了口气,不知道是庆幸,还是别的什么。 那天晚上他瞧得真真的,这个小丫头怎么可能有病?活蹦乱跳的,还有这样好的轻功,就连跟着爷爷上过战场的护卫们也没有这样好的身手。 而如果她就是玉姑娘,那她不就是没有病?如果她没有病,为什么要说自己有病?沈自初是同一天被封微右相的,这两件事有什么联系吗?还是沈自初的徒弟因为左相和尚书令的女儿快死了,可以得到什么好处? 齐越虽然走鸡逗狗,不学无术,但也不是一个不问世事的人。都是世家子弟,谁不知道谁?这点政治觉悟可以说是从小练就的,而如果他的猜测是真的…… 齐越不敢往下想下去了,他结了账,匆匆的赶回了家,只是站在齐国公府门前时,犹豫了,他该怎么说?家里一件没有人在朝为官了,而且他没有证据,而且……那丫头的脸都没有瞧过?就凭一双眼睛? 齐越犹豫了,他站在门口,久久的看着牌匾,没有进去,也没有离开。 “少爷,您瞧什么呢?”站在门口的护卫实在忍不住,出口问道。 齐越回过神来,有些茫然的看着护卫,不知道自己应该做些什么。 “少爷是累了吗?回家歇歇吧,国公爷正在下棋呢,若是少爷陪着下一局,许是能笑上一整天。”护卫建议道。 齐越一愣,随即笑了,他管那么多做什么?皇帝把爷爷从边境召了回来,虽说给了一个国公的虚号,可这是爷爷想要的吗?不是的,他只想保家卫国,可是皇帝不信任他们,或者说,不信任所有的武将,尤其是有战功的前朝武将。 “管这多做什么?”齐越一甩袖子,迈步进了门,“爷爷在哪里?” 这些事与他们国公府有什么关系?沈自初是皇帝亲自迎回来的,也是皇帝亲自封的右相,ga管他和左相斗成什么样?与国公府更无半分关系! …… 墨玉笑着与沈自初对视了一眼。 赤阳跟在沈自初的身后,沉默的没有说话。倒是沈自初,笑着摸了摸头上的发簪,对墨玉点了点头。 墨玉笑眯了眼,趴在窗台上,对一旁的墨衣卫说道:“去问问,师父今晚上是否要回来,若是回来,让人多摘些荷叶,今晚我要亲自下厨给师父做饭吃。” 墨衣卫一愣,随即恭敬的应了是,便退了下去。 墨玉脸上的笑淡了些,她扫了一眼对面茶楼关上了的窗,齐国公府上的小公子,似乎对她很感兴趣嘛?墨玉皱起眉头,不对,他的性子,不像是会避开她的,是哪里出了问题? 很快,墨玉就想到了。 师父头上的发簪,买的时候,齐越也在一边,他认识这发簪! 墨玉的身上出了一阵汗,她怎么忘了这件事?那天是她“病”的第一天,这就出了门,还被人发现了,若是齐越将这件事说出去…… 墨玉的眼神冷冽了下来,她转过头,“传话给师父,我给他买发簪时,被齐越看见了,他或许知道了我并没有生病的事。” 墨衣卫也明白事情非同小可,立马转身离开了,去通知沈自初这件事。墨玉转过头,冷冷的看了一眼对面茶楼,起身离开了,往笑红尘走去。 小桃和牡丹在墨玉进来的时候,就迎了上来,但是见墨玉的脸色并不好看,两人识趣的没有如以往一般多话。吩咐了姑娘上台表演,恭敬的在墨玉身边伺候茶水。 墨玉脸上戴了面纱,没有喝茶,也没有吃点心,冷冷的看着台上的姑娘们。 姑娘们察觉到了墨玉身上传来的压力,动作渐渐的变得僵硬了起来,就连歌声也有了影响,声线不稳了起来。 墨玉皱起眉,抬手打断了表演,冷声道:“往后你们都是要表演给达官贵人们看的,他们身上的气势比我更甚,你们也这个状态上台吗?” 姑娘们呐呐的站在台上,羞愧的低下了头。只是心中如何想的,却是不知。 小桃与牡丹对视了一眼,看到了彼此眼中的惊讶。墨玉向来都是温和友善的,对于笑红尘之中的姑娘们也从来没有瞧不起,这让很多人对她有好感。虽说她平日里对人疏离,可从不会让人觉得不舒服,而今日…… 墨玉皱起眉头,有些烦躁的将袖子挽了起来,挥了挥手,“重来,今日在我面前,你们表现不好不会有什么事情,可若是以后你们真正上台了,面对那些贵人们,还是这样,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姑娘这是什么意思?”一个新来的姑娘不快的站了出来,冷眼看着墨玉,“姑娘当初请我们进来时,可不是这样说的。” 墨玉冷笑一声,“是,有什么事情,笑红尘都会替你们担着。可你想过是为什么吗?” 那个姑娘一愣,眉头皱的更深了。 “你们会是我笑红尘的招牌,我护着你们,是因为你们是招牌,可若是你们自己将自己的招牌砸了,我为什么还要留下你们?”墨玉冷笑一声,“你是醉仙楼的姑娘,那是个什么样的地方?比之笑红尘又是如何?别以为我笑红尘非你不可!若是往后,因为你一个人的失误得罪了贵人,你为何不想想,我为什么要护着一个给我惹麻烦的人?” 墨玉翘起了二郎腿,“在笑红尘好好活着的,只有功夫深这一条道,若是你不行,自然有人替你,你若是觉得自己不行,那就下来,给你们桃姐姐帮忙端茶倒水去。免得坏了我笑红尘的招牌!” 那名姑娘被说的羞愧不已,但是嘴上却还是犟得很,“姑娘是高高在上的,自然不懂一支舞该如何跳,姑娘这样的人物,如何明白我们的不易?” 正文 第173章 轻轻放下 小桃面色一变,正欲上前,却被牡丹拦了下来。 牡丹上前一步,冷眼看着这个敢和墨玉呛声的女子,“你胆子倒是大,在姑娘的笑红尘中,也敢说这样无礼的话。” “呵?笑红尘?良家能出来做等这营生?你不就是靠着我们吃饭?还能有什么?”那名女子也是烈性,听了牡丹的话,破口大骂了起来。 墨玉勾起嘴角,将翘起的二郎腿放了下来,歪着头看着她,“我有个办法让你心服口服,就是不知道你愿不愿意与我赌一赌。” 小桃下意识的就想叫停墨玉的这个提议,但是却被牡丹一把抓住了。小桃转头看去,只见牡丹对她摇了摇头,手上一紧,被牡丹拉到了一旁站着。 那名女子闪过一丝犹豫,然后下巴一抬,“姑娘,你若真有本事,我从今日开始,便不再上台,专心做个端茶的婢女。” 墨玉嘲讽的一笑,缓步上前,从她的身旁走过,“与我作对的人,从没好下场,做个端茶的婢女?呵。” 墨玉没有走水上的浮桥,双臂一张,轻身而起,越过了飞雪玉花台前的水池,落在了舞台中央。 那名女子一楞,脸色瞬间变了,下意识的想要后退。 墨玉转过身,眼神如刀,她抬起手,拍了拍。 墨衣卫像是凭空出现的一般,他们落在了台前,将女子团团包围,拱手对墨玉,道:“姑娘又何吩咐。” “查查,她身上可有什么东西。”墨玉眯起眼,挥手让台上站着的人都下去了。 台上的人还没有完全走完,墨衣卫就从那女子的身上搜出来了一支做工精致的金簪,以及一封书信。 “不!”女子大惊,挣扎着想要去抢,却被墨衣卫一掌拍晕了。 墨衣卫行动迅捷,仔细检查了女子身上,没有查到其他东西,确认了她牙齿没有藏毒,就将那名女子给结结实实的绑了起来,还拿布巾堵住了她的嘴巴。然后才躬身问墨玉,“姑娘可有其他吩咐。” “将人带回去,问问是谁想要探我这笑红尘,才来长安,竟有这许多人盯了上来……”墨玉嫌恶的看了一眼晕倒在地上的女子,就算是无辜的,也不能留在笑红尘了。 墨衣卫将人带回去之后,师父必定知道这里发生的事情了,这件事,自然会有专人去处理,她的笑红尘,半个外人都不能进来!墨衣卫她是防不住,但是其他人,自有墨衣卫料理。 小桃和牡丹愣愣的站在原地,看着而这群突然出现,又突然消失的黑衣人,莫名觉得有些害怕,她们战战兢兢地望向墨玉。 墨玉却没有任何解释,只是吩咐人奏乐。 这一来,没有人再敢多说些什么了,问明了墨玉要的曲子,马上就有人弹奏了起来。 随着乐声响起,墨玉闭上了眼,将眼中的冷意尽数散去。她没有睁眼,只是凭着感觉轻轻的抬起了手,将手臂上挽着的披帛取了下来。体内真气涌动,身体的四周有气流缓缓流动,披帛就像是凭空飘了起来。 在场的人张大了嘴,看着这不可思议的一幕。 随着乐声渐渐变得激荡,墨玉腰间一用力,手臂一甩,将手上的披帛甩了出去。主唱的姑娘被牡丹一推,马上反应了过来,一直记在脑中的歌词脱口而出。 这是一首极为难唱的歌,从第一句歌词开始,每一个字都有如黄豆落银盘一般,激荡高昂。 墨玉的手上用力,披帛不像是姑娘们手上的绸布,每一甩都像是从鱼跃龙门,破空声落在了每一个乐点上,将这首女子苦苦等待丈夫征战归来的哀乐,生生的跳成的战歌。 唱歌的女子也被墨玉的身影给吸引了,完全没了之前软绵绵的样子,心跳愈发的激昂,完全将这首曲子给唱活了过来,似乎每个人都能看到这名女子的不舍、坚忍与爱恋。 墨玉轻声跳起,手中的披帛向左右甩出,双腿在空中前后分开,如圆月一般,足尖轻点后脑。 最后一个字落下…… 墨玉在空中打了个转,足尖轻点披帛,裙摆飘开,发丝在身后散开,像是从天而降的仙子般,在场的众人许久都不曾开口说话,生怕吓着了站在台上的姑娘。 墨玉叹了口气,将披帛放下。 “呀!那披帛!”有人惊叫道。 众人的视线投向地上的披帛,那披帛不知道什么时候裂了开来,寸寸断裂,若不仔细瞧,竟然都无法看出这一细节,还当它们还是连着的一般。 “姑娘,竟然……”小桃目光复杂的看着这一幕。 “姑娘就是姑娘,无论她是谁,无论她有多厉害!”牡丹扫了一眼刚刚墨衣卫出现的角落,低声快速提醒道。 小桃一凛,马上低下了头,是啊,姑娘就是姑娘,无论如何,她都是救了她们一命的姑娘。 “作为女子,并不都是柔情似水的。”墨玉踏上浮桥,慢慢的走了回来,只是这次她所说的话,字字不落的进了每个人的心中,“做你们自己就好,只是不要恃宠而骄,我的脾气不是很好。笑红尘会护着你们,你们大可拒绝那些令你们不快的,可若是没做好本职工作……” 墨玉的话没有说完,但是众人都明白了她的意思,马上就有条不紊的开始排练。刚刚墨玉的舞让多少人有所领悟,墨玉不在意,距离冬天还有很久,她等得起,如果实在不行,那就将全长安,甚至整个大周朝最有名的舞姬都找来摆着,她有这个钱,也有这个能力。 墨玉没有继续留在这里看,跳完舞之后就离开了,由墨衣卫护着回了芙蓉园。 昨日上官问夏和尚寻香才来过,今天是不会来了的,她现在担心的是,齐越,这个二世祖究竟会不会将她和师父的秘密说出去。 墨玉不知道皇帝究竟知不知道这件事情,她的直觉告诉她,皇帝不知道。毕竟,左相是皇后的靠山,这是一个权力的平衡,如果一旦打破这个平衡,那就不是用“麻烦”能形容的了,这不是每一个皇帝都愿意看到的事情。 皇后多年未孕,这肯定不会是巧合,如果后位动摇,那么后宫的女人们就有机会了,有了站队的大臣,怎么可能不会有所行动?这就关系到了立储,是国之根本。 大皇子是最有希望继位的人,可是他的背后站着公良将军,皇帝从来么有信任过这个将军,他想扳倒对方。若是大皇子的生母成了皇后,他就是当之无愧的嫡长子,那就是太子,皇帝是怎么也不可能改立他人的,否则就是动摇国之根本。 而如果大皇子得势,公良将军门前必定宾客盈门,那就成了外戚独大,换做是谁都会不安。而左相现在与大皇子打的火热,作为皇帝,必定要保杨世谦,杨世谦没了儿子,必定也会积极的打压大皇子背后的公良将军,那么这个平衡暂时还是存在的。 “可是……”墨玉勾唇一笑,“如果公良将军死后,左相站在了与大皇子势不两立的皇子对面呢?” …… “陛下,臣冤枉啊——”杨世谦时隔月余,终于重新沾上了太极殿,可惜这次却是被提审的一方。 皇帝面沉如水,看着手边的信件,脸色愈发的难看,他看着面前的的东西,闭上了眼。沈自初低着头站在下面,他已经察觉到了皇帝对杨世谦一闪而过的杀意。缓缓的弯了眉眼,若是杨世谦还在这朝堂之上,无论是他,还是大皇子,都不会好过,得胜的永远只有皇帝。 沈自初想: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他的心中,并不只是陛下一人了,许是这个墨衣使,该换人了…… 皇帝深吸了一口气,将手中的书信压下,他看向杨世谦,“朕念及左相丧子,不忍其多有劳累。不想左相竟还是放心不下朝中之事,偷偷的去查探科举舞弊一案……” 皇帝的话还没说完,杨世谦就怔楞了起来,他猛地抬起头,惊讶的望向皇帝,不敢置信的目光久久没能收回。而朝堂之上,众多大臣也都心惊,如果说之前左相有把柄落在陛下手中,陛下还愿意给他一个体面,那现在…… 人人自危,没有人敢站出来说话,个个低着头,假装起了聋子、傻子和哑巴。 尚书令苏味道转过头来,深深的看了沈自初一眼。沈自初察觉到了苏味道的眼神,不动声色的转过头去。 苏味道默默的转了回来,虽然不知道陛下为什么如此信任这个沈自初,但是明智的人,都不会与陛下作对,这天下,还是姓上官的。 皇帝的脸上已经带上了笑,他和气的对杨世谦说道:“左相既然为民着想,朕也不愿使左相失望,得此臣子,朕心甚慰。只是此事一向由自初掌管,左相还是莫要插手了,免得伤了同僚间的和气……” 杨世谦的手拢在袖子中,他低着头,不让人瞧见他此时难看的面色,默默的站到了一旁。 站在大殿中的众臣内心惶惶:又是这样!上次左相被罚,也是不知缘由,今日依旧不知缘由,虽说让左相回来了,可是今日的这顿斥责,却是让他丢了大脸。而左相的嫡子,也是死在了这科举舞弊案之中,陛下却不让人再插手?难道之前不是左相在查的吗? 虽然腹诽不断,但是却没有人将这事宣之于口,每个人都浑浑噩噩的站着,生怕这把由大皇子发起,沈自初拿着点起来的无名之火,烧到了自己的身上。 今日的朝会结束的很晚,主要是每个上奏本的大臣,都绞尽脑汁,想了许久,才将话说圆了,再也不和往常一般,随随便便的把火点到沈自初的头上。人家摆明了已经和大皇子联手了,左相都被搞得灰头土脸,还有谁敢上去触霉头? 皇帝大约也明白底下人的心思,将科举舞弊案交给了大皇子与沈自初,顺口提了一句朝中无人。 沈自初会意,他上前一步,说道:“陛下,臣前几日查看公文,有几名外放的年轻官员不错……” 众臣各自腹诽,却也不得不复议。 皇帝似乎很有兴趣,他笑问道,“右相说的是哪些年轻官员?” 沈自初沉思片刻,然后缓缓说道:“洛阳刺史罗元晋,边塞别驾洛和安,杭州刺史沈逸轩……” 这不是多重要的事情,这些外放的官员,就算进了长安,也不过是小官效吏,朝中的大臣自然不会在意这些。只不过,这些人是沈自初引荐的,那么他们就算沈自初的半个门生了,这沈自初莫非是想要…… 众人心中惴惴,但是见皇帝都没有动静,也不敢多说什么,想讨好沈自初的就是附议,不想讨好的,也不反对。至于杨世谦那一边的,一言不发,想必也是对这些外放的官员不感兴趣,想要回长安做官,也不定什么时候能爬上来呢。 “大哥……”上官时走了过来。 上官泽扫了一眼杨世谦,脸上带着一丝不甘,冷哼一声,“又让父皇给他断后,这个左相怕是无法无天了!” “大殿下慎言。”沈自初走了过来,他瞥了一眼站在不远处与几个交好的官员说话的杨世谦,“陛下还传唤了我们……” 上官泽瞪了一眼杨世谦,甩手往兴庆殿走去……昨夜已经拿到了这样的铁证,杨世谦豢养大量门客,买官卖官,与科举舞弊案大有牵扯,却这样被轻轻放下了?上官泽怎么都无法接受,可是在见到皇帝之后,又都默默的收起了心中的不快。 皇帝正坐着看书,见几人进来了,便放下了手中的书。也不提今日看到的东西,笑着看向沈自初,“这几日我那八女儿问夏倒是时常去探望玉姑娘,每日的往外跑,天天问我要好东西给她送去,听说她这几日身子好了,都能出来走走了?怎么也不带着进宫来坐坐?静妃也说想她了。” 正文 第174章 齐国公府 沈自初一怔,随后躬身行礼道:“小徒顽劣不堪,任性的很,臣不敢将其带出来惹祸。” 皇帝摸着下巴,眯着眼笑了起来,“无妨无妨,玉儿甚是聪慧,问夏也很是喜欢她,无事便让她多进宫来坐坐,一人在家养病也甚是无趣。” “问夏与明弟是十一月的生辰,今年也该十岁了,玉姑娘来长安之前,也没见她有什么闺中密友,不如今年趁此机会大办一场?”上官泽提议道。 皇帝倒是思考了片刻,他倒是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以往都直接忽略了那个傻儿子,以及一步不离上官明的上官问夏,倒是忘了他们也要十岁了。 “也着实该热闹一番,既是你提议的,这生日宴,便由你来督办吧,让下人尽心些。”皇帝大手一挥,便将这件事情交给了上官泽督办。 …… 墨玉伸手,将一张纸条卷好,放在了青雪的脚上,点了点它的头,笑道:“回去找黎明朗他们,让他们将信寄出去,不许让人发现了你!” 青雪啾啾叫了两声,然后就展翅飞走了。 墨玉关上了窗,缓步走到了冰盆旁的贵妃榻前躺了下来。她舒展着身子,生了个懒腰,正打算小憩一会,却听见了门外熟悉的脚步声。 墨玉没有起来,歪着头看着门被推开,然后露齿一笑,“师父,你回来啦?” 沈自初扫了一眼墨玉,然后坐到了一旁,给自己倒了一杯茶,“你倒是惬意,陛下让你有空进宫去瞧瞧八公主,见天的使唤人家公主出来找你玩,陛下会感到不快……” 墨玉沉默了片刻,嘴角微微勾起,她伸手放到了脑后枕着,“知道了,师父。” 沈自初喝了一口茶,也没有放下,而是在手中把玩着,“赤阳说,你把他赶走了?” 墨玉一顿,转头去看沈自初的眼神,却什么也瞧不出来,她坐了起来,双膝并拢,“师父是打算怪罪玉儿?” 沈自初沉默片刻,然后叹了口气,“他不让你出门,你便要甩了他?” 墨玉撅着嘴,满脸的不高兴,对沈自初翻了个白眼,“师父,玉儿只是出个门,又不是不会来,也不是做什么坏事去了,师父干嘛不让玉儿走?” 墨玉心中有一个隐隐的答案,那天晚上来别院的人,很有可能就是沈自初。 沈自初没有回答,而是叹了口气,“赤阳做事妥当,但为人不知变通,我换其他人跟着你吧。” 墨玉怔楞了一下,刚刚还是略带质问的语气,可是现在却……墨玉有些不解的看着沈自初,为什么…… “傻了?”沈自初轻笑一声,起身点了点墨玉的鼻尖,思有所感:“你是我沈自初的徒弟,只是不喜欢一个护卫,何必勉强忍着?” 墨玉呐呐的应了声,然后看着沈自初抬脚离开了房间,忽然觉得有些愧疚,若是她初见沈自初时,便没有那些小心思…… 墨玉深吸了一口气,将这些想法全部压下,躺下去闭眼睡觉了。 这天晚饭,墨玉吃的迟,沈自初也没有在府上,赤阳也不知道去了哪里,墨玉醒来时,身边就只有初春一人。 “师父呢?”墨玉问道。 “先生出门了,说是去府衙审案子,赤阳也一起跟去了。”初春帮墨玉穿好了衣裳,然后收拾了一下贵妃椅,“姑娘可要去饭厅用饭?” 墨玉摇了摇头,“端来房里吃吧,懒得动了,今日厨房做了什么?” 初春摇头,“今日姑娘睡得迟,先生也不在,厨房许是还没做,姑娘不如先用些燕窝垫垫肚子?有什么想吃的,吩咐下去便是,食材都是齐的。” 墨玉摇头,软软的靠在桌子上,“没什么胃口,让做一碗鸡丝面来就是了,配一碟小菜,别的不要了。” 初春看着墨玉央央的不高兴说话,应了声是就吩咐下去了。鸡丝面很快就送了上来,虽说是鸡丝面,但是比之越王宫的也不差,甚至还隐隐高了一截。 面中只有鸡丝,汤底却用的是大骨汤,配上时蔬熬煮而成,就连面也是由老师傅亲手拉了数百次才制成的,仅仅是一碗面的工序,就繁琐的不是一般人能吃得起的。再加上那一碟茄鲞,更不是外面寻常可见的,比之公主的份例都要奢侈,可在她这里确实时时能吃得的。 墨玉轻叹了一口气,往日在越王宫舒服日子过惯了,虽然小时候惊讶于沈自初这里的伙食好,可是因着他是墨玉使,默认了这一不合理之处。可就算他是墨玉使,那也是不能见光的墨玉使,就算现在这样的菜色拿出去,也能被参商一本。 师父……对她是真的好。 “我却偏偏现在才看明白……”墨玉自嘲的一笑,拿起筷子慢慢的吃着面。 初春自小就跟着墨玉,虽说受了墨衣卫的调教,但还是不谙世事,对于墨玉的感慨也是一不知半不懂的,只晓得站在一旁用心的伺候。 主子如何不是她们奴才可以置喙的,一个好的奴才,就是要听话,不要你聪明,就是听话就够了,动脑子的事情,主子会做,手就只要做好手做的事便可以了。 墨玉将面吃完了,摸着圆滚滚的肚子,原来要吃完一碗面也不容易,每次厨房都是做多的,也不知道被自己浪费了多少去。 墨玉将碗一推,“下次不用做这么多了,有个八分就差不多了。” 初春倒是第一次见墨玉将碗里的饭食都吃完了,若是放在谁家的宴席上,将面前的食物都吃完,是很不合规矩的。 墨玉注意到了初春的眼神,淡淡的笑了,“咱们都是寻常人家出身,在家里就不要那么多讲究了,也没外人的。” 初春一怔,然后应是,将碗筷收了,退了下去。 墨玉起身,缓缓的走到了窗边。师父刚刚没有说齐越的事,俺就说明不会有什么问题,所以他居然没有说出去吗?这个二世祖倒是不像是个会保密的人,低估他了。 “姑娘才用了饭,一会再沐浴吧?”初春端了一些香膏进来,“今日叶家的管事上门,送了一些膏子来,姑娘可要选选?” 墨玉一愣,然后带着笑走了过来,“长歌如何?” 初春将手边的香膏递给墨玉,然后不紧不慢的说起叶家的一些小变动,不少管事都归到了墨玉这一边,将叶家的产业分成了两半。只不过还是由叶家家主掌管着,叶明文倒是开始放手了,有不少的东西都直接由叶长歌接手了。 “他的速度倒是比我快多了……”墨玉眯起眼,笑着,选了几个香膏,“这几个留下,剩下的你拿走吧,分了送了都行。” “谢姑娘。”初春躬身行礼道谢,然后又送上一张请帖,“这是齐国公府上送来的请帖。先生也有一份,是男宾的。家伙总只有姑娘一名女眷,是以这份女宾的帖子,直接发给了姑娘。” 墨玉转头,将请帖拿了过来,草草的扫了一眼,无非是那些话,请她去参加去国公夫人的寿宴。墨玉将请帖丢在了桌上,“回不了,是齐国公府,吩咐下去裁衣,那日我与师父同去便是。” “姑娘可要重打一些首饰?赤阳过来说,先生看中了一支天宫巧,吩咐人去打给姑娘了,姑娘可有什么想要的?”初春似乎想让墨玉出出风头。 墨玉摇头,“师父是大儒,他的徒弟稍微精致些就是了,怎么还能富贵无双呢?那种宴席都是妇人相看儿媳的,我才多大?不用打了,现有的我用着差不多了。” “姑娘首次参加这样的宴会,若是素简了,怕是……”初春有些不赞成。 墨玉挑眉,转头看向初春,“你可知齐国公府上有一个嫡孙?那嫡孙可是受尽万千宠爱,被宠的无法无天了,而年岁也与我相仿……” 墨玉的话没有说完,但是初春却已经明白了这个意思,她被吓了一跳,连忙摇头,“姑娘这样便很好,这样便好,不需多打扮了。” 墨玉含笑点头,“我也这样觉得……” …… 齐国公府摆宴,长安城内的官员,基本都到场了。老臣是为了齐国公,小臣是为了老臣,一些闲杂人等则是为了公府,而那些女眷,不少都是为了彼此之间的交际。 墨玉这几日倒是养肥了一些,不过厨房的吃食在量上倒是越来越合适了。就是,这几日的饱腹,让她有了一张白里透红的鹅蛋脸,身上的皮肤倒是也更好了,肤如凝脂一般。 墨玉身穿一件容黄色柿蒂纹净面天香绢纱衫,同色印花荷叶裙,身披素色撒花蝉翼纱遍地金。堆云砌黑的青丝,绾成一个风流别致垂髫,头上只插了一支沈自初送的天宫巧。手上戴着一个珊瑚手钏,腰系蝴蝶结子长穗五色丝绦,上面缀着的正是佛利花玉。还有墨玉的短哨也挂在一旁,行动间,轻轻的撞着,发出的声音倒是悦耳动听。 沈自初第一眼见到墨玉时,赞赏的夸了好几句,很满意墨玉今日的打扮,然后亲自给墨玉挑选了一块素色的面纱戴上。 到齐国公府时,府门前已经有不少马车停着了。但是沈自初的黑色马车一到,很快就有人上来服侍,将前面的马车都挪开了。 墨玉一个多月前的犯病,这让长安城之中的人家都多了些小心,总不好让人像苏晚晴一样在家里关着,更不好让人像杨曼儿一样被众人唾弃。不好好伺候着,还能怎么办?总不好让自己落了待客不周的口实吧。 “右相大人请——”有管事上前来。 沈自初微微颔首,然后转过身,伸出了手。 车帘后伸出了一只素白圆润的小手,那管事一愣,随即便明白了这是传说中的病美人——玉姑娘了,催着丫鬟过来伺候,这可是个不好招惹的主啊! 小手放入了沈自初的大掌之中,然后一个娇俏的女孩从马车黄总钻了出来,只是面上蒙了面纱,让人瞧不真切那面纱下的脸。可只是看一眼这双眼,也不会有人觉得墨玉是个丑的不能见人的。 大周朝虽然风气开放,但也不是没有女子以面纱蒙面,也不会有多少人感到奇怪。 沈自初亲自扶着墨玉下了车,然后便松开了手,由初春搀着墨玉往里面走去。 “师父就在前院,若是有事,着人来唤便是。”沈自初与墨玉缓缓的往里面走着,小声的交代着。 墨玉顺从的颔首,表示自己知道了,然后偷偷的扫了一眼跟在后面不断擦汗的管事,不由觉得好笑。要是怕她出问题,干嘛还要顾着面子让人来请。既然请了,怎么还能这么怕?难不成她这个师父还能变成老虎吃了他们? 与沈自初分开了,墨玉便由一个老嬷嬷引着往里面走去。 “玉姑娘这边请。”嬷嬷带着她到了女宾的席上。 墨玉一进来,周遭便静了静,但是随即又没事一般,打牌的打牌,喝茶的喝茶,像是没见到墨玉一般。 眉头微微挑起,这是不乐意见到她了?墨玉含笑,转头看向嬷嬷,“尚阁老家的小姐来了吗?” 嬷嬷很是恭敬,仿佛没有瞧见在场女宾的态度,“几位尚小姐去了净房,马上便回来了,玉姑娘可要去尚小姐的席上?” 墨玉摇头,“不必了,找个空桌,小一些就好,待会问夏也要来,我与阿香同她坐就好……” 嬷嬷一愣,问夏?没听说过哪个官家小姐叫这个……嬷嬷猛地抬起了头,对上冷漠与似笑非笑的眼神,然后又猛地低下了头,“是,与姑娘这边请,尚小姐过来,奴婢便请她来姑娘处落席。” “辛苦你了。”墨玉给初春使了个眼色,初春会意,给了嬷嬷打赏,与墨玉在一旁的空桌上坐了下来。 不少女眷的目光都飘了过来,然后若无其事的飘了回去,眼中略带鄙夷。就这幅模样?想让人贴上去与你攀谈吗?就算主家没有为难你,今日也不会有人愿意与你多话。新人想要打入长安城女眷的圈子中,可不是骄傲便能行的,就算你是右相的唯一传人,那又如何? 正文 第175章 故人之妹 墨玉没有理会那些投注在自己身上的视线,自顾自坐着。 “玉姑娘一人独坐,不如来我们这一桌尝尝新上的桂花糕?”一个女孩走了过来,她低着头,羞羞怯怯的对墨玉提议道。 墨玉放下了手上的茶杯,抬头看去,脑中对这个女孩有些印象,那天在曲院风荷,这个女孩正站在角落,偷偷的关注着她们。 想必是个不受宠的女儿,或者是哪个小官家孩子,同样融入不到这些贵女的圈子中,瞧她说的那一桌女孩子的穿着,便可见一斑,不是多高的官,但又不低,这样的宴会,这样的存在很是尴尬。 “你叫什么名字?”墨玉没有起身,而是直接问道。 女孩有些紧张,攥着自己的帕子,小小声的答道:“我……我是卫幼蕊,我哥哥是桑蓝军左领军将军卫永康,今日随婶母一同来赴宴……” 墨玉一愣,原来是卫永康的妹子,瞧着却没有卫永康那样英姿勃发。墨玉转头看了一眼卫幼蕊的那一桌,上面的确做了一个年纪略大的妇人,只是她正拉着一个女孩笑着说话,时不时还转身与邻桌的一些妇人说笑。 “那是你的婶母?”墨玉挑眉,问道。 卫幼蕊一愣,然后点头,“我与哥哥从小便在叔叔家长大,后来哥哥从了军,便常年不在家,婶母便常带着我与堂姐说话……” 墨玉冷笑一声,常带着你是为了不让人说闲话,瞧你这样子,就看得出你这个婶母没有好好教导你了,瞧她边上坐着的那个女孩大方得体,再看看你胆小羞怯,她若是真的那么好,便不会把你养成这个样子了。 卫幼蕊见墨玉不说话,也低着头,咬着嘴唇不敢发声,只是暗暗的后悔,为什么要走过来。 卫幼馨拽了拽唐氏的袖子,小声的说道:“母亲,你瞧堂妹,竟巴巴的凑上去了,人都不理她呢。” 唐氏不动声色的转头过去瞧了一眼,嘴角露出一丝讽刺的笑,“不过是个病秧子,以后能不能寻到个好人家也不定呢,随她去吧,你随我去唐夫人那边拜一拜吧。她虽是你堂妹,却也与唐氏一族无甚关系,不跟着也好。” “是,母亲。”卫幼馨娇娇的应了,扶着母亲的手朝前面最热闹的一处席走去,还不忘回头看一眼站在墨玉跟前唯唯诺诺的卫幼蕊。兄长有能耐又如何?还不如有个好外家! 墨玉喝了一口茶,目送那对母女离席,淡淡的说:“你婶母走了,你不跟上?” 卫幼蕊咬着嘴唇,垂着头,默默的摇头,“婶母许是去拜见唐夫人了,那是婶母的外家主母,幼蕊不便跟去……” 墨玉抬头,看了一眼卫幼蕊,轻笑一声,放下了茶杯,拍了拍自己身旁的凳子,“我不让你坐,你便不坐了?不累吗?” 卫幼蕊猛地抬起头,那双雾蒙蒙的大眼睛,对上了墨玉通透的双眼,又猛地低了下去,怯怯的道了声谢,便小心的坐在了墨玉的身旁。 墨玉觉得这个小姑娘的胆子也太小了些,一个婶母就算再不善,也不至于让她成这个样子,好歹也有个哥哥的,女人总要看着男人的面子过活的。也是年纪太小,不知道该怎么做,只能老老实实的忍着,想必心里也是清楚的。 “我见过你哥哥。”墨玉倒了一杯茶,递给了卫幼蕊。 卫幼蕊一怔,伸手接过了茶杯,犹豫片刻,又问道:“玉姑娘,可知道我哥哥近况?” “他是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五年前我见过他一面,他救了我一命。”墨玉含笑,看着唐氏拉着卫幼馨在一位衣着华丽的妇人面前低头讨好,继续道:“当年,桑蓝军有一位叫韩光的将军,正是你兄长捉住了他的把柄,向朝廷揭发了他所做下的……坏事。” 卫幼蕊一愣,她似乎曾经听婶母说过,唐氏一族几年前一直在寻找一位表亲,似乎就是叫这个名字。 墨玉欣赏着卫幼蕊的脸色变化,看来这个小姑娘也不是个蠢的,她含笑继续说道:“说起来,这位韩光将军,正是唐氏一族的表亲,或许也与你那婶母也是认识的。只不过如今已经成了通缉犯,就是不知道朝廷何时能捉住他了。” 卫幼蕊的脸色不太好看,她的嘴唇变得苍白,就连唇上的口脂也遮不住她尽褪的血色,看这样子,似乎是想到了什么难以置信的事实一般。墨玉的恶趣味达到了,可是看到这个娇羞的小姑娘忽然变了脸色,也有些愧疚。小姑娘的手不稳,没能拿住茶杯,还撒了茶水出来,将手弄湿了,找了半天没找到帕子,呆呆的坐着。 墨玉拿出了一块手帕递了过去,说道:“你兄长救了我一命,你可想他回京来任职?我可与我师父说说,听闻你兄长在桑蓝军也呆了许多年了,若是一家人能团聚,倒是一件好事。” 卫幼蕊沉默的摇头,“哥哥有他的事要做,不该为了我而……我虽在闺中,但也知道长安中官员更迭很是频繁,天子脚下,为官不易……” 既然卫幼蕊没有这个意思,墨玉也不强求,她注意到唐氏带着卫幼馨回来。她们的目光在半空中微一交错,墨玉察觉到唐氏眼中的一丝不快与敌意。是对着她的? 墨玉转头望向那名唐夫人,唐氏一族的主母,她虽然在和周围人说话,但是目光却时不时的往自己这里飘着,是察觉了什么吗? “你婶母,是唐氏一族的旁支?”墨玉问卫幼蕊。 卫幼蕊:“是,婶母时常会去唐夫人处坐坐。” “没想过唐夫人为什么会请一个旁支的出嫁的女儿去坐坐吗?”墨玉看着唐氏领着卫幼馨走来。 卫幼蕊的面色又白了一寸,她咬着嘴唇,不愿意说话。 “你哥哥抢了唐氏所占据的桑蓝军……”墨玉含笑,只是说了一句话,却让卫幼蕊的脸色难看的要命了。 “幼蕊,你怎么坐在这里呀?我和母亲怎么都找不到你,你都错过去拜见唐夫人了。”卫幼馨脸上带着一丝窃喜与骄傲,快步走到卫幼蕊的身旁,很是亲热的拉住了卫幼蕊的手,“呀,你这是怎么了?不舒服吗?刚刚还是好好的,是不是这里坐的不好?” “幼馨!”唐氏这才出声,她朝墨玉抱歉一笑,“玉姑娘不要介意,她们堂姐妹向来感情好,有口直言的。” “你是?”墨玉上下打量了唐氏一眼,问道。 唐氏的脸色一瞬间变了变,但是又马上恢复了正常,“玉姑娘许是不认识我,我是骁骑尉卫绍均妻。” “您好。”墨玉没有起身,而是坐在凳子上,对她点了点头,“我身子不好,不便起身行礼。” “无妨,玉姑娘身子要紧。”唐氏得了个小面子,脸色很是红润,她转头对卫幼蕊问道:“幼蕊啊,你可要回我们那席坐?还是与玉姑娘一处说话?” “母亲,堂妹才有个好友,怎能拉着她回去,还是让她在这与玉姑娘说说话吧,玉姑娘一人瞧着也寂……”卫幼馨瞥了卫幼蕊一眼,笑道。 墨玉转过头,正视这卫幼馨,没有说话。 卫幼馨元额不能是想挑拨一番这个凑上去的堂妹,让右相的徒弟对她有意见。卫幼蕊是以为没有朋友,才会凑上来和你说话的。也下意识的想踩一脚墨玉,就算是右相的徒弟,凭什么那么高高在上,你不也没有人理会你嘛! 只是,在对上墨玉那带着压力的眼神,卫幼馨的话一下子中断了,呐呐的张着嘴,却什么声也发不出了。 唐氏也被卫幼馨的话吓了一跳,小女孩不懂事什么话都敢往外说,可那毕竟是右相的嫡传弟子!唐氏在看到墨玉的目光时,刚刚还能游刃有余谈笑的模样顿时被打回原形,只能屏住呼吸站着。 这里的动静不大,但有不少人关注着墨玉,在听到卫幼馨的话时,不少贵妇都皱起了眉头。虽然她们对墨玉没有什么好感,但她毕竟也是上层官员女眷中的一员,她们可以瞧不起她,但是不代表下层官员的女眷能做这样的事。 而墨玉那无声的压力从双眼传出,也让不少人对其有所改观,就算不是沈自初的女儿,可是右相也的确只有她一个嫡传弟子,更惶论右相连五百年的人参都能拿出来给她泡一次药浴,别提多宠着了。 一个小小的正六品骁骑尉夫人也敢在此,容许她女儿说这样的话……不少贵妇都开始重新考量卫幼馨了…… “婶母与堂姐先入席吧,我与玉姑娘想再说会话。”卫幼蕊站起来,对唐氏行了一礼,柔柔的说着,解了唐氏与卫幼馨此时的困境。 墨玉没有说话,默认了卫幼蕊的做法,低头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唐氏见墨玉收回了目光,如临大赦,也顾不上礼节不礼节了,拉上女儿就逃了回去,原本想着要替唐夫人试探一二的想法也全部消失了。卫幼馨也吓了一跳,她话说出口才知道后悔,但是对上墨玉那带着寒意的目光,竟是什么话也说不出口了,只能呐呐的站着。 卫幼蕊见唐氏与卫幼馨走了,周围的气氛又回到了先前那般,那些贵妇也不再过多的关注这边,她屈膝,对墨玉行了一礼,“多谢玉姑娘……” 墨玉不置可否,摆了摆手,示意卫幼蕊坐下。 卫幼蕊迟疑片刻,坐了回来,只是却低着头不再开口了。 墨玉倒是觉得这个小姑娘挺聪明的,就是胆子小了点,不过刚刚那一出声,胆子也不是多小。毕竟是一家人,又是婶母带出来的,那时候说话不说话都不是她能左右事态进展的,为什么不出口呢?又能让那些贵妇给自己一点好印象,也能全了自己为后辈的一点绵力,很聪明。 “你为什么想来我这里坐?”墨玉嗅着手中的茶杯飘出的茶香。 卫幼蕊一愣,然后老实答道:“玉姑娘很好,很善良随和,我喜欢与玉姑娘亲近。” “不因为我是右相的弟子?”墨玉轻笑了一声,卫幼蕊再次坐下,让不少小官之女都蠢蠢欲动了起来。 卫幼蕊摇头,“玉姑娘与长安城中的女孩都不同,幼蕊很是佩服。” “玉儿自然是与常人不同了。”尚寻香从一旁走了出来,她的身后还跟着一些女孩子,莺莺燕燕的笑着。 墨玉笑着起身,拉着尚寻香坐了下来,“这是你的姐妹们?我倒是没见过,和你一样好看!” 那边坐着才压下惊的唐氏见到墨玉起身,心中又多了一股憋屈,原来刚刚人家只是假客气,她却偏偏当成了真的!一口牙都要咬碎了。 “母亲,你看……”卫幼馨不甘的看着与尚寻香既然同坐的卫幼蕊,不依的拉着唐氏的袖子。 “闭嘴!”唐氏转过头,厉声喝止了卫幼馨,“今日都是你管不住自己的嘴,回去抄女则女训百遍!那些话是你能说的吗?” 卫幼馨被母亲一吓,顿时忘了心中的不甘,委屈的低着头不敢再说话了。 而同桌的女孩子们则都羡慕的看着墨玉那一桌,阁老家的小姐们都与之坐在了一起,她们这时候哪还敢凑上去?看着卫幼蕊的目光又多了一丝艳羡,刚刚就该一起跟着去的。 “八公主到——” 没等尚寻香坐热凳子,门外就传来了内侍们的唱声,八公主竟然亲自前来为齐国公夫人祝寿? 虽说以往八公主并不出挑,但是近日来,可很是得陛下宠爱,而一个公主,本就身份尊贵了,又不能夺位,能仰仗的也就只有陛下的宠爱,与母妃得势了。静妃一向身子不好,不常承宠,八公主能靠的便只有陛下的宠爱了。 原本因为六皇子,八公主不受待见,但是听说沈自初入宫那一天,他的这位好徒弟在皇宫之中迷了路,正好遇上了六皇子与八公主,然后便有了赤子求学之论,陛下龙颜大悦。六皇子当日便入了学,而八公主也是从那一日开始赏赐不断…… 不少的人都将目光往墨玉这一边投来…… 正文 第176章 杨曼儿之心 “参见八公主——” 几位贵妇领着众人上前,对上官问夏行礼。 齐国公夫人听到消息,也从内院走了出来,准备亲迎上官问夏。 “齐国公夫人年纪大了,就不必多礼了,今日寿星最大。”上官问夏笑盈盈的迎了上去,托住了齐国公夫人的手。 “谢公主。”虽然不解八公主会来参加寿宴的原因,但也不能怠慢了,“公主请上座。” “不用了。”上官问夏摆了摆手,然后在人群之中寻找着,然后皱起了眉头,“玉儿呢?” “玉儿?”齐国公夫人一愣,然后想到了之前的传闻,右相家的那个玉姑娘一个多月前在左相与尚书令女儿的宴席上病倒了,似乎八公主就在场主持了大局。 齐国公夫人沉思片刻,然后转头问婆子,“右相的女徒儿可在?我还没见过这玉姑娘呢。” “似是,与尚小姐在一处……”婆子低着头,答道,然后用眼睛的余光往远处寻着。 墨玉拉着尚寻香和卫幼蕊起身,往前面走去,“公主,我在这里。” 众人闻言,纷纷让出了一条路。 上官问夏看着这一道被人让出来的空地,不由得皱起了眉,松开了齐国公夫人,迎了上去,“你怎么在这边?” 周边的人默默的后退了,这个八公主可是出了名的不好相处,而且现在又得了陛下的青眼,还是躲着些好了。 “很多人都不认识,我就坐在一边等阿香,正好认识了个新朋友。”墨玉伸手将躲在她身后的卫幼蕊拉了出来,“这是卫幼蕊,她哥哥是桑蓝军左领军将军卫永康,以前我与师父路过青州时,她哥哥还与我们见过一面。” “见过公主殿下。”卫幼蕊被墨玉这么一出给吓了一跳,连忙对上官问夏屈膝行礼。 “桑蓝军左领军将军?”上官问夏转头仔细的打量了一番卫幼蕊,“你叫卫幼蕊?” “回公主,是。”卫幼蕊缩着肩膀,头更低了,周围还没注意到她的人,也都将视线投了过来。 上官问夏也明白了墨玉想要抬举卫幼蕊的意思,顺着墨玉的话往下说:“玉儿的脾气比我大多了,你倒是难得,能和她聊得来。不必多礼了,回去坐着吧,玉儿你们坐哪里?我与你们一同入席。” “在那边,走吧。”墨玉丝毫没有在意边上那些人的眼神,逼她在旁席落座,那大家的脸就都难看些吧,反正她不在意这些小细节。 上官问夏在看到位置之后,意味深长的“哦”了一声,也没有说什么,跟着墨玉往那边走去。 齐国公夫人见状,有些急了,若是墨玉被排挤坐在边上还能说得过去,小女孩家乐意坐一起不是什么大事。可是如果这小女孩的队伍之中加上了一位公主,那就不是一件小事了,那可是皇家的女儿!谁敢怠慢了? “这是谁安排的位次?”齐国公夫人厉声问道。 一旁的女眷们都低下了头,谁也不愿意承认这是她们共同完成的“杰作”。 “齐国公夫人不要在意这些,我们这些女孩子坐哪里都是一样的,只要大家能在一块说说话就好。”上官问夏笑着回绝了齐国公夫人的“好意”,然后扫了一眼在场的夫人小姐们,拉着墨玉入席了。 齐国公夫人的脸色不是很好看,但是又不好反驳上官问夏的意思。要说刚刚不知道墨玉坐在那里也就算了,现在知道了,那就该给人挪席。可是八公主却不让,摆明了不给她们好脸色。若是现在让挪席,不仅驳了八公主的面子,也让玉姑娘下不了台。刚刚她坐那里没有人过问一句,现在公主来了,就要给她挪席,这是瞧不起她吗?左右都行不通。 齐国公夫人站在原地思虑了片刻,然后笑道,“也是,不必排什么座次,今日想与谁说话,便自行换席便是。” 齐国公夫人的话一出,将这个问题解决了,只不过却放到了每一个人的头上。适才对玉姑娘排挤的人,都免不了一顿责怪。元额不能就是一件小事,就算墨玉坐到了自己的席上,也不是多为难的事情,可是却偏偏要无视人家,这一下为了大家的面子都好看,只能混着坐了。 不少的夫人桌上都坐了一些小官的妻女,原本想要结交的人离得远了,还给自己招惹来了不少想要巴结的对象,这苦只能自己咽下。只不过心中对墨玉的责怪也多了一分。而那些小官的妻女,倒是对墨玉的好感多了一层。 “你这是给我招人怨呢!”墨玉无奈的笑着摇了摇头,坐到了自己的凳子上,将主位让给了上官问夏。 “你那么厉害,我就不信你没办法了。”上官问夏翻了个白眼,看着那一桌桌人吞了死孩子的脸色,别提有多开心了,“你敢说你之前不是这么想的?谁叫你不好过,你也不会叫他好过!” “这都被你看出来了?”墨玉笑着,给坐在自己对面的尚寻香倒了一杯茶,“公主不爱喝茶,给她端一碗梅子汤来。” “早就备下了。”初春应声,从一旁随身的食盒中取了一盅梅子汤打开放在上官问夏的面前,“公主慢用。” 上官问夏欢乐的拿起了勺子,津津有味的喝了起来,“我就喜欢你家厨子做的梅子汤,偏就阿香喜欢吃什么茶,哪有梅子汤酸酸甜甜好喝?” 墨玉笑而不语,你这个做公主的,想必也没有喝过这样精致繁琐的梅子汤,师父和她的吃食,哪一样不精细?也就你这个傻公主尝不出来,也不怪你,天天的养尊处优的,哪里想得到这些? 卫幼蕊如坐针毡,刚刚看着尚寻香的那些姐妹们识相的退下了,也想默默离开,却被上官问夏点名坐了下来,心中不安的很。 “幼蕊喜欢梅子汤还是茶?”墨玉伸手从食盒中拿了一盅梅子汤出来,问卫幼蕊,“这么叫你可以吧?” 卫幼蕊受宠若惊,她抬太看了一眼墨玉,怯怯的应道:“玉姑娘如何叫幼蕊都是可以的,幼蕊喝茶便好了。” 墨玉也不勉强卫幼蕊,将梅子汤放在了自己的面前,慢慢的喝了起来。 “你错过了,玉儿家的梅子汤,可以说是全长安最好喝的了。”尚寻香幽幽的说道。 “就你知道!”上官问夏抬头白了尚寻香一眼,“不许再往外说了,省的有人来问方子,我可不想去哪都能喝到这汤。” 卫幼蕊好奇的看了一眼上官问夏,默默的吃着杯里的茶。没想到这公主,刚刚还瞧着不是那么好亲近,这会却……卫幼蕊觉得很神奇。 “是不是觉得公主与刚刚见的不同?”尚寻香笑着凑到了卫幼蕊的耳旁,问道。 卫幼蕊一惊,马上低下了头,不敢搭话,那可是公主啊,能随随便便评价的吗? “我看,她比你才见我那时候,还要怂!”上官问夏放下了哨子,调笑道。 “怂”这个词,是上官问夏从墨玉的嘴里学到的,刚开始还觉得不讲究,但是每次见到那些怯怯的看着自己的人,总是会想起墨玉教的这个词,觉得贴切的很。 卫幼蕊不由得张大了嘴,怂?公主居然会说这些乡下人才会的字眼?她觉得自己的心脏受到了偌大的刺激。 上官问夏见卫幼蕊这个模样,乐了起来,“阿香,我觉得她毕竟有趣多了,你那时候可没那么多表情!” 尚寻香面无表情,沉默的低着头喝茶,她觉得自己刚刚就不该扯了个话头聊天。 “好了,别取笑人家,脸都红了。”墨玉开口,拦住了上官问夏,卫幼蕊脸皮薄的很,虽然聪明,但是脸皮还是需要好好磨练,免得下次都不敢出门了。 …… “母亲,你看啊。”卫幼馨几乎咬碎了一口银牙,狠狠的看着与上官问夏谈笑的三人,将目光着重的放在了卫幼蕊身上,“她是什么身份,凭什么与公主同坐?不就是攀上了个右相的弟子吗?你瞧她得意的!” “闭嘴!”唐氏沉声说道,她看了一眼桌上的那些稀稀拉拉坐着的庶女们,“你若是刚刚没有说错话,依着你妹妹的面子,那桌上还有你一席之地。也不至于如今……” “母亲……”卫幼馨委屈的看着唐氏,撒起了娇来。 “好了,回家之后,与你妹妹多多亲近,今日公主既然允了她入席,怕是往后还有她出风头之日。”唐氏沉着脸,缓缓说道。 …… “今日倒是不见尚书令家的才女。”上官问夏托着下巴,四周看了看,每次苏晚晴都是嘴引人注目的那一个,今日倒是没见到了。 “不是被禁足了吗?”尚寻香低头说道,“尚书令规矩大,许是每个一年半载的出不来。” “左相就不一样了,多疼杨曼儿,玉儿一出门,杨曼儿也能出门了,没事人一样。”上官问夏抬了抬下巴,看着前面被围着说笑的杨曼儿,“左相重回朝堂,之后,杨曼儿的日子也好过了不少嘛,这是打算与你师父作对了?” 卫幼蕊从没听过这样大胆的言论,大周朝虽说规矩不多,但是这样敏感的官场言论,也不是随随便便能说的。可是在这桌上,却是张口就来的,说的还不是寻常人能听到的…… 墨玉看了一眼卫幼蕊,应道:“我初次进宫,皇后娘娘就给了一个下马威,她与左相可是嫡亲的兄妹,那日之后,自然便不可能有交好的可能。更惶论我师父的主张也与左相背道相驰,如何能坐下来心平气和的说话?” 卫幼蕊觉得自己还是保持沉默的比较好,这些话,若是放在以前,是她听都没有听过的,从不会接触到的层面。而且,这胆子而已太大了些…… “瞧这场面,吃过午饭之后,许是还有什么惊喜等着咱们呢。”上官问夏抬了抬下巴,示意墨玉去瞧那边说悄悄话的女孩子们。 坐在中间的是杨曼儿,她的表情不善,时不时的抬头往墨玉这里望来,然后勾唇笑着,又回头继续与那些女孩子们谈笑。 “嗯,看来杨小姐想到了让我不舒服的法子了。”墨玉笑着拿了一块糕点,慢慢的吃着。 “你都不想知道是什么?”尚寻香凑了过来,悄悄的问道。 卫幼蕊也抬起了头,她也好奇…… 墨玉将糕点咽了下去,擦了擦嘴。 上官问夏瞥了墨玉一眼,与之异口同声的说道:“小孩子的把戏,有什么可好奇的?” 墨玉转头看了一眼上官问夏,两人都乐了起来,随即便感染了同桌的尚寻香,甚至连坐在一旁的卫幼蕊也抿嘴笑了。三人银铃般的笑声传了出来,将附近几桌的人的视线都吸引了过来,然后便是坐在不远处的杨曼儿。 “哼,笑?待会就让你笑不出来!”杨曼儿怨毒的看着墨玉。 同桌有人担忧的对视了一眼,想要劝解杨曼儿,但是当对上杨曼儿的双眼之后,却又都怯怯的收了回来,低头不语。只是内心却更加担忧了,只是家里人告诫她们要与杨曼儿交好,她们哪里愿意?若不是家中父兄需要仰仗左相,谁会愿意与杨曼儿交好? 用过午饭之后,有人便说起了齐国公府后花园中的湖。 “当年陛下赏了齐国公这处宅子,看中的就是这湖。齐国公常年征战沙场,都很少见这江南园林,陛下体恤,特地选了这一处宅子,并着不少船只艄公给齐国公呢!” “是呀,听说那处湖可是绿的很!今日日头大,若是能去那处消消暑也是好的。女孩子们都身子弱,别中了暑了……” 齐国公夫人闻言,也起身,请众位宾客往后花园去了,“今日日头确实大,诸位若是不嫌弃,便去后花园瞧瞧?” “齐国公夫人客气了,这可是御赐的宅子,哪里有什么嫌弃……”有人讨好道。 上官问夏冷笑一声,“什么湖?什么船?什么热不热的?这是在讽刺玉儿吗?” “怎么会呢,她们这是关心我们呢。”墨玉起身,眼神冷了一寸,“走吧,去泛舟小湖上吧。” “真去?”上官问夏皱眉。 “公主可以在边上看着,今日怕是激着呢。”墨玉勾唇一笑,伸手将卫幼蕊拉了起来,“帮我一个忙?看着公主别让她乱跑了!” 正文 第177章 泛舟赏花可好? 上官问夏走在最前面,与齐国公夫人一行人来到了湖边。 “女孩子们都闷坏了,不然让她们去坐个船玩玩?也算是应景。”有人提议道。 上官问夏转头看了说话的那人一眼,是唐夫人。上官问夏不是很明白墨玉与她之间的纠葛,只是觉得这个唐夫人太不会说话。正打算反驳,却被墨玉用眼神打断了,只能咽下。 “这个提议不错,咱们瞧着湖上的荷花,并着穿行其中的女孩们,倒是好看的很。”杨世谦的夫人拍手赞道。 上官问夏彻底沉下了脸,若是看不出唐夫人的意思也就罢了,杨夫人这一掺和,那就不是一桩简单的事情了。瞧她身边杨曼儿脸上露出的那得意的笑容就能明白一二了,她们想要做什么? 齐国公夫人沉思片刻,含笑应道,“好是好,只不过公主千金之躯,这船又行的不稳,加之玉姑娘身子也才大好,湖中寒凉,还是在亭子里坐着赏花吧。” 墨玉挑眉,这个齐国公夫人也是个聪明人,不愿意自己沾手,可也不想自己的寿宴上出事,就找个理由搪塞过去。若是今日真就这么过去了,杨曼儿大约会很不甘心的吧。 “公主千金之躯,的确不宜贸贸然上船。公主与玉姑娘交好,玉姑娘上回在曲院风荷没能赏成荷花,今日不如一并添上?也算是为公主探个路?若是坐的舒服,公主也好下来玩玩?”杨曼儿甩着帕子,有意无意的扯着话。 周围一下子静了下来,不少目光都隐晦的望向杨曼儿。一个多月前在曲院风荷发生的事情,很多人都清楚,与杨曼儿也脱不了干系,今日竟然还敢这样要挟人家上船? 齐国公夫人也皱起了眉头,今日是她的寿宴,杨曼儿这样闹,是不给她面子吗?还是齐国公府不参与朝堂之事,便能任由人这样欺辱? 上官问夏也面露不快,正要开口,却被卫幼蕊拉住了袖子。 “公主,玉姑娘说要公主在岸上瞧着。”卫幼蕊小声的提醒道。 上官问夏皱眉,但还是没有出口,低着头看着手指上染的蔻丹,装着没听到杨曼儿的话,只是心中却已经将杨曼儿划入小黑屋了。 众人见上官问夏这般作态,只道今日之事不得善了了。若是公主肯说一句话,拦着墨玉不让她上船,这事情便解决了,可是她不开口,那么忠义的大山则压到了与姑娘的头上了。她就是不去也得去了,这便是皇家的忠君之道。 墨玉眯起眼,笑了笑,抬脚往前走去,拉住了杨曼儿的手,“杨姐姐说的是,玉儿也很想赏荷花呢。” 杨曼儿一愣,又不好甩开墨玉的手,干干的笑了笑,指着一艘带顶小船说道:“玉妹妹想坐船,不如与我坐同一只?我瞧着那只红色的倒是不错?” “我也觉得不错。”墨玉松开了杨曼儿的手,笑道。 “正好,我这里有不少好友,可以介绍给你认识,加上你,咱们人数正好!”杨曼儿拍手笑道,眼中闪过一道冷意。 墨玉颔首,转头对尚寻香说道,“阿香,正好你本月冲水,也在岸上陪着公主吧,我回来给你摘荷花!” 尚寻香有些郁闷的看着墨玉,这在场的人都瞧出来杨曼儿想要做什么了,却偏偏她毫不在意的样子。 上官问夏也觉得无趣的很,也不知道墨玉在打什么鬼主意,决心不理会她了,计算待会怎么样,也绝不操心了! 不少中立方的夫人们眼带深意,沉沉的看了一眼墨玉,还是个孩子啊,有没有什么手段,不晓得这长安城中的险恶,太单纯了。 船只很快就分配好了,上官问夏与尚寻香坐在亭子里,看着那船渐渐地离岸,虽说心中打定主意不去给她操心,但还是不由得抓紧了手中的帕子。 “玉姑娘,那般沉着,应该不会有事吧?”卫幼蕊有些担忧的看着那离岸的船。 上官问夏与尚寻香对视了一眼,卫幼蕊是不知道玉儿的一些事,她都这样笃定玉儿不会有事,怎么她们反倒坐不住了? 墨玉上了船之后,便坐在了杨曼儿的身边,笑眯眯的趴在船边的围栏上,伸手拨弄着船边的荷花。 杨曼儿端端正正的坐在一旁,一眼都不看墨玉,而同船的那些女孩子,也都怯怯的低着头,不敢说话笑闹。这船上的气氛,一时变得无比僵硬。 “快到湖心了呢!”墨玉收回了手,转头笑着对杨曼儿说道。 杨曼儿眉头一跳,“你想说什么?” “杨姐姐不打算和我装姐妹了吗?”墨玉用手撑着头,笑着看着杨曼儿。 “你既然知道,为何还要与我上船?”杨曼儿撕破了脸,阴沉沉的看想墨玉。 “哪有千日防贼的道理?”墨玉起身,探出了半个身子,去摘荷花,“杨姐姐可要与我讨论讨论和解之事?上一次杨姐姐对我的为难,我可是差点就去了呢。” 杨曼儿眼神凉了一寸,也站了起来,冷冷的看着墨玉无所防范的后背,“玉姑娘,有时候,还不如直接去了的好。” 杨曼儿伸出手,狠狠的在墨玉的背上一推,冷笑一声:“你毁了我的名声,也别想好过!” 墨玉才够到了一朵绽开的荷花,后背却受到了一股猛力,整个人朝湖中栽了下去。 “啊——”墨玉惊叫一声,但是随即便被身后那船中的女孩们的尖叫声给掩盖了下去。 …… “大殿下,四殿下,八公主正在后花园湖旁赏花……这边请。”齐国公在前引路,才进了后花园,便听到了一阵阵的尖叫声。 “怎么了?”上官泽皱眉,然后便看到了一头从船上栽下来的墨玉,“玉姑娘?” “什么?”上官时闻言,加快了脚步,穿过了月亮门,然后便看到了头朝下就要落入水中的墨玉,“快来人,去救人。” “那日你既然是热的快死了,那今日便在水里淹死冻死吧。”杨曼儿冷冷的看着墨玉落入水中,缓缓地勾起了一抹笑。 上官问夏坐在椅子上,皱着眉头看着墨玉,然后转头问尚寻香,“她会游水吗?” 尚寻香一愣,然后茫然的摇头,“我也不知道啊……” “那还不叫人……”上官问夏连忙起身,连手上的茶杯也忘了放,直接丢在了地上,朝岸边跑去,“来人,将玉姑娘给我救……” 墨玉的头顶即将碰到水面,她勾唇一笑,回头看了一眼得意的杨曼儿,一手捻着荷花,另一只手朝水上拍去。 上官时一顿,是啊,他怎么忘了,这玉姑娘的轻功,可是连龙鳞卫都要赞叹的啊。他打开了折扇,站在上官泽的身旁,含着笑远远的望着。 岸上的人都被吓到了,谁都知道杨曼儿想要做些什么,可是谁也没想到她会如此光明正大的做些什么。以至于所有人都反应不过来,直到墨玉要栽入水里才想起来找人救。 水面上扬起一团水花,将墨玉原本就娇小的身子尽数掩盖住了。 “啊——玉儿——”尚寻香一急,顾不上这许多,连忙扑到了岸边的护栏前,“来人呐,救人啊——” 墨玉挑眉,笑着翻过了身,在湖面的荷叶上踩了一脚,接力从水幕之中一跃而出,手中,还多了一支荷花。 容黄色的衣裙散开,在绿油油的荷叶之中穿行着,将刚刚击打水面的惯性尽数抵消,素色的披帛挽在臂弯中,随着内力纷飞,最后轻轻的飘落,随着主人立在了一个花骨朵尖上。 墨玉瞪了杨曼儿一眼,催动了蛊虫。 杨曼儿肚子一痛,腰便弯了下去,而墨玉那素色的披帛正好扬起,在杨曼儿的脸上轻轻拂过,杨曼儿便从船上翻了出去…… 湖上有微风吹过,将轻纱裙角与披帛吹动,那立在荷花上的女孩,却显得这般清丽脱俗。 而她的目光所至,却是才从船上落下,猝不及防掉进了湖中的杨曼儿。杨曼儿不会游水,正在水中扑腾着,因为她的落水,而承受不住重量的荷叶碎裂,落在了杨曼儿的头脸上,显得更加狼狈。 这一幕是众人万万没有想想到的,刚刚还是杨曼儿将墨玉推入水中,怎么转眼间,玉姑娘站在了花骨朵上,而杨曼儿反倒自己掉进了水里了? 齐国公面色几变,他转头深深的看了一眼墨玉,与上官泽、上官时告了罪,便匆匆的赶到了岸边,“还愣着做什么?赶紧救人啊!” 那些家丁被眼前的一幕惊到了,刚刚要救的是哪国看着弱不禁风的玉姑娘,怎么转眼就换了人了,那玉姑娘还好好的站在荷花上? “这……莫不是,是仙女下凡?”有孩子张大嘴吃惊的问道。 一旁的妇人连忙捂住了孩子的嘴,这话可不能随便说,这场面尚不明确,一边是左相,一边是右相,如何站队边看今日的了…… 墨玉含笑,捻着手中的两朵荷花,目光森寒,看着杨曼儿,“杨小姐为何推我下水?” 有家丁游了过来,只能苦着脸,将杨曼儿带回了船上。 杨曼儿被吓到了,面色惨白,大口大口的喘着气,连哭也不会了,呆呆的看着站在荷花上的墨玉。 “玉儿,过来。”沈自初闻讯赶来,对墨玉招了招手。 墨玉笑着转头,足尖轻点,每一次都落在荷花上,湖面上荡起丝丝波纹,衣角却不带一丝水痕。墨玉还饶有兴致的伸手又摘了两朵荷花,然后才笑着到了岸边。 岸边早有人让开了路,目不转睛的看着从湖面上“飞”过来的墨玉。 墨玉没有理会那些人的目光,刚刚没帮她说句好话,现在她也不乐意理会她们。墨玉来到了上官问夏身前,笑着递给了她一支荷花,“我瞧过了,这朵开的最好看,送给你!” 上官问夏含着泪,又惊又喜,伸手打了墨玉一下,将那朵荷花拽了过来,“你下次再吓我,我可让人打你板子!” “知道了,公主殿下,玉儿再也不敢了!”墨玉笑嘻嘻的哄着上官问夏,然后将剩下的三朵分送给尚寻香、卫幼蕊,以及刚刚为她说了两句的齐国公夫人。 “给夫人压惊,夫人年纪大了,许是经不住这样吓,不如回去喝碗安神茶?”墨玉对齐国公夫人提醒道。 “老身身子确实不大好,多谢玉姑娘提醒。”齐国公夫人深深的看了一眼墨玉,然后便垂头拿着荷花,缓步离开了。 “荷花赠与夫人压惊,夫人睡一觉醒来此间事必了。”墨玉对齐国公夫人屈膝行了一礼。 齐国公夫人带了两个侄媳妇一起离开了,将其余的女眷都留在了后花园中,左相与右相之争,想必今日要从这两个小女孩之间点起了。只可惜,左相失了嫡子,女儿又输给了右相的弟子,怕是…… 齐国公夫人摇头,让两个侄媳妇搀着自己回了院子,齐国公府已经不参与朝堂之事,何必来蹚这趟浑水? 杨世谦也赶了过来,第一眼就看到了浑身湿透,刚从水里捞出来的杨曼儿。等船停了,连忙脱了外衣,将杨曼儿裹住了,着人送去了偏房更衣,然后红着眼睛瞪向墨玉。 齐国公左右看了一眼,也明白了这里的门道,暗叹了口气,对上官泽与上官时告了歉,“内子许是被吓着了,老臣……” “齐国公自去便是,今日夫人大喜,自是不能受惊,此处我与大哥在替国公看着。”上官时将视线从墨玉的身上挪回来,笑着对齐国公说道。 “多谢两位殿下……”齐国公作了一个揖,便匆匆的离开了,追着齐国公夫人的身影去了后院,这是非之地,他也不愿多留。 墨玉见场清的差不多了,也走到了沈自初的身旁,转头看向杨曼儿,抬手拦住了抬着杨曼儿去更衣的下人,“且慢,杨小姐先别急着走,夏日里只是落了水,不是大事,玉儿想问杨小姐一句话,你为何要推我入水?” 正文 第178章 诱你深入 杨曼儿浑身发抖,也不知道是因为了冷,还是因为……气愤。 “玉姑娘慎言,曼儿怎会推你?”杨世谦皱眉,站了出来。 “左相此言差矣,你不在船上,如何能断定令爱并无伤人之心?”沈自初也站了出来,轻笑的看着杨世谦。 不少官员都从前院走了过来,见到这一幕,都默默的退到了一旁,祈祷着这股邪风不要出掉自己的身上。也有不少人在打听之前发生了什么事情,而得知了之前墨玉的行为之后,望向沈自初的目光多了一丝探究。 能养出这样的一个徒弟,那这个右相,又该如何呢? “右相这是在质疑我女儿的人品了?”杨世谦转过头,瞪着眼睛看向沈自初。 沈自初打开了手中的折扇,唇角微勾,还没说话,这风流才子的模样就引的不少姑娘妇人红了脸,“正是。” 墨玉抿嘴,但是又马上将呕低了下去,不让人瞧见她在笑,她往前走了几步,到了杨曼儿的身前,“杨小姐莫非是想抵赖?我去摘荷花,分明是你推了我,我才落船,你想否认吗?” 杨曼儿咬牙,扶着丫鬟的手站了起来,身子虽然颤抖,但也明白此时若是不说清楚,她这辈子恐怕就要落的一个刁蛮任性狠毒无情的名声了。 “玉姑娘既然是去摘花了,如何能知道是我推了你?你背后长了眼睛吗?”杨曼儿扬起下巴,努力的让自己冷静下来,“玉姑娘不要血口喷人,分明是你摘花时失足落水,还拉了我下去。” 墨玉眯起眼,不动声色的转头望向先前与他们同乘一舟的小姐们,“各位姐姐,玉儿初来长安,还不识得诸位姐姐,但还请姐姐们仗义执言说上一句,方才,可是杨小姐推了我?” 那些小姑娘恨不得将自己给藏起来,哪里还敢说话?一边是左相,一边死右相,两个丞相之间的斗争,被两个小姑娘以小孩子家玩闹的方式挑了起来,还要她们在这里战队,她们怎么敢替家族做主? “我……我在看花,没瞧见……”有人被这场景吓哭了,颤着声说着,随即便跑到了自家母亲的身后。 然后便是更多的“我没看见”“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晓得”伴着女孩们惊慌的声音,跑到了各自的母亲身后。 那些夫人连忙伸手抱住了自家的闺女,爱怜的抚摸着她们的发顶,小声的安慰着。 墨玉看着这一幕,虽然心中早就有准备,但还是有些失落。她没有母亲,没有这样委屈的时候能依靠的怀抱…… “玉儿……”沈自初见到墨玉这样失落的神色,微微动容,这是墨玉第一次露出这样羡慕而可怜的表情。 墨玉摇头,深吸了一口气,将心中的情绪尽数压了下去。 在场也有不少人都看到了这一幕,有些心软的转过了头,没有人愿意为了可怜一个没有父母的而去得罪一个丞相,就算墨玉身后站着的也是一名丞相。 杨世谦嘴角微勾,讽刺的看向沈自初,“右相教徒无方,竟然当众侮辱我儿,还是说,在场还有人比这船上的人看的更清楚吗?” 岸边的人纷纷地下了头,沉默不语…… 唐夫人不阴不阳的小声的说了句,“是没瞧见,不过貌似玉姑娘落下船时,身上的披帛扫到了杨小姐,杨小姐随后便落了水……” 声音虽小,但却足以让众人听到了,依附唐氏一族的人也小声的应和着。 “谁……”上官问夏正想要说话,但是却被上官时拉住了胳膊,她皱眉,转头望向不知道什么时候走过来的上官泽两兄弟,“拦着我做什么?” 尚寻香转头看了一眼,明白了什么,拉着卫幼蕊推到了一旁。 等尚寻香与卫幼蕊离开了上官泽才沉声道,“你可想清楚了,这可不只是意气之争,你我代表了父皇,你真要做此证?” 上官问夏哑然,她呐呐的转过头,看着墨玉,张了张口,却什么也说不出口,沉默的低下了头。 尚寻香见状,也叹了口气,她看到了人群之中的尚行,尚行也看着他,祖孙俩人的目光在半空中交错。 尚寻香咬牙,撇开了视线,她不想知道爷爷要对自己说什么,她只知道“圣人有训”,尚寻香抬起头,看向墨玉,“我看到了,杨小姐推了玉儿!” 卫幼蕊心中一震,她原以为尚寻香也会像八公主一般沉默…… 尚寻香转过头,避开了尚行的目光,看向杨世谦,手中还紧紧的攥着一支荷花,“我看到了,杨小姐推了玉儿!就在玉儿弯腰摘花之时!” “我……”卫幼蕊的声音有些颤抖,但是却很坚定,“我也看见了,杨小姐推了玉姑娘!” 杨世谦沉默,他没想到竟然真的有人敢出面作证。一个是尚阁老的孙女,他转头看向尚行…… 尚行并没有理会杨世谦,一副神游的模样,墨玉会打无准备的仗?他不信。而自家孙女?那是自家的事! 杨世谦没得到尚行的回答,心里有些焦躁,他又转头看向另一个出声的女孩,然后发现自己根本就不认识对方,皱着眉头想了半天,都没想起来这是谁家的姑娘。 “母亲,她……她胆子也太大了,竟然公然与左相作对……”卫幼馨拉着唐氏的袖子,躲到了一旁,生怕被人发现了她们与卫幼蕊之间的关系。 唐氏也被卫幼蕊这一出弄得懵了,她没记错的话,这个侄女今天第一次见那个什么玉姑娘吧?怎么会为她说话?这要是牵连了…… 不行不行,这个侄女不能在家里呆着了,明日,不今天晚上就让她搬走! 墨玉也有些惊讶,她想到上官问夏会出于自己的身份不能开口直言,想到尚行会介于自己的救命之恩不阻拦尚寻香开口,可是怎么也不会想到,卫幼蕊会为她说话。 卫幼蕊接触到了墨玉的目光,虽然心如战鼓,但还是羞怯的露出了一个笑容。捏着手中的帕子,第一次觉得说自己想说的话,是这样的舒爽。 “左相可听到了?”墨玉转过头,问道。 杨世谦之前不在后院,也无法得知卫幼蕊与墨玉之间的关系,一时沉默了下来。 杨曼儿倒是没有顾忌,直接指着墨玉开口道:“你找自己的好友说话算什么?你今日污染相伴,她们两人今日与你同席,这还不能说明她们作伪证吗?” 杨世谦想要拦杨曼儿,但还是迟了一步,皱起了眉头。 “尚某倒是不知,自家孙女何时学会了说谎。”尚行站了出来,隐隐偏向了沈自初,转头看向杨世谦,“左相,老夫倒是不知,令千金还有随口……的本事!” 他可以容许自家孩子做出一些不恰当的举动,但是并不意味着这些举动能随便由外人指责。 杨世谦面色铁青,可是杨曼儿已经将话说死了,也无法转圜,他只能硬着脖子说道,“阁老方才也不在花园,一如右相所言,你我都无法置喙!”说着,便甩袖侧过了身,表示自己不再插手了。 墨玉勾起了嘴角。 杨曼儿慌了,她现在唯一的依靠就是杨世谦了,可是却……杨曼儿自认说错了话,但却更恼恨墨玉,若是她……若是她掉下水死了,哪里还有这许多的事情? “她们站在岸上,如何能……”杨曼儿一愣,然后缓缓的转身看向唐夫人,眼睛一亮,“方才唐夫人说了,她没瞧见我推你,反倒是你的披帛打到了我,我站不稳才落水的。你会武,用披帛暗害与我也不是难事!” 墨玉皱眉,转头看向唐夫人。 唐夫人眉头微皱,她刚刚说话的时候,尚寻香和卫幼蕊可还没有站出来。她面上带着笑,“随意”的解释道:“杨小姐听差了,我说的是,玉姑娘的披帛扫了你一下,可没说……呵呵。”唐夫人转头看了一眼墨玉,眼中带着歉意……与敌意。 唐夫人的话没有说全,但是不少人都看出了端倪,唐氏一族这是打算站在左相这一边了? 杨曼儿略有得意,扬着下巴看着墨玉,“玉姑娘,除了你两位好友的所谓证明,可没有人瞧见我推了你,反倒是有不少人看到你用披帛将我打入水中!” 墨玉唇角微勾,往唐夫人那个方向走了一步,大声问道:“有谁看到我拉杨曼儿入水了?” 上官时轻笑,原本模棱两可话,突然一下子被掰开揉碎了谈,就放在众人的面前,非要说个对错。虽然面子上不好看,但却是最有效的法子。都不愿意得罪其中一个丞相,尽量的站在中心点,对于这件事不置可否,既然杨世谦能利用人心,这位玉姑娘自然也可以。 没有人应声,每个人一如方才,沉默不语。 墨玉摊手,看向面色瞬间变得苍白的杨曼儿,“杨小姐可看到了?我这里有两位证人,你那里可没有!” 沈自初低头含笑,他的徒儿! 杨曼儿又冷又气,身上又湿又冷,不由得打了个喷嚏,狼狈的看着墨玉,嘴硬的喊道:“那是你的好友,她们当然为你说话!” 杨曼儿不敢再说她们作伪证,尚行的目光很吓人。 “杨小姐若是愿意与我道歉,今日之事便可就此揭过……”墨玉淡淡的开口劝道。 周围人暗自摇头,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就算有证人,只要杨曼儿死咬着不放,虽说是难看了些,但还是无法……这个小姑娘还差点火候啊。 “哼!”杨曼儿看到墨玉气弱了些,便扬起了下巴,“我没有推你,反倒你是拉我下水,该是你向我道歉才对!” 墨玉嘴角扬了起来。 杨曼儿一怔,一股寒意从脚底涌了上来,心中好像有一个声音在说话:给你脸不要脸,那你这辈子也不用脸了吧。 杨曼儿还没反应过来是谁在说话,墨玉便将半散在身后的头发拨了起来,原地转了一圈。 “我每日泡药浴,身上自然也带着药汁,而杨小姐今日似乎是用了香膏,方才我拉过杨小姐的手,她手上的香膏与我手上带着的药汁混了。原本不是什么大事,可杨小姐手上的香膏……” 墨玉顿了顿,含笑看向怔楞的杨曼儿,“杨小姐,我身上的衣裳,出门前用药材熏蒸过,三种不同的药方混在一起,便能显现出黑色的药汁,并且无法洗去……” 杨曼儿在看到墨玉身后那两个掌印时,便懵了,她的手掌印,什么时候落到了墨玉的身上去了? 杨曼儿又冷又热,一口气吸不上来,整个人如同煮熟的大虾,弯着腰倒了下去。中午所吃的饭食带着酸臭味,一股脑的从嘴里吐了出来,才觉得有些舒适,便眼前一黑,栽在了自己吐出来的污秽之物上了。 众人一时没有反应过来,杨曼儿被拆穿了?然后她吐了?然后她就晕了过去了?还倒在……咦~ 墨玉睁大了双眼,“这是在学我?吐不出血,也别吐这些……” 不知道是谁轻笑了一声,随后便是更多的笑声,以及一些带着笑意的关切之声,“快将杨小姐送入厢房,这是得了什么急症?” 随后,便有下人上来,将杨曼儿抬走了。 墨玉皱着眉头,怜悯的目送着杨曼儿离去:“是难为她了,做了坏事不想承认,也别晕的那么难看啊……” 杨世谦转过头,恶狠狠的瞪了墨玉一眼。 墨玉对他挑了挑眉,然后侧头看向沈自初,“师父,原本玉儿是不想说的,都是迫于无奈……” “师父知道。”沈自初带着笑意,伸手摸了摸墨玉的头。 “师父,既然说出来了,那可以让杨曼儿赔我的衣裳吗?这天香绢做的纱衫,玉儿才只有一件,一匹便要不少钱呢!”墨玉十分“肉痛”的问道。 “嗯,该让她赔!”沈自初眼中的笑意更深了。 远处随着杨曼儿匆匆离去的杨世谦脚步一个踉跄,然后走的更快了。 而周围的众人看着这一场闹剧,各自心中都有了一个天平。 至于墨玉,众人对她的看法则是复杂的很,有这样一个厉害的师父,徒弟自然不会差,可却优秀到日此地步……不愧连陛下都要夸赞她聪慧。 小小年纪,便如此沉得住气,一步步纹丝不乱,引杨曼儿往她挖好的坑走去,直到杨曼儿说出对她没有一丝利益的话,才原地反击,一下便打的她无力辩解……此女,不可小觑。 正文 第179章 阴差阳错 墨玉摇着扇子,靠在椅子上,面色有些苍白,初春正端着一碗药喂着。 “玉姑娘身子还未大好?”齐国公夫人等这里的事情稍稍缓解之后,便和齐国公一起出来了,见墨玉在喝药,顺口问了一句。 墨玉无奈的摇了摇头,“是呀,原本是没什么大碍了的,不过方才为了不落水,用了内力,此时心血不稳,好在今日出门带了药,只是回去要再喝几天药了。” 齐国公夫人一滞,看着墨玉红润的面颊,怎么瞧都不像是个生病的人。方才的事情她已经听人说了,这个玉姑娘还真是得理的,也的确是不饶人。杨小姐抓住了众人不愿惹麻烦的心理,而玉姑娘也利用了这一点。 出口就问谁瞧见她拉杨曼儿下水了?披帛被风扬起,就算真的扫了杨曼儿一下,怎么就能说是她拉杨曼儿下水的?拿出证据来啊。自然没有人愿意出这个头,是非对错众人心里都有计较。 更何况,八公主还在一旁站着,虽然不好出口声援,但是谁敢随意得罪一个圣眷正宠的公主?尚行的孙女也在场,坚定的站在玉姑娘身旁,也不知道这个玉姑娘有什么魔力,才来长安城两个月不到,便一下子笼络了两个身份不低的女孩子。 有八公主撑腰,玉姑娘的披帛哪有扫到杨曼儿,根本就没有碰到!不过就算玉姑娘摆明了态度:就是我拉她下水的,你们谁敢说你们瞧见了? 没有人敢。 “玉姑娘今日受惊了,国公府上还有不少上号的人参,玉姑娘带些回去药浴吧?”齐国公夫人笑着说道。 墨玉挑眉,看来她这个身体不好要每日用三百年以上人参泡澡的名头是丢不开了。她转头去看沈自初,师父啊,她还要嫁人的啊,谁愿意娶个花钱如流水的媳妇回家? 沈自初低头含笑,“国公夫人不必麻烦了,玉儿的身子好了不少,不用人参药浴了,每日吃药便可。” 齐国公夫人颔首,又关切的问道,“那,可要何药材?府上也有不少,人参可能吃?” 墨玉苦笑,好不容易婉拒了“人参攻势”,但还是带了不少药材回去。 杨世谦听说等杨曼儿醒来了就带着她回去了,两人行色匆匆,半点也没理会旁人。不过这个时候,也没有人会那么没眼色的凑上去找不自在。 尚行倒是没有多说什么,但也将尚寻香早早的带回去了。墨玉见尚行没有责怪尚寻香的意思,也稍稍安心了些,只是阿香回去之后,肯定免不了一顿责罚了。上官问夏被上官泽带回去了,只留下上官时还在这里,与齐国公一同处理一些后续事宜。 左相的女儿将右相的徒弟推下了船,然后自己也掉了下去,最后又闹出了一场闹剧,这若是放在普通人的身上,也只是当做小孩子之间的打闹一笑了之了,但是放在杨世谦和沈自初的身上,这就是朝廷之中顶大的事情了,左右丞相不和,这可不是一件好事。 或许,对于沈自初的墨玉使身份来说,不与任何官员交好,这是让皇帝最为放心的选择,但是别人可不一定是这么想的了。 毕竟,沈自初是墨玉使的秘密,没有人知道。 沈自初与齐国公去说话了,让墨玉一人在花园之中走走。这时候,来参加宴席的宾客也都回去了,今天毕竟出了不小的事情,有很多人会因为今天墨玉与杨曼儿之间的小矛盾而夜不能寐。 花园之中的植被不少,树木间藏着一个小亭子,墨玉正打算走过去,便瞧见了抱着胳膊坐在里面的卫幼蕊。 “你婶婶与堂姐不是回去了吗?她们没带上你?”墨玉种族和媒体,上前问道。 卫幼蕊似乎收到了惊吓,连忙站了起来,脸上还带着未干的泪痕。 “玉……玉姑娘……”卫幼蕊低下头,诺诺的叫了墨玉一声,又后知后觉的行了一个礼。 “行了,这里没有人,用不着这些。”墨玉走过去,拉着卫幼蕊站起来,也没问她为什么哭,想必是因为那不亲的亲戚了,“你可着急回家?我请国公府的人送你回去?今日太过忙乱,必定是疏忽了……” “玉姑娘!”卫幼蕊抬起头,伸手将脸上的泪水擦去了,“玉姑娘,初次见你时,我便很羡慕你!” “什么?”墨玉茫然的看着卫幼蕊,第一次见?曲院风荷吗?那时候她是吐了血被赤阳抱进去的吧。 “玉姑娘,你才是长安城最自在的女子。”卫幼蕊含笑,看下墨玉。 在这一刻,墨玉恍惚间觉得卫幼蕊知道了什么,可是…… “你想和我做朋友吗?”墨玉伸出手,拉住了卫幼蕊的手,手中微颤。 卫幼蕊一愣,随即便重重的点了头,“承蒙玉姑娘不嫌弃,幼蕊定……” 卫幼蕊的话说道一半,就被墨玉伸手打断了,“朋友之间,不用发誓。” “嗯……”卫幼蕊点头,似乎与方才走到墨玉面前的那一个卫幼蕊,有些不同了。 墨玉收回了手,拍了拍卫幼蕊的手臂,“你若无事,时常来芙蓉园坐坐,我在家也是无聊,问夏与阿香也会过来纳凉。” 卫幼蕊道了谢,又与墨玉说了不少话,然后才依依不舍的离去。 “来人。”墨玉收起了笑容。 “姑娘有何吩咐?”有墨衣卫出现,跪在了墨玉身侧。 墨玉看向卫幼蕊离开的背影,双眼微眯,“找人看着她,有什么不对,立马来报。” “是。”墨衣卫翻身离去,追上了卫幼蕊的身影。 墨玉摸着腰间的佛利花玉,闭上了眼,温润的玉渐渐抚平了内心的不安,她喃喃低语:“放轻松,放轻松,这里是长安城,这里是国公府,不能乱来……” “玉姑娘?”一道试探却又带着笃定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墨玉皱起眉头,怎么刚刚不去找个屋子坐着,偏偏碰上了这个二世祖。背后的脚步带着肆意,一步步朝自己走来,墨玉甚至能感受到不远处墨衣卫绷紧的神经。 她转过身,对齐越颔首,“小公子。” “依着长安城的规矩,你得唤我一声世子。我父亲不袭爵,国公之位落到我头上也顶多是一个候,那你就得叫我一声小侯爷!”齐越潇洒的打开了折扇,得意的摇了起来,“玉姑娘,我找到你了!” 墨玉面无表情的看了一眼齐越,然后点头,“有何指教?” “哈!你居然不否认!”齐越一脸惊奇的收起了折扇,睁大了双眼看着墨玉,嘴里啧啧称奇。 墨玉淡淡的笑了一声,“你不识早就看出来了,那日跟着我到了清风明月楼,不是看到我师父戴的簪子了?” 齐越挑眉,拍着手道:“难怪,难怪!方才我不在府内,一回来就听说你做的事,能把刁蛮任性的杨曼儿整的灰头土脸的,你也不算个傻子!” 墨玉听出他的嘲讽之意了:你不算个傻子,但是在我的眼里你还是个傻子,当着我面买的簪子,转头就给自己师父戴上了,这不是傻是什么? “齐越,你想说什么?”墨玉含笑,缓步走到一欧昂坐下,抬头看着对方,这个秘密,她不担心齐越会说出去了。 “你在装病!”齐越有些气愤的看着墨玉,“我们府上也送了不少药材给你,结果你在装病!对外说快要死了,结果当天晚上还在外面飞来飞去的,你做什么去了?” “你不会不知道,什么叫台阶吧?”墨玉面带嘲讽,“我若不装病,下不了台的人是我,杨曼儿什么德性你不是不知道,我凭什么要委屈自己让她好看?” 齐越一滞,他不行承认墨玉说的是对的。 “可你欺上瞒下了!”齐越灵光一闪,指着墨玉说道,“你骗了陛下,说你快要死了。” “原来,我不像快要死的人吗?”墨玉伸手,隔着面纱摸了摸自己的脸,轻笑一声,“齐越,你觉得,太医院的太医,看不出一个人究竟是生龙活虎,还是真的快要死了的吗?” 齐越一愣,然后就想起来之前盛传的,沈自初没有马上跟着陛下回长安的原因……是因为宠爱徒弟?因为徒弟病了? “你……你真的?”齐越不敢相信,明明哪里都看不出来啊…… 墨玉没有理会齐越,转头看一旁栽种的花,“齐越,当做没见过我,可好?” 若是墨玉厉声呵斥,或者胡搅蛮缠,齐越是绝对不会让她好过的,可是她却服软了?齐越呆呆地站在原地,看着那个小小的身子,那脸蛋还带着婴儿肥,她快死了吗?齐越放缓了呼吸,刚刚还锋芒毕露的气势,一下子就像瘪了的气球,蔫了下来。 “你不坐吗?”墨玉转过头,仿佛没事人一般,问道。 齐越看了墨玉一眼,她好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一般?齐越从没见过这样脾性的女孩子,一时好奇,坐在了墨玉的身旁,“你……生了什么病?” 墨玉摇头,“不知道,五岁的时候,师父就说我快死了,可是到现在都没死。”墨玉勾起嘴角,“上回陛下来竹林居,就看见了我差点死去的模样……” 生活在太平盛世的贵族子弟,不会懂人生疾苦,齐越沉默片刻,“你难受吗?” “不啊,我会觉得,每多活一天,就多赚了一天。”墨玉笑着。 齐越面色复杂的看了墨玉一眼,他想不到有人会这样从容的面对生死,“你要不要吃茶?” …… 卫幼蕊攥着手帕,跟着齐国公府的丫鬟往外走去,迎头却碰上了朝这里走来的上官时。卫幼蕊认识上官时,远远的避开了,在一旁 上官时原本没有在意她,但好像想到了什么,转头看了过去,“你,可是方才那个为玉姑娘说话的?” 就算皇帝不在意他,就算没有母妃被宫人低视,但是毕竟是一个皇子,没有人敢无视了他,更何况是卫幼蕊这样的小官家眷。 卫幼蕊低着头,走了过来,对上官时恭恭敬敬的行了礼,“四殿下安好。” “嗯,你可看到右相和玉姑娘了?”上官时也不在意卫幼蕊的一直低着头,除了墨玉,大约没有人敢那么直接的直视天家之人了。 卫幼蕊一顿,然后语速飞快的说道:“回四殿下的话,没瞧见右相,玉姑娘在前面的凉亭坐着赏花。” 上官时点头,摆了摆手让卫幼蕊离开了。 卫幼蕊松了口气,她还是第一次单独见这样身份尊贵的人,心里总是有些害怕,拉着丫鬟匆匆的离开了。 上官时也是头一回见这样怕他的人,不由的摇头,抬脚朝前面走去。 卫幼蕊落了一块手帕在路旁,上官时也没有在意,宫中这样的把戏多了去了,难保有人想要爬上枝头,便使出这样的手段。 上官时无视了这块手帕,正欲抬脚往前,却又顿住了。 “四殿下?”随行的内侍疑惑的看了过去,一块手帕而已,有什么特别的吗? 上官时看着地上的白色手帕,风吹起了其中一角,将上面绣着的蝴蝶展露了出来。上官时抿着嘴,指着那块手帕,“去捡起来。” 手帕拿到手里,上官时眯起了眼,转头看向那条已经没了人的小道,轻笑了一声,“原本丢开了,没想到居然自己出现了,这是哪家的?” 内侍疑惑的看了一眼早已经没了人的小道,虽然不解,但还是躬身回话,“是与骁骑尉夫人一同来的,是骁骑尉的侄女,叫卫幼蕊,她兄长是桑兰军左领军将军,不过那骁骑尉夫人已经走了……” 桑兰军?青州与中州相距不远,这其中的部分路途由桑兰军把控…… “将她侄女一人留在齐国公府?”上官时冷笑一声,想到卫幼蕊身旁的丫鬟,看衣着是个得脸的大丫鬟,上官时面色稍缓,“玉姑娘倒是有情有义,还给安排了人送回去,陌生人都比那婶母来的好……” 上官时将帕子收进衣袖,往前面走去,寻墨玉去了。 正文 第180章 男女有别 上官时到的时候,墨玉正欲齐越一起分着吃一个盘的糕点。 “玉姑娘好兴致。”上官时站在远处,笑着看了过来。 墨玉抬起头望了过去,见到是上官时,又缩了回来,低头将手上帕子包着的糕点吃了干净,放下脸上之露出了半边嘴的面纱,这才再次抬起头看过去。 上官时皱着眉头,拾阶而上,手上拿着不知道什么东西,一副端着的骚包样低头看了过来,“玉姑娘?” 墨玉翻了个白眼,没理会上官时,想要拿你皇子的身份压我?我在竹林居就不怵你,国公府一样当你不存在,就是一团空气。 齐越已经站起来了,正准备对上官时作揖,却发现墨玉半点起身的意思都没有,满脸惊奇的看了过来,也省了这礼。 上官时的脸色很难看,他没想到一直以来都给自己最起码尊重的墨玉,这时候连起身都欠奉,还连带着齐越一起做了这屋里的举动。上官时很是郁闷,怎么说他也是个皇子,就算没有什么威信,那也是个皇子啊! 墨玉像是才睡醒,打了个哈欠,转头扫了上官时一眼,“四殿下啊,我身子不适,四殿下谅解一二?” 虽然是个疑问句,但是那语气之中欠扁的情绪,还是充分的传到了上官时的耳中。 齐越一副见了鬼的模样看着墨玉,原本以为只是耍个滑头,把行礼这事混过去也就算了,可你居然打定主意要得罪一个皇子?是谁给你的勇气? 墨玉瞥了一眼齐越,挑眉:梁静茹? 齐越:???什么? 上官时觉得自己可能打扰了什么,他目光深深的看了一眼齐越,然后扫了一眼一脸不快摆在明面上的墨玉,也忽略了刚刚的那些小细节,轻咳了一声,“玉姑娘,可否告知右相去处?” 墨玉总算抬起头,正视了他一眼,挑眉嘲讽的笑道:“原以为四殿下就坐等看戏了,原来还想着要我师父做事呢?” 上官时一愣,没明白墨玉的意思。 一旁的齐越倒是忽的惊出了一身冷汗,他好像就不该呆在这里,更何况刚刚还跟着她给了四殿下一个没脸,以后会不会不能在长安城愉快的玩耍了啊? 上官时反应过来了,他的眼睛变得有些深邃,转头看了一眼齐越,心中的想法更加笃定了。 “玉姑娘,是在下的不对,向你致歉。”上官时对坐着的墨玉拱了拱手。 墨玉挑眉,笑着点头,“好吧,我接受,我师父正与齐国公在一处说话。” 上官时再次行礼,然后目光深深的看了一眼齐越,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墨玉这才站起来,走到台阶前,看着带着怒气匆匆离去的上官时,浅笑道:“四殿下,求人办事,是要拿出诚意来的,我师父,只有我一个徒弟!” 上官时的脚步一顿,然后愈发的快了,转眼间就离开了。 墨玉耸了耸肩,坐了回去,招呼齐越坐下继续吃糕点。抱歉了,那个没见过面的大师兄,你又不能见光,我就当你不存在吧。 齐越面色复杂的看着墨玉,站着没有动,挣扎了许久,才问道:“你刚刚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墨玉抬头看了一眼,又低下头吃着糕点,“就是你想的那样,我师父站队大殿下,四殿下也站队大殿下。但是四殿下没用,他又想压着,都不出力,还想我尊重他?想得美!” 齐越的表情更加复杂了,“其实,这种事情,你该等我走了再说的。”哪怕是不说也好啊,怎么能让人随随便便听去了? 墨玉吃糕点的手一顿,无所谓的摇了摇头,“你齐国公府难不成还想重回朝堂?” 齐越哑口无言,闭上了嘴。齐国公虽说军功显著,但是也被陛下猜忌,自从被召回长安,就无法再离开这座城了,更别提重回朝堂,那简直是自取灭亡,陛下也不会同意。所以…… 齐越看向墨玉,你就可以当我不存在了吗? “你又不知道能往哪说,现在谁和齐国公府走得近,谁就站到了陛下的对立面,你还能往哪里说?”墨玉吃了个八分饱,拍了拍手,将手上的碎屑拍下,戏谑的看着齐越,“要说憋屈,你们家大业大的齐国公府,比四殿下更甚呢!” 齐越垂头,一脸丧气样,拖着腿走到了墨玉身旁坐下,“那你也别带着我无视四殿下,还说那种无礼的话。” 墨玉耸了耸肩,“是你自己愿意的,我又没逼着你。” 齐越叹了口气,从齐国公放养自己开始,他就知道自己这辈子就只能做个纨绔了,可是当这个事实明明白白摆在眼前的时候,齐越还是很郁闷,好像完全没有着力点,满腹的不甘只能往下咽。 墨玉无形的叹了口气,真以为自己是什么人了?上官时那个腹黑的小子,能记你个什么?你一个无权无势的小侯爷,能干什么?人家放手就套了个最有希望的储君,上官泽上位之后,就是演,也只能供着你们齐国公府。 更何况,上官泽还不一定能成太子呢!皇帝这回找沈自初出山,就是为了上官泽的靠山公良将军。不惜杨世谦和皇后都要搞死他,上官泽一旦失势,其他的那些皇子可不是吃素的。 沈自初是墨玉使这件事没有人知道,所以他肯定是所有人都想不到的一环。他永远只听命皇帝,就算现在和上官泽打的怎样火热,以后照样能脱身,还能让下一任继承者无条件的信任,多好的一副牌,她凭什么就不能狐假虎威了? 更何况,到时候上官泽失势,上官时还不一定能不能跳下船呢!就算能脱身,也得被扒掉一层皮,真以为夺储那么简单的吗?到时候,说不定还得借靠一下沈自初和威势尚存的齐国公,哪会对齐越怎么样? 真以为齐国公军部没有一个人的人,也不必再长安城混下去了,若是齐国公真的傻到什么都交出去,皇帝会那么轻易放过他?开玩笑! 齐越是不知道这些东西的,心中也没有这些弯弯绕绕,只觉得天都快要塌下来了,可是转眼一想,他完全没有必要担心啊,要死了,还有齐国公顶着,齐国公顶不住了,自己也就嗝屁了,还能做什么? 这样一想,齐越也松快联系些,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依靠着栏杆,拿着墨玉手中的糕点吃着。 上官时带着齐国公和沈自初过来的时候,见到的就是两个人说说笑笑靠在一起聊天的模样。 齐国公眼睛都要瞪圆了,半天不见人影的孙子居然在这里泡小姑娘,泡的还是右相的嫡传弟子?看这样子好像还聊得挺好?这还得了?那小姑娘可不是个好招惹的,还有她那师父…… 齐国公一顿,转头看了一眼沈自初,莫名的觉得身上有些冷,强烈的直觉告诉他,这两人得赶紧拉开。只是还没等齐国公开口,沈自初就面带微笑走了过去。 “玉儿?”令人如沐春风一般的嗓音从沈自初的嘴里吐出,墨玉打了个激灵,她仿佛感受到了自家师父隐含的怒气? 墨玉快速的扫了一眼来人,恶狠狠的瞪了一眼上官时,然后连忙将手中的糕点往齐越的怀里一塞就在喊了起来。 于是,墨玉很顺利的从沈自初的眼中感受到了什么叫六月飞雪。 “师父,你来了啊,吃糕点吗?齐越……”墨玉才叫出齐越的名字,就感受到了沈自初明显外散的寒意,果断改口,“小世子送的糕点很好吃,师父可要尝尝?” 墨玉越过沈自初的肩头,同样恶狠狠的瞪了一眼上官时,居然打小报告,可耻! 上官时眨眼,就是报复,有意见? 墨玉咬牙,正打算回瞪…… “玉儿……”沈自初温醇的声音传入耳中,令离他最近的墨玉不禁打了个寒战。 “师父……”墨玉顾不上上官时了,讨好的仰头看着沈自初,伸手拉住了他的衣角,睁着一双大眼睛,开始打无辜可爱牌。 “该回去了。”沈自初爱怜的摸了摸墨玉的发顶。 墨玉的内心:我不我不我不!我不像回去,师父你不打算和齐国公再讨论些什么吗?还有四殿下呢!他刚刚才找到你,那么不打算讨论一下国家大事吗? 但是怂怂的墨玉还是低着头,老老实实的应了一声“是”,跟在沈自初的身后,听话的和上官时、齐国公告了别,华丽丽的的忽略了站在亭子里的齐越,这时候还和人打招呼,这就是找死!死的很惨的那种,妥妥的沈自初亲自操刀! 回去的路上,沈自初一言不发,从没见过自家师父这副模样的墨玉,老老实实的缩在一旁,就连初春都被她赶了出去,低着头,双手放在膝盖上,听话的很。 下了车,沈自初大步朝自己的院子走去,接了沈自初的赤阳有些疑惑的看向亦步亦趋跟着的墨玉,忽然福临心至,远远地避开了。 墨玉苦着脸,小心翼翼的跟着沈自初,厚着脸皮进了院子,然后就摆好了架势,在院子里扎起了马步。 “不必做这些面子功夫,你不需要扎马步了。”沈自初进了屋,才发声。 墨玉呐呐的站了起来,这回师父好像是真的生气了,她想了一圈,都没想出来该做什么才能让他消气。沈自初从不生气,一生气就哄不好的那种,还真是……犯难! “进来。”沈自初等了一会,不见墨玉进来,有些不耐烦的叫到。 完蛋了! 墨玉拖拖拉拉的挪着步子,慢慢的挪进了屋子,然后站在角落,都不敢抬头去看,师父又变成五年前的陌生人了,难不成她还要再耍个小心机,再门外跪个一天一夜? 都怪那个齐越,干嘛非要凑上来!自家就是一滩污泥,谁沾了都别想得好,还凑到右相这里来,这是想要皇帝怎么想?! “你可知,女子的名节为何?”沈自初压着怒气,厉声问道。 “嗳?”墨玉诧异的抬起头,对上了沈自初的眼睛,又猛地低下了头,所以不是因为政治原因?墨玉的心情有些复杂…… “你不知道你错在了何处?”沈自初简直要被墨玉给气死了,他伸出手,点着墨玉,一副无话可讲的模样。 墨玉有些委屈,她一个21世纪的新人类,哪里过得惯你们古人的三从四德!不就是并肩坐着吃点心嘛,才十岁的小姑娘,带着一个大了几岁的男孩子,这有什么嘛! “男女三岁不同席,为师没有教过你?”沈自初沉下脸,这回是真的生气了。 墨玉跪在了地上,认错的态度很是诚恳,可是却……并没有认错。 “你竟连自己错在何处也不知?”沈自初气的拍桌子,他已经很久没有这样了,上一次,还是因为墨玉病了不乐意喝药。 墨玉低着头,没有说话,默默的磕了个头。 沈自初盯着墨玉,呼吸渐渐的放缓了,他闭上眼,摆了摆手,“去抄书,抄资治通鉴,不抄完不许出门。赤阳——” 赤阳连忙滚了进来,目光诧异的看了一眼墨玉,原本只是认个错讨个饶撒个娇的事情,姑娘平日里也没少做,怎么今日偏偏就犟着头不肯服软了呢? “传令下去,姑娘的书抄完之前,不许她出门……”沈自初似乎还想说些什么,但是止住了,看了墨玉一眼,摆了摆手,嫌弃的将她赶了出去,“出去,明日开始,练功两个时辰,每日药浴不许停,再加每日一篇心得体会!” “是。” 墨玉全程都没有说什么,磕了头就离开了。 沈自初看着墨玉的背影,忽然觉得有些无力。就算是罚了,可是她还是那个倔样,真是和……一样。 可是还好,她们还是不一样的,知道哪些事不能做,就算心底里不肯承认,可还是会避开……这就好,这便好,不至于落得个大逆不道,不分尊卑的下场。 沈自初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轻声说了句,“吩咐下去,将玉儿禁足的消息散出去。” 正文 第181章 禁足之后 上官时得知墨玉被沈自初禁足的时候,还好生惊讶了一番,毕竟他本意就只是想捉弄一下她的。下了朝之后,上官时借着早已经落定的科举舞弊一案找沈自初说话,但是沈自初却笑着避开了上官时。 上官时在原地站了许久,然后才想到了自己似乎做了一件特别蠢的事情。 墨玉无视了他,就是因为他本就没有什么值得她正视的资格。他什么都没有,没有母妃,也不得父皇的宠爱,就连一个支持自己的母舅也没有,甚至还怀疑过她做了一些不好的事情,还想在她的面前摆架子。 在竹林居就连父皇都不放在眼里的小姑娘,怎么可能会忍得下这口气?原也不必忍,她的师父是朝堂之上最得势的朝臣,又名满天下,她又亲手点起了杨世谦的那把火,心高气傲的,如何能看的过眼。 上官时自嘲的一笑,原本以为对方是个小孩子,存心捉弄一番。这本不是什么大事,也不会有谁会觉得齐越能与她有什么,可是他却偏偏引着人往这边想。他才是那个不懂事的孩子吧。 这日,沈自初将皇帝亲笔所书的圣旨公布了出去,因为有人贿赂官员,这一届的科举宣布作废,罢黜了一大批的官员,然后又提拔了一大批。 墨玉的话还是很有用的,在提过为她说话的卫幼蕊之后,卫永康被沈自初想起来了,然后顺利的升职了。顶头上司被平调到了长安城外任职,卫永康则顺利接手了桑兰军。 左相一直没有什么动静,而杨曼儿,长安城之中也没了消息。听说那日在齐国公府得了急病,回家之后就重了起来,然后就被杨世谦着人送到乡下去养病了。 墨玉不关心杨曼儿如何,这个没脑子的家伙,就算留在长安城,也是个傻的。还不如去乡下过活,说不定还能舒舒服服的待几年,再在长安城待下去,或许以后就没脸见人了。 墨衣卫传来消息,卫幼蕊被她婶母连夜赶出了家门。 墨玉得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很是震惊,这还是男权社会吗?一个婶母,居然把丈夫的嫡亲侄女给赶出门去了,而且这个侄女还有一个当将军的,比他职位还要高的亲哥哥,这是坑夫吧?那个骁骑尉居然没拦着? 墨玉啧啧称奇,但是她没法出去,在外面的落脚地也就笑红尘和清风明月楼,这两个地方是不能让卫幼蕊住的,不然传出去成什么了? 墨玉连忙书信一封,着人给尚寻香送去了,让她帮个忙,找个地方收留卫幼蕊一夜,等她哥哥回来安顿,或者明天就送到芙蓉园来。毕竟是帮过她说话的小姑娘,还是有点好感的,更何况还是因为她和唐氏一族才被婶母赶出门的,多可怜? 尚寻香收到信就让人将游荡在街上的卫幼蕊给找了回去,直接安顿在了尚府,也不给墨玉送去。墨玉正禁足呢,还找人去芙蓉园说话,那消息放出去别人还怎么看右相?原本就是风波不断的人,还是安静些的好。 尚寻香也不好时常去找墨玉说话,毕竟墨玉在禁足,不给墨玉面子,也得给沈自初面子。不过好歹找了个由头,第二日午后,找了个墨玉应该不会受罚的时间段,带着卫幼蕊上了芙蓉园。 “还以为你在练功,结果在看书呢。”尚寻香拉着卫幼蕊,笑着走了进来。 墨玉苦着脸,从一叠叠书堆中抬起头,委屈巴巴的撒起了娇:“好阿香,想必我近几个月都出不了门去了……” “啊?怎么了?”尚寻香疑惑的走了过来,熟门熟路的拉着卫幼蕊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右相大人罚了你多久?” 墨玉耸了耸肩,“就没有个数,师父罚我把资治通鉴抄完……” 尚寻香茫然的看了一眼桌上的纸张,点了点头,“不是很多,想必也快的。” 卫幼蕊眼尖的注意到了桌上摆着的纸张,然后怯怯的说道:“玉姑娘似是抄了不少一样的,这是……字,不过关?” “唔……”墨玉如同一只被戳瘪了气球,软软的趴在了桌上,“我的字可是师父亲自教的,哪里差了,这不都是一样的嘛!偏偏要说不好,让我重写,我快要疯了!” 尚寻香看着墨玉烦躁揉着头发的模样,不由得笑了,拿起桌上的纸张对比了起来,“是差不多,不过右相想要看的也不是字吧?” 一语中的。 墨玉抬起头,面无表情的看着尚寻香,“要不要那么一针见血?能不能安慰我一下?好不好不说这些伤心事?” 卫幼蕊没忍住,“噗”的一声笑了出来,然后她就受到了墨玉和尚寻香同时的围观。 卫幼蕊收起了笑容,起身对墨玉行了一礼,“还未感谢玉姑娘大恩。” 墨玉垂着头,无力的摆了摆手,“行了,最见不得这些礼来礼去的,你与阿香一道,私底下不要与我行礼,我可不想回礼。” 卫幼蕊一愣,十分从善如流的应了“是”,然后老老实实的坐了下来。 “你想过扎马步?要不要找你哥哥回来?怎么说也得有个自己的宅子吧。”墨玉侧过头,撑着自己的下巴,问卫幼蕊。 卫幼蕊有些茫然,想要点头,又想要摇头,不知所措。 “你不是还想回去你叔叔家吧?”墨玉翻了个白眼。 “从小便在叔父家长大,骤然离开,确有不适……”卫幼蕊老实的承认了自己的不安。 墨玉看了卫幼蕊一眼,摆了摆手,“算了,我和师父说一声,找个由头让你哥哥回来一趟。任由自己妹子被亲戚欺负,还无动于衷的,也是个不负责任的!” “我哥哥很疼我的!”每一个妹妹,都会护着自己的哥哥,卫幼蕊也不例外,她鼓着腮帮子看着墨玉。 墨玉扫了她一眼,她有些想连城了…… 这个话题没有继续下去,墨玉不提了,卫幼蕊也从鼓着气的河豚,再次变回了肉包子,乖乖的坐着。 尚寻香笑着说道:“看来,右相真的只是想要关着你一段时间,写字就是个由头。” 墨玉无力的趴在桌上,“还不如在锦州府,好歹自由自在的,在长安,我出一次门就被禁足一次,真是……” 尚寻香也笑了起来,“不怪你,是那些好事者的错,什么都没得到,还偏偏喜欢为难人。” “许是,后院太过无聊?”在后院长大的卫幼蕊一句话就戳中了痛点,墨玉与尚寻香只能沉默。 “姑娘,门房来报,八公主来了。”初春进来传话。 墨玉抬起头,她从没让人拦着上官问夏,她这是做什么?真生分了? 尚寻香看了一眼墨玉,低头喝茶,不管是什么原因让公主开始等门,还是当不知道的好。 卫幼蕊的眼神则有些炽热,她有些崇拜墨玉。能让一个公主等门,让左相的嫡女退避三舍,将尚书令的女儿逼得禁足不出,玉姑娘果然是女中豪杰! 墨玉沉吟片刻,然后便让初春亲自出去,将上官问夏迎进来。 …… 上官问夏还是与往常一般熟门熟路的进来了,只是眼中多了些什么。她从宫中一路过来,直到了芙蓉园,想了许久,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可是在见到墨玉的那一刻,对上她通晓一切的眼睛,她笑了。 昨日,父皇特地召了她说话。没有说什么特别的,但是她感觉到了,父皇很高兴,因为齐国公府的事情。 她做了一个公主该做的,她没有站队臣子之间的争斗,而是骄傲的站在一旁,宛如在斗蛐蛐,然后头也不回的离开了。父皇很喜欢她的做法,赏了不少东西下来。母妃也很高兴。只不过她看到了,母妃眼中的那一抹担忧。 她想起来,先前,母妃说要自己与玉儿接近,她照做了,可是在玉儿有麻烦时,却什么话也没有说。母妃有些失望,然后破天荒的教导了自己应该如何博得父皇的欢心。以前从未有过这样的教导,可是今日却有了。 母妃说:忠义难两全,玉姑娘不会怪你的。 她不懂,可是在见到玉儿的时候,她明白了。玉儿没有怪她,翻到很理解她,她拉着她说话,吩咐初春给她泡茶,然后一如往常一般,懒懒的趴在一边与她们说话。 上官问夏有些不适,今日多了一个人,是上次那个小官的家眷,叫卫幼蕊的,她为玉儿说话了,然后今日便在芙蓉园做客了。上官问夏觉得脸上有些发烫,她找了一个借口离开了芙蓉园。 离去时,她与墨玉对望了片刻,一个没有挽留,一个也没有开口要留下,两个人如同以往一般挥了挥手,便分开了。 只是,她知道,她们之间,因为她,隔了一道看不见的墙。因为她,自己得到了以前想要的,也是因为她,她将更加得宠,可是她却不开心了。她觉得,她应该听母妃的…… 上官问夏有些难过,她紧绷着脸,坐着马车,一路到了宫门口,然后抿着嘴,飞快了跑了进去,在扑进母妃的怀中时,眼泪终于落了下来。 静妃轻柔的拍着她的后背,“不哭,总有这一天的,你没选错,也没选对罢了……” “母妃,为什么?”上官问夏泪眼婆娑的抬起头,依赖的看着静妃。 “不为什么,只是你们还年轻。”静妃帮上官问夏理着头发,“没事的,以后还会有很多人称为你的好友,玉姑娘……不会在长安久留……” 上官问夏更加难过了,“玉儿都得了那么重的病了,可我却……母妃,我好难过……” 静妃爱怜的摸着上官问夏的头发,双眼却放空了,似乎在怀念着什么,“记着,孩子,不要忘记你今日的眼泪,或许,这会是你今生最诚挚的泪水了……” “哇……”上官问夏更加伤心了,将头埋在静妃的胸前,放声大哭了起来。她这一路上,都是端着的,她如父皇所愿,成了一个合格的公主,可是她却失了自己…… …… 尚寻香看着上官问夏端庄的离开,无声的叹了口气,她转过头问墨玉,“这是为什么?” “因为,她是公主啊。”墨玉拿起茶杯,轻笑了一声。 然后想起自己没有戴面纱……墨玉转过头,仔细的瞧了卫幼蕊一眼,她觉得自己想多了,卫幼蕊这个模样,就算猜得到她做了什么,还能做什么?只是墨衣卫的监视,还是不能停,毕竟她看到了自己的脸。 虽说唐氏一族基本上确定了是自己,但是他们还在怀疑,今日卫幼蕊上门,必定有人去找她,还是防着点吧。 “我只想知道,我要被师父关多久……”墨玉头疼的看着桌上的纸张,写也不是,不写肯定不行,说不定还会被延长禁足的时间,真是郁闷啊。 “就当练字了,你不会一步都不能出来吧?”尚寻香试探着问道,她可是见识过墨玉飞檐走壁的本事的。 墨玉摇头,要是能溜出去,她哪里用得着这样苦闷? 尚寻香也无奈的叹了口气,跟着墨玉盯着桌上的书瞧。 “玉姑娘何不修身养性一段时间?”卫幼蕊忽然开口道,“婶母也爱罚我,我就婶母也不听,婶母也不想,老老实实的在屋子里待着,婶母总是会放我出去的。” 大脑里的电灯泡忽然亮了,墨玉一拍脑袋,“对啊,反正都一样,为什么不舒舒服服的来呢?” 卫幼蕊没明白墨玉的意思,但是听这个语气,也知道墨玉想开了,笑着陪坐在一边。 倒是尚寻香转头好好的看了卫幼蕊一眼,“我倒是第一次见有人在脑子上比得过玉儿的!” 卫幼蕊羞涩的一笑,“就是在后院待久了,幼蕊也只懂这些……” 墨玉与尚寻香对视一眼,歇了了解的心思,她们就不是那种宅于后院的,不说墨玉,尚寻香也打小跟着尚行走了不少地方,绝不会和卫幼蕊这种养在闺阁的女孩一样。 正文 第182章 出门放风 自从科举舞弊案之后,朝堂之上就没有什么大的动静了,但是每天见沈自初早出晚归的,墨玉还是觉得有什么事情就要发生了。 墨玉坐在自己的院子里,想了半天,还是没胆子去沈自初的房里偷点什么出来解惑。师父那模样,明显就是要杜绝自己与外界接触,而且身边还有那么多墨衣卫看着她,哪有什么活动自由可言? “姑娘,住上回来了。” 墨玉正趴在桌子上唉声叹气,赤阳就走了进来。 “嗯?”墨玉猛地抬起了头,“这是什么情况?师父要放我出去了?” 赤阳什么也没说,只是沉默的站着,像是什么也没听到一般,也不像之前跟在墨玉身后时那样有问必答了,连个屁都没放出来。 墨玉叹了口气,收拾了一下今天抄的字,抬头挺胸,往前走去,直觉告诉她,这次去,或许她回来就不用抄书了。 墨玉走子啊前面,赤炎跟在后面,两个人很快就到了沈自初的院子外。也不用敲门,墨玉直接进去了,就看见师父在院子里练剑。 边上按笔者一架琴,墨玉没有迟疑,就走到琴面前,开始奏乐了。 要说练剑,那必须的男女搭配。墨玉使不敢和沈自初直接对上的,师父剑法太厉害,更何况他都几十年的功力了,内力也不是吹的,墨玉才不自讨苦吃呢,以前学剑法的时候还没被整够惨啊? 要说这几年,才是真正的叔父了一些,起码师父不用盯着自己练剑了,时不时弹出一个小石子出来打在身上,别提多疼了。 相比起一起练剑,那还是弹琴比较有爱,想一想,那古朴悠扬的琴声,配上一袭白衣剑舞成风的美男子,别提多好看了。 “这是弹的什么?”沈自初停下剑,种族和媒体看向墨玉,“你多久没弹琴了?赤阳没给你吃饭?” 墨玉翻了个白眼,甩了甩手,“师父,您老人家这是忘了?您罚我每天抄书,我的手都快不是我自己的了,那还有心思弹琴!” 也算是沈自初挑起花头,他皱着眉头,伸手拉着墨玉的手腕,轻轻地揉着,“所以……这两天也没有练功?” 墨玉一凛,瞬间切入战斗状态,讨好的朝沈自初笑着,“师父,哪儿敢啊,我每日都有练功的!” “来试试?”沈自初松开了墨玉的手,将手上的剑递了过去。 墨玉一愣,然后皱起了眉头,以前她练的都是连城送的短剑,今日师父为何突发奇想让用他的长剑了? “不想?”沈自初挑眉,无形的压迫力传来。 墨玉立马摇头,也顾不上想自家师父怎么了,拿了剑就起身舞了起来。 沈自初便转身,也不坐着,将琴拿了起来,一屁股坐在了桌子上,放在自己的腿上弹了起来。 要说沈自初的琴技,那是谁也比不上的,浸淫此道多年,墨玉那是连个影子也看不到。 沈自初一弹琴,就连站在一旁的赤阳都隐隐站直了些,斜眼瞥了过来。最开始的琴声比较悠扬和缓,墨玉也乐得不在大热天的出一身臭汗,但是渐渐的,沈自初加快了速度。 墨玉皱起眉头,暗自叹了一口气,也加快了手上的动作,对于长剑,墨玉不是很熟悉,但也不至于有什么不流畅的,毕竟小时候学的就是长剑,到了竹林居拜师之后才开始用携带方便的短剑。 沈自初停了,琴声突然断了,墨玉摸了摸自己的头,也收了剑,她转头看着沈自初,“师父,怎么了?” 沈自初长出一口气,“无事,十日后,宫中举办中秋宴,你也该出门走走了。” 墨玉一愣,然后便差点跳起来,惊喜的看着沈自初,“师父你终于打算放我出去了?” 只是心中,还是没有那么高兴,为什么要练了剑之后才能出去?而且很明显的就是考校她的剑法,中秋宴吗?会出什么事?难不成上官泽那小子打算逼宫了?趁着公良将军还没死,趁早把皇位抢过来? ……怎么办?好像一不小心发现了一个什么惊天大秘密? “不必多想,只是以防万一。”沈自初看了墨玉一眼,严肃认真的忠臣墨玉使并没有打算透露点什么。 墨玉可怜兮兮的看着沈自初,“师父……” “回去准备中秋宴的衣裳与首饰,待会我让人给你送去选,你的眼光,为师相信。”说罢,沈自初就转身进屋了。 墨玉沉吟着,她看着沈自初的背影,忽然觉得这一次的中秋宴不是一个好去处,可是很好奇啊,她想去瞧瞧啊…… …… 十日的时间很快就到了,墨玉的衣裳白天才赶出来,连个修改的时间都没有,穿着就要入宫去了。 不过好在师父给了不少首饰,什么羊脂玉五蝠如意钗、珍珠碧玉簪、暗红玛瑙圆珠乌银扁步摇、三翅莺羽珠簪、玫瑰晶并蒂海棠修翅玉鸾铀、翡翠攒银丝八爪菊花簪、缠丝嵌三色宝石钗、绿玉镯子、赤金嵌银手镯、金镶珍珠手链、赤金掐丝的手镯、赤金环珠九转玲珑镯、珊瑚手钏……都是一盒盒买了送进来的。 师父在这些吃穿用度的方面,对她不要太好。出了平日里功课管得严,练功时盯的勤,沈自初真的算得上是一个无所不依的好师父了。更别提每次她生病,他都急的更什么似的,偏偏还要在她面前装出一副“什么事都没有”的样子,简直太可爱。 墨玉都快挑花眼了,最后还是果断的舍弃了这些太挑眼的首饰,毕竟是要剑法好才能去的宴席,还是低调点吧,免得给人当了靶子。 粉白靛蓝梅花竹叶刺绣领米黄对襟衣衫,外面披着一层浅褐色云锦累珠薄纱,宽大的衣摆上锈着杏白色花纹,乌黑亮泽的头发撩了些许简单的挽了一下,其余垂在颈边,额前垂着一枚小小的赭红色宝石,点缀的恰到好处。头上插着翡翠珠缠丝赤金铀,随着莲步轻移,发出一阵叮咚的响声。 沈自初过来看了一眼,满意的点了点头,然后给她选了一双厚底加钢板的绣花鞋,亲手将墨玉的佛利花玉系在腰间,还有她从不离身的竹制短哨,选了一朵芙蓉花簪在了她的头上,整个人就从原本的清丽变得富贵了起来。 “这样才像是我沈自初的徒弟嘛!做什么装出一副小家碧玉的模样?你又学不像!”沈自初满意的笑了起来。 墨玉无语,光着身上的料子就不是一般人能穿的起的了,哪里就小家碧玉了?她叹了口气,最后还是光鲜亮丽的出了门,就头顶上这朵芙蓉花,开的那么好看,除了芙蓉园,还有哪里能养出来?撇开她额前的赭红色宝石不提,光这一朵花就不是一般人能行享受的了。 虽说是宫中举行的中秋宴,但是陛下说了,与民同乐,不必穿朝服了,所以,她师父也穿了便装。只是,这贵气逼人的便装,她还真没见自家这谪仙般出尘脱俗的山外之人穿过。 沈自初身穿一件赭色遍地金鹤氅,腰间绑着一根靓蓝色师蛮纹丝带,一头墨黑色的头发被高高束起,用墨玉送的黑檀木簪做了装饰,加上他那一双漠然的凤眼,就算没有魁梧的身材,也能说是仪表堂堂玉树临风了,一点都看不出是个近四十的大叔呢! “师父,我觉得你出去的话,一定会把不少大姑娘小媳妇给迷倒的!”墨玉带着笑,调侃着自家师父。 沈自初瞥了她一眼,没有说话,但是一直抿着的嘴角,还是勾了起来。 到了宫门外,没有遇上什么认识的人,墨玉就收回了眼神,跟在沈自初的身后,默然的往里面走去。 “玉姑娘倒是很有右相的风范。”路上有人插话。 墨玉转头看去,不认识,然后收回了视线,她才不愿意搭理这些人。 那人身穿一件浣花锦袍子,腰上也挂了一块材质上佳的玉佩,应该是个身份不低的人,可是却被墨玉这样沉默的噎了回来,无语的看向沈自初,“右相高徒果然不俗……” “唐家主,没必要吧?”墨玉再次撇过了头,嘲讽的一笑,“您不觉得我师父和我都不搭理您,您就应该自觉的转身离开吗?” 唐宏骏一顿,仔细的打量了一番墨玉,“玉姑娘真是快人快语……” “不然也不会逼的杨曼儿败退,苏晚晴禁足至今?”墨玉勾起嘴角,拉着沈自初的手,师父一直都不搭理唐宏骏呢,“唐家主,今日必要尽兴而归啊!” 然后,墨玉就拉着沈自初,往前快走了几步,把唐宏骏甩在了身后,“什么人啊,都摆明了要和我们为敌了,还好意思上来说话。” “这便是为人之道。”沈自初这才开口,施施然的教导着。 墨玉耸了耸肩,“没关系,师父在,我不用在意这些人。”得罪墨玉使的徒弟?唐宏骏,你可想好以后怎么死了? 唐夫人一直站在不远处,见唐宏骏停下来,然后才跟了上去,“老爷,如何?” 唐宏骏看着已经走远了的沈自初和墨玉,眯起了眼,“右相有个锋芒毕露的徒弟啊……” 唐夫人闻言,一笑,“小孩子嘛,总是沉不住气的……” “不。”唐宏骏抬手,打断了唐夫人的话,“沈自初不发一言,只听她说话,若是口无遮拦之辈……不至于,今后,碰上这玉姑娘,避着些,咱们是大人,她却童言无忌,而她心中,想必是清清楚楚的,沈自初的徒弟,不会是个蠢的……” “师父,他们说你举荐了很多官员入朝?”墨玉试探着问道:“师父,那他们,是不是就算你的门生了?” 沈自初转过头来,伸手一点墨玉的额头,“想什么呢,那都是陛下的臣子!” 墨玉撇了撇嘴,也不在意这些,她只是在想,那些被提拔的官员之中,会不会有她的大师兄? 入门的时候,她就知道有一个师兄的存在了,可是从没有见过。若是在外面历练,不至于那么久都不回来看师父,唯一的可能就是,他有官职,不是文就是武。 武将的可能性不大,墨玉使的徒弟任武将?皇帝是嫌自己命太短吗?再信任人,也不能到这程度,明暗两条线都给一人占去了,皇帝才不是这种人! 所以,师兄是文官,在任上不能随意离开,那么就是地方官了,朝官最起码过年都是有假的。 所以,这一批被沈自初举荐入朝的官员之中,很有可能有这个神秘的,从不露面的大师兄。毕竟,师父不会在长安久留,他是来帮皇帝灭公良将军的,事成之后必定功成身退,不然占着右相的职位干什么?掺和夺嫡吗?皇帝不杀了他! 所以,这时候,把大徒弟从地方上拉进来,那就是一项战略性行动了,毕竟以后还不知道有没有机会了。皇帝肯定也是赞同的,有一个完全站在自己身边的忠臣好啊,至少不用去瞎猜他会不会瞎站位哪个皇子。 老有儿子想要坐自己的龙椅怎么破?这是每个皇帝都郁闷的事情! 与齐国公府的宴席不同,中秋宴虽然也分了男女席,但是也可以带着一个家眷坐在一旁。不少人都把自己的老婆丢去和别人家老婆说话聊天巩固关系了,一般带在身边的也就儿子或者女儿了。 想要和上司结亲的带女儿,想要给适龄儿子找老婆的就带儿子,基本上就是家里最受宠的儿子,和最漂亮的女儿了。 沈自初倒是省了事,反正家里只有墨玉一个孩子,也没老婆什么的,直接拎着墨玉做到了最前面。 对面就是杨世谦的坐席,他死了个儿子,女儿又被他给送到了乡下,领了一个庶子坐着,打发老婆去夫人外交了。 至于为什么看出来是个庶子呢?畏畏缩缩,不敢抬头,羞羞答答的,哪里有个嫡子样?如果不是杨文清死了,大约也轮不到他出来做儿子外交。而附近的那些骄傲的官家子弟,也都不屑于和他说话。 墨玉收回视线,低头轻笑了一声,拿起茶喝了一口,你杨世谦想破脑袋也想不到,你现如今这个尴尬的地步,都是我墨玉造成的。既然做了敌对分子,那就……嘿嘿嘿。 正文 第183章 挑拨离间 沈自初带着墨玉入了席,也不断理坐在对面的杨世谦,就自顾自喝酒,也不搭理一边官员。 墨玉:师父!你这是打算做孤臣了?虽然我知道你本来就是孤臣,可你也不要孤的那么彻底啊,好歹理会一下这些人啊! 墨玉默默的咽下了手中的糕点,然后对面前的几个尴尬笑着的官员们笑了笑,“各位叔叔伯伯,我师父今日身体不适,你们可不要怪他不理人,他总是这样,怕让人担心。” 墨玉明显的看到了面前那些官员松了口气,她们感激的朝墨玉看来,然后开始了寒暄之路。 什么“玉姑娘善解人意”,什么“玉姑娘蕙质兰心”,什么“玉姑娘乖巧可人”……什么好听的词都往她身上安。 沈自初见状也只是瞥了一眼,没有一点想要拉小徒弟一把的意思,自顾自坐着喝茶。 墨玉案子腹诽,可这是她自己挑起的话头,而且着实不好看着人那么尴尬的站着,不知道的还以为师父看不爽他们,转头想拜山门的就给人家拉下马了,多怨?平白惹人怨。说几句话也不是多大的事嘛。 “玉姑娘沉得住气,倒是不像我那不争气的孙女,就是个淘气不听话的,若是都如玉姑娘一般,那便省心了。”一个上了年纪的老臣感慨着,对一眼也不瞧他的沈自初说着。 墨玉汗颜,这马屁拍的,人都不搭理你,还巴巴的往上凑,说的那叫一个“宾宾尽欢”。更何况……墨玉瞥了一眼在那附和的人,呵呵一笑,如果他们的孙女都和她一眼会惹事,他们说不定直接家法打死了。一群老乌鸦! 好在这样的寒暄时间不长,皇帝很快就拉着一大帮儿子女儿出来了。 虽说是中秋宴,但是这个座次还是很有讲究的。臣子的座次还要在皇子公主的下面,而越靠近皇帝的坐席,则是地位越高的证明。 以往怎么样谁都不知道,但是今年,皇帝的身边做的是一子一女,儿子的代表人物是大皇子上官泽,女儿的代表人物则是八公主上官问夏。 上官泽不像是个低调的人,但是近日却莫名的低调了,他穿了一件佛头青云锦长袍,腰间绑着一根石青色蟒纹绅带,一头乌黑茂密的头发高高束起,只用一根发簪固定,身量还算挺拔,倒是挺有沉稳的模样。 上官问夏身穿淡青绣梅花对襟绣圆领袍,逶迤拖地羽蓝色刻丝金枝绿叶百花凤仙裙,身披石蓝底豹纹镶边翻毛烟纱。顺滑的齐耳短发,头绾风流别致高椎髻,轻拢慢拈的云鬓里插着白玉响铃铀,肤如凝脂的手上戴着一个蓝宝石镶金戒指,腰系玉色珠线穗子宫绦,上面挂着一个藏青底绣双喜纹杭缎香囊,脚上穿的是山茶黄绣梅花月牙锦鞋,每一处都精心细心,显得整个人高贵大方,与初见时完全不同了。 墨玉遥遥的看着上官问夏,她也正好望过来,两个人的视线在空中略微交错,然后便避开了。墨玉知道,这个女孩子,已经彻底的成长成为了一名合格的公主,她为她感到高兴,也为她感到悲哀。 下面便是一些其他的皇子公主了,墨玉不感兴趣,只是在看到上官时的时候,她略微停留了片刻。上官时穿了意思很月白色锦袍,整个人素淡的像是嫦娥下凡…… “不喜欢四殿下?”沈自初忽然转过头来,问道。 墨玉一怔,然后点头,“像笑面虎。” 两个人说话的声音很低,但是在这样的场合说这样的话,还是让人觉得很刺激。 沈自初沉吟片刻,轻笑一声,“若是他母族有人,必成大器。” 墨玉眨了眨眼,师父刚刚说了什么? 等墨玉转过头去时,沈自初早就没事人一样喝起了酒了。 宫宴是最繁琐无趣的,墨玉端端正正的坐了许久,也扛不住眼前催眠一样的歌舞和流水一般端上来并不好吃的饭菜,可是又不能摆出一副“我很不爽”“我很不满意”的模样来,负责就等着吃排头吧。 “自初啊,你这小徒弟倒是许久没带进来了,听说前几日又惹祸,让你给关起来了?”皇帝很是热情的往自己这里看来。 正打算出去遛一圈的墨玉只能老老实实的坐好了,摆出一副“端庄大气”的样子坐着。 沈自初哪能不懂墨玉的小动作,伸手在桌下拍了拍墨玉的大腿,然后笑着回话,“回陛下,玉儿身子不好,还是在家里待着放心些。” “别给关出病来!”皇帝难得的说笑了几句,拉着上官问夏指着墨玉说话,“你们两个往日最是要好,她现如今出关了,你也不必憋着了,待会领着人家出去猜灯谜去!” 上官问夏看了一眼墨玉,脸上没有任何的小情绪,柔柔的应了声“是”,仿佛什么也没发生过一般。 墨玉不由咂舌,饶是她,也缓了许久才正视了自己公主的身份,学会高高在上和平易近人的,到底是有家传,或许上官问夏还比她强上不少呢。 皇帝下了命令,饶是已经疏远的两人,也还是笑着走在了一起。尚寻香拉着卫幼蕊在后面走着,两个人跟的有点远,大约是觉得上来也是尴尬,反倒是她们两个舒服。 “大哥与四哥在前面,去说几句?”上官问夏沉默的走了许久,在看到上官泽和上官时的时候,松了口气,转头问墨玉的意见。 “还是没变,习惯问我意见?”墨玉挑眉,笑道。 上官问夏一愣,低下头没说话。 “你若是真的问我意见,便不要与他们二人接触太多。”墨玉转过头,认真的看着上官问夏,“你与六皇子是一体的,无论陛下的态度如何,在任何人看来,都是这样,而无论如何,他都是一个皇子。” 上官问夏一愣,她一向都知道墨玉聪明,可是没想到她会直接的将这话说出口。她被吓了一跳,然后下意识的拉着墨玉走到了一个角落。 “你疯了吗?这里是什么地方?你竟然敢在这里说这样的话!”上官问夏一脸震惊的看着她。 墨玉微笑着看着她,伸出手,摸了摸她的头,“公主,你这满头珠翠,没想过是为何?” 上官问夏一愣,皱着眉头看向墨玉。 “静妃,和六皇子,会是你永远的依靠。公主什么的身份,你不是不知道和亲吧?”墨玉轻笑一声,看向上官问夏。 上官问夏的脸色瞬间就白了,她仿佛明白了墨玉的意思。 “别参与夺嫡,犯不上,省的得罪人,给你弄到什么鬼地方去了。”墨玉笑着看向上官泽那边说话的人,“问夏,你哥哥没事,你也不会有事。” 上官问夏下意识的捏紧了手帕,她今天出来的时候,将哥哥留在了母妃那处,她来不及和墨玉告别,就转身跑了。 尚寻香和卫幼蕊站在不远处,震惊的看了过来。 她们……说了些什么?竟然把公主给吓跑了? 墨玉什么也没说,带着尚寻香和卫幼蕊继续往前走,她只是提醒一下上官问夏,上官泽势是必要失势的,公良将军一死,剩下的队伍迟早就要吞了他,不会饶他活着占个长字的。 上官问夏没必要参与这些,她只要有皇帝的宠爱就好了,没有皇子们的帮助,也能无忧无虑的活着了,何必掺和那么多呢? 静妃不是个傻子,她该知道的,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没劝着上官问夏带着上官明出来了,抛下孪生哥哥,就算是皇帝也该想一下这个女儿的心是不是硬的很了。 墨玉只是简单的提醒一下,也没打算多做什么,师父还在呢,轮不到她来做什么。 “玉姑娘。”有人叫住了她。 墨玉转过头,然后对上了上官时明亮的双眼,不远处上官泽正和一些官员聊的开心。 墨玉挑眉,“四殿下找我?” 上官时皱眉,他看了一眼尚寻香和卫幼蕊,两人很快就明白了,说笑着走开了,将地方给他们两个腾出来。 上官时等人走了,这才对墨玉拱手,“玉姑娘,实在是对不住。” 墨玉知道他为什么道歉,是因为上次齐国公府的事情,他气不过,然后给墨玉找了个小麻烦,却没想到沈自初罚了她禁闭。 墨玉绕着手帕,轻笑了一声,“四殿下这是被大殿下冷落了吗?” 上官时的面色不是很好看。 墨玉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四殿下做了这样多,就因为没有一个光鲜的母族,就被搁置了?” 这时候若是想转投他人,也晚了,能得罪的人都得罪透了。更何况是从上官泽这里出去的,谁保证不是奸细?就算不是,一不如意就丢了上官泽,谁敢要他?就算真的有人敢,杨世谦也第一个不乐意,就等着抓上官时的小辫子呢,那就是同时招惹了上官泽与杨世谦。 “玉姑娘……”上官时的脸色不是很好,毕竟是少年人,沉不住气,“那日,是我的不是。” “虽说我年纪小,不至于被人怀疑清白,可就是有个万一呢?”墨玉勾起嘴角,“四殿下,我是女子,可与你们男子不同!” 上官时的面色又白了一寸,想必世子恨得走投无路了。墨玉虽然不知道沈自初是怎么处理后续事宜的,但是对于打小报告的上官时,必定是不会轻易放过的。因为……师父护短! 上官时还想说些什么,但却再次被墨玉堵了回去。 “你瞧,那边的是谁?”墨玉上前一步,在上官时的耳旁说道,手指小心的点着上官泽。 上官时顺着墨玉的手指看了过去,是唐宏骏,他正带着几个官员与上官泽交谈甚欢。 上官时皱起了眉头,他忽然感觉到一丝不安。 “师父已经站定在大殿下这边了,可你在齐国公府也瞧见了,唐氏一族,对我们并没有几分好感……”墨玉调侃的看向上官时,“四殿下,我师父因为我与你结怨,大殿下也慌呐,万一我师父连他一块厌恶上了怎么办?正好唐家找上门,他们与我师父可是有芥蒂的,一个家族的实力,怎么也比一个孤臣要强吧?” 看到上官时的脸上彻底没了血色,墨玉满意的笑了,然后打开了随身的折扇,不动声色的左右看了一眼,轻飘飘的摇起了扇子,“四殿下,劝你一句,这辈子,你是没什么出息了,除非……” 上官时看了过来。 墨玉朝他眨了眨眼,没有即系往下说,再怎么蠢,也该知道她的意思了吧。除了自己抢皇位,你就呆着吧。可是,你站过上官泽的队,得罪了多少人呢?你敢束手就擒吗? 墨玉走了,留下上官时一个人站着,像是入定的老僧,连面色也变得石化了起来。他自嘲的一笑,抬头看了一眼上官泽,转过身,离开了。 他知道的,可是却是由一个年纪比她小的女孩子说出来,他受到了打击。 上官时离开时,又见到了卫幼蕊,他摸了摸衣袖,嘴角微微勾起,“也不是没有法子的……”墨玉找到了在湖心亭看景的尚寻香和卫幼蕊,收起了扇子,施施然的坐了下来。 “玉儿,四殿下找你何事?”尚寻香好奇的看过来。 “哦,他找我师父,你知道的,我师父与大殿下比较说得来,每次都来找我问师父的去向。”墨玉耸了耸肩,说道。 说得来只是一个借口,但是官宦人家的子女,谁不懂其中的意思?至于他们的小船即将要翻,那就不能随便说了,墨衣卫可是就在附近呢。 刚刚她吓上官时的话虽说不假,但是也没多真,就是顺手坑他一把,这样聪明的人留在上官泽身边,难保他还能继续蹦跶下去,师父可是打定主意要替皇帝灭了公良将军的,上官时行动力太强,还是早早地丢出去的好。谁来都不能尽善尽美,只有他自己“想通了”才行。 尚寻香和卫幼蕊点头,也不多问,指着亭子里的灯谜猜了起来…… 正文 第184章 己长彼短 上官问夏再次回来的时候,猜谜的活动已经快要结束了,在看到她伸手的六皇子之后,墨玉有些明白了。 “六殿下可要一同赏月?今夜的月亮很圆呢!”墨玉起身,很给面子的对上官明行了一礼。 路过这里的上官时脚步一顿,神色复杂的看了一眼墨玉,然后离开了。 上官问夏感激的看了一眼墨玉,然后拉着上官明坐在了一旁,笑着询问他要吃些什么,细心的照顾着这个智力不高的哥哥。 其实,她也挺辛苦的,明明是妹妹…… 墨玉轻笑了一声,她对两人行了一礼,“六殿下吃好,我得去找一下师父。” 提到沈自初,上官问夏一顿,她抬头看了一眼墨玉,福临心至的转头看向上官明。之前关于墨玉帮六殿下说话的消息随着她得宠还在流传,右相又与大哥……上官问夏起身,送了墨玉三人离开,有些羡慕的看了她们一眼,然后转过头,专心致志的照顾起了上官明。 “母妃说,男女有别,小八你见了玉姑娘,一定会来带我的,我没有打扰你和玉姑娘说话吧?”一直低着头吃糕点的上官明抬起头,笑嘻嘻的看着上官问夏。 上官问夏一顿,眼眶就红了,她险些,失了本心…… 墨玉回头看了一眼亭子里的两人,避嫌是有必要的,而且静妃看上去不是个普通的妃子,总之就是少接触的好,而且师父也好像不愿意她多进宫来似的。只是,上官问夏,大约是被名利冲昏了头脑,好在现在醒了过来,也不算晚。 “六殿下,好歹是个皇子……”尚寻香也感慨着,官宦子弟,怎么也比一般人多些政治嗅觉。 “嗯……”墨玉笑着,正打算招两人去别处逛逛,皇宫可不是随便能进来的。 一道黑影闪过,墨玉眉头一颦,沉声道:“你们先去找尚阁老,我忽然想起有个手串掉了,回去找找。” 卫幼蕊正要说墨玉那唯一的珊瑚手串在手上戴着呢,却被尚寻香一扯,没有说出来,然后就看着墨玉匆匆的往她们没去过的一条小道上跑去了。 “寻香,你为何……拉我?”卫幼蕊到现在还不能习惯直呼尚寻香的小名,依旧客客气气的。 尚寻香看了一眼墨玉消失的背影,“玉儿自有决断,咱们别去打搅她,她既让我们回去,那我们便回去吧。” 卫幼蕊转过头,有些担忧的看了一眼,还是乖巧的跟着尚寻香回去了。玉姑娘的本事她是见过的,更何况她是右相的嫡传弟子,怎么会有事? …… 墨玉跟着那个黑影一路潜行,皇宫之中是有暗卫的,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这时却都消失了一般。原本还没觉得什么,可是在感觉到那黑影身后跟着的事墨衣卫,墨玉就不淡定了,这绝对是有什么事情要发生的节奏啊! 于是,墨玉跟了上去。 好在,墨衣卫并没有阻拦她。 “罗元晋,洛和安,沈逸轩……右相大人倒是好手段,竟让陛下尽数如你所言召回了长安!”一个略带嘲讽的声音传来。 墨玉躲在了不远处的树丛中,风带着只言片语飘了过来,这里听不太清,但是直觉告诉她,那边不能再过去了。 “呵呵,公良将军这是想不到吗?”沈自初轻笑道。 是师父那鬼畜的魔性笑声!果然在家在外面完全不一样!她都能想到自家师父那谈笑风生犹如运筹帷幄的摇扇子动作,活脱脱的卧龙先生! “非兵真人这是打算做什么?是嫌大儒的名号不够响亮,打算上凤凰山将那申子实踩在脚下了?”公良将军无比嘲讽的笑着,活像被秦侩打压的岳飞。 申子实是谁?那是当今唯一能与沈自初齐名的人,一文一武,一南一北,一个是大儒,一个则是兵法大家,话说连城有意拜申子实为师来着,也不知道有没有成,他的信件不方便寄过来,倒是没了联系了,有空要去见他一面,青雪都长大了,该学会做一只成熟的海东青了。 “公良将军这是怎么了?陛下这不是升了您的品级,如何还生气了?这让我这个举荐了,如何心安……” 啊,自家师父这欠打的语气,她都想要冲出去打他一顿……额,她不敢,师父万岁,不!千岁! 公良将军明显也被沈自初给气着了,连一言半语的敷衍都没有,就甩手离开了。 沈自初含着笑,轻轻的摇着扇子,“公良将军何不效仿齐国公?” 公良将军的脚步一顿,他仰头,轻笑道:“回长安,将我国门大开吗?恕在下做不到!”说罢,他就大步离开了。 沈自初眯起了眼,没有说什么,但是眼中却带着一丝沧桑与无奈,然后他便转过身,厉声道:“出来!” 墨玉被吓的一激灵,缩着脖子走了出来,老老实实的走到了沈自初的面前,“师父……” “你可知你听了什么吗?”沈自初含笑,那魔爪宠墨玉的头上伸来,关爱的揉了揉。 墨玉打了个哆嗦,刚刚没往深处想,万一那个黑影是个武功高强的刺客呢?她今天还不报销了?想到这里,墨玉这才涌上一丝冷意,仰着头,蹭着沈自初的手心,“师父,玉儿这不是瞧护卫在吗?” 沈自初眯起眼,上下打量了墨玉一番,“身子弱,内功修习的倒是不错,都能感知到护卫的存在了?” 墨玉一顿,连忙摇头,“哪能啊,定是玉儿的错觉,这是皇宫,哪能有咱们家的护卫呢!” 沈自初哼了一声,没有多说什么,牵起墨玉的手,往宴席处走去,“公良将军受召回京,这几日想必是要与大殿下叙旧的……” 墨玉嗯嗯啊啊的点着头,然后猛地停了下来,转头看向沈自初,“师父?” 沈自初带着一脸高深莫测的笑容,又摸了摸墨玉的头,“这几日,乖乖在家呆着,就算要出去,也别找你那些小女朋友,记得了?” 墨玉连忙点头,这都是什么事啊,大殿下不是那么快就要倒台了吧?这政治风波,就烧的那么快?这是要牵连到他们师徒的节奏?话说她不该挑拨上官泽和上官时来着,倒是让上官时逃过一劫啊,不会有人怀疑上她吧…… 墨玉和沈自初一起回了席上,远远的就看到尚寻香和卫幼蕊松了口气,三个人隔空笑着点了点头,然后又笑嘻嘻的吃起了茶点。她们在女眷席上,尚行带着个少女坐着,看样子是打算找孙女婿的节奏了。 “可有人将那最大的灯谜猜出来了?”皇帝见人都回来了,笑着询问道。 没有人响应,这莫非是什么难题? 上官问夏已经坐回了皇帝的手边,而上面也瞧瞧的多了一个小坐席,坐着默默无闻的六殿下上官明。 “说起灯谜,那可都是文化人的战场。”公良将军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笑着应和道,“听闻右相大名……” 来了! 众人屏住了呼吸,右相给公良将军调回来明升暗贬,公良将军要复仇了。 可公良将军偏偏顿了顿,这让众人都深吸了一口气。 公良将军似乎很满意众人的表现,他笑着逡巡过来,在看到沈自初平淡如凉白开似的表情,沉下了脸。 “师父,公良将军这是打算欺负你了。”墨玉幸灾乐祸。 沈自初转头瞥了墨玉一眼,冷笑一声。 墨玉没想到师父为什么要这么阴恻恻的笑,但是当公良将军将剩下的话都说完之后,她只有骂街的了。 “陛下,右相自是不屑这小玩意的,倒是听说右相有一嫡传弟子,还是个女子,不知这玉姑娘可否试这一试?”公良将军望向墨玉。 墨玉脸上的笑容散去,“师父,我这是替你挡灾了?” “玉姑娘?”公良将军没有一点怜香惜玉的表情,像只大灰狼似的看了过来。 墨玉沉下了脸,不少左相党都看戏般看了过来,还有不少女眷席上的小姐夫人们,她们都看不惯自己这个与众不同的人。 “公良将军抬举了,我就是轻功好一些,也是因为身子弱才多学的,才拜师五年,能学出个什么子丑寅卯来,公良将军快不要取笑我了。”墨玉面无表情的打着哈哈,是个人都能看出来她心中很不爽。 然后更多人不爽了,这是公良将军,大殿下的母舅,拥有战功大将军,是你一个小女子能出言不逊的吗? 公良将军哈哈一笑,完全没有将墨玉的挑衅看在眼中,大手一挥,“只是一个谜语罢了,想必对右相之徒也只是小菜一碟。若是玉姑娘猜出来了,也是为师争光嘛!” 墨玉眯起眼,“我师父的面子,怎么能放在我身上?公良将军言过了。” “玉姑娘这是不敢了?也是,小女子嘛,只是右相……呵呵。”公良将军鄙视的妄想沈自初。 现在谁都能听出来公良将军的嘲讽之意了。 唯一关切的看来的只有,上官泽、上官问夏、尚寻香和卫幼蕊四个人了。 墨玉不爱受气,你谁啊,官职还没我师父高,就来挑衅人? 于是墨玉站了起来,她理也不理公良将军,自顾自走到了席前,扑通一下跪在了皇帝的台阶前,“陛下,公良将军辱我师门,我要与他决斗!” 皇帝懵…… 众人:刚刚发生了什么? 然后好心的左相党为身旁的同僚解释道:天啦撸,这个小姑娘要挑战公良将军,对,就是从尸山血海中出来的公良将军,哈哈哈哈太好笑了…… 皇帝有些无奈的扶额:“额……玉姑娘莫要冲动,你大病初愈……” “陛下!”墨玉洋气有,目光坚定的看着皇帝,义正言辞的打断了他的话,“陛下,士可杀不可辱,师之尊,为弟子者无力维护,师尊颜面何存?请陛下允战!” 公良将军一愣,然后皱起了眉头。 被一个小姑娘挑战了,这不是什么有面子的事情吧?打赢小姑娘是必须的,可那样子也不好看啊! “陛下,臣不屑以己之长攻彼之短。”公良将军也跪了下来,委婉的拒绝了。 我是武将,你是文官的徒弟,你和我打架算是怎么回事? 墨玉没等皇帝回话,转头瞪想公良将军,“将军可愿与我两斗?将军猜我给的字谜,若是将军猜出了,便是我输,我师父便将我逐出师门。我与将军一战,将军若是输了,我只要将军身上的配剑!” 众人顺着墨玉的手指看了过去,那可是皇帝给的剑。不锋利,但是有一个好处,拥有这把剑的公良将军,可以佩剑入宫,这是尊严!而公良将军,真的会因为赢了一个小姑娘就让人被逐出师门?怎么可能做得出?他不要脸吗? 皇帝原本还觉得这是一场闹剧,但是在听到墨玉提出的条件之后,眉头一挑,沉默了下来。 沈自初全程都没有搭理公良将军,只是将视线放在了自家徒弟的身上,柔和的看着她,不说话。 公良将军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好像咽下了一只死苍蝇,皱着眉头看着墨玉,暗自腹诽:沈自初这个老狐狸,教出来的徒弟也是一个小狐狸,惯会玩文字游戏!偏又不能拒绝。 墨玉眯起眼,轻笑一声,“公良将军,莫不是怕了我这个小女子?” 是可忍孰不可忍,公良将军转头对皇帝磕了一个头,“陛下,臣愿应战!” 皇帝只是面子般的沉吟了片刻,然后就摆手答应了,“只是切磋,点到为止。” 呵呵,说好的怜香惜玉呢?不是说她大病初愈吗?听到有利于你的条件就坐不住了吗?呵呵呵! 墨玉得令,站了起来,转头看向公良将军,“将军听好了,这个字谜您大可找在场同僚一同拆解,若能猜出,甘拜下风。” 这话一出,要面子的男人都不敢随意替公良将军作弊了,只能憋屈的看着墨玉。小小年纪花花肠子那么多,也不知道是跟谁学的,于是沈自初身上幽怨的视线越多了。 “朝罢谁携两袖烟,琴边衾里总无缘。 晓筹不用鸡人报,五夜无烦侍女添。 焦首朝朝还暮暮,煎心日日复年年。 光阴荏苒须当惜,风雨阴晴任变迁。” 曹雪芹先生可否一借?切,问什么,你还没出生呢,我做主借了! 正文 第185章 诛心为上 墨玉的字谜一出,台下的人都纷纷交头接耳了起来。 公良将军明显不是一个儒将,他也不猜,更不管台下的人能不能猜出来,大手一挥,“玉姑娘请出谜底吧。” 又年轻的官员坐在远处,没有听清楚墨玉的话,这时候才接到内侍们递上的字谜,不由怔楞。 “不愧是右相弟子,果然……”有人摇头,将手中的字谜丢下,“如此诗被当成了字谜来玩,倒是……” “这是什么?”也有人好奇的左右问着,但是并没有人回答。 墨玉侧过身,手腕一甩,打开了折扇,“更香。” 公良将军也不在意谜底是什么,同样不在意那些听到了谜底恍然大悟的士子出身的文官,朝墨玉笑了笑,“玉姑娘可想好了,真要与我决斗?这可不是小孩子过家家!” 无耻,这是打算吓她一吓,让她临阵脱逃? 墨玉抬脚,往刚刚的舞姬们跳舞的地方走去,“将军以为我师父为何号非兵真人?” 路过公良将军身旁,“杀人,士者,上谋伐心,中谋获心,下谋诛心,武者,与诛心无不同,但与武者交,诛心为上。” 墨玉的声音并不响,但是在前排的人都能清清楚楚的听到这“杀人诛心”论。有些敏感的人想起了两个月前墨玉在皇帝面前说的赤子向学论,有不少人都眯起了眼。沈自初的这个徒弟,可不是一般的女子能比的,甚至,过之与才女苏晚晴。 公良将军忽然觉得在墨玉与自己擦身而过的那一刻,分明察觉到了一丝杀意,他诧异的转过头,看着墨玉那瘦小的背影,心多跳了一下。 墨玉从台阶一步一步慢慢的走上了台,一路将自己的大袖衫脱下丢在了一旁,只着小袖齐腰襦裙站在台上。她转过头,对公良将军笑了笑,把剩下散开的头发编成了辫子,还是没等到他上来。 “公良将军,请赐教!”墨玉拱手,双眼已不如先前的慵懒。 公良将军一顿,他没想到会在一个小姑娘的身上看到……战意?在场的武将都愣了,就连齐国公也坐直了身子,目光严肃的看向台上的墨玉。 “若有意外,不可与之为敌。”他提醒着自己的孙子。 齐越懵懂的看着墨玉,大概,他是长安城第一个知道墨玉那个小秘密的人,或许也是第一个知道墨玉功夫不低的人,可是……至于那么正视吗? 齐越挠了挠头,转头去看四周的人,除了直觉不甚敏锐的文官,他看到了那些武将们眼中的好奇与跃跃欲试……他,好像,认识了一个不得了的人! 墨玉看着公良将军上来,他也将繁复的外套脱了,直接丢给了一旁站着的内侍,解下了腰间的配件,恭敬的放在了一旁的桌上。他松了松手上戴着的护腕,然后解了下来,目光严肃的看向墨玉,“玉姑娘不去换身衣裳?” “不必了,很快就能结束的。”墨玉轻笑一声,比起暗算之类的手段,你这个活在战场上的将军倒是不如她这个被一路追杀的墨玉公主呢! 公良将军解了护腕与护膝,松了松筋骨便在墨玉五步外站定了,“玉姑娘,请吧。” 皇帝也坐直了,十岁都不到的女孩,对阵大小战役不下五十场的将军,这个时代如果有新闻,得上头条了吧? 墨玉后退半步,然后脚下用力,轻身而起,只一眨眼便到了公良将军面前。 公良将军没想到墨玉有这样快的身法,眉头一皱,便躲开了墨玉朝他袭来的一脚。 “将军明面上对我不屑,心底却慌了呢!”墨玉轻笑了一声,并没有收回自己的脚,而是又踢出了一直,朝公良将军的面门而去。 公良将军的眉头皱的更紧了,若是刺客或者敌人,他早就一锤往肚子上招呼了,哪用得着这样麻烦,到底是沈自初的徒弟,要注意手下不能太过。 墨玉避开了那两双铁钳,腰间用力,整个人在半空就后仰翻转了过来。今天穿的裙子是师父特地让人做的十二幅石榴裙,上面绣着的花纹流光溢彩,随着墨玉的后翻摆出了一个半圆,与柔软的腰肢形成了一个姣好弧度。 “公良将军这是认真了?都不与我说话?”墨玉到了公良将军的头上,整个人立在了半空,裙摆漂浮开来,轻轻落下。 公良将军看着眼前纷乱的裙摆,烦躁的一挥,往前走了一步,打算转身将墨玉制住。 “公良将军要输了呢!”墨玉勾起了嘴角,整个人往后一倒,头朝下坠了下去。 台下,女眷席上纷纷传来惊叫声,就连远处的一些年纪小的官员也失声唤了出来。 墨玉抬脚,朝公良将军手肘处踢去,两个人的距离愈发近了。 公良将军冷哼一声,收回了手,在外绕了一圈,朝墨玉的双腿重重的砸去。 齐越面色一变,连忙拉自家爷爷,齐国公也被公良将军这一招吓了一跳,连忙出声,“将军手下留情——” 与之一同出声的还有离得近的其他武将,要是真把沈自初的徒弟砸出个好歹,这事情可就大发了。 公良将军心理很不痛快,他像是这样的人吗?但是在看到脑袋即将触地的墨玉,他还是松开了拳头,打算出手将墨玉拉起来。 “多谢将军了!”墨玉眨了眨眼,抬手拍在了地上,台上的浮尘扬起,她翻身而起,背紧贴着公良将军,犹如美人蛇一般,在他臂下游了一圈。 台下的惊呼声甚至都没有停过,也不知道是谁说起齐国公府上的那一幕,墨玉不就是在即将落入水中忽然翻身而起的吗?然后每个人都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复杂的看着公良将军…… “小妮儿寻死!”公良将军怒吼一声,双手成爪朝墨玉胸前抓来。 “公良将军刚刚不该留情,握拳才是好的呢!”墨玉正转到他身前,抬手轻拍了他的脖颈,然后飞快的跃了出去。在她的足尖离开公良将军身前的那一刻,对方的爪子猛地装在了一起,发出了一阵沉闷的响声。 墨玉身姿轻盈的落在了公良将军身前五步处,歪着头对他笑着,“将军输了呢!” 公良将军正要冲上来的步子一顿,他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脖子,然后看到了一道血痕顺着破了皮的脖子流了下来,他震惊的望向墨玉。 公良将军那一手的血吓到了不少人,然后他们就发现,墨玉留手了,公良将军真的只是破了皮,于是他们的目光机器复杂,刚刚他们是不是还叫公良将军手下留情来着? 墨玉摸了摸自己头上原本插着芙蓉花的地方,笑意更甚了,“虽说那一掌不够要命,不过指甲缝可是能藏毒的!另外,公良将军,请将花还给我,顺便,赐剑……” 公良将军一怔,然后想起了什么似的,往自己的头上摸去。他并没有摸个空,而是在自己的头冠上摸到了一团软软的,痒痒的……芙蓉花。 是刚刚,她绕到他身后插上的,竟是谁都没有注意吗? 公良将军扫了一眼台下与他同样茫然的人们,还算到了他不会因为一句“输了”就放弃追击,趁机在他的脖子上抹了一道?好!很好! 公良将军的手都要抽搐了,他扭曲着脸,下了狠劲才没有一把将那朵花捏碎了。 “公良将军,请赐剑?”墨玉挑眉,挑衅般的催促道。 他看着像是打算赖账的吗?公良将军就差七窍生烟了,他阴沉着脸,跳下了台,看也不看一眼,抓着他的佩剑就上了台,连着芙蓉花,一并推到了墨玉的面前。 墨玉依旧笑盈盈的,完全没有了上台前那一脸严肃的,要为尊严而战的严肃劲。 “谢将军,将军慷慨!”她对公良将军施了一礼,然后将东西接了过来,转身就走下了台。 “将军慷慨?”坐在龙椅上的皇帝冷笑了一声,让他身旁的上官问夏吓了一跳。 这是皇帝赏的剑,当初是因为公良将军与他联手打压齐国公时给的剑,今日就这样慷慨的送出去了?这是什么意思?不把他放在眼里吗? 台下的众人明显也想到了这一层,虽说是皇帝首肯的,可是皇帝不高兴了,你公良将军看着办吧!玉姑娘?与人家小姑娘有什么关系?你先挑衅人家师父,非要人家猜灯谜,人家要与你决战,要了这把剑当彩头,你凭什么不拒绝?输给了一个不到十岁的小姑娘还好意思了! 公良将军的胸口不断的起伏着,喉咙空涌上一股甜腥。他垂下眼,将其咽了下去,大步回到了自己的坐席,大口饮下一樽酒才压住。 皇帝的目光愈发诡异了,你把我给你的东西丢了,不向我道歉,反倒一脸不高兴的回去喝酒了? 墨玉回头看了一眼,唇角微勾,都说了,杀人,士者,上谋伐心,中谋获心,下谋诛心,武者,与诛心无不同,但与武者交,诛心为上。 墨玉脚步轻盈,一口气不带喘的,这让很多觉得墨玉命不久矣的人都疑惑了起来,这真的是身子不好? 墨玉随手将手中的芙蓉花插在了给她递上衣裳的宫女头上,然后跪在了沈自初的面前,将手中的剑托起送到了沈自初的面前,“师父,徒儿没有辱没您的威名,这是徒儿给您赢回来的剑!” 沈自初的眼中带着笑意,他伸手接过了这把剑,仔细的打量了一眼。 众人:他真的接了!他真的接了! 尚行沉默片刻,叹了一口气:非兵真人,非兵真人呐…… 沈自初起身,从坐席上走了出去,跪在了台阶前,双手将剑递上,“此乃陛下赏赐之物,理该交还陛下。” 沈自初的话一出,刚刚还在为公良将军前途而担忧的众人,瞬间打消了这个心思。 沈自初是谁?那可是陛下亲自迎回来的大儒,是陛下的人,沈自初既然如此作为,那便是陛下的意思,公良将军……此次回长安,许是无法出去了。 才喝完酒,将胸口的血咽下去的公良将军,瞪着眼睛抬起头,一个没忍住,一口鲜血喷了出来,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刚好!”墨玉轻笑了一声,她扫了一眼沈自初手上的剑。 这剑皇帝怎么好收回去呢?赏出去的东西呢!可是给一个注定要被自己杀死的臣子,那又不会舒服。正好有一个机会,这个剑无主,就默默的昧下了,刚刚好,大家都有面子。就是……可惜了公良将军,面子里子都丢了。 公良将军急症,授勋之后便留在了长安疗养,皇帝另派了将军前往公良将军驻地接管防务,顺利的将其留在长安“养病”。 中秋夜宴之后,沈自初与墨玉两人之前,便再无人可行了。墨玉转头看了一眼杨世谦,对他点了点头,和我师父作对吗?下次可别忘了我的存在哦! 这一天起,没有人会忘记,拜了右相的大儒沈自初,有一名胆色非凡,手段脱俗的女弟子,唯一的女弟子。 或许先前与左相的两次交锋并不明显,或者很多人都没有看出来,但是这一次,每个人都看得清清楚楚,只是短短的几句话,就将一名将军打入万劫不复之地,这样的手段是每个人都要扪心自问一番的,他们究竟有没有这个资格与之对抗。 最明显的一点就是,墨玉不用再禁足了,而大大小小的宴席也都会请墨玉去坐坐,一夜之间她就成了长安城女眷们的座上宾。 “我没想到,真的没想到……”中秋夜宴已经过去了好几天,尚寻香还是一脸迷惑的坐在墨玉面前感慨着。 连带着与尚寻香一起来的卫幼蕊,也一副找不着北的模样,“玉姑娘,这究竟是为何?你如何赢的公良将军?那可是上过阵杀过敌的大将啊!” 而此时,墨玉总会一脸深不可测的摇着手指,“非也非也,将军好面子,又怕得罪人,脑子还不好使,自然就输了呗!” 正文 第186章 大办生辰 “玉儿你在写什么?”尚寻香凑过来看,“不是不用罚抄了吗?” 墨玉抬起手,将手中的纸片推了过去,“瞧瞧?” 这是一张小纸片,看这样子像是要拿去做刻书的,“要知松高洁,待到雪化时。这诗不错,字也好看!” 卫幼蕊也凑了过来,“这是什么字体,竟从未见过,运笔灵动快捷,笔迹瘦劲,至瘦而不失其肉,若是写大字,更可见风姿绰约处。笔画瘦硬,笔法外露,运转提顿等运笔痕迹外显,好生独特!” 墨玉含笑,将纸片收了回来,“这是瘦金体,大约我是第一个写下这种字体的人。”说着,墨玉又提笔往下写。 尚寻香托着下巴,看着墨玉写字,“你这是打算做什么?这是请帖?看刚才那句,你是打算在夏天邀人赏雪去?” “非也!”墨玉摇头,她收了笔,然后又拿了一片纸片,上书“笑红尘”三字。 尚寻香吃了一惊,“你,你竟是打算,这怎么好?” 卫幼蕊有些疑惑的看着墨玉写的字,“笑红尘?这是什么?” 尚寻香正要开口,却被墨玉抢先一步,“这是我的歌舞坊,每月只一场表演,会员制,不过女子是进不去的了,你若是想想看,哪天我带着你去瞧?公主和阿香都去看过,消磨了整整半日呢!” 卫幼蕊张大了嘴,吃惊的看着墨玉,许久没有回过神来,“玉姑娘,这歌舞坊……” “这是我的歌舞坊,自是大周朝最干净的去处了。”墨玉微笑的,将卫幼蕊的一些疑虑都打消了。 尚寻香表情复杂的看向墨玉,要说身份,卫幼蕊是怎么都无法和她们玩在一起的,而且卫幼蕊自己大约也是这样认为,行为举止总是有着隔阂。可玉儿却偏偏这样不设防…… 墨玉对两人笑了笑,“我的字可还行?” “那等地方,用这般字体,是否会有不妥?”卫幼蕊小心的问道。 尚寻香也点头,这字体太过锋锐,个性十足,与那般迎来送往的去处,不是很亲近…… “不必担忧,我那里既是干净的去处,也就不必圆融。”墨玉很是满意的看了一眼手中的两张字,笑着点头,“我打算用紫檀木刻这张请帖,就这般大小,以紫檀木做会员的铭牌,第一批的会员邀请的人则以黄花梨木,除此之外,全只用黑木,刻上我笑红尘的店标。” “店标是什么?”卫幼蕊不耻下问。 “就是徽记,标志我笑红尘会员的身份,从这一天起,笑红尘的会员便是身份的象征了,上了笑红尘黑名单的客人便是人品不端之人。”墨玉含笑答道。 “你打算用什么吗图案做这徽记?”尚寻香给墨玉倒了一杯茶,询问道。 “嗯……你觉得呢?花可好?我觉得芙蓉就不错,或者牡丹?嗯……不好,笑红尘已经有一个牡丹了,梅太过高洁,兰过于清高,菊花倒是不错,不过我会想歪……竹叶太过简单,也不好。”墨玉皱起了眉头,苦恼着。 “花中君子都被你嫌弃个遍了,你到底选好了没?”尚寻香躺了下去,晃晃悠悠的摇着扇子。 卫幼蕊点头,倒是没有和尚寻香一样躺下去,给墨玉将桌案理了理,又把一旁的点心取了过来,摆在了墨玉的手边。 尚寻香见状,叹了口气,“哎……果真是后娘难当,你竟对玉儿比我还要好……” 卫幼蕊有些无措,左右看着尚寻香和墨玉,想要解释,却又不知道说什么好,怯怯的低下了头。 墨玉托着下巴,拿了块绿豆糕吃了,“好了,阿香别逗她,就她脸皮最薄了,不过……”墨玉凑到了卫幼蕊的面前,“幼蕊,你那时候,为什么自己个儿跑到我这里来说话?莫不是队我一见钟情了?” 卫幼蕊一下子红了脸,嗫喏着,哼哧哼哧交代了,“就是,觉得玉姑娘,很好看,又与常人不同,我……我很仰慕玉姑娘……” “噗——”尚寻香一个没忍住,嘴里咬着的果子被喷了出来,猛地咳嗽了起来,“好啊,你们竟然背着我暗通款曲!” 墨玉扶额,“尚寻香,你能不能像个大家闺秀一些!什么后娘难当我也就忍了,暗通款曲是什么鬼?!” 卫幼蕊红着脸,低下了头,不敢说话。 三个人扯皮了许久,然后尚寻香才带着卫幼蕊告辞了。走时,尚寻香拉着墨玉说了几句,卫永康似乎要回来了,听说了妹妹的事情,打算回来买房子给妹妹住了。 尚寻香有些不满卫永康的做法,虽说那边是叔叔婶母,但怎么也只是亲戚,就这么把他的亲妹妹赶出来了,竟然什么话也没说,太让人寒心。卫幼蕊也是个傻的,什么苦都不和哥哥诉,人当然也不知道长安城的妹妹过得是什么日子了。 墨玉倒是不这么认为。卫幼蕊自然是要顾及着叔叔的养育之情,至少父母死后,他们兄妹是住在叔叔家长大的,若是直接报复回去,难免落人话柄。 但是她也同样不信卫永康是个以德报怨的,五年前桑兰军中的夺权之争,就很明显的说明了这一点。要么别给他抓住机会,要么得罪了他的人就别想好过。表面上还是一个风光霁月的英伟男子,啧啧啧。 不过想到这里,墨玉看着上了马车的卫幼蕊,亲兄妹,智商怎么也不至于一个天一个地吧? 送走了尚寻香和卫幼蕊,墨玉就拿着两张字帖往沈自初院子里去了,师父是大儒,指点一下请帖总不至于浪费。更何况,他是墨玉使,这请帖总要过过手的,而且她一个人可找不到那么多紫檀木来造请帖。 “来人。”墨玉边走边唤道,“着人跟着卫小姐,看看她是否与什么人有接触……悄悄的,别被人发现了。” 墨衣卫有些疑惑墨玉加的最后一句,他们办事从没有过意外,不过还是应了。 …… “天骨遒美,逸趣霭然,如屈铁断金,却是不错。”沈自初托着两张纸片,挑眉,微微颔首,“这种瘦挺爽利、侧锋如兰竹的书体,是需要极高的书法功力和涵养,以及神闲气定的心境来完成的。这些日子的书没有白抄。” “师父既然觉得好,不如来帮玉儿瞧瞧,哪个花做笑红尘的徽记好吧?”墨玉忽略了最后一句话,拉着沈自初的袖子,撒起了娇。 沈自初一愣,无奈的摇头,将纸片放下,“为何非要是花?字不好吗?” 墨玉一顿,然后摇头,“不好,没有格调,我们需要高大上!” “高大上?”沈自初一怔。 “高端大气上档次啊!”墨玉一拍沈自初的肩膀,“师父你不知道了吧?” 沈自初抿着嘴,低头去瞧纸片,“嗯……你那飞雪玉花台不是有莲花,用莲花吧。” “徒儿请些达官贵人,怕是不得门入,是以想了个拿钱砸门的法子,师父听听如何?”墨玉笑着描述了一遍将这个请帖如何制作的法子,然后双眼亮晶晶的看着沈自初,“师父觉得如何?” 沈自初哑然失笑,他伸出一根手指,点了点墨玉眉心的花钿,“你这是拿你师父当钱庄使了?嗯?” 墨玉咧嘴,用脑袋在沈自初的身上蹭着,“师父没钱了吗?那玉儿就不要紫檀木了,黄花梨可好?” 沈自初无奈地摇头,“紫檀就紫檀,你当比黄花梨便宜多少?真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为师看,往后要让你来掌家了!” 墨玉一顿,猛地抬起了头,“师父,你说的可是真的?” 沈自初原本以为墨玉会撒娇推辞,却没想到她竟然一副财迷的小模样,无奈地摇着头,“哎……你说呢?今年的生辰过了,便学着掌家吧。” 这下墨玉是真的楞了,她怎么也想不到,沈自初竟然真的会让她管钱。沈自初不事生产,下面又养了那么多墨衣卫,要说没有朝廷的影子,他一年的俸禄连他们现在吃的一顿饭都买不起,这财务,必定要与墨衣卫的身份挂钩,他竟然放心? “师父,你不给师兄管吗?”墨玉小声的问道,倒是带上了一丝卫幼蕊的感觉。 “你师兄这几年怕是闲不下来,你管着便好。”沈自初叫来赤阳,将墨玉写的纸片递了过去,“去着人寻上好的紫檀木来,用来刻这请帖,大小与这字相同便可,还要莲花图样的紫檀木片,找最好的绣娘缝个荷包,也绣上莲花,木片与荷包都要坠莲花璎珞,藏金线于其中……” 沈自初说了许多小细节,墨玉直听得一阵茫然,她没有要求这样多啊…… 等赤阳退下,沈自初才转过身,看向墨玉,“若要做事,便要做到极致,无人能比才好,你莫不是只想赚个乐子?” 墨玉摇头,自然不是,这是她在长安城的第一站,只是她竟然也不知道,一个小小的木牌,还能有这样多的讲究。 “以往都是为师替你做这些决定,往后便要自己学着来了。”沈自初摸了摸墨玉的头,他笑着说道。 墨玉懵懂的点了点头。 “今年的生辰,可想过如何过?”沈自初特地问了一个世界大难题。 墨玉对于生日什么的没有什么要求,跟着沈自初在竹林居的时候,也就是每年的这一天多一碗长寿面,加了几个菜,然后到手一份小礼物,都没有什么出奇的,怎么今年偏偏要大办的意思了?是因为做官了吗?师父……原来你也是个贪污分子啊!还拿我做由头。 “往年没有多少人庆祝,过了年你就满十岁了,先下又在长安城,若是还同往年一般,也说不过去。”沈自初从一旁拿出一本小册子,放到了墨玉的面前,“瞧瞧,喜欢什么样的料子,自己挑,给你做一身漂亮衣裳。” 墨玉翻开册子瞥了两眼啊,和以往的并没有什么区别,合上放在一旁,“师父要是给玉儿摘星楼上的那些漂亮衣服,我肯定很高兴!” “你不是偷偷试了很多次了?”沈自初瞥了墨玉一眼,“觉得可以穿出门?” 那可都是Lolita…… 墨玉低着头喝茶,她才不要,虽说不是很抗拒这类风格的小裙子,可是这是古代,别被人当妖精了! “若是没有看得上眼的,缓几日,师父与陛下说说,不定陛下就赏了宫中特供的衣料。嗯,还有首饰,你喜欢什么样的?”沈自初很是好脾气的询问着。 墨玉对这些不是很感兴趣,大约是因为从小就拥有了不少了,有满满一屋子的衣裳首饰,哪里用得上那么多? “随意吧,师父的眼光比我好,我就选师父瞧上的就好。”墨玉给沈自初倒了一杯茶,“师父可要去笑红尘瞧瞧,这几日听说舞排的很不错。” 沈自初笑着摇头,“为师忙着呢,还是等你的请帖上门吧。” 墨玉睁大了眼睛,“师父,你要为我保驾护航了?” 右相亲自上门,那可不是几块紫檀木能招来的客源,就凭右相沈自初这个名头,就有不少人能跟着进笑红尘。 “不是就打算赚官宦之家的银子?装上门呢!”沈自初仰头笑着。 墨玉丝毫没有被拆穿的羞怯,大大方方的端着茶敬沈自初,“师父,玉儿先谢谢你!” 沈自初将杯中的茶一饮而尽,“去看书去,这几日都不知道忙些什么呢。” 墨玉耸了耸肩,乖乖的站了起来,“师父,我这几日研究了一些小吃食,改日给你送来,到时候我一并做伴手礼,与请帖一同发出去,你可要说我这点心好吃啊!” “知道了知道了,赶紧看书去,别以为说个杀人诛心论为师就不饶你了,也不知道那些小心思都放到哪里去了,尽钻些小门道,怎么不学学你师父我?” “师父那是大儒,徒弟怎么学的来,倒是师兄,师父早早的放了出去,想必很快也能成个小儒了!”墨玉吐了吐舌头,一溜烟跑了。 “真是……顽皮!”沈自初摇着头,轻笑了一声。 正文 第187章 生辰宴 墨玉生辰这一日,早早的就有人来送衣裳与首饰,从屋里一路摆到了院子里。 墨玉被初春叫醒了,揉了揉眼睛,没有继续睡,但也不愿意换衣服,就穿着寝衣一路看着各色的衣服首饰。 “先生今日大约是费了不少心思,连这等上号的料子都能拿出来做成衣裳,这是上回宫中赏的吧?”初春惊诧的看着手旁摆着的各色衣裙,还有另一旁的首饰,眼睛都要看直了。 墨玉就在门口站了一会,按照墨衣卫办事的态度,好东西是不会放在外面晒太阳的,总是放在离她最近的地方。墨玉也懒得出去了,只是看了外面摆了小半个院子的箱笼就走回来了。 “姑娘不瞧瞧外面的?”初春不舍的看了一眼院子里的那些衣裳首饰。 “师父的眼光不会差,必定是将最好的挑过来的,屋里的肯定是上好的,为什么还要去瞧外面那些凑数的?”墨玉耸了耸肩,缓步在屋子里走着。 初春一想,然后也不纠结院子里的那些东西了,叽叽喳喳的围在墨玉的身边指着手旁的衣裳说着优缺点。不,应该说,讨论哪一套优点多,毕竟这些衣裳都没有缺点。随便那一件出去,都能撑得起排场了。 墨玉摸着一套桃红色的衣裙,嘴角微勾,这是天蚕丝的,也不知道师父是哪来的这些钱,买这样多的好料子来做衣裳。宫中赏的毕竟有限,还是宫中贵人们挑剩下的,哪有那么多好东西? “……先生对姑娘可真好!”初春不知道说到了什么,笑着转头来看墨玉,见她一脸若有所思的模样,“姑娘,姑娘你在想什么?” 墨玉回过神来,笑着摇了摇头。 初春见墨玉刚刚在看这套桃红色的裙子,便拿起来问:“姑娘倒是甚少穿这桃红色,不如试试?” “太过娇艳,真要穿红的,那也要是正红。”墨玉摇头,转头看向最前方摆着的红色襦裙。 墨玉走了过去,想必这就是师父为她准备的裙子了,比起那些好看又娇嫩的,这红色倒是很符合她的口味。墨玉轻笑了一声,抬手勾起了这条裙子,“梳妆,今日便穿这一套了。” 初春晓得很开心,平日里,墨玉甚少穿这样的颜色,只有偶尔心情好,才会穿上半日,往日都是打扮素净,她笑着应了,捧起这套衣裙,催着墨玉去换上。 这是一件正红底缎圆领锦缎长袍,玫瑰红色绣栀子花蜀百合裙逶迤拖地,身披绣银线羽缎纱衣,腰间是一条白底绣了红色祥云暗纹的如意腰封,上面挂着一个半月水波宫绦。 初春见了这满身的红色,眼睛都要笑的眯了起来,“姑娘可真好看!若是与八公主站在一处,别还以为姑娘是……” 墨玉转头扫了一眼,初春自觉话说错,也闭嘴不谈了,笑着拉着墨玉做到了妆台前。 “姑娘这一头乌黑柔顺的头发,今日挽成飞鸾髻可好?”初春笑着打量着镜子中的墨玉。 墨玉无所谓的点了点头,虽说是少女,但是长安城中挽少女发型的少女也不是很多,有不少都自创了独特的发髻,只需留下未婚标志的散发垂下,便不是什么大事。到底是最开明的唐朝,虽说现在是叫大周朝,但是这开放的民风还是留了下来。 墨玉选了一只朝阳五凤挂珠铀让初春插上,初春只觉得只有一只太小气了,咱们家有钱,为什么不多插点?于是初春又催着墨玉找了一支海水纹青玉铀,与一支金穿珠点翠芙蓉花插上了。 墨玉看着镜子里一下子变得“有钱”起来的自己,有些恍惚,“是不是太富贵了?” “这才好看呐!”初春怂恿着墨玉戴着,“姑娘瞧那些小姐夫人们,哪个不是满头珠翠,姑娘爱素色平日里倒是无妨,今日可是姑娘寿诞!” 墨玉黑线:才十岁,怎么就寿诞了,听着怪老气的。 想是这么想,但是墨玉也没有拒绝初春的好意,默默的接受了初春的安排。大约是师父的嘱咐吧,不然初春哪有那么大的胆子给她做安排?墨玉也不拔下来,瞧的多了,倒是看习惯了,那时候,她那个庶姐不也是每天珠光满面的,大约是怕人瞧不起自己吧。 墨玉轻笑了一声,挥开了初春的手,自己动手上妆了。 初春知道墨玉平日里喜欢自己打扮一下,每次都是别出心裁的妆容,倒是没有坚持,将东西都打开了备用。 墨玉将眉毛描粗了,往鬓角处拉长,还笑着对惊讶的初春说:“瞧见没,这就叫一字横刀眉!看看,多有气势!” 初春倒是不喜欢这个眉形,劝着:“姑娘,太凶了!” 墨玉放下了眉笔,笑着看着镜子中的自己,“今日宴请的宾客,大多都看到我中秋夜宴上与公良将军的一番争斗,有几个会觉得我是个好欺负的?就算画了温柔的眉形,那也是做个样子,还不如从内到外的张扬起来。” 说着,墨玉就挑了一个莲花的花钿贴在了自己的眉心,“这样总中和了一些吧?不会太凶?” 初春苦笑了一声,中秋之后,玉姑娘的“威名”可是大街小巷传遍了的故事了,竟然连公良将军都打败了,还赢了公良将军圣赐的佩剑,这可是奇耻大辱。 后来有人说公良将军是因为病了,才会败给一个小姑娘。但是也有人持反对意见,若是病了,连一个小姑娘都能打不过?别是输了才说自己病了的吧?玉姑娘可是非兵真人沈自初的高徒,有两下子很奇怪吗? 总之,说什么的都有,但是不管是好的还是坏的,自家姑娘这个名声就这么传出去了。 原本在长安城中的女眷群里就不吃香,先下又来这么慢一出,看来自己姑娘是别想找到一个好人家了…… “小管家婆,你又在想什么了?”墨玉抹了唇之后,转头去看表情变了又变的初春。 “啊?啊!”初春被墨玉一叫,回过了神,然后忽的看到了墨玉已经化完了的妆,又惊叫了一声。 “怎么?太好看了,亮瞎了你的黄金大眼?”墨玉眨了眨眼睛,笑道。 墨玉的左眼角用朱砂笔画了两片莲花花瓣,好看的很,初春差点没回过神来,“姑……姑娘,你就像天仙下凡……” 墨玉没忍住,“噗”的一声笑了出来,摆手道:“别贫嘴了,去给我讲佛利花玉和短哨拿出来,再拿那串珊瑚手链来给我戴上,还有上回陛下赐的紫玉项链,还有鞋子都熏了吗?我要那双红色乳烟缎攒珠鞋。还有上回师父给买的绣玉兰花的面纱,也寻出来,今日我要戴那一块……” 这一连串的命令,让初春顿时手忙脚乱。 墨玉看着初春忙碌的样子,笑了起来,然后收回了视线,看着镜子之中的自己,抿起了嘴,“哥,说好每年的生日你都会陪着我的,已经五年了……” 等初春将东西都在找齐了,墨玉脸上的落寞早就不见了,她笑着由初春服侍着穿戴好了,然后在镜子前转了一个圈,“初春,我美吗?” 初春早就被墨玉这一身装扮惊艳了,只知道点头和摇头,她连连颔首,“姑娘如何都是美的,只是今日格外耀眼!” “哈!耀眼?我喜欢这个词!”墨玉仰起头,转过身,薄如雾纱的面纱隐隐露出了底下鲜艳的红唇,她朝初春眨了眨眼,“今日没有早饭?” “啊?啊!”初春才回过神,连忙转过身去厨房端早饭,“奴婢这就去——” …… 虽说还是早上,但是芙蓉园之中早就有了不少表演的班子进来准备了。昨日开始,芙蓉园中就开始敲敲打打搭台子了。 墨玉对听戏没兴趣,也不去瞧一瞧,倒是那些宾客席上,堆堆放放,将这个园子都摆满了。好在是皇帝给的园子,还能放下,要是换成他们自己买的宅子,定不会逾矩的选这样大的宅子,就算是丞相也不行啊,这可是皇亲国戚的配置了。 虽说师父是墨玉使,配得上这一点宅子,但是别人不知道啊,好在皇帝想到了这一点。 早上开始,流水一般的贺礼就源源不断的从门外送了进来,就连库房都差点放不下了。还是赤阳出面,找了几间用不着的空屋子,将家具都腾空了,用来放这些贺礼。 墨玉吃完早饭,就在这里看人搬东西,“这些都是给我的?” 初春楞了许久,才答道:“是……都是给姑娘的……” “他们这是怕我去打他们,所以在贿赂我?”墨玉目瞪口呆,就算她在当公主的时候,也没有收过这样多的,这样贵重的贺礼,这真的是给她的?不是要告她师父受贿吧? “姑娘,你现在可是右相的唯一传人!”初春很是上到的提醒道,“而且,姑娘你不是赢了公良将军吗?人家当然怕你了!” 初春说的很理所当然,对于吓人来说,武力值是很重要的,虽然初春用不上,但是从小在叶家的教导她始终没忘记。 “好吧。”墨玉收回了视线,懒懒的靠在躺椅上,“咱们是晚宴,等师父下了朝,过了午时,就有不少人要上门了。” “所以姑娘为何这样早早的梳妆打扮?”初春回过神来,转头问道。 墨玉翻了个白眼,“不是你拉我起床的吗?” 初春很是无辜,“冤枉啊姑娘,奴婢只是告诉你先生送来了衣裳和首饰。” “你在我睡着的时候这么叫醒我,可不就是提醒我该起床了吗?”墨玉无语。 初春委屈的瘪着嘴。 墨玉叹了口气,这个年代就是这样,女人都把男人当成天看,就算只是一件小事,只要是男人做的,你就要当成天大的事情来对待。 “初春,往后这样的小事,不需要我马上处理的,就放着,我又不会跑,师父也不会怪我。放在别人身上,他们送来的东西,我用了是给他们面子,不用也是我自己的事,不要那么大惊小怪的!”墨玉语重心长的说道。 初春有些委屈,但还是乖乖的应了,“奴婢都听姑娘的。” “你已经是个大孩子了,该学会自己判断这些小事了……”墨玉继续教育着,要是每个人都和初春这样,她就不用睡觉了。 初春有些懵懂,但还是听话的应了。 墨玉有没有希望初春马上就变成她想要的样子,往常放着她学规矩,现在能拿出来用了,自然要好好调教,一个得力的丫鬟,可比同盟要好用多了! “早上我瞧见一条裙子,你穿着应该很好看,去拿着换上。”墨玉摆着手,说道。 初春受宠若惊,但是忍住了没有拒绝墨玉。虽说这是姑娘的衣裳,但是姑娘赏了,那就是姑娘的命令,姑娘的命令是不能违抗的。 初春身穿一袭湖碧品竹葫芦双喜纹的长衫出来了,微风吹过,裙角轻轻扬起,整个人散发出淡淡灵气。乌黑发亮的长发被挽成一个简单的朝天髻,有些害羞的站着。 墨玉满意看着初春,然后亲自找了一支清雅的点翠镶珠蝴蝶簪戴上。 “你上回给自己做的那双艾绿色花纹千层底锦鞋不错,正好配这一身,别留着了,去穿上。”墨玉绕着初春转了一圈,很满意初春的打扮,“还有,我方才看见屋子里第6个箱子上摆了个米黄珠线穗子,黄色搭绿裙子不错,去拿来挂上。还有上回那个青金石手串,在我妆台上,也去戴上。” 墨玉忽然觉得,自己很有装扮娃娃的天赋,至少初春换了一身出来,就连院子里巡逻的墨衣卫都多看了一眼。 初春很是害羞,低着头不敢瞧墨玉,扭捏着,“姑娘,奴婢……奴婢怎能穿您的衣裳……奴婢,还是换下吧……” 墨玉拦下了初春,“换什么?挺好的,就穿着!我的丫鬟,那也是别人家小姐比不上的,怎么能让人看低了去?穿着,给你家姑娘长长脸!” 正文 第188章 和解 午后的时光很是悠闲,除了不能去园子里逛逛,不然墨玉倒是想去摘点花回来妆点屋子。 “姑娘,尚小姐与卫小姐来了。”初春端了三盏茶上来,身后跟着一脸喜气的尚寻香与卫幼蕊。 “才知道你生辰,就已经收到了请帖,都没来得及准备礼物。”尚寻香拉着卫幼蕊走过来,两个人一人捧了一个盒子。 “哎呀!”墨玉直接从躺椅上跳了起来,欣喜的朝两人扑过去,“这就是我的生辰礼物了?” 尚寻香睁大了眼睛,然后捂着肚子笑了起来,“玉儿,你怎么这般可爱!” 墨玉伸手将尚寻香手中的盒子抢了过来,然后直接将盖子打开了,“这是什么?哇!是……”墨玉诡异的顿了顿,然后从里面拿出一根针,“你送了我一把针?这里有几根?你居然送了我一把针?再也不是好朋友了……” 尚寻香看着墨玉委屈的模样,笑的更是开怀了,伸手搂住了墨玉的肩膀,“玉儿,这是我特地找来的,叫千手银针,是医家的宝贝,有了它,你往后施针的时候,都能事半功倍!” 墨玉一愣,无奈的笑着,“在我生辰送这种治病的礼物,你这是咒我呢?还是咒我呢?” 尚寻香一愣,笑容渐渐的淡了下来,然后更加快乐的笑了起来,“玉儿,你不要不喜欢它嘛,人家特地找来的~” 墨玉翻了个白眼,将针丢回了盒子,虽说看着不是很顺眼,但是这是她收到的,作为朋友的第一份礼物。墨玉将盒子丢回给尚寻香,“宴席还没摆,你先拿着,待会我让人收拾出一间空屋子,专门摆你们两个送我的东西,今天早上芙蓉园的门就没关过,那些贺礼都放不下了。” “瞧着芙蓉园之中的管事们十分能干,却还是有些猝不及防?”尚寻香调笑的对墨玉眨了眨眼,然后拉着卫幼蕊过来,将她手中的盒子塞到了墨玉怀里,“打开看看,幼蕊可是准备了好几天的呢!” 墨玉挑眉,打开了盒盖,然后就看到了里面层层叠叠的手帕与面纱。墨玉好奇的拿了一块出来,与初春常用的绣法几乎一模一样,上面的两只蝴蝶栩栩如生,底下的大多是各色花朵蝴蝶之类的小花样,这倒是让墨玉想起来上次给卫幼蕊的那一块来。 “上回我也给了你这样的一块帕子,不是在报恩吧?”墨玉宠卫幼蕊眨了眨眼。 卫幼蕊抿着嘴,羞怯的低下了头,“上回见玉姐姐的帕子绣的好,特地研究了针法,手艺不好,偏又囊中羞涩,只有这样的薄礼,玉姐姐不要介意……” 墨玉一怔,然后笑着合上了盖子,递给初春,拉起卫幼蕊的手,“怎么会,我喜欢的不得了,以往就只有初春一人给我绣花,我都是不会的,倒是第一次有人送我这样多的帕子和面纱呢!” 卫幼蕊的手一僵,她抬起头看向墨玉,“玉姐姐,不会女红?” 墨玉耸了耸肩,“读书习武都来不及,哪有心思学女红,更何况,我师父也不会教我这个呀!” 不!沈自初是教过的,但是她不乐意学,于是沈自初也就不教了,有时候她甚至在想,为什么师父还会女红。虽说不是亲手教,只做了指点,但是莫名的,墨玉总觉得自家师父是会绣花的。 卫幼蕊有些恍惚,大约是不知道为什么墨玉竟然都不会绣花。能文能武的右相嫡传弟子,不会女子最基本妇功,若是传出去…… 卫幼蕊猛地摇头,将脑中的想法都抛了出去。温温柔柔的朝墨玉笑着,“玉姐姐喜欢就好。” 墨玉伸手摸了摸卫幼蕊的头,然后拉着她们在躺椅上坐下,“都呆着别动,我去给你们找两个好东西出来,初春这丫头都不知道放哪去了……” 说着,墨玉就带着初春离开了,才拐了个弯,墨玉就摆手让初春拿着东西进屋了,然后轻轻地拍了拍手,“出来!” 墨衣卫很快就出现在了墨玉身前,恭敬的对墨玉弯着腰,“姑娘有何吩咐?” “卫小姐,近几日可有见过什么人?”墨玉沉着脸,摸着刚刚从盒子里拿出来的蝴蝶手帕。 墨衣卫没有迟疑,马上就答道:“回姑娘,前几日尚老妇人带着尚小姐去上香,卫小姐也一并同去,在寺庙中遇上了四殿下。四殿下与三人聊了几句,便离开了,只是回尚府之后,尚小姐的神色略有不定。” 墨玉皱起了眉头,“略有不定?四殿下对她做了什么?” 墨衣卫的心漏跳了一拍,只是这一次没有有问必答,只是沉默着不说话。 墨玉看着低着头的墨衣卫,大约也明白了什么,想必是师父不许他们说吧。是以为自己和卫幼蕊感情好,上官时给自己下过绊子,所以才不想让自己知道这个消息吗? 不!师父不是这样细心的人,或者说,他不会在意自己的心情如何,只要他老人家高兴就好了…… 那么,上官时与卫幼蕊之间发生了什么呢? 墨玉才不信上官时会看上卫幼蕊,一个皇子,还是将目光放在皇位上的皇子,会随随便便喜欢上一个小将的妹妹?不可能! 不过……小将? 墨玉摆了摆手,将墨衣卫挥退了,抬脚朝左耳房走去,拿了一盘子冰镇着的草莓,与一盘子芒果。这是之前师父让人送来的,听说宫中也有,不过不多,都是番邦进献的,怕宫中的贵人吃不惯,只上了少许。 倒是不知道为什么,师父听说了又这些番邦的水果,然然弄了不少过来,当墨玉见到草莓和骂那个锅的时候,简直不要太开心,甚至可以一蹦三尺高了。 至于卫幼蕊,她大约是没有什么主动害她的心思,之前的试探已经过了很久了,墨衣卫都没有发现的事情,那么也就不用多担心了。只是上官时……大约是看上了卫永康的潜力吧,若是这次师父没有将他提拔了,想必卫永康还是不够如这四殿下的眼呢! 墨玉捧着两盘水果回到了临水的亭子放下,一手拍一人的屁股,“两只懒虫!每次来就只知道趴着,我这里还成了你们两个的别馆了?” 尚寻香吐了吐舌头,好声好气的拉着墨玉坐下,轻言轻语的安慰着,倒是卫幼蕊有些畏惧的看着“生气中”的墨玉,不敢说话。 墨玉耸了耸肩,指着桌上的草莓,“尝尝?” “这是什么?”尚寻香一见草莓,就一眼爱上了,“我从未见过这样的果子!” 说着,尚寻香就摘了叶子,丢进了自己的嘴里。原本好奇的神色,瞬间变得惊艳,她睁大眼睛,看向墨玉,“玉儿,真好吃!” “这是草莓,番邦的果子,酸酸甜甜的,我觉得不错,特地留了一盘子下来给你们吃!”墨玉含笑,指着草莓说道。 卫幼蕊也好奇的看着这一盘草莓,女孩子还是很喜欢这样长相小巧可爱的果子的,她也顾不上羞涩,伸手拿了一颗放进了嘴里,然后便眯起了眼,“嗯嗯嗯,真好吃!” “那这个呢?这个是什么?”尚寻香指着另一盘芒果,伸手拿了一个嗅了嗅,“好香,是像橘子一般剥着吃的吗?” “吃货!”墨玉翻了个白眼,从袖子里摸出了自己的鱼肠剑,“看着,我给你切开来,剥着吃,我怕你受不了你自己的吃相!” 尚寻香很是乖巧的没有反驳墨玉的话,反正每次都是她有道理,听着就好了,玉儿从不会害她! 墨玉落了刀,顺着芒果核一侧,避开芒果核左边一刀、右边一刀,巧妙的将芒果分开成三片,把那光秃秃的芒果核取了下来,丢在桌上。然后把外层两片切成不规则的网络状。墨玉下刀的力度很妥帖,一点都没有划裂果皮,一人分了一片。 她示范着,双手拿着网格状芒果的两端,用手指往上顶果皮,将果皮翻了过来,那果肉就凸了出来,小小的方块诱人的很。 “吃吧,不容易脏嘴,也不浪费!”墨玉咬了一小块,眯起了眼,果然芒果是宅女的必备水果! 三个人吃的不亦乐乎,就连初春领着进来的上官问夏也没有瞧见。 上官问夏牵着上官明的手,手中捧了一个大盒子,有些羡慕的看着坐在亭子里的三人,自嘲的一笑,原本应该还有一个她的。可是她却过不去心底的那一关,怎么也无法面对玉儿,渐渐的与她走远了,她却还回头提醒她…… 初春见上官问夏站着不说话,偏头想了片刻,见墨玉没有什么吩咐,默默的退了下去。 怎么说,见一个公主在自家姑娘这里遇冷,也不是一件值得庆祝的事情。 上官问夏在原地站了许久,也没有鼓起勇气上前。 墨玉在亭子里坐着也是不舒服,就这么被人看着,着实难受,可是又不能说破,人家是个公主,要面子,得让她做好心理准备自己上来,这样大家都舒服。 可是,这样太久了…… 就在墨玉打算出口请上官问夏过来,上官明却开口了,“小八,你与玉姑娘吵架了吗?” 上官问夏一愣,她转头去看上官明,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她这个哥哥隐隐有比她高的趋势了。 上官问夏笑了笑,摇头,“我觉得自己做了一件不好的事情,虽然玉儿没有怪我,但是我却怪我自己。” “嗯……”上官明也没有给出建设性的意见,但是他很是实际的提议道,“小八,我觉得我们应该先去避避日头,你不觉得热吗?出门时化的妆好像快花了。” 上官问夏“啊”了一声,连忙伸手去摸自己的脸,果然摸到了一手的粘腻。她无奈的垂着头,“每次见她,我都这般狼狈……” “玉姑娘不会在意的。”上官明对上官问夏笑着,然后拉起了她的手,往亭子那边走去,并且挥着手,高声喊道:“玉姑娘,玉姑娘,我带上小八来看你了!” 墨玉倒是想到上官明会给自己这一点一个出场方式,差点连手中捧着的芒果都丢了出去。 上官问夏低着头,被上官明拉着手走了过来,但是很快的,她似乎有找到了属于一个公主的骄傲,她抬起头,笑着望向墨玉,“我与哥哥来为你祝寿,这是礼物。” 墨玉看着被送到眼前的锦盒,笑着接过了,象征性的询问了一句,“能打开看吗?” 没等上官问夏回答,墨玉就直接打开了锦盒,看着里面装着的东西时,墨玉愣了愣,“这是……” 上官问夏似乎已经忘了刚刚的话,将盒子里的剑拿了出来,“我找父皇求来的,你上回赢的公良将军的那一把。” 墨玉没想到,竟然会是这个。这把剑,其实也就是个象征意义,就算是她曾经赢来的,可是它已经回到了皇帝的手里,再从皇帝的手中出来时,就失去了佩剑入宫的这一个附加条件了,其实就是一个装饰品。 可是……这样的装饰品,意义非凡,作为已经被视作眼中钉的剑,能再次从皇帝的嘴里吐出来,很不容易。 “谢谢你,问夏,我很喜欢!”墨玉接过了这把剑,笑着打开了,仔细的看了一眼,伸出胳膊环抱了上官问夏,“谢谢……” 尚寻香站在一旁,微笑的看着有些僵硬的上官问夏,看着她渐渐的放松,看着她渐渐积蓄的泪水,看着她通红的双眼,然后默默的避开了她的失态之处。 卫幼蕊有些羡慕的看着两人,她贴心的没有多说什么,除了亭子去交初春,再多拿一个椅子,与一个躺椅来。她们躺着倒是无伤大雅,但是这毕竟是后院,六皇子虽说年岁不大,但也是不好与她们一般躺着说话的。 “玉儿不管这些,倒是成了你最贴心了!”尚寻香也走了过来,牵起了卫幼蕊的手,“赶紧回去,外面这么大的太阳,也不怕晒黑!” “可是……”卫幼蕊犹豫着,“公主……我的身份……” “你以为我们是那样的人?还是说玉儿是这样的人?别多想了!”尚寻香笑着,拉着顺从的卫幼蕊回去了。 正文 第189章 挑衅 这本就是一个巩固各家关系的宴席,墨玉其实出不出面都没关系。 “去吧,这几日左相看似心情不好,但是今日也来了,与公良将军一道来的呢!不去瞧瞧?”上官问夏劝道。 “是呀是呀,右相给你准备了这一身衣裳,可不是由着你在这里躺着的!你瞧瞧,都皱了,赶紧去让初春熨一熨,晚宴就要开始了。”尚寻香和卫幼蕊一人拉着墨玉的一只手,想要把她拖起来。 墨玉很是无奈,耸了耸肩,将外衣脱了下来丢给了初春,“去熨吧。” “是。”初春笑着应了,抱着衣裳离去了。 上官明倒是不理会那么多,就坐在一旁吃芒果,看上去,他很喜欢这种水果。 墨玉心情有些不好,因为方才赤阳过来传话,上官泽是与唐家的人一起出现的,并且与师父走的不是很近。 墨玉靠在躺椅上瞧水利的鱼,扇子轻轻的晃着,没什么表情,但却偏偏是这个模样,竟然连身份最高的上官问夏也不敢去打扰她。 公良将军从中秋宴之后就没了脸面,作为上官泽唯一的后援,他已经废了。一个将军,在武力上输给了一个十岁都不到的小女孩,失去了在战场作战的权利,那么这个将军也就废了。 墨玉不是没有怀疑过沈自初,她总觉得中秋宴之前,师父考校她功夫是有缘由的,或许就是因为这个?墨玉不愿意想那么多,师父是一定要协助皇帝把公良将军拖下来的,而她也的确会推一把,那么用什么方法,谁做了什么,都不重要,结局是对的就可以了。 墨玉眯起眼,看着水中争食的鱼儿,轻轻的笑了。上官泽这是坐不住了,母家已经靠不住了,皇后也不可能给他母妃让位,那么久只能寻找外援了。 只是这个唐氏一族,真的是那么好相与的吗?他家又不是没有妃子在宫里,凭什么选一个即将失势的庶皇子呢?更何况,左相也掺了一脚,他可是与师父不对付的很,又有个当皇后的妹妹,选上官泽?呵呵。 初春将以上熨好回来了,见墨玉还在躺椅上躺着,而上官问夏一行人都整整齐齐的站在一旁看着自家主子,差点吓了一跳。 “姑娘,衣裳好了。”初春小心翼翼的上前提醒道。 墨玉一愣,然后转过头来,却瞧见了站成一排的众人。啊,差点忘了,边上还有人。 上官问夏看着翻过身的墨玉,咽了口口水,怎么感觉,玉儿这气势……比自己还像公主? 宴席已经开始了,戏班子也早早的唱了起来,远远的传了过来。墨玉走在最前面,一身红衣,加上华丽精致的首饰很是吸睛,就连身旁的上官问夏都压了下去,脸上那块遮挡面容的面纱更是做了犹抱琵琶半遮面另一种美。 “玉姑娘可算是来了,今日这小寿星迟到了,可是要罚酒三杯的!”有几名夫人起着哄。 “是是是,玉姑娘可不许推辞啊!”又有人出声起哄,目光之中多了几分看不真切的情绪。 墨玉转头扫了她们一眼,拉着上官问夏的手朝沈自初走去,只是在回头后淡淡的说了句,“几位怕是忘了,玉儿身子不适,还用着人参药浴呢,怕是夫人们的这三杯酒下肚,便要飞天去了,扶摇直升九万里呢。” 那几名夫人也得了个没趣,默默的收回了话头,拉着其他人说话。 唐夫人目光微闪,笑着看着墨玉,“玉姑娘总是这般快人快语,我就是喜欢玉姑娘这样的脾性。” 墨玉转过头,扫了一眼唐夫人,“夫人真的喜欢我吗?” 唐夫人一怔,正常的对话不是应该“多谢夫人”之类的吗?怎么到她这里就问真假了? 墨玉倒是知道今天的话太过呛人不好,停下了脚步,笑着对唐夫人点了点头,“唐夫人不要介意,玉儿只是有些惊讶,夫人竟然会喜欢我。夫人可有女儿?她也习武吗?” 唐夫人狼狈的笑了笑,再也不想和墨玉说话了,简直是个炸药罐! 上官问夏倒是很喜欢墨玉这个小脾气,见了不舒服就怼回去,有人想要算计你,那就让她无法算计,这样活着才有意思,忍忍让让唯唯诺诺的最是无趣! 尚寻香拉着卫幼蕊跟在两人的身后,笑着说道,“玉儿就是这般的脾性,虽说在外面吃亏了些,但是有右相在,也无人敢让她吃亏。” 卫幼蕊深以为然,“是,玉姐姐这样的脾性最好了。”只是,卫幼蕊有些黯然,若是,若是她也有这般时时刻刻宠着护着自己的亲人便好了。 “差点忘了说,幼蕊,刚刚有人来传信,你哥哥入城了,正往芙蓉园赶来。”墨玉忽然转过头,对卫幼蕊说道。 卫幼蕊一愣,随机大喜,“真的吗?我哥哥回来了?” “卫将军升了官,掌了桑兰军,势必要回长安处理相关事务的。”沈自初走了过来。 “右相好。”上官问夏对沈自初点了点头。 “玉儿怠慢六殿下与八公主了,请这边上座。”沈自初着人送两人到皇子大殿下处去坐。 上官问夏与墨玉几人点了点头,便拉着上官明过去了。尚寻香见状,也拉着卫幼蕊,与沈自初行了礼,一起去了尚行那处。 沈自初拉起墨玉的手,往前面走去。 “师父,今日不让我们一道坐吗?”墨玉看了一眼离去的尚寻香与卫幼蕊。 “今日许是有变,我们与大殿下一席。”沈自初沉声说道。 墨玉晃了晃脑袋,这么快?她再次望向那边坐着与人碰杯说笑的公良将军,早就想过用什么法子能让一个卸甲的将军下台,没想到竟然是这样的法子…… 只是,不知道这唐氏一族,与左相又扮演着什么角色。 “气为师这般安排吗?”沈自初问道。 墨玉摇头,仰头朝沈自初笑道:“本来就是无趣的东西,倒是今日能帮师父一点小忙,也是值得的。” 上官时也来了,与上官泽坐在一处,而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上官泽对上官时已经没有了往日的亲近。反倒是和另一面的唐家主聊得火热,时不时还与左相插几句。至于师父,他已经没有了当初的火热了。 单纯的孩子啊,你放弃了最大的一副牌,你知道吗? “今日玉姑娘可是来迟了。”上官时看过来,然后瞧见墨玉手中捏着的手帕,愣了愣,话头一转:“想必是与好友叙了许久。” 墨玉转头深深的看了他一眼,揉了揉帕子,顺着他的话讲道:“是呀,刚刚在与幼蕊绣帕子呢,这是幼蕊绣的,她赠了我,好看吗?” 上官时颔首,“八妹不善此道,阁老教的也多是礼仪学问之道,倒是只剩下卫小姐能与玉姑娘说得上话了。” 墨玉收起了笑容,神色微凉,“四殿下可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上官时一愣,他没想到墨玉这样敏锐,闭上了嘴不再说了。 沈自初松开了墨玉的手,他转头看了上官时一眼,对众人笑道:“今日玉儿来迟了,罚酒却是不妥,就罚她弹琴一曲,为大家助兴吧!” 墨玉转过身,面色古怪的看向沈自初,一脸“师父你说真的吗?” 上官时松了口气,墨玉这脾气,他是吃不消。 沈自初坚持,微笑的看着墨玉,笑道:“上回奏的曲子不错,就这个如何?” 墨玉转过头,看向公良将军,师父啊,你这是想让我去引战吗? 墨玉认命,挥了挥手,让初春抱了琴来,亲自捧着往那一处早就备好了的台子走去。那好吧,既然要引战,那就嚣张一点吧。 然后墨玉笑着,远远的望向公良将军,边走边说道:“今日公主送了一份礼物,很是心仪,便是上回中秋宴从公良将军处赢来的一尺青锋,想起前几日新谱的一首曲,名叫将军令,今日便赠与诸位。” 公良将军停下了喝酒的动作,转头看了过来,眼中明显含着着怒火。墨玉扬了扬下巴,极具挑衅,然后坐下,轻抚琴弦,指尖滑动,激荡的乐声便传入了各人的耳中。 这曲子好不好听无所谓,可是弹曲子的人是墨玉,曲子的名字还叫将军令,这就是挑衅了。 公良将军放下了杯子,面色不是很好看,就连他身边的那些小将也不是很和善,纷纷转过头瞪着墨玉。 尚行摸着下巴,无奈的笑了笑,“难怪让你们过来坐,这是怕你们受不住啊!” 尚寻香睁大了眼睛,“玉儿在做什么?她不怕公良将军记仇吗?” 卫幼蕊有点担心的看着公良将军,“公良将军貌似已经记仇了,若是我们坐在他面前,想必已经变成灰烬了……” 尚寻香闭上了嘴,嗯,这样杀人一样的目光,也就只有玉儿能抵挡得住了,跟没事人一样。 在场不少人都希望墨玉能停下来,就算是被公良将军的眼神吓的停了弹琴,都不会让这宴席这样凝滞……果然右相家的酒不好喝啊…… 墨玉抬头时,见到有人给公良将军劝酒,想要他转移视线,而这人…… 墨玉笑而不语。 一曲终了,墨玉并没有如众人所愿,完完整整的将一首将军令弹完了。如果是放在别处,这样精彩的曲声的确值得鼓掌,可现在却是这样境况…… 公良将军手中的杯子碎裂,没喝完的酒水落了下来,酒杯被捏碎了,划破了他的手掌,酒水混着血液滴了下来,他拔出了随身携带的剑,指向墨玉,双眼通红:“黄口小儿,今日我便要了你的命!” 沈自初坐着,怒吼道:“来人,拦下公良将军!” 公良将军毕竟是经历过不少战役的将军,一把长剑在手,再没有人可以阻挡他的去路。至于墨衣卫,大约是不便现身,都暗自躲着。 墨玉看了一眼沈自初,她不像受伤的,可是今日是她挑衅在前,如果她什么事都没有,说不定给了人把柄,让人将公良将军的错处轻轻的放下了,这怎么对得起师父下的药呢? 墨玉的眼睛一转,伸出双臂,朝沈自初那处跑去,“师父救命——” 沈自初一脸黑线,但还是站起来想要接墨玉。 “沈玉,你往哪里逃!”公良将军怒吼一声,剑锋一转,朝墨玉刺来。 沈玉?墨玉愣了愣,她面色古怪的转过头去,并没有看到有人对这个名字露出什么质疑的眼神。嗯,也对,师父姓沈嘛,她又不说自己姓什么,人家以为自己姓沈也正常。 “玉儿——”上官问夏拉着上官明站了起来,见墨玉站着不动了,紧张的喊道。 墨玉回过了神,见到公良将军马上就要到自己身前了,若是转身再跑,这可就来不及了,她伸手摸向腰间…… “辱我两次,本将军要你死——”公良将军见墨玉站着不动,耍了一个剑花,朝墨玉的心口刺来。 这一下,吓得在场的女眷们花容失色,纷纷失声尖叫了起来。就连上官问夏也坐不住了,拉着上官明就往这里跑来,手里举着一块玉牌,“公良将军,本公主命令住手!” 这时候,公良将军血气翻涌,谁来说话也不好用,更听不见是谁在说话,只知道提剑朝墨玉刺来。 “也不知道谁才是手下败将!”墨玉冷哼一声,将腰间环绕的银翼广花鞭取了下来,在身前一挥,打断了公良将军手中的剑,腰往后一仰,避开了公良将军的那把断剑。 墨玉再挥鞭子,翻身而起,从公良将军的头顶越过,如同一朵火红的花,落在了他的深厚,在他转身之时,利用缥缈身法绕了过去,挥鞭子逼退了公良将军,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之中朝沈自初那个方向跑去。而眼神,却紧盯着上官泽。 “师父救我——”墨玉又喊了一声。 “别想跑——”公良将军跟不少墨玉的身法,也不追了,手中的断剑瞄准了墨玉的后背,用力的挥了出去。 “大哥小心!”上官时眼睛一转,挡在了上官泽的身前。 墨玉原本回身挡剑的动作一顿,微微变了角度,由着那断剑从自己的脖颈处划过,朝怒睁双眼的上官时胸口直直的刺去…… 正文 第190章 长歌来访 上官时睁大了双眼,不敢置信的望向墨玉,似乎没想到她拦不下这柄断剑。 墨玉轻飘飘的落在了一旁,转过身,风将她的面纱扬起,露出那嫣红的小嘴,她在对他笑…… “沈玉——”身后传来公良将军的怒吼声。 墨玉没有理会已经被墨衣卫制住的公良将军,而是对上官时微微颔首。那柄断剑裂口不是很整齐,带着倒刺扎进了上官时的小腹,他瞪大了双眼,直挺挺的倒了下去,摔在了上官泽的身上,喷涌而出的鲜血染红了两人的衣衫。 “四哥……四哥——”上官问夏被吓了一跳,她紧紧的拉住了上官明的手,惊恐的叫道。 其实,这带着倒刺扎进皮肉的声音,比起锋利的刀剑的声音,来的……更为好听。 面纱落下,没有人注意到墨玉此时诡异的表情,她低下头,捂住了胸口,手下微微用力,一股内劲朝自己打来。嘴里与上官时一般,涌出了不少鲜血,整个人软软的跪倒在了地上,倒下去的时候,她还茫然的想要转过头去看已经被绑起来的公良将军,“你……为什么?” 苦肉计演的很好,墨玉连晚饭都没来得及吃,就被沈自初送回了院子,然后趴在亭子里的躺椅上赏月。 三位皇子被匆匆的送回了宫,公良将军在右相府上对玉姑娘大开杀戒,断剑朝大殿下飞去,四殿下救兄心切,生生的挡了。若是这一下都没有人把握得住机会将上官泽拉下马,那上官泽的资格太子之位也坐定了。 上官问夏带着尚寻香与卫幼蕊快步进来恶魔与的院子,在看到临水赏月的墨玉时,三人纷纷松了口气,然后目光诡异的看了过去。 “你这又是玩什么把戏?怎么次次都这样淘气!”上官问夏带着怒气,风风火火的赶了过来,指着墨玉就骂了起来,骂着骂着又心疼了起来,“怎么又吐血了?你要不要紧?” 墨玉实在不敢说自己是装的,只能捂着心口,哎呦哎呦的叫唤,“可不是嘛!疼死了!公良将军下了死手,他那内劲可不是说笑的。” “真的没事吗?寻个代付瞧瞧吧?”尚寻香闻言,也有些担忧,蹲在墨玉的身前,仔细观察她的脸色。 卫幼蕊端了一杯热茶递给墨玉,“玉姐姐可有不适?” 墨玉转头看了一眼卫幼蕊,看来也就这一个明白人。 墨玉接过了茶,微微摇头,“不是多大的伤,师父进宫前给我看过了,好好休息几日就是了。” “你啊~”上官问夏瞥了墨玉一眼,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坐到了一旁,“有哪次是不惹事的?” “公良将军先挑起来的,他要杀我,我自然要反抗,至于是什么原因,那已经不重要了。”他伤了一个皇子,要是还能完好无损的离开,皇帝就能退位让贤了。 因为墨玉吐了血,几个人也不好多留,坐了一会就告辞离去了。倒是与其他宾客一般,留下了不少人参…… 这是什么意思?把她当吃人参的妖精了吗?过分! 公良将军与玉姑娘之间的过节在民间悄然发酵了,看这情况,皇帝竟然没有让人组织,甚至还推波助澜了一把。而墨玉体弱的消息也不胫而走,芙蓉园日日泡人参药浴的消息一时间传出了长安城外,不少来往的药商都开始提价人参这一味药材。 然后墨玉“养病”的第16日,门外有客来访。 “师父不在?什么客人要我出面接待了?”墨玉懒懒的趴在床上翻着书。 初春低着头,面上带着喜气,“回姑娘,是叶公子,叶公子求见姑娘呢!” “长歌?叶长歌?”墨玉猛地坐了起来,将手中的书一丢,拍了拍嘴上的糕点屑,“快快快,让人进来呀!” “是……”初春屈膝行礼,正要离去,又停下了脚步,犹豫的问道:“姑娘,请叶公子去哪里?” 墨玉施施然的侧躺了下去,伸手撑着自己脑袋,“让他进来我院子,你去让人将前几日新送来的草莓拿出来,还有芒果,再吩咐人去拿些冰块来,我给他做杨枝甘露吃!” 初春一顿,笑着应了,便退下去请叶长歌了。 叶长歌一路跟着初春进来,然后路过了花厅也没停下,他皱起眉头,“初春姑娘,玉儿这是要在哪里见我?” “姑娘尚在病中,不便出门,公子请随初春去姑娘院中。”初春带着笑,对叶长歌屈膝行礼。 叶长歌是知道初春曾经是自家出去的,他叶家的婢女,无论如何也不会有这样不卑不亢的表现,而在玉儿身边……叶长歌轻笑一声,“想必玉儿近年来,过得很不错……” 墨玉当然不好在自己的卧房里接待叶长歌,就算叶长歌愿意进来,师父也绝对会把她骂个半死的。 墨玉正坐在亭子里,这时候已经半只脚入了秋,虽说还热着,但是已经没了夏日那般的难耐。 “你可算来了,我还以为初春把你带沟里去了呢!”墨玉伸手,将面前的杨枝甘露推了过去。 叶长歌仔细的看了一眼墨玉,这个小姑娘一点也没变,他的脑中依稀还记着当年那个古灵精怪,又聪慧过人的女孩子,现在竟然长这么高了。 叶长歌坐在了墨玉的对面,见她舒舒服服的躺在躺椅上,轻笑了一声,拿起面前的杨枝甘露,喝了一口,“味道很好,你的手艺半点也没有退步!” “还记着呢……”墨玉笑着摇着扇子,“我那会可是做了不少东西进了你嘴里,现在可算没有那会的腼腆了。” “玉姑娘可是长安城威名赫赫的女子,长歌可不敢轻视!”叶长歌放下杨枝甘露,神色也变得严肃了起来,“你进长安之后,我便得知了你的消息,听闻你久病未愈?” 墨玉耸了耸肩,“是啊,那会认识你的时候,就有了这个病根了,师父一直给拖着。不过嘛……”墨玉眨了眨眼,“长安城中的那些传言,都是假的,我哪能让自己那么多次险死还生?我是谁!” 叶长歌抿着嘴笑了起来,“是啊,你可是墨玉,谁能比得过你的脑力!” 墨玉随着叶长歌的笑容,也咧开了嘴角,毕竟是从小就认识交了心的朋友,在面对叶长歌的时候,她总是格外的放松。 “今年你花了不少钱进笑红尘,还给不少歌舞姬赎了身,这是打算做什么?”叶长歌与墨玉叙了一会旧,拿了一本账本出来,“还买了一家酒楼,又不开张,这又是打算做什么?” 墨玉沉默了片刻,然后笑了起来,“叶长歌,你这是在拷问我吗?” 叶长歌一怔,然后低下了头,“不会,叶家的家财有一半都是你的,你想做什么我都支持你!” 墨玉一愣,她看向叶长歌,叶长歌已经是一个少年了,他身穿一件白色交织绫长衫,腰间绑着一根月白色蟠离纹大带,还没有到弱冠,乌黑的头发软软的垂着,眼中却没有了孩童时期的稚嫩,有着一双波澜不惊的眸子,体型修长,就算独自一人站在芙蓉园中,也是从容不迫。 “长歌,你什么时候长大了?”墨玉坐直了身体,抬头看向叶长歌,什么时候他已经成了一个温润如玉的少年了? 叶长歌愣了愣,垂头轻笑着,“玉儿,你还没长大呢!” “可我脑子比你好使!”墨玉眨了眨眼,笑嘻嘻的拉着叶长歌的袖子,“你别坐着,我告诉你,我这亭子里,就是要躺着看鱼才舒服!” 叶长歌无奈地摇了摇头,他问不出答案,墨玉也胡搅蛮缠拉着他扯开话题,这还能怎么办?叶长歌淡淡的笑了一声,顺着墨玉,走到了一旁的躺椅上,也躺了下来。 “这几年怎么样?听说你被你爹练的可惨了?”墨玉撒了一把鱼食,转头看向叶长歌。 “我爹……”叶长歌低头笑了笑,“还要谢谢你,若不是你,今日便没有我这辛苦奔波了。” 墨玉觉得这话怎么听怎么不对,“你什么意思?你现在累了来怪我了?” “怎么会。”叶长歌伸出手来,揉了揉墨玉的头发,笑道:“若没有你,当初二叔便把持了整个叶家,我也深陷牢狱无法自拔……” 说起叶家的族人,墨玉有些沉默,她转过头,看着水面争食的鱼儿,“长歌,我那时候与你到木光别院去住,我做了一件事情……” 叶长歌转过头,目光澄澈,像是看透了一切世事,他往墨玉这边躺了躺,侧着身看着墨玉的侧脸,这个女孩子的皮肤还是这样白皙柔嫩,他笑着说道:“后来我爹才告诉我这个消息,那时候我是……” “对我很失望?”墨玉转过头,两人的目光交错。 “不。”叶长歌摇头,“玉儿,最初,我是很震惊的,我不敢相信你居然会是这样……我甚至想过,往后再也不要与你又任何接触了。” 叶长歌避开了墨玉让他眼酸的目光,“我爹听了我的想法,没有让我再写信与你,而是安排我接手家中的产业。接触的越多,我便看到越多的人,越多的黑暗,有时候,我甚至开始怀疑我自己……” 墨玉无声的叹了口气,对于一个孩子,这样毫无保留展现在他眼前的世界,的确太多黑暗了。墨玉倒了一杯茶递给叶长歌,传去无声的安慰。 叶长歌接过了茶杯,一饮而尽,“果然还是芙蓉园的茶好,我这几年跑了这样多的地方,都没有喝过这样好的茶!” 墨玉沉默的看着叶长歌,她知道,这个少年现在才真正放下了心房,他在怀念那段与自己相处的日子,他在卸下盔甲。墨玉取下了叶长歌手中的茶杯,又给他续了一杯茶递去。 叶长歌接了过去,这回只是轻轻的喝了一口,便捧在手中了,“玉儿,我开始怀疑,开始质疑,开始理解,开始认同……我经过了一年,才慢慢的看懂,原来那时候你做的,其实是很简单,也很残忍的一步。” 墨玉低下头,她想,她将那些想要谋夺叶家家产的叶氏族人杀死在郊外这件事,叶明文是什么时候知道的。叶明文知道了之后,又是怎样想的呢? 像是看穿了墨玉的疑惑,叶长歌缓缓的说道:“这个决定很难,至少我与爹娘都狠不下心,可你为我们做了这个决定。我们没有任何负担,甚至可以将这股恨意尽数投到你的身上,你连账本都没有拿走,我们叶家完全可以将曾经的诺言毁去。” 墨玉转过头,默默的看着叶长歌,她知道,他们最后还是选择了她,不择手段的她。 “玉儿,我们不怪你。”叶长歌看着墨玉的双眼,伸手捧着她的小脸,轻声说道。 不知道为什么,墨玉的眼眶一热,温热的液体从里面滑了出来。她看着叶长歌慌张失措的找帕子给自己擦脸,呜咽着,扑到了叶长歌的怀里,“长歌,长歌我知道这是错的,可是我不放心,我害怕……” 她又很多东西不能失去,为了这些东西,她会去计算自己要走的每一步,然后避免出错,如果有不确定因素,那就抹去,她的弦一直紧绷着…… 直到现在,这一句“我们不怪你”,仿佛成了开闸泻水的最后一块砖头,狠狠的打在心头。 叶长歌慌了,他真的慌了,他从未见过墨玉哭,还哭的这样伤心。他伸出手,笨拙的安慰着墨玉,眼中带着对自己的恼怒。说这些做什么?明明不打算兴师问罪,为什么还要说这些话? …… 沈自初站在院门口,身后跟着赤阳与两名墨衣卫。沈自初的眼神晦涩莫名,他看着亭子中抱在一起的两人,沉默了许久。 “那年,在宁阳城,姑娘做了什么?” “与先前一般,姑娘除了救了叶家家主一命,并没有更多的消息透露出来,仿佛被叶家一夜之间瞒了下来……或者,姑娘真的只救了叶家家主,姑娘那时才五岁……” 正文 第191章 身份与责任 “听闻公良将军被革职了?”叶长歌忽然问道。 墨玉喝茶的手一顿,然后放下了杯子,“是啊,公然对朝臣家眷提剑而刺,还因此误伤了一个皇子,要是还能继续当他的将军才贵!” 叶长歌深深的看了她一眼,“民间百姓对你多有微词……” 墨玉耸了耸肩,无所谓的说道:“无妨,他们也不认识我,更何况,也不敢再我的面前说这事。” 墨玉忽然觉得自己就像是一个奸臣…… “随你吧,你右相没有说如何处置?” 墨玉连由于都没有,直接回道:“师父才不会用这些小事烦我,更何况……”墨玉快速的看了一眼院门口,确定没有人,才凑到叶长歌的耳旁,“你以为,公良将军还能活下去吗?若是陛下想要他活,当初他的那把剑就不会被我拿走了!” 叶长歌怔楞了片刻,一股寒意从尾椎骨涌了上来,他好像知道了什么不该知道的事情,而且…… “看着我做什么?”墨玉转头看去,笑问道。 叶长歌默默的收回了视线,“听闻你还在病中?” 墨玉挑眉,然后起身站了起来,低头看着躺着的叶长歌,“我要是想好,今天就能痊愈!” 叶长歌张大了嘴看着墨玉,不知道该书写什么。 “起来了,带你出去玩。”墨玉笑着去拉叶长歌的袖子,把他拖了起来。 …… 齐越这几天心情不好,一是因为上次和墨玉太过接近的事情被爷爷罚了,二还是因为上次芙蓉园中公良将军暴起想要杀了墨玉。 “怎么每次都与她有关……”齐越烦躁的揉了揉脑袋,一头柔顺的长发被挠乱了。 “少爷,您今日不打算去吃茶?”身旁的仆人小心的问道,这几日世子的心情看上去差的很,好不容易出来玩一趟,也提不起精神。 “那日,芙蓉园,玉姑娘吐血了?”齐越转过头,皱着眉头问仆人。 “这……”仆人有些为难的看着齐越,“世子爷,奴才也不知道啊,您当时不是在场吗?” 齐越愈发烦躁了,他是在场,可是也没瞧的那么真切啊。更何况,上次在曲院风荷,那么多人的眼睛都骗过去了,谁知道,这次会不会又是苦肉计。 齐越忽然觉得热了起来,一把将外衫脱了丢给了小厮,“真是从没见过这么会闹腾的女孩子,好端端的闹得人心烦。” “那个就是右相府上的玉姑娘?”忽然,旁边有人快步越过了齐越,朝前面赶去。 “对对对,就是那个,我看着她从芙蓉园走出来的……” 齐越皱起眉头,顺着他们的身影看了过去。然后就见到了墨玉,与她身边走着的一位俊俏小郎君,眉头皱了起来,“那个小子是谁?长安城何时有这一号人物了?” 要说长这样的少年,他若见过绝对是有印象的,可是却偏偏眼生的很,还和那个小魔女走在一起…… “少爷,这好像是叶家的那个小公子,叶长歌。”一旁的仆人小声的提醒道,“奴才前几日随着国公爷一道出去,见过这叶公子,听说现在叶家的产业大多数都由他掌着了。” “叶家?”齐越面露思索,然后恍然,“就是几年前那个快死了的叶明文,半数家产求神医的那个叶家?” “对对对,就是那个叶家!只是听闻叶家的家产并没有被分出去……”仆人谄媚的笑着,“少爷可要上去与玉姑娘打个招呼?” “与这样言而无信的人在一起,怕是会被骗了!”齐越嘲讽的一笑,摇着扇子就迎了上去。 “沈家玉儿,你身旁的是谁?”一道轻浮的声音从前面传来。 墨玉面色微变,然后停下了脚步,带着一丝淡淡的怒气抬头朝齐越看来,笑问道:“齐越,你刚刚叫我什么?” 齐越的脚步一顿,身上莫名起了一阵鸡皮疙瘩,她抿着嘴,轻咳了一声,“那什么,玉姑娘,你在逛街呢?” 墨玉挑眉,并没有对齐越行礼的自觉,拉着叶长歌的袖子,指着齐越,对他介绍道:“这是齐国公府的小世子,叫齐越,认识一下。” 叶长歌一愣,想要拱手行礼,却被墨玉死死地压着袖子不让动,他疑惑的转过头看向墨玉,“玉儿?” 原本齐越见叶长歌的举动,正打算仰着头受了这一礼,却没想到墨玉压着不许人家动。而且……这小子竟然这样亲昵的唤她为“玉儿”?你确定你师父不会再让你禁足吗? “齐越,你找我有事?”墨玉仰起头,瞥了齐越一眼,问道。 “他是谁?你别告诉我是你表哥!”齐越倨傲的看向叶长歌。 “在下叶长歌。”叶长歌转头笑着看向墨玉,对她笑了笑,然后伸手抚开了墨玉的手,对齐越拱手说道。 齐越睁大了双眼,手中的扇子一收,往前走了几步,指着墨玉,压低了声音说道:“你可忘了上回你师父如何罚你了?你还与这人如此形态……你可是一个大家小姐!怎能与这等商户人家来往!” 墨玉无所谓的抱胸看着齐越,“我师父才不管我与长歌如何,他只管你是不是与我太近,齐越,你不会不知道自己是个纨绔吧?” 齐越沉默不语,他看着墨玉,忽然生出一种想要转身离开的冲动,他为什么要和这个疯丫头说话? 正在齐越打算转身离开的时候,墨玉再次出声了,“小世子,长歌是我的朋友,你不能这样侮辱他!” 叶长歌一怔,他转头看向墨玉,眼中带着温和的笑意。是的,他们是朋友,无论是什么身份,他们都是朋友,那时候,不也是因为这一句好友,才选择相信她的吗?士,当为知己者死。 齐越一愣,这已经超出了他的理解范围,他皱着眉头对墨玉说道:“我们这样身份的人,怎么好与他们并肩而行?” “世子爷,并不是世界上所有的人,都能用身份来论处的。”墨玉讥嘲的看向齐越,“我且问你,若是你身旁这个未出奴籍的仆人,与长歌起了争端,你是否会为了所谓的身份,处置了你的仆人?” “这怎能一样?”齐越的眉头皱的更深了。 “正是如此,在你眼中,所谓的身份无非,就是关乎你认识或者不认识的人,与你相近之人便是身份高的,与你相远之人便是身份低的,如何还有士农工商之别?若是那穷山恶水中的秀才日日去小贩摊前吃霸王餐,你可会觉得出于身份,小贩就该忍气吞声?” 齐越陷入了沉默,他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垂着眼眸,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世子爷,世间没有谁非要低谁一头。只要努力,长歌作为商户之子,同样可以根据科考入仕做官。世子爷,人生而平等,唯一的差别只是,你投的胎好了一些罢了。” 齐越感受着肩膀上墨玉那轻轻的一拍,忽然觉得仿佛一直以来自己坚信的什么东西改变了, “几个月前,我还在荆州府住着。平时生活也不是多富有,身上这些御赐的衣裳更是想也不敢想。可是……” 墨玉上前一步,捏着齐越的脸,强迫他看着自己,“小世子,我与婢女一同绣过帕子出去卖,与山下的农户一同运打来的猎物上集市去换生活用品,与师父一同耕种喂养家禽。世子爷,这世上并不是每个人的生活都像我们现在这般轻松!” 齐越张了张口,他听说过的,爷爷说过,那些边境的人们是如何生活的,那些人身上有着多少苦难,可是他从没觉得这些会来到自己的身边。 “你看这里的小贩,是不是觉得很干净?是不是觉得他们衣着还算光鲜?”墨玉捏着齐越的头转过去,让他看着一旁的人,“你可之道在这摆一天的摊,需要付多少钱?就算他们今日一个钱也没赚,也要出这摊位费,否则城外又大把赚不到钱的人涌进来抢这一小方摊位。还要时时承受我们这样身份的人策马过街将商品踩烂的风险……” “你再看那边的乞丐,是不是觉得他们没有传闻之中的难民那样狼狈?”墨玉又转过齐越的头,“你错了,就连这些乞丐都有专人管理,不会有城门吏将太过褴褛的人放进都城,就连在街上乞讨的这些乞丐,也都是有大小的,弱的在最穷的地方,强的就在这里等着你这样大方的的公子哥随手丢下几个大钱,但是他们同样出卖了尊严!” “你再看那边,那里是红楼,你这样年纪的少爷,应当明白那是什么地方了吧?”墨玉看着齐越的脸色,由白转红,嗤笑一声,“世子爷不知道吗?那里是你们男子的销金窟,女子的地狱。多少家中吃不起饭的人卖儿卖女,儿子或许能去坐苦力,能做你的小厮,而女子呢?你是不是没想过,那许多与我们一般大的孩子,尽数进了这样的地方,看人眼色,动辄打骂,受尽屈辱?” 墨玉戴着一股怒气,一把甩开了齐越的下巴。 齐越有些茫然,他愣愣的看着自己手中的扇子,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他从不知道,从不知道…… “你在看你手上的扇子?”墨玉轻笑了一声,在寂静的,不在如流水般行动的人群之中,显得格外醒目,“齐越,你手中的这一把扇子,你可知它价值几凡?” “三……三百两……”齐越懵懂的抬起头看着墨玉,不明白她为什么要这样说。 墨玉怜悯的看着他,淡淡的笑着:“你手中的扇子,用的是紫竹,一株紫竹长成能砍下的程度需要十数年。这十数年之中,土地挪不得,竹农也没有分毫可赚,还要定时清虫养护。” “一根长成的紫竹,只能做成两到三把贵人手中把玩的扇子,因为除了中段的一部分,其余的长短不合适,硬度不合适,一根紫竹顶多也只有一钱银子可卖,这还是市价好的时候,若是贱卖,十文钱的紫竹我都见过。” 齐越呐呐的看着手中的扇子,忽然觉得有些烫手。 “再说你扇子上镶嵌的玉石,采石的工人一日工钱六文,若是挖到了玉,那便加两文,这样好的玉色,要十多个老师傅一个时辰的时间才能完整无暇的采出来,他们的工钱不到百文……却长日里弓着背,在日头下汗流不止,甚至带着刚会走的孩子一道捡石头。” 齐越的唇色发白,他想要阻止墨玉继续说下去。 “你那扇子上的绸面,是上好的蚕丝,至少需要千余只蚕吐了丝才能织就。还不包括死了的,与吐了断丝的。一文钱,百只蚕,一方蚕丝一两,需经数月方才能养成……” “你那扇面上的画,也不普通。我不与你说那些文房四宝多少银子,你这般身份的人自然知晓,只这一幅画,若是放出去,能抵得上普通百姓吃上三个月的粮食!” 齐越的手开始颤抖…… 墨玉深吸了一口气,“世子爷,在你眼中,三百两或许不值什么钱,可却是这扇子背后许许多多的工人一日日的辛苦,是他们一家人一年的食粮。只是你的一个玩物,丢了就丢了,没了就没了的物件。” 齐越捏着扇子,不敢去看墨玉的双眼,下意识的后退了一步,好像一切都不是自己所想的这样理所应当。而一旁因为墨玉刚刚那一番“人生而平等”的话而愣住的百姓,莫名的红了眼眶。 “世子爷,他们这般辛苦是为了活着,为了嫁人不吃苦,因为他们没有能力改变自己。而我们呢?”墨玉歪着头看着齐越,笑道:“我们的身份高于他们,我们可以做到很多他们做不到的事情。陛下为何养着这许多的官员?就是为了改善民生啊!我们生来不是为了享乐的,出生在这样的家庭之中,我们也有着我们的责任,就是护着这些在身后养着我们的人,不那么辛苦,能每日笑着吃了每一顿饭。” “我们高的,不是身份,而是责任……” 正文 第192章 众生皆苦 墨玉的眼中带着怜悯,带着淡漠,带着疏离,“众生皆苦,小世子。” 她带着笑,从齐越的身旁走过,发誓扬起,带着清香,身后跟着以为白衣的俊俏少年,他们的嘴角都带着笑。 像是在看一出无言的戏。 墨玉带着叶长歌,慢慢的从安静的人群之中穿行而过,那原本僵直的站在原地的人,直到她走到面前,才忽的回过神来,茫茫然的侧过身很自,让出一条路,请墨玉过去。 无声的,像是时间停止的长安街上,渐渐的有人开始流动,然后恢复了先前的喧闹。齐越怔楞的站在原地,他回过头去看,墨玉与叶长歌的身影早已经消失不见了,而周遭却热闹依旧,仿佛什么也没发生一般。 “我瞧见了……”齐越呐呐的说道:“我看见了,看到老妇拭泪,看到孩童懵懂,看到壮年低头……” “少爷,您在说什么?”一旁的仆人小心的问道。 齐越的脸上露出一个笑容,挥了挥手,“回府,去牵马,到郊外去赏花……” …… “有酒且长歌,自在且潇洒,今日我便请你喝一回花酒!”墨玉转过头,双眼亮晶晶的看着叶长歌,脸上的笑容掩盖不住的灿烂。 “你刚刚说了这样沉重的……先下还有心思开玩笑?”叶长歌无奈的摇头,拉着墨玉的袖子,小声劝道,“你可被说你不知道身后有人跟着,让人知晓你去那等场所,小心右相发怒!” “才不会!”墨玉狡黠的对叶长歌眨了眨眼,“师父才不会管这些私底下的小动作,只要瞒着不让人知道就行,长歌,你可想去?” 叶长歌不知道为何就答应了墨玉的请求,他笑着点了头,“好啊,我与你一同去,你是要去哪处?我着人安排一番?只是先下还是白日,许是没甚热闹可瞧,吃茶便好。” “哦~”墨玉拖长了语调,狭促的笑着,“叶长歌,你可是想歪了?” 叶长歌闹了一个大红脸,他好像知道墨玉的意思了。 好在墨玉没有继续纠缠下去,只是违惩罚,墨玉拉着叶长歌去了长安城中一条小巷子中的面馆去吃面了。 “老板,一碗龙须面,一碗牛肉面,不要放辣子。”墨玉拉着叶长歌的袖子,才一进店,就喊了起来。 “好嘞!”店小二是见惯各色客人的,他家的面地道,也不少见这样衣着不凡的少年男女过来吃面。他十分殷勤的取来一块干净的布,将桌椅擦拭了干净,请了两人坐下,便赶紧去催后厨煮面了。 墨玉懒洋洋的撑着下巴,坐在桌前等着上面。而她对面的叶长歌,脸色却不是很好看,自从那日之后,他貌似都没有吃过面条了……只是看着墨玉闲适的模样,又放淡了那些不好的臆想,安安静静的坐着,陪着墨玉等面吃。 她完全不像是那等出身的贵女,身上尽管穿着绫罗绸缎,尽管眉目之中带着高高在上的贵气,但是坐在这样简陋的小店之中,却又不会写见得格格不入。 墨玉注意到叶长歌的眼神,带着笑,疑惑的看了回去,“瞧什么呢?” 叶长歌轻轻的摇头,“我在想,继赤子向学说与杀人诛心论之后,长安城之中,是否还会再流传玉姑娘的众生皆苦调。” “这本就是违反常理的,若是真的……”墨玉的目光暗了些,若是真的,这个皇帝必定民心所向。可是今日的这一论调,听到的百姓只能藏在心中,若是真的宣之于口,让那些高高在上的人为自己服务,想必这个世界,都要颠倒了吧。 “玉儿,你真是这样想的?”叶长歌难得的眉目认真。 墨玉笑着摇头,“想必,这时间唯我一人是这样想的。这只是一个美好的祈愿,长歌,你我哟苏恒之年,是不会见到的……” 叶长歌默然,他明白的,她叫他看了这样多的书,读了这样多的史,他应该明白的。不是所有的东西,都可以一蹴而就的,改变的背后,意味着鲜血与屈辱,可救世主喝药,那些先驱者才会显得那样伟岸。 “面来了,二位请慢用。”小二的声音将沉思中的两人拉了回来。 “吃面?”墨玉仿佛什么也没说过,随手从一旁的筷子筒之中拿了两双筷子,递给了叶长歌一双,就低头吃了起来。 他见过她吃面吗? 貌似没有。 大家的女孩子,从不会在外面这样大大咧咧的吃着面,因为不雅。叶长歌目光柔和的看着面前的女孩,她才过了生辰,过了年就十岁了,她就这样大大方方的把自己摆在自己的买去年,用力的吸着面条,然后快活的嚼着,大口大口的咽了下去。 这让人很有食欲。 叶长歌低头看着自己的龙须面,很细,他又想起她曾经在他吃面时说的那个不知真假的故事。 “我觉得,你该吃的慢些。我上次见到一个人,他吸面太快了,然后就直接从鼻子里喷出来了!” 叶长歌甚至还记得那个五岁的小姑娘,坐在他的身旁,面无表情的说着这样实在不雅的话。那个小姑娘正活灵活现的坐在自己的面前,渐渐的,两个身影重合在了一起,她从未改变…… “长歌,我发现,你在害怕吃面。”吃到一半的时候,墨玉停下了筷子,认真的对叶长歌时说道。 叶长歌内置额筷子的手一顿,双颊顿时红了起来,他不想承认自己是因为墨玉五年前的一句笑话而害怕吃面了。 墨玉捧起了碗,将碗中的汤喝了几口,然后“啪嗒”一声,将碗放下。然后站了起来,谈过把呢个身子,一把抽掉了叶长歌手中的筷子,往桌上一拍,摸了一块碎银子出来丢在桌上,像个女纨绔似的,扯着叶长歌的衣袖就离开了面馆。 叶长歌直到出了出了面馆,才回过神来,他小心的看了一眼墨玉,这是收起了吗? “玉儿……” 叶长歌才试探的叫了一下墨玉,就前前面拉着他快步往街上走去的小姑娘转过了头。 她刚吃了大半碗牛肉面,还喝了一半的面汤,热腾腾的面食让她原本白皙的面容变得红润了起来。他这才稍稍松了口气,一直听说她的身体不好,很快就要去了的那种,在见到她的那一刻,他都是担忧的,可是这时见到她这样健康的脸色,他才真正的放下心来。 “怎么了,玉儿?”叶长歌无意之中带上了一丝温柔的神情。 墨玉一愣,然后笑了起来,“叶长歌,你现在特别像小言里的男儿你知道吗?” “小言?”叶长歌疑惑的看向墨玉,那是什么? 墨玉摇头不语,拉着叶长歌的袖子慢慢的往前走着,“你不喜欢吃面,我不勉强你,带你去酒楼吃饭吧?” 叶长歌一愣,原来不是因为生气了,是因为他不喜欢吃面?叶长歌忽然很想笑,他没忍住伸手,摸了摸墨玉有些毛茸茸的头发,“好,你说什么我都听你的。” 墨玉带着面纱,微风吹起了她的裙摆,飘起一阵淡淡的清香。两个人说说笑笑的从小巷子走了出来,拐入了第四横街,朝长安城最大的一家酒楼走去。 “你身上是说什么香?我从未闻过这样的香,淡而不腻,香而不浮。”叶长歌与墨玉找了个包间,坐下之后,他忍不住问道。 墨玉一怔,她低下头,看着自己的双手,她从不喜欢用香,因为这会在她行动的时候暴露她的踪迹,可是这股淡香却好像越来越浓了…… 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啊,是了,是从她发现血嗜可以吸取他人的内力据为己有之后。那时候,她不知道应该如何运用,在正南道的时候,杀了不少人,取用了不少江湖人的内力。 那时候她还未发觉,后来渐渐的,她每次感到身体不舒服,或者头上出现白发时,就默默的藏起所有的不适,等着夜色降临,偷偷的去寻死囚,满足她活下去的欲望。那时候开始,她的身上就开始出现了这样的香气。 “当时,师父也曾疑惑,但是他以为是因为用了药,那药他自己也没吃过,只当是那药丸的作用,发现没有什么副作用,便丢开了……”墨玉轻笑了一声,她没有告诉叶长歌之前她做了些什么,但是叶长歌却敏感的感觉到了墨玉深藏的愧疚与忧伤。 “这无异于饮鸩止渴,可是我却停不下来,我怕死,怕得很,我还有很多事情想做……”墨玉抿着嘴,沉默的看着摆在自己面前的热茶。 “喝些茶,若是不开心就不要想了。”叶长歌笑着对她说道。 “长歌……”墨玉抬起头,看向叶长歌,“你没有什么问题想要问我的吗?” 叶长歌一愣,摇头,只是摇到一半,似乎想想起了什么,他看向墨玉。 墨玉淡淡的笑着,她就知道,他会想知道的。 “如果是问题,真的有……”叶长歌认真的看着墨玉,“这个问题我现在不在意,可是那时候还小,我怕极了,那时候我一直没敢问你……” 墨玉看着叶长歌,他抿着嘴,像是在做一件很为难的事情。 他深吸了一口气,竹筒倒豆子一般问了出来:“如果当初我没有伸手去掸你的裙角,驱赶那些蛊虫,没能得到你的认可,你会如何?” 墨玉想,这个问题实在不好回答。她不愿意告诉她,她会如何做,她不像看到他眼中的失望。可是她也想告诉他,因为他们是好友。 墨玉又低下了头,“长歌,我在赌,赌友情,最后,我赌对了……” 这个问题就在喝药结束了,两个人再没有提起过。墨玉不知道叶长歌有没有得到他想要的答案,但是墨玉说出了自己想说的结果。 “玉儿,我会一直站在你身后的。” 吃完饭之后,叶长歌笑着看着她,如同他们从未分开过一般,一般的信任,一般的和谐。 饭后,两个人各自捧着一盅汤,坐在窗边看下方换换移动的人群。 “你今日说的话,想必到了晚上,便能传遍整个长安了,只是这次,你不会在上层的贵人之间得到任何的美名。”叶长歌默默的提醒道。 墨玉摇头,她笑着看着街上碌碌的人群,“长歌,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叶长歌猛地转过了头,他知道这句话说的是什么意思,这句话出自《荀子哀公》篇,是荀子讲述孔子与鲁哀公的一段对话,意思是:统治者如船,老百姓如水,水既能让船安稳的航行,也能将船推翻吞没,沉于水中。 叶长歌震惊的看向墨玉,他曾经与叶明文想过无数次,墨玉公主究竟想做什么,最后都止步与那最可怕的猜想之中,可是现在她却这样肆无忌惮的说了出来,就在他的面前,在这个午后络绎不绝的酒楼之中? “害怕的话,你现在走还来得及。”墨玉转过头来,朝他笑着,眉眼之中是从未见过的温和。 叶长歌仓皇的低下了头,片刻后又猛地抬了起来,“玉儿,我们已经决定了!” “嗯,我知道,我只是给你一次后悔的机会。”墨玉含笑,毕竟她曾经那样无耻的,获得了他的友情。 “我……”叶长歌张了张口,然后深吸了一口气,笑道:“玉儿,我们是好友啊,生死之交的那种!” 墨玉嘴角的笑到了眼底,她将手中的汤盅一放,起身走到叶长歌的身旁,拉起了他的衣袖,“走吧,不是好奇清风明月楼和笑红尘吗?我带你去瞧瞧,等他们开张之后,就会是整个长安城之中,最为繁华的存在了!” 叶长歌也放下了手中的汤盅,顺着墨玉往外走去。两个人全当之前的试探与犹疑从未存在,说笑着走下楼去。 卫永康上楼时,瞧见了墨玉,他觉得这个小姑娘有些面熟,却怎么也想不起来。走在他身旁的上官时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笑道:“这就是玉姑娘了,她与令妹感情很好,只不过这身旁的少年,着实面生……” 正文 第193章 横版曲谱 墨玉与叶长歌吃完了饭,在街上逛了逛,然后就去了笑红尘,天已经黑下来了,街上已经有不少人开始打灯笼了。 “你喜欢哪个?也给你买一个?”叶长歌转过头问墨玉。 “那个红色的,我喜欢那个。”墨玉指着前面的一只红灯笼,“大红灯笼高高挂。” 然后,墨玉如愿获得了一只小巧的红灯笼,至于为什么不是她指的那个大红灯笼,叶长歌的理由是,那个太贵了。 墨玉明着最笑着,然后笑声愈发的清亮,传的更远了,引得一旁的路人转头来瞧。她的双眼亮晶晶的,一双雪白的小手捏着他的衣角,进了依旧没有开始营业的清风明月楼。 沈自初不会感到怀疑,因为隔壁是笑红尘,是墨玉的店子,可是她不能光明正大的进去,会被人诟病。而边上有一家酒楼做掩护是好的,如果这家酒楼一直不营业,那就更好了,不会有更多的人发现它与笑红尘的秘密。 墨玉来的时候,后院孩子汇总有不少姑娘们正在嬉闹着,言谈之间还提到了墨玉今日在街上说的“众生皆苦”。 “姑娘可真是个善心人!”有人感慨着。 “是呀,那我们可要好好的为姑娘跳舞!” “这是自然,这样好的舞台,姑娘却只许每月一次演出,我从未见过这样好的主家……” 墨玉拉着叶长歌站在角落,只是手中的灯笼却藏不了。可是笑红尘的灯油钱,墨玉从未过问过,这时候的后援之中不少吃了晚饭的姑娘们闲坐着聊天,嬉嬉笑笑的很是有趣。 “我想要的,就是这样的女孩子,这样的,才是女孩子,才是一个人。”墨玉静静的站在角落,对叶长歌说道。 她看着三三两两坐在后院的那些女子,她们面容姣好,各个风情不同,身上的衣裳都是上好的料子,唯一相同的就是脸上的笑容,叶长歌从未见过这样开怀而笑的风尘女子,他有些明白墨玉的意思了。 “见到小桃和牡丹了吗?”墨玉提着灯笼,走了出来。 坐在后院中的女子们愣了愣,然后纷纷站了起来,对墨玉行了礼,然后叽叽喳喳的围了上来。也有一些性子稳重的人去请小桃和牡丹过来。 “姑娘可是好久没来了!”有人开始撒娇。 墨玉笑着,对几人点了点头,“嗯,这几日有些忙,不过今日正好抽出空来,顺便领着好友过来瞧瞧。” 早就有人注意到了一并同行而来的叶长歌了,叶长歌一身白衣,在夜晚格外醒目,更别提那一张脸了,早就让几个年纪小的红了脸。尤其旁边还站着一个同样着了浅色衣裙的墨玉,姑娘手上的红灯笼最为惹眼,可是搭着这位公子与姑娘,却是…… “姑娘什么时候来的?竟然没让人通知一声。”牡丹和小桃很快就出来了,匆匆的来到了墨玉的身前,然后在见到叶长歌的时候愣了愣,墨玉没有开口解释,两人也不好询问。 墨玉轻笑了一声,然后指着叶长歌对两人介绍道:“这是叶长歌,我带他来看舞,我们可还么吃过晚饭,让人做些去。” “啊,姑娘里面请。”小桃首先反应过来,提着裙角,引着两人往飞雪玉花台那边去。 笑红尘之中最好的舞台就是飞雪玉花台了,只是墨玉立了规矩,飞雪玉花台,只每个月演出一回,而能上这个舞台的舞姬,也是寥寥无几,这促进了不少人的向上之心。 墨玉与叶长歌在飞雪玉花台前对坐,两人之间摆了四菜一汤,墨玉想来不爱铺张浪费,饭菜只要够吃就好了。但是她也是的的确确的刁嘴,如果有享受的余地,那就会毫不犹豫的去用最好的。 笑红尘几个月前就送来了最好的厨子,这是沈自初为墨玉准备的,因为她偶尔会来笑红尘吃饭,其次才是因为那些笑红尘的潜在客户,除了歌舞,笑红尘中的每一样服务都要是最好的。 墨玉不喜欢自己在吃饭的时候看歌舞,那会显得这些女孩子们特备廉价,而她的这一个习惯,也延续了下来,成了笑红尘的一个规矩。客人想要吃饭?没有,出门请左转,看歌舞就好好看,要尊重每一个为你而表演的歌姬与舞姬。不听话的,丢出去就好了。 想要吃点心,管够管饱,样样都是外贸吃不到的花样,不用买,这是免费赠送的。用的最好的食材,用的最好的白案,什么都是最好的,只一样,笑红尘的东西,不许带出去,除非你是一等贵宾。 而第一批一等贵宾的紫檀木牌子已经做好了,这会是笑红尘的第一个活广告,所以一个也不能出错。 虽说笑红尘的出自擅白案,但是寻常的菜式,也难不倒他,随手烹饪的几样菜式,都比中午在酒楼吃的药精致可口。 “这样的天,长安又不近水,这鱼竟然能做的如此鲜美,竟比我在江南所吃的河鲜还要味美。”叶长歌吃了第一口,就惊为天人。 墨玉到好似没有这种自觉,她上辈子活在现代,什么东西都不稀奇,冬天都能吃到夏天的西瓜,一条保鲜的鱼自然安也算不了什么。至于到了这里,前五年她是公主,就算不受待见,但是所受的待遇也不会差到哪里去,也算是娇养着长大的,而后五年…… 沈自初就是个土豪,活脱脱的公费吃喝,上司还样样给报销的那种,自然是怎么享受怎么来了,于是,墨玉吃的比在越王宫的时候还要好,偶尔想到这回事,她都无比同情住在山上的连城。 至于笑红尘之中的女子们,以往都不会接触到这样的层次,只知道墨玉给了两个很厉害的厨子,向来都这么吃下来了,也不觉得奇怪了。 倒是叶长歌,他代表的,才是真正的,这个时代的人。他有很多钱,也有一定的势力,可是,就算是这样的首富之家,也很难吃到这样“反人类”的食物。 墨玉开始反思,她是不是过得太奢侈了? 她想到那个特别喜欢在她家蹭饭吃的上官问夏,还有一直在吃饭的时候瞪着眼睛,想看暴发户一样看着自己的尚寻香与卫幼蕊。嗯,她是过得挺奢侈的…… 叶长歌是知道沈自初的身份的,当时是他和墨玉一起将他挖出来的。虽然有一定的碰运气的成分,虽然最后也没有得到墨玉的诚然,但是叶长歌基本可以确定了。就看这四菜一汤,就不是寻常人家能吃到的,先下却出现在了一个五年未开张的歌舞坊…… “跟着我又好日子过,吃吧你就。”墨玉轻笑了一声,点着桌上的菜笑道。 小桃和牡丹坐在不远处,两个人托着下巴,看着对坐而笑的少年与女孩,眼中带着一丝羡慕。 “姑娘,还是第一次领人来呢。”牡丹语重心长的说道。 “怎么没有,不是有过两个姑娘?”小桃看着叶长歌,反驳道;“就是这样俊俏的小郎君,倒是第一个!” “适才,姑娘说这位公子叫什么?”牡丹忽然反应过来,她想起来五年前她们两个来笑红尘时,听说的这歌舞坊背后的人…… 小桃震惊的看着牡丹,两个人无声的对了一次口型—— “叶家?” “叶家!” 两人倒吸了一口凉气,各自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惊讶之色,然后又沉默了下来。 她们早就猜到了墨玉的身份不简单了,在右相入朝之后没几天,墨玉就来了,再加上她的称呼,“玉姑娘”,两人大约知道了墨玉的身份,只是不敢想象罢了。这样的女孩,居然会愿意与一个歌舞坊扯上关系?这实在太匪夷所思了。 两个人中午吃的晚,晚饭也吃的不多,只是稍微果腹,便放下了筷子。 墨玉看着桌上还剩下不少的饭菜,摆了摆手,“来时,瞧见外面有一些乞儿,送去给他们吃吧,看着些,别叫人给抢去了。” 牡丹有些惊讶的看了墨玉一眼,然后恭敬的端着剩下的饭菜退下了,小桃站在一旁,伸手拍了拍,然后便有人走过浮桥,上来飞雪玉花台。 相比起几月前的表演,今日的才是真正的完美。墨玉的手指无意识的敲着桌面,笑眯眯的看着台上正在唱歌的女子。 “这些曲子,太过柔了,若都是女子,难免看厌了。这般有新意的曲子,也不会只是我笑红尘独家的。长歌……”墨玉转过头去,一只手托着下巴问他,“你觉得,我的剑舞的好看吗?” 叶长歌一愣,然后他摇头,“玉儿,我从未见过你舞剑。” “哦。”墨玉转过头,太尴尬了,她都忘了,她好像是没有在叶长歌的买去年舞过剑,除了那次看了太守之子的手臂之外,想必长歌也不愿意提起这件事,那回好像是刺激到他了。 “那你想看吗?我舞剑给你看?”墨玉转头问叶长歌。 叶长歌一怔,然后笑着点头,“好啊。” “我想好了曲子,只不过琴师不会弹,我讲谱子写下来,然后给他示范一遍,再舞剑给你看可好?”墨玉回收,让小桃取来纸笔。 墨玉来的不勤,但是每次来的时候,都会留下不少东西,有时候是一些曲子,有时候是一些笑红尘之中的摆设,有时候可能是关于点心上的细节,或者新式的一些服饰。 小桃在听说墨玉来了之后就将文房四宝准备好了,剑墨玉要,就连忙送了上来,然后站在后面开始磨墨。 墨玉蘸了墨水,然后缓缓的写下《剑啸江湖》四个字。 曲子好像是刻录在墨玉脑中的,没有多想,她就流畅的写了下来,然后再慢慢的填上词。 叶长歌在看了不少曲谱之后,发现了墨玉的一个小习惯,或者说,是小毛病。墨玉喜欢谱两遍曲。 是的,两遍。每一次的新曲子,墨玉都会横着写一遍,然后默默的看着墨迹干了,才提笔再竖版再抄一遍。而每次,那第一张的横版曲谱,都会被她收起来,叶长歌从没有看过那些横版的曲谱。 原先,他不懂这些,只觉得墨玉做的很正常,但是后来他看到的曲谱越来越多,学的曲子也越来越多,甚至结识了一些琴师,他才发现,墨玉的这个习惯,简直是没有道理。 从没有人横着写曲谱。 小桃显然已经习惯了墨玉的各种她看不懂的举动,默默的避开了目光,直觉告诉她,姑娘写的东西,不能对外人说。 而令小桃惊讶的是,上回来与姑娘亲密非常的两个姑娘都没有瞧见过姑娘谱曲,而这位小公子,姑娘却毫不设防的在他面前写这些曲子。尤其是这些横版的曲谱,姑娘都会好好的收起来,除了她与牡丹,从未有人见过这些曲谱。 有一个直觉告诉她,或许,就连右相大人也没有见过这样怪异的曲谱。 这厢一直沉默,而飞雪玉花台上的表演却任在继续。后门处,不少小乞丐在争抢那些被送出来的精美吃食,他们从未吃过这样好吃的食物。就算是省的,也不会有人讲这样好的剩菜给他们送去,那些酒楼中贵人的剩菜,也都剩了又剩的才会进他们的肚腹中。 “别抢别抢,都有,往后每日这个点就过来拿,我们有人吃饭,就有你们的剩菜,抢什么!”一个舔着大肚子的厨子站在后门处,无聊的看着地上的小乞儿争食吃,莫名觉得有些暴殄天物。 墨玉将曲子写好了,仔细的检查了一遍,然后静静的等着墨迹干了,才提笔开始抄竖版的谱子。竖版的谱子没有先前那样流畅,但速度也没有慢多少,墨玉很快就写好了,然后递给了小桃。 小桃取了一把琴来,墨玉示意她放在地上,直接席地而坐,曲起一只腿,潇洒非常。 “此处应有鼓声。”墨玉念了一句,然后手指就快速的拨弄了起来。虽然只有琴声,但是激昂的乐声,还是迅速的将人拉进了一个独属于江湖的漩涡…… 正文 第194章 风闻奏事 才一打开就是一曲恢弘的乐章,叶长歌挺直了背,看向坐在台旁的墨玉。 墨玉淡淡的将整首曲子弹完了,然后转头看向跪坐在一旁的琴师,“就是这首曲子了,曲谱给你了,先弹着,到时候寻人一同配着,只求恢弘,不要华丽,这是谢幕曲。” 琴师愣愣的应了,然后坐到了琴前,见墨玉从一旁找了一根烧火棍,流了一滴冷汗下来,“姑娘,坊中有剑。” 墨玉一顿,然后摇头,“不,我用不惯那些假剑,下回我寻一把好剑来用。” 墨玉提气,朝二楼最暗处而去。墨玉会轻功,这件事笑红尘之中很多人都见过,可是就算很多人都见过,在看到墨玉轻轻一跃就跳到了二楼,还是很惊讶。 墨玉没有理会这些目光,只是喊了声开始,激荡的琴声便从琴师的手中响了起来。墨玉默默的竖着拍子,在应该唱歌的那一刻,从二楼跃了下来,她足尖轻点,落在了飞雪玉花台的最中央,却并没有完全停下来,而是就着这一股力在舞台之中盘坐了起来。 众人不解的看向墨玉,舞剑? 叶长歌缓缓的靠了回去,他就知道墨玉是最特别的。 墨玉的半张脸都被立在眼前的烧火棍挡住了,她的手指顺着根部往上滑,半垂着的眼皮蓦的睁开,一道微寒的杀气从墨玉的严重传入每个人的心头,让人不敢再直视着她。 这是一次带着杀气的舞剑,琴师对曲子不是很熟悉,也没有其他的乐器相和,偶尔弹错了几个音。他看不到墨玉的目光,却依旧感受到了墨玉身上传来的杀伐之气,有些受不住。 墨玉最后的收尾是提剑指向观众席,但是当她看到叶长歌被吓白了的脸,默默的收起了烧火棍,然后丢在了一旁,“我用剑怕是会吓到人,还是丝带好了,到时候,我再寻人做伴舞舞剑……” 墨玉跳下了飞雪玉花台,坐回了叶长歌的身旁,端起茶慢慢的喝着。那些被吓到了的姑娘剑墨玉又恢复了,各自都松了口气,赶紧准备下一场歌舞。 “心理素质不是很好,牡丹时不时的吓她们一吓,总不好到时候遇到点事情就大惊小怪的吧。”墨玉放下茶杯,看着台上声音微微有些颤抖的女子,说道。 “玉儿你这是打算做什么?培养女杀手吗?”叶长歌笑问道。 气愤一下子变得尴尬了起来,站在一旁的小桃和牡丹默默的转过了头,假装自己没听到,她们貌似是知道姑娘有多厉害的,若是要她们做杀手,想必这歌舞也不必排了吧。 墨玉倒是不介意,她轻轻的笑着,“还说听瓯的杀人诛心论,你怕是不知道女子如何不动兵刃是如何杀死男子的吧?” “啊?”叶长歌还真的不知道,他呆呆的看着墨玉,不动兵刃就能杀人? 墨玉高深莫测的收回了视线,转头看向台上的女子们,“男人就没有必要知道了,这是我们女人的小秘密。” 小桃和牡丹对视了一眼,会心一笑。 歌舞看了两个多时辰,这个时候,街上已经宵禁了,只剩下一些喝花酒的官宦子弟还在游荡着。 “长安很热闹吧?”墨玉站在窗口,笑着看着下面那些骑着马走过的小少爷们。 “玉儿,公良将军已经入狱,听说择日便会处斩。”叶长歌转头看向墨玉,他知道,这其中,必定有不少是墨玉的手笔,可是他不能问。 “嗯,刺伤皇子,哪怕他是不小心的,那也是死罪,只是不知道,大殿下先下如何。”墨玉嘲讽的一笑,丢了最不会背叛自己的四弟,唯一可以仰仗的母舅又快死了,原本打开的大好局面是可以找右相接手的,可是他却偏偏与那两家做了同盟,真是蠢! “玉儿,你希望右相帮大殿下吗?”叶长歌一直都很疑惑,究竟她是怎么想的,就是是要搅乱朝政,还是开辟一个新天地,如果是后者,那么大殿下不能乱。 “这与我无关,师父有他自己的考虑。”墨玉轻笑着,无论如何,公良将军一死,上官泽没了靠山,势必会去找最强大的势力,而左相与唐氏一族一联手,上官泽自然会放弃孤臣沈自初,若是她不知道师父的身份,也会这样选择。 “玉儿,你在局中吗?”叶长歌有些担心。 墨玉歪着头看着叶长歌,“我还是一个孩子啊。” 叶长歌看着墨玉对自己眨眼,无声的笑了,“是啊是啊,你还是个孩子,那就不要轻易让自己陷进去,我怕你出事。” “那你会给我收尸吗?”墨玉眯着眼睛笑着。 叶长歌沉默着,他摇头,“我会死在你前面的。” 墨玉愣了,她看着忽然严肃起来的叶长歌,慢慢的皱起了眉头,“叶长歌,我不需要,你给我好好地活着,我什么时候都可能会死,你不可以,叶家只有你一个了,你听见了吗?” 叶长歌苦笑着,他没有回答,而是转头看向下方的街道,“玉儿,你今晚还回去吗?” “这是自然,难不成你我两人在一个几月未开张的酒楼住一个晚上吗?”墨玉抬了抬下巴,示意叶长歌去瞧那边暗处的人。 不少人都伸长了脖子在看清风明月楼,想必已经有不少人都猜到了这是墨玉的产业,只不过这究竟是沈自初的,还是墨玉的,那就耐人寻味了。右相府上的玉姑娘与首富叶家独子叶长歌走的很近,这么晚了还流连在酒楼,这可不是一桩小事! “这几日,该有人要弹劾我师父了。”墨玉淡淡的笑着,关上了窗,带着叶长歌从后院走回了清风明月楼,“你这几日大可以多去走动走动,相信我,这几日你的生意会很好做!” 墨玉朝叶长歌眨了眨眼,虽然不是很清楚为什么,但是叶长歌莫名的想到了一个可能性。他意味深长的看了墨玉一眼,“你可真是个小调皮!” 墨玉瞠目结舌,然后仰头大笑了起来,“叶长歌,你要是日日都这样有趣,我可就不放你走了啊!” …… 这话在第三日传到了太极殿上,不少言官都站出来弹劾右相沈自初监守自盗,利用科举舞弊案与叶家纠缠,收受贿赂,甚至还有人展开了阴谋论,沈自初就是因为与左相不和,才想要投靠大殿下,为获得大殿下青睐,这才设计公良将军。 原因是,每个重要的节点,都有玉姑娘的出现,玉姑娘招惹了左相之女左曼儿,转头又得罪了公良将军,给了右相最好的理由对付他们两个,而现在公良将军已经因为玉姑娘的挑衅而锒铛入狱,甚至有人在请求皇帝重新审理此案。 墨玉被传上殿时,皇帝的脸色难看的很,那些言官还滔滔不绝的在讲着,墨玉觉得他们可能想要死谏,在读书人之间博一个美名,蠢! 墨玉转头看了一眼站在一旁,貌似什么都没听到的沈自初,淡淡的一笑,恭敬的跪了下来,对皇帝磕了头,“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墨玉的声音听着中气不足,原本还在吵嘴的言官们都很自然的闭上了嘴,一时间,太极殿上安静了下来,众人的目光纷纷投向墨玉,怜悯者居多。 皇帝的脸色稍稍好看了些,他着人将墨玉扶起来,还赐了座,“玉姑娘身子不好,坐着回话吧。” 墨玉愈加恭敬的对皇帝道了谢,然后由内侍搀着,坐到了一旁。 “听闻玉姑娘前几日与那叶长歌同游了长安街?”皇帝笑着问着,像是关心小辈。 墨玉挑眉,伸手摸了摸脸上的面纱,她抬起头,看了皇帝一眼。 沈自初挑眉,好的,徒弟说她会解决这件事了,他不用管了。 “陛下,几月前,陛下亲自锦州府,与无名山小住了一段时日,想必师父也将墨玉的身世与陛下说明了……”墨玉的眼中带着泪光,楚楚可怜的模样。 大臣们:什么身世?你不要说你是叶家的私生女! 皇帝一愣,然后颔首,他看了一眼沈自初,没有将话挑明了,墨玉的身世,他是知晓的,猎户之女嘛,在他这里已经过了明面。可是这和叶家有什么关系? 皇帝不解的问道,“玉儿,你与叶家是何关系?” 大臣们:哦哦哦,还好还好,我就说不可能嘛,沈自初能收商户的私生女当徒弟? 墨玉低下头,扶着把手,缓缓的站起来,然后又慢慢的跪了下去,低着头,缩着肩膀,“陛下赎罪,玉儿瞒了陛下与师父一件大事……” 沈自初挑眉,他看着墨玉,嘴角带着淡淡的笑意,他这个徒弟啊…… 墨玉说几句话就喘一口气,听得人难受,可是那已经和沈自初讲了很多遍的,救了叶明文的故事,还是全部从墨玉的嘴里吐了出来,只是没有说是以奴婢的身份到叶家的。那药是从哪里来的,墨玉没有说,只不过众人都默默的脑补成了——右相有神药。 头再次磕在了地上,“陛下赎罪,当时,玉儿并没敢收叶家的半数家产。只是,叶家却好像并不是这样想的,他们还是每月将账本送到无名山。后来,玉儿随着师父来了长安,叶长歌正好要做茶叶生意,便亲自过来送了账本,陛下赎罪,今日回去,玉儿便讲账本尽数归还叶家……只是师父,师父那日并未见到叶长歌,师父并不知情——” 说着,墨玉就磕起了头来,磕几个头,还时不时的咳嗽一下,怎么看怎么可怜。 皇帝也没想到,富可敌国的叶家,居然真的拿出了半数家产给墨玉,而这老实孩子,居然没有收。而现在事情的发展,居然是他们在逼着人将她的“诊金”还回去,还要治人家师徒的罪? 皇帝:???这是什么骚操作? 大臣们:我的……天?沈自初你居然有个能买半个大周朝的徒弟? 墨玉见没人说话,又不愿意磕头,便猛地咳嗽了起来,面上的面纱染上了淡淡的红色,然后她就不磕头了,就歪歪的跪着,装林妹妹。 皇帝回过神来,“快,请玉姑娘去后殿,寻御医来瞧!” 内侍连忙去搀墨玉,这玉姑娘若是真的在金殿上倒下了,今日别说是右相了,陛下都不会饶过他…… 墨玉咬牙,推开了内侍,软软的坐在了地上,手撑着身子,委屈的看向皇帝,“陛下不要治师父的罪,师父没有钱,玉儿也没有拿过叶长歌的钱,玉儿将账本都还回去……” 皇帝:……真TM是个老实孩子,到手的钱都不知道用,还还回去? 大臣们:我是谁?我在哪里?我在干什么? 左相的脸色很不好看,他看着墨玉,一股气上不来下不去。好,很好,今日起,无论之前如何瞧不起这玉姑娘的,都得上门提亲了。管她身子好不好,管她什么时候会死,她有钱就好了! 和左相一般想法的人不在少数,不少朝臣都双眼发光的看向坐在地上可怜兮兮的墨玉,这是一座金山啊…… 皇帝轻咳了一声:“玉儿啊,无人怪你,这事当时传遍了整个大周朝,这诊金,你能拿得。” 墨玉顿时就收了那委屈巴巴的眼神,横眉毛竖眼睛的瞪向那些言官,跌跌撞撞的站了起来,嘴里还往外冒着血,“那各位大人是合意?风闻奏事吗?我大周朝何时有这等规矩了?你们就这般侮辱我师尊?我要……” 墨玉顿了顿,然后她就十分满意的看到了言官们的脸色变的惨白。上一次墨玉说这话的时候,对象是公良将军,然后她要与公良将军决斗,然后公良将军输了,再然后,公良将军要死了…… “我要与你们文斗!陛下圣明,你们却媚上欺下,搅乱朝纲,不想着如何改善民生,日日算计着同僚与谁好了,和那后院的女子有何区别?”墨玉捂着胸口,气愤的看着这些言官,“简直过分!可对得起陛下给的俸禄?” 正文 第195章 分外眼红 墨玉的问题尖锐异常,这让在场的不少人都皱起了眉头,只有皇帝一人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言官们无言以对,只能以沉默来表达他们的情绪。 墨玉像是说的激动了起来,眼睛也红了,她被内侍搀扶了起来,但还是跌跌撞撞的往那几位言官面前走了几步,“几位大人不觉得自己有愧与陛下吗?食君之禄,忠君之事,却无法友好同僚,不去管那公良将军刺伤皇子……咳咳咳……却在这里为他开脱,你们有何居心?” 最后的一个问题,使得不少人凛然,并望了过来,这个玉姑娘的嘴皮子,真是利索,都咳成这样了,还依依不饶的,只要抓住了一点有利点,就绝不松口,非要将人咬下一块肉来,这样的儿媳妇,若是放在自家,自然是最好的,可若是在别家,想必会成为众矢之的…… 这一刻,每个人的想法都很统一,有钱是很好,但是为了这点钱招惹上众多同僚,那就得不偿失了。 沈自初挑眉,笑着看向墨玉,默许了自家徒弟的做法,他的确不该与朝中哪位官员有姻亲关系。 尚行垂着头,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只是墨玉适才咄咄逼人时,让他莫名的多看了几眼。 杨世谦的脸色不是很好看,明明已经抓住了沈自初的把柄,却就这样被他逃过了。他握紧了拳头,但是脸上却只能温和的笑着,他拱手对皇帝说道:“陛下,玉姑娘所言有理,只是玉姑娘并非朝中官员,此言若是传了出去……” 皇帝原本赞许的目光微微一变,他看向墨玉的眼神也变得淡了,“今日之事到此为止,公良将军之事,交由左相审理,玉姑娘身体不好,先去歇息片刻,着御医小心伺候着!” 内侍恭敬的应了,然后扶着墨玉离开了太极殿。 墨玉的视线与沈自初在半空交错,然后不动声色的挪开了。公良将军不必担心了,左相既然与唐氏一族联手对付上官泽,必定不会让他活下去,避开了师父的手也好,免得有人说他偏私。 只是不知道,左相与唐氏一族选中了哪一个皇子。唐氏一族有个妃子在宫里,不过只生下了一个十四公主…… 墨玉被带到了后殿休息,两名御医进来,为她诊了脉搏,在确定没有多大的事情之后,御医给开了几个方子,内侍很快就下去熬药了。 只不过,那两个御医离去时,看向墨玉的目光有些复杂,像是在看一个怪物。 墨玉默默的放出了听蛊,她用血嗜延长寿命的事情,就算是越王来了,也不会瞧出来。但是,她很好奇,这些御医是怎么看她的。于是,她将从未放出去过的听蛊放了出去。 “难以想象,这样弱的身体,竟然安然无恙的活到了现在……” “简直千疮百孔,右相的医术,想必高超。” “本该是活不了的,听闻也历经了不少……只是不知为何,竟然还能活下来。” “噤口!” 墨玉收回了听蛊,淡淡的一笑,这个世界上,想必还没有人能识破血嗜……她的目光暗了下来,那么师父呢?他能不能察觉得到?这几年,他已经很久没有说过,她会死的事情了,他会不会…… “玉儿?”一道声音打断了墨玉的沉思。 墨玉抬头看去,“公主来瞧我了?” 上官问夏浅浅的笑了笑,从怀中取了一块面纱递给了墨玉,“你的面纱脏了,我寻了一块新的,你换上?” 墨玉浅笑着,接过了上官问夏递来的面纱,然后找了一盆水,避开了上官问夏的视线,净了面,然后把她带来的面纱带了上去。 上官问夏撇了撇嘴,“真是讨厌,又不是没见过,你竟然还避着我!” 墨玉轻轻一笑,她才不会告诉她,这后殿里不止她们两个人。 上官问夏也没有多说什么,拉着墨玉的手,等她将药喝了,然后吩咐人抬了软轿来,带墨玉去了静妃处。 “我母妃这几日说起你了,你不常进宫,和我去看看母妃吧。” 墨玉笑着坐进了软轿,师父在下朝之后必定会被皇帝传召,在这里呆着,还不如四处逛逛。 在路过御花园的时候,软轿被拦了下来,上官问夏皱着眉头看过去,然后见到了几个妃子,面色不是很好看。 “八公主这是与谁在一块?可是右相府上的玉姑娘?”两个瞧着位分不低的妃子坐在亭子里,对这里招着手。 上官问夏已经下了轿,面色不虞的看了过去,然后拉着墨玉一同走了下去,边走边对她小声介绍着,“左边这个穿云纹金枝缠花的是大哥的生母,淑妃,公良将军的亲妹妹。右边这个穿富贵花的是十四妹的生母,唐贵人,唐氏一族的旁支女儿,不是很得宠。” 墨玉点头,淑妃没了公良将军,自然要找外援。唐贵人出身世家,皇帝忌讳世家,自然不会得宠,找一个不得宠的,背后却有强大势力的妃子,的确是个好办法。 墨玉一路咳嗽着,慢悠悠的和上官问夏走到了亭子前,对她们行了礼,“见过几位娘娘。” 淑妃仔细的大量了一番墨玉,然后笑着抬了抬手,转头对上官问夏说这话,“听闻八公主与玉姑娘感情甚好,今日一见,玉姑娘果真不同。” 墨玉知道她这是在给自己没脸,笑了笑,没有答话,只是脸色白了白,顺便晃了一下身子,靠在了上官问夏的身上。 上官问夏的脸色一变,连忙伸手扶住了墨玉,不耐的对淑妃说道:“娘娘这是打算让我们在亭外回话吗?” 淑妃的脸色一僵,上官问夏可是现在最得宠的公主,上官泽后路未定,的确不宜与之交恶,更何况……右相,还有这个玉姑娘,陛下很是重视…… 淑妃咬了咬牙,然后陪着笑,“真是年纪大了,差点忘了与姑娘身子不好,还不给玉姑娘搬椅子来坐,再拿酸梅汤来,玉姑娘身子弱,若是……” “娘娘这是在拐弯抹角的怪玉儿无礼了吗?”墨玉嘲讽的抬眼看向淑妃。 上官问夏震惊的转过头,用一种“不是吧?你连后妃也敢怼?”的眼神看着她。 墨玉嗤笑一声,故意丢开上官问夏,就光顾着给她下脸,让上官问夏对她有了芥蒂。后宫女人的手段,只要摆上了明面,就什么也不是了。 “淑妃娘娘不待见玉儿也是有理,毕竟公良将军也可以说是因为玉儿的缘故,才会……”墨玉的话断的恰到好处,她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淑妃,然后顺势望向唐贵人,见对方站在一旁看戏,不要打算出口,也歇了当杠铃的心思。 淑妃的胸口不断的起伏着,不得不说,皇帝的女人,生气的时候,也好看的紧。 墨玉幽怨的看了一眼淑妃,淡淡一笑,“娘娘看来是真的怪罪于玉儿了,玉儿给娘娘赔礼了。” 说着,墨玉就推开了上官问夏的手,一下子就跌在了地上,双膝重重的跪在了鹅软石上,给淑妃磕了三个响头,“娘娘若是心中不快,大可责罚玉儿,只是公良将军刺伤了四殿下,玉儿是万万不敢徇私的……” 上官问夏微张着嘴,她看着墨玉微红的额头,以及摇摇欲坠的身子。不是吧?这么拼?但是,你就算徇私,公良将军能没事吗? 淑妃被墨玉突然来的这一出弄的懵了,她又不能说自己因为公良将军迁怒墨玉,那就是干政,就是忤逆。可是若她说自己没有,亲哥哥因为墨玉快要死了,她却无动于衷,这样无情无义的母妃,上官泽就别想继承大位了。 唐贵人的眼睛睁大了,她惊讶的看着墨玉,嘴角带着一抹笑,“玉姑娘可会开玩笑,淑妃姐姐你说是吗?” 淑妃的面色僵硬,配合的笑了两声,对几名宫人怒声骂道:“还不快将玉姑娘扶起来,若是玉姑娘有个什么好歹,看陛下如何!” 还在挑拨她和上官问夏? 墨玉如墨一般的双眼看向淑妃。 淑妃莫名的打了个寒战,她下意识的避开了墨玉的视线,然后下一刻便听到了墨玉虚弱的声音,“玉儿知道娘娘心中有气,只不过,玉儿不能不忠君,娘娘对玉儿发怒本事应该,只请娘娘保重玉体,莫要再牵连旁人了……” 淑妃的额角抽了筋,她扶着发痛的额头朝墨玉看去,“你……你究竟在说些什么?” 墨玉淡淡的笑了,也不让人扶,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苍白的脸颊,瞧着似乎就要过去一般。她来到台阶下,仰头看向淑妃,以极低的声音对她说道:“娘娘会后悔今日与玉儿作对的,还请娘娘且记住这几日的圣眷,您……不会有以后了……” 说罢,墨玉便转过身,连礼都不行了,拉着上官问夏就离开了,理也不理盛怒之中的淑妃。 上官问夏一时没回过神来,然后拉住了墨玉的手,“玉儿,你这可是……可是……” 墨玉安慰的拍了拍上官问夏的肩膀,“安心,公良将军死后,淑妃便不会再得宠了,左相不会任由大殿下坐大的,公良将军势必没命。” 今日之事,就当做她给皇帝的一个理由,罚了那淑妃,再不宠幸。既然要动公良将军,那么淑妃绝不会再有机会往上爬了。 左相也绝不会将宝压在上官泽身上,淑妃积威太重,如果以后上官泽当了皇帝,现在的皇后地位便尴尬了,左相现在和唐氏一族联手投靠上官泽,也只是虚与委蛇罢了。 前朝与后宫,从来都是息息相关,尤其是关乎于太子之位一事上,从不会停歇…… 在去洗梧宫的路上,上官问夏和墨玉还遇见了带着伤在外面遛弯的四殿下上官时。 “这么热的天,四殿下这么还在外面闲逛?”墨玉对她致了歉,她现在身体不舒服,不能下轿给他行礼。 “正是与玉姑娘同病相怜,玉姑娘生辰宴那一晚,姑娘被公良将军的袭击病了,我也因为公良将军那一剑受了伤。”上官时看过来的眼神之中带着探究,他压低了声音,“听闻姑娘进了宫,便来瞧瞧,姑娘的病果真来势汹汹。” “殿下这是不希望玉儿病愈?”墨玉挑眉,反问道。 “是。”上官时的目光带着侵略性投射在墨玉脸上,“玉姑娘那晚,可是故意的?” “冤枉啊,玉儿真的只是技不如人,公良将军手上提着剑,玉儿吓坏了,没能为挡剑的殿下挡那一剑,玉儿也很是愧疚。”说着,墨玉还露出了一个悲伤的表情。 “玉姑娘果真病了吗?”上官时压抑着眼中的不快。 “殿下方才不是还说同病相怜?”墨玉睁大了双眼,水汪汪的看了过去,“若是玉儿在装病,那殿下……” 墨玉的话实在意味深长,上官时被气的一甩手,转身就要走。 墨玉收起了脸上的所有表情,“殿下,您为大殿下挡了一剑,可得了陛下喜爱?” 上官时的脚步一顿,他转过身来,面色复杂的看向墨玉,她竟然看出来了? “虽说是下意识的行为,殿下也与大殿下感情甚笃……”墨玉压低了声音,用口型无声的说道:“但是,若是我没有改了公良将军剑的去处,殿下此时绝不能下地……” 上官时的目光顿时幽深了起来,他的嘴角带上了一抹笑。一瞬间,他想了很多,第一个就是,墨玉聪明才智绝不弱与宫中长大的皇子公主,其次就是,她在那样急切的环境之中,还有这样的心思…… 上官时眯起了眼,缓缓的抬起手,对墨玉拱了拱手,然后便转身离去了。 墨玉不是很舒服,她眯起眼,什么也没能套出来,她看着上官时的背影,深吸了一口气,放下了帘子。软轿继续前行,只是她刚刚都没有被淑妃破坏的的心情,现在已经因为上官时的出现而变得差了不少,就连上官问夏与她说话也不怎么热络了。 若不是她牵涉其中,那日就让上官时被杀死了好了,这个定时炸弹一样的人,真是麻烦啊…… 正文 第196章 红木盒子 “听说,你将淑妃给骂了?”静妃还是躺在那张躺椅上,见到墨玉的第一句话就是问这个。 “娘娘居然也听说了?”墨玉眯着眼笑了起来,行了礼之后便走到了静妃的身旁,“娘娘觉得玉儿做错了吗?” 静妃摇头,伸手拍了拍墨玉的手背,“无妨,你是右相嫡传弟子,淑妃不敢如何的。” 墨玉看着静妃,忽然觉得这个似乎看透了世事的女人,心中或许藏着不少的故事。墨玉将一旁的果盘断了起来,“娘娘可要吃葡萄?” 静妃笑着拿了一颗放入嘴里,就连吃点心的时候,都是这样好看,也不知道为什么皇帝会冷落这个美人。墨玉觉得有些可惜。 “母妃喜欢你,你陪着母妃多说说话,我去后殿拿个东西。”上官问夏说着便转身离去前了,将这里的空间留给了两人。 墨玉放下了果盘,抬头去看静妃,见对方也噙着笑在瞧自己,有些疑惑的问道,“娘娘可有话要对玉儿说?” 静妃浅笑着,伸手摸了摸墨玉的额发,“你与你师父很像……” “娘娘……认识我师父?”这回墨玉是真的惊讶了,照理来说,沈自初都在锦州府,不会有见到宫妃的机会,就算是以墨玉使的身份,更加不可能见到了。 “我与你师母,曾是闺交好友。”静妃像是看出了墨玉的疑惑,淡淡的说道,“玉儿,你与你师母,也很像。” 墨玉一愣,她一直都是知道的,她这个师母是穿越者。而静妃与她……墨玉震惊的看向静妃,她深吸了一口气,压抑住心中的不安,小声的说道:“娘娘……师父未曾与玉儿说过师母之事,您与师母是同乡吗?” 静妃笑了起来,她伸出一根手指点了点墨玉的眉心,“你与你师父初见我时问了同一个问题。” 墨玉的后背忽然冒出了一身冷汗,静妃不是穿越者,师父知道师母的秘密,可是静妃……墨玉神色复杂的看了过去,她怎么会认识师母的? 静妃看着墨玉,像是在透过她,看另一个人,“玉儿,你师母有东西留在我这里,只是她死后,我便再没有见过你师父,你帮我拿回去给他可好?” 墨玉张了张嘴,应了声,“玉儿必定会将东西交给师父的。” 上官问夏很快就将掉线了出来,是一个红木盒子,做工和材料都不是很好,涂上去的漆已经掉的差不多了,瞧着像是后世的那些廉价的合成木。 墨玉字啊见到这个盒子的时候,沉默了,她知道,这里面的东西,一定和师母有关,也可能有关于回去的方法,墨玉努力的抑制住自己颤抖的双手,从上官问夏的手中接了过来。 静妃见墨玉将盒子接下了,笑着说道:“上回你来时我没想起来,正好今日你便带回去吧。” 墨玉呐呐的应了,然后跟着上官问夏进了后殿说话,不打扰静妃休息。 静妃看着墨玉离开的背影,嘴角露出一丝笑,“还真是像啊……” 墨玉甚至都不记得和上官问夏说了些什么,只捧着手中这个盒子发呆。上官问夏也发觉了,见墨玉没有什么聊天的意思,就让人搬了两个躺椅来,放在树下吃果子。 两个人说了半个时辰的话,便有人来传话,右相着人来找墨玉,一同出宫。墨玉这才起身和上官问夏告辞,捧着红木盒离去了。上官问夏不是很放心,墨玉的脸色像是更差了,她又吩咐了宫人小心伺候着,亲自放了一盆冰在墨玉坐的软轿中,然后才目送着她离去。 墨玉的手在红木盒子上摩擦着,潜意识告诉她,她应该打开看的。可是也有另一道声音在说:这是师母留给师父的,你不能看…… 墨玉闭上了眼,她伸手摸着腰间的佛利花玉,这是师父送的,师父说除了他,墨玉就是最大的。 “师母,我要打开看了……”墨玉深吸了一口气,将盒子上的搭扣打开,然后目瞪口呆的看着面前的小册子。 上面密密麻麻的,写着……英文。 墨玉扶着额头,这回她是真的确认了,师母是穿越者,妥妥的。 她迅速的在上面扫了一眼,字虽然多,但是不妨碍阅读,大概意思就是—— 师母被发现她是异世之人的秘密,由紫语陪着去见还只是个小才人的静妃。她将自己的不安告诉了静妃,师父那时候不在长安,她只认识当时这个新得宠的小才人,想要问她究竟该怎么做。 后来的字没有之前写的那么流畅,似乎是将死之人的手笔,字母抖的很厉害,墨玉甚至能感受到她从纸上透露出的绝望。 她说,紫语不见了,皇帝召见了她,给她喝了毒酒。她最后请求皇帝能允许她去见一面静妃,静妃守了她一晚上,偷偷的给她吃了缓解的药丸,却还是只拖了一个时辰,让她将遗书写了下来。 紫语到最后也没出现,师父也没有回来,她就这样在静妃的陪伴之中,默默的死去了。 墨玉合上了册子,这上面什么也没写,但是她却好像窥见到了一个秘密,一个有关于上位者对待穿越者的秘密。 “Theartofdivinty,占卜之术,Themessengerofblackjade,黑玉的使者?墨玉使?”墨玉陷入了沉思,这两句话被单独放了出来,是师母最后写下的,但是却不像是给师父看的。 师父就是墨玉使,师母既然写了,那就说明她是知情的,既然她出现在长安,与还是才人的静妃交好,那就说明,师父当时是以墨玉使的身份来长安办事的,师母留在了宫中。那么,这两句话,是写给谁看的? 墨玉的心忽的跳了起来,直觉告诉她,这是写给她看的,是写给看得懂英文的,来自未来的穿越者看的!墨玉的呼吸有些不稳,她闭上眼,将盒子盖了回去,大口的呼吸着,师母想说什么?墨玉使与占卜之术有什么关系? 帘子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打开了,外面的光线打在了墨玉的脸上,她大口的喘着气,像是即将被溺毙的人一般,红木盒子倒在脚边,双手胡乱的抓着,双眼却紧闭。 “玉姑娘,玉姑……” 声音渐渐的能传入耳中,墨玉猛地睁开了眼睛,却见到了一个双眼怒睁的内侍在自己面前。墨玉惊叫了一声,伸手将他推了出去,手指颤抖着指着那名倒在地上的内侍,“他,他为何在我轿子里!” 话音才落,墨玉猛地一震,她察觉到了,掌心中一个熟悉的触感,是蛊王,是她的本命蛊,她刚刚竟然对这个内侍用了血嗜? 墨玉被吓了一跳,她站起来,想要朝那名不知生死的内侍走去,不行,她的身份不能被发现,她要毁尸灭迹…… 然后墨玉跌跌撞撞的跑了出来,她没了下一步的动作,因为轿子周围,已经站满了人。 “玉,玉姑娘,你可还好?”有人大着胆子上前询问,刚刚墨玉的那个状态,吓到了他们。 墨玉摇了摇头,她深吸了一口气,抬脚朝地上那名内侍走去。她知道,她吸取了这名内侍的生命力,他已经死了,可是他还不能死! 墨玉的手藏在袖子里,划破了指尖的皮肤,她蹲了下去,伸出手指探了探内侍的鼻息,手指“无意识”的在他的唇角划过,两滴血顺着他的嘴角滑了进去。墨玉闭上眼,松了口气,暗自催动已经进入内侍体内的蛊虫,然后站了起来,无辜的看向周围的人。 “他是被我吓晕了吗?” 马上有反应敏捷的人上前查看,见这名内饰还有反应,便连忙找了点水泼在了他脸上。内侍很快就睁开眼了,迷糊的看着周围的人。 “没用的东西,还不退下!”一个年长的宫人赶了过来,让人将这名内侍带了下去,然后弓着腰给墨玉赔礼道歉,“玉姑娘,今日之事是我们教导无方……” 墨玉十分“和善”的摆了摆手,“无妨,想来天气炎热,我又在轿子里发了病,将这个小公公吓到了,他许是中暑了,也是我不争气,您别怪罪于他,他也是太过担心了。” 这名年长的宫人倒也是不想生是,顺着墨玉的意思应了,“只是玉姑娘的身子……” “无需担心,我回去吃一帖药就好,不必告诉我师父了,你瞧我现在也没事。”墨玉伸出手,笑着说道。 一旁的宫人们都松了口气,能没事当然是最好的,若是玉姑娘今日在这里出了什么事,他们都吃不了兜着走。既然玉姑娘让他们不要说,他们就不说,玉姑娘可真是个好人呐…… 墨玉将这件事糊弄了过去,然后就转身上了轿,往宫门口走去。 这件事虽然暂时解决了,但是不代表不会有人知道,不代表没有人会察觉到些什么。那名内侍方才吃了她的血,顶多还能活三天,他不能死于任何与蛊虫有关的事情,所以,三日之内,她还要再次入宫一趟,将这个麻烦除去。 墨玉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看来,到时候还要在进宫来瞧瞧静妃与八公主…… 墨玉想了想,将头上的珠钗拔了一支下来,塞进了轿子里,她垂眸,“也算多一个法子……” 或许是因为刚刚墨玉发了病,轿子没有先前那样慢了,不过依旧稳当,墨玉很快就在宫门口见到了沈自初。 “师父。”墨玉捧着红木盒子朝沈自初走去。 沈自初转过身,笑着看向墨玉,然后目光便停留在了墨玉手上的盒子。他的眼神很复杂,像是怀念,像是幽怨,像是疑惑,但是可以确定的是,他认识这个盒子。 墨玉只犹豫了片刻,便将手中的盒子递了过去:“师父,这个盒子是……” “在外面站着不热?”沈自初打断了墨玉的话,神色也恢复了正常,他拿着扇子敲了敲墨玉的脑袋,“先上车,静妃娘娘赏了什么回家再给为师瞧,上回那些珠子你都还没用完,怎么这会又收了娘娘和公主的东西!” 像是在责怪孩子拿了别人礼物的家长,沈自初简单的教训了几句,便拉着墨玉上了车。赤阳驾着车,便回了芙蓉园。 墨玉有些担心,她原本在车上就想将盒子交给沈自初的,可是他却一直闭着眼睛,这让她觉得自己像是拿了一个烫手的山芋一般为难。好在芙蓉园很快就到了,墨玉跟着沈自初下了车,跟着沈自初去了他的院子。 师徒两人都沉默着,就连赤阳也发觉了异常,将两人送到院门口,便匆匆的退了下去。 沈自初进了院子,深吸了一口气,拉着墨玉进了屋,将门关上了,转过身看向墨玉,神色复杂的问道:“你……手上的盒子……可是……可是静妃,静妃娘娘给的?” 墨玉从未看过沈自初这样失态的状态,她张了张嘴,只知道将手中的盒子递了过去,“静妃娘娘说这是师母去世前放在她这里的,静妃娘娘托我叫还给师父。” 沈自初捏着扇子的手一松,玉骨柄的扇子落在地上碎裂了,他颤着双手,看着墨玉托着的木盒,嘴唇蠕动着,双眼猛地闭了起来,他深吸了一口气,将那盒子小心翼翼的拿了过来。 墨玉看着沈自初,下意识的后退了一步,她看着沈自初,如视珍宝一般,将这个破旧的红木盒子打开了,小心翼翼的捧着那本小册子出来。 墨玉撇过头去,她想,皇帝杀了师母的时候,一定没有告诉师父,那么现在,师父知道了吗?他会想要对皇帝做什么吗? 沈自初翻看着,他似乎看得懂,他的呼吸粗重了起来,整个人呆呆的坐在地上,无神的看着手中的册子,“是我……是我不好,是我害了你……” 墨玉看着沈自初伤心欲绝的模样,第一次感受到他对已逝的师母的爱意,这是她从未见到过的。 “赤阳——”忽然,沈自初站了起来,他紧紧的拿着手中的册子,“赤阳,把紫语给我带回来——” 正文 第197章 请你吃饭 像是才意识到墨玉在一旁站着,沈自初转过身来,他想要调整面部表情,但是尝试了许多次还是失败了。 沈自初放弃了,他伸手摸了摸不安的看着自己的墨玉,“玉儿,师父还有事,你先回去好不好?” 墨玉乖巧的应了,这和往常都不一样,沈自初笑着的样子,她也不愿意和他同处一室,怎么瞧都像是个精神病的前兆。 墨玉退了出去,她虽然好奇,但是好奇也是需要有命来瞧的,不管怎么样,沈自初总会给她一个合理的解释,他或许不知道自己看得懂英文,只要他解释了,她就能从他的话语之中推测出一些东西来。 而现在最重要的就是,她或许无法自控了,一些有关于她的秘密被放在太阳下,她的身体就会产生一种异常的情况,就像是濒死状态,她会下意识的动用血嗜。 墨玉深吸了一口气,她让初春去找赤阳,她要见叶长歌一面,现在在长安城中,她唯一可以用的,就只有叶长歌了。 叶长歌很快就来了,他拿袖子擦了擦脸上的汗水,“叫我来的这样急,你这是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吗?听说今日你被召入宫了,因为公良将军那件事?” 墨玉点点头,又摇了摇头,“我是被召入宫了,不只是因为公良将军,朝中势力倾轧,牵扯到了我师父,有人说我师父与叶家同流合污,不过没关系,陛下没信。” 叶长歌点头,想也知道不可能信,要是真的,叶家早就成了大周朝的皇商了,墨玉使能用叶家的钱,皇帝却不能?这不是开玩笑吗? “那是因为什么?”叶长歌坐在了墨玉的面前,他皱着眉头看了过来,“玉儿,你看上去心神不宁。” 墨玉深吸了一口气,她拉着叶长歌的手,放在四周的蛊虫告诉她,周围没有人。 “长歌,我其实,五岁那一年就该死了……”墨玉看着叶长歌的双眼,简略的讲了自己还活着的原因,“我需要生人,大量的生人,活的越好的,我用了就活的越长,以往用的是死囚,可是现在不行了,我可能需要大量的生人……” “你……怎么会这样……”叶长歌满脸震惊的看着墨玉,“为什么?” 墨玉低下头,“我和哥哥离开越地出来历练,受到了上官家与我们的那些兄弟们的暗杀,我和哥哥被围堵在一个山崖前。为了活下去,我将所有能用的禁术都用上了,才只杀死了赶上山崖的官兵……” 墨玉深吸了一口气,“我不想杀人的,可我不能死,我用了太多的禁术,活不下去了,可是我哥哥也断了一只手臂,如果我就这么死了,他也活不下去了,所以我就吸取兰溪而的生命力……” 听上去十分匪夷所思,叶长歌张着嘴,他从没想过墨玉的身上发生过这样残酷的事情。 “后来我带着哥哥逃脱了官兵的追捕,但是也不敢再联系家族的钱庄了,却没想到被正南道……”墨玉的话语一顿,没有继续说下去,她深吸了一口气,抬头看向叶长歌:“长歌,我需要你的帮助。” 叶长歌愣愣的看着墨玉,他伸出手,拍了拍墨玉的肩膀,“我们是好友,那就不要说这样的话,只要你又要求,我便义不容辞。” 叶长歌留下来吃了午饭,然后就告辞了,墨玉乘着马车,送他到了城门口,她对他挥了挥手,“长歌,早点回来。” 叶长歌也坐在马车中,他点了头,“你放心,我不会迟到的……” “玉姑娘在送谁?” 墨玉正要让人赶车回去,就听到了一旁戏谑的声音。她掀起帘子,探头看去,是齐越。 “小世子这是在做什么?偷窥吗?”墨玉面无表情的看着齐越。 齐越皱着眉头,他催马往马车这边靠近了些,“玉姑娘今日瞧着心情不好?可愿与我这个纨绔喝个茶?” 墨玉没有拒绝,她不想回去见师父那个颓废的样子,也不想在外面漫无目的的游荡,就点了头,“去哪里?” 齐越惊讶了,他原本以为墨玉会拒绝的,没想到墨玉居然答应了。他笑着指着前方对墨玉说道:“那边的醉香楼酒菜不错,玉姑娘可吃过了?若是没有,就陪我一同去尝尝?” 墨玉胡乱的应了,心里藏着事情,她不知道她想出来的解决方法有没有用,但是不管怎么样,她都不能坐以待毙。今天的事情已经是一个警告了,如果她再不采取措施,那如果以后再次发生了,并且压不下去了,那她或许就真的活不下去了。 齐越骑马走在前面,神气活现的,时不时的回头看一眼墨玉的马车有没有跟上。街上不少人都认得齐越,原本还在想后面那辆马车里的人是谁,便被人科普了。 “这车你都不认得?那是芙蓉园的,右相的马车。” “开什么玩笑,右相坐在里面,世子爷能骑马在前面?” “孤陋寡闻,右相清廉,家中只有一辆马车,右相怎么可能下了朝还在外面闲逛,这里面坐着的必定是与姑娘了!” 墨玉听着外面的讨论声,在他们确定里面坐着的是自己之后,就忽然安静了下来。墨玉皱起眉头,好奇的往外望去,怎么就突然安静了下来? 墨玉才掀起帘子,就瞧见了外面那些百姓朝自己看来的目光。墨玉愣了愣,她不知道这是个什么情况,她也没做什么事情啊,怎么都看着自己? “玉姑娘不常出门,想必还不知道,这民间啊,玉姑娘上回教训我时说的话,已经街传巷闻了。”齐越放慢了速度,骑着马到了墨玉的身旁,将外面的目光挡了。 墨玉沉思片刻,然后笑了。是了,好不容易有一个不把自己当蝼蚁看的上位者,他们当然是有亲近的心的,只是不知道这个好感,到底可以持续多久了。从古至今,与皇帝相对的民心所向者,可都没什么好下场呢。 “到了,下车吧。”齐越跳下马,将马鞭往随从身上一丢,就到了墨玉的马车旁。 墨玉掀起了车帘,踩着送上的马凳下了车,和齐越并肩进了醉香楼。 “世子爷许久不来了,今日还坐楼上雅间?”小二殷勤的招呼着,然后偷眼瞧了一眼墨玉,“这位是……” “右相府上的玉姑娘,听说过没?”齐越扫了跟在身后的墨玉一眼,笑道,“雅间雅间,小爷我何时不坐雅间了,救你废话多!” 小二一愣,然后竖起了大拇指,“右相是大儒,玉姑娘的学问也是厉害的很,玉姑娘可是第一次来咱们醉香楼?” “嗯,第一次来。”墨玉转头看向小二,“今日齐越请客,有面纱好菜都送上来,别给他省钱!” 小二会意,笑着应了,将两人送进了雅间,问了两人的口味便退下了。 “这里的活计,嘴皮子不错。”墨玉含笑,说道。 “你看上去心情好了不少。”齐越给墨玉倒了一杯茶递过去。 墨玉看了一眼,没有接,“我这几日生病,不能喝茶。” 齐越的手一顿,看了一眼墨玉面前的茶杯,无奈的摇头,“我可是没瞧出来你哪里不好,真不是装的?” “你觉得我若是装的,御医也瞧不出来吗?”墨玉笑道,“就算御医瞧不出来,我师父就敢欺君这么多次?” 齐越皱起眉头,他看着墨玉,“瞧着你挺好的啊,这么也不像是……你究竟是什么病?” 墨玉摇头,“要是知道是什么病,早就治好了,还能拖到现在?” “上回你生辰那日,是真吐血?”齐越皱着眉头问道,满脸的“我不信”。 墨玉耸了耸肩,转头看向窗外叫卖的小贩,“原来你觉得,我那次在曲院风荷吐的血是假的?” “那次也是真的?”齐越坐直了,眨着眼睛看着墨玉,“我以为……你不是……” “齐越,我是装了,但是你真的觉得我说的是假的?”墨玉转过头看了过来,“我若是没有把握,敢这样做?” 齐越沉默了,他看着墨玉的眼神复杂,“我倒是没想过,你居然还会……那你今日在太极殿上咳了血……” 墨玉摇头,“血是我咳的,今天身子不好也是真的,你到底想问什么?” 齐越再次沉默了,直到菜上齐了,也没有再开口。墨玉见他不说话,也低头去那筷子吃菜,虽然不饿,但是齐越也不说话,也不吃东西,很尴尬,就不该答应和他一起来吃饭,还不如回去看师父做了些什么的好。 “玉姑娘,你叫沈玉吗?”齐越问道。 墨玉的手一顿,她似笑非笑的抬起头,望向齐越,“为什么这么问?” 齐越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我就知道,要是你叫沈玉,怎么可能让人称呼你玉姑娘,肯定是什么沈小姐或者沈姑娘什么的……你既然没有随右相的姓,那你姓什么?” 墨玉没有回答齐越的问题,她的名字还是越少人知道越好。墨玉,墨玉令,墨玉使,这个名字太能让人联想了。 齐越剑谋不回答,也觉得无趣,拿起筷子吃菜,“怎么说咱们两个人也算有点交情了,还一起吃过饭,你就不能告诉我?”齐越又抬头看了一眼墨玉,“面纱不肯拿下来就算了,吃饭也还带着就算了,姓氏都不愿意说?” 墨玉被逗笑了,她放下筷子,拿手帕擦了擦嘴角,“我说,小世子,你整天脑子里在想些什么?不知道女训女戒吗?女子的姓名是随便告诉外人的吗?” “人尚书令可没把女儿藏那么好,苏晚晴的名字三岁就传遍长安城了,还有杨曼儿,人杨世谦也是丞相,就你藏藏躱躱的!”齐越喝了一口酒,夹着花生米吃着。 墨玉无奈的摇了摇头,学着和尚双手合十:“施主,咱们若有缘再见,小僧必定告知施主法号。” 齐越的手一顿,然后又夹着菜吃了起来,“我信你个鬼哦!咱们都见过多少次了!” 墨玉笑笑不说话,她得避开唐氏一族的眼睛,韩光那件事,估计唐氏一族还没放弃追查,不能让他们查到自己身上来,一个个的都是麻烦。现在长得还能瞧出来,再过几年,大约就算觉得有些像,也认不出来了。 “你怎么不吃?”齐越是个没心没肺的,刚刚还和墨玉拌了几句嘴,这下见墨玉停了筷子,又叽叽喳喳了起来。 “我看你都没个停下来的时候。”墨玉拿起了筷子随意的夹着菜吃着,“我家的规矩都发给你坏了,食不言寝不语了解一下?” 齐越嗤笑一声,“哪有那么多规矩,吃饭的时候要是一个个都跟石头一样,那叫上坟!” 墨玉想了想上坟祭祖的场景,不由得笑了出来,别说,还真有些像…… “是吧?”齐越剑墨玉笑了,也笑了起来,“所以说啊,守那么多规矩做什么,多难受?” 墨玉看了一眼齐越,虽说不要守规矩,但是他除了吃饭的时候说话,就没有一样规矩是不合规矩的,他被教养的很好,只不过不能出头,会被皇帝怀疑。 墨玉拿起一旁的汤盅,低头喝了起来。 “我说,你不怕你嘴巴湿了,沾你面纱上?”齐越托着下巴看着墨玉,眼神清亮,倒是不和其他人一样想药窥探墨玉面纱下的脸。 “我脸上有疤,丑的很,不乐意给你们瞧!”墨玉随口说道。 “切!骗子!”齐越嗤笑,“尚家那小丫头最会看脸,从小跟的就是好看的人,就算她与苏晚晴关系不好,也爱看上几眼,你若是长得丑,她才不乐意和你处一块!” 墨玉:……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别小看任何人,也许那个你最瞧不起的人,会在你忽视的时候,给你一个晴天大霹雳。 墨玉耸了耸肩,反正她在齐越的面前也不是什么诚实的人了,管他想什么呢。 齐越差不多吃饱了,放下筷子,抬头看向墨玉:“我一直好奇你那个清风明月楼,你带我去瞧瞧?” 正文 第198章 插科打诨 墨玉瞥了一眼齐越,喝着汤,随口就拒绝了:“你要去清风明月楼干什么?还没对外营业呢!” 齐越眉头一挑,绝对有古怪,他放下了筷子,托着下巴看着墨玉,“你不带我去,我就自己去,你自己选吧。” 说罢,齐越就双手环胸,好整以暇的坐在了对面,瞥着眼睛瞪着墨玉。 墨玉深吸了一口气,将嘴里的汤咽了下去,放下了手中的汤盅,回瞪回去,“你这是在威胁我?” 齐越眯起眼,手指瞧着桌子,威胁道:“你知道的,我爷爷是齐国公,以前是立过赫赫战功的,几个巡街小吏自然不敢招惹,更何况,这巡街小吏之中还有我爷爷的旧部……” 墨玉也眯起眼,“齐越,你打算就为了一个没开张的酒楼,浪费你爷爷给你做的迷雾?你不想打昂纨绔了?” 墨玉不信齐越是个傻子,就冲自己上回对他说的那些话,还有他那反应来看,齐越就不能是个傻子。那么为什么还摆出一副纨绔的模样,那就有深意了,齐国公想要低调,想要不引人注目,那就做的更引人注目,让人将他子孙的印象钉死在纨绔两个字上,这就完了。 “玉姑娘,我就想去瞧瞧,那个酒楼可是置办了不少时日,我不信你就摆着瞧的,你不让玩走正门,我迟早能从后门进去!”齐越翘起了二郎腿,一副“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混账样。 看了就来气! 后门在后院,清风明月楼的后院连着笑红尘的后院…… 我这是招谁惹谁了?为什么要答应和这个二世祖一起吃饭?我又不是没吃饱饭! 闲的! 墨玉不是非要拉着齐越去瞧清风明月楼,但是隔壁的笑红尘……她冒不起这个风险。更何况,她本能的觉得,齐越这个人说得出做得到。找人和她对上了还好说,万一牵扯到了墨衣卫,还让人知道清风明月楼是她的产业,万一以后笑红尘出了事…… 齐越正打算说上回她领着叶长歌在里面呆了一个下午加半个晚上,想要杜绝墨玉可能的拒绝,比如“没有厨子”,“没有伺候的人”之类的理由,却没想到墨玉就这么点头了。 墨玉烦躁的摆了摆手,“怕了你了……去去去,现在就去,烦!” 齐越的眼睛一亮,虽然不知道墨玉为什么会突然松口,但是他好像抓住了眼前这个一脸烦躁样小姑娘的弱点了!那就是——死缠烂打,瞧着也不像是个爽快利落的人,这么偏偏就那么怕麻烦,也没瞧她折腾别人的时候怕麻烦啊。 说走就走,齐越飞速的将账结了,然后骑着马,守在墨玉的马车旁,赶着救我那个清风明月楼去了。 他原本也不是非要去瞧这个破酒楼的,在长安城待久了,是人都能知道有些地方不能去,更何况她师父还是右相,万一有什么不该看的呢?可是她居然答应了!要是不去说不过去,显得自己胆子小,嗯,就去了! 墨玉觉得跟在自己身后那些眼睛得傻了,前几天还和叶长歌哥俩好逛大街呢,转眼又勾搭上齐国公府的小世子了。墨玉都替他们想好明天的谏言了,右相与齐国公走的太近,齐国公坐势甚大,恐危上。 不过这次墨玉大概是想多了,也不知道是因为今天她在太极殿上的那一番话,还是因为皇帝的一些微妙的态度,并没有人上书说着个问题,想必也是知道这时候右相是圣眷正浓,暂时不会又倒台的危险,也都歇了这个心思,只是那些人还盯着师徒俩的马车…… 清风明月楼很快就到了,为什么墨玉坐在马车里都能知道,不是因为蛊虫,也不是因为赶车的提醒,而是她听见了乐声。 墨玉诧异的掀起了帘子,正好看见街上不少人看着笑红尘,里面正在弹着小曲,有人正唱着歌,乐声从一扇小窗传了出来。 “这里原先是个歌舞坊,不过几年前被人盘了下来,换了个老板,今年开始也不知道抽什么风,大肆招揽歌姬舞姬,也不像是要开张,约莫是哪个王爷私底下养着的,估计怕被……” 齐越的话越说越顺溜,但好像是忽然意识到了自己在和谁说话,猛地闭上了嘴,望向墨玉的眼神有些诡异,连连“呸”了好几口,就熟门熟路的往清风明月楼走去了,门还拍的啪啪响。 墨玉摸了摸鼻子,她大约知道齐越要说什么,约莫是哪个王爷养着的相好们,又不敢拉回府,怕给正房瞧见生气,也怕言官说他荒淫无度…… 墨玉闷闷的笑了,好了,这下成王爷了。 清风明月楼里面守了两个墨衣卫,是沈自初专门拨过来给墨玉看着的,沈自初也担心有人从清风明月楼误闯了笑红尘,墨玉过来的时候也好迎接,这两个墨衣卫就一直留在了这里没走。墨玉倒是觉得有些可惜了,人家好好的训练出来,就那么给留在这里看空屋子,资源浪费啊。 大约是见到墨玉来了,和齐越是一起的,齐越这才不用敲门,人就直接给开了门。不过两名墨衣卫也没理会齐越,对墨玉行了礼,让了路请墨玉进去。 “你的人规矩倒是教的不错。”齐越赞许的点了点头,然后满脸的好奇,探着脑袋往里面打量了一番,抬脚就走了进去。 墨衣卫皱着眉头,想要拦,之前墨玉领着人来的时候,就没有一个是这样大摇大摆走进来的,全跟在身后,也就这个小子不知好歹。他们只听命于墨玉使,对于齐越这个小世子根本不放在眼里,就算齐国公亲自来了,也不怵! 墨玉抬了抬手,墨衣卫见状,没有出声,低着头推到了一旁。 齐越的耳朵动了动,没有说话,打开了扇子,慢慢的摇着,像是在参观花楼的公子哥,缓步往前走着,“你这地方不错,装的也都是上好的料子,还挺凉快!” 墨玉翻了个白眼,老娘花了恁多钱,不就是为了享受? 墨玉抬脚,也走了进去,吩咐人将们关上了,然后就看见了齐越猛地转过了身,抱住了他自己的肩膀,对墨玉大喊道:“你干嘛?青天白日的!” 墨玉一脸懵逼,转头看了一眼面无表情的两名墨衣卫,然后翻了个白眼,“青天白日的,你以为我要干什么?不开门做生意,当然要关着门,省的有人进来要酒菜吃,不然你给客人做?” 齐越松了一口气,长长的吐了一口浊气,那手拍着自己的胸口,“你关门吱个声啊,吓人做什么?还以为要杀人越货呢!” 墨玉冷笑一声,抬脚往楼上走去,“我越货?你自己瞧瞧你身上哪点值得我越货?连我身上的一根发钗都比不上的东西!” 齐越听了不服气,这可是他爷爷给置办的行头,他转过身就跟着墨玉上楼,想要反驳,然后就瞧见了墨玉头上插着的镶青金石的梳篦胜,哑了声,然后转头去瞧她腰间的玫瑰红底绣白鹤展翅的香袋,是缂丝的……边上还挂着一块瞧着就价值万金的玉佩…… 再仔细瞧她今日穿的衣裳,象牙白色芙蓉花的纱衫,逶迤拖地色红绵棉裙,身披山茶黄缎子缂丝蝉翼纱,腰系绣白撒花缎面腰带,脚上穿的是乳白色色乳烟缎攒珠鞋……这一身行头放出去,光是一小片布就够他方才请的那顿饭了…… 齐越想把手上这把价值五百金的,够普通人家吃半辈子的折扇给摔了,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不就是送个商户嘛,至于穿着那么华丽到城门口去嘛……”齐越在背后小声嘟囔着。 “你说什么?”墨玉听见了,挑眉,转过身来,问道。 齐越见墨玉转过身来文化,马上闭上了嘴不出声了。 墨玉大约也知道齐越在想些什么,她也不愿意解释,又不是多熟的人,她匆匆的进宫去,回来后身上衣裳也没换,一颗心全系在生死大关上了,哪里有空去在意这些有的没的。 更何况她往常穿的戴的,也不比今天的差,真算是娇养着长大了,一想到上回自己穿着上好的料子,还义正言辞的指责齐越不知百姓疾苦,就觉得好笑。 “你笑什么?”齐越建模与勾着嘴角不说话,忽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他总觉得自己今天不该来清风明月楼。 墨玉耸了耸肩,声音低沉,“没什么,就是觉得自己……有点圣母……” “女娲?什么意思?”齐越皱着眉头,不解的问道。 墨玉摇头,不再回答齐越的问题,她总不好和他解释一个他从未接触过的宗教,以及整个宗教衍生出来的贬义词吧,太费劲! 好在齐越也不是这样打破砂锅问到底的人,他跟着墨玉往楼上走去,活像个跟着导游走的幼儿园小朋友,时不时还停下来研究一番旁边摆着的花瓶,“我说,你这里这不都好了嘛,怎么不开张?” 齐越正想问墨玉时不时没找到合适的厨子,然后滑到了嘴边就停了,他眼珠子滴溜溜的转了一圈,“玉姑娘,走得累了,可有茶点吃?” 这里一定没厨子,看开门那两个就知道了,更何况她要是有厨子,早就开张了!一定没找到,待会吃了茶点,就好好的“点评”一番,然后给她个面子,送她个厨子,刚刚这丢的面子就找回来了! 正解! 墨玉摆了摆手,跟在后面的墨衣卫很快就转身下去了。 齐越转头看了一眼,“哎?还真有厨子啊?别是专做菜给他们吃的吧?” “那你吃不吃?”墨玉无力的靠在一旁,看着眼前自己招来的“贵客”,不吃赶紧滚蛋,还不乐意招待你呢! 齐越很敏感的觉察到了墨玉的不耐烦,马上找了个长凳坐了下来,“吃,怎么不吃了?你吃了我一顿,我自然也要吃你一顿,礼尚往来嘛!” 墨玉无奈地斜眼看着齐越,真是……这句话应该是她说的才对吧?这人怎么就这么不客气! 不过也正是因为齐越的这一番插科打诨,墨玉貌似心情好了不少。 墨玉给了齐越一个好脸色,笑着坐了下来,抬了抬手,对剩下的一个墨衣卫说道:“去将上回我没喝完的那罐茶叶取来,再将我的茶具都拿出来。” 墨衣卫看了一眼齐越,心想:姑娘这是要上手给这小世子制茶了?这些日子,也就瞧她亲自给公主制过茶,就上回那个叶公子,两人聊得好成那样,都没能让她抬抬手,直接喝的现成的……嗯,得和主上汇报一声。 墨玉时觉得自己的茶拿不出手,不过先下也没什么事情好做,就直接泡茶吧,不然两个人就呆坐在这个不开门的酒楼里看空气? 刚刚那名墨衣卫的眼神她也瞧见了,他心里怎么想的,她大约也知道,不理会就是了。师父也不是不知道自己的茶技,更何况笑着在缅怀自己逝去的青春呢,没空理会她和齐越关系好,还是和叶长歌关系好。她又不是没数的人! 齐越倒是有些受宠若惊,看着墨玉熟练的分茶烧水,“你还会煮茶?” 墨玉瞥了他一眼,“我怀疑你出生的时候脑袋被夹了,我师父这么儒雅一人,他自然精通茶道。我是他弟子,我自然也会一两手,很奇怪吗?” 齐越沉默,好吧,他真的忘了,其实墨玉这个性子,没人会觉得她能耐下心来煮茶。更何况,她那个动不动就和人决斗的传说…… 齐越这时候还不知道,墨玉已经在太极殿上,和几个言官“决斗”了一遍过了。 那个去拿点心的墨衣卫很快就回来了,点心是从隔壁笑红尘拿的。清风明月楼自然没有厨子,就两个人,搞个厨子摆着看吗?排场要吃饭穿过门就是了,笑红尘那边还有温香软玉看着养眼,留在这里做什么,看空气吗? 墨玉将茶点往齐越面前推了推,然后将新茶倒在了杯中,也递了过去,“请。” 正文 第199章 静妃薨逝 “你这里竟然真的有厨子?”齐越在看到端上来的点心之后彻底服气了,“你说你都有厨子了,还不开张喝西北风呢?” 墨玉愣了愣,她仔细的打量了齐越一眼,“你不会是……” “什么?”齐越脖子往后一缩,警惕的看着墨玉。 “你其实……穷的很吧?”墨玉欲言又止,但还是说了出来。 齐越茶点将手中的杯子捏碎了,他瞪着眼睛看着墨玉,伸出手想要反驳,却在看到墨玉的耳坠子之后蔫了下来,“是……我穷的很……” 墨玉一愣,然后仰头大笑了起来,“哈哈哈哈哈,小世子不要慌,往后你若还能再接上遇见我,我还请你吃饭!” “今日是我付的钱!”齐越挺直了腰。 “好好好,我知道。”墨玉给齐越续了茶,“你要是高兴,就在这里坐一下午,晚饭我请你就是了,瞧你那小气劲,满汉全席都能给你整出来!” 齐越一怔,“什么是满汉全席?” 墨玉也愣了,满……努尔哈赤都没出生,满族根本就还是个影子都没的东西,女真现在都还叫黑水靺鞨呢。 “啊,就是……”墨玉摸了摸耳朵,想不出什么理由,就直觉越过了这个话题,“你废话那么多做甚?吃不吃?” 齐越被墨玉逗的笑了起来,他撑着下巴看着她,“还是第一次见玉姑娘这般哑口无言。” “不乐意吃就算了……”墨玉给自己倒了杯茶,拿了一块茶点吃着。 齐越低头笑了,然后说道:“玉姑娘可别怪罪,今日我小妹生辰,我得回去给她贺生辰,就不叨扰你了。” 墨玉到是没听过齐国公府上有女儿,,想必是什么旁支或者庶女吧。既然不摆宴,想来也是不想大办,假装不知道就好了。不过齐越这么提起了,墨玉也不好没什么表示,她四处看了看,耸了耸肩,“封一盒茶点送来,待会叫世子爷带回去。” 墨衣卫应了。 墨玉转头看向齐越,“没礼物,也不好当不知道,你既然提起了,就替我带个好,这些茶点都是好的,喜欢吃下回就再过来拿就是了……” 墨衣卫抽了抽嘴角:姑娘,这些茶点您是常吃,可您真的确定您知道它这一个花了多少钱吗? 齐越挑眉,他不是吃不出来,桌上的这些茶点,样样做的精致可口,甚至连宫中一些寻常妃子处的也比不上。但是在看到墨玉这样自然的模样之后,他默默的将嘴里的点心吃了下去,右相啊右相,说不定真从叶家拿了不少钱来花。 齐越倒是不知道,今日朝堂之上,已经为了这桩事吵了本格上午了,还是墨玉去了,才知道这叶家有一半家产都是归她的。 两人闲聊了一回,直到楼下守着的墨衣卫上来回话,才停了下来。 “姑娘,笑红尘门外来了五名男子,说是姑娘让来的。” 墨玉喝茶的手一顿,她转头看了一眼齐越。 齐越注意到了墨玉的视线,也顿了顿,笑道:“今日在外面耽搁的时辰久了,就不打扰玉姑娘了,我还要去给我那个小妹买生辰贺礼,先告辞了。” 墨玉亲自送了齐越下楼,请他从正门离开,然后便关上门转了回来,“让他们从后门进来吧。” 黎明朗五人到了的时候,墨玉已经到了五杯茶在桌上了。她转头看了过来,笑道:“楞着做什么?几个月不见,就不认识我了?来喝茶。倒是没想到你们今日就到了,还以为要再等几日呢。” 黎明朗看了一眼身旁守着的墨衣卫,低着头,领着兄弟四人上了楼,有些拘谨的站在一旁。 墨玉看了他一眼,然后转头对那两名墨衣卫说道:“你们退下吧,这里无事,叫你们再出来。” 墨衣卫犹豫了片刻,他们对视了一眼,默默的退了下去。 “坐吧。”墨玉对黎明朗几人点了点头。 五人沉默的坐在了一旁,也不喝茶,定定的看着墨玉。黎明朗轻咳了一声,问道:“姑娘这般着急将我等召来长安,是有何吩咐?” 墨玉垂着眼皮,吸了一口气,抬眼对他们说道:“有两件事,一,我想让你们帮我看着这酒楼,与隔壁的歌舞坊。二是,我想要设个局,将北堂家族的人引来,把他们圈死……” 墨玉的话音刚落,五人便齐齐的抬起了头,惊讶的看着墨玉。 墨玉摩擦着杯沿,“我知道,这有些强人所难,你们当初就是为了躲避北堂家族的人才跟着我的。可是,我还是想要请你们帮我找个忙。” “姑娘,可否问一句,您为何忽然这样急切的想要……”吕树欲言又止。 墨玉轻出了一口气,感受着散落在四周的蛊虫传来的幽鸣声,“我可能快要死了……” “姑娘?”楚星河震惊的看向墨玉,“你这不是好好的吗?为什么咒自己?” 许泗与洪客对视了一眼,也看到了彼此眼中的惊讶,对于他们来说,这个武功高强,性情冷淡,还会一手蛊术的小女孩,绝不是这样短命的才对。 “五年前,我杀过很多人,你们跟在我身后不是吗?”墨玉抬起头,对他们笑着,“这几年来,我也藏过很多人,同样的他们最后都被我杀死了,你们不觉得疑惑吗?我与这些无冤无仇,为什么要这样做?” “姑娘……不是在惩奸除恶吗?”楚星河犹豫了一下,反问道。 墨玉笑着摇头,“我像是这样大公无私的人吗?为了几个欺辱良家妇女的纨绔,与欺行霸市的混混,脏了我的手?你们不能代劳?” 吕树好像想到了什么,看着墨玉的眼神有些复杂。 墨玉出了口气,“我无意与你们多做解释,但是我要做的事情,无人能阻,我需要北堂家族的人为我续命。今日这个要求,也着实有些过了,你们若不答应,也在情理之中……” “姑娘说的这是什么话,我们兄弟五人的命就是姑娘救的,如今为姑娘冒些险也是应当!”黎明朗沉声说道,斩钉截铁的。 墨玉抬眼看去,“我知道,北堂家族的人一直在追杀你们,这五年你们才消停些,若是勉强,我……” “姑娘这是瞧不起我们兄弟吗?”吕树深吸了一口气,看着墨玉,“姑娘将自身的秘密都和盘交出了,我们兄弟焉能有那小人行径?” 墨玉的视线在五人的身上逡巡着,然后轻轻的扯动了嘴角,她站起来,对五人行了一个万福礼,“多谢……” 墨玉坐在马车志宏,已经换了一身衣裳的黎明朗五人站在清风明月楼门口,目送着墨玉离去。马车后面跟着两名墨衣卫,墨玉将帘子放了下来,她朝五人摇了摇手,“明日开张,今夜早些休息。” 马车缓缓地离去,黎明朗叹了口气,他转过身,进了酒楼。 “大哥,北堂……”吕树还是有些踌躇。 “你我曾发过誓,唯姑娘之命是从,阿树,你在担心什么?”黎明朗关上了门,看向吕树。 “姑娘,似乎在做什么事情,大哥,那边若是真的来了人,恐怕姑娘一人不敌。”吕树皱着眉头,叹了一口气,“姑娘不愿我们牵扯其中,可我们也不能眼睁睁看着……” “我怎么觉得,你们想多了呢?”楚星河坐在桌子上,拿着桌上的点心吃着,也不讲究,伸手取了茶壶往嘴里灌去,“姑娘的茶好喝,你们不喜欢吗?” “你这个吃货!”洪客一巴掌拍在了楚星河的后脑上。 楚星河一下子没注意,被呛着了,捂着胸口猛地咳嗽了起来。 许泗不动声色的往一旁避开了楚星河咳出来的沫沫,看向黎明朗,“大哥,我们还背主吗?” 黎明朗一愣,皱起了眉头,厉声道:“我带着你们拜了玉姑娘,就没有想过背主一事!” “既然如此,主子说什么,我们便如何做就是了。”许泗低头看向桌上的茶点,“姑娘自有分寸,她不像是那等冲动之人……” “姑娘已为我们安排好了一切,难道我们就因为她年纪小,就不听了吗?别忘了,当初是谁将外面从那等险境救出来的!”楚星河将嘴里的糕点咽了下去,眼睛亮亮的,“我这辈子就跟着姑娘了,跟着姑娘有好吃的!” “吃货——” …… 墨玉翻看着手中的《史记》,完全没心思读书,她深吸了一口气,总觉得有什么事情要发生,心里闷闷的不舒服。 初春从门外匆匆的跑了进来,面上满是无措,“姑娘,姑娘,静妃娘娘薨了……” 墨玉手中的书掉在了裙子上,她猛地站了起来,“你说什么?” “静妃娘娘薨了,是宫中八公主身边的宫人传来的消息……”初春跪在地上,抬头去看墨玉,她伺候了墨玉这么久,还从未见过她这样茫然的神情。 “薨了?什么时候?”墨玉很不解,明明早上还好好的,她说师母有东西在她那里…… 墨玉一震,她的瞳孔渐渐的缩小,“师母的东西?师母的东西!” 墨玉的眼神越来越凌厉,声音也变得低沉,“是那个盒子!一定是那个盒子——” 说着,墨玉就提着裙子朝沈自初的院子里跑去了。 静妃娘娘死了?这怎么可能?早上她还好好地,虽然病弱,但是哪有要死的样子?墨玉的脚步忽然停了下来,那个红木盒子…… 墨玉呆呆的站在园子里,忽然觉得有些冷。 她看得懂的,她能看懂的。师父那时候不在,师母被皇帝赐死了,死前将那本册子交给了静妃,静妃第一次见她的时候没想起来,她与上官问夏冷淡的时候没想起来,怎么今日她却偏偏想起来了? 一定是她知道了什么。她知道自己可能活不了了,她要将这东西交给师父?还是说……是师父在看了册子上的字,然后才…… “姑娘……”初春在身后怯怯的唤了一声。 墨玉一顿,双目无神的转过身去,只是不知,这模样却将初春吓到了。 初春带着哭腔,小步跑了上来,“姑娘,姑娘,你怎么了?可是哪里不舒服?奴婢,奴婢去寻先生,奴婢这就去寻先生……” “不许去!”墨玉咬着牙,将嘴里的那一口甜腥咽了下去,她转过身,强迫自己笑着,尽量温和的对初春说话,“初春,问夏这时候一定很难过,我想去陪着她,你去将上回静妃娘娘给的牌子找出来,我要进宫去。” 不能去见师父,不能做个样子见师父。万一,万一真的是…… 墨玉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再睁开时,她便恢复了先前的淡然。 初春依旧担忧的站在自己面前,墨玉伸出手,拍了拍初春的肩膀,“你去取牌子,我去与师父说一声。后妃薨逝,朝臣不必守灵,我不能跟着师父进去,问夏这时候一定很难过……” 初春稍稍松了口气,她看了墨玉一眼,然后匆匆的回了院子去找牌子。 墨玉仰着头,愣愣的看着头顶的太阳,身上的衣裳还是没换,竟然那么快就要进宫了吗?师父,是你,还是上官瑞恒? 墨玉红着眼睛,有些茫然的看着今日万里无云的天,一切都是那么干净,却显得世间如此肮脏。她大约知道皇帝对于她们这些穿越者是怎么想的了,那么师父呢?作为皇帝手中唯一可以全心信任的刀刃,他是怎么想的? 墨玉摸了摸她穿着的芙蓉花纱衫,象牙白色的…… 墨玉苦笑了一声,她在宫中的时候,就该问问的,问问静妃,她师母是怎么样的人,问问她师母是这么死的,问问她师母…… 墨玉闭上了眼,好不容易找到了一个可能知情的人,却这么死了。她深吸了一口气,轻笑了一声,整理一下脸上的表情,在园中站了片刻,然后才抬脚朝沈自初的院子走去。 既然让她知道了,那就说明她是可以做些什么的吧? 沈自初把自己关在屋子里,墨玉敲门,她不敢,也不想,就这么跪在院子里,“师父,静妃娘娘薨了,我想进宫去陪着八公主。” 正文 第200章 静妃之死 门没有打开,甚至沈自初都没有理会墨玉的“要求”。 墨玉有些急切的抬起头,“师父,静妃娘娘……玉儿真的想去送她一程……” 墨玉的话音一顿,沈自初站在门口,因为开门的动作太快,将他身上的袍子都扬了起来。他已经换了一身家常的袍子了,只是墨玉却仍旧穿着方才的那一套。 “若要去拜祭,也需得换一身衣裳。”沈自初沉沉开口,眼睛却红的厉害。 墨玉避开了沈自初看来的目光,她不知道自己在躲什么,大约是害怕师父真的杀了静妃吧。她本以为自己能坚守本心,只是将沈自初当成一个普通人,可是五年的师父叫下来,却还是对他多了几分依赖,若是他真的做了…… 墨玉深吸了一口气,对沈自初恭恭敬敬的磕了一个头,“师父,玉儿许是会在宫中陪公主几日……” 墨玉的话没有说完,但是沈自初已经明白了她的意思,他深深的看了墨玉一眼,“你倒是极少这样拜我,去罢,不急着回来。” 得到沈自初的允许之后,墨玉抬头看了一眼沈自初,自家师父还是那般仙风道骨清丽脱俗,除了眼眶有点红。不过她总觉得有些不对劲,可是又说不上来,又磕了一个头,默默的退了出去。 沈自初向来都不会禁锢着墨玉的自由,就算来了长安有过两次禁足,但墨玉也不觉得自己有什么不舒服,因为她不会有事没事就想着出去。而沈自初也了解她的脾气,她不会使小性子,就算半年不出门,只要没有事,就能在家闲的住。 除了沈自初的院子,墨玉就迎头撞上了来送牌子的,她想了片刻,对初春说道:“我进宫陪公主几日,你不必跟着,宫中规矩多,有个行差踏错便是万劫深渊,你在府中呆着别出去,若是师父……” 墨玉一顿,师父能有什么事呢?他是墨玉使,唯一能威胁到他的也就皇帝了,可他的墨玉使身份却不是皇帝能随意罢黜的。这是上官家族老祖宗留下来的一个保障,墨玉使是没一人皇帝最后的屏障,也是监督他们的存在,虽然不至于弑君,但是除了保护,就不能有别的动作。 “提醒师父别着凉,不要生病,按时用饭,知道了吗?”墨玉对初春说道。 初春来连连点头,“姑娘放心,奴婢省得的。” 墨玉很放心初春,她拍了拍初春的肩膀,便转身朝自己的院子而去了。匆匆的换上了一身素衣,就让人备了马车往皇宫的方向而去了。 静妃没有强大的母族,她的父兄也只是小官,没有资格进宫。墨玉拿出了静妃的牌子,那守门的侍卫瞧了她一眼,便放行了。墨玉放下了帘子,经过了内侍的检查之后,坐上了一顶软轿,往洗梧宫的方向而去。 墨玉看着外面红通通的宫墙,未免感到有些悲凉,亲生女儿从花季便入了这深宫,直到死也不得相见。反倒是她这个只见了静妃两面的外人,却能去瞻仰遗容,真是讽刺! 墨玉到了洗梧宫的时候,终于看到了一片素缟,她原本还在半空飘着的心,也渐渐的沉了下来。 “死了……真的死了……”墨玉喃喃自语着。 “玉儿——”还没等墨玉下轿,便听见了一声撕心裂肺的声音,迎面便扑过来了一个身影。 若不是修道那熟悉的熏香,墨玉怕是一掌就拍了出去。她伸出手,将上官问夏接住了,双手环抱着对方,许是受到了上官问夏的感染,眼泪也成串的掉了下来。 “哭吧,问夏,哭吧,哭出来就舒服了……”墨玉叹了口气,将眼角的泪珠擦去了,轻轻的拍着上官问夏的后背安慰着。 “玉儿,玉儿,他们,他们不许我见母妃……”上官问夏咬着牙,在墨玉的耳边说了这样一句话。 墨玉一怔,她将上官问夏推开了,皱着眉头问:“为什么?静妃娘娘……莫非是得了什么急症?” “不是,不是的……”上官问夏的眼泪就跟止不住似的,啪啪的落在手背上,她紧紧的抓住了墨玉的手,抓的墨玉生疼。 “到底怎么回事?六殿下呢?他也进不去?”墨玉压低了声音,直觉告诉她,这里面一定有什么不可告人的事情。上官问夏进不去,那么六殿下呢?他毕竟还是一个皇子! 上官问夏闭上眼,泪水却还是止不住的流,“我去了学堂将哥哥找回来,可是,他们,还是,拦着……” 墨玉的身子一震,她抬头看向洗梧宫,那里正有不少的宫人跪在地上哭着。院子中摆着的贵妃椅已经不见了,换成了密密麻麻跪着哭灵的宫人。上官问夏死死地咬着嘴唇,她无意识的抓着墨玉的手,甚至将她的手勒出了血痕。 墨玉看了上官问夏一眼,吸了一口气,转头看向她身后那名战战兢兢的宫人,刚刚这名宫人似乎想要上来拉上官问夏。 墨玉眯起眼,厉声问道:“娘娘一走,刁奴都欺主了吗?八公主伤心成这般模样,竟没有个人劝着?” 墨玉的话让周围的人一惊,然后都纷纷跪了下来,高呼饶命。 墨玉眯起眼,扫了一眼待会说那个这些宫人,不认识,都是不认识的,从没见过。 墨玉转头看了一眼上官问夏,心中明白了什么,“我且问你们,你们就这样让公主站在洗梧宫外晒太阳?” 有两名内侍迅速反应过来,恭敬的请上官问夏进去歇息,连着墨玉一并送进了偏殿。 墨玉扶着上官问夏,见她还要往主殿跑,硬生生的拉住了,低声在她耳边说道:“你现在进不去,若是还想见静妃娘娘,便听我的。” 上官问夏一顿,她转过头,也不哭了,红着眼睛,愣愣的看着墨玉,然后呜咽一声,艰难的点了头。 墨玉叹了口气,她仿佛还记得那个在花园中指着宫人教训的小公主,就算被人瞧不起,还是要端着架子,不许任何人看轻了她。她拉着痴傻的哥哥,骄傲的看着每一个人。静妃娘娘,想必是很宠爱她的吧,否则怎么能这样好呢? 墨玉扶着上官问夏进了偏殿,有眼色的看见她来了,身子一顿,很有眼色的送上了茶点。 墨玉皱眉,倒了一杯茶给上官问夏喝,然后望向一旁站着的嬷嬷,“劳烦这位嬷嬷给你家公主打盆水洗个脸,还有,六殿下可是在洗梧宫中?可否将六殿下寻来,公主先下六神无主,还是有兄长陪着的好。” 这话之中带着隐含的威胁,那名嬷嬷看了墨玉一眼,低着头应了,退了出去。很快就有人将水送进来,还有往常上官问夏惯用的膏子,也一并送了进来。没过一会,上官明也被找了回来,从门口跑了进来。 “小八,小八你怎么了?你不要哭啊……”上官明也带着哭腔,但这时却像是个大人一般,搂住了上官问夏,轻声安慰了起来,上官问夏的抽泣声也渐渐的小了起来。 原本都是上官问夏做上官明的主,现在这样看起来,却不尽如此…… “六殿下可知道外面怎么了?”墨玉让开身,等上官明将上官问夏哄得差不多了,温度哦啊。 上官明的眼中带着迷茫,他知道上官问夏和这个玉姑娘好,小八总是说玉姑娘如何如何聪明。他没什么感觉,只是觉得玉姑娘会说话,上回说了几句话,父皇就喜欢见他了。 上官明老实的摇了摇头:“我不知道,父皇来找母妃说话……” 上官问夏眼中带着惊恐,连忙捂住了上官明的嘴,“不能说,不能说……” 墨玉见状,有些明了,几百年不过来洗梧宫的皇帝,今天突然来了。病了几百年不见好也死不了的静妃,忽然死了,这桩事情,放在哪里都能衍生出一桩惊天秘闻来。可是唯独不能是在这两个孩子的面前,一个是父亲,一个是母亲…… 墨玉咽了口口水,只当自己没听到,她转头看向上官问夏,“那些人瞧着不像是你宫中的人,你惯常用的宫人似乎也不在,这是谁派来主持大局的?皇后娘娘吗?” 上官问夏的脸色有些灰白,她似乎是被吓到了,紧紧的拉住上官明的手,甚至都勒的没了血色,上官明也没吭一声,默默的忍了,还小心的将上官问夏额前的头发拨开。 上官问夏的呼吸渐渐的平缓了,她看了一眼一直等在一旁的墨玉,低下了头:“父皇派来的人,说怕我们害怕,陪着我们。那些人说,母妃去得快,怕我们害怕,便不让我们进去打搅母妃的……” 话才说到一半,上官问夏又哽咽了,她将头埋在上官明的胸前,“玉儿,我该怎么办?我们该怎么办?” 许是因为初见墨玉时,她就得了皇帝的喜爱,便下意识的依赖着墨玉,上官问夏甚至都没注意到自己眼中的迷惘。 墨玉走上前,拍了拍上官问夏的头,“你能不能先告诉我,为何那些人会对我这样恭敬?” 就算是衣蛾她是右相的嫡传弟子,那也不至于让皇帝身边的人对她有所忌惮。 上官问夏一顿,然后缓缓的说道:“你走之后,就传来了消息,淑妃因为不守宫规,被禁了足。母妃听到这个消息时,愣了许久,然后她……” 上官问夏又哭了起来,她母妃拉着她的手,叫她若是有事就找玉姑娘,她说玉姑娘是个沉默的孩子,最擅长揣摩上心……可是她母妃却…… 墨玉沉默了,这是可以预料的,为了皇后,淑妃不能得势,她只不过看清楚了其中的利益关系,稍稍利用了一下皇帝的心,然后做了个面子工程,让人以为是因为她,皇帝菜罚了淑妃。只是因为这个吗? “我听到了……”上官明抬起头,看向墨玉,“玉姑娘,父皇问母妃,是不是将什么东西给了你。” 墨玉一怔,她没想到真的和那个红木盒子有关。 上官问夏也吓了一跳,伸手想要去堵上官明的嘴,却还是让上官明的话这样说了出来,她愣愣的看着上官明,“哥……哥?” 上官明转过头,垂着眼皮,摸了摸上官问夏的头,他的声音低沉的几不可闻,只有这偏殿之中的三人能听清楚,“玉姑娘,母妃说,不必瞒你……” 墨玉深吸了一口气,她什么都想到了,却唯独没想到……上官明居然不是个痴呆。 上官问夏也愣了,她转过头,呐呐的看着上官明,说不出话来。 上官明对上官问夏摇了摇头,“对不起,小八,骗了你那么久……” 上官问夏的眼中又蓄上来泪水,接连而来的……让她措手不及。 墨玉吐出一口气,转头看向上官明,“六殿下可见过静妃娘娘?” 上官明的眼睛一暗,到底还是个孩子,他含着眼泪,摇了摇头,“我们都进不去,父皇离开之后没多久,母妃就……” 墨玉沉吟了片刻,转头看向大开的殿门,外头依旧是艳阳高照,只是那日头却渐渐西斜,似乎远处也传来了哀怮的哭灵声,更显得这偏殿阴森可怖。 “许是没有人能进宫了……”墨玉叹了口气,她明白了师父在她说要进宫时的眼神,她不会有事,可是大约也不能随意的行动了,“今夜,趁着宫中还未布置完全,你们可愿冒险,我陪你们去瞧瞧静妃娘娘?” 上官问夏的眼中爆发出了一道精光,她猛地拉住了墨玉的手:“玉儿,玉儿……真的,真的可以?” 墨玉看着上官问夏的双眼,用力的点了头,“我答应你,我可以。” 上官明张了张嘴,还是没说什么,低着头搂着上官问夏。她这时候就像是个被人抛弃的小兽,缩在一旁,好不容易看到了一丝希望,伸手抓住了拿一根稻草,如何能让她就这样放手?他叹了口气,无声的默认了墨玉的提议,伪装了这么多年,心性总是要比同样年纪的妹妹要成熟些的。 正文 第201章 环上环 吃过晚饭,墨玉便陪着哭累了的兄妹两个歇下了,一旁守着的嬷嬷见状,也没说什么,只是关了门退出去了。 “今日父皇下了令,不许任何人随意进出皇宫……”上官明坐在椅子上,垂着头说道,“明日便要开始做水陆道场了,连做三天三夜,父皇他……” 墨玉冷笑一声,还真是极尽哀荣啊!活着的时候不闻不问,死了之后才想起有这么一个人,然后摆面儿似的,摆了三天水陆道场?你怎么不把自己给陪葬了呢? 上官明见墨玉冷笑不语,心中惴惴,小声的提醒道:“玉姑娘,我们待会,如何进去?” 墨玉沉吟片刻,洗梧宫此时已经被层层包围住了,外面的人进不来,可是里面的人也围的跟个铁桶似的,皇帝想必是铁了心不让这两个孩子进去瞧他们娘最后一面了。三天的水陆道场?呵,后妃在宫内停灵三日已是极限,水陆道场之后拜年就是封棺,哪里还能再见? “明日一早便有诰命夫人入宫哭灵,连着水陆道场,也要哭上三日,静妃娘娘的葬礼,堪比副后……”墨玉冷嘲一声,她抬起头,看向兄妹两人,“我不知道你们如何想的,许是便只有今晚这一个机会,许是会惊了灵……” 上官问夏红着眼睛,一拍桌子,站了起来,“母妃怎会怪罪我们?” 上官明沉默了片刻,也点头应了,“劳烦玉姑娘了。” 墨玉颔首,“我一次只能带一人进去,你们身旁的人我都不放心,另一人便在外守着,公主先进去,如何?” 两人都没有什么意见。上官明也怕自家妹妹心神不宁待在外面出什么事,倒不如让她先进去的好。 三人没有耽搁,各自寻了深色的轻便衣衫换上,墨玉站在窗口,隔着窗子,静静的看着外面的墨衣卫。 她想到师父会派人看着她,可是却没想到会有这样多,她自嘲的一笑,今日许是躲不过去,可是她偏就要去瞧上静妃一眼。 墨玉眼底变得暗沉,她转过头,看向紧张的站着的兄妹俩,“外头有人在暗处看着,我去引开他们,我出门三息后,你们便往后殿跑,去上回我与问夏说话的屋子等着,可记清楚了?” 上官问夏红着眼睛,目光坚定,用力的点了头,“玉儿你放心,我们一定听你的安排。” 墨玉看了一眼上官明,点了点头,然后便推门走了出去。门外守着的两名内侍还没转头,便被墨玉打晕了,她一个鹞子翻身,越上了屋顶,朝洗梧宫外而去。 能跟上缥缈身法的人不多,放眼整个长安城,也就只剩下这三名墨衣卫了,而这几名,偏偏就被沈自初派了过来。 墨玉沉着脸,她知道师父不愿意她去了解这其中的真相,她知道师父大约是看出了什么,她师母都知道,可就是不愿意妥协。 墨玉在一处幽暗的转角停下了步子,转过身。 墨衣卫像是知道墨玉已经发现了他们,纷纷现身,站在了墨玉的身前,拱手行礼,却依旧不肯说话。 “我知道师父派你们来做什么。”墨玉眯起眼,笑道,“师父可知道六殿下一直在装傻充愣,扮个傻子?” 墨衣卫的脸色甚至都没有变,依旧木然的站在墨玉的面前,但是长久与他们打交道的墨玉如何不知道,他们心中已然掀起了波澜。 “如今朝堂之上,左右相争的不可开交,其中还夹杂着夺嫡风波,唐氏一族也掺了一脚,搅和的大殿下与师父不再亲近,心思诡谲的四殿下也搭上了掌了桑兰军的卫永康,先下静妃一死,六殿下没了人掩护,若是被人发现了,这该如何是好?” 黑色面纱下藏着一张阴沉的面容,墨玉微讽的笑道,“明日水陆道场便开始了,诰命夫人会入宫哭灵,六殿下真的能瞒的过去?” 有人的目光开始有了明显的波动。 墨玉轻笑了一声,“皇后还无子,六殿下丧母,这可是龙凤胎啊,多好的寓意?” 墨衣卫依旧没有动静,只是沉默的看着墨玉。 眉头微微挑起,墨玉转过身,闲庭信步的往前走着,将最后一句话放了出来,“皇后娘娘,与左相,是亲兄妹……” 很快的,一名墨衣卫转了身,飞速的朝皇宫外奔去。 墨玉侧过头,扫了一眼,见另两名墨衣卫还在自己的身后站着,面纱下的嘴角愈发上扬了,“今日,我从洗梧宫出来,静妃娘娘给了我一个红木盒子……” 两名墨衣卫依旧影子般跟着。 “我翻开看了,不过敲不懂……”墨玉捏紧了拳头,注意着身后墨衣卫的动静,缓缓的说道,“我费了不少心血,然后发了病。” 两名墨衣卫一愣,好似是没想到墨玉会突然来这么一句。以往墨玉发病动静都很大,今日却没人瞧出来,竟瞒的死死的。 “我从轿子中摔了出来。”墨玉彻底转过身,对着其中一个笑道:“我记得你,你的轻功是三人之中最好的,总是能轻而易举的追上我。” 那人木着脸,没有反应。 墨玉也不在意,她咧开嘴角,“我不知道那上面写着什么,可是总觉得是什么不得了的东西。我摔出来的时候,被一个内侍扶住了,他楞了许久,还晕了过去,也不知道究竟瞧到了没有……” 那名墨衣卫一怔,没有反应过来。 “离天明,还有不到两个时辰,皇宫到芙蓉园,怕是能奔波大半个时辰,我那轿子周围,怎么也站着十来个人……” 墨玉的话还没说完,就瞧见这名墨衣卫转身离去,他身上的衣角纷飞,面朝的正是芙蓉园的方向,并不是内宫…… 墨玉案子松了口气,她又望向另一名墨衣卫。 那名墨衣卫皱起眉头,沉声说道:“姑娘,主子交代了,姑娘不可妄动。” 墨玉点头,笑道:“我往日总是在观察你们,你是最聪明的一个,你不猜猜我为何引了他们离开,唯独留下了你?” 墨衣卫皱眉不答,只是心中却多家了防备。 “师父总说我聪明,可我怎么比得上他老人家一根手指。”墨玉轻笑了一声,转头看向一旁月下的树影,“师父总是算无遗策,总是算在人前,我往往只能望其项背……只不过……” 墨玉转过身,将脸上的面纱扯了下来,“你可知道,我也是很聪明的人呀!” “姑娘聪慧,是陛下都夸的。”墨衣卫警惕的后退了一步,他有些怵这个小姑娘,他总觉得墨玉的眼中藏着些什么。 “你的直觉是对的。”墨玉收敛了笑意,“第一个我指使他离开,是因为他一根筋,从不会和我向你一样废话,也是最为冲动的,一旦遇上大事,便下意识的求助师父。” 墨衣卫皱起眉头,他看了墨玉一眼,心跳忽的快了起来。 “第二个,他的轻功很厉害,不过也是最为单纯,他不会拐弯抹角的想法子,就算他能追上前头一个,也不会让他将话传回去。更因为,他或许要亲自出面,料理了那些可能见了盒子中东西的宫人。” 墨玉的眼中含着意思冷意,“你瞧,我是不是很聪明?” 墨衣卫沉吟不语,只是看着墨玉的眼神多了一丝寒光。 “我一直都知道的,你们的身份。”墨玉朝他眨了眨眼,倒是俏皮的很,她很少露出这样孩童的一面,倒是让眼前的墨衣卫怔楞了一下,而正是这一下,墨玉便抓住了机会,将袖中藏着的小刀拔了出来,朝他袭去。 墨衣卫反应极快,迅速的躲过了墨玉的突袭,皱着眉头道:“姑娘这是要伤了主上的心吗?” “我刚刚在赌,赌他是去找皇帝,还是找师父。”墨玉的嘴角已经扬起了森冷的笑,眼睛愈发明亮:“结果墨衣卫竟然真的只听从墨玉使,他竟然真的去找师父了。” “你……”墨衣卫被墨玉的话吓了一跳,身形微乱,被抓住了空隙,小刀便贴身扎进了他的肚腹。 墨衣卫闷哼一声,顾不上疼痛,快速往后退去,避开了墨玉接下来的袭击,睁大眼睛看着她,“你如何知道……” 墨衣卫的话还没说完,就直直的倒了下去,他软软的倒在地上,身上没有一寸肉能动弹的,只能软软的倒在地上看着墨玉朝自己走来。 “你的功夫其实不弱……”墨玉收起了小刀,将面纱戴了回去,显得高深莫测,“怪就怪,你们听得是墨玉使,若是直接回禀了皇帝,就不必这样顾惜时间奔波,我也会忌惮着你们,而不敢轻举妄动……” 墨玉蹲了下来,身后有风吹过,将她背后的发丝吹到了身前,落在墨衣卫的脸上,痒痒的。 墨衣卫完全说不出话来,甚至呼吸都变得艰难,他睁大了眼睛,想要看清楚墨玉的模样,却怎么也无法聚焦,他的心底有一个疑问——你,究竟是什么人? 墨玉伸出手,拍了拍墨衣卫的肩膀,“睡吧,你不会再醒来了,不会有人给你烧纸的……” 看着墨衣卫闭上了眼,墨玉轻笑了一声,然后拖着墨衣卫往一旁的树丛走去,小心的清理了地上的血迹,便往另一个方向奔去了。 那个被种了蛊的内侍让墨玉召唤了出来,她淡淡的扫了他一眼,指着一旁的湖说道:“自己跳下去吧,记得抓着这个不要放。” 墨玉丢了一块从刚刚墨衣卫身上扯下来的衣角。 内侍接住了,双目无神的将衣角抓住了,然后一步一步的走向那湖。 墨玉没有眨眼,也没有转身,更没有避开视线,就静静的站在湖边看着。那名内侍走到了湖边,站了片刻,便直直的往里跳了下去。先时还小小的挣扎,但是渐渐的,就没了声息,唯一让人感到害怕的就是,他的眼中全然没有神采,木木的,就连呼救声也不曾出。 墨玉静静的看着那名内侍没了头,等了一会,才将湖中的蛊虫召了回来。她叹了口气,拿出了手中的小刀,将上面镶着的宝石挖了下来,然后一并往那内侍沉下去的地方丢了进去。 “就算是你的陪葬了,你死得其所。”墨玉站在岸上,对他鞠了一躬,然后匆匆的往前走去。 …… 一炷香后,墨玉站在树后,几只蛊虫爬了回来,墨玉垂眼看了它们一眼,确定没有沾上什么脏东西,就收了回来。她划破了自己的手指,滴了几滴血在地上,便转身离去了。 她才一走,便有几只老鼠爬了上来,贪婪的舔舐着草叶上的血珠…… 而那些蛊虫回来的方向,则传来了阵阵喧闹声。墨玉深吸了一口气,轻声朝洗梧宫而去,正在“办丧事”的洗梧宫,绝不会有人靠近,也不会有人想得到,窃入皇帝寝室的小贼,竟然会跑这样远。 墨玉拢了拢肩头垂下的头发,然后很容易的,就瞧见了其中隐约的几丝白发。她轻叹了口气,然后将头发打成辫子,把白发全部藏好了,然后才推门进了后殿。 上官问夏和上官明在后殿呆了将近一个时辰,早就等的心焦了,见到墨玉回来,急急地跑了过来。 上官问夏扑到了墨玉的身前,紧抓着墨玉的手,双眼泄露了她的担忧:“玉儿,你怎么才回来?是进不去吗?若是进不去就……” 上官明也不安的看了过来,“可是不行?” 墨玉轻笑了一声,“无妨,就是外面看着的人功夫太强,我又不识路,跑了许久,才将他们甩脱,咱们赶紧去前殿吧,这天眼见着就要亮了。” 兄妹俩点头,也没蒙脸,跟在墨玉的身后,小心翼翼的朝前殿而去。墨玉示意上官明在转角处守着,给了他自己的哨子,“若是有人来了,就吹响,我马上带着问夏出来。” 见到上官明点头,墨玉便不再耽搁,手搭在上官问夏的肩上,轻轻一提,就带着人越过树顶。行云流水般翻了顶,推开窗,越进前殿,并迅速的将窗关上,那守在外面的人诧异的回过头看了一眼,见一切都好好地,又打着瞌睡转了回去,站在暗处的上官明提着的心才放下,缓缓的松了口气。 正文 第202章 皇后的香 “母妃……”上官问夏转过身,就瞧见了大殿之中那口棺材,眼泪便噗噗噗的落了下来。 墨玉站在一旁,静静的陪着她,见她走上前去,也跟了上去,犹豫片刻,提醒道:“你小心些,别惊了娘娘的灵,免得被人发觉了。” 墨玉觉得这话实在残忍,好不容易带着她进来见静妃最后一面,却不让她好好的和她母亲道别,还不许她碰一下突然逝世的母亲。 上官问夏的双手按在棺木上,沉默的看着躺在里面的静妃。静妃真的是一个美人,就算已经死了,但是她身上透露出的那股沉静柔美,依旧在外散着。姣好的面容丝毫没有因为年纪或者疾病而变得苍老,乍一瞧还是与少女一般。 现在天还热,毕竟已经是死去的人了,棺木旁已经散发出了淡淡的尸臭,上官问夏像是没有察觉到一般,默默的扒拉着棺木哭着。 忽然,上官问夏的眼睛一顿,她注意到了静妃身上不同寻常的一处。 墨玉拉住了上官问夏的手,“你要做什么?” 上官问夏咬着嘴唇,看着躺在棺木之中的静妃,手指蜷了蜷,说:“母妃垂在胸前的头发乱了,我想……” 墨玉闻言,转头看了过去,她只见过静妃两次,并不知道静妃寻常都梳什么样的头,而先下……静妃的胸前垂着两束长发,丧服层层叠叠的穿了许多,只能将她的脸露出来,与她那插满了珠翠的发髻,将她的脸衬托的更小了。 “别惊了娘娘的灵。”墨玉将上官问夏的手抓了回来。 上官问夏闭上眼,泪水无声的落下,她撇过头,“我们是不是该出去了,待会天就该亮了……” 墨玉点头,带着上官问夏离开了前殿,回到了上官明处。上官明松了口气,将哨子递了过来,“这时候没什么人,无人走动。” 墨玉点了点头,轻拍了上官问夏的肩膀,搂着她在墙角蹲下,将哨子塞在了她的手里,“问夏,你在这里呆着,若是有人来了,吹响哨子就跑,尽量被让人瞧见。” 上官问夏点了点头,蹲在墙角,将脑袋埋在膝盖中,无声的哭泣着。 墨玉叹了口气,带着上官明又进了大殿。 上官明直接被带到了大殿的中间,吓了一跳,然后见到旁边没有人守着,又有些诧异,“竟然无人……” 上官明的话语一顿,他仿佛意识到了什么,转头看向墨玉,“玉姑娘,可是……母妃有何异样?” “殿下亲自去瞧吧。”墨玉垂眸,走在前面,带上官明到了棺木前。 上官明在见到静妃的时候,也吃了一惊,一双红眼睛闭了一会,才缓缓的睁开,“玉姑娘,小八可……” “没有。”墨玉摇头,“殿下身上带着香,许是会被人瞧出来,若是殿下允许,由我来?” 上官明愣了愣,在古人的思想之中,死人是忌讳的,对尸体更甚,尤其是非血亲触碰尸体更是大不敬,上官明只犹豫了片刻,便点头答应了,“劳烦玉姑娘了。” 墨玉点了点头,身上将静妃胸前垂着的头发拨开了,然后轻轻的拉了拉她厚重的衣领。 上官明与墨玉皆是沉默,他们垂头看着静妃脖子上的红痕,压抑着心中的惊诧。 那红痕已经被脂粉盖住了不少,只是依旧能让人瞧出她最终的死因。 “六殿下,节哀……”墨玉深吸了一口气,将衣领盖了回去,将头发恢复成原先的模样,暗自放了一只蛊虫进去…… “玉姑娘,你说,会是……” “六殿下,禁言……”墨玉摇头,然后她猛地一顿,“殿下可知道皇后娘娘宫中用的是什么香?” “你说什么?”上官明皱着眉头看来。 忽然殿外传来了人声,那远处的哨声也同时响起。墨玉与上官明对视一眼,她抓住了上官明的肩膀,将他猛地一提,往后殿而去。 翻过窗户,墨玉将上官明放在了转角处,“殿下还是要快些回到偏殿,这里我瞧了,无人走动……” 说罢,墨玉就轻身而去,去寻上官问夏了。 上官问夏停了墨玉的话,在来人的时候,就吹响了哨子,然后拼命的朝反方向跑去。身后的脚步身越来越近了,在转个弯,他们就能瞧见自己了。上官问夏的身子都在颤抖着,她无法想象如果被发现了,会受到什么样的惩罚。 以往她不受宠时,靠着母妃的荫庇,还会受到一些不公平的待遇,先下她受宠,树敌就越多了…… 身后的脚步声像是侍卫,上官问夏绝望的闭上了眼。耳旁传来的一阵风声,她惊恐的转过头,然后就瞧见了墨玉那一双明亮的眼。 墨玉来不及安慰上官问夏,拉着上官问夏就越过了墙头,避开了身后侍卫的追踪,翻了好几个墙头,才回到偏殿。 上官明坐立不安的站在偏殿中,见到两人品安回来,松了一口气,大步走过来,“听闻宫内有刺客混了进来,各宫都加强了防备……” 墨玉一愣,然后抿着嘴坐在了桌前。 上官问夏还是没能习惯自己这个哥哥是个正常人,她多看了上官明一眼,沉默的坐在了墨玉的身旁,然后猛地想起来,刚刚墨玉出去过一趟。 上官明和上官问夏对视了一眼,心中无法抑制的担忧,上官问夏拉着墨玉的手,“玉儿,你刚刚引着外头的人离开,是不是……” 墨玉看出了她在想什么,给了她一个安慰道眼神,“安心,无事的,不会有人发现的……” 兄妹俩还是有些不安,但是也想不出更好的办法,只能沉默的在桌前坐着。三个人一晚上都没有睡觉,眼睛都红红的,倒是墨玉没有哭过,比起另外两个人要好很多。 …… 第一名离开的墨衣卫将上官明不是痴傻儿的消息传给了沈自初,着实让沈自初惊讶了一番。沈自初沉默了片刻,然后迅速提笔写起了密信。 第二名墨衣卫回来的时候,沈自初的信才写了一半,他皱起眉头看着桌前的跪着墨衣卫,“你怎么回来了?” 墨衣卫拱手,迅速的将墨玉和自己说的话吐了出来。 沈自初提这笔,沉默了许久,然后轻笑一声,“玉儿啊玉儿,你的小聪明若是放到正处……” 沈自初没有说下去,他闭上眼,摆了摆手,“你去吧,将那些人的口都封上,然后……”沈自初叹了口气,“不必拦着姑娘了,就剩一个,也拦不住她了,若是剩下的那人伤了,便带他回来,去吧。” 墨衣卫得令,便立马皇宫奔去了,天就要亮了,天亮之前宫人都醒来干活了,他要赶在这之前将人解决完。而他却寻了许久,都没能找到最后那一个。 他站在看着地上那些尸体渐渐化成血水,打了一盆水处理了干净,然后静静的思考着,那扶了姑娘的内侍,会在何处。然后他很自然的想起了洗梧宫内的皇帝的人,以及主母那讳莫如深的死因,他绝对自己好像抓到了什么,就朝皇帝的寝殿奔去了。 路过那一片湖的时候,墨衣卫还顿了一下,他转头看了一眼,只是觉得有些奇怪,却什么也瞧不出,脚步便没断,继续朝前飞奔而去。 严安领着一批龙鳞卫匆匆的从前面跑来,“搜,今日不把人找出来,谁也别想好过。” 墨衣卫的脚步一顿,眼中终于露出了惊讶的神色。虽说同是为皇帝办事的,暗处的墨衣卫和摆在明面上的龙鳞卫可是从不会有接触的,更是无法接触。墨衣卫决定避开他们,但是在找了几个方向都无法寻到一个安全的突破到皇帝寝殿的路。 他在原地站了片刻,果断了转身离去,再拖下去,天就要亮了。他不能被发现,不说那些神秘消失的宫人,只要他一露面,皇帝就会开始怀疑主上。一把刀,竟然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杀了自己的人,就算只是蝼蚁,那也是对皇帝威严的挑战。 更何况,龙鳞卫先下的龙鳞卫长严安,功夫可不比墨衣卫浅…… 严安警惕的望向墨衣卫离去的方向,皱起眉头,“来人,跟我去那处瞧瞧。” 墨衣卫皱眉,他听到了严安的声音,脚下的动作加快了。而严安在往前走了几步后,也察觉到了,这里曾经有生人路过,“追——” 墨衣卫路过树丛时,身上似有似无的飘散出来一股气味。 躺在树丛中的墨衣卫猛地一动,身下的血水已经将他的后背浸湿了,他看了一眼匆匆离去的同伴,咬牙,从地上站了起来,想要追上去。 “给我抓住他!”严安在察觉到树丛之中的动静之后,就马上反应了过来,嗤笑一声:“真以为我是酒囊饭袋吗?躲在树丛里?” 那名墨衣卫身体提不起力气,腹部的伤口也拖了许久,他喘着气,提剑去挡严安砍来的那一剑。却没想到,这把剑却一下也没挡住,在严安的剑落下时便断了,那断了的剑尖刺入了胸口,连带着严安刺下的那一剑,他睁大了眼睛,喉咙中咕噜咕噜的响着,却一句话也说不出口,重重的后仰倒了下去。 严安也没想到这刺客手中的剑竟然这么脆,一下子就断了,还扎在了刺客自己的身上。严安沉默的看着眼前这具出气多进气少的“将死之人”,他是用了全力的,却没想到会有这样戏剧性的一幕…… 然后严安的视线往下瞥,猛地一顿,“这刺客腹中中过一剑?” 严安丢了剑,皱眉去查看,然后发现了更加匪夷所思的一幕,草丛之后有一大片血迹,这名刺客在这里躺了很久? “可他腹中的这一剑,并不致命,就算失血过多,他刚刚也明显是有力气逃脱的……” 严安陷入了深深的自我怀疑中…… …… “……大约就是这样,严安统领失手杀了那名刺客,被罚了,宫中也戒严了,命妇便不入洗梧宫哭灵了,只是在外宫守灵,先下,大约无人能进来了……”上官明与两人说着外头发生的事情。 墨玉在听闻了前面发生的事情之后沉默了片刻,她给自己倒了一杯茶,默默的应了一声。茶杯压住了她微微上翘的唇角,嗯,一切都如她所料,一切都顺顺当当的发展着,一切都没有脱轨…… “那,那名刺客呢?可查明白了是谁?”上官问夏有些担忧的看着墨玉,没想到,竟然真的有刺客…… 墨玉也疑惑地抬头看去,“娘娘在宫中停灵三日,却偏偏发生了这样的事情,是不是殿下您……被人瞧出来了?” 既然总要被知道的,那就开始甩锅吧,只要不是自己干的,皇帝究竟是这么知道的,那就都与她无关,师父会为她保密的。 上官明低着头,沉默了片刻,让抬眼看向墨玉,“玉姑娘,方才你的话还未说完,为何……忽然问起……皇后娘娘宫中的香?” 墨玉挑眉,压下了微翘的嘴角,双目之中带着微微的歉意,“殿下,我初次入宫时,遇见了您与公主……” 兄妹俩点头,是这样没错。 “那时,是因为我师父与左相起了冲突,皇后娘娘将我叫去,训斥了一顿。”墨玉直直的看着两人,“我出来时,无人领路,一下子迷了路,便遇上了两位殿下。” 上官明皱起眉头,上官问夏却依旧不解。 墨玉低着头,看着手中的茶杯:“那时,皇后娘娘看着我跪了许久,她不发一言,我心中更是惴惴,皇后娘娘身上的香,我也是这样记得清楚了……” “与母妃有何……”上官问夏皱着眉头,然后猛地一顿,不敢置信的看向墨玉。 墨玉抬起头,叹了口气,看着上官明:“方才在前殿中,我在娘娘的身上闻到了那种香。” 上官明睁大了眼睛,“怎么会?不是父皇见了母妃之后才……” “什么?”上官问夏疑惑的转过头看向上官明。 上官明闭上了嘴,对于静妃的死讳莫如深,静妃是见了皇帝之后才被死的,脖子上的勒痕……怎么看都不是自然死亡,无论是自杀还是他杀,都蹊跷。可是皇后……皇后怎么会和这件事有关? 正文 第203章 幕后军师 皇帝看着面前摆着的尸首,他的瞳孔缩了起来。 严安站在一旁不敢说话,在看见墨衣卫身上的刺青时,他也吓了一跳,原来……传说中的墨玉使,是真的存在的…… 皇帝的脸色难看的很,那个窥探他的人,是沈自初吗? 静妃与沈自初的妻子交好的事情,他是知道的,因为静妃的死,因为静妃给他的东西才决定来窥视的吗? “陛下,两位丞相求见。”有内侍在旁说道。 皇帝沉默了片刻,摆手,“去,传沈自初进来。” 内侍一顿,然后便躬身离去了。陛下,从来都是唤右相为自初,今日却…… 内侍到底是专门伺候皇帝的,情绪从不外露,他一如往常,将沈自初请了进来,然后便和严安退了下去。 沈自初已经知道严安误杀了他的人,他想了许久,然后叹了口气,若不是他要拦着墨玉去见静妃,她也不至于刺他一剑。却没想到,宫中有刺客,出了这样的乌龙,将这名墨衣卫给杀了…… “陛下,臣有罪……”沈自初伏在地上。 皇帝扫了一眼沈自初,叹了口气,“何事?” 沈自初顿了顿,见皇帝不问话,也不好提起,只是将怀中的密信拿了出来呈上,说道:“回陛下,臣有要事禀告……” 皇帝将信上的字一目三行的看完了,神色不定的望向沈自初。他是墨玉使,是老祖宗留下来最值得信任的人。就算是当年,他知道自己的妻子死的不寻常,也没有闹…… 皇帝深吸了一口气,伸手扶起沈自初,“你是何时知道的?” “回陛下,几个时辰前,那名墨衣卫原本是要回来向微臣回报此事,却没想到被刺客刺了一剑,还让严统领发觉了……”沈自初恭敬的答道。 皇帝神色复杂的看着沈自初,“这样……便无法得知此事来源了……” 沈自初退出去的时候,杨世谦也被召了进去,两人对视了一眼,又很有默契的转过了头。 沈自初听到身后那扇门被关上,抚唇轻笑。他不能供出自己徒弟,但是却能甩锅,就让陛下来怀疑你吧!皇后缺一个儿子,六殿下正好合适,但是你杨世谦却也不能好过了去。便让你知道又如何? 杨世谦跪在地上磕了个头,将他如何探听到上官明是怎样装傻充愣的尽数说了出来。 皇帝低头看着杨世谦,眼神很是奇怪,却蕴含着杀意。墨衣卫几个时辰前才查到的东西,他杨世谦住在宫外,还能这样“消息灵通”,宫门才开,就带着消息进来? “爱卿的消息竟如此灵通……”皇帝似笑非笑的看着杨世谦。 杨世谦一愣,疑惑的抬起头,在对上皇帝那目光时,怔楞了片刻,后背就满是冷汗了,他怎么忘了。昨日静妃暴毙,今日他就进宫说这些,此时陛下正是怀念旧人之时…… 杨世谦的不安只是持续了一会,皇帝就转过身了。 皇帝摆了摆手,“爱卿辛苦了,这几日还要操持静妃死后的事宜,爱卿应当做好众臣的表率,退下吧。” 皇帝不阴不阳的两句话,就将杨世谦打发了。杨世谦虽然想不明白,但是也不敢再出主意说要让欺君的六殿下和他母妃怎样,到底只是个没了娘的孩子,还不是和上官时一样的下场? …… 皇后坐在宫中,她依旧穿着那一身华贵的衣裙,只是颜色稍稍素淡了些。她的手指轻轻的在桌上敲着,忽然,手指停了,她睁开眼。 “回娘娘,陛下传话,三日不朝,两位丞相也已经从兴庆殿出来了。” 皇后含笑起身,“走吧,咱们去寻陛下,将那对可怜的龙凤胎带到本宫这里来。真是可怜啊,没了母妃,也不知道如何被人欺负着呢……着人去与哥哥说一声,就说……六殿下是个聪明人。” “是……”宫女欣喜的退了下去。 皇后进兴庆殿时找皇帝过继上官明时,这边的宫女才找到往宫外走去的杨世谦。 “左相大人留步——”宫女急匆匆的跑了过来。 沈自初走在前面,他回头对杨世谦笑了笑,然后便上了马车离去了。 杨世谦忽然觉得有些不安,他转头看向那宫女,“娘娘可有事寻我?” 宫女笑着对左相行了一礼,“娘娘让奴婢与大人说一句话,六殿下是个聪明人。” 杨世谦猛地一震,像是被累屁了一般,这一刻,他彻底明白了,为何刚才陛下回用那种眼神看着自己,为何,沈自初刚才会回头对他笑…… 皇帝转头看了皇后,他竟然没想到,这对兄妹,竟然会这样大胆……现在就将目光放在了太子之位上了吗? 皇帝的眼角带着笑,“静妃才去,两个人孩子没有母亲的确不便,你既然是皇后,也是他们的母后,照顾他们也是应该的,朕允了。” 皇后莫名觉得有些不安,但是又瞧不出什么来,只能小心的谢了恩。原本打算马上将上官明和上官问夏接过去,话在嘴里一转,便换了,“那,等静妃安了灵,臣妾便将两个孩子接去吧。” 到底是伺候了皇帝许多年了,还是很会看眼色的,只是皇帝现在心中是怎么想的,就不得而知了。 …… 沈自初在得知皇后知道上官明的事情之后,眉头一皱,心下暗道一声不好,只是他已经与杨世谦出来了,也无力挽回,只能叹一声,世事多变。 上官明在宫人的面前还是个傻子,所以他出去打探消息最方便,墨玉拉着上官问夏在偏殿坐着,在听说了兴庆殿的一些动静之后,三个人相对无言。皇后的香是真的在静妃身上出现过,皇后知道了上官明的身份这很合理,左相大约是从皇后嘴里知道的。 “她竟然……”上官明握紧了拳头,“她想要个皇子,便杀了母妃?” 墨玉沉默以对,她不能说……这个时间差,左相是不可能从皇后的嘴里知道的,唯一的可能就是,她做的那个局,师父利用了杨世谦给破了,然后就成了这个局面。 她虽然想到过,但是也没想到竟然真的会是这样巧…… 静妃是皇帝杀的不会有错,原因就是师母的红木盒子。而皇后无意之中得知了上官明的这个秘密,就利用了起来,她也的确需要一个皇子。可是,左相选了大皇子,和唐氏一族联合了…… “六殿下,可是要为娘娘报仇?”墨玉抬头,问道。 “这是自然!”上官问夏一拍桌子,厉声说道。 “问夏,你坐下,你这个脾气,没等报仇,自己就先香消玉殒了。”墨玉翻了个白眼,转头对上官明说道,“据我所知,左相与唐氏一族关系甚好,皇后娘娘的依仗就是左相,殿下何不与唐氏一族……” …… 静妃的葬礼很大,皇帝给了她位同副后的待遇,只低了皇后一级,而皇后也姊妹情深的没有意见,还留了几滴猫尿,搂着上官明唉声叹气的念叨着“可怜的傻孩子”。 上官问夏被墨玉死死的拉着,憋了是哪天的她,终于认清了现实,撇过了头,眼不见为净。 杨世谦回家就病了,但还是在挣扎着起来上朝。亲妹妹给自己惹了以对麻烦事,他自然不能袖手旁观,这一袖手,那可就是生死两命了啊。 墨玉在皇宫中住了半个月,将能梳理的,都帮这对兄妹梳理好了。上官明依旧是原先那个傻样,只不过却渐渐的与唐贵人唯一的女儿,十四公主玩的不错。 十四公主还是个三四岁的孩子,最是好骗了,而这一来,上官明也顺利的与唐夫人见了面。 在唐氏一族依旧得知上官明并不是个傻子之后,墨玉趁着他们还没有对留在宫中的自己产生怀疑,就和上官问夏一起,出宫去护国寺祈福了。 “接下来,就要靠殿下自己了。”墨玉临走时,与上官明道了别,对他说了一些注意事项,“皇后娘娘势大,现在殿下年纪还小,切记不可急躁,等一切稳定后,才能行事啊!” 这半个月的相处下来,上官明和上官问夏已经对墨玉佩服的五体投地,整日里的感慨她这个右相之徒的心智过人。 墨玉也都只是笑笑而已,要是让他们知道,自己其实现在应该是个三十多岁的老阿姨,他们大概就不会那么惊讶了吧。 墨玉是不可能丢下上官问夏的,不只是因为她需要一双在宫中的眼睛,更因为她们是朋友。 皇后与静妃的死是有关系的,她无法接触到皇后,不能得知这其中发生了什么,那么只能设计。首先要让上官明入了皇后的眼,用上官明这个皇子保全皇后的地位。而皇后的靠山杨世谦,则必须死,否则上官明危矣,这和师徒俩之前的想法是一致的,无需多虑。 而这样一来,皇后就只能依靠上官明这个皇子了,上官明在,皇后就能继续坐稳她的后位。只不过她还有两个有力的敌人,在明处的大皇子和在暗处的四皇子,这三方只要保持的平衡,就能再坚持几年,皇帝也会放心些,而她也能积蓄更多的力量…… 皇后已经将上官明接了过去,放在了自己名下,左相不得不帮衬着,但是他却更加看好淑妃生下的长子上官泽。兄妹两人会渐渐离心,而这就是趁虚而入杀了杨世谦的最好时机。 上官明接触唐氏一族,将皇后彻底架空,皇后就只能做一个傀儡,不会让上官明有什么为难的处境。唐氏一族没有支持的皇子,原本选了大皇子也只是观望状态,并没有拿出全族之力,而现在六皇子既然占了个“嫡”字,那么他们就要好好考虑了。 唐贵人就是唐氏一族的传声筒,十四公主就是上官明的隐蔽器。而墨玉也不用担心,上官明会完全信任唐氏一族。因为唐氏一族之前就左相走的近了,那时候是为了上官泽和淑妃,现在他们背叛了上官泽,转而选择上官明。 无论上官明是否有意皇位,他都不会完全信任一颗墙头草。更何况,这颗墙头草的同盟,他的亲妹妹杀了自己的娘亲。无论如何,上官明都不会与这些化敌为友罢了。 “问夏,你该放松一些,你是八公主,谁敢给你脸色瞧?别难受了……”墨玉拍了拍上官问夏的手,“你要是不喜欢皇后娘娘,就不理她就是了,反正她一门心思都放在六殿下身上,也不会太在意你。只是你与六殿下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妹,你若是觉得不爽快了,就弄出些麻烦来丢给皇后去处理,让她烦心些就是……” 上官问夏还是提不起精神,她只觉得自己被全天下抛弃了,就连哥哥也要认贼作母,虽说是为了报仇,可是她还是觉得难受。 “问夏,你一向都不笨的……”墨玉没了耐心,抓着上官问夏的肩膀,强行将她转了过来,直视着她的双眼,“问夏,静妃娘娘一去,就没有人能包容你了,你要自己强大起来!” 直白的话直接打在上官问夏的心头,她张着嘴,却不知道应该说什么,只能默默的流着眼泪。 “问夏……”墨玉叹了口气,将上官问夏抱住了,“你可以被宠坏了,但是你只能是被陛下宠坏了,陛下是天下最大的,就算皇后娘娘也要服软。你若是不喜欢皇后,那就要让陛下喜欢你,更喜欢你,然后才能给她使绊子……” 墨玉觉得,上官问夏一定是被宠坏了,以前看不出来,但是现在她是看得明明白白的了。静妃没了,她就不知所措了。其实也是个可怜人…… 既然是这样,这脾气改不了了,也就算了吧。反正也只是个女孩子,娇惯些也无妨,退役后嫁个好人家就是了。那就做一个刁蛮任性的小公主了,反正皇宫中也不差这一个了,只是唯独不能让皇帝厌恶了她,这样上官问夏的荣耀就是全天下独一份的。 正文 第204章 护国寺巧遇 一个公主,如何判断她是否得宠? 答:吃穿用度,精神面貌。 上官问夏虽说在马车上还是个嘤嘤怪,但是当她下了马车之后,整个人就恢复了那天墨玉初见她时的骄傲,以及被墨玉强行压着透露出来的不可一世。 “只有你自己强大了,才没有人能瞧不起你。”墨玉扶着上官问夏,进了护国寺。 护国寺中有个大法师,静妃娘娘的这次葬礼,护国寺方就是他出面主持的,虽然说只是念经,但也已经给足了静妃的面子。上官问夏要去拜见这位大法师,墨玉没兴趣,更何况,他还是个穿越者,万一这个大法师法力高强瞧出来了呢? 上官问夏也不勉强墨玉,和她说了几句,就领着人去了。 墨玉不耐烦带着人逛寺庙,就将人都赶去跟着上官问夏了,自己一个人在庙里逛了起来。 上官问夏来护国寺为静妃祈福是过了明面的,只不过行事比较低调,只有少数的几个人知道,也没有封寺。 墨玉眯眼看着带着一行人浩浩荡荡园区的上官问夏,不得不说,上官问夏的架子还是摆足了的,活脱脱一个傲娇小公主的模样,怎么样也不至于被人欺负了去就是了。 她今日穿的衣裳是墨玉精心选过的,静妃死后第一次露面,就算没有人瞧,也要让人知道,她上官问夏还没有失宠。 上官问夏穿了身洁白色地妆花缎衣衫,逶迤拖地绣银线柔绢曳地棉裙,身披同色乌云豹烟纱。柔顺的秀发,头绾了个单螺髻,云鬓中只插了八宝簇珠白玉花。这几日她哭的惨,但还是在墨玉的“盯梢”下,好好的吃了每一顿饭,将护肤做到了极致,每日也都睡足了五个时辰,这才能保持肤如凝脂。 墨玉在上官问夏的手上戴了一个九弯素纹平银镯子,在她腰结了个白色的穗子绦,虽然素了点,但是整个人秀外慧中。不是有句话说:想要俏,一身孝嘛。 墨玉轻笑了一声,她倒是不知道自己还有玩娃娃的癖好。只不过上官问夏穿的这样素,她这个陪着的,也不好选个颜色艳的,虽说不用戴孝,也不算国丧,但毕竟是陪着上官问夏守灵的,颜色也不好太突出。 墨玉也索性穿了白衣,在上官问夏那处寻了一袭绣黄色色殷仙鹤瑞草五蝠捧云的衣衫,披了灰云锦累珠薄烟纱,微风吹过,轻纱飞舞,整个人散发出淡淡灵气。头上夹杂着白发被藏了起来,挽成一个简单的祥云髻,将一支清雅的玫瑰晶并蒂海棠修翅玉鸾胜戴上,走起路来那玉鸾的翅膀一晃一晃的,倒是有趣。 “那边的可是玉姑娘?”忽然有人叫住了正在散步的墨玉。 墨玉转过身,然后就看见了三个男子。 墨玉皱眉,她在静妃出殡的时候见过这三个人,当时朝臣送灵,他们就在一旁。后来摆宴,他们三人也坐在一起,看上去似乎关系不错,只不过唯一令墨玉不解的是,师父竟然还与他们主动交谈了。 墨玉留了心,不过只是随意的一打听,就得知了这三人的身份,罗元晋,洛和安,沈逸轩,他们是师父当时举荐的三名外任的官员。 站在最前面一袭青色锦袍的就是原洛阳刺史罗元晋,倒是很符合洛阳那处的品味,够花哨。罗元晋左后方的是原杭州刺史沈逸轩,他穿了一身白衣,倒是很符合杭州这么仙气的城市。罗元晋右后方穿了绀青长袍的是原边塞别驾洛和安,三人一同入长安,想来是与他人有不一般的交情,否则这个边塞别驾如何能与这两个刺史同进同出? 只是……墨玉瞧了沈逸轩一眼,就冲他这个字,墨玉就觉得他很可能就是自己那个大师兄。 不过也不好断言,因为她也不姓沈,虽说在别人的面前,她已经叫沈玉了。 “三位大人安好,今日不早朝?”墨玉行了个礼,对他们笑问道。 “今日天气甚好,便约着来上香,倒是没想到碰上了玉姑娘。”罗元晋笑着应声道,他原先是洛阳刺史,洛阳是上州,又是陪都,他也就是从三品,现在任了兵部的左侍郎,升了正三品,也难怪意气风发些。 另两个,洛和安倒是明摆着的升迁了,他原先是边塞别驾,先下进了吏部,任尚书右丞,而尚书左丞年老体迈,这几年必是会告老了,洛和安只要安安分分的,又没有空降兵,这左丞的位置就挑明了是他的了。只不过原先走的武路,现在却从了文,倒是让人诧异,好在他老老实实的不争不抢,倒是没有人与他过不去。 沈逸轩原先任的杭州刺史,杭州不足3万户,属中州,先下任了中书舍人,从正四品上到正四品上,是平调,但掌管诏令,参与机密,决断政务,时常跟在皇帝身旁,身份非比寻常。他的身上带着一股仙气,喜欢穿宽袍大袖装谪仙,活脱脱一个小沈自初,又是这个姓,也难怪墨玉怀疑他是下任墨玉使了。 “我陪着八公主来的,八公主寻法师说话呢,昨日是娘娘二七。”墨玉垂着眼,想起前几日皇帝给静妃升了贵妃,赐了个谥号贞静贵妃,就觉得好笑,把人杀了,给了好封号就安心了?果然当皇帝的都是伪君子! “说起来,玉姑娘貌似在宫中住了许久,朝堂之上,陛下也时常提起姑娘。”沈逸轩看着墨玉笑道,“还与右相说起玉姑娘心善,又待人真诚。” 墨玉挑眉,“也是许久未回府与师父说话了,倒是要多谢沈大人提醒,今日我得回芙蓉园一趟,未能随侍师父左右,我这个做弟子的也是羞愧难当。” “右相交友甚广,想必能理解,玉姑娘倒是不必挂心。”罗元晋安慰了几句。 墨玉轻笑了一声,屈膝又行了一礼:“多谢大人宽慰。” 三人又和墨玉说了几句,然后便与墨玉错开了。墨玉看着那边转了弯便不见了的三人,轻笑了一声,也不知道究竟哪一个是她那个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大师兄…… 原本墨玉打算去笑红尘瞧瞧,叶长歌去了半个月了,想必那边应该已经处理好了。还有清风明月楼,也不知道北堂家族的人究竟来了没有,若是来了,还是要快些解决才好,不然被发现了他们与自己有关,也是一桩麻烦事…… 墨玉在护国寺中的亭子里坐了许久,然后决定先出去笑红尘瞧瞧,她拍了拍手,转眼就有墨衣卫跪在自己的身前。 “姑娘有何吩咐?” 墨玉垂眸看着这名墨衣卫,跟着自己的墨衣卫功夫比之以前的要高了些,是因为上回的事情吗?师父到底还是不喜欢的…… “师父回芙蓉园了吗?”墨玉吐出一口气,问道。 墨衣卫一愣,然后恭敬的答道:“回姑娘,主上未归。” 墨玉暗自松了口气,虽然知道因为她还要回来陪上官问夏,不会被禁足,但还是有些害怕师父。他磋磨人的时候,是说破天也没用的。 “那你去备马,我要到清风明月楼去瞧瞧。”走的时候才开张,也不知道先下的生意怎么样,索然不指望它赚钱,但是若能赚钱,那也是好的。 “是,姑娘可还有其他吩咐?” 墨玉沉吟片刻,原先的墨衣卫都只是跟着自己,其他的消息都是一问三不知的……而刚刚,她问了师父,这名墨衣卫很快就答了出来…… “叶长歌回长安了吗?”墨玉试探着问道。 墨衣卫没有迟疑,马上就回答了墨玉的问题:“回姑娘,叶公子数日前便回长安了,先下载笑红尘住着,偶尔会去清风明月楼瞧瞧,姑娘可是要见他?” 墨玉的眼神微变,师父这是什么意思?她不仅没有被看管起来,还有了更大的权利,能随时知道这些即时消息了?墨玉有些不安,但又有些舒服,毕竟以前的那种只能算是看守,而现在的却是面上的“为她所用”了。 是因为六皇子一事吗?她和师父打了个配合,将杨世谦坑了,听说杨世谦现在的日子不太好过,总是有言官参他,而大皇子也渐渐的与他离心了,和唐氏一族走得更近了。 墨衣卫见墨玉沉默不说话,又添了一句,“姑娘,昨日大殿下寻到了唐氏一族的表亲韩光……” 墨玉的心猛地一跳,唐氏一族现在归上官明了,但是上官泽怎么就找到了韩光了?这唐氏一族打算脚踏两只船吗?一个嫡,一个长,两个宝都想押吗? 墨玉想起自己与杭光之间的烂账,要是让韩光瞧见了自己……难怪师父会放权给自己,是因为韩光回来了,现在贸然招惹唐氏一族,不是一个好主意,她要保护好自己。 “不用备马了,要马车,着人看着韩光那边的动静。他现在虽说在明面上已经销户,算是个死人了,但毕竟还没死,他不敢随意出来行走,但也要防着。往后他出现的地方,我们避一避,省的平白惹了麻烦……”墨玉吩咐道。 想了想,没有什么需要的了,墨玉便挥退了墨衣卫,“你去准备吧,顺便告诉芙蓉园的管事,今夜我回去住,我去和公主说一声。” 墨衣卫退下后,墨玉也起身沿着原路返回了。 唐氏一族想博一个从龙之功,但他们毕竟是一个庞大的世族,行事一切都要以家族优先,只要抓住了这一点,他们就不足为虑。 而上官泽这里,他是绝对不能当太子的,就算当了,也要给他拉下来,否则这朝堂怎么能让人有空隙可钻?更何况,他上官泽也守不住这江山。 偏帮上官泽的杨世谦是必须要死的,皇帝都已经对他颇有微词了,那他杨世谦什么时候落马,就要看皇帝的心情了。杨世谦不死,唐氏一族就始终在左右摇摆,她就永远无法撼动这个庞大的世族。 韩光现在这个时候出现倒也是好事,等他取得了上官泽的信任,拖上一部分唐氏一族支持上官泽的人,等到杨世谦一死,唐氏一族便就此分立了。 至于杨世谦,除了师父和她知道真相的,谁能想到他已经让皇帝给厌恶了。就凭他这几日的行事不利?杨世谦在碰上师父之后,就已经诸事不利了,谁能这样敏感的察觉到异常?更何况是上官明不是个傻子这种猜也猜不到的奇事。 墨玉找到了上官问夏的放在外面的宫人,交代了几句,然后就离开了,只是那几个被上官问夏指来伺候的宫人却小心翼翼的跟上了。这是静妃留下来的人,现在都归上官问夏用了,上官明那边是一个不留,皇后也不会让他留。 大约是怕自己去了不回来,那就没有人管他们主子了,所以就以“公主吩咐跟着玉姑娘”为由,不肯离去。 墨玉倒也不反感,只是带去笑红尘有些麻烦,放在外面站着就更加引人注目了。墨玉就与他们说,自己是去瞧在外面开的酒楼的,唐恩这不方便,让他们去芙蓉园等着自己。宫人倒也不反驳,墨玉时要回芙蓉园的,他们能守着墨玉,就不会这样不安。 墨玉给在暗处的墨衣卫打了个手势,让墨衣卫找人跟着这些宫人,然后让他们自己去了芙蓉园。下山的路是一起的,宫人也就默默的跟在墨玉的身后走着,而这架势,倒是让不少人误会了。 “八公主?”马车外一道熟悉的声音传来。 墨玉皱起了眉头,杨曼儿,她不是被送出长安了吗?转念一想,护国寺在长安城外,在这里见到杨曼儿倒也是不奇怪。 “八公主节哀呀~”杨曼儿还是那个脾性,见到与自己不对付的人,便想要上来刺几句,“静妃娘娘……哦,不对,是贞静贵妃,贞静贵妃这一去,公主便去了皇后娘娘膝下。只可惜,我姑母却不会多理会你,公主这才得宠,就又要成原先那样了呢……要我说,公主当初就不该与那沈玉……” “与那沈玉如何?”墨玉掀起了车帘,看向站在马车旁的杨曼儿,挑眉笑问。 正文 第205章 正进行时 “你……怎么会是你?”杨曼儿如同见了鬼一般看着坐在马车中的墨玉。 墨玉几乎是将上官问夏的人带走了一半,这些宫人的身上的衣裳也没有换,远远的瞧着,就是缩水了一半的公主仪仗。瞧着像是失宠了,杨曼儿会这才得意,而看到墨玉的那一刻,就一下子慌了神了。 墨玉看着杨曼儿那指着自己的手指,上面还新染了嫣红的蔻丹,配上她那一身极为艳丽的衣裙,倒是显得少女娇俏可人。 “杨小姐不是避开我了吗?怎么又跑出来了?”墨玉挑衅的朝杨曼儿笑道。 杨曼儿不是个傻子,在墨玉的手上吃了两次亏之后,就被杨世谦送出了长安城,心中也知道墨玉不是一个她可以轻易招惹的人。更何况,心中左相与右相正打得火热,朝堂之上隐隐分成了两派,杨世谦早就派人警告过杨曼儿不能再放肆了。 “若是我哥哥还在,哪里轮得到你在这里得意!”杨曼儿这次是真的委屈了,她含着眼泪,将手指收了回来,可怜兮兮的看着墨玉,却又恨不得要生吞活剥了她…… 真是……可爱! “杨小姐是来上香的?”墨玉好脾气的没有和她置气,反倒是将手搁在马车上,托着下巴看了过去,“公主正在里面参拜呢,杨小姐许是不会想要见的,不如回去?” 杨曼儿有些意动,如果马车还是那个的是上官问夏,她刺几句也就刺几句了,可是坐着的是墨玉,她的气焰就一下子消了不少。而护国寺之中还有上官问夏在,那个八公主也不是个好招惹的,杨曼儿顿时就起了退缩之心。 “杨小姐,劝你一句,避着些,你爹爹越不过我师父去。”墨玉对杨曼儿尽了最后一次提醒,笑着放下了车帘,敲了敲车壁,马车很快就又往山下而去了。 杨曼儿失魂落魄的站在山路上,她看着前面就要走到的护国寺,又转头去看已经离开的马车,问自己的婢女:“护国寺的山路,很少有人会驾着马车上来吧?” 婢女不敢随意答话,只是小心翼翼的看着杨曼儿的神色,回道:“小姐,那些夫人小姐来参拜,都是心诚之人,虽说护国寺不禁车马,但出于对佛祖的尊重,也都是步行上山的,那玉姑娘……看着是太高傲了些……” 杨曼儿沉默不语,她收回了放在马车上的视线,长安城之中的达官贵人很多,多如牛毛,真的不是她不知道,可是她却还是不甘心。 护国寺是第一大寺,除了皇族,也就一些身份超然的皇亲与重臣才能这样坐着马车上来,剩下的人,谁敢呢? “我比不过她……”杨曼儿咬着嘴唇,甩袖往山上而去,“为哥哥去祈福吧,今日不宿了,祈福完毕就回去吧……” …… 墨玉托着下巴,手中的折扇有以下没一下的摇着,她想起那个男子了。这是她在长安城杀的第一个男子,也是她见到的最不同的囚犯。 “小丫头,你是谁派来的?” “我劝你最好打消那个心思,很多人的利益牵扯都与我有关,你如果这时杀了我,我会给你带来麻烦的。” “你不是他们派来的人?” “你若是放过我,我绝对不会将今夜之事外传!” “唔……你……” 墨玉的脑中回想着那人死前对自己说的话,他瞧着是一个风光霁月的人,若是那夜不在那座囚牢,或许很快就能出来了。毕竟是左相嫡子,就算牵扯了科举舞弊案,也不至于太影响前途,甚至还会和她认识…… 墨玉轻笑一声,那人就算坐着牢,也维护着自己翩翩公子的形象,可惜……他死在了自己的手上。 墨玉低下头,看着自己的双手,这双手,已经沾染了太多无辜人的鲜血了,她却无法自制一般,像是饮鸩解渴一般,宛如一只饕餮,肆无忌惮的收割着这些人的生命,只为了自己自私的执念。 墨玉叹了口气,闭上眼。山路并不算太顺当,马车摇摇晃晃的,但是却给了她一种真实感,她还活着的真实感。 拳头握紧了,墨玉将胸中的浊气吐出,该快些行事了否则又要用血嗜了,她不像再滥杀无辜了,若是这次操作得当,许是她往后都无需这样频繁的靠着血嗜活下去了。 马车进城之后,宫人就往芙蓉园去了,墨玉也没留人伺候,直接抄清风明月楼去了。 清风明月楼已经开始营业了,墨玉来的也还算低调,只是一个普通的酒楼,长安城的姑娘多得很,墨玉这样小年纪的,也不会太引人注目。只不过她脸上的面纱倒是有些醒目,这几个月下来,长安城之中的人都晓得了:右相家有个小姑娘,整日蒙着面纱,神神秘秘的。 墨玉不想惹麻烦,寻了一个幂篱戴上了,身后跟着墨衣卫,也没有人敢靠近。毕竟是天子脚下,就算只是升斗小民,也会对一些事情产生一种敏锐的嗅觉。 墨玉上了二楼,找了一个包间坐下,很快,黎明朗就带着吕树进来了。 “这几日我不方便出来,你们可有遇到什么麻烦?”墨玉取下了幂篱,问道。 “姑娘这几日未曾过来,倒是右相来坐过几次,时常也会有一些贵人路过,进来吃顿便饭,这几日生意也还算好。”黎明朗自谦的回答着。 墨玉倒是没想到,还会有贵人过来吃饭。她想了想,也很快就释然了,想必是师父过来吃饭,也让人好奇了起来,明面上,这家酒楼也是她的,自然也是会有人来瞧的。 “这也不错。”墨玉低头喝茶。 “姑娘,前几日,叶公子回来了,正在隔壁笑红尘住着。”吕树提醒道。 墨玉颔首,放下了茶杯,“我这次来,也是为了长歌,你们可准备好了?” “只要姑娘吩咐。”黎明朗拱手。 “敢问姑娘,何时行事?”吕树也拱了拱手,只不过他想的明显比较多。 “我会在城外护国寺住半个月,与八公主一道,为贞静贵妃做两场法事,然后送公主回宫。这半个月中,许是不会有人打扰,不过为了以防万一,等他们一到长安,就下手吧,以免夜长梦多。”墨玉沉声说道。 黎明朗和吕树对视了一眼,他们倒是没想到墨玉那么轻易的就说了要异性人的命。更何况,对方还是金国的第一家族北堂氏,这可不是简简单单几句话就能解决的。 “姑娘不觉得这个决定有些冲动吗?”吕树还是不放心。 墨玉摇头,“人已经在路上了,现在后悔没有用,更何况,我只有这半个月的时间能抽出身来……” 墨玉眯起眼,等她回了皇宫,出来时个问题,而等她回芙蓉园,那问题就更大了,墨衣卫的看守,可比龙鳞卫强多了。 “姑娘若是下定决心了,我们兄弟唯姑娘之命是从!”黎明朗按下了欲言又止的吕树,他的年纪最大,也最沉稳,或许没有吕树的脑子,但却是最懂人情世故的,看似墨玉与他们地位平等,什么事都会与他们商量,但是他们没有太多选择的余地。 “你们只是诱饵,我不会教你们与他们见面的。”墨玉垂眸看着面前摆着的糕点,虽然说了自己只是坐一坐,但他们依旧那么细心的准备了精致的茶点。 吕树闻言皱起了眉头,不放心的说道:“姑娘,这样是否会有……” “我自有打算……”墨玉转头对他笑着,温和的将他未说完的话堵了回去。 楚星河、洪客和许泗都在楼下帮忙,墨玉也没有让他们上来,刚刚进酒楼的时候,瞧着生意还是不错的,她这个甩手掌柜还是不打扰他们的好。 墨玉又问了几句话,然后就去笑红尘了。 清风明月楼装修的时候,墨玉就留好暗道了,后面有一个小楼梯,从她的包房后通往后院。她也就没有再走大堂了,直接从这条楼梯,下了楼,穿过后院往笑红尘去了。 笑红尘排练通常都是下午和晚上,早上的时候时间相对是自由的。墨玉这会到,正好能赶上吃午饭,她推开门,笑着走了进去。 刚刚没有让人过来打招呼,这突然袭击,倒是能看到叶长歌在这里挺受欢迎的。虽说那些歌姬舞姬不会太靠近叶长歌,但是她们眼中对叶长歌的亲近之意还是有的。不过瞧着不像是爱慕。 虽说叶长歌已经长大了,但依旧是个少年,做了几年生意的他身上是带着一股成熟的味道,不过脸蛋依旧青涩。而笑红尘中的姑娘们,大约是以为自己和叶长歌关系不错,叶氏又曾经替她照顾过笑红尘,对叶长歌也很是友好。 “几日未见,我倒是不知道,长歌什么时候也这么招我这笑红尘的姑娘喜欢了。” 墨玉靠在柱子上,手轻轻的摇着扇子,一副浪荡公子哥的模样。尤其那最后一个音往上翘,更显得风流不羁。若不是墨玉此时穿着的是女子的衣裙,怕是有不少姑娘会扑上来。 “姑娘来了?”小桃将手中的茶盏放在了叶长歌的面前,又转身去倒了一杯,“姑娘正好爱喝这茶,才给叶公子煮了,姑娘就来了,可不就是凑巧?” “几日不见,你嫁姑娘倒成了外人了?”墨玉轻笑一声,摇着扇子走了过去。 “姑娘总爱取笑人!”牡丹早就习惯了墨玉这时不时口花花的模样了,笑着迎了过来,将墨玉手上挽着的灰云锦累珠薄烟纱取了下来,挂在一旁的屏风上了。 叶长歌一直坐在椅子上,端着茶看着墨玉走近,知道她落座才笑道:“瞧你这模样,就知道你才是笑红尘的主子了,方才这些姐姐才请我喝茶吃点心,客气的很,你这一来,就能开起玩笑了。” 墨玉弯着嘴角,这几日陪着上官问夏,她也不怎么笑过,回到笑红尘,忽然放松了下来,她软软的靠在椅背上,手指敲着桌子,“你少贫嘴,这样多的漂亮姐姐围着你转,我就不信你没飘起来!” “你的规矩,我可不敢破!”叶长歌凑了过来,声音有些低沉。 墨玉一怔,然后伸手拍了拍叶长歌的脑袋,“我说长歌啊,你上哪学的这纨绔模样?不是跟着齐越那厮照抄的吧?你这气质可不适合!” 叶长歌摸着鼻子,也不反驳,弯着眉眼看着墨玉,等她笑完了,才放下茶杯,将桌上她喜欢吃的茶点推过去。墨玉顺势将点心放进了嘴里,笑了起来,“长歌,要说起来,你这几日可没少看了我这笑红尘的表演,可瞧出什么了?” 叶长歌摇着头,他转头去看那些已经退下的女子们,以及小心的在一旁伺候着墨玉的小桃和牡丹,“你这里的歌舞与别处不同,别出心裁就不说了,若是随便放出去几个,那也是卖座的很!不过我没去过皇宫,不晓得宫中的歌舞如何,倒是无法评判了。” 墨玉耸了耸肩,“也就这样吧,中规中矩的,还不是因为怕出错,如何有亮点可寻?这样说起来,笑红尘比陛下养着的人还要高上一筹了。” 小桃的手一顿,添的茶茶点倒出了外面。她和牡丹对视了一眼,小心的放下茶壶,眼观鼻鼻观心的站在一旁,假装自己什么也没听到。 可不是吓人嘛,姑娘以往来的时候,可从不说起这些东西的。她们两个还是知情的,瞧那处的女孩子们听见了姑娘说的话,眼睛都瞪圆了。 “早就知道姑娘身份非同一般,却没想到姑娘还能出入皇宫?” “姑娘气质非凡,就算蒙着面纱,那也是与我们不同的贵人……” 那边的话隐隐的传了过来,墨玉挑眉,放下了茶杯,将手指擦了擦,“牡丹……” “啊?姑娘,牡丹在。”牡丹连忙站到跟前来。 “往后,这里坐着的就是客人了,你明白我的意思?”墨玉垂着眼,简单的提点了几句。 牡丹马上就明白了墨玉的意思,她行了一礼,就转身朝那些女孩子走去了,姑娘今日心情不错,没有责罚,但这不能说明笑红尘的规矩是摆着看的,该罚的还是要罚。 正文 第206章 选择与错误 墨玉与叶长歌说笑了几句,就让小桃和牡丹区忙了,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了起来。 “想必就是这几日了,他们跟着商队过来,瞧着应该没发觉……” 叶长歌说的隐晦,但是墨玉却听懂了,她笑了笑,然后亲自给叶长歌续了一杯茶,“倒是不知道你还有这样的才能,还能监视北堂家族了?” 叶长歌脸上的笑容一顿,看向墨玉的眼神也带上了一丝瑟缩,“你生气了?因为我没听你的……” “你也知道啊!”墨玉气恼,一把将手上的茶壶丢在了地上。 茶壶摔在地上,摔的粉碎,碎裂开的瓷片与滚烫的茶水混在一起,溅在了墨玉的裙角。那洁白的衣裙,顿时染上了洗不掉的污渍…… “玉儿……”叶长歌手足无措的看着恶魔与,想要拿帕子去给她擦裙子,有觉得不合适,尴尬的收回了手。 “你也知道你犯了错?”墨玉瞪了他一眼,“现在就去,江南的人都撤回来,他们爱什么时候进长安是他们的事情,不要你瞧着!” “可是你……”叶长歌下意识的想要反驳,然后就被墨玉的这一摔吓的噤声了,颇有些坐立不安。 墨玉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摆了摆手,“笑着就去,将人撤回来,不要打草惊蛇,对方大概已经知道有人在长安等着他们了……” “不会吧……”叶长歌第一次接触这样的世族,有些不相信。 墨玉摇头,“如果是我,会第一时间杀了你的人,然后潜入长安,找到那个想要引诱我过来的人,对他严刑逼供,得出我想要的答案,然后找到最有利于我的条件,然后夺取我想要的东西。” 叶长歌长大了嘴,他是第一次从墨玉的嘴里,听到这样赤裸裸的,不带掩饰的剖白,他呆坐在椅子上,不知道应该做什么样的反应。 墨玉叹了口气,对叶长歌摇了摇头,“我在你眼中,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叶长歌皱起了眉头,她应该是高高在上的,是心存善心的,是……不择手段的……叶长歌的脸色变得难看了起来,他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她就能面无表情的砍下一个人的手臂。他感激她救了他和他的父亲,可是她随后却也杀了被他们赶出去的族人,她不是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天真的孩子…… “才想明白吗?”墨玉的眼中带着一丝微嘲,“长歌,我知道什么事对的,什么事错的额,可是我已经站在错误的道路上,那么我就不会再回头。错误不是人的选择,人从来都无法选择错误,如果可以,我也希望我是一个正义善良的人,可是我不能。” 可是我不能…… 是啊,我不能。 墨玉垂下眼皮,看着裙角上沾了的茶渍,洗不掉了的。她走的这条路,注定充满了血腥与罪恶,可是她却无法回头,不是她选择了错误,而是她所走的路上,充满了错误。 “长歌,这样的我,不适合做朋友的……”墨玉抬起头,平静的看向叶长歌。 她不适合做朋友的,真的而不适合,她只需要能一直听从她意见的人,或者说,是下属,她不能容许有任何的失误存在,因为那会导致她的判断出现偏差,导致她想要的结果无法得到,会让她失去她想要的。 她无法容忍有人做她的主…… “下次不会了……”叶长歌深吸了一口气,抬起头,给墨玉一个灿烂的笑容,“相信我,好不好?” 墨玉紧握的拳头忽的放松了,她低头笑了起来,她抬起手,扶着自己的额头,一滴眼泪从她的眼角滑落:“长歌,除了连城,从来没有人这样迁就我……” 叶长歌一愣,他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 比如:你是墨玉公主啊,你是公主,怎么不会有人迁就你? 或者:你那么厉害,你还有什么东西时想要而得不到的吗? 再者:玉儿,从没有人对你这样好吗? …… 叶长歌什么也没有问,他伸出手,将桌上的茶点拿了起来,递给了墨玉,“你拿着吃吧,我现在就去将人撤回来,放心,不会有事的,相信我!” 墨玉看着叶长歌的背影,呐呐的闭上了嘴,最后还是在他的身上放了一只蛊虫。她恼怒的闭上眼,强迫自己撇过头不去看他离去的背影。 这样是最好的,他擅自做主做下的决定,应该由他自己去解决。他是叶家的少主人,他的人自然都是听他的命令的,他出面,事情会晶块的解决。他甚至可以做一个戏,让北堂家族的人决定这只是个巧合,他们误会了,不会让人发觉异常…… 可是,万一被发现了呢? 墨玉坐在椅子上,她发现自己无法叫他回来,她需要他这样做。 “姑娘……”小桃端着新茶,担忧的看着墨玉,“叶公子,已经走了很久了……” 墨玉回过神来,她已经在这里坐了不知道多久了,叶长歌?叶长歌已经走了,她看着他走的…… 墨玉看着小桃将桌上凉了的茶换下,然后,小桃将她的手帕递了过来。 手帕上绣了几朵桃花瓣,像是才从树梢落下的,不知道要去往何处…… 墨玉这才发觉,自己的脸上早已经爬满了泪水。她默默的接过了小桃递来的手帕,将脸上的泪水擦去。 “姑娘,您是与叶公子吵架了吗?”小桃小心翼翼的问道,明明刚刚还好好地,怎么一下子就吵起来了?一个走了,一个坐在椅子里闷头流眼泪,现在的小孩子是越来越让人看不懂了。 墨玉摇头,“长歌出门去了,过几日就会回来,笑红尘外着人看着,若是他回来了,去……” 墨玉顿了顿,她只是今晚回芙蓉园住,上官明那边的事情还没有结束,她不能丢下上官问夏一个人,她还要回护国寺。 墨玉深吸了一口气,抬头对小桃说道:“……去城外的护国寺找我,你知道我是谁的。” 小桃的心一跳,然后嗫喏的应了,见墨玉不哭了,小心的将手帕收了回来,然后战战兢兢的转身离开了。姑娘现在的心情不好,还是不要打扰她的好…… 小桃和牡丹说了墨玉的意思,牡丹也很是惊讶。两人虽然早就对墨玉的身份有所猜测了,但是墨玉还是第一次这样挑破道明的,好像是发生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我怎么觉得……”牡丹探着脑袋看向一个人孤零零坐在椅子里的墨玉,“姑娘像是送叶公子去……” “少乌鸦嘴!”小桃伸手打了牡丹一下,转头看了一眼有些失魂落魄的墨玉,又拉着牡丹往里面走了走,“姑娘难过着呢,你可别多说话了,叶公子怎么会有事?” “你不会还没看穿姑娘的性子吧?”牡丹瞥了一眼小桃,摆弄着自己的帕子,“姑娘是好脾气,从不会多生气,但她说过的话,从不许人反驳,虽然都是对的……” 牡丹似乎想起了什么,叹了口气,“许是叶公子做了什么姑娘不喜欢的事,前几日他这样急匆匆的去,这几日才回来,瞧着心情不错,今日必定是与姑娘说了进展。姑娘的性子说一不二的,你又不是不知道,必定是叶公子做了错事被抓着了。” 小桃也跟着牡丹发起了呆,怎么就不知道,她们虽说认识姑娘的时候短,平日也极少能见到她,可却是最清楚她性子的人了。 “要不要劝几句?”小桃问道,“姑娘刚刚那个模样,我真是吓到了,在青州那会,都从没见过姑娘这样。” 牡丹摇了摇头,“姑娘心里有数的,你别瞎起哄了,免得又惹姑娘不快。她虽然年纪小,但是心里装着的事,许是比你我,连着那后头的姑娘,加起来都多,只听姑娘的吧。” 小桃也点头,笑道:“叶公子与姑娘感情好,连上回来的那两个贵族小姐都比不上,姑娘怎么会让他出事。” 牡丹深深的看了一眼小桃,没有多说什么,将小桃手中的茶盘接了过来,“我去将这冷茶倒了,你去伺候姑娘吧,姑娘心情不好,我让她们准备准备就上台亮亮嗓子。” “嗯,姑娘爱听小曲,总是眉开眼笑的,就让她们出来唱几段姑娘喜欢的。”小谭很是赞同,然后将茶盘递给了牡丹,转身往墨玉那处去了。 墨玉最后还是没听小曲,只是将桌上的茶喝了一半,捧着那碟叶长歌给的茶点离开了。 小桃将墨玉送到了后院,看着墨玉离开,心头蒙上一层浓浓的雾气,总觉得,这次不是那么简单的事…… 墨玉不耐烦坐马车回去,她也没回清风明月楼,托着手中的茶点,直接越上了墙头,足尖轻点,就翻过墙头,朝芙蓉园的方向而去了。 她所有的算计,都房子啊这些人会听从自己的指挥之中,如果有一环没有做到位,那么她就会功亏一篑。 “我现在知道,为什么师父总说我只有小聪明了……”墨玉自嘲的一笑,她越过一个墙头,站定了。 她拿了一块茶点放入嘴里。是绿豆糕,那时候在叶家吃过的,和长歌一起吃的。那时候也是夏日,天气热得很,她什么都吃不下,长歌特地从很远的地方寻来一个擅白案的厨子,专给她做这一道绿豆糕。 她很喜欢,只不过吃了几日,就厌了,然后这道绿豆糕就再没有出现在她面前过。 “玉姑娘这是从哪家偷了糕点出来?怎么还站在墙头舍不得下来了?”一道戏谑的声音传来。 墨玉咽下嘴里的糕点,默默的转过身望去,“齐越?怎么又是你?” “我方才瞧见叶长歌出城去了,骑了个马,还挺赶的,你这次倒没去送他?”齐越踩着随从的肩膀,也爬了上来,只不过堪堪挂在墙头,涨红着脸,“你倒是拉我一把啊……” 墨玉抿着嘴,看着脚边不断“挣扎”的齐越,倒是笑了起来,也不去拉他,也不走开,就站在墙头,施施然的吃着绿豆糕,笑嘻嘻的看着齐越死死的扒在墙头,“你爷爷不是齐国公吗?他可是鼎鼎有名的战神,你居然连个小小的轻功都不会?” 墨玉最后的语调往上扬,听着像是在挑衅,又像是在说笑。 齐越的脸更红了,也也不知道是气的,还是羞的,“你还不拉我起来,我要掉下去了!” 墨玉轻笑一声,蹲了下来,捻了一块糕点塞进了齐越的嘴里,“你说要是这时候你爷爷见到了,你会不会给打死?” “你开什么玩笑?”齐越又羞又恼的看着墨玉,他嘴里塞了一块糕点,鼓鼓囊囊的,话都吐不清楚。 墨玉笑弯了眼睛,站了起来,看着齐越说道:“我觉得,你要是还趴在我脚边,齐国公的头上,能冒烟……” 齐越这才感觉到一丝不对劲,他猛地转过头,就看到骑在马上的齐国公,手上没了力气,又被吓了一跳,顿时就从墙头掉了下去。 齐国公的鼻子都快歪了,一夹马腹,催马上前,认命的出手将齐越提溜在了手上。只不过,就连站在墙头吃糕点的墨玉,都能察觉到齐国公那股低气压了。 “齐国公来的倒是巧。”墨玉眯着眼笑着。 齐国公沉着脸,将齐越丢在了地上,抬头望向墨玉,“玉姑娘才陪着八公主出了皇宫,就站在别人家墙头吃糕点了?” 墨玉耸了耸肩,看着腰间的挂着的竹哨,“齐国公是跟着小世子一同来的?” 齐国公挑眉,没有说话,默认了。 墨玉轻笑了一声,“齐国公倒是在意齐越。”墨玉抬眼瞥了一眼齐越,“还请齐国公好生看好您家宝贝孙子,怎么总是跟着我跑呢?” 齐国公的脸彻底黑了下来,他瞪着眼睛看着齐越,“你又干什么好事了?” 墨玉无奈的摇了摇头,“您别骂他,您不是就希望他这样嘛。”墨玉从墙头跃下,站在马前,“只是齐国公不觉得,小世子总是跑出来,遇上我,会给您添麻烦?” 正文 第207章 苦肉计 墨玉将话说完了,就转身跃上了墙头,足尖轻点,就从墙头离去了。 齐国公面沉如水,他侧头看了一眼齐越,将他一把抓起,丢在了马鞍前,一抽马鞭就带着他离去了。 墨玉回到芙蓉园的时候,沈自初还没有回来,她在园子里站了许久,然后才回到自己的院子。 初春在听说墨玉回来的时候,就已经准备好了洗澡水,见墨玉进了院子,便上前询问:“姑娘可乏了?奴婢备了热水……” 墨玉有些累,将手中的盘子往边上一递,摆了摆手。 初春会意,接过了盘子,恭敬的送墨玉进了浴房。 墨玉没有让初春进来伺候,自己在屏风后脱了衣裳,缓缓的走入了浴桶内,闭上眼,开始泡澡。这个澡泡的时间有些长,等墨玉再次醒来的时候,水已经凉透了,她打了个哆嗦,连忙从里面站了起来,却没想到更冷了。 “初春……”墨玉缩回了浴桶,朝门外喊道。 初春一直在门外候着,听到墨玉叫了,连忙推门进来,只不过在看到那三烂的衣裳时,莫名的打了个哆嗦。 “姑娘……您,还在泡着吗?”初春站在屏风后,小心的问道。 墨玉“嗯”了一声,伸手揉了揉眉头,“去弄些热水来,我快冻死了……” 初春连忙下去让人抬热水来了。墨玉不敢出来,只觉得越来越冷了,这要是就这么站出去穿了衣服,肯定生病,还不如坐在浴桶里,再泡一会,等身子回暖了再出去的好。 热水很快就送进来了,一桶桶的倒进浴桶之中,上面飘着的花瓣都被冲了出去,而原本的冷水也一点点的的被稀释了,尽数流到了地上。 墨玉舒了口气,感受着渐渐回暖的躯体,整个人都舒展开了,只是微微发胀的脑袋让她有些头疼。 墨玉泡了好一会,然后才从浴桶中爬出来。初春在发现墨玉泡了半个下午的凉水之后,就没敢再出去了,一直守在一边。等墨玉出来了,就扯了一块大帕子,将墨玉整个人都包了起来,迅速的将她擦干了,然后把早早准备好的袍子我那个墨玉的身上披去。 墨玉不知道什么时候养成了沈自初一样的脾性,在家里没外人的时候,从不耐烦穿什么别的衣裳,最多的就是一身袍子。沈自初底下配裤子,她时而穿裤子,时而穿裙子。沈自初也不说她,师徒两个倒是越来越像了。 墨玉甩了甩宽大的袖口,轻笑了一声,问道:“师父可回来了?” 初春偷偷抬眼瞧了墨玉一下,有飞快的收回了视线,“姑娘回来之后不就,先生就回来了。” 沉默,是今晚的康桥…… “为什么不说?”墨玉伸手随意的擦了擦头发,寻了一根簪子将头发盘了起来,“走,去见师父。” 初春小心的跟在后面,将帕子往边上一丢,两人前脚才出门,后脚就有人进去收拾狼藉的一地。 “姑娘,先生说您在沐浴,就让您好好放松一会,不让人叫您……”初春小声的解释着。 墨玉的脚步一顿,带上了火气,猛地转过身:“我是弟子,如何能让师父等?你的规矩都学哪里去了?” 墨玉很烦躁,这已经是今天第二次了,为什么他们总喜欢擅自做主? “姑娘……”初春被墨玉吓到了,她呐呐的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眼眶有些微红,“姑娘回来时,累极了……” 墨玉涌上胸口的火气顿时消散了。她放松了肩膀,是啊,他们是在关心自己,是为自己好,她太放松了,以至于让一切都脱离了自己的手心。她太自信了,以至于无法在产生偏差的时候力挽狂澜。 “我没怪你……”墨玉生硬的安慰了初春几句,在看到初春毫无怨言的那张脸时,仿佛被烫到了,慌忙的转过头,往沈自初那处去了。 来到沈自初的院门外,墨玉看了一眼守在么你看的赤阳,叹了口气,“师父可在?” 赤阳毫不意外的看着墨玉,然后转身推开了门,“姑娘请进,主上正等着姑娘用饭呢。” 墨玉的脚步一顿,她抬头看了一眼已经开始暗下来的天色,叹了口气,提起裙摆,跨过了门槛,往院子里走了进去。 初春被赤阳拦在了外面。 “主上与姑娘有话要说,谁也不许进去。”赤阳面无表情的看着初春。 初春望了一眼墨玉的背影,没有跟进去,但是也没有离开,只是默默的和赤阳在门外等着。 踏着夜色前进,墨玉心头的不快渐渐的消散了,她深吸了一口气,跪在廊下,“师父,玉儿回来了。” 沈自初正拿着一本书在屋内坐着,边上是一盏油灯。他往常最不喜欢用油灯,往往都是蝉翼纱笼的灯罩,罩着明亮的蜡烛,又不伤眼,又够亮。 他仿佛也是才出浴,头发一身打扮与墨玉极为相似。一身白色的道袍,微湿的头发被那根黑檀木簪固定住了。闻言,沈自初放下了手中的书,抬头看了过来。 在看到墨玉同样没有擦干的头发时,眉头皱了起来,他抬起手,“过来。” 墨玉抿着嘴,心知这是最合适的认错机会,她没有如往常一般站起来,而是在地上磕了一个头,“师父,玉儿知错,请师父责罚……” 沈自初的眉头皱的更紧了,“这是在做苦肉计了?你那身子心知还吃得消?” 沈自初一语中的,墨玉太直起腰,就觉得一阵头晕。她心里苦啊,怎么会摊上这么个看破还喜欢说破的师父?偏偏说破还不给人台阶下,上不来下不去的,难堪的很。 “还不起来?”沈自初沉下脸。 墨玉耷拉着眉头,手中爱地上一撑,默默的站了起来。 夜风微凉,吹在身上带走了才从热水浴中获得的暖意,墨玉不禁打了个哆嗦。 “过来,我给你把脉。”沈自初的眉头松了一些,但他看向墨玉的眼神却也变得暗沉,“就不晓得照顾好自己吗?” 墨玉老老实实的走了过去,脱了鞋走到了沈自初的身前跪着,把衣袖挽起,层层叠叠的放在手腕下,做了个简易的脉枕,翻过了手腕,请沈自初诊脉。 沈自初才将手指搭上去,眉头就狠狠的跳了两跳,指着墨玉就骂道:“还以为你在宫中多快活,连家都忘记回了,你就给我弄成这个样子回来?” 墨玉在回来的时候,就将头上的白发拔干净了,她想起那一把白发,也有些心虚,低着头不敢说话。 “现在倒是像个鹌鹑了?你出去的时候我就被给你带药?”沈自初瞪着眼睛,手指在墨玉的脑门上戳着。 墨玉瘪着嘴,没敢回口,沈自初就是这样的人,得等他把心理的不快都发泄出来,这才能让他恢复那谪仙模样。 墨玉规规矩矩跪坐在桌前,一眼也不敢多看,一个字也不敢多说,自家师父就是要顺着,顺着顺着就好了,没脾气了就该心疼了。 瞧,她都摸出经验来了! 沈自初好生骂了一通,“今日倒是舍得回来了?你可还去?” 墨玉的心一个咯噔,她偷偷的抬眼去瞧沈自初,然后又被抓住了小辫子。 “你还打算去?”沈自初瞪着眼珠子,眼睛都要喷火了。 墨玉缩了缩脖子,“我与八公主说好了,回来住一夜,明日还去陪她,贞静贵妃去了,她一个人……” “你真的在意贞静贵妃,还是真的在意八公主难不难过?”沈自初冷不丁的问了一句。 墨玉一怔,明着最不说话,她最怕的就是师父什么都看穿了,还要说破。 “六皇子那么快同意过继到皇后娘娘膝下,你有在推波助澜是不是?”沈自初收回了搭在墨玉手上的手,面色沉沉的看着她。 墨玉低着头不说话,盯着自己摆在桌上的手,像是要看出个窟窿来。 “说话。”沈自初不耐烦的敲了敲桌子。 墨玉长出了一口气,晦涩不明的说了句:“我带着他们去瞧贞静贵妃了,娘娘身上,有皇后娘娘宫中的香,皇宫中,只有皇后娘娘那处有这香……” 沈自初的眉头一跳,“你还带着他们进去了?” 墨玉心里苦啊,她才不信自己师父不知道她带着他们两个进去了! “师父,我错了……”而墨玉只能老老实实的认错。 就像是你上课被发现在开小差,你不能说我不会有下次了,那样老师就没话说了。你得给老师台阶下,要说“我下次不会了”,这样老师就会反问你“你还想有下次?”,然后你就可以说出那句“不会有下次了”。 “知道错了就完了?”沈自初微抬下巴,冷笑一声。 “师父,玉儿不敢了……”墨玉的头更低了,她这拜的是什么傲娇师父!尚行那个老头子都比他稳重! 沈自初哼了一声,没有应声,“你可知道,你这是在扰乱朝纲?” 墨玉的心一沉,她闭上眼,没有答话。无论怎样,她师父,还是皇帝的沈自初,是墨玉使,是皇帝最后的盾牌,他怎么能对自己的小动作无动于衷呢? 沈自初目光沉沉,“玉儿,储君一事,你不该插手,就算是为师,也不能……你懂吗?” 墨玉抿着嘴,默默的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你既然清楚,这几日,就在芙蓉园反思吧,顺便将你这个身子调养好,你看你半只脚都踏进鬼门关了!”沈自初倒了一杯紫笋茶推了过来。 墨玉看着面前的茶杯,咬着嘴唇,许久才长长的出了口气,“师父,我答应了公主……” 回应墨玉的是她面前的茶杯碎裂的声音。 墨玉转过头,看着那只刚刚还躺在自己面前的茶杯,它现在已经四分五裂,落在了墙角,是沈自初怒极时甩落的。 “你再说一遍?”沈自初的脸彻底沉了下来。 墨玉起身,往后退了几步,对沈自初行了一个跪拜大礼,“师父,我答应了公主,陪她在护国寺住半个月,为贞静贵妃守灵……” 沈自初看着跪在地上的墨玉,他看了许久,墨玉也跪了许久,最终,他还是起身离开了。 墨玉没有抬头,她的额头紧紧的贴在手背上,汗水不断的落下,几乎将身上的衣衫打湿了。沈自初没有任何表示,但是她知道,她得到了默许。她跪了半个时辰,最终还是让心疼她的师父,妥协了。 “师父,公主回宫之后,玉儿再也不出门了,就只陪在师父的身旁。”墨玉抬起头,望向已经坐在餐桌前的沈自初。 沈自初垂眸,没有说话,但是他拿着筷子的手却出卖了他的心。他对于墨玉的“卖乖”,还算满意。 墨玉小心翼翼的爬起来,打算坐过去,陪沈自初吃饭。 “去泡个药浴,换身衣裳,你若是陪我吃了这顿饭,明日就北向起床了!”沈自初没有看过了,但却好像在头顶长了眼睛一般。 墨玉一怔,鼻子有些酸,她对沈自初行了一礼,然后默默的退了出去。 入了秋的夜晚,总是带着凉意的。墨玉才出了屋门,就感受到了外面的凉风。袍子沾了汗水,十分粘腻,又被晚风这一吹,让墨玉打了个喷嚏。 身后盖上了一个披风,将身上的凉意驱赶了出去。 墨玉转过头,正好对上了沈自初那关切的目光,她的苦肉计,还是成功了的。 “谢谢师父,明日玉儿陪师父吃早饭。”墨玉看着给自己系带子的沈自初,诚意十足的说道。 沈自初扫了一眼墨玉红红的鼻子,伸手刮了一下,“为师明日要早起,你怕是还在睡着,等你从护国寺回来再吃这早饭吧,赶紧去泡澡,晚了又要吃药。” 墨玉的脸上带上了笑容,她屈膝对沈自初行了个万福礼,“谢谢师父,师父最好了,玉儿最喜欢师父了!” 沈自初站在廊下,看着墨玉拢着身上的披风,雀跃的离去,眼神渐渐的飘远了,“你看到了吗?真的很像,是不是?” 正文 第208章 久病沉疴 墨玉睡了足足一个上午,才从梦中醒来。 她揉了揉眉头,脑袋从被子里钻了出来,因为昨天受了凉,所以到现在脸颊都红彤彤的。墨玉揉了揉眼睛,看着头顶的承尘,许久才缓过神来,出声叫初春进来。 才开开,墨玉就被自己喑哑的嗓音吓了一跳,她伸手抚上自己的喉咙,无奈的叹了口气,果真是行将就木,才一个小感冒,就兵败如山倒了。 初春端着水进来了,见墨玉还躺在床上,有些担忧的伸手摸了摸墨玉的额头。 “姑娘昨夜发烧了,热的吓人,先生在一旁守了一晚,早晨姑娘烧退了才赶去上早朝……”初春对墨玉说道。 墨玉点了点头,让初春扶着自己坐起来。 手指不由得颤动着,她甚至能感受到初春搀着自己的手中流淌的血液。墨玉咬紧牙关,忍着心头难耐的欲望,将胳膊从初春的手中抽了回来,指了指桌上的茶。 初春会意,见墨玉自己靠在了引枕上,连忙转身到了一杯温水,递到了墨玉的唇边。 墨玉低头去喝水,水中大概掺了什么药汁,让干哑的嗓子感到了舒适。喝了一杯水,墨玉便摇头不要了,她感受了一下,嗓子没有之前那么难受了,她转头对初春说道:“寻我的衣裳出来,我要去护国寺。” 初春的手一顿,不赞成的转过身来,“姑娘病着呢!” 墨玉摇头,无声的望向初春。 初春知道墨玉最烦有人做她的主,这世上,大概除了那个未曾谋面的连城公子,便只剩下沈先生一人能做姑娘的主了。初春叹了口气,转身取了早就摆在一旁的衣裙过来。 “先生出门时吩咐了,若是姑娘要出门,须得带上奴婢,还有先生为姑娘准备的护卫。”初春捧着衣裙走到床边,“姑娘可不要任性了。” “我知道,伺候我梳洗,吃过早饭便去护国寺吧。”墨玉伸出手,她这么个虚弱的模样,怕是没等站起来,就倒下去了吧。 好不容易洗漱完毕,墨玉虚弱的根本站不起来,她让初春给自己喂了粥,坐了一会,才恢复一些体力,她叹了口气,这样的情况,想必是没什么力气和北堂家族的人周旋了。 “扶我起来。”墨玉抬起手。 初春十分熟练的架起了墨玉,扶着她我那个外面走去。许是沈自初吩咐了,马车被赶到墨玉的院子里候着了。 墨玉看了一眼候在马车旁的人,一个赌不认识,想必是新调来的,上回跟着她在皇宫的那两个也没再见过了…… 墨玉垂下眼,由初春扶着伤了马车,斜斜的依靠在软垫上。马车缓缓的懂了,像是怕惊扰到车中的墨玉,速度很慢,以至于午后才到护国寺山下。 墨玉睡了一觉醒来,伸手掀起车帘,往外看去。 “昨夜下过雨?”墨玉的嗓子好了不少,想必是师父留下的药管用,至少看上去没那么虚了。 “姑娘,昨夜下了一场雨,直下到了天明才停,不过倒是没了前些日子的尘土飞扬。”初春捡着好听的和墨玉逗乐,她总觉得自家主子心事重重的,愈发和沈先生相像了。 “就你嘴皮子利落。”墨玉转过头去,伸手点了点初春的鼻子,“若是你无事,晚饭你做,上回我见你同厨子在学野菜汤,那道不错,今晚我要吃这个。” 初春一顿,犹豫着开口道:“姑娘,那道菜叫青龙过江。” “嗯,我知道。”墨玉勾起唇角,“我还知道它是怎么做的:先将水烧开,加少许盐。放入整根的野菜,迅速捞起,放入碗内,注入汤水即成。” 墨玉瞥了一眼满脸为难的初春,觉得她颇为好笑,这道青龙过江,她是知道的,也不知道是哪个没吃过野菜的达官贵人发明的菜式,就那么一根野菜,还当个宝了。就这种随处可见的野菜,偏偏要配上鲍鱼、海参、鱼唇、牦牛皮胶、杏鲍菇、蹄筋、花菇、墨鱼、瑶柱、鹌鹑蛋,这样还不够,还添上了老母鸡制成的高汤,又加了女儿红才做成汤底,偏偏还要将这一句浓缩的汤汁沥的清透明亮,一张一张的用熟宣纸沥清,也不知道这一根野菜,浪费了地上银钱。 “姑娘,佛门净地,不可杀生,不闻荤腥……”初春皱着眉头看着墨玉,小声的说道。 墨玉顿时乐了,她拍着马车上的窗栏,转头看着初春,“你可听说过,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 “啊?”初春目瞪口呆,想必是从未听过这样怪诞的言论。 墨玉收敛了笑意,“不必在意这许多规矩,若是真的有佛……”墨玉顿了顿,没有往下说,只是轻轻的拍了拍初春的肩膀,“你只管寻地方做,到时候咱们出去吃,我记得半山腰上有个亭子,让人寻些竹帘来挂着挡风,我可是兵刃,你忍心让我就吃护国寺的那些素斋吗?” 初春还是第一次见墨玉撒娇,她微张着嘴,不知道说些什么好,只能低着头,闷闷的应了,“姑娘……姑娘说什么,就是什么……” “哈哈哈哈哈……”墨玉捧腹,保住了初春的小脑袋,“初春,你知不知道你好可爱啊……” 初春的脸一下子就红了,呐呐的说不出口,活脱脱一副被欺负了的小模样。 墨玉笑着收回了手,打开了扇子,轻轻的摇着。其实啊,她的富贵日子过得久了,跟着沈自初享受了太多的好东西,连带着初春也变了。就比如说那道青龙过江,要是放在五年前,想必墨玉都能目瞪口呆,而现在却连当初那个怯怯的小丫头初春,都能面不改色的说起这道菜了。 马车一路往上,就在墨玉快要饿死前,终于到了护国寺。 早早的听说了消息的上官问夏已经在庙门口等着了,这时候日头还是有些晒,她拿着帕子扇着风,在看到墨玉的马车出现时,眼睛一亮,也不顾宫人的阻拦,大步迎了上来。 “那可让我好等,怎么现在才回来?”上官问夏自动忽略了墨玉马车旁跟着的人,直接站到了马车旁,伸手就去掀帘子。 墨玉不知道什么时候有睡着了,正软软的靠在初春的肩头,上官问夏愣了愣,她还是第一次见真正在病中的墨玉。 今日不热,可是墨玉却还是穿了一身淡白底夹衫,宽大百褶裙逶迤撒满了整个车厢,水润的唇,微红的脸颊,吹弹即破的脸蛋,让上官问夏莫名的想起了一个词——六朝粉黛。 黑亮的长发,松松地绾个朝云近香髻,几枚银质如意簪随意点缀发间,让黑亮的长发,更显柔亮润泽。有几缕发丝垂在脸上,衬着那雪肤花貌更是娇嫩,周身透着一股芳菲妩媚的气息。 上官问夏忽的红了脸,她不是从没见过美人的人,咳却是头一次见连睡觉都睡的那么好看的美人。就算她脸上蒙了一层薄薄的面纱,但还是能隐隐的看到面纱下那嫣红的小嘴。 “我才发现,玉儿原来也是个小美人……”上官问夏笑的眯起了眼睛。 “公主……” 一道声音唤醒了上官问夏,她茫然的望过去,是初春在叫她。怎么了吗?她刚刚看玉儿傻了?是有些不合规矩啊…… “公主,我家姑娘病了……”下一句,初春的话就让上官问夏彻底回过神来了。 “你说什么?”上官问夏一怔,然后手脚并用的爬上了马车,伸手去探墨玉的额头,“她发烧了?” 初春咬着嘴唇点了头,“回公主,昨日姑娘回府后沐浴时睡着了,不小心着了凉……” 上官问夏下意识抬头看了一眼头顶的太阳,无奈的低头去瞧墨玉那红红的脸颊,“还真是不小心……先抬下去,拿本宫的牌子去请御医来——” 上官问夏毕竟是一个公主,她下了马车,让人小心的将墨玉送进了禅房。好在她昨日看着儒将里外都收拾干净了,直接将墨玉抬进去也不会有什么不妥当的地方。 “让人送热汤过来。”上官问夏吩咐了一声,然后再幻神看向初春,“你家姑娘的人参带了没?去准备着,御医瞧过之后便给她药浴吧。” 初春一顿,她没敢说,自家姑娘按个人参药浴的说法,都是放出来哄骗人的。在看到上官问夏这样笃定的模样,还是默默的咽了下去,思虑的片刻,才说道:“回公主,今早出门时,姑娘已无大碍了,大人吩咐了只要吃药就好,不必药浴了……” 上官问夏“哦”了一声,担忧的看着在床上躺着的墨玉,将人都叫了出去,然后才睡呢手解了墨玉脸上的面纱。 “给她透透气吧,这样闷着更难受,待会有人进来,你就放下床帘吧。”上官问夏坐在了一旁,静静的看着墨玉,这是她第一次看到生病时候的墨玉,看着……很脆弱。像一个瓷娃娃,一捏就破的那种…… 可是却不知道为什么,上官问夏一点都不担心。或许是因为前几次墨玉装病的事件,上官问夏一点也不觉得墨玉这次会真的有事。更何况,沈自初还好好的上着朝呢,他当师父的都不着急,他们这些不懂医术的人自然也就不必操心了。 墨玉紧闭着眼,一路上放出去的蛊虫正在脑中绘制着地图。她没想到师父竟然会看她看的这样严,马车外的墨衣卫寸步不离,比起以往的那些,功夫更高,她甚至没办法脱身离开一小会。 一只蛊虫趴在树上,它背上的翅膀轻轻的抖动着,只是浑身漆黑的它,有一双圆圆的。红色的双眼,它正盯着树下的一个孩子。 “哥哥你快来,我找到蚂蚁窝了……”那个小女孩穿这一身灰扑扑的布衣,袖口都磨的不成样子了,还断了一截,也不知道是哪个孩子穿过之后留下来的。她的手指着树下的蚂蚁窝,头也不回,胡乱的招着手。 蛊虫在树叶上打了个转,没有行动,只是呆呆的盯着这个小女孩看。 “来了来了,你怎么总喜欢瞧这些有的没的。”一个大些的小男孩跑了过来,满脸嫌弃的看着女孩,但还是蹲在了她的身旁,陪着她瞧蚂蚁窝。 “昨夜下了雨,这些小蚂蚁在搬家呢!”小女孩拉着男孩的手,软软的说着。 蛊虫的口器张了张,又闭上了。 “下雨前蚂蚁就搬家了,去了高的地方,不会给淋湿,他们现在是在找东西吃呢!”小男孩炫耀的说道,很是自得的享受着小女孩崇拜的目光。 “哥哥,你好厉害……” 蛊虫原本颤抖的翅膀一合,然后猛地打开了,它晃动着翅膀,往远处飞去。身后留下了一片童声笑语…… 御医坐在窗边,给墨玉把了脉,只是那紧皱的眉头,几乎可以夹死一只蚊子了。他转头看了一眼守在一旁的上官问夏,暗自叹了口气。 “如何?”上官问夏见御医收了脉枕,上前一步问道。 御医挑选了许久的言词,还是没能找到最温和的那一种,他拱手对上官问夏行了一礼,这位玉姑娘陪了公主半个月,想必也是虚耗太多,原本就不堪的身子,一下子倒了,怕是……时日无多了。 上官问夏见御医不说话,眉头皱了起来,“你老实说,玉儿是不是病的很重?” 御医叹了口气,“回公主,玉姑娘是沉疴痼疾,轻易无法治愈,昨日受了凉,也着实要吃一番苦头……” “你只说玉儿何时能醒来!”上官问夏最不耐烦和这些御医打交道,他们最喜欢把有事说没事,把没事说有事,就怕给自己惹麻烦。 御医沉吟了片刻,“下官无能,许是没有右相大人这般医术,右相既然放心玉姑娘出府,想必是没什么问题的……” 上官问夏沉下了脸,她不敢置信的转过头去,看向躺在床上睡死了过去的墨玉,嘴唇有些颤抖:“你不要告诉我,她那病,真的治不好?” 正文 第209章 我是真病 墨玉这一病,直接睡到了第二天,上官问夏一步也不敢离开,就守在床边默默的看着,眼眶都见红了。 沈自初来的时候,就瞧见上官问夏这幅模样,下意识的多看了几眼,倒是对这位八公主改观了一些,到底是徒弟的好友,能守着病床两日不走的,感情也算是很深了。 沈自初才坐下,准备给自己小徒弟诊脉,却没想到墨玉自己就幽幽的睁开了眼。 “师父?”小徒弟疑惑的看着他,还眨了眨眼,很是不解的模样。 沈自初皱起眉头,伸手探了墨玉的脉,然后皱紧了眉头,“不是大事,多睡了一会。” “师父你才下早朝吗?”墨玉想要撑着自己坐起来,却被沈自初抢先一步,那引枕垫在了背后。 沈自初收回手,叹了口气,“你从昨日睡到现在了,为师今日告了假来瞧你的。” 上官问夏瞥了沈自初一眼,昨夜就送去了消息,可是偏偏今早才赶过来,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明明御医说人没多久好活了,可是他却偏偏一点都不在意的模样,也不知道怎么就摊上了这么个师父…… 上官问夏的腹诽墨玉时听不到了,就算听到了,她也不会在意。她有她自己的选择,并不会因为一些人的一些举动而改变自己的做法。 “师父公务繁忙,不必这样来回赶的。”墨玉朝沈自初温和的一笑,“玉儿只是有些累,发了烧不舒服,睡一觉就好了,师父不必担忧的。” 沈自初看了墨玉一眼,深深地叹了口气,“你五岁那年,我就说了你时日无多,却不想坚持到了现在,可如今,这身子还是……” 上官问夏一愣,她看向躺在床上的墨玉,虽然面色红润了,半点也瞧不出先前的那种病美人状态,可上官问夏还是很担忧。昨夜有好几次玉儿的呼吸都极其微弱…… 尽力过母妃的离世,上官问夏骤然间明白了死亡是一件怎样的事情,因此也不希望这个一直陪着自己的女孩在还没长大的时候,就昙花一现般的凋零了。 只是……上官问夏看了一眼沈自初,从五岁的时候就……她有些心疼墨玉,不敢再多说什么,以免勾起墨玉的情绪影响病情。但还是不由得想起半个月前的墨玉,那时候她还好好地,只是前几日开始虚弱,不愿意见人,好像,都是从带着他们兄妹进前殿看母妃之后才出现的…… 沈自初陪着墨玉吃了早饭,在一旁静静的守了墨玉许久,然后才被进来催了好几次的赤阳“带”走了。 墨玉静静的看着沈自初离去的背影,直到他离开屋子,这才收回了视线。 “右相,可真是兢兢业业的为主操劳……”上官问夏看着墨玉的眼神中不由得带上了一丝怨怪。 墨玉轻笑了一声,她朝上官问夏伸出了手,“问夏,过来。” 上官问夏身上所有的脾气都收了起来,她将手放到了墨玉的手心中,小心翼翼的引着她的手,半点也不愿意她受累,贴心的坐在了床边。 上官问夏将墨玉额前的一缕发丝拢到了耳后,“你就不生气?” 墨玉浅笑着,“我没事的,以往也不是没有过这样的情况,问夏你大惊小怪了。” “那可是你师父,你就这一个亲人!”上官问夏不赞成的瞪着墨玉。 “师父是右相啊,食君之禄忠君之事,这是应该的,不然,师父上哪里去寻上好的药材来给我治病?”墨玉拍了拍上官问夏的手,“你看见初春了吗?昨日我想吃一道菜,也不知道她做没做,到底是错过了……” 上官问夏听墨玉扯开了话题,也顺着墨玉的意思往下说,“昨日那丫头眼睛红红的,跟兔子似的,还在屋子里守了一晚上,好在你没发热,不然她能给你擦一晚上身子!今早右相来了,我就让人把她带下去休息了,没的你病没好,她反到倒下了,总之你这里还有我的人伺候。” 墨玉很感激上官问夏,她知道,这是一个骄傲的小姑娘,她从没打算从她的身上获得些什么。或许有过,但那都是出于身份的考虑,换成任何一个人,她都会这样做,选取对自己最有利的,换给对方需要的。 可是,她从未在一个人的身上,感受过这样纯粹的善意,没来由的善意。 是因为,她们是朋友吗? 墨玉看着上官问夏的眼神中带了一丝晦暗,左相最近的日子很不好过,不少左相一党的人都被右相查了。而那三个被右相“实名”提拔的青年才俊,也卯足了劲,要联合右相,将左相整下去,还朝堂一个“干净的”天空。 只是,这个天空,究竟是否干净,就不得而知了。 总而言之,墨玉有一种直觉,她笃定,杨世谦落马那一日,便是他们师徒离开长安的时候。 到那时……墨玉对上官问夏笑了笑,那就不必再和这个骄傲的小姑娘打交道了,有野心的人,从来都忌讳产生不该有的感情。 “这么看着我做什么?你不是还在想着那道菜吧?”上官问夏伸手,在墨玉的眼前晃了晃。 也罢,在走之前,她们还是好友的。 墨玉在引枕上蹭了蹭,像是一只睡饱了觉的小懒猫,“问夏,我实在想极了那道菜,嘴里淡的很,待会没能让初春给做了,悄悄的带进来,好不好?” 上官问夏微张着嘴,“你说什么?你都昏睡了一天一夜了,还想着那点口腹之欲?等等……” 上官问夏狐疑的看着墨玉,“你不是……你想吃荤腥?” 墨玉没有半点羞怯,她不像上官问夏,她不信佛,更加没有逝世的母妃需要守孝,她想吃什么,就该吃得到才对! “好问夏,我都陪了你这许久没吃肉了,人都见瘦了,保不齐就是这样病了的。我让初春做的菜,没肉,就是有点肉汁,你可别拦着我不许吃啊……”墨玉央求的眼神彻底俘虏了上官问夏的心,她看着墨玉这楚楚可怜的模样,心头的那一团气,就升不起来了。 “算了算了,你自己吃去吧,我让人给你守着门,你要是因为这一点荤腥死在护国寺里,那佛祖都能冤死!”上官问夏摆了摆手,没好气的说道。 墨玉咧开嘴笑了起来,伸手搂住了上官问夏的胳膊,“就知道问夏最好了!” 不过,墨玉这一时的嘴馋,到底还是没能得逞。 “今早才听说你病倒了,怎么就又病倒了?是谁招惹了你!” 啊!她的好友可不止一个呢…… 人还没到,声音倒是先从门外风风火火的跑了进来。尚寻香拉着卫幼蕊急匆匆的赶了进来,见到墨玉这脸色红润的模样,稍稍松了口气,皱着眉头上前问道:“你这是怎么了?” 卫幼蕊也是一脸的担忧,“昨夜公主传来消息,却偏偏只有这三言两语,城门又关着,咱们出不来,到今早才急急的出门,玉姐姐这是怎么了?可是有人给玉姐姐气受了?” 墨玉有些傻眼,她们这是……上哪听来的,怎么她一生病,就是有人给她上眼药了?她怎么不知道? 上官问夏冷笑一声,瞥了墨玉一眼,“瞧瞧,上回几次都是给人不舒服,都让人觉得你只有碰上人想对付你,才会装病!” 卫幼蕊一愣,她看了墨玉一眼,然后很明智的没有多问。 尚寻香眉头皱了起来,“这么说,不是有人招惹你了?你这回是真病?” “原来你们以为我是装的?”墨玉被逗乐了,“我这回是真病,洗澡着了凉,身子又乏得很,就这么病了,不是大事……” 墨玉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上官问夏打断了,“你还说没事,这都昏睡了一天一夜了,能叫没事?” 墨玉哑然无语,她这也不好和她们说她是去做什么了…… “你们以为我装病,还过来看我,我很欣慰,不愧是好朋友!”墨玉笑呵呵的对尚寻香和卫幼蕊竖起了一根大拇指。 “就算以为你是装的,也担心!”尚寻香对墨玉翻了个白眼,然后才收敛了脸上的情绪,担忧的坐在了床边,伸手去摸墨玉的额头,“来的时候看到右相的马车了,心想总是无事的,果然你一切安好……” 墨玉看到尚寻香微红的双眼,眨了眨眼,没有刚才的嬉皮笑脸了,她拍了拍尚寻香的手背,“又不是不知道我身子不好,干嘛做这个样子惹我伤心?” “你哪里会伤心,一个没心没肺的家伙!”尚寻香嗔怪的看了墨玉一眼。 “玉姐姐先下可还有何不适?”卫幼蕊也围了过来,眼中带着真切的忧色。 “放心,我没事,不用担心,等我好起来,咱们还能一道出去骑马呢!”墨玉笑道。 …… 墨玉这一病,还是没能瞒住人,随着昨夜上官问夏回城送信的人,与今日早上才离去的御医,很多人都知道了,右相家的玉姑娘又病了的消息。 齐国公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眉头狠狠的一皱,转头瞪着齐越,“你看你办的好事!没事瞪着人家做什么?不就是一个商户人家的儿子,你还非要巴巴的凑上去,还拉着人姑娘不放,非要说人家两个有什么关系,你怕是不知道那些上奏的言官最后如何了!” 齐越抿着嘴,他心中不服气,要说起来,他和墨玉也算是熟识了,就算算不上朋友,也大概晓得她是个什么样的人。 “她……不至于为了我,又装一次病……”齐越瘪着嘴,嘟嘟囔囔的说着,“保准是有别的人招惹了她……” “你说什么?!”齐国公听明白了齐越的话,他转过身来,看明白了齐越脸上的表情,“你将话说清楚了,这玉姑娘如何?” 齐越脖子一缩,吓得魂都快没了,前天的那一顿鞭子抽的现在还疼呢,他不敢说啊。 齐国公见状,双眉一立,伸手将那已经挂在墙上的鞭子取了下来,声音沉沉的说道:“你今日不说出个子丑寅卯来,老子今日就让你下不了床!” 这原本应该是一句很有歧义的话,但是放在齐国公身上,偏偏令人生出了丝丝寒意来。 伸头也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齐越深吸了一口气,也不帮墨玉保密了。但还是,下意识的缩了缩脖子,大半夜的往屋顶跑,还瞧见个翻墙越户的小姑娘就好奇的邀人家聊天,最后瞧见自家家丁追来,就让人家把自己带走了……这种事情,说出来也是个死吧…… “不说?”齐国公挑眉,脸上的阴霾又多了一层,衬的手上的鞭子也更加森寒了起来。 齐越打了个冷颤,双眼一闭,就将和墨玉结识,又几次巧遇的事情招了个干净。将话说完之后,齐越喘着气缩成了一团,半眼也不敢往上瞧,只直直的盯着那条鞭子,瞪了许久,发现这鞭子大约不会落下,才松了口气。 齐国公若有所思的看着齐越,他经历的多,想得也多,听自己孙子说了这事,也大约明白了,这个玉姑娘,实实在在的是一个小狐狸。就算比不上她那在朝堂上翻云覆雨的师父,也差不离了。 “能与沈自初联手的,我还没见过这样年轻的……”齐国公摸了摸自己的胡子,双眼眯了起来,“能想出这样多的鬼点子,往后长大了,也不是个好招惹的,估计要步那非兵真人的后路了……” 齐越稍稍松了口气,他偷眼瞧了自家爷爷,见他不打算折腾自己了,才微微松了口气,准备偷偷跑出去。 “站住!” 齐越的脚尖还没挪呢,就被齐国公叫住了,他苦着脸回过头来,“祖父……” “这回,大约不是装病,不过,长安城中眼珠子多,大约很快就会知道你招惹了人家玉姑娘,而她又恰好在这个时候病了,这盆水,你接了!”齐国公大手一挥,免了齐越的鞭子,然后又语不惊人死不休的说道:“你去库房寻一车人参送护国寺去,以免有人生事。” 正文 第210章 一个人情 墨玉被人欺负了,才会发病。 这是长安城中所有人公认的,墨玉发病的原由,她总是因为各种各样的人的招惹,“啪”的一下就病倒了,快要死了。 而这一次,也不例外,因为在传出玉姑娘病倒护国寺之后,齐国公府的小世子齐越备了一车人参,浩浩荡荡的往护国寺赶去了。 玉姑娘生病,长安城的人会送人参,这很品尝,可是往往也就送几盒或者几支,这样一车的,还是很少见的,毕竟……人参很贵。 有人讲上回墨玉在长安街上怒斥齐越挥金如土的话传了出来,原本已经渐渐消散的众神皆苦论,又被搬上台面讨论了起来。这一会,并不只是升斗小民在饭桌上的闲话了,更是大光荣们心头的一根刺。 又与右相交好的官员,纷纷感到不解,大家都是当官的,就是站在那些平头百姓之上,怎么他的徒弟却偏偏不同一些的。若是和那些贵女一般,做个戏,扮扮心善的女菩萨,或许还不会招到这样多人的反感。 沈自初听到这些话的时候,没有理会,只是他的眉头却皱了起来。 “主上,这些消息,不会是一般人放出去的。”赤阳皱着眉头,就算是他,也察觉到了一分不对劲。 沈自初摇头,“不要多管闲事,杨世谦那边的事情处理的如何?” 赤阳一顿,答道:“回主上,一切妥当,只是……这消息,大约不会是左相放出来的,他先下自顾还不暇……” 沈自初的眉头皱紧,“退下。” 赤阳还想说什么,但见到沈自初不愉的面色,还是忍了,默默的退了下去。 …… 墨玉听上官问夏描述外面送来的人参,面无表情的靠在床上,“这都是怎么了?把我当人参精了吗?” 上官问夏也觉得有些无语,这种莫名其妙的传闻究竟是从哪里传出来的,玉儿病了就要用人参药浴,也不知道怎么就传成这个模样的。 “人参摆着也好,你下回好用,只是不知道,这小世子,是如何招惹了你。”尚寻香轻笑了一声,摸着手上的帕子,扫了一眼站在禅房外的齐越,“我瞧着,小世子像是被打过一顿,齐国公府的家法可不是寻常人家可比的。” 墨玉哑然无语,她知道,齐越是给她背了锅,也不知道齐国公是怎么想的。她让齐越离他远一点,齐国公就干脆让齐越和自己“反目”,让齐越在外面的风传之中,人品再掉一个台阶,面上还和自己对上了。 墨玉想起之前她和齐越的一些争执,那个众生皆苦论……她大约知道齐国公打的什么主意了,让齐越站在百姓的对立面,将齐国公府彻底从朝堂摘出去,保存有生力量。而她墨玉,也完全的和齐越没了任何靠近的机会。 齐国公不亏是儒将,果然好算计! 只不过,这个民意,到底能不能顺着他走,还是个未知数。 她的那个众生皆苦论,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就算现在被炒热了,也只是炒冷饭,除非…… 墨玉猛地坐直了起来,她忽然想到一件可怕的事情。 “玉儿,你怎么了?”上官问夏诧异的看着忽然变了脸色的墨玉,担忧的问道:“你可是哪里不舒服了?” 墨玉白着脸,轻轻的摇了摇头,她怎么就忘了…… 那天她甩开墨衣卫,顺手杀了那个看到师母的册子的内侍,她将她刺伤第三名墨衣卫的笑道放在了内侍的身上,可是过后,却迟迟没有传出消息。 她不该这样大意的,那是皇宫,是皇帝的地盘,就算她没听到,也该想到的,那种可能,实在是太大了。 她当时这样做,就是为了引开皇帝的视线,顺便给师父找点麻烦。墨衣卫杀了皇宫中的一名内侍,又牵涉皇帝的安全问题,无论是谁,都会对墨玉使产生怀疑,更何况是本就小心眼的上官瑞恒。 她该想到的…… 墨玉闭上眼,揉了揉眉头。 尚寻香见墨玉这个样子,脸上带上了焦急之色,她是唯一见过墨玉濒死时模样的人,“玉儿,你是不是不舒服,我让人去请右相来好不好?” 卫幼蕊也关切的看来,“玉姐姐的脸色不是很好,先下不到正午,右相应该能抽出身来……” “不。”墨玉睁开眼,懒猪了想要着人去交沈自初的两个女孩,“我没事,就是忽然想到一件事。” “你想到什么了?”上官问夏和墨玉在皇宫中住了半个月,每日几乎就没有分开的时候,她对于墨玉时极为信任的。 “齐越突然过来赔礼,不可能只是因为前日我骂了他……”墨玉沉吟片刻,说道。 “你骂了小世子?”卫幼蕊睁大了眼睛,不敢置信的看着墨玉,在她脑中,这是极为不敬的,不说墨玉没有什么封诰,就算有,那也是齐国公府的小世子啊。 墨玉抿着嘴,对上三人惊讶的眼神。上官问夏其实还好,她是公主,看不惯就骂,也不是多大的事。尚寻香眨巴眨巴一双大眼睛,出乎意料的也没有觉得墨玉过分。她自己就是阁老的孙女,从小娇宠着长大,虽说不太敢直接招惹齐越这样的人,但也不会太把人当回事。 “没事,齐越和我关系还不错,就是有时候我看不惯他,他不至于放心上,我更不会放心上。”墨玉出言安慰了三人几句,然后继续说道:“能让齐国公将他赶出来,绝对是长安城的人都知道了这件事,那日我骂他时,虽说可能会有人知道,但是不至于闹这样大,我想,可能是那日在长安街上我和齐越的话,被有心人传了出来。” “是什么话?”上官问夏皱起眉头,有这样的事情,不可能没有人告诉她的。 尚寻香和卫幼蕊住在宫外,能听到一些风言风语,两人之间的眉头也皱紧了。 “可是……那,众生皆苦?”卫幼蕊咬着嘴唇,问道。 墨玉看了她一眼,点头,简单和和上官问夏描述了一下当时她说的话,接着道:“是,那时若是传出来,也不过是个笑话,可是先下连请都惊动了……” 齐国公不会做简单的事情,他那一府的人的性命都放在他的手上。贸贸然招惹右相不是明智之举,除非他确定皇帝对师父产生的怀疑。 墨玉苦笑一声,她先前在皇宫中摆的那一道,果然还是成了隐患。皇帝发现了,还忍了下来,他对师父产生了怀疑,在这个关头冒了出来。 师父对付杨世谦已经到了白热化的阶段,就算是她住在后宫陪上官问夏,也时常能听到前朝的动静。从那些宫人对自己越来越恭敬的态度,她知道,师父和皇帝所谋之事,很快就要实现了。 公良将军已经在打捞中住了许久了,杨世谦一直在保他,或许他也知道,公良将军一死,他也不远了。 而皇帝,却也因为这一桩事,对杨世谦彻底反感了。他也想除掉杨世谦了。 杨世谦在朝堂之上被皇帝驳斥了许久之后,终于又接到差事了,但是却只让他一人做,泰山压顶般的负累,让杨世谦垮了下来。皇后还心心念念的照顾着六皇子,是不是带着上官明去看皇帝。 皇帝每一次看着带了个上官明进来的皇后,都是意料之中的头疼,可她是皇后,他却不能不给她这个面子,只能虚与委蛇。而这心中压下的火,自然也只能朝杨世谦发出去了。 皇后能坐稳六宫宝座,绝不是个傻子,但是她却选了一步臭棋,如今就算回过神来,也只能捏着鼻子继续走下去了。而她的依仗,杨世谦,却被她越推越远。可她又不能丢下上官明,这是一只鸡肋,食之无味,弃之可惜。 皇帝将所有人都算计了进去,也包括她墨玉。齐国公利用了皇帝的小心思,将右相和他撕掳开了,他也就不必卷入什么夺嫡之争了,这是一步好棋。可是她师父,却被推到了最前面,等到杨世谦死了之后,下一个要开刀的,就是师父了。 能推动这样的风波,只有皇帝一个人了。只有他,才能,也才敢推动舆论,将邮箱摆在了百官的对立面。 墨玉有些焦躁,她从没感到这样的翻到,这样的无从下手。 这就是一个死局。 “玉儿,没事的,这风波过去就没人传了。”上官问夏安慰道。 墨玉轻笑了一声,你是公主,如何能知道我等的担忧?可是她不能将上官问夏的安慰摆在一旁不顾,到底还是个孩子。她转头看了一眼尚寻香和卫幼蕊,她们两个虽说有些不安,但还是没有产生什么异常的情绪,只是轻声的安慰着墨玉。 墨玉也没了聊天的兴致,懒懒的听她们说话。 三人说了一会,见墨玉不怎么搭腔,也渐渐的消停了下来。三人知道墨玉此时的心情不会好,这样的时候,还是让她好好养病的好,至于外头站着的那个。 “熨好好休息吧,我把齐越打发了。”上官问夏给墨玉掖了掖被子,说道。 墨玉皱眉,心思打了个转,齐国公府这次算是对不住她的,若是就这样认了,也太没面子了。墨玉拉住了上官问夏的手,对上了她关切的双眼,在心里啐了自己一口,然后小声的说道:“那日我骂齐越,骂的狠。他大约也气着,好歹也是个小世子,他这样面子上过不去大约也会不舒服……” “你理他舒不舒服,你都病了!”上官问夏不讲理起来的时候,很是不讲理。 “问夏,你帮我将他叫进来,我那日骂完他之后就负气走了,后来回想,心中有愧。齐越并没有和我吵嘴,只是听着我骂他,默默地认了,那些话放在任何人身上都不会好受,你帮我叫他进来,我与他好生道个歉……”墨玉拉着上官问夏的手,软软的说着。 上官问夏现在对墨玉没什么抵抗力,见墨玉这模样,下意识的就应了,可是当她回过神来,墨玉就已经笑眯了眼,甜甜的和她道谢了。 上官问夏的一股气闷在心头,瞪着眼睛看了墨玉叙旧,最后还是叹了口气,“好好好,我就是你玉姑娘的使唤婢女,我去给你将人叫进来!” 尚寻香和卫幼蕊对视了一眼,都感到不可思议。几个月前,八公主还不是这模样呢。玉姑娘/玉姐姐也不会撒娇,怎么先下却……两人看到了彼此眼中熊熊燃烧的八卦之心,然后拉着手跟着上官问夏出去了。 三人都知道墨玉好面子,也不进来听她和齐越道歉的声音,只是把齐越领到了禅房的屏风前,让他隔着屏风和墨玉说话。 “出门时,祖父就和我说,玉姑娘或许要和我说话,你倒是真找我了?”齐越还带着气,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说着。 墨玉抿着嘴笑了,她倒是能想象的出来,齐越此时的表情,一定很好看。可惜,隔了个屏风。 “齐越,上回的话,是我说的过了。”墨玉软和了语气,对他说道。 齐越挑眉,没有应声,不过那表情,倒是很受用,他想着:得让这小丫头多说几句好听的,不然他可不会轻易的松口! 墨玉没等到齐越的回答,也不在意,依照齐越的脾气,有了台阶下,就既往不咎了。齐国公教出来的孙子,她还是很信任的。虽说她也不喜欢齐国公这回的手段,但也是她先提醒齐国公在前的,让人顺手利用了一把,也只能认了。 毕竟,就算齐国公不利用,皇帝该怎么样还是会怎么样的。 “有句话,你要帮我带给齐国公。”墨玉没有如齐越的愿说好话给他听,直接说道:“你齐国公府欠我一个人情,这个人情,是要还的。” 这个人情,不是你说还就还了的,要我来决定你什么时候还才行! 齐越睁大了眼睛,他给她骂了,还送来一车人参,还是他齐国公府欠了他的人情?这是什么道理? 墨玉能想到齐越此时在想什么,接着说道:“你不懂没关系,回去告诉齐国公,他明白就是了,不许不说,我能知道的。” 正文 第211章 那些可能 “你什么意思?”齐越皱起眉头,看着墨玉,“玉姑娘,你到底要做什么?” 墨玉看着屏风后的人影,轻声的笑了,“齐越,你不懂,回去转告你爷爷,他能明白。” 齐越听着这明显是“哄小孩”的语气,烦躁的卷起了袖子,“沈玉,你把话给我说清楚了,什么懂不懂的!” 墨玉耸了耸肩,笑着看着他,没有出声。 齐越没有动饿到墨玉的回应,他的眉头皱的更紧了,抿着嘴,不虞的看着屏风后的墨玉,“你把话说清楚了!” 墨玉无奈的摇了摇头,“齐越,你确定不帮我传话?” 齐越一滞,他发现自己完全拿墨玉没办法,只能无力的垂着头,“沈月,我以为我们是朋友的……” 墨玉一怔,然后皱起了眉头,她坐直了,对屏风后的齐越说道:“我从没说过我们不是朋友。” 齐越抬起头,看着那道已经坐直了的身影,轻轻的笑了,“你个病秧子,还是好好躺着吧,下回可别赖在我身上了!我可不负责任!” 墨玉勾起嘴角,点头应道:“好,我争取不犯病了,下回绝不让你背锅!” 齐越将“背锅”两个字在嘴里咀嚼了一遍,低头笑了,“你个小屁孩,少凑热闹了,安心养病,少去招惹别人了。” 说罢,齐越也不说告辞,转身就走了。 见到齐越出来,上官问夏一愣,正打算和他说话,却没想到人家连一眼都不往这边瞧,昂首阔步的离开了。 “这个纨绔!”上官问夏气的跺脚,“下回见到他,我必定要让玉儿好生教训他一顿,还给这人道什么歉!” 卫幼蕊看着方才还阴着脸进去的齐越,先下连背影都蒙上了一层光泽,倒是不像相谈不欢的模样。尚寻香也察觉了,她转头看了一眼上官问夏,墨玉不在,这就是个傲娇的小公主,要顺着来。 “公主,玉儿说了那么一会话,许是口渴了,在哪买进去吧,方才的茶大约也凉了,玉儿在床上,够不着。” 上官问夏收回了看着齐越的视线,提着裙摆,我那个屋里走去了。 尚寻香和卫幼蕊在护国寺待了一个下午,她们没有留宿,赶在关城门之前回去了。墨玉看着坐在床边,偷偷摸摸从一旁的食盒之中拿出一个汤盅的上官问夏,不由得笑了。 “公主这是害怕了?”墨玉揶揄的笑道。 上官问夏的脸红了红,“这可是寺庙,哪里能吃这种东西,若不是为你,我才不会冒险!” 墨玉看着口不对心的上官问夏,很是严肃的应了声,“你对我可真好!” 上官问夏的脸又红了些,她将汤盅塞到了墨玉的手里,“你吃吧,我该去做功课了。” 墨玉看着上官问夏,轻笑了一声,没有拦她。目送着上官问夏出去,墨玉才将汤盅打开了,看着里面的一根野菜,轻轻的笑了,仰头将这一盅汤都喝完了,然后用帕子擦了擦嘴角。抬手,用内力将们观赏了,先开被子从床上跳了下来。 墨玉将头发打散了,仔细的检查另一边,没有发现白发,松了口气。她换了一身轻便的裙子,坐到了桌前,从随身的香囊之中拿出了炭笔和纸,简单的写了几句话,便走到了窗边。 吹响竹哨,青雪很快就从空中俯冲了下来。墨玉伸手摸了摸青雪的小脑袋,然后把纸条卷起,塞进了青雪脚上的竹筒之中,“送去给哥哥。” 目送青雪飞远,墨玉才转身回了床上。喉咙还有些疼,脑袋也晕乎乎的,不过一没有之前的不适了。到底是因为虚耗太多导致的风寒入体,用了血嗜之后,还能坚持一段时间,反倒是…… 墨玉担忧的看着窗外。青雪是海东青,能轻易捕捉到它的人不多。师父不会这么做,就算他产生了怀疑,也不会,这信要快些送到连城的手上,无论他现在在凤凰山如何,无论申子实还有多少东西没有传授给他的,他现在必须离开进入军营了。 沈自初已经被皇帝怀疑了,无论如何,皇帝都不会像以前那样相信他了。作为墨玉使的他,或许很快就会失了上心,然后失去这个位置。她还没有找到她的那个大师兄…… 师父势必是要将墨玉使的位置传给大师兄的,他从没有告诉过她很合有关墨玉使或者墨玉令的东西。这也意味着,她的这一步棋,很有可能就这样废了。按个从未谋面的大师兄,绝对不会像师父这样将她带在身边。 “师父,你的徒弟,应该都不是傻子吧……”墨玉喃喃自语着。 她有一个直觉,沈自初这次进长安,并不只是帮皇帝解决公良将军,只是一个公良将军,并不能让墨玉使亲自过来。而唯一的可能就是,这件事,和墨玉使的身份有关。沈自初年纪不小的,可是也不大,她不知道墨玉使是如何传承的,但是并不妨碍她看透一些事情。 沈自初对她的宠爱偏过了,原本不是多大的事情,但是他有前车之鉴。墨玉原本无法确定,但是在皇宫之中,却明白了,师母就是曾经皇帝和师父之间的一根刺。皇帝杀了师母,师父为了皇帝放弃了师母。 可是年纪大了,人总是会格外念旧的。她不止一次的从沈自初的眼神之中看到另一个人,她知道,那是她的那个同乡,也是她的师母。 皇帝又开始怀疑了,加上师母的那一桩公案,现在有多了一个让师父感到不舍的东西,这不是一把合格的刀子。或者说,依照师父的性子,他一旦有了关心的人,就很可能会为了这个人而做出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 她一直知道的,她也相信师父,所以她在利用她,在皇宫中,为了查清静妃的死因,她就利用了他一次。 师父帮了她,她却害的师父被皇帝怀疑了。 而师母的死因也浮出水面,皇帝一直藏着这个秘密,静妃死前,将这东西给了师父,师父知道了真相。就算早有猜测,可是在得知真相的那一刻,他必定是悲愤的。而现在,他的悲愤上,又加了一个人的分量,皇帝自然是会感到不安。 她有直觉,或许杨世谦一死,他们师徒俩,就能去大周朝各地遍访名医了。 墨玉轻叹了口气,这样也好,她的手段,还不足以完成她的目标,暂时避开也好。而她笑着要考虑的就是,师父,还能在皇帝的怀疑之下活多久。 或许皇帝不会杀了他,但是墨玉使这个位置……实在太重要了。 她要赶在师父还有一定行动力的时候,将连城安排好。他两年前拜了申子实为师,学习兵法谋略,治国之道。墨玉原本不像让他这样早就进入军营,他的能力还不够,会很辛苦。从底层爬上去,只能靠实力,还有他的手臂…… 墨玉闭上眼,她第一次开始后悔自己当时做的决定,这样的决定的确是最完美的,可她最终还是忘记了人心难测。墨玉使是皇帝最后的保障?呵,皇帝也是人,墨玉使也是人,人与人之间,哪来的完全信任? …… 墨玉穿了一身月白缠枝葡萄文饰长身绣圆领袍,逶迤拖地山茶灰底缎子湘裙撒在地上,身上披了一匹蜜合色斗笠羽缎蝉翼纱。乌云般的秀发,松松的挽了一个百合髻,斜插着白玉寿字一笔横胜,初春在她手上戴了一个赤金桂猴子雁杆的手镯,腰系宫黄色丝攒花结长穗腰封,上面挂着一个葱绿底绣着寿星翁牵梅花鹿图样的荷包,脚上穿的是同色乳烟缎攒珠的绣花鞋,员额不能还带着病色的脸庞,顿时就被这一套衣裙衬的明丽了起来。 墨玉也给初春好好的打扮了一番,选了一袭芥末绿色滚宽黛青领口对襟长衫,外披牙白底锦缎蝉翼纱,微风吹过,轻纱飞舞,整个人散发出淡淡的灵气。乌黑浓密的秀发被挽成一个简单的双丫髻,她亲手将一支清雅的赤金佛手提蓝的钗给初春戴上。 然后才满意的点了点头,带着初春除了护国寺,往山腰处的凉亭走去。 初春的身后是沈自初派来的墨衣卫,他们的手上拿着各色炊具,锅碗瓢盆应有尽有,还有手上提着的各种蔬果。衣裙木着脸严肃的墨衣卫手上拿着这种东西,莫名的让人觉得好笑。 初春先墨玉一步,进了凉亭,将石桌和石凳擦了一遍,然后才让墨玉进来。墨玉进了亭子就将身上的披风解了下来,墨衣卫沉默着将东西放在了一旁,迅速的装上了竹帘,然后站在亭子外候着了。 墨玉托着下巴看着山道,一旁的初春正将炉子升了起来,准备做一顿好食慰问一下墨玉半个多月没什么油水的肚子。 “今日才开荤,不要做的太油腻了,寻常即可,先烧一壶水,我口渴。”墨玉瞥见了远处缓步上来的人,抿嘴笑道。 来的是上官时和卫永康,墨玉原本以为卫永康回来述职之后就会离开了,却没想到还留在长安。她不信皇帝不知道,卫永康作为桑兰军的领将,长久的逗留在长安,绝对不是一件好事。而能让他做出这种举动的,就只有皇帝一个人了。 卫永康,大约是用来抑制某些人的一枚棋子。 如果目标是师父,皇帝不会用师父举荐的人。而先下皇帝用了卫永康,那就说明,皇帝和师父之间的信任危机,并不是那么严重,尚有缓和的机会? “前面是谁?竟然将这一个亭子都占了。”上官时的身旁依旧只带了一个人,卫永康的身边甚至什么人都没带,两个人就这样散步一般的走了上来。 卫永康看了一眼守在亭外的墨衣卫,眉头皱了起来,手按在了腰间的配刀上。 上官时见卫永康这个反应,也有些肃然,他看着亭子外守着的人,以及里面坐着的人影,皱起了眉头。 “四殿下是与卫将军一同出来游玩?” 帘子被初春掀起了,露出了坐在里面的墨玉。 墨玉的脸有些泛白,很符合她尚在病中的形象。此时的墨玉,正软软的靠在石桌上,一只手支着脑袋,袖子垂下,露出了一节皓白的手腕。眼睛微眯,倒像是画中正小憩醒来的仕女。 “玉姑娘如何在此?”上官时一愣,抬脚走了过来。 墨衣卫看了上官时一眼,没有阻拦。 墨玉瞥了一眼上官时身边的卫永康,“卫将军,我时常听幼蕊提起你。” 卫永康扫了一眼亭子外的墨衣卫,抿嘴跟了上来,和上官时站在亭外,他拱手,对墨玉行了一礼,“见过玉姑娘,还未感谢玉姑娘对舍妹的相助之恩。” 墨玉摆了摆手,下巴搁在了手背上,轻笑道:“我与幼蕊感情甚好,卫将军见外了。” 上官时见墨玉不理会自己,反倒和卫永康说话,心头不是很舒服,但还是出口问道:“听闻前几日玉姑娘病了,玉姑娘今日这脸色,也不像是病愈,怎么出来了?” 卫永康转头看了一眼上官时,没有说话,不着痕迹的退了一步。 “在庙里住了许久,半点荤腥也沾不得,实在嘴馋,带着婢女出来觅食。”墨玉眨了眨眼,视线在上官时和卫永康的身上徘徊着,无声的叹了口气。 “玉姑娘是病人,自然是需要补身子的。”上官时脸上带着笑,附和着墨玉的话。 “倒是没问四殿下,怎么与幼蕊兄长在一处?”墨玉歪着头,抬手倒了两杯白水,是以初春送出去,“山路难行,你们相比是口渴了,喝一杯水吧?” 上官时和卫永康自然的接了过来,将杯中的水喝了。 “与卫将军谈得来。”上官时十分官方的回复了墨玉的问题。 墨玉挑眉,笑道:“我还在病中,不便请两位进来一坐,你们既是出来游玩,也不要陪着我说话了,自去便是。” 两人含笑将杯子还给了初春,道了声谢,便转身离去了。 墨玉看着落在上官时身后半步的卫永康,摆手让人将竹帘放下了,又一个美好的女孩不属于这单纯的世界了…… 正文 第212章 殿下救命 沈自初来的时候,墨玉已经和初春备好了一桌酒菜了。 沈自初的脚步顿了顿,他嗅到了空中飘散的酒菜香气,神色有些怔松。但也只是一瞬,他就抬起了自己的叫,没有停顿的到了亭子前。 墨衣卫见沈自初来了,行了礼,便退下了。 初春掀起竹帘,请沈自初进来,然后老老实实的在墨玉的身旁布菜。 沈自初扫了一眼桌上的菜色,脸上带了一丝茫然,“这是……” 墨玉抬头看了一眼沈自初,亲自给她摆了碗筷,还添上了初春前几日酿的果酒,“先前在洗梧宫时偶然瞧见的菜式,许是贞静贵妃生前时吃过的。只是不知道,那录菜的册子为何放在库房久不见天日,玉儿问过公主后,便学了来,想着师父或许会喜欢吃。” 沈自初的嘴唇蠕动着,他猛地闭上了眼,再睁开的时候却不见方才的动容,只是默默的拿起筷子吃桌上的菜。 墨玉静静的看着沈自初的举动,在见到他把东坡肉吃下后眼中一闪而过的泪光,默默的低下了头。什么菜式册子都是假的,静妃上哪去找这些在后世才会出现的菜色? 而她,也不过是沾了那早已过世的师母的光罢了。那些跟在自己身后的墨衣卫不走,她就无法脱身去处理北堂家族的人。算着日子,长歌也该回来了,也不知道事情处理的如何,她不能再拖下去了。 师父不会轻易松口的,那么就只能采取迂回政策。借师母的手,让师父对她产生愧疚。皇帝就是因为他太过在意师母,这才会下决心除了师母。或许还有其他原因,但这绝对是最重要的原因,谁都不会容许自己的人心中并不将自己放在心上,哪怕是他的妻儿。 和师父住了这样长的时间,他的口味偏好自然也是清楚的,而现代的那些菜色,自然也是能琢磨出来,找到代替的…… “你师母……当初,也喜欢吃这些菜,只是她去的早,这些菜也就没能流传下来,倒是让你无意中又做了出来。”沈自初提着筷子,又夹了一筷子薄饼卷豆芽,里面还加了酸黄瓜和炸鸡,他的鼻子一酸,眼睛泛上了泪光。 墨玉心头一闷,虽说是逼不得已,但还是感到愧疚,她已经不是第一次利用师父达到自己的目的了。可是师父,却一如既往地关心着自己,她却步步将真心相待的师父踩在脚下…… “师母对师父可真好,这些美食,玉儿从未尝过呢。”墨玉笑着看着沈自初将在眼眶中打转的泪水咽下,递了一块素白的帕子过去,“师父先下还念着师母,若不是师母早逝,玉儿还能瞧见伉俪情深呢。” 沈自初一怔,他抬头看向墨玉,只见小徒弟忙着摆弄一个小炉子,上面放了白菜,也是那时时常吃的……他的心口一闷,自嘲的一笑,他这是在想什么?这怎么可能呢?她已经去了,就算再相像,也是不同的,他这小徒儿手段心性,绝不是一般人能比的。 “师父可觉得这干锅白菜好吃?玉儿觉得似乎还差了一些,比起册子上写的口感略不及,不过玉儿添了些蒜,吃着倒是香。”墨玉也夹了一筷子吃着,“玉儿觉得白菜还不错,还让初春做了一道醋溜白菜,师父再尝尝这个?” 沈自初一愣,他拿着帕子的手顿了顿。 “阿绪,可惜这个朝代没有卷心菜,不然我给你做干锅包菜……” “阿绪,我们那的女孩子和男孩是一样的,还有这绣花,我是学都学不来的,这种事情早就不是女孩子做的了,做好的裁缝可都是男的……” “阿绪,你若是在我那里,我还能带你去各种地方瞧瞧看看,比起这里好多了……” “阿绪……” 沈自初闭上了眼,就连手中的筷子掉了也没有发觉,他伸手扶着眉头,深吸了一口气,堪堪将心头的疼痛压下。 墨玉见状,暗自叹了口气。穿越女?呵。 从那个自由文明的社会来,就完全忘了这事一个怎样吃人不吐骨头的世界了。你以为的爱情,在这些古人的眼中,只是皇权下的一个调剂,仁义礼智信,你只是排在最末位罢了。可笑你居然没看清,白白被害了性命,而你的爱人却连怀念你,都要看人脸色。 墨玉垂下眼皮,这个世界上,哪有什么真爱,无非是在没有利益冲突之下得到的温暖罢了。若是遇到难处,这些“女人如衣服”男人,连半个自私的现代人都比不上。 “师父,你想师母了吗?”墨玉有些无措的看着沈自初。 “无事。”沈自初的声音有些喑哑,但还是如常的放下了手,拿起筷子默默的吃着,只是眼睛微红,明显是伤了心。 墨玉哑然,只觉得自己实在卑鄙,原本还想“提醒”的话,也说不出口了。 “你辛苦了。”吃完后,沈自初放下筷子,桌上大部分菜都是被他吃完的,面露怀念的看着的餐盘,“玉儿可有什么想要的?” 墨玉含笑着摇头,“师父喜欢就好,玉儿没有想要的。” 沈自初的手一顿,他叹了口气,“玉儿乖乖的在护国寺陪着八公主,等回府了,师父便辞官,带你去寻医,治好你身上的病。” 墨玉一怔,她没想到沈自初会突然说出他的安排,一时没了应对的法子。 师父……是发觉了吗? “为师来时,见到护国寺内外的护卫,为师给你的,想必是有些多余,免得让人觉得咱们瞧不起皇宫的护卫,为师还是带回去吧,只留两个给你。”沈自初抬头,看着墨玉,数的哦哦啊。 墨玉的心一紧,被发现了吗? “有什么想要的,和师父说就是,不必为难。”沈自初伸出手,拍了拍墨玉的小脑袋,带着往日常有的慈爱,“左相,做不长了,再等公良将军斩首之后,咱们师徒便一同去游历人间如何?” 墨玉的心渐渐沉了下来,她想,她明白了师父的意思。她不能再插手朝堂中的事了,计算她管了也没办法了,因为他们很快就要走了,师父不会让自己再有机会接触这些东西的。 墨玉没有露出任何的不快神情,只是乖巧的点了头,“那师父可要快些呀,前些日子玉儿见到了杨小姐,她很讨厌玉儿呢,就连公主的依仗也敢羞辱。” 沈自初点了点头,便将话题扯了开去,师徒两个闲聊了半个时辰。初春将桌上的餐盘都收拾了起来,送沈自初下了山。 墨衣卫又回来了,只不过只剩下亭外的两名,瞧着也没有先前那些难缠,若是自己要出门,还是拦不住她的。墨玉松了口气,只是一想到师父刚刚说的话,还是不由得皱眉。 “师父,你究竟知道了多少……”墨玉揉着眉头。 不可能是墨玉公主的身份,她当初带着连城乘白雪离开那片山,绝对不会有人能想到。是叶家的事?墨玉皱着眉头,微微摇头,不会,若是和长歌有关,师父必定会问询一二,而他既然没有问,那就说明,他对自己编造的经历没有用查出什么异常。 那么会是什么? 墨玉的闹钟忽然闪过一道金光,这是她自身最大的秘密,就连连城也只是一知半解…… 她的心再次被提了起来,她作为穿越者的身世,她是一个穿越者!虽说之前没有露出任何破绽,可是今日的这一桌菜,那些似是而非的“提点”之语,那些平日里相处的性子。 她从来都不是一个合格的古代人,她知道,师父也刊载眼里。以前还能用年纪小或者猎户之女山野小儿之类的理由掩盖过去,可是她这个怪脾气,那些人人平等的古怪观念,原本就是印入人心的,怎么都无法扭转的,这也是所有穿越者中最不同的印记。 墨玉闭上眼,轻叹了口气,大意了,她只想着自己作为墨玉该做什么,却忘了自己曾是上官玉…… 无论如何,师父没有将自己摆在明面上,他不会让人知道自己是什么人,所以他要带自己离开长安。这样也好,暂时避一避,她还太小,她的年纪太小,还无法参与那些太过高端的事务,若是贸然插手,反到会引人注目。 “煮一壶茶,我渴了。”墨玉松开了握紧的拳头,对初春说道。 初春道了声是,就开始煮茶了。 …… 没等墨玉喝上一口茶,山道上便匆匆忙忙的有人跑了上来。墨玉认得那人,是她放在清风明月楼的墨衣卫,清风明月楼有黎明朗五人之后,他待在笑红尘的时间就多了,是笑红尘出了什么事吗? “你急匆匆的过来,可是发生了什么事?”墨玉让初春掀开了帘子,皱着眉头问那名墨衣卫。 “回姑娘,是叶公子,叶公子行商回来,不知怎么的遇上了劫匪,重伤而归。”墨衣卫也顾不上礼不礼节的了,直接跑到了亭子前说道。 墨玉一震,还是……还是受了伤么? 墨玉的面色瞬间白了,初春有些担忧,伸手过去扶着墨玉不让她倒下。姑娘这几日身子还虚着。可是初春才扶住了墨玉,就感受到了墨玉的手在颤抖,紧紧的捏着自己的胳膊。 “他的伤可重?”墨玉压不住颤抖的声音,问道。 “中了十三刀,有一刀从腹中穿过,其余都在背上,怕还伤到了……骨头。随行的郎中用人参给叶公子吊着命……”墨衣卫不敢去看墨玉的脸色,低着头迅速的回答道。 墨玉只觉得头晕,她用力的咬了一口舌尖,“去,你去请师父,师父可在城中?” 墨衣卫为难的摇了摇头,“出城时,并未看见大人……” 墨玉的身子又是一晃,是了,师父想念师母,必定是去城外那家客栈去了,这时候必定追不上了…… 墨玉强撑着站起来,让初春扶着自己走出了亭子,“我们回护国寺,去求公主……”墨玉顿了顿,她想起方才进去的上官时,“还有四殿下,求他们请御医出来,再将上回齐越送来的那一车人参尽数送去笑红尘。” 墨玉的脚步一顿,她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齐越那一车人参,有一盒是用黑檀木盒子装着的,先将那一盒带回去,叶长歌若是今日死在笑红尘,我……” 墨玉深吸一口气,目光如铁,看向那名冷汗直流的墨衣卫,“你且去,叶长歌不能死!” “是,属下遵命!”墨衣卫连忙起身,去拿那盒人参救命去了。 只是在对上方才墨玉的那一双眼时,还是不由得被吓了一跳,心道:不愧是主上的关门弟子,果然……与主上极为相似。 墨玉下山时,没有乘马车,看着天色不错,带着初春徒步走下来的,而这时若还是十一路,没等上去见到上官问夏和上官时,这边浪费的时间,便能给长歌送行了。 墨玉推开了初春,面色肃穆,她将嘴里的甜腥咽下,然后轻身而起,朝护国寺而去。 初春站在原地,傻傻的看着墨玉“飘”去的背影,还有她身后跟着的那两名墨衣卫,顿时急了,“姑娘,你小心身子啊……” 上官时和卫永康已经出了护国寺,远远的就瞧见了面色苍白的墨玉。上官时皱起眉头,“这玉姑娘不是病了吗?怎么还在用武……” 卫永康眯起眼,看着远处朝这里而来的墨玉,“看这身形,摇摇欲坠……” 上官时一凛,凝神看去,然后就看到了墨玉的面纱上染上了淡淡的一层红色。方才见她的时候,面上带着的面纱还是白色的,就连绣花也无…… 上官时被吓了一跳,连忙迎了上去,“玉姑娘,你这般是为何……” 墨玉瞧见了上官时和卫永康,只道凑巧,连忙控制住身子,落了下来,双腿一软,便跪在了地上,她抬头,正与上官时诧异的双眼对上,却也顾不上面子,拉着上官时的衣摆急匆匆的说道:“四殿下救命……” 正文 第213章 你不能死 上官时原本以为是墨玉为她自己求救,毕竟都吐了血,这样急匆匆的赶过来。 却没想到,竟是为一个商户之子。 “你……你居然不顾己身。拖着病体,为那一个贱籍之人向本殿提此……”上官时皱着眉头,没有说完,他看着跪在自己身前的墨玉,“你这样骄傲的人,竟然也会为人低头?” 上官时神色复杂的看着墨玉,伸手抓着墨玉的胳膊,还算轻柔的将她拉了起来。左右看了一眼,除了墨玉使很厚追来的两个护卫,他没瞧见墨玉身边跟着的小丫鬟,皱着眉头扶着虚弱的,吐着血的墨玉站着。 “恐怕还要劳烦卫将军跑一趟太医署,请一位善外伤的御医去医治玉姑娘的好友,顺道,再请上回为玉姑娘瞧病的那位御医过来护国寺一趟,她瞧着不是很好的样子……” 卫永康看了一眼墨玉,点了点头,“请殿下与玉姑娘放心,臣这就动身。” “等等。”墨玉任由上官时扶着自己,叫住了卫永康,“还请卫将军将两位御医都请过去,我放心不下这位友人,必是要去瞧上一瞧的。” 上官时皱眉,怕拖延时间,也没有多说什么,摆手让卫永康赶紧去了,然后才爱转过头看着墨玉,“从未见玉姑娘这模样,想必那叶公子也是一位妙人了。” “殿下不要说这样的话,我与长歌只是好友。”墨玉看着上官时扶着自己的手,实在没有力气,若是让上官时不要扶着自己,想必下一刻又倒下了。 面纱上的血迹散发着淡淡的幽香,墨玉咬紧牙关,鼻炎吸了口气,“还未与公主说过,劳烦殿下了。” 上官时看了墨玉一眼,没有说话,扶着她的手臂转身往护国寺走去,走了没几步,那刚刚被他指使回去的内侍便交了两个僧人抬着滑竿出来了。 墨玉软软的坐在了滑竿上,又走了没几步,就看见了匆忙跑出来的上官问夏。 “怎么方才还好好的说要请你师父吃饭,先下却这样回来了?右相大人呢?到底怎么回事?”上官问夏目中的担忧十分浓重,她走到了墨玉的身旁,看到了墨玉面纱上的血迹,倒吸了口气,“你这回是真吐血了?” 上官时诧异的转头看了上官问夏一眼,若有所思的摸了摸下巴。 墨玉只觉得浑身都难受的很,尤其是胸口火辣辣的疼。她紧握着滑竿上的扶手,偏头去瞧上官问夏,“公主,我怕是得回城一趟,长歌受了重伤,我不放心他。” “这个时候了,你怎么还想着旁人!”上官问夏气的跺脚,看着不争气的墨玉只觉得心疼,“你都吐血了,这必定是顶顶严重的事,我去请人将右相找来,你就在寺中养病!” 上官时闻言,微微挑眉,稍一想,就明白了上官问夏这话的意思,他打量了墨玉一眼,心想:这小娘子倒是乖觉,原先那轰动长安城的人参药浴,竟然都是做戏? “师父出城了,卫永康卫将军已经去太医署请御医过去了,我让他将上回给我瞧病的御医一同请过去了,不耽搁时间。”墨玉连说话,都透着一分虚弱。 上官时和上官问夏虽是兄妹,但平日却没有太多话讲,而此时,却十分默契的对视了一眼,眼中尽是无奈。 “让御医现在过来这里,反倒耽误时间,我先下就回城吧,长歌那边,我实在担忧。”墨玉对两人说道。 外国文学无奈的叹了口气,“算了,你也别折腾了,我让人将你的马车送来,你这样回去再出来,没的费事。” “多谢公主。”墨玉对上官问夏一笑。 …… 马车很快就送来了,墨玉被送上了车,上官时也要回去,正好上官问夏就托上官时护送着墨玉回城去。 “玉姑娘,与叶公子感情甚笃?”上官时转过头,看着半靠在软垫上的墨玉,问道。 墨玉挑眉,看向上官时,人家帮了自己,再像上回那样不客气,她点了点头,“我与长歌,是认识多年的好友。” 上官时一顿,然后“噗”的一声笑了出来,“你才多大,就认识多年了?” “我五岁的时候就认识长歌了,也的确可以算得上‘多年’了。”墨玉浅浅一笑,并没有理会上官时的取笑。 上官时收齐了笑容,好奇的打量着墨玉,“上回我以为你的病情是真的很重,右相都告假几次了,今日才知道,你原来在蒙人呢。” 墨玉对上上官时戏谑的眼神,顿时无语,耸了耸肩,道:“四殿下若是想顺顺利利的与幼蕊定亲,最好还是不要招惹我的好。” “你……你怎么知道?”上官时一愣,随即笑了起来,“是了,你们是贵州年后又,想必也是听说了的。我半个月前与皇后娘娘提了此事,只是贞静贵妃去的急,没来得及将此事落实……” 墨玉默然,原来那时候就有这个苗头了,卫幼蕊是知道,还是不知道呢?她竟然没有说。墨玉轻笑了一声,其实早就知道的,她的性子软乎,却也不是个傻子,这种还没盖棺定论的事情,这么好随意拿出来说。 “四殿下最好还是等琴师落定之后再论其他,否则,我怕影响幼蕊声誉。”墨玉“好心”的提醒道。 上官时和卫幼蕊定亲的事情,想必自己是等不到了,贞静贵妃的葬礼这样隆重,说明皇帝是重视的。而上官时只是个皇子,又没到结婚的年纪,定个亲而已,卫幼蕊也不是多抢手的官家小姐,大约会等到明年吧。 上官时脸上的笑容一收,面容肃静,对墨玉拱了拱手,“多谢玉姑娘提醒。” 墨玉扫了一眼上官时,摆摆手,“殿下不必谢,互帮互助而已。” 上官时与卫幼蕊定亲究竟是为了什么,墨玉大约能猜到一二。但是她也不愿意掺和这件事,卫幼蕊又哥哥做主,在往上还有叔叔婶婶,怎么都轮不到自己。 至于上官时,他想要和卫永康亲近,娶了他惟一的妹子,自然也不会亏待卫幼蕊,在这个权利的世界中,这样的关系才是最牢靠的。无关乎情爱,只谈价值,就是最有坚固的结盟。只是这卫永康居然就这样投靠了上官时,也不知道是想要夺个从龙之功还是无心与此了。 墨玉觉得有些头疼,也不想这些东西了,总之这桩亲事她也不能插手,就顺其自然吧。 墨玉没有什么话要和上官时说,上官时也没什么话和墨玉讲,两个人就这样沉默了下来。墨玉觉得胸口发闷,咽下了嘴里的血,默默的催动蛊王开始修复身体中的损伤。只是那流失的生命力,还是没办法拿回来了,这一次对北堂家族不能失手,否则便是尸首异地的下场了。 上官时看着墨玉,她的睫毛长长的,像是一把小刷子,方才上车前,她还带着那染血的面纱,他进来后却已经换了新的了,也不知道那块旧的在哪里。上官时找了一圈没找到,也不在意这些,许是嫌脏丢了,倒是面纱外的这双闭着的眼睛,瞧着却很是好看,让人对面纱下的脸感到心痒…… 上官时不至于做出什么“掀起你的盖头来”之类的举动,只是这一路上,都一直在瞧着墨玉的眼睛,心理琢磨着,有这样一双眼睛,想必面纱下的面貌也不会太差,只是不知道那个以面纱遮面是因为毁容的传闻是真是假了。 因为车上坐着上官时,马车如成都时候,根本不用接受检查,直接就放行了。很快就到了笑红尘门前。 上官时抬头看了一眼牌匾,“笑红尘?这个名字倒是有趣。” “是长歌买下的歌舞坊,四殿下怕是不便进去。”墨玉带了帷帽,站在马车前,对身旁的上官时说道。 上官时挑眉,转头看了一眼笑红尘,“倒是从未来过这样的地方,况且玉姑娘一单身女子贸然进去也不好,还是本殿陪着吧,也免得有人说三道四。” 墨玉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和你一起才会让人说三道四吧,她一个人就这么进去,到时候离开了长安,还有谁去传这个闲话。更何况,也没有人会摆到自己面前说,倒是和你一起进去,反倒有人会凑上来问东问西的。 “陛下最是重视殿下们的名声了,这样的地方,轻易来不得。”墨玉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上官时,你若是还想干些什么,最好还是回去的好。 上官时顿了顿,转头看了一眼墨玉,轻笑一声,“玉姑娘为本殿考虑的极是,既如此,我便告辞了。” 墨玉对上官时行了一礼,目送他离开,然后匆匆的推门进了笑红尘。 “姑娘……”才一进门,就看到了端着药碗的小桃,她双眼含泪,“姑娘,叶公子,叶公子怕是……” 墨玉的脚步一顿,抿着嘴让初春将门关上了,大步朝里面走去,“长歌在哪里?” “在楼上住着,姑娘这边走。”牡丹将一盆水端了下来,和小桃手上的药碗换了换,引着墨玉往上走去。 “御医来了没有?”墨玉提着裙角,强忍着胸口的不适,跟着牡丹快步往上走着。 “还没有……”牡丹有些诧异,但还是迅速的回答了墨玉的话。 们才一推开,墨玉就瞧见了躺在床上的叶长歌。叶长歌依旧穿着那一身白衣,只是那白衣下不断渗透出来的血水,更显得骇人。 墨玉急急的跑了过去,抿着嘴看着床上躺着的叶长歌。他原本长得就白白瘦瘦的,这一伤,脸上更是血色尽失,那原本精瘦的身材,倒是生生的让缠在他身上的纱布显得壮了些。只是却让人更觉得他此刻“不好”。 墨玉喘着气,呆呆的站在他床前,猛地伸手抓过了一遍大夫模样的人,“你是大夫?长歌他如何了?可有生命危险?” 大夫原本以为只是个小姑娘,却不想如此厉害,被吓了一跳,嗫喏的说道:“本就是吊着命回来的……” “滚!”墨玉一把甩开了大夫,转身怒目看向墨衣卫,“去,找御医,我要他们马上出现在我面前!” “是!”墨衣卫心下一凛,立马转身去办事了。 墨玉喘着气,胸口更难受了,她想要和叶长歌说说话,可是他却昏迷不醒。墨玉的鼻子一酸,差点流下泪来。 忽然想起了什么,墨玉的眼中充满了希望,连呼吸也平缓了些,她朝牡丹伸出手,“这是参汤?把它给我,人都出去。” 门口站了一群各色衣衫的女子,她们的眼中都充满了担忧。 牡丹看了一眼床上的叶长歌,无声叹了口气,默默退了出去。她站在门口,摆了摆手,“让姑娘陪陪公子吧。” 有些胆子小的甚至哭了出来,任由眼泪在脸上爬着,却也不敢哭出声音,生怕惊到了里面的墨玉。刚刚刚墨玉的那一副神情,真的吓到众人了。 将女孩们送了下去,牡丹和站在门口的小桃对视了一眼,眼中也充满了哀伤。在她们的印象之中,姑娘最开心的时候,莫过于是和叶公子聊天时了。却不想…… “他们告诉我,你带去的人一个都没活下来……”墨玉将碗中的参汤一饮而尽。 “他们说,只剩下一个忠心的管事,用一辆驴车将你拖回来的,而他在到笑红尘门口之后也死了……”墨玉放下碗,拿出了怀中的鱼肠剑。 “长歌,你或者回来了,那我就不允许你死!”墨玉定定的看着叶长歌,用鱼肠剑割开了手腕。 血液顿时就涌了出来,不像是之前受的伤,现在流的很慢,大约是它也知道自己失血太多会死吧。 “你要好好地活着知道吗?”墨玉在方才的伤口上,又用力的划了一刀,血液流出的速度更快了。 蛊王飞了出来,在墨玉的面前打着转,貌似在阻拦她这种自杀的行为。墨玉无视了蛊王,冷冷的注视着手腕上的血落入瓷碗中。 正文 第214章 血肉为引 血液渐渐的将瓷碗装满了,墨玉收回了手,蛊王马上就飞到了手腕的伤口处,将那些血液尽数舔舐干净了,然后兢兢业业的开始修复伤口。 御医赶来的时候,墨玉已经将碗里的血喂叶长歌喝完了,剩下的也让蛊王都吃掉了,只是她却晕乎乎的趴在了床边。 “姑娘,姑娘你开开门,御医来了。”初春在门外急的要死,却怎么也不见墨玉来开门。 “姑娘来时时病发了?”之前为墨玉诊脉的御医皱着眉头问道。 “是,姑娘急着回寺,用了轻功,吐了血……”初春的脸色苍白的厉害。 那御医的脸色大变,也顾不上门开没开了,转头就对一直守在一旁的墨衣卫喊道:“玉姑娘这是气血逆流,这时怕是已经晕厥了……” 墨衣卫闻言也不敢放任,抬脚就将们踹开了。众人匆忙进来,就瞧见了墨玉坐在床边,脑袋搁在了叶长歌的手旁,晕了过去。 “快,将玉姑娘抬出去,还有参汤吗?快些去拿来——” “这少年郎似是吐了血,快将他衣裳脱了,拿剪刀来……” “快快快,着人去找右相……” “不许去……”墨玉的手猛地攥紧了抱着自己的墨衣卫,她缓缓睁开了眼,“不许去找我师父,我歇歇就好,听到没有?” 墨衣卫被墨玉凶狠的眼神吓了一跳,犹豫了片刻,却不想墨玉制住了他的命门。 “你若不答应,我今日在此便杀了你,我一动手,怕是这条小命也就交代了。”墨玉狞笑着威胁道。 墨衣卫抿着嘴,不敢退出去找沈自初,抱着墨玉到了隔壁的屋子,小心的将其放下。小桃端来了参汤,托起了墨玉的脖子,手微微的一颤。 墨玉瞥了她一眼。 小桃马上收了心,小心的将碗递到了墨玉的唇边,声音中却带着哭腔:“姑娘慢些喝……” 墨玉垂眸,将那一碗参汤喝了下去,然后被小桃放回了床上,闭着眼,让御医诊脉。 御医松了口气,若是墨玉真的晕过去,怕是回天乏力。看着情况,还有力气威胁人要他的命,想必还能支撑下去。御医才翻开墨玉的手,就瞧见了手腕上那道不浅的伤口,倒吸了一口凉气,惊诧望向紧闭着眼的墨玉。 …… “听说了吗?叶家那个少当家的,差点就死了。”酒楼中正有人聊起前几日笑红尘的一桩事。 几名布衣男子在一旁坐下,叫了一些酒菜,便侧耳听着这边的动静。 “嗨,你是不知道,住在那个歌舞坊呢,叫什么笑红尘的。那日我路过,听了一耳朵,那声,那曲,绝了!可惜人不开门,否则我非得进去赏几个银子不可!”说话的那人将手中的酒一口闷了,摸着下巴笑着,“那唱歌的歌姬,想必样貌也差不了。” “几个月前这歌舞坊不是大肆收拢头牌名妓?我还当是要开一个新的,却未曾想,入了这这差点丢了命的小郎君的房。”有人叹息。 另一桌有人讥讽:“这叶家倒也有意思,前些年是老子重病,遍寻名医,好不容易碰上了右相这唯一的女弟子玉姑娘,给救活了。却不想,今日这独子茶点死在了女人肚皮上。” 最先开口说话的人却皱起了眉头,“不是说这笑红尘不卖身?” “哪有歌舞坊不做这皮肉生意的?”有人嗤笑一声,“你看那少当家,前些日子在那笑红尘住了多久。” “不是说是在养伤?被山匪给劫了吗?听说血里呼啦的被人拖回来的。” “才进城,不去他叶家在长安置办的房子,偏偏去这歌舞坊?受伤许是真的,不过有多重,就不得而知了。你瞧他笑着这样,约莫是伤了根,还不好好将养……”有人替叶长歌叹了口气,“少年郎啊,年轻气盛,血气方刚的,那等地方去养伤,怎能受得住?摆叫人摄了精魂去……” 与他同桌的人颔首,“要我说,这叶氏一家子都会做生意。” “也不想想这叶氏有多少银钱,那可是首富,连皇家的国库都比不上!”有人竖起了大拇指吹嘘着,“我大舅子就是他账房上的活计,那可谓是日进斗金!” “说起这个,叶家不是用半数家产寻名医吗?这右相的弟子,不是将人给救回来了,可得了这半数家产?”有人好奇的打听着。 “没听说,那叶家往日的商铺,也依旧是姓着叶的,许是没给。人家不给了,你总不好上去抢,怎么说也是这样的出身,就当行善事了。”方才那日摇着头喝了一口酒。 “这么说起来,这叶家到好似赚了?只不过这背信弃义,怕是往后生意不好做了吧?”有个小聪明的插话道。 那人放下酒杯,哈哈笑着:“说你心眼小,你就是蠢。那救人的玉姑娘是个小娘子,得救的叶老爷还有个儿子,若是将这小娘子娶了,这家产不还是在自己这边?” “右相能同意?”问话的那人瞪大了眼珠子,一副不敢置信的模样。 他身后有个醉鬼,闻言嘿嘿笑了起来,反手一拍这人的肩膀,“兄弟,告诉你吧,这玉姑娘,还真同意了。她还在护国寺陪着八公主为已逝的贞静贵妃守灵,还抱病在身,听了这少当家出事,匆匆忙忙的就赶了过来。右相如何能拦得住这爱徒?” “什么?”那人的眼睛瞪的更大了,“这玉姑娘不是一病就要用那三百年的人参泡澡的?这样还敢跑出去?不要命了?” “啧啧啧,不知道了吧,那玉姑娘日日用这人参泡澡,就快泡成人参精了,那人参中的精华全进了她体内。”那醉鬼将这桌上的酒壶拿了起来,往自己嘴里灌去,接着说道:“听闻,那玉姑娘还请了公主和皇子,将那御医提溜了过来呢!” “她竟有这样大的本事?提溜了过来?”周遭的人都睁大了眼睛。 “咱们自是不敢想,可她就是这样做了。想必,那小郎君,是风姿卓越了……”醉鬼怪笑了一声,压低声音说道:“听说,这玉姑娘,将身上浸了人参药性的血喂给了这小郎君,硬生生将人从鬼门关拉了回来,而这玉姑娘,也又再次病倒了。” “这回,那些高门大户可又送人参去了?”有人睁大了眼睛问道,这一年,长安城送人参去芙蓉园的故事可是数不胜数。 “这哪里好摆在明面上来?”醉鬼摇着手指,一副“不可说”的模样,“也不想想,这等事情,怎好说出来,那玉姑娘不要脸面了吗?那些权贵,也得看看右相的脸面不是?” “嘶——这么说,也不定是真的了?”有人质疑。 “傻啊!”与他同桌的那人敲了他一个爆栗子,“必是真的!那边可是右相,叶家不肯给家产,右相能同意?” 那人摸了摸被敲的脑袋,嘿嘿的笑了笑,“说的是,说的是。” “这玉姑娘,我瞧着也是个好的,怎么就瞧上了这等人家?”有人叹息道。 周遭沉默,“玉姑娘,为我们说过话啊……” 有人叹了口气,“往后,别瞎传了,没的让人家姑娘没了脸面……” “是是是……来来来,喝酒,喝酒……” 几名黑袍人对视了一眼,将银子丢在了桌上,转身便走了。 …… “已经是第五家酒楼了,说法几乎一致,莫非这叶长歌并非是引咱们来的幕后之人?”一名黑袍人说道。 “不,总觉得不对劲,黎明朗他们几人的踪迹竟然就此消失了,他们不可能有这样的本事。若是周朝中的官员,不会让我们追到这一程度,那叶长歌……去笑红尘走一趟。” 墨玉坐在笑红尘二楼,那日她用了血嗜,取了城中酒楼后老鼠的性命,好在还能坚持几日,只不过,身子却也不能如先前那般自由走动了,几步下来,总是觉得虚。 叶长歌躺在床上,看着坐在窗前的墨玉,勾了勾唇,“你不回护国寺,日日在这里陪着我,我倒是觉得有些惶恐了……” 叶长歌那日晕过去了,醒来已经是第三日的事情了。他睁眼的时候,墨玉正去喝药了,还是牡丹告诉他,这个最硬的小姑娘,用自己的血肉做了药引子,希望自己能活下来。 “你这几日都这样看着我,不觉得眼睛酸?”墨玉转过头,对上了叶长歌含笑的眼睛,觉得有些莫名其妙。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虽说我不觉得喂了我你的血我就能好转,但也还是觉得有愧于你。”叶长歌对墨玉笑了笑,原本苍白如雪的嘴唇,也恢复了一些血色,只是面色瞧着还是苍白的很。 “长歌,我说过很多次了,你是因为我才受了伤,我自然是不能让你就这样死了的。”墨玉总觉得古人这些怪脾气不好,什么身体发肤受之父母,那现代的那些献血者都是不孝子了? “好,你说什么都对。”叶长歌温和的看着墨玉,淡淡的笑着。 “你这几日奇怪的很。”墨玉转过头,继续看着窗外的风景,“长歌,你不要那么奇怪的笑,你明明身上的伤还痛,笑什么?” “好,我不笑,你可要吃红枣糕?”叶长歌伸手将床边的一盘红枣糕端起了,朝墨玉遥遥的递去。 墨玉正要转头去拿,目光之中却猛地撞进了几个身影。 他们穿着黑袍,身量相等,头上戴着斗笠,让人瞧不出样貌。街上明明摩肩接踵,却不见有人靠肩他们。那些百姓,都不自觉的离的这一行人远了些,这是人的本能。 “长歌,我等到他们了!”墨玉勾起嘴角,看着他们缓步来到了笑红尘门前,然后慢慢的走到了隔壁的清风明月楼。 “让人将黎明朗五人带过来?”叶长歌问道。 墨玉摇头,“不必,让他们先躲着,过几日,我若是一切顺利,再让他们回去清风明月楼。等着吧,那几人,很快就会出来的。” 墨玉没有说错,她在窗口只做了版主想的功夫,那几个黑袍人就出来了。而那周身散发的戾气,却是怎么也压不住了。 “他们竟然真的在此!”有人低声骂道。 “这酒楼的后院与隔壁的歌舞坊相连,主家必定是同一人!” 领头人沉吟片刻,咧嘴笑了,“清风明月楼是那右相弟子名下的产业,笑红尘却是叶氏少当家的,这倒是有趣!” “这样……那幕后之人,会是谁?沈自初?” 领头人摇头,“若是周朝右相,必定不会用这般拙劣的把戏引我们前来。黎明朗既然若是投入了沈自初门下,也不至于还在外开酒楼,这幕后之人……必定是这两个店主之一!” “这么说,是那叶长歌了?他叶氏还真敢?”有人怒道。 领头人摇了摇头,“不,不会是他。叶氏还不至于自食其言,只为了半数家产,将诚信丢了,那才是最蠢的做法。况且,沈自初这样清高的人,能容忍自己的徒弟给人骗了去?” “莫非是那娇滴滴的小娘子?”有人惊疑不定的问道,“听说那是个病秧子……” “别忘了,咱们也有个病秧子,病秧子,休养的多,心思自然也多,那心上的窟窿眼,可是比风华的岩石都要密。”领头人冷笑一声,“沈自初的徒弟,能是寻常人?” 这话倒是让众人都赞成了,那个比狐狸还要狡猾的任务,从他上位之后,他们就已经能觉察到不适了,偏人家还就没对金国下手,就是膈应着你不舒服,又不能怎样动手。 墨玉托着下巴,脑袋搁在窗台上,睁着一双大眼睛,看着下面在角落商讨事情的黑袍人,叹了口气,“我原以为是多厉害的人物,结果我瞧了这半天,没让人发觉……” 叶长歌抿嘴笑了,“那你可要请他们进来喝茶?” 墨玉摇头,“他们怕是不敢,还是我讲茶水送到他们的手上吧。” 话音才落,墨玉就抬手倒了一杯茶,将茶杯拿起,朝那领头的黑袍人弹了过去。 正文 第215章 摆阵 领头人瞳孔微缩,抬起手,将朝他面门袭来的茶杯捏住了。 墨玉微微挑眉,与街对面的黑袍人对视一眼,颔首微笑。她拿起自己的茶杯,举了举,虽然没有任何挑衅的神情,可这动作却充满了嚣张的意味。 领头人扯了扯嘴角,仰头将手中茶杯中的茶水喝完了,“正主出现了。” 墨玉放下茶杯,与他们点了点头,然后起身离开了窗边。 “怎么了?”叶长歌还坐在床上,乍然之间看到墨玉这动作,被吓了一跳,“你将那汉白玉杯丢下去了?” “再赔你一套更好的。”墨玉伸手拍了拍叶长歌的肩膀,“我回护国寺了,好不容易把他们等来,我得去做些准备,过几天八公主回宫之后,我再来看你。” 叶长歌有些担忧的看着墨玉,伸手拉住了她的袖子,“你的病还没好……” 墨玉转过身,笑着拍了拍他的手,“放心,我没事,只是几个人而已。” 叶长歌顺从的松开了手,但还是担忧的看着墨玉,“你要小心……” 这几日长安城中,对于她住在笑红尘的传闻闹得沸沸扬扬,甚至沈自初也派人来问了。墨玉找了个借口敷衍了过去,只说到时候自己从护国寺出来,那这个传言就能消弭于耳了。沈自初没有反对,只是默认了墨玉的做法,只是他还是有些生气的。 墨玉没有走前门,她让人将马车驾到了后门,直接上了车。 …… 领头人抬头,正好瞧见一个年岁不大的小娘子坐在笑红尘的二楼,那个窗口开的隐蔽,寻常人不会轻易注意到这扇窗。而他们也是如此,这样的窗棂设计,也只在皇宫之类的地方才能用到,却没想到会出现在一个小小的歌舞坊。 手中的汉白玉杯被捏的粉碎,他冷笑一声,见那身着鹅黄色襦裙的面纱小娘子起身离开了,也绕到了后门准备去堵墨玉了。 “能这样做,必定是想引我们过去,她大约就是那玉姑娘了。也不知道沈自初的这个嫡传弟子是个什么样的小狐狸,跟上去瞧瞧。”领头人打了个手势,连同暗处的人一并往后街走去了。 墨玉靠在马车内,手指轻轻的敲着桌面,她没让初春跟着,留下她在笑红尘照料叶长歌的起居。不是不放心小桃和牡丹,只是不希望他们多接触,笑红尘还有其他的安排,不能与叶长歌牵扯过多。 墨玉病倒之后,上官问夏倒是送了两个宫人过来伺候墨玉,墨玉也默认了,此时正好带着这两个宫人回去,到时候,还能找她们给自己打个掩护。 墨玉给自己倒了一杯茶,静静的饮着。心念一动,她便感知到了不远处跟上来的黑袍人。 唇角微勾,墨玉放下了茶杯,沉声说道,“去第东大街的点心铺子,我要买些点心带回去。” 赶车的是墨衣卫,他也没有多问,直接调转了马头,我那个人多的地方走去。 墨玉掀起车帘,在转弯时,瞥了一眼后方来不及躲避的几名黑袍人,淡淡一笑。 领头人神色一凛,顿时觉得不好,“她发现我们了?” 那些如被施了定身咒一般的黑袍人也纷纷傻眼,他们是北堂家族调教了十数年才放出来的刺客,居然这般轻易的就被发觉了?隔了大半条街,这路中间还有零散的路人! 领头人深吸了一口气,目光之中带上了一丝担忧,“对方是在为我们隐藏行迹,那驾车的人功夫不浅,却没能先一步发现我们。是沈自初的人,这小娘皮行事,没有让她师父知道!” 众人沉默,但还是决定跟上去瞧瞧。 …… 墨玉坐在马车中没有出去,若是那北堂家族派出来的是一群傻子,她出去的时候就把她杀了可怎么办?虽说他们的目的是为了找黎明朗,但也不得不防。 “姑娘要买什么糕点?”随行的另一名墨衣卫问道。 墨玉偏头了一会,“公主喜欢这家的荷花糕,与桂花糕,这两样多买些,另外你看着买吧,新出炉的糕点也带一些回去,我爱吃新鲜的。” “是。”墨衣卫拱手,转身进了糕点铺子。 墨玉含笑,掀起了帘子,看着一旁的卖糖人的小摊。想了想,将一串铜钱递给了候在一旁的宫人,“让那小贩做两个糖人,一个女孩,一个兔子,要精致些,用帕子包了拿回来,别沾了灰。” 宫人捧了钱便去买了,墨玉似是无意的转过头,扫了一眼那边已经脱下了黑袍的领头人,轻轻一笑,眼中透着的笑意,遥遥的送到了领头人的眼中。 墨衣卫很快就将糕点买好了,买糖人的宫人也将糖人送进了马车。墨玉敲了敲车壁,马车随后便离开了东大街,往城外而去。 那捏糖人的小贩还没将那串铜钱焐热,便被领头人用换碎银的法子,连同他摊上的的部分铜钱一并拿了回去。 他没有跟上墨玉的马车,她身边跟着的两名墨衣卫不是一般人物,他不能冒险。而据他观察,这位玉姑娘也是在防着这两个护卫的。甚至连那马车外的两个丫鬟也不算多亲和。 “是个天煞孤星?师父防着,身边的护卫丫鬟都防着。”几人到了一旁的暗巷,有人嗤笑道。 “能做出这样的事,能是天煞孤星?”领头人皱起眉头,“怕是上位久了,便成了冷心冷肝的人物,这般大的孩童,手段这样多。” “听说貌丑无颜之人,心思深沉,这位玉姑娘,莫不是……”有人嘿嘿笑着问道。 领头人摇了摇头,没有答话,手上的铜钱翻动着,然后他找到了不同之处。 这一串铜钱是给多了的,并没有拆开,所以就是这玉姑娘早先就安排好的。他仔细的将一枚枚铜钱辨认了果然,然后发现了上面刻着的宝号并不相同,甚至有一定规律。 “是家里的暗号……”有人发现了这一处不同寻常,“夜班三更,月下林侧。多出了六枚铜钱,是在东南方?” 领头人皱着眉头,看着手中的这串铜钱,觉得有些好笑:“那五人,竟是未投靠沈自初,反倒是投入了他那十岁弟子之下?” 这实在是不同寻常之处,作为北堂家族培养出的人,总有着自己的骄傲。他们不曾投靠大周朝,或许是因为异国之人不能有好下场,但也不能否认他们的自傲。 而至于,他们没有投靠沈自初,却投向这个小女孩,这就是一件耐人深思的事情了。 从先前的情报来看,他们在五年前就已经有人护着了,以至于家中不少人都以为他们或许是死在了某个地方。受了这样重的伤,又疲于奔波,就算将追兵都杀死了,也没有多大的精力去寻找安全的地方了。 “当时,只有主子不信,还着人继续找着。原以为或许是周朝将人藏起来了,可过了一年,都不见周朝有什么动静,主子的布置全部白废了。当初还以为是他们是真死了,或是念着旧情,却不想,是因为拜了新主子,当时就该掘地三尺,也要将这几人找出来才是!” 领头人深吸了一口气,“去见这玉姑娘,她手上有了咱们的把柄,必定不会轻易放手,也不知道那无人究竟是直接拜了沈自初足下,还是半路改投了这玉姑娘……” 领头人是不信他们半路改投新主子的弟子的,可是更不信是直接拜在一个五岁小姑娘的面前。五年前,她才多大,竟然能让北堂家族培养出来的人投到她足下? “要不要,先与家中修书一封?”有人提议。 领头人沉思片刻,摇头,“不要,今晚与她会面,事后必定还要再与主子交代此间事情,到时在一并禀告吧。” “可是,若是对方,将我们都……”方才提议的人有些犹豫。 “她连她师父的人都瞒着,就连她身边伺候的丫鬟都冷淡的很,必定有所图。匆忙送信回去,若是事情有变,那信却也收不回来了。她今夜为取信于我们,必定会独身前往,又是在城外树林旁,倒是不必担心脱身之计。”领头人沉吟片刻,说道。 …… 墨玉乘着马车,打了个盹,醒来时,已经到了那片树林了。 “停车。” 马车停了下来,墨衣卫疑惑的转过身,拱手道:“姑娘可有何吩咐?” “天色还早,今日的晚霞倒是不错,将车上的桌椅拿下来,我在此处走一走。”墨玉将两只玉瓶拿在手上,小心的收进了袖子里,抬手先开了车帘。 墨衣卫没有什么异议,检查了一圈,没发现什么异样,便给墨玉摆了桌椅出来。 墨玉让一个宫人将早先买的点心拿出来,将新出炉的和上官问夏喜欢吃的留在车上,自己用手帕包了一些,领着人在四周散起了步。 另一名宫人被留在桌前煮茶了,上官问夏送来的人不差,这茶虽然没有初春煮的好,但也算上品了,比她自己留下的宫人都要高上一筹。 墨玉让身旁的这名宫人捧着点心跟在自己身后,她转过身,见到那两名墨衣卫一个紧跟在自己身后,一个守在桌前,微微皱眉,“你站远些,这里一眼望到边,没什么危险。” 身后的这名墨衣卫迟疑的片刻,转头看了一眼那站在桌前的墨衣卫,然后点头退了几步,缀在后头跟着墨玉。 墨玉也不理会他,从宫人手上拿了一块糕点,放进了自己的嘴里,一下一下嚼着。时不时停下来站一会,没一会就又继续往前走了。 墨玉先前病的重,前些日子还在床上躺着,这几日才能起身走几步。今日倒是精神不错,几个随行的人也不愿意打搅她的兴致,见她时不时停下来站着,也只以为她是身子不舒服,歇歇罢了。 墨玉将蛊虫一只一只放出去,每停的一下,都在脚底暗自布了个小小阵法。她转头望了一眼西边的夕阳,轻轻一笑,指着东边方的一朵小花,“那朵花好看,咱们去采下来,带回去装瓶。” 领着人过去,墨玉亲手将花采了下来,拿在手上打量着,然后笑着点了点头,“果然不错,再寻几朵好看的,还要那些含苞待放的,这样才养的长久。公主瞧见了,心中能欢喜些。” 宫人深以为然,想着玉姑娘在病中还念着自己家主子,心中倒是对这个在歌舞坊暂住数日养病不归的女孩弱了一些怜惜。那日御医就说了,这病许是还会时常发作,甚至频率更甚。御医走时,还感慨着“命途多舛”,想必玉姑娘,真的是薄命之人吧。 墨玉也不理会身边跟着的人心里是怎么想的,就是在草地上随性的走着,顺手将阵法布置了下去。这个阵法,是她前年在摘星楼中的一本书上瞧见的。原本没有多在意,她可不觉得自己还能是什么天才,学一点阵法,就能做将军了。 可是当师父瞧见这本书的时候,却沉默了片刻。 墨玉没问什么,但是仔细的研究了一下,然后又找出了一些兵书,这才确定这只写了一个阵法册子,就是失传已久的北斗七星阵。 原本墨玉真的只是把这本书当成江湖骗子坑人的“神作”,毕竟这个名字,实在是太“玄幻”了。 而当她看到了上面的一行铅笔字,就下意识的信了这个阵法。 上面只写了一句话,像是留言——“阿绪阿绪,你什么时候才肯摆这个阵法给我瞧?就算只是捉一只兔子也好!” 这句话的后面还带着一个笑脸,只有两弯眼睛和一弯嘴巴的那种。是师母留下的书。 墨玉信了,同为穿越者的她,同是从网络小说火爆时穿越过来的人,如果前辈都信了这个阵法,那么她自然也是信的。 这个阵法要摆阵眼和阵旗,她直接跳过了这一步骤,直接将嗜血蛊用作了阵旗,倒时她亲自带着蛊王做阵眼,摆一个血嗜大阵,必要北堂家族的人有来无回。 正文 第216章 月下会面 墨玉将阵法布置好之后太阳刚落山,闭眼感受了一下,没有发觉有什么错,这才打算回护国寺。 “姑娘,天色快黑了。”墨衣卫环顾四周,提醒道。 墨玉点了点头,将身后宫人手上的糕点吃了,便坐着马车回去了。 上官问夏几日没见墨玉,又听说她这边又犯了病,嘴上起了一片燎泡,就连夜间也无法安眠,只在今日听说墨玉要回来的消息,这才稍稍睡了一个时辰。 墨玉的马车才到了山门前,上官问夏就听说了消息,连忙换了衣裳,就领着人出去接了。 “去取一件披风来,山上凉,那丫头可别又伤风了。”上官问夏出门前支使着宫人拿了不少东西,这才入秋,就连暖手的炉子都已经备好了。 墨玉下了马车,看着这领着人浩浩荡荡朝自己奔来的上官问夏,顿时无语。 “你这又是做什么呢?好端端的,弄的那么兴师动众,我不就是回去养了个病嘛。”墨玉伸手捏住了上官问夏朝自己伸出的爪子,安抚的摸了摸,“你这是想我了?” 上官问夏白了她一眼,也不应话,亲自从宫人的手上去了披风披在了墨玉的身上,“山上凉,你病还没好,小心又重了。” 墨玉轻笑一声,也不拒绝上官问夏的好意,默默的接受了,只是她却瞧见了上官问夏眼底的乌青。到底还是个孩子,从没经历过生死之事,母亲乍死,却偏偏和自己的亲生父亲有关,那高高在上的嫡母也脱不得干系,若不是从小长在皇宫,也不知道先下还能不能这般淡定。 自己陪了她这样多天,又除了不少注意,将洗梧宫一众宫人都约束好了,也难怪她偏信自己。 “是我累的你又病了,你且在寺中多住几日,也不叫你陪着,我日日与你一同吃个饭,便安心了。”上官问夏拉着墨玉的手,牵着她往先前住着的禅房去。 墨玉轻揉着上官问夏的头,看着她那头上起了毛躁的小碎发,淡淡的笑了,“我给你带了糕点,还有两个糖人,一个是个女娃娃,还有一个是兔子,都给你好不好?” 上官问夏一顿,眼泪就涌上了眼眶,只觉得墨玉在母妃死了之后,承担起了那一部分属于母亲的感情,她吸了吸鼻子,拿额头在墨玉的肩头上蹭了蹭,“怎么都给我?你自己也不拿一个,快叫人带回去放好,我让人给你煮了药膳,你吃些?” “我家小八也会关心人了呐!”墨玉伸出手指,刮了一下上官问夏的鼻子,微笑着搂着上官问夏往前走去,“让人去将药膳端来我房里,再多拿一只空碗,也给公主吃一些,这几日都瘦了不少。” 上官问夏带来的人都是这一月中忠心跟着的,对于墨玉也是格外的尊敬。尤其是墨玉在洗梧宫使的那些手段,明明没做什么特别的事情,却让人觉得不得不畏惧。那是静妃在世时也不曾得到过的。 墨玉和上官问夏吃了药膳,就坐在床上说起了悄悄话。 墨玉不喜欢药膳的那一股子怪味,但也不得不认命吃下,毕竟今天晚上还有大事要干,能多补一点是一点。只不过之前为了打掩护买的糕点,倒是派上用场了,两个人就捧着糕点,有一搭没一搭聊了起来。 “我听说,你和那个……叶长歌,嗯?”上官问夏的眼中带着一丝狡黠,冲墨玉眨了眨眼。 “我以为你知道的呢。”墨玉喝了一口茶,慢悠悠的说道:“长歌与我是好友,这次他来长安,也主要是为了看我的,若不是去行商,怎么会转进长安城?也是我带累他了,自然是要去瞧一瞧的。” “你我这样的身份,原是不该与这样的商户交友的。”上官问夏叹了口气,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玉儿,我倒是觉得你这般才是最好,爱与谁好就与谁好,不喜欢谁了,就自顾自的给那人下面子。” 墨玉读懂了上官问夏语中的艳羡,无奈的叹了口气,“公主也是可以的,你是公主,是陛下的女儿,贞静贵妃虽然去了,但你还有一个同胞哥哥在,只要你不失了圣心,不会有任何人敢与你为难!” 上官问夏转过头,看着墨玉叹了口气,“原本母妃在时,我不懂这些,先下你与我说起来,我却觉得心中难受,那时我最瞧不起那些魅惑的妃嫔,先下却……” 墨玉皱起眉头,厉声呵斥道:“公主,你是上官问夏,你姓上官。这是天底下最为尊崇的姓氏了,你有一个天底下最厉害的父亲,何必与那等争宠之人一慨而论?贞静贵妃去世前,又何曾争宠,你贵为公主,如何将那些人与自己相提并论?” 上官问夏愣愣的看着墨玉,她忽然觉得,或许玉儿来做这个公主,能比她更合适…… 上官问夏看着手中捏着的糕点,“你是说,我只要做自己便够了?” “你只需知道,你作为一个公主不该做什么便是了。你是陛下的女儿,还是最受宠的女儿,贞静贵妃逝世后尤甚,你大可将那些不喜欢的人面子尽落了,但你需得知道你依靠的是陛下,你不能逆着陛下来!”墨玉压低了声音,与上官问夏提醒道。 她能说的都已经说了,甚至都有些逾钜了。上官问夏不是个傻子,她当然能听懂的。她只是一个公主,不会碍着谁的事,唯一的可能也只是上官明,但他现在装傻的事情还没有被揭露,那就不会有人为难她。 “玉儿……”上官问夏将脸搁在了墨玉的肩头,靠了许久,然后才深吸一口气,对墨玉露出了一个笑容,“这次回宫,你怕是不能与我一同回去了,你要教我。” 墨玉含笑,伸手拍了拍上官问夏的手,“放心,你我是好友,我自然不会坐视不管。只不过我先下有些累了,方才有吃了个肚饱,公主可否容玉儿歇息片刻?” 上官问夏一怔,她到好似从未见过墨玉这般撒娇的模样,顿时觉得新奇,好生打量了一番,然后才大手一挥,“你睡吧,我不叫人吵你,你饿了便传话让人去做些东西吃,我让厨子候着呢!” 墨玉含笑应了,目送上官问夏离去,然后默默的叹了口气。 这个小公主也是可怜,手上又没有什么厉害的人手可以用。若不是这样,那静妃也不会让这龙凤胎之中的哥哥装傻了,这本也是逐鹿帝位中强势的一员,不承宠还圣眷不歇的后妃,放在任何一个超嗲,都是一位人物。 墨玉没有为上官问夏多考虑什么,只要维持着现在的局面不变,废后不易,那么沾了嫡子之名的上官明和没有多少权势的皇后就是天然的盟友。而唐氏一族,必定不会舍弃这对“母子”,就算只是暗中协助,也能让他们的日子不会那么难过。 至于上官问夏,她完全不担心这个小傻子。皇帝就是喜欢这种有什么说什么,又不蠢的女儿,只要她自己不做不该做的事情,长长久久的保持皇帝的宠爱不是难事。更何况,皇帝心虚,他杀了静妃,自然会善待她留下的儿女,这也是静妃没有多做安排的的原因。 至于,师母的册子为什么会交给自己…… 墨玉想了许久,总觉得静妃与沈自初两人之间如何都是见不到面的,自己也只是做了一个传信的鸽子。 但是为什么选中了自己? 墨玉不觉得这种随便找一个靠谱的宫人就能办成的事情要自己动手,大约还是因着师父的原因吧。她希望师父能照拂一番她的儿女。看师父对师母的情谊,他是会做的。 可是,作为皇帝不留宿的宠妃,她不可能不都能皇帝的心思。 一个后妃,托墨玉使照顾自己的孩子。用的信物还是皇帝害死墨玉使爱妻的证物,如果皇帝知道了……不,他大约已经知道了,否则静妃也不会死。 她要挑拨皇帝和墨玉使之间的信任?她打算做什么? 墨玉如何也想不通了,只能暂时归咎于古人的……诚信?她和师母是手帕交,为了师母元怪了自己的丈夫…… 啊……头好痛,这都是一笔师母乱账? 前辈啊前辈,我都做了我师母了,师父那点聪明你就没学到吗? 墨玉是不信她那个师母半点也没察觉师父的身份,可是她居然就这样陷了进去,或许还将自己的来处都说了出来。这个傻子,怕不是个中学生吧,这种东西是随便能说的吗?不说古人忠君爱国,视女人如衣服,也该从电视上那点家庭伦理剧里面看懂男人都不是个好东西吧。 虽然觉得人家傻,但是如丝如灯灭,墨玉又许多东西都找不到头绪,师父又不愿意和她多说师母的事情,只能自己摸索着了。 到底已经是过去的事了,墨玉还是没有太放在心上,慢慢的从师父那边找出蛛丝马迹罢了。原本以为这次来长安不会有太大的收获,倒是没想到得知了这样一桩旧事,也算不枉此行了。 …… 北堂家族这厢来的人决定有些不放心,为保险起见,还是将长安城之中的人手着急了起来,一并往城外去了。 等到时辰一到,一行人就骑着马往山下的树林而去了。 墨玉早就避开了墨衣卫的视线,从护国寺翻墙跑了出来,一路施展轻功,在约定的时间之前,到了她布阵之处。 墨玉闭上眼,静静的感受着四周蛊虫传来的讯号,微微一笑。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古代的空气好,她总觉得穿越过来之后,她的蛊术精进了不少。以前在现代的时候,她最多只能操控一些小虫子,而或许是经历了险境太多,她现在居然能熟练的将那些祖上传下来的阵法施展出来,也不用担心反噬。 主要,还是因为万蛊入舍吧,这具身体,若是放在越氏一族,大约已经成了她那父王养蛊的容器了吧。夺了蛊王嫁接在连城的身上不是多大的难事,只要切断了她和蛊王之间的联系,凭借着连城和自己身上的血缘关系,这不是太难的事情,只要肯花心思去做。 似乎是感受到了墨玉的想法,蛊王忽的冒了出来,慌乱的在墨玉的面前打着转。 “知道了知道了,你我是一同过来的,我怎么会抛下你呢?若是没了你,我就没有用武之地,必定成了一个容器。而连城,则会变成一个傀儡……”墨玉嘲讽的一笑,那个父王,控制欲最强了。 她承了连城的情,自然要保他得到所有他想要的,而不是那个便宜爹。 北堂家族的人来时,只见到月下背对着他们静立着的一个小小身影。 身穿一袭轻纱白底的宫装,外披绣银线羽纱面烟纱,在月光下闪着淡淡的银光。微风吹过,轻纱飞舞,整个人散发出淡淡灵气,像是要飞仙一般。头发散开,落在肩头,随风轻轻的飘着,只是那原本应该乌黑亮丽的长发,却夹杂了丝丝白色。 “那就是……玉姑娘?”有人不解的问道。 “看背影,只是一个小伙子,怎么头上竟生这样多的白发?”有人诧异。 也有人轻蔑,“不是说是个病秧子吗?瞧这模样,连头发都养不好了,可不就是要死了吗?” 这人是北堂家族安插在长安城人手,他一开口,手下的人也纷纷应和:“说的是,也许是惦记着咱们主子早些年得的药材,想要用那五人来换吧。” 说着,众人便起了一点轻视的心思。 墨玉察觉到身后有人来了,缓缓的转过身。她肤色白,在月光下更加显的白皙,只是配上那没有血色的嘴唇,加上那散着点点银光的披帛,与缀在眉间的一点妖冶朱砂,那被封吹乱的长发是不是打在脸上,连带着缕缕银发,却显得邪气。 “几位来的迟了,我在这里站了许久,露水都湿了裙角鞋袜。”墨玉抿着嘴,对来人笑道。 正文 第217章 再无法自欺 “几位来的迟了,我在这里站了许久,露水都湿了裙角鞋袜。” 这话说的像是在爱撒娇,配上墨玉那一脸软萌的小标签,也的确像是在撒娇,如果不是她唇色尽失,眉心却有一点妖异的红。 “玉姑娘?”领头人往前一步走,目光沉沉的看着她。 墨玉的嘴角往上翘起,“我拖着病体,可不是站着与你们喊话的,过来说话。” 领头人眉头皱了起来,看着墨玉已经脱在一旁的鞋袜,只觉得今天晚上哪哪都不正常,却又说不出诡异之处在哪里。 “玉姑娘找我们前来,可有话要说?”到底还是个孩子,能有多大的能耐,就算会点武,有能造出什么事来? 墨玉见领头人领着一众人慢慢的朝自己围过来,也不觉得慌乱,只是头上那白发却好像越来越多了,“自是有话要说的,你们不是也有话要问我吗?” 领头人皱眉,“玉姑娘,你引我等前来,想必也是知道我们所为何事吧。” 墨玉耸了耸肩,见到他们已经进了自己的阵法之中,也不打算诓骗他们了,“都说翻拍死于花朵,所以,我是不会给你们解惑的,好好的去吧,我会给你们烧纸钱的。” “你说什么?”领头人下意识的握紧了手中的兵刃,警惕的望向四周,“他们只有五人……” “你在说什么呢?”墨玉含笑望着领头人,“我答应了人的事情,自然会做到的,今日只有我一人来见你们……” 墨玉的话还没说完,她的脖子上就架上了一把刀,她顺着刀身望去,白日没见过,“内侍北堂家族放在我大周朝的探子?” 那人冷笑一声,威胁道:“玉姑娘,你最好乖乖听话,将那五人交出来,还能留你一具全尸。” “嗯,我好害怕呢!”墨玉嘴角上的笑容愈加灿烂。 那人皱起眉头,看向完全没有露出应有表情的墨玉,“你笑什么?” “笑你……即将成为我秀发的养分啊……”墨玉邪邪一笑,手腕翻转,握住了他持刀的手,“不要挣扎,越挣扎死的越慢。” “就这点子力气?”那人嘲讽的一笑,手下正要用力,那被握住的手背是哪个却骤然一麻,整个人浑身僵硬了,“你……毒……” 原本还想呵斥这人行事鲁莽的领头人面色一凛,横刀指向墨玉,“交出……呃……” 原本林子旁只有堪堪长到脚背的青草,被这柔和的月光一照,更显得欣欣向荣。而当墨玉出手的那一刻,似乎连月光的颜色都变了,整个空间扭曲了起来,四周的风从不同的方向卷了起来。 墨玉的裙角被扬了起来,露出一双白的透明的小脚。草叶上沾着的露珠纷纷坠了下来,落在脚背上,激起一片鸡皮疙瘩。 墨玉缩了缩肩膀,眉头微皱,她看着自己面前的这人,“我有些冷了,你不要挣扎了,乖乖去死好不好?” 月明之夜,这点诡异,也能被消除。可是放在这一片阵法之中,却只觉得诡异,远处的那些草根本不动,好像……只有这方寸之间才有这狂风。 那个被墨玉抓住了手的人终于慌了,他看着如同被失了定身咒的同伴,眼中充满了恐惧。他望向墨玉的眼神之中,也多了一分惊恐,然后他便墨玉的眼中看到了迅速衰老的自己,他想要将自己的手抽回来,却怎么也动不了。 “我很累,你不要挑战我的耐心。”墨玉半闭着眼,这是从未施展过的血嗜大阵,由北斗七星阵演变而来。墨玉从未演练过,也不知道它的功效,只知道此阵法的编排结合道教一元、两仪、三才、四相、五行、六合、七星、八卦、九宫的流变规律,以阵法对敌形成包围。 墨玉用蛊虫替换了布阵的的阵眼,将原本十一人才能启动的北斗七星阵,换成了她一人就能操控的血嗜大阵,却没想到,居然会出现这样飞沙走石的场景。虽然诧异,但是墨玉也如愿的暂时控制住了这些人。 血嗜夺取他人的生命力为己用,那些死牢之中的人受尽折磨,当然只剩下吊着的一口气了,而这些健康的人则不同了。墨玉感受着那一股温和的力量从手心缓缓流入身体,还夹杂着一丝陌生的内力。 “你……你是什么人?” 就算再傻,也能发现此时的墨玉展露出的东西,绝对不是沈自初能教出来的。那个自诩正人君子的读书人,在朝堂之上做了任何事都可以证明他是个书生,可是这样诡异的东西,绝对不可能是那人能摆弄出来的。 墨玉眉心中的那一点妖红愈发的鲜艳,就像是凝聚了许久的血珠,愈发的逼真了起来。 那人依旧在挣扎着,墨玉原本就对这个阵法不是多放心,这一来,便不耐烦了起来,直接将他的手折断了。那人连惨叫都不带有,直接晕死了过去,还没等墨玉将他最后的那点生命力吸收完毕,就自己死了。 墨玉看着手中折断的手,以及依旧僵硬的站在原地的黑袍人。她皱了皱眉头,伸手松了桎梏。那人没了墨玉的支撑,直接倒在了地上,软软的瘫成了一团。 领头人的眼珠子瞪的极大,却什么声音也发不出来,只死死的盯着墨玉,却猛地吓了一跳。 墨玉转过身,她从领头人的眼中看到自己的头发恢复了黑色。 墨玉伸出手,捞了一把放在眼前,仔细的瞧着,脸上露出了一抹笑意,“果然有用,比起死囚,还是需要新鲜的活人。” 领头人一颤,他的瞳孔缩成了针尖,惊诧万分的看着墨玉,着,究竟是什么妖物? 墨玉抬起头,将手中的又发放开,任由周身的风吹着。而那些妖冶的发丝在月光下,却硬硬的透着白光。 “我站在阵眼不能动,不能亲自为你们送行了。”墨玉对几人抱歉的一笑。 领头人微微松了口气,颤着声说道:“玉姑娘,可还有什么吩咐?” “自然是有的。”墨玉歪着头,对他们笑了笑,笑容很是天真无邪,可她那依旧没有什么血色的嘴唇,与眉心愈发红艳的朱砂,却显得整个人妖邪非常。 “我请诸位好生上路,只叹无法亲自动手,要委屈诸位义士了,能作为我续命的牲畜,我会牢牢记住各位大恩的。”说罢,墨玉还行了一个万福礼,只是依旧未变的,是她所站的位置。 领头人咬牙,只知道今日自己恐怕是不能善了了,早知方才就应该将此间消息传回,怕是日后,这小女子,还要引家中的人过来寻死。 “玉姑娘,擅夺人命,有伤天和。”领头人想多拖一点时间,那沈自初派了人跟着这小妖女,小妖女不敢让沈自初知晓她的手段,只要等到那些护卫到来,他们就算入了周朝的牢狱,也比不明不白死在这小妖女手下的好。 我本来就应该是个死人了,还怕什么天罚吗?上天既然让我成了越墨玉,我自然要做好我的本职工作,才算对的起这一世万花! “我知你打的什么主意。”墨玉扯了扯嘴角,将手轻轻一抬,她的手心便出现了一只悬浮着的金色禅虫。 领头人心中一个咯噔,只道天要亡我,他的胸口不断起伏,双眼只神色莫名的看着墨玉,“你是,越氏一族的墨玉公主?” 他还想问更多,比如:“你是墨玉公主,为什么现在还活着,还拜了沈自初为师?”又比如:“多方线报,你已经死了,你是怎么逃出来的?”再比如:“越王世子,在哪里?” “有人能认出我的蛊王,也不算死不瞑目。”墨玉嘴角微勾,将蛊王放了出去。 蛊王才一离开掌心,便到了墨玉的头顶,翅膀扇动,仿佛在跳巫祝之舞,诡异而妖美,而他们的四周,也渐渐有红色的蛊虫从草丛之中浮了起来,与那蛊王的动作几位相似,都以同一频率跳着那只属于蛊虫的舞蹈。 “安心的去吧,你们的尸体,我会好生照顾的。”墨玉垂下眼眸。 这一瞬间那在空中的蛊虫的动作骤然一顿,而那些人却像是在体内藏了一枚炸弹一般,“噗”的一声,炸了开来。 墨玉周身的风愈发的用力了,几乎要将墨玉整个人卷起来抛到天上一般,而那些被炸开的血肉,也都被风带着盘旋在墨玉的身旁。 像是水中的漩涡,墨玉站在最平静的漩涡底部,那四周卷起的是红色的水流,带着淡淡的腥味,从蛊虫的身边绕过,全部汇集到了墨玉的身边。 像是有什么东西硬生生的要压入自己的体内,墨玉不断的深吸着气,努力的放松自己,身上的白衣也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尽数染红了,但却丝毫不觉得潮湿,干燥的比方才起了风将露珠吹到身上时还要舒适。 墨玉的皮肤愈发白了,白的几乎能看到皮下流淌的血液,那原本应该是青色的血管也变得红艳艳的诡异。 不知道多了多久,环绕在墨玉周身的血水渐渐淡去了,风也慢慢的缓了下来,直到那红色消失,周遭也恢复了平静。 墨玉脱力,瘫坐在地上,整个人如上了岸的鱼儿一般,软软的躺了下去。 呼吸声粗重,就算是练了一天一夜的武也没有这样累的,可是身体之中却好像充满了什么东西。 是内力在体内冲突,他们练的不是一家的功夫。 “我倒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我竟然成了丁春秋?”墨玉抬起手,挡住了眉眼,眼泪从眼角滑落,落在发丝上,渐渐的浸湿了乌黑的长发,然后湿透了草叶。 许是忘了自己的眼泪有毒,墨玉痛快的哭了一场,身上的衣服早已经被鲜血染红了,却不带丝毫血腥味,浑然天成的红色,比起宫中用的衣料,都要染的透,鲜艳艳的红呢,这是人血染就的…… 身下的柔软不知道什么时候变了,墨玉这才想起来,猛地坐了起来,却发现已经有一大片草叶枯死了,而自己是很胖的那具尸体,也渐渐的腐烂了起来,按照这个速度,怕是没到天亮,就尽数消失了吧。 墨玉抱着膝盖,静静的坐了一会,然后捡起自己同样染成了红色的鞋子,默默的穿上了,将蛊虫全部召了回来,轻身朝护国寺的方向而去了。 今天晚上有很多事情是想不通的,最想不通的,就是北斗七星阵。墨玉第一次知道北斗七星阵,是在金庸的小说里,是“射雕英雄传“中“的王重阳根据北斗七星阵创出北斗星踪,所开创的镇教武功。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或许可能是金庸老先生借用了前人的智慧,将已经失传了的北斗七星阵写进了小说? 但这个不是最主要的,墨玉如何也想不通的是,书上写的北斗七星阵,不会有飞沙走石的现象! “是因为蛊虫吗?”墨玉眯起眼,看着自己的手心,那种肌肤从光滑到粗糙,到完完全全成了一张皮的触感,就算擦洗无数遍,也无法忘记。 墨玉避开了人,翻窗进了自己的禅房,小心的将身上的衣服鞋子脱了下来,藏在一个包袱里面,然后默默的坐在床边看着月亮。 和出去的时候一样,还是那么亮,那么好看,可是她知道,她已经从里子里腐烂了。 她也只是一个女大学生,有着自己的生活,学校—家—食堂,三点一线,只是识人不明,错交了一个男朋友。可是她的人生却完完全全的颠覆了,她成了越墨玉,高高在上,却无人问津。 她为了活下去,为了一直护着自己的连城,不断的说服自己,“出于自卫”害了不少人。后来她又自我催眠,用那些“本来就该死”的死囚接续自己的生命。 可是到现在,她再也无法骗自己了,她杀了人,用他们的生命,续接自己的,只为了活下去,然后杀害更多的人,只为了一己执念…… 正文 第218章 夺嫡序章 墨玉出门时,上官问夏已经在做早课了,她想了想,准备过去找上官问夏说话。 只是,还没等墨玉找到上官问夏,上官问夏就自己过来了。 “玉儿,今日不做功课了,咱们回房里说话。”上官问夏急匆匆的走了过来,对墨玉说道。 墨玉皱起眉头,想到昨天晚上的事情,不动声色的拉起了上官问夏的手,“今日是禅师有事吗?怎么不做功课了?” 上官问夏皱着眉头,摇了摇头,“也不晓得,前一段时间就有宫人来报,说是护国寺山下有不少野物陈尸荒野,是那些山下依着护国寺的农家发现了,因家中家禽并没有少,也没有多在意,只是……” 上官问夏转头看了看四周,小声的附耳对墨玉说道:“今日,有僧人下山采摘瓜果菜蔬,却没想到,那山脚下有一大片草地都被腐蚀了,而那被腐蚀的地上,却有几颗散落的人骨。听闻,不是多好看的场景……” 墨玉“啊”了一声,然后有些担忧的看着上官问夏,“这该如何是好?你还在护国寺为娘娘守灵,会不会有人……以此事作伐子,上奏……” 上官问夏瞪大了眼睛,看着墨玉“不会吧……” “野物死去,或是有疫病,虽则家畜没有伤及,但也难免,不如请陛下着太医署前来查看?以免……扯上什么鬼神之论,这可不是好解释的……”墨玉绕着手帕,轻声说道。 上官问夏愣了许久,然后提起裙摆,匆匆的往自己的禅房去了,“玉儿,还有几次才能回宫,我得给父皇上书,若有人要以此事作怪,必定是要牵扯到哥哥的——” 墨玉抬脚,在上官问夏的身后跟着,看着她进了禅房,嘴角微勾,眼中却带着一丝焦急,“你若是自己送,怕是会有拖延,不如我请师父转交?” 屋内传来忙乱的声音:“好好好,玉儿你快过来,我该如何写这……” …… 墨玉让墨衣卫将上官问夏写的信交给了沈自初,由他转交给皇帝。信中也没有写什么其他的东西,只是简单的提了一下,城外有不少野物莫名丧生。上官问夏前几日在佛经中看到一些有关疫病的典籍,只觉得不安,便上书禀告了。 不出墨玉所料,沈自初的这封信才呈到皇帝的面前,第二日就有人以这个由头,直谏上官问夏“伤心过度,受奸人蒙骗,行巫蛊之术,意图以城外百姓的性命复活贞静贵妃”。 谏言的是大皇子上官泽的人,而总所周知,大皇子和左相是同一阵营的。可是,左相的胞妹是皇后,贞静贵妃去世之后,皇后收养了六皇子上官明。而八公主上官问夏是上官明的同胞妹妹,上官问夏被参,势必牵连上官明,而上官明先下由皇后教养…… 当庭,皇帝气的就吵脑袋冒烟了,沈自初垂着头,站在一旁,他向来不参与夺嫡的事宜,但不代表,他所提携的后辈,不会谏言。 除了罗元晋,洛和安,沈逸轩这三根顶梁柱以外,沈自初还提拔了不少官员,而现任礼部侍郎崔文就是其中一个。 皇帝将上官问夏急匆匆送来的信件拍在了桌上,指着那个上谏的官员痛骂了一顿。 上官泽的脸色很不好看,因为这件事是他指使人去办的,可是他却没想到上官问夏的动作这样快…… 杨世谦的脸色更难看,他转过头望向上官泽,却不见上官泽瞧自己,这是要撕破脸了?他脸上冷汗直下,从皇后收养上官明的那一刻起,他就知道,他和大皇子,和皇后之间牢固的关系,被轻易的打碎了。 大皇子不再相信自己,认为自己想要脚踩两只船,将宝压同时在他和六皇子的身上。皇后也不解,明明有了一个合适的傀儡,也不用和人家抢太后的名号了,为什么哥哥却不愿意扶持六皇子。 而唐氏一族一直在做壁上观,对于此事,闭口不提,只是冷眼看着。 上官泽见自己的安排没有如愿,也马上收手了,“父皇,儿臣认为,此等妖言惑众之言,非君子所为,八妹扇枕温袭,怎会是行这等无状之事?” 皇帝看了上官泽一眼,沉默着没有说话。朝堂智商低都是人精,方才站出来直谏八公主的是上官泽的人,可是笑着,皇帝明显是要给上官泽这个台阶下了。 崔文看了一眼面色难看的杨世谦,站了出来,“启禀陛下,臣有本奏……臣有三谏,一谏左相不顾世俗礼法,意图夺嫡。二谏左相不尊天子,结党营私。三谏左相不忠不义,意图教唆皇长子残害手足。” 此言一出,全场哗然。 皇帝采纳了前两条谏言,对于第三条,则并没有多说什么,也不知是默认了,还是真的无视了。 而皇帝默认了前两条之后,便有耕读人站出来,只谏言左相杨世谦结党营私,谏左相指使后宫参与夺嫡。 后宫指的是谁,大家都知道,说的就是皇后。无论哪个皇子继位,皇后作为皇帝的嫡妻,都会是太后。只不过,这个太后却含有水分,不是亲儿子当皇子的太后,又如何风光带起来? 这是所有人都明白的道理,可是这也是所有人都不会明着讲出来的道理,而杨世谦也活生生的被摆成了道理。 至于结党营私,之前都是杨世谦在替上官泽做,而自从沈自初来了之后,他就完完全全偏向上官泽了,行事也多了几分毛躁。而在这一刻,则全被揭了出来,只论这几个月,杨世谦就再无翻身之时了。 所有人都看得明白,这是皇帝在给上官泽一个台阶,也是给他的一个警告:再这样肆无忌惮的行事,下一个就是你了。 这一日,朝堂被重新清洗了一遍,而先前交由杨世谦查办的公良将军一案,也转手右相沈自初办理了。 当日皇帝摔了御笔,怒气冲冲的退朝了。杨世谦已经被拉下去了,由大理寺与刑部,御史台三方共同审理左相结党一案,就连沈自初也没有插手的可能。所有人都看得明明白白,皇帝这是想要杨世谦死了。 皇后听闻这个消息的时候,第一个找的就是上官泽。而上官泽,此时才受了皇帝的训诫从兴庆殿出来。 “殿下,大殿下……”皇后领了一行宫人脚步匆匆的过来了。 上官泽的目光闪了闪,停了下来,看向皇后,拱了拱手,“母后金安。” 皇后气息微乱,站在上官泽的面前,张了张嘴,却说不出什么话来。问他为什么不救杨世谦?他为什么要救?救了不就是变相的承认杨世谦意图夺嫡?也是给杨世谦的结党营私多加上了一条罪状。 “大殿下,左相可是一直扶持着你,你为何要如此做?你这是将本宫与左相置于何地?”皇后端着架子,目露凶光,隐隐还带着一丝恐慌。 上官泽勾唇一笑,“儿臣以为,娘娘与左相,不是早便选了六弟?” 说罢,上官泽便甩袖离去了,脚步匆匆,根本不给皇后追上去的机会。 皇后呆愣的站在原地,她不解的看着上官泽的背影,肩膀慢慢的垮了下来,“怎会如何?为何……” …… 收到消息之后,墨玉去了上官问夏的禅房,她已经开始做晚课了。 墨玉让人将茶盘拿了进来,就坐在一旁煮茶,静静地等上官问夏做完晚课。夕阳西斜,上官问夏终于合上了书,她转过头来,冲墨玉一笑,气着裙角走过来坐下。 “还是你煮的茶静心。”上官问夏拿起茶杯,嗅了嗅,小口抿着。 “方才有消息传来,左相……入狱了。”墨玉也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慢慢的说道。 上官问夏差点呛到了,她睁大了眼睛,“你说什么?” 墨玉放下茶杯,拿帕子给上官问夏擦了擦嘴角的茶渍,“有人参你行巫蛊之术,你的书信早一步送到陛下面前,陛下没有信。然后就有人参了左相,意图夺嫡,结党营私。” “是……为了,我哥哥?”上官问夏的心头忽然涌出一股名为“荒谬”的想法,“谁都知道的,我哥哥只是……他……怎么会有人这样想?” 墨玉静静的看着上官问夏,见她慌乱无助的模样,叹了口气:“公主,怀璧其罪!” 上官问夏张了张嘴,什么话也说不出口。若是她不知道上官明是装傻的,那么她可以为他辩解,可是她知道他是装傻的,那么他就是一个能夺嫡的皇子,尤其是现在他入了皇后的宫里…… “左相府还未查抄,但是听闻,有不少仆人都卷了家财逃了。”墨玉转过头,看向窗外,她想起那个娇蛮任性的杨曼儿,也不知道她先下如何。 “你在想什么?”上官问夏不解的看着墨玉,如果说朝堂之上,谁最想杨世谦失势,那就是右相沈自初了,而玉儿作为沈自初的嫡传弟子,自然也是这样,不然当初也不会和杨曼儿斗成那样。 “我在想,杨曼儿肚子住在城外,是否会有人寻她麻烦……”墨玉转过头,对上官问夏说道。 上官问夏皱眉,“你心疼她做什么?她自己爹都不要她了,远远的丢出长安去了,就算有人要寻她麻烦,也是她先前为人不正,树敌太多的缘故。” “那日我下山时,遇上了她……”墨玉回想着那日的场景,“她似乎,过得有些辛苦。左相大约是没有苛待于她的,可是在乡下地方呆着,怎么也染上了几分落寞。” “她来护国寺?她来做什么?”上官问夏皱起眉头,“你怎么没与我说?” 不仅墨玉没有说,就连与她一同下山的宫人也没有说。上官问夏皱起眉头,杨曼儿的性子她知道,那一张嘴…… “那时不是病了?也只是小事罢了,不重要。”墨玉低头一笑,“问夏,杨小姐,貌似是为她兄长来上香的,她与她兄长感情甚笃?” “杨文清……”上官问夏皱起眉头,叹了口气,“我听父皇提起过,父皇说他是青年才俊,能文能武,还参与了科举,只是今年的科举舞弊案,他那个进士也作废了……若是没有这一案,许是又一方大员……” “左相与科举舞弊案有所牵连,这杨少爷……”墨玉看着上官问夏,欲言又止。 上官问夏的眉头皱的更紧了,她摇了摇头,“不至于,杨世谦原先也有些才名,他的嫡子杨文清自然也不会差多少,更何况,在苏晚晴之前,杨文清少年天才之名,早就传遍了长安。” 墨玉垂下头,既然杨文清有才能,那么杨世谦必定不能卷入科举舞弊之事去。不说风险,他儿子还在里面考试呢,若是让人发觉了,牵扯进去,这后果可比他贪墨的大多了。就宠杨世谦为儿子报仇的这个举动来看,他就绝对不会是个牺牲杨文清达到目的的人。 那么,科举舞弊案,最后的操盘手是谁呢? 当时还有大皇子上官泽牵扯进来,他与杨世谦是站在对立面的,而四皇子上官时则拼尽全力为上官泽寻找证据…… 上官时……上官时? 要想知道谁才是幕后黑手,单看最后赢家便是了。 墨玉垂下眼皮,嘴角微勾,似笑非笑,上官时……是她小看他了。他从小养在皇帝膝下,就算再不受宠,那也是皇帝亲手教养长大的皇子,就算没有一个出身好的生母,可是他生母已经死了啊。 而他兄友弟恭,能力出众,势必会引人注目。就算现在没有人决定支持他,他的名声也会好听一些,总比那些默默无闻的皇子来的要出众一些? 而这一招,除了杨文清突然死亡,打乱了他的算盘,让他过早进入众人眼帘。也把杨世谦逼疯了,从而出现了一系列不可控局面。可他最后居然站在了岸边,坐观龙虎斗,还默默的牵上了卫永康的线。 他,上官时,意图夺嫡! 正文 第219章 我欲辞官 兴庆殿。 皇帝坐在书案之后,手中捏着的是一张奏折,他面无表情,看得很认真。 “爱卿,欲辞去右相一职?”皇帝终于将手中的奏折放下,抬头看向半跪在桌前的沈自初。 沈自初低头,“回陛下,公良将军已经伏法,臣不该占着右相之位。” “昨日,小八从护国寺回宫,是由你徒弟墨玉亲自送来的?”皇帝不置可否,瞥了一眼沈自初,拿了下一份奏折开始看了起来。 沈自初抿着嘴,小心的回答道:“玉儿,与八公主很是投缘……” 皇帝勾唇一笑,放下了手中的奏折,“她二人倒确实投缘,只是不知你,与贞静贵妃,是何时相识的?” 沈自初的眉头微微拢起,他沉默着,没有说话,只是头却更低了。 “那日墨衣卫死于内宫,当日,有十余名内侍失踪。三日后,附近的湖中捞出一具内侍尸首,而这几名内侍,你告诉我,他们在白日里,都做了些什么?又接触了什么?”皇帝脸上的笑容尽数消散,厉声问道。 沈自初垂下眼皮,掩去了眼中的情绪,恭敬的磕了一个头:“陛下,臣忠心无二。” 皇帝的怒火稍稍平歇,他吸了一口气,目光柔和的看着沈自初,“你的徒弟,两个都是好的,下一任墨玉使,你可想好了,由谁担任?” 沈自初跪在冰冷的地砖上,一言不发,他闭上了眼,从收了墨玉为徒的那一刻,他就知道会有这样的场景出现。 皇帝没有指望马上从沈自初的嘴里得到答案,但是他明确的表达了一个意思:老祖宗的规矩是你沈自初废的,那么先前选的继任者,也不能只是那一个了,你既然有两个徒弟了,那么另一个也纳入朕的考察范围吧。 他,要一个足够听话的墨玉使! “陛下,臣从未教导玉儿任何相关知识。”沈自初伏在地上,头微微抬起,望着桌案前的皇帝。 皇帝此时的脸色不是很好看,他想起白日里被众臣联名参奏的场景,就觉得很是厌恶,这其中,就包括了那名既定墨玉使。这个只认皇帝为主,却也是皇帝身后唯一的监督者的墨玉使,真是一个讨厌的存在! “你既收了两个徒弟,自然不能厚此薄彼。”皇帝拿起了奏折继续看了起来,“自初,金国的人进了长安……” 沈自初一凛,北堂家族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大批量的涌进长安城,听说只是为了五个外逃了五年的家臣,这话说出去,谁会信?北堂家族就连抓几个家臣都抓了五年?怕是为了刺探情报吧? “边关蠢蠢欲动,你去瞧瞧,顺便,弄清楚金国到底想要什么,国库不充裕,战事……能免则免吧。”皇帝摆了摆手,让沈自初退了出去。 沈自初躬身行了一礼,慢慢的退了出去。 “小八很想念玉儿,有空让她进宫坐坐,等小八生辰过了,朕为你二人送行。”皇帝将沈自初方才呈上的奏折再次翻开,用朱笔写了一个“准”字。 沈自初的身形一顿,应了声“是”,便退下了。 等沈自初离开之后,皇帝才将手中的奏折放下,他伸出手,揉了揉眉头,自嘲的一笑,“老祖宗,您设立墨玉使,究竟是为什么?如此不听话的……” 皇帝没有将话说完,将严安叫了进来。 “陛下有何吩咐?”严安跪在地上,拱手对皇帝行了一礼。 皇帝微笑着捻须,还是这小子看得顺眼,他抬了抬手,“你去查清楚,北堂家族的人来长安所为何事,他们要寻的人又是什么人,八公主生辰之后,右相便辞官回乡了,将人引到他身后去。” 严安的眼中闪过一丝诧异,但是没有半点犹豫,立马应了。 皇帝满意的让他退下了。 …… 沈自初出了宫门,抬头看了一眼刺眼的太阳,已经入秋了,这日头还是这般猛烈。 “右相真是圣眷不歇啊。” 一道声音出现在身后,沈自初转过身去,是尚书令苏味道,两人含笑拱手,“苏大人。” “听闻玉姑娘前几日又病了,也不知先下身子如何?”苏味道一派温和儒雅,沈自初淡淡的看着他,那苏晚晴小才女之称,看来也是有家传的。 “玉儿体虚,向来如此,苏大人挂念了。”沈自初淡淡的回道。 “并非下官,只是小女心中不宁。”苏味道摇头苦笑,“晚晴总是心中愧疚,那日没有照顾好玉姑娘,到底让玉姑娘受了委屈。” 沈自初扫了一眼苏味道,如果不出意外,他大约会是下一任左相的人选,而当他辞官之后,或许他就是唯一的丞相了。 苏味道笑着迎着沈自初的目光,“右相为何这般看着下官?” 沈自初收回了视线,望向兴庆殿,“方才陛下与我说起八公主生辰,虽说贞静贵妃早逝,但陛下对八公主依旧宠爱,许是要大办。” 苏味道一怔,一个公主的生辰而已,用得着这样大费周章吗?可那是八公主!八公主有一个双胞胎哥哥!六殿下现在正养在皇后娘娘的名下! 苏味道觉得自己好像察觉到了什么不得了的大新闻,他对沈自初拱手行了一礼,“多谢大人提醒。” 说罢,苏味道便匆匆的离去了。 沈自初伸出手,摸了摸头顶簪着的黑檀木簪,淡淡的一笑,就算不能阻止他继任左相之位,暂缓还是可以的。若是他坐上了这个位置,大约他那不安分的女儿,也要被放出来了,他不想在自己离开长安之前,招惹麻烦,更不想小徒弟受气。 那便,让他自己找麻烦去吧。 沈自初勾唇一笑,缓步往宫外走去,坐上了赤阳的马车,便径直去了芙蓉园。这几日小徒弟的病情不再反复了,似乎是稳定了下来,这也是一件好事,再多停留一段时间,便可以去游历名山大川了。 沈自初想起皇帝方才和他说的话,脸色变得有些微妙,他沉着脸,想了许久,知道马车停在了芙蓉园外,也没能想到一个拒绝的法子。 墨玉早就着人等在门口了,沈自初一回来,就有人跑来通知墨玉了。 沈自初从马车上下来,便瞧见了站在门口等在自己的小徒弟。 她穿了一身艳色的衣裙,比起先前陪着上官问夏守灵时穿的那些素淡的衣裳,要来的明丽许多,也显得气色好了不少,虽说蒙着面纱瞧不太真切,虽说每次看她面色这般好,血脉之中却总是亏空的。 墨玉身穿一袭宫黄底桃蝴蝶穿花妆花交领中衣,外披素白薄烟翠绿纱薄纱,微风吹过,轻纱飞舞,整个人散发出淡淡灵气。顺滑的长发被挽成一个简单的云髻,将一支清雅的掐银丝缀珠金凤铀簪在头上,静静的候在门口望着马车,见到沈自初下了车,眼角盈着淡淡的笑。 “师父今日下朝晚了,玉儿给准备了甜汤,在炉子上温着,师父可要喝?还是想喝茶?”墨玉下了台阶,走到沈自初的身边,虚虚的搀着他的手,师徒俩一同我那个里面走去。 沈自初出了一口气,也罢也罢,这天下大约也寻不到一个好大夫治这不知名的毛病了,便如陛下的愿真做了她师父又如何? “今日陛下留为师多说了一些话,也提到了你。”沈自初拍了拍墨玉的发顶,轻笑了一声。 “陛下说了玉儿什么?”墨玉仰着头,看着沈自初,眼睛眨呀眨的,像是夜空中的星。 “八公主回了宫,有些想念你,陛下问你是否病愈,若是得空,进宫去陪陪八公主。”沈自初侧头看着墨玉,等进了芙蓉园,她就将面纱取了下来。 “好呀,过几日我就去瞧瞧公主,她似乎要生辰了,师父说玉儿准备什么礼物给她好呢?”墨玉歪着头,拉着沈自初进了他的院子,手脚迅速的开始煮茶。 “你送什么,公主都会喜欢。”沈自初看着墨玉这样忙碌,心中有了一丝安定,已经许多年,没有过这样想要平静下来的想法了。 不,不是,这五年,他一直都这样平静,只是无人打扰,所以也就没有在意。每一个飘荡了许久的游子,都会想要找到一个安稳的港湾。 “师父,紫笋茶。”墨玉笑着将一杯茶推到了沈自初的面前,“这是今日从护国寺后山采回来的紫笋,寺中的香火供奉润养了后山的紫笋,水用的也是护国寺后山的清泉,这紫笋茶与先前的那些尝着都不同,师父品一品?” 墨玉自护国寺回来之后,就真的做到了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或者说,除了她先前几次在外露面顺便招惹麻烦以外,她是真的没有什么机会出门去。若是有,也只是去笑红尘,或者尚府坐一坐而已。 “今日,尚小姐来寻你说话了?”沈自初拿起茶杯嗅了嗅,默默的喝了一口,果然和别处的不同。 墨玉点头,“是呀,阿香在家无趣,便来寻我说话,卫将军在城中置了新宅,将幼蕊接了回去。” “长久住在尚府,的确不好。”沈自初也赞同卫永康的做法,默默的点了点头,他侧头看向墨玉,“你看着像是不高兴?因为卫小姐今日没有一同来?” 墨玉摇了摇头,“她新府才立,自然是有许多事务要处理的,卫将军又没有妻子,自然是只能由幼蕊操心府中事务了。” “那是担心她怯懦?”沈自初挑眉。 墨玉无奈的笑了笑,“师父,您可别说,您没瞧出来幼蕊是一个任人欺负的娇娇女!” 沈自初摇头,“自是不同,你的好友,不会是这般懦弱之人,你也不会喜欢这样的,不然是为什么担心卫小姐?” “上次,我请师父来护国寺下的凉亭吃饭,遇上了四殿下与卫将军,四殿下似乎与未将结婚的关系很好,两人并肩而行,各自身旁都只带了一名随侍之人。”墨玉给自己也倒了一杯茶,慢慢的喝着。 “你发觉了什么?”沈自初皱眉,一个皇子,一个将军,这可不是小事。 “师父先前举荐了卫将军,之后便是齐国公夫人的寿宴,寿宴上,卫将军不在,可是四殿下却在。阿香也带着幼蕊一同参加了寿宴……”墨玉顿了顿,“后来,我与幼蕊说了一些话,她对四殿下……态度,似乎不寻常。” 墨玉看向沈自初,“师父,四殿下与卫将军走的这般近,莫不是瞧上了幼蕊?” 沈自初皱起眉头,这不是一件小事,可也不是一件大事,该如何处理,也要好好思考…… 墨玉见自己的话已经被听进去了,也不再多嘴了,初春从门外走了进来,送上了汤盅。墨玉从初春的手中接了过来,示意她退下去,师父不喜欢有人一旁伺候。 墨玉将汤盅的盖子掀开了,拿了一个勺子放在里面,递给了沈自初,“师父尝尝,今日长歌让人送来的新鲜食材熬煮而成的,玉儿方才吃了一盅,味道很是不错!” 沈自初压下心头的事,伸手将墨玉手中的汤盅接了过来,“你亲自看着人做的,为师自然要喝完的。” 墨玉看着沈自初喝了一勺,见他眉头微微舒展,也笑着转过了头,将方才初春留下的食盒拿了过来,一碟一碟的将备好的点心取了出来,“还有一些糕点和小菜,师父尝尝,都是长歌行商时尝到的新口味,他受伤之后无事干,就开始琢磨这些点心。玉儿方才试过了,这个、这个,还有这两样不错,合师父的口味。” 沈自初转过头,看了墨玉一眼,将手中的汤喝完,拿帕子擦了擦嘴,慢慢的尝着墨玉点的几道点心,嘴角微勾,“你与叶公子交情倒是不浅,这几道菜也额不是寻常物什能做出的,想出门去瞧他了?” 墨玉歪头一笑,目光殷切的看着沈自初:“瞒不过师父,长歌的伤大好了……” 沈自初放下筷子,“大手一挥,去吧,明日为师要在家中待客,你出去逛逛也好。” 正文 第220章 停业整改 墨玉的目光闪了闪,没有多问什么,听话的回了被自己的院子。 第二日一早,墨玉就出门去了,将马车坐了,径直往笑红尘而去。叶长歌早就准备好了茶点,在二流等着墨玉了。 墨玉没有如往常一般从清风明月楼的后院穿过来,反正长歌住在这里,有他做挡箭牌呢。 这几日北堂家族的人比较嚣张,在长安城之中走来走去,墨玉不敢冒险,让黎明朗几人跟着叶家的商队出去采购物品了。叶长歌正好住在笑红尘,清风明月楼就顺手丢给叶长歌了。 “还以为见不到你了,喝茶?”叶长歌沏了一杯茶送到了墨玉的面前,“上号的银山秋毫,这个茶你能喝的。” “什么时候都把我的喜好弄清楚了?”墨玉笑着坐在了叶长歌的对面,侧头去看下方正在唱小曲的姑娘们,“每日沐浴在我笑红尘的欢歌莺语之中,是不是觉得整个人生都值得了?” 叶长歌差点将嘴里含着的茶喷了出来,他接过了墨玉递来的帕子,擦了擦嘴角,“你说什么呢?没点正经!” 墨玉耸了耸肩,也不在意,将茶杯放下,托着下巴看着下方的歌舞,“许是瞧不到笑红尘开张了,公主生辰一过,我就得随师父离开长安了。” “怎么?”叶长歌眉头微皱,“右相大人要隐退?” “不是,是辞官,师父要带我去看病。”墨玉轻笑了一声,她不愿意叶长歌知道太多不该知道的事情,还瞎操心,有些事情,她自己清楚就够了,“早就有光泽决定了,只是一直被俗事绊住了手脚,这下总算有闲工夫了,我也想游历四海呢。” 叶长歌的眸子暗淡了一些,“又不能时常见到你了……” 墨玉觉得好笑,伸手摸了摸叶长歌的脑袋,“你愁什么呢?我既然与师父游历山川去了,自然也是能走回来的,时常通信,说不定你什么时候行商途中就与我碰上了?” “不一直待在锦州府了?”叶长歌挑眉,这倒是没想到的。 “大约是不会。”墨玉摇头,想起昨晚师父与自己说的话之后,心也渐渐的沉了下去,要去边境呢,听闻金国的军队一直蠢蠢欲动,不是很太平。绝对不会是师父自己想要去的,他这样的身份,又才受到皇帝的猜忌…… 唯一的可能……皇帝对师父动了杀心,但是又舍不下师父的才能,所以将他远远的打发了出去。 墨玉叹了口气,“你若是觉得不对劲,便把边境那边的生意挪回来一些,没必要守着金国赚钱。” 叶长歌的心念一动,他抬头看向墨玉,什么都没有问,但却在心中开始计算将生意丢了之后的损失。 “这几年,约莫不会太平,过了年,大雪封山,金国又要有人饿肚子了……”墨玉叹了口气,看向街上走过的两名黑袍人。 “先前就穿着这么丑的衣裳到处晃荡,现在还穿着,也不知道是脑子不好使,还是脑子不好使……”墨玉将视线收了回来,北堂家族的身后已经跟了人,不是墨衣卫,瞧着模样,像是龙鳞卫,皇帝果然开始怀疑师父了。 这些人,大约也翻不起风浪,不必担心,只不过,黎明朗那边,怕是要多等一会了。 “清风明月楼的生意一直很平稳,不亏不赚。”叶长歌低了一本账本过来,“若是这样下去,这个酒楼也是要败。” 墨玉皱起眉头,她原本就不打算办好,可是一听说自己的酒楼是真的不赚钱,也绝对闹心。 这样的一个酒楼,虽说不赚钱,但是摆在明面上也是很好看的。可是,不会有一个傻子老板会放任自己经营着一家不赚钱的酒楼,这在这条街上是不会存在的。大家都是聪明人,不会有人坐着何种傻事,所以,还是要让它赚起来。 “为什么不赚钱?”墨玉翻了翻账本,发现自己不是很看得懂,叶家的账有自己的那一套算法,她放心长歌,所以都放手让他管着。 叶长歌见墨玉还是不瞧账本,叹了口气,将账本拿了回来,“你的厨子,太贵太好,这城中的贵人们,也额不是个个都吃得起的。你要的食材也都是从芙蓉园的准则采购来的吧?成本太高……” 墨玉皱着眉头,“厨子好不对吗?酒楼不就是要好吃?还是食材……唔,我懂新鲜食材归的道理,或许可以降一等,这样能赚一点吗?” 叶长歌苦笑一声,摇头道:“不能,还有最重要的一个原因在。” 墨玉皱眉,她从叶长歌的眼中看到的,试探着问:“是因为笑红尘?” 叶长歌颔首,一副“孺子可教也”的表情,“说对了,笑红尘现在在外面的名声可不是很好,都说是我私下里养的歌舞姬,又或是什么荒淫无道惧内的王爷养的小情儿。你不在笑红尘住,许是不知道,你不在的时候,那街上,有不少人探着头往里面望。” 这个墨玉是真的不知道,她转头看了一眼管着的门,眼中闪过了一丝明悟,“因为我的护卫,他们将人都赶开了?” “自是这个道理。”叶长歌点头,喝了一口茶,“也有一些人去清风明月楼坐着,就点一壶酒,贴着耳朵听笑红尘的曲子……” 墨玉第一次觉得自己想的不够多,能和歌舞坊并肩站着的,怎么能是富贵场所?酒楼是吃饭喝酒的去处,更是说话谈天的地方,怎么会有人喜欢在歌舞坊的门口遇上什么“熟人”? “我知道了,明日便停业整顿吧,厨子换了,只用那些寻常的便好,酒还是要上好的,要烈酒。”墨玉马上就想到了一个好法子,“你知道职业介绍所吗?” “什么?”叶长歌睁大了眼睛。 …… 墨玉提笔,满意的看着手下才书写完成的小半阙词。 “大将东去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叶长歌皱着眉头看着这两张纸,“不是说要写对联?这字数都对不上,也不工整啊!” 墨玉笑着放下笔,她很少写大字,好在师父教的勤,没有荒废了,倒是一副不错的对联。 “玉儿,你不是真的要挂在清风明月楼的门口吧?”叶长歌面色古怪的看着墨玉,“这……未免也……” “口气太大了?”墨玉挑眉,拿起纸吹了吹,将墨迹吹干了,“就是要口气大,江湖儿女,自然是这般豪爽不羁,而又自信洒脱才对!” “你是打算接那些江湖客?”叶长歌皱起眉头,“这般的门联,许是会招……额,唔……” 墨玉瞥了一眼叶长歌,抿嘴一笑,“你是说会招打?怎么会呢?只要我的人够强便行了!” 叶长歌一愣,然后会意,“江湖儿女,倒的确是这般爽快,你这个思路倒是不错。只不过,官府怕是不会放任……” 墨玉摇了摇头,“不,他们会很乐意看到的。” 皇帝早在几年前就动过招揽江湖中人的心思了,最开始就是去的正南道,可惜,没能如愿,也就一拖再拖。好在正南道一直把控着江湖中人的行事手段,每十年一次的武林盟主大选也都是如期举行的,除了上一回被她搅乱的那一场,基本上没有出过什么大事,所以朝廷也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可是,这不代表皇帝会容许有人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做什么事情,更是这些“不听话的”、“武艺高超的”。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更何况是龙榻。 皇帝迟早会对江湖中人下手,就像是墨玉建立笑红尘踩的捷径一般。墨衣卫守在笑红尘,避免了有人打这里的注意,也是让皇帝的眼睛放在了这里。这样的歌舞坊,势必会吸引不少官员皇亲前来消磨时光,而在这样的场合,势必能听到看到不少“好东西”。 只要是投其所好,那就能顺顺利利的得到自己想要的。 你要看到你像啊看的,我要拿到我想要的,那么就一起好商好量经营。你在后面看着,我就当什么都不知道,在你的前面打前锋好了。 而皇帝始终对江湖存着一分心,那就让他看到,这些江湖中人,也是需要钱,也是可以被收入麾下的,那么,清风明月楼也会有它存在的价值。 “这不是一件大事,只是一个酒楼罢了,顺便将来长安的江湖人聚集起来,官府反倒省了力气去看着这些江湖中人。”墨玉给叶长歌倒了一杯茶,继续说道:“你只要关注着,有哪些人家的府上想要寻些护卫之类的差事,顺手将这差事送到这些江湖人的手上便是了。” 叶长歌睁大了眼睛,他还是第一次看到这样的做法。原先这样替人寻“活儿”的营生不是没人做,可这都是下九流的,也没有人会开着一个门面,特地去做这事。毕竟有不少人,是坑骗了外来人,赚一个“说话”钱,至于之后,谁也找不到谁,也方便跑路。 许是没有人想过这般经营。或许有人想过,但是没有这样的魄力,也没有这样的财力,更没有这样的能力。 “就照我说的做吧。”墨玉冲叶长歌笑了笑,“就把它当成个普通的酒楼,顺便做了富家的护卫冰人生意罢了。” 叶长歌一拍额,忽的笑了起来,“你说得对,这样的主意,以前怎么就没有人想过呢!” 墨玉轻笑了一声,“不会没有人想过,只是他们不敢这样做罢了。这个酒楼,我不方便再拿在手上了,就放你那里吧,寻个门路灵通的守着,见到那新来长安的客人,便问问可要寻什么活计。也不定是护卫,许是还有旁的客人,尽力为他们寻一个好出路便是。” “如此,你的酒菜也卖得动了。”叶长歌无奈的笑了笑,“就听你的,这般的生意,全长安城也就独一份的!” 墨玉笑着点了点头,大约还要让皇帝知晓这里的事情,否则他那个比曹操还曹操的心思,还不定怎么怀疑人呢。毕竟,她是师父的徒弟…… 那就不能从师父的嘴里让皇帝知道了,怕是过几日还要进宫一趟,与问夏说说话,然后在宫中逛一逛的好…… 墨玉和叶长歌商量了一下清风明月楼的一些具体整改的措施,原本的那些雅致的桌椅都得撤了,这些东西,新的客人大约也是不会多瞧一眼的。而这新客人,许是还会“不小心弄坏”一些桌椅,那也不必买太贵的了,寻常的便好…… 墨玉和叶长歌聊了一下午,直到叶长歌面露倦色,这才停了下来。 “好了,你做生意比我厉害多了,清风明月楼交给你我放心,有什么事情无法决断的,也不用每次都来问我的意见,你自己看着办就好了。”墨玉伸出手,在叶长歌的肩膀上拍了拍。 叶长歌扫了一眼墨玉手腕上一条淡淡的疤痕,垂下了眼眸,嗯了一声,“你放心,我会照顾好你的生意的……” 墨玉一楞,随机笑了起来,“嗯,我最放心你了,可要好好的多赚些钱啊!” 墨玉起身,将叶长歌拉回了床上去,“你躺一会,我瞧着你身子还虚,这几日还是好好养着,回头我让人再送一车人参来,放在我那里也是浪费,你替我好好的吃了吧。” 叶长歌含笑应了,这一次他伤的很重,虽然找了御医治疗,虽然用了最好的药材,可还是重了些,先前又拖了许久,如果不好好将养,怕是会留下病根。 墨玉总是对这件事很愧疚,虽然她不是,但是叶长歌知道,她是真的后悔了。在醒来之后,听说她给自己喂了她的血,那一刻,什么负面情绪都没有了,只担心她是不是受得住这样的消耗。 果然,她还在病中,又这样为自己放血,等他醒了,她都还在睡着。好在,最后没有损害太多,只是那日……他还是瞧见了她头上的几根白发,一直都知道她病的很重,总有人说她活不久了,可是知道那一刻,才真正的相信,这传言是真的。 正文 第221章 师兄来访 叶长歌亲自送墨玉离开了,看着额头的马车渐渐的消失,这才收回视线,转身进去了。 “感情还真是好呢。”一道凉凉的声音从一旁传来。 叶长歌皱了皱眉,才踏进一半门槛的脚收了回来,转过身看去,“世子爷?” “你貌似不喜欢我?”齐越挑眉,也补考在清风明月楼的门柱子上了,抬脚往笑红尘走来。 “虽然从玉儿那处知道了,不过还是喜欢不起来。”叶长歌耸了耸肩,似笑非笑的看着齐越,“世子爷不觉得自己很讨人厌吗?玉儿不愿意和你有牵扯,你却总是和猫儿一样好奇的跟着她。” 齐越颦眉,“叶长歌,你什么身份,敢这样和小爷我说话。” “世子爷这是恼羞成怒了吗?”叶长歌嗤笑一声,没有理会齐越,转身进了笑红尘,玉儿说得对,这些上位者的眼里不会有平民的身影,更何况是他这样的商户。 齐越皱起眉头,他不在意叶长歌的话,但是不得不在意,到底,他和玉姑娘走得近,她是否会受了他的影响?齐越觉得不舒服,明明看不上那臭丫头的行事,可她却偏偏大大方方的让人高看一眼。 齐越看了一眼守在门口的护卫,他们身上穿着的是和她身旁那些一样的衣裳,而他们现在正在用一种明显的态度警告自己——“不要靠近”。 齐越耸了耸肩,“无趣,回去,我要去庄子上住一段时间,回去收拾一下东西,去和祖父辞行。” “少爷,这样不……”一直跟在齐越身旁的仆人苦着脸劝道,但是在看到齐越那一脸“不爽”的表情之后,默默的收回了那个没能吐出口的“妥”字。 …… 墨玉出门的时候就瞧见了站在一旁的齐越,不过她没有过去和他聊天的意思,在接触到他目光的那一刹,就果断的收回了视线。 开玩笑,她师父笑着是被皇帝怀疑的对象,他齐越的爷爷也是被缓和更低怀疑的对象,啊哟是让皇帝知道他们两个小辈混在一起,他能脑补到什么东西,鬼知道! 果然当初决定和齐越保持距离的决定是正确的,这小子虽说合胃口,不过他的身份太危险,而她,从不做能够避免的事情。 只是,墨玉还没到芙蓉园,街上张贴出来的告示,就让街上堵了…… 墨玉皱眉,沉声问道,“外面什么事?” 很快就有人将告示上的内容看清楚传回来了。今日早朝之后,皇帝就将杨世谦结果了。墨玉倒是有些吃惊,毕竟是一个丞相,还是一个果酒,就那么简单就结束了? 杨世谦十日后被问斩,妻儿流放。这是一个很严重的惩罚了,至少,可以说是连根拔起左相一党,至于那朝堂之下还会有多少人被清算,那就不是墨玉关心的事情了。 只不过,那个骄纵的小女孩居然要被流放了吗?墨玉摸了摸下巴,轻笑了一声,“其实,还是蛮可爱的小姑娘嘛……” 在马车外守着的墨衣卫缩了缩脖子,姑娘的这句话,听上去很渗人啊…… 墨玉糊掉芙蓉园的时候,门口停着一辆马车,她下车时,那人正好上车,只能看到绯袍的一角。那人月末也是瞧见她的,只不过看上哪个区并不想打招呼,马车就这人从芙蓉园门前离开了。 墨玉耸了耸肩,轻笑了一声,也不知道来的人是谁,瞧着身影,也不是什么年迈的官员。而师父,从来不会把公务带回家处理,更不会让客人独自一个人离去。这么说起来,很可能是她的那个未曾谋面的师兄了? 墨玉从没见过这个师兄,但是并不代表沈自初也会这么长时间不见他。毕竟是师父,还有墨玉使,总要教授自己的徒弟一些东西才对的。 墨玉收回了视线,师父不愿意她知道那就假装不知道就是了,时间还有很多,慢慢来,不着急。 墨玉回来的消息早就有人去通报了,沈自初也等在院子里了。 “师父,给你带了笑红尘的点心,上回的那碟看你挺喜欢,我让人改了改口味,你尝尝?”墨玉伸手从初春的手里接过了食盒,提着朝沈自初走去,“师父,玉儿回来了。” 沈自初转过头,对墨玉笑了笑,伸手接过了她手中的食盒,“每次出门都回来带吃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多爱吃这些零嘴。” 虽然嘴上掀起,但是手上那个的动作却没有听,沈自初将食盒之中的点心拿了出来,眼睛微微一亮,拿起筷子就吃了起来。 墨玉托着下巴看着沈自初吃点心,将他喜欢的那几碟记下了,转过身去煮茶了,“师父想喝什么茶?玉儿煮给你喝?” “别忙活了,还有雪山银毫,你师兄送来的,尝尝?”沈自初伸手倒了一杯,递给了墨玉。 墨玉的眼中闪过一丝惊讶,她抬头看了一眼沈自初,小心的问道:“师兄来过了?” 沈自初轻笑了一声,“嗯,来过了,方才出去的就是他,他脾气不好,没见着面吧?” 墨玉摸了摸鼻子,心想:您都知道了,还来取笑我。 “你也入门五年了,今晚别睡了……”沈自初放下筷子,转头看向墨玉。 墨玉心中一个咯噔,我入门五年,就不能睡觉了吗? “今晚教你看星宿。”沈自初瞥了一眼墨玉震惊的表情,淡淡的收回了视线,“学学你师兄,喜怒不形于色。” 墨玉腹诽:那是面瘫,还能真有喜怒不形于色的人?除非他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不对,孙悟空也会嘻嘻哈哈的,怎么可能没表情! 更何况……她没见过师兄啊,怎么学啊!!! “小主意别打,今日开始,每晚同为师观察星宿,学一些东西不是坏事。”沈自初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淡淡的说道。 “师父,你以前和从没教过我看星星,今天怎么突然教我看这个了?”墨玉托着下巴看着沈自初,奇怪中的大奇怪,以前自学阵法的时候,也没见师父多上心,就放着自己去查书,怎么现在突然说要教自己了? “摘星楼里的书不是叫你白看的,学了就要用起来。”沈自初叹了口气,“先前,你可有用过哪些阵法?” 墨玉的肌肉瞬间绷紧了,她慌忙低下头,掩住了眼中的惊讶,不可能的,她用的是蛊虫,师父不可能看出来她是在布阵的,是哪里出了问题? 沈自初一瞧墨玉这个小样,就明白了,扯了扯嘴角,无奈地摇着头。 “知道你偷偷的布过阵法,也就捉点小兔子小蛇,连个小老虎都是自己跑出来让你捉的,藏那么好不知道给谁看……”沈自初无情的嘲笑了墨玉的“无能”。 墨玉暗自松了口气,还好还好,师父没发现。 “墨玉崛起了最,无力的趴在了桌上,“都说师父你是大才子,可我师母也没学,就把你的那个医术学了个皮毛,还有就是琴棋书画的皮毛,再往下就是煮茶了,还有那一嘴金贵的舌头,师父,我还是你徒弟不?怎么养的跟待嫁的女儿似的。” 沈自初听着墨玉的抱怨,不由怔楞了片刻,顺着墨玉的思路想下去,还真是如此。他无奈的笑了,“好好好,教你点不同的,免得总在人面前显摆点有的没的,像是活没见过世面的。” 墨玉轻笑一声,保住了沈自初的手臂,“就知道师父最好了,今晚开始学星宿,那白天呢?白天师父要教玉儿什么?可别说是习武!玉儿可知道师父的武功半点没对玉儿保留的啊!” 沈自初瞥了墨玉一眼,“也不知道当初在摘星楼上瞧了什么,约莫是把那些武功典籍都翻了个遍吧?你那个轻功是不错,可内功修为却是平平,若是没有为师精心教导,你如何脱颖?” 墨玉张口无言,“师父,我从未见过一个人能将厚颜无耻说的如此冠冕堂皇……啊呀……师父饶命啊——” 赤阳卖弄无表情的站在院门口,转头往里面望了一眼,瞥见自家主子正不顾形象的在院子里到处追着自家徒弟打,却怎么也追不上的模样……啊,今天的太阳可真大啊,主子今日换下来的衣裳该湿透了吧? 初春也老老实实的站在一旁,只不过她没有赤阳那么大的胆子,转过身去偷看这对师徒俩打闹。自家姑娘也是胆子大,总是喜欢撩拨先生,老虎屁股上拔毛。先生也是,总喜欢和一个小孩子计较,也小孩子脾气似的追赶姑娘,不依不饶的。 要说这对师徒俩,倒是搭的很。不过上午的那位大人,虽说只是远远的望了一眼侧脸,但是那个脸,阴沉沉的,一瞧就是个不好惹的主。听说是先生的大弟子,不过就那张生硬的脸,许是也太…… 初春将脑中的不好想法都丢出去,她想那么多做什么。先生与姑娘在一块的时候,都是轻轻松松的,反倒是遇上这位大人,脸色也沉的很。姑娘回来之前,先生的那个脸色,是别想出去见人了,与那位大人活脱脱是一个模子印出来的。 赤阳虽说不招姑娘待见,但见到姑娘回来,也是松了口气。毕竟先生是宅子的主人,先生高兴了,大家才能开心。而姑娘就是先生的开心果,自然大家也都喜欢姑娘了,这是好事! 与沈自初一道吃了午饭,墨玉就识趣的退下了,留给沈自初一个人的空间去处理公事。 初春跟在墨玉的身后,慢悠悠的往自己的院子而去。 “初春,你上午在家,可见到我那师兄了?”墨玉没有回头,语气听上去也是淡淡的。 初春偏头想想,回道:“姑娘,大公子穿着官袍来的,红色的,不过初春只是远远的望了一眼,没瞧真切。大公子倒是不爱笑的人,许是穿着官袍吧。” 墨玉点了点头,是了,师父平日里也不爱说笑,加上一个墨玉使的身份,自然不会教出一个跳脱的继承者了。她就不一样了,就是当女儿养的,虽然不知道为什么突发奇想要教自己看星宿,但也是不相干的东西,学着就是了。 “回去睡一觉,往后我都要补个午觉,晚上要随师父看星星。”墨玉打了个哈欠,好久没有熬夜了,从穿越至今,基本上就是到点了就睡觉的,毕竟第二天都是要早起的,而且还是个孩子,睡眠是很重要的,也不知道能不能习惯熬夜了。 “姑娘晚上可有什么想吃的点心?初春去吩咐厨房准备?”初春倒是有些喜悦,先生已经做官了,反倒每天晚上抽出空来教姑娘学新东西,这是越来越喜欢姑娘了啊。 别是今日见过了大公子,不喜欢大公子了,更喜欢新收的小徒弟了…… 墨玉没有想到一个“看星星”,能让初春联想到那么多,而她也下意识的忽略了,古人对于星宿,比现代人敏感的多。古代人封建,加之没有科学理论,对于鬼神之说是很崇敬的,而神秘的星宿,自然是很推崇的…… “不必那么麻烦,晚上凉,弄些热食便好……”说着,墨玉便顿了顿,她想起之前吃过的火锅,“弄个锅子吧,去找人多要一些新鲜的食材,让厨房将锅底调好,要鲜香些的,师父今日瞧着食欲不是太好。上回送来的果子倒是不错,也拿一盘过来,再加一壶酒,百花酿就够了,再备两个披风……” 初春听了墨玉的吩咐,马上下去准备了。 墨玉抬头看了一眼天上与太阳对立的月亮,无声的叹了口气,要是师父知道,自己所处的是一个圆形的地球,而那些星星月亮只不过是远一点的球状物体,是不是就不用受这个苦,学星宿什么的了? 她是真的对星宿不感兴趣,换成任何一个现代人,都不会对星宿感兴趣,这根本就是无稽之谈嘛!可是,该学的还是得学,你总不能告诉他,这天上的星星都是一个个反射太阳光的球吧。 正文 第222章 谢谢你 “苍龙、白虎、朱雀、玄武,天之四灵,以正四方。”沈自初躺在躺椅上,指着天上的星星对墨玉说道。 墨玉坐在是桌前,手中拿着筷子,面前摆着的是满满当当的蔬菜肉食,中央放了一个大大的锅子,边吃边听沈自初的课。 “从未见过你这般学习的学生。”沈自初无奈的叹了口气,那浓厚的香气不断往鼻子里钻,忍不住起身,也做到了墨玉的面前,拿起筷子开始涮肉片,“除了你师母,也就你能这般享受了。” “胡说,这不是还有师父嘛!”墨玉笑嘻嘻的将手边的西瓜推了过去,“师父,西瓜还是用s勺子挖着吃好吃,你觉得呢?” 沈自初倒是没有意见,结果初春递来的勺子,就捧着西瓜吃了起来,“全长安,也只有你这一个了!” 墨玉咧嘴笑了笑,殷勤的为沈自初送上一小碗冰粉,“师父尝尝这个冰粉,玉儿新放了不少食材,这滋味比起上回的更好吃。” 沈自初拿着勺子,慢悠悠的的吃着冰粉,无奈的摇头笑了,“行前朱鸟而后玄武,左青龙而右白虎。孔颖达疏:朱鸟、玄武、青龙、白虎,四方宿名也。汉代纬书《尚书考灵曜》云:二十八宿,天元气,万物之精也。故东方角、亢、氐、房、心、尾、箕七宿,其形如龙,曰‘左青龙’。南方井、鬼、柳、星、张、翼、轸七宿,其形如鹑鸟,曰‘前朱雀’。西方奎、娄(lóu)、胃、昴、毕、觜、参七宿,其形如虎,曰‘右白虎’。北方斗、牛、女、虚、危、室、壁七宿,其形如龟蛇,曰‘后玄武’。” 墨玉仰头看着添上的星辰,默默的从伸手摸出了一卷书,对照着上面的图,将天上的星宿记了下来。 “那个,最亮的那个,就是紫微星吗?”墨玉伸手,点着北极星问道。 沈自初停了筷子,仰头看去,淡淡一笑:“是,紫微星乃斗数之主,是帝星。紫微星属己土,乃南北斗中天之帝王星,为官禄主,有解厄、延寿、制化之功。喜左辅、右弼为其辅佐,天相、文昌、文曲为之部从,天魁、天钺为之传令,日月为之分司,更喜会合禄存、天府,其威能制火铃为善,能降七杀为权。于人之身命,主人忠厚,耿直。若得府相昌曲左右禄存三合,巨富大贵。若落在疾厄、父母、兄弟、交友、四宫,主人劳碌。与羊、陀、火、铃冲合,吉多亦主发财。无左右为孤君。” “不是说学星宿吗?怎么扯上命理了?”墨玉是不信这些东西,如果真的有命这种东西,她这个上官家的后代,为什么会穿越到越氏一族这里? “星宿命理,自是息息相关的。”沈自初家爱你墨玉不信,也不恼,笑着解释道。 墨玉回了头,接着吃菜,“那师父你瞧玉儿是个什么星?” 沈自初摇头,“这星宿命理自是最为神秘的,也不是常人能轻易看穿的,你还小,不急着瞧这个。” “师父贵为右相,笑着又是唯一的丞相,必定是左辅右弼之能了。”墨玉毫不脸红的拍着马屁。 沈自初摇了摇头,不置可否,不过听自己俺徒弟在夸自己,还是开心的。 “紫微有三:一、百官朝拱:入庙,六吉禄马相会。成格者多为社会名人,掌握权力,可以在政界发展。除了六吉禄马外,还有一些杂曜能提高格局的贵显程度,如龙池凤阁、天官天福、三台八座、台辅封诰、恩光天贵等。” “二、在野孤君:无六吉禄马相会。指无六吉禄马相会,也无四杀并照,如孤君在野。这样的格局成就虽然不高,但野可在其专业范围内掌权。如遇上空曜冲会,如地劫地空、截空旬空等,在古时多为出家僧道,在现代可向哲学研究发展,当然须考虑整个格局。” “三、无道之君:四杀并照。最能突出紫微星本宫上之缺,如骄傲自大、孤僻愤世、志大才疏等。” 墨玉缓缓的收起了筷子,认真的听了起来。虽说星宿命理无稽,但不代表,全无可取之处。就比如说在个帝王之道,如果放在现代,可是根本听都听不到的。就算能听到,也不是他们这种接受普通高等教育的大学生能接触到的。 一直上来大半个晚上的星宿课,墨玉也不管是不是她不感兴趣不相信的,一股脑都记到了脑子里。无论要做什么,这些知识自然是越多越好的。至于师父浅言便止的帝王之道,也都默默的记了下来。 要走着条路,不能只强大己身,还需要有才能的辅佐之才。 火锅早就熄了,锅子也不冒热气了,墨玉和沈自初两人躺在躺椅上,看着添上的星宿,一个个慢慢的讲着。墨玉倒是觉得抛开那些玄乎其玄的东西,这些写星宿倒也是挺有意思的。 师徒俩吃的很饱,腆着肚子躺着,手中还都拿了一个果子吃着消食。 “师父觉得怎么样?这果子酸酸甜甜,很是消食吧?”墨玉侧过身,半趴在躺椅上,看着沈自初。 “不错,你上哪寻来的?”沈自初笑着点头。 “不晓得,门上总有人天天送来这些有的没的,我让人都收了,至于那些帖子,我都打回去了,说师父不在家,不敢擅专。”墨玉耸了耸肩,笑道。 沈自初一愣,然后也笑了起来,“约莫都是些想寻个门路,再往上升一升的。朝中的官员,因杨世谦被贬黜的不少,圣上仁慈,允了杨氏一族,为杨世谦收了尸再去往流放之地……” “陛下可真是个好皇帝。”墨玉托着下巴,将吃完的果核丢在了地上。 沈自初的笑容一顿,淡了一些,“是,陛下却是一个有道明君。” 墨玉觉得,师父这个“有道明君”四字,咬的格外咬牙切齿啊。 “师父可要去送一送杨大人?”墨玉想起来长安她第一个杀的就是杨世谦的嫡子杨文清,也算是她间接的导致了杨世谦走上了一条不归路,去送一送也无妨吧。更何况,皇帝就知道师父和杨世谦不对付,自然不会怀疑什么。 “你若是想,下回进宫时自己与陛下说明就是,为师不便与他相见。”沈自初拿起一旁的酒杯喝了一口,微讽的一笑。 墨玉一想,也是,万一杨世谦说出什么不该说的,反倒是麻烦,还是不见的好。 “那我自己去和陛下说,杨曼儿还是被我害的少过了不少好日子,我瞧瞧她去。” 师徒俩将话聊到了杨世谦身上,也没什么兴致继续谈星宿了,今夜的课程就这样草草的结束了。墨玉向沈自初告了安,就带着初春回去了。赤阳进来收拾桌上的“残局”,墨玉回头看了一眼沈自初。 “将桌上的百花酿留下吧,若是师父还要,不许给他,吩咐厨房端一碗酸梅汤放在一旁,再切半个西瓜送过去给师父,不用太大的,免得撑着了。还有,备一锅清粥,两碟清淡的小菜,若是师父晚上腹中不适,记得让他喝了再睡。” 墨玉想了想,没有想到什么别的了,摆了摆手,让赤阳去收拾桌子了,自己带着初春出去了。 赤阳看了一眼墨玉离去的背影,觉得姑娘比公子要来的贴心多了,只不过……赤阳叹了口气,摇着头走到了沈自初的身边,对他说了墨玉的吩咐之后,便去收拾桌子了。 沈自初怔楞的看着手中的酒壶,手指忽然觉得有些凉,他的嘴角轻轻勾起,手中的酒壶便被放了下去,“不让喝说就是了,偏偏还就喜欢这样拐弯抹角的,也不嫌麻烦……” 赤阳不是第一次在自家主子这里看到笑容了,先前公子还在的时候,倒是从没见过主上有这样的笑容,“主上,姑娘若是去为杨氏一族送行……” “无妨,陛下不会介意。”沈自初摆了摆手,起身朝屋里走去,“去将酸梅汤拿来,西瓜就不必切了,小厨房备着粥便好,上回玉儿做的小菜不错,就那一样够了。” “是。”赤阳将餐盘端了下去,慢慢的关上了房门。 …… “你那酒楼重新开张不是在晚上,怎么这会就拉着我出门了?”上官问夏坐在马车是哪个,看着街上的行人,托着下巴问道。 “今日杨世谦斩首示众,还有一盏茶功夫便是行刑之时了。”墨玉先开车帘,瞧了一眼外面的街景,“行刑之前,约莫能到,你可要看?” 上官问夏一愣,眉头皱起,“斩首啊,我不想看,你想看?” 墨玉耸了耸肩,“送他一程,杨曼儿大约也会在,我去瞧瞧她。” 上官问夏的眉头皱的更紧了,“杨曼儿又不喜欢你,还捉弄过你,你瞧她做什么?” 墨玉轻笑一声,将车帘放下,“每一个女孩子,都应该被善待。她父兄犯了事,可是她却是无辜的。就算骄纵任性,却也没有做出什么伤天害理之事,尽管被流放,她那样骄傲的性子,怎么能忍受这样不体面的离去?” 上官问夏一愣,她从未想过还有这样的说法,一人犯错,全家甚至全族伏法,这是天经地义之事,可是如果按照玉儿说的……上官问夏低下头,轻笑一声,“你想的,总是与我们不同的,你若是想去送,我便陪着你,只是这马车,我可是不下的,我不愿瞧那等场面。” “知道,你在车上等我就好。”墨玉笑着拍了拍上官问夏的手。 “若是方便,送些衣裳给她吧。”上官问夏叹了口气,“都是娇惯着长大的,从么受过那样的苦楚,听闻流放路上,也会有死人的……” 马车到了刑场,外面已经有不少百姓围着,墨玉让人将马车停在了外围,只让上官问夏听个动静,也不让她瞧到里面的场景。 “公主在这里等等我,我下车走走。”墨玉没有说明白,上官问夏也知道她是去做什么的,摆了摆手,没有说什么。 “留下一半人守着马车。”墨玉看了一眼马车旁自己和上官问夏的护卫,将自己的一半护卫也留了下来,脚步轻缓的往侧门走去了。 皇帝只要了杨世谦的命,其余的人都是轻轻地放了。墨玉被护卫护着,来到了一个位置较好的地方站着。邢台上跪着的就是杨世谦,他已经没有先前的那一副风光模样,身上穿着的也不再是紫色大科绫罗制作,腰间也不见玉带钩了,才短短几日的牢狱,便让他变得狼狈不堪。 有两名宫人模样的仕女正跪在杨世谦的面前,喂他吃饭。 “像是许久没吃一顿好饭了,这样油腻的食物,怎么吃得下?”墨玉嗤笑一声,转头看向护卫,“去将我备的食盒拿去,那边站着的是杨小姐吧?拿去给她,女儿为父喂饭,倒也是全了孝之一道。” 杨曼儿跪在邢台旁,哭的泣不成声,她身边有一个妇人,身上同样狼狈不堪,闭着眼搂抱着杨曼儿,面上尽是灰败。 “杨小姐。” 杨曼儿身子一缩,也不知道是经过了什么事,畏惧的看了过去,在看到来人身上眼熟的衣袍时,怔楞了一番。她顺着来人的方向,望向远处,心不由得往下沉了沉。 “是她让你们来看我笑话的?她想要做什么?”杨曼儿脸上浮现出一丝苍凉。 “这是我家姑娘赠与杨小姐的。”护卫听出了杨曼儿语中的嘲讽之意,也不在意,将手中的食盒递给了杨曼儿,“是城中最好的酒楼买的饭食,姑娘吩咐要一些清粥小菜,入狱之人,总是吃不好的,那些食物也无法克化,这清粥小菜倒是能入口。” 杨曼儿一怔,她看着那眼熟的食盒,这是她曾经都吃腻了的菜色。她的眼中含着泪,看着那艰难的从宫人的手中将一块肥腻的红烧肉咽下的杨世谦,泪水不争气的落了下来,她伸手,抱着那只食盒,声音几不可闻,“替我,谢谢她。” 正文 第223章 行刑之时 墨玉站在人群之前,脸上蒙着面纱,她的身边是墨衣卫,几乎没有人敢靠近来。 墨玉静静的看着那边跪在地上的杨曼儿,她的身边摆着她给的那个食盒,而她原本就不甚体面的衣裤,也沾满了脏污,也不知道是刚好跪在了什么上面,膝盖上湿透了,黑乎乎的一大片脏了她的裤子,仅仅的贴在她的皮肤上,或许是受伤了,她的膝盖上染上了一抹红。 “求求你们,我只是想为我爹爹喂一口饭。”杨曼儿一下一下弯折着自己的腰,对那些尽忠职守的刑场官兵磕着头。 守门的官兵扯了扯嘴角,皮笑肉不笑的看着杨曼儿,“杨小姐怕是早就将我等人给忘了,不放给杨小姐提个醒儿,老三,你来?” 一旁站着的一名官兵瞥了一眼杨曼儿,“杨小姐贵人多忘事,小的可不敢给杨小姐脸子瞧,只问一句,杨小姐可还记得三年前因你一句戏言,便将我一众兄弟重打三十大板,从广武门贬止此地?” 杨曼儿刚开始还有些茫然,但却没有持续太久,她原本以为磕了太多头而红润的面色瞬间白了好几分,她颤抖着双唇,根本不敢抬头去看站在眼前的官兵,一双原本狡黠灵动大眼睛也充满了灰暗,紧紧的闭了起来。 “各位大哥,我只求能送我爹爹一行,不知各位大哥,能否放行?”杨曼儿的身子愈发佝偻了,她身后的妇人也面色惨白,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那名叫老三的官兵冷笑一声:“怎么敢让杨小姐行此大礼?不过,昔日的折辱,在下却日夜不敢忘,今日杨小姐要行这乌鸦反哺之事,也不是不可……” 杨曼儿的眼中闪过一道亮光,她祈求的看着两人,学着以往见过的那些下人,重重的磕了一个头,“求大人开恩……” 两名官兵冷冷的看着杨曼儿,脸上看不出表情,最后还是站在最前面的那名官兵开了口:“皇后娘娘备了这样好的酒菜为杨大人送行,杨小姐未免也忒小气,不让令尊享受着和最后一顿美餐……” 那日转头看了一眼难以下咽的杨世谦,而他面前的宫人却害怕无法交差,就差将那油腻的肉食塞进杨世谦的嘴里了。 “杨小姐能放下身段,咱们自然是佩服的,路呢,也是有的,便在这了!”那人抬起一只脚,搁在了一旁石狮子下的底座上,指着自己的胯下对杨曼儿说道:“杨小姐,请吧。” 杨曼儿震惊的看着那人,似乎没听到他说的是什么,在原地楞了许久。 “杨小姐不愿意就算……”那官兵觉得无趣,正要收回腿,却被一只苍白的手按住了。 “不,我过,我过去……”杨曼儿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泪流满面,那个原本骄傲的看着每个人的千金小姐,此时此刻已经脱去了华服,身上沾满了脏污,屈辱的闭着眼睛,任由泪水爬满了脸颊,颤抖的手撑着自己,一步一步往那名官兵的胯下钻去。 原本没多少人注意的,就因为杨曼儿这一举动,有不少人从后面涌了上来。甚至有人高声喊着“左相嫡女要钻裤裆啦”之类的话。 那名官兵也没想到杨曼儿会真的来钻,原本满满的报复心理,也因为杨曼儿这一动,变得满不是滋味,干脆沉默的看着低头往他胯下而来的杨曼儿。 这一边的动静太大,就连远处刑场上的杨世谦也抬头看了过来。他原本面色灰败的模样,却在见到杨曼儿这一举动之后,双目圆瞪,高喊着双目却听不清。只见他嘴里的饭食不断喷出来,甚至有不少落在了喂食的宫人头脸上。 那宫人原本也是畏惧杨世谦的,可是一想到杨世谦就是将死之人了,也放开了不少,让另一人死死的按住了杨世谦的肩膀,“柔声”的“哄”着杨世谦将她手中的肉块再吞下去。 墨玉双目一凛,这不是她想要见到的,一个人的死亡是多么重要的时刻,可是此时却有人讲着和一份庄严肃穆给破坏了,不怕半夜梦醒吗? “这位小哥,放过自己,也放过她吧。”墨玉走了过去,弯腰拉住了杨曼儿的胳膊。 杨曼儿的脸上不知道什么时候沾上的灰尘,脏兮兮的抬起了头。她看到了那个从第一眼起,就不待见的蒙面少女,只是这一刻,她却再也无法讨厌这个人。 墨玉没有看杨曼儿,手下的力道很大,迫着杨曼儿起来,站在自己的身旁。她看向一脸诧异的官兵,对他行了一个礼,“别为难自己了,陛下给了杨氏这样的恩典,许是也不愿让人多做遐想的……” 官兵一愣,他身旁的那名叫老三的正要出言责骂,却被他拉住了。他的眼睛闪了闪,“你……你是玉姑娘?” 老三愣了愣,他转头看了一眼这名官兵,又瞧了瞧墨玉,默默的退后了一步。 “去吧,为你父亲送饭吧,不会有人为难你的。”墨玉没有嫌弃杨曼儿身上的脏污,在她的后背推了推,示意她赶紧上去。 这一回,没有人阻拦杨曼儿进去,刚刚那一场闹剧,很多人都知道了她是得到皇帝允许来给杨世谦送饭的杨曼儿。 杨曼儿觉得后背火辣辣的,她离开长安城时,是因为她作怪留在她后背的一个手印,而现在她将这一推还给了自己…… 杨曼儿不由得回头看了一样,这个少女依旧淡淡的站在原地,她的目光与那时一般,没有在自己的身上停留,可是她却感觉到了这段时日以来,从未有过的温暖。杨曼儿用稍短一截的衣袖擦了擦脸,努力挤出一个笑容,朝杨世谦走去。 墨玉用余光目送了杨曼儿上了刑台,这才转过身看向站在自己面前的这名官兵,“其实,并不愉快,是吗?” 官兵没有说话,只是默默的低下了头。 “我知道那种感觉,其实不好受,不要记挂着了,平白为难自己,若是被有心人瞧见了,反倒让你再受罚。”墨玉将声音压低了,她过来之后,身后的墨衣卫就将那些百姓隔开了,并不会有其他人听到她说的话。 那名官兵低下头,恭敬的对墨玉行了一个拱手礼,“多谢玉姑娘提醒。” “不必,只是……众生皆苦罢了。”墨玉望着高台上推开那两名宫人的杨曼儿,她的骨子里,依旧带着属于她的骄傲,只是当她跪在满脸是泪的杨世谦面前时,她也依旧是方才的那个小女儿。 官兵也注意到了这一幕,无声的叹了口气,他往后退了一步,戳在了自己的岗位上。 杨世谦总算能将一些食物咽下了,他在杨曼儿的服侍下,将方才吃的东西都吐了干净,然后用宫人手中的酒漱了漱口,这才将那一碗清粥都吃了下去。或许是牢狱之中实在不好受,一碗粥下肚,他就舒爽的眯起了眼,又就着杨曼儿的手,吃了一些白切的肉片。 时辰到了,杨曼儿被人拖了下去,她脸上的笑容早就消失了,满脸是泪的看着杨世谦。 杨世谦对她摇了摇头,撇过头去,再不看她了。 墨玉站在一旁冷冷的看着这一幕,她见过太多的生死了,心中甚至没有多少波动,只当杨世谦的目光转向自己时,她才慢慢的眨了眨眼。 她看明白了。 与杨世谦并不熟的她,看明白了杨世谦的目光。 他在问她:这里面,是有你的手笔吧? 墨玉眨了眨眼,嘴角轻轻勾起:是啊,几乎都是我。 杨世谦嘴角撤出一抹嘲讽的笑,他被刽子手往前一推,压在了行刑的台子上:谢谢你的仁慈与残忍。 墨玉微微颔首:不必谢,我们之间没有对错,只有胜负。 刽子手饮酒,往他的刀上一喷,杨世谦被这下等且浓烈的酒落进了眼睛,双目紧闭,可是却还是不忘场边唯一为他送行的墨玉,他睁开了通红的双眼,殷切而渴望的看着墨玉。 此刻的他,不是左相,他只是一个不放心儿女的父亲,不放心家人的家主。 墨玉没有动,甚至眼珠子都没有转动哪怕一下。 刽子手抬起了刀,用一种很怪异的方式,将刀背贴在了自己的小臂上,弯腰去找杨世谦后脖子上的骨头缝。 杨世谦的双目睁圆了,他开始挣扎,已经没有了之前从容面对死亡的淡然,他死死的盯着墨玉,誓要从墨玉的眼中得到一个满意的答案。 藏在面纱下的嘴缓缓的出了一口气,她的眼中带着怜悯,缓缓的点了头。 杨世谦不再挣扎了,有两个人上来按住了杨世谦的肩膀,让他不能再动弹一分。他的嘴角轻轻的牵起,仿佛做完了人生中最后的一件事,带着释然,闭上了眼。 行刑的刽子手手臂一挥,那颗人头便落在了地上。 墨玉没有看清,她站的位置并不好,刽子手落刀的那一刹那,刀身闪过了阳光,落在了她的眼中,让她睁不开眼。 她是在一阵阵的哭喊声之中,将眼睛完全睁开的。而入眼的第一个,便是滚到了她面前的头颅,他闭着眼,大约,是瞑目了吧。 杨曼儿几乎哭到昏厥,她被那名呆愣妇人抱着,扑在她的怀里。 可是刑台之外,却有不少人在拍手叫好。有那些曾经落榜的秀才,有那些参加受过达官贵人欺负的小老百姓,有那些嫉恶如仇的少年侠客…… 墨玉侧过头,没有去瞧着讽刺的一幕,转身离去了。 她抬脚离开时,墨衣卫都默默的守在她的身旁,为她挡开那些挤过来的人。 好像有人在和她说话,有人说,她善良,为罪臣之女出头,有怜悯之心,会长命百岁…… 墨玉只觉得讽刺,他们又知道什么呢? 她还记得杨世谦死前看自己的最后一眼,心里闷闷的,可是她却无法真的如杨世谦所愿,照料他的后代。她是害的他全家到如此地步的人,他们应该恨她。杨世谦能猜到,保不齐没有人猜不到,就比如那个在杨文清死后,代替他位置的庶子。 墨玉抬头看了一眼头顶的太阳,身上的寒意一寸寸的消散,或许行刑选在午时三刻,并不只是害怕那些犯人“阴魂不散”吧。墨玉轻笑一声,对不起了,杨大人,或许你家女眷我能放过一马,可是那些男子,我却不能让他们有以后,换做是你,也会这样做的…… 墨玉走了一路,慢慢的将心中的负面情绪都挥洒出去,然后才上了马车。 上官问夏有些但有的看着自己,她递过来一杯茶,还是温热的。 “你喝一杯,压压惊,那个不好看,要忘记,知道吗?” 墨玉看着上官问夏这小模样,忽的笑了。她解下了面纱,将手中的茶喝了下去。 她在担心她第一次见到杀人会害怕,会发病,她在关心她。 可是你不知道,这不是我杀的第一个人,也不会是最后一个,在我手下,有过比他死的更惨的,你都不知道…… “饿了吗?去吃点东西吧。”墨玉放下空了的茶杯,转头对上官问夏说道。 “你脸色不是很好看……”上官问夏看了墨玉一眼,他们朝夕相处了很久,当然知道,这个时候,墨玉大约是没什么胃口的。 “先去城外吧,她……大约也不能吃什么好东西,她父亲一走,她也该走了,为她送一杯酒去吧。”上官问夏叹了口气,让人赶车直接去城外三里亭了。 墨玉丹丹一笑,尽管经过了那么多灰暗,却依旧是那个站在阳光下勇敢面对一切的八公主,比起她来,要强得多呢。 “将席面摆好,东西也都送过去吧。”墨玉对外面吩咐了一声,得到回答之后,面撑着额头,偏头假寐了起来。 上官问夏担心她身体不适,可也不想她做不完今天想做的事情,而郁结于心。上官问夏坐在一旁,将冰盆拿的近了点,一只手轻柔的打着扇子,试图以此来让墨玉更加舒服些。 正文 第224章 城外相送 墨玉从马车上下来,回过神,去搀上官问夏。 有不少暗中跟着马车过来的人,在看到上官问夏下车时,都纷纷睁大了双眼。 “怎么回事,不是说是沈自初吗?怎么会是个小姑娘?” 墨玉微微挑眉,拉着上官问夏的手紧了紧,小心的帮她提着裙角,嘴角微勾:“小心些,这郊外的路不好走。” 风中夹带着那只有墨玉能模糊听清的话语—— “这是谁?怎么不是右相?” “师徒俩就一俩马车,一个下车看看透,车却又人守着,怎么不可能是他?” “听闻玉姑娘与尚阁老的孙女交好,可是尚小姐?或是卫将军的妹妹?” “哼,那是八公主……” 当上官问夏的身份被人瞧出来之后,就没有人再这样肆无忌惮的跟着了。没有人敢妨碍两个小姑娘行事,毕竟一个是无所顾忌的公主,一个是胆大包天斗的苏晚晴和杨曼儿这两个长安城中最风光的贵女纷纷落败的玉姑娘。 有些人离开了,那是冲着沈自初来的。有一些墨衣卫悄悄的离队跟了过去。 有些人留了下来,他们想要看看墨玉想要做什么。 或许有人已经猜到了,杨氏今日被流放,她今日看了杨世谦被砍头,或许还想再“送”他的家人一程? 或者有人对沈自初有所不满,放着自己的徒弟去瞧昔日政敌的斩首之刑,现在还让自己的徒弟领着一个高贵的公主来为罪臣之后送行。有不少人在瞧着墨玉和上官问夏的动静,摩拳擦掌的想要将这一幕幕都看仔细了,回去禀告自家主子。 但是当他们看到墨玉吩咐人那出一口大铜锅架在桌上时,都愣了。而当他们看到那些被摆出来的新鲜食材之后,则都石化了。这是要做什么?不是要为杨氏后人送行吗?这是要看他们吃生菜生肉吗? 那些刚刚还对沈自初放任自家徒弟逞凶的行为而愤愤不满的人,都愣愣的看着这一幕,这是做什么?这算是羞辱吗?就因为人家曾经的一个失误让你茶点病的死掉? 这个想法流过众人的脑袋,然后他们瞬间想起了杨世谦的落马,和与他斗的不可开交的沈自初之间的故事,仿佛,最开始,就是因为这两个小女孩之间的争斗…… 仿佛get到了一个惊天大秘密,又有不少人转身回去了。 而剩下的那些都十分沉着冷静,但是也不乏因为他们是在刑场跟过来的,他们看到了玉姑娘维护杨曼儿的场景,下意识的,他们就觉得,玉姑娘不是会做出这样的事情的人。 就在四方涌动的时刻,墨玉正温着酒,和上官问夏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这话。而就在这个小小的三里亭,那拖着沉重的锁链的一行人,远远的从城门走了过来。 上官问夏和墨玉站了起来,两人站在三里亭外,静静的看着那一众人慢悠悠的朝这里走来。 虽说已经入秋,但是午后的日头还是晒人的很。原本流放就不是一个轻松的活,若是人不多,被派了这项活的官兵,能从不是满门抄检的犯人家里捞一点油水。 可是杨世谦的家人太多,就算除去了仆役,也还有长长的一溜。杨世谦的家财尽数充公了,也额不会有人为他没来大殿,所以这也是一项最苦最累的一次行程了。 上官问夏的眸子一下子就注意到了那个低着头的少女。以前每次见她,她都是骄傲的仰着头,就算没有苏晚晴那样光彩照人,也是一个娇俏可人的小姑娘,可是现在身上却一点也找不到和原先的一丝相像了。 “去。”上官问夏抬了抬下巴。 一名宫人会意,小步的朝领队的官兵走去,小声的说了几句,还回头看了一眼三里亭。 那些官兵面露惊讶,在得知上官问夏和墨玉的身份之后,多一点也不问了,带着宫人拿去的酒菜和赏银走到一旁的树下吃了起来。 这里有上官问夏和墨玉的护卫在,他们也不怕犯人会被放走,所行的大大方方的给了公主与玉姑娘一个面子,让她们与这些犯人吃一顿送行饭。 杨曼儿搀扶着方才墨玉在刑场看到的妇人,她是杨世谦的夫人,母女俩皆茫然的看着站在亭子里的两名少女。 才多久?只有几个月吧,她竟然连抬脚走到她们的面前也做不到了?这就是人们常说的世事无常吗? 杨夫人拍了拍杨曼儿的手,叹了口气,“公主与玉姑娘既然来送你,你便去与她们告个别吧。” 至于她……她曾经对那个女孩做过不该做的事情,还是……不要去面对了吧。 杨曼儿的脚往前挪了挪,可还是胆怯的缩了回来,她如今这个模样,如何与她们站在一处?她心中的自卑感涌了上来,鼻子一酸,眼泪差点就落了下来,她强忍着,回想着自己曾经的骄傲与荣耀,不愿让死去的父亲蒙羞。 上官问夏皱着眉头,“她怎么成了这个模样?” “在这里等我。”墨玉拍了拍她的手,抬脚走下了台阶,缓缓的的走到了杨曼儿的面前,“作为杨大人的女儿,就算他伏罪,你也不该让他的脸面被人踩在脚下。” 杨曼儿猛地抬头,眼眶红红的看着恶魔与,咬牙倔强的说道:“我没有!” 墨玉平静的对上了杨曼儿的双眼,只是没多久,杨曼儿的头还是低了下去。 “作为一个女孩子,应该时刻保持你的体面,每一个女孩子,都应该是优雅而美丽的,就算卑微到了尘埃,也不该是任人欺凌的,别忘了你的父亲是谁!”墨玉拍了拍手,“来人,伺候杨小姐,杨夫人更衣。” 杨曼儿茫然的抬起头,咬着嘴唇不说话,杨夫人叹了口气,拉起杨曼儿的手,两人柔顺的跟着上官问夏的宫人走到马车里了。 墨玉目送母女俩进了马车,转过身,也不理会那后面的一众小妾和庶子庶女。在她看来,自甘为妾的,都属于可以无视的存在。而那些妾生子,也是同样的存在。 上官问夏的眉头皱的更紧了,“不是不知道她的性子,怕是方才还以为你想要折辱她呢。” “我准备的,不是绫罗绸缎,只是普通的布衣,至少,要比她们身上穿的那些要好得多……”墨玉怜悯的看着马车的方向,在这个时代,你享受了家族带来的荣耀,同样也要为家族的覆灭做出相应的代价。 “玉儿……你在照顾她的自尊心?”上官问夏不敢置信的看着墨玉。 “嗯,每一个女孩子,都值得被温柔以待,我们,是世界上最除了父母亲人以外,最接近的人啊。”墨玉笑着转过头,看向上官问夏。 上官问夏被墨玉眼角带着的温和笑意闪了闪,不知道为什么,她觉得,此时此刻的墨玉,才是真正的她…… 从马车上下来的杨曼儿和杨夫人依旧有些手足无措,她们看着身上已经被换好的衣裳。没有之前自己以为的羞辱,没有那些不符合自己如今身份的东西,没有那些出了长安城就会惹来灾祸的贵重首饰。 有的,只是简简单单到,她们家里的下人都不屑于穿的荆钗布衣,可是却在此时此刻,将她们已经千疮百孔的心修补了一点点。至少,不是每个人都那么无情的…… 而在她们听到墨玉和上官问夏说的那句话时,母女俩的眼眶就已经蒙上了一层泪花。 见到母女俩换好了衣服,墨玉就没有和上官问夏讨论那些话,她的眼中带着清浅的笑容,抬手做了个“让”的手势,“北地严寒,我这里有一项御寒速食的菜式相授,两位请。” 杨曼儿和杨夫人对视了一眼,相互搀扶着,小心翼翼的走上了台阶,仿佛害怕将这石阶踩脏了。 上官问夏觉得眼睛有些酸,闷闷的坐在了主位上,让她身后的宫人给她摆筷添碗。 墨玉笑着坐在了上官问夏的身旁,抬手请杨曼儿和杨夫人坐在另外的两个空位上,熟练的给自己摆了碗筷,还顺手递给了母女俩一份。 母女俩看着墨玉流畅的动作,鬼使神差的就坐了下来,可是才一落座,又觉得屁股上烧的厉害,想要站起来。 两人的不安与局促落入了摸鱼的眼中,她却仿佛没瞧见一般,将手边的的胡椒粉洒进了除上官问夏以外,每个人的酱料碟中。 “这是胡椒粉,其中好处,你们尝了便知道了。我来教你们怎么用这锅……”墨玉抬着手,简单的指点了几下,母女俩就明白了这口锅是怎么用的。 可是才明白,墨玉就夹起了一片生青菜,放入了锅里。筷子轻轻的抖动,很快就将熟了的青菜放进了自己的碗里,蘸了酱料就吃了起来。 “动筷吧,公主不能吃肉食,便用这分隔出的小锅,肉食要多涮一会,免得不熟。”墨玉飞快的夹着隔着菜食吃了起来,似乎完全没有注意到两位“客人”的僵硬。 上官问夏也忽的明白了墨玉的意思,低着头管自己吃了起来。可是两个东道主这样的待客之道,却让这对母女放松了下来。她们对视了一眼,小心的夹起了桌上的青菜,学着墨玉的模样,慢慢的涮着吃。 刚开始还有些不熟练,但是没几筷子就将这其中的门道学了个全。墨玉也不给她们布菜,见她们之吃蔬菜,也不说什么,只自顾自的填饱自己的肚子。 杨曼儿终究还是个孩子,她扫了墨玉一眼,小心的探出筷子,试探着去夹桌上的肉片。那带了肉汁的汤底,实在太馋人了。 墨玉对此完全没有反应,就连上官问夏也熟视无睹,两个人都自顾自吃的很开心。 原本就不是一路人,也说不上什么话,反倒形成了四人对坐大快朵颐的一幕,这让暗中观察的“眼睛”差点兜不住自己的眼珠子。 这里开动的时候,就有人将三四个锅子,连着一些食物,分别送到了那边站在太阳下的其余人手中,教了他们如何使用,便离开了。 上官问夏带来的宫人没有墨衣卫这样淡定,纷纷惊讶的看着这一幕。公主和右相家的玉姑娘,押送犯人的官兵,被流放的犯人,就这样诡异而和谐的散落在四周,一起……吃火锅? 有人将这里的场面传了回去,皇帝听了,也只是愣了愣,便继续看奏折了。 而至于宫外的人,则都觉得带着八公主干出这样“出格”之事的玉姑娘,是一个奇女子。可是,奇在哪里呢?没有人说得出来。或许,都是不愿意说。 因为,他们不会去向已经落败的人示好,不落井下石就很不错了。 反倒是朝中的清流,却在暗中夸赞墨玉的品性高洁,连带着已经高人一等的沈自初,又托上了一个台阶。 而城外的百姓却是第一眼瞧见的,至于这其中对墨玉,以及沈自初的好意,却是在很久很久以后才显露出来它们的必要性。 简单的一顿饭很快就结束了,墨玉拿起酒壶,给自己倒了一杯酒,又给杨曼儿和杨夫人各自倒了一杯。上官问夏拿着茶杯,和墨玉一同,向母女俩敬了一敬。 “此去,一路顺风,保重。” 杨曼儿的眼泪还是没能忍住,滴溜溜的落了下来,她嘴里香甜的酒,也变得苦涩难以下咽。墨玉抽出一块手帕,递了过去,“别忘了,你永远是骄傲的杨曼儿,就算落进了尘埃,也不该任人欺辱。” 杨曼儿一愣,沉默的接过了墨玉递来的手帕,低低的说了声“谢”。也不知道是谢她的手帕,还是谢她此刻的尊重,或者说先前在刑场时的帮助。 墨玉顿了顿,吸了一口气,对杨曼儿露出一抹笑:“送君千里终须一别,已为你们备好行囊,胡椒粉也准备了不少,北方寒冷,千万要保重好自己,陛下没有要你们的命,就不会有人要你们去死,好好的活下来,连带着……的那份。” 杨曼儿站在桌前,低着头,听到这句话,忽然拉着杨夫人走出了亭子,可是那脚步却猛地顿住了,“沈玉,我原本以为,你……算了”她转过身,满脸是泪的脸上,带上了一抹笑,“我杨曼儿,但行人事间,便不会忘了你!” 正文 第225章 酒楼论礼 “我杨曼儿,但行人世间,便不会忘了你!” 墨玉愣愣的看着杨曼儿,她没想到杨曼儿会说着喝药的话,看着杨曼儿说罢便僵硬的转过身的背影,微微一笑,很可爱。 上官问夏:“她什么意思?这是在谢你,还是恨你?” “谁在意呢?”墨玉轻笑,耸了耸肩,拉着上官问夏坐上了马车。 上马车之前,墨玉放下在那些小妾和庶子庶女面前的身段,对领队的官兵们行礼。 “路上艰辛,还请诸位大哥照拂老弱,这是公主的一点心意,还请收下。” 以前不是没有遇见过这样的,官兵们也会了意,笑着收下了钱,对墨玉又说了几句好话,赶着人犯就走了。虽说不会为难这些人,但是那些肮脏的事,怕是没有人能轻易绝断…… 也算是她对这些行惯例的官兵,最后的警告。 离开时,那些坐在树下的官兵已经站起来带着犯人启程了。墨玉掀起车帘,轻轻的瞥了一眼一直望着这里的少年。中秋宴时,他就坐在杨世谦的身旁,正对着她。墨玉的眼中闪过一丝笑意,但却并没有表示什么,放下车帘便让人赶着马车离开了。 或许从明日开始,那些小妾与庶子庶女会因为身体虚弱,死在路上。杨曼儿得到了她们的送行,这或许在先前杨世谦还在世时,不会让人感到记得,可是落魄之时,这就会导致更多的嫉妒。于是,她送了每个人一套还算体面的衣裳,也算是将人的注意力转移平摊。 至少,她对这个直率的有些蠢的少女还有一丝怜悯。 上官问夏皱着眉头,瞥眼看向坐在一旁沏茶的墨玉,“你怎么好像什么事都不放在眼里?方才还用我的名头给他们塞钱,谁看不出来是你的主意?” “在高位者,需体恤民情,善查下意,你是公主,施舍一些善意也是无妨的。”墨玉转过头,对上官问夏轻轻地笑了笑,没关系的,你现在不懂,但是以后就会懂了。 有时候,一个得民心的公主,比一个受宠的公主,走的更加顺畅。就算是她送的钱,也不妨碍她和她是站在一处的,她既然说了这是上官问夏给的,那么就是上官问夏给的。皇帝不会讨厌一个善良的,体恤他想体恤的罪臣之女,而其他人,也不会特地为了一个公主做什么。 “我信你。”上官问夏扬起一个大大的微笑,她深吸了一口气,“哥哥和我的生辰,父皇说不大操大办,但还是要摆一个小宴的,请一些品级高的命妇入宫,顺便请一些重臣……” “不高兴?”墨玉很容易的就察觉到了上官问夏的一点小情绪。 上官问夏闷闷的“嗯”了一声,她宁可像往年一样,只几个亲人一块吃碗长寿面,今年或许还能加上几个好友。 “你是公主呢。”墨玉抬起手,拍了拍上官问夏的肩膀。 上官问夏不是傻子,虽说不是多高兴,但还是很容易接受了。她是公主,那么久必须要为皇室的荣耀做出一定的牺牲,只是一个寿宴,而她可以摆一个小宴,只与自己亲近的人吃。 墨玉见上官问夏自己想通了,也笑着递过去了一杯茶,“清清嗓子,许是下午能瞧见一个纨绔。” “什么?”上官问夏睁大了双眼,惊讶的看着墨玉,然后想到了什么,“齐越?你不是……又是假的?你怎么不告诉我!” 墨玉看着上官问夏气呼呼的没用哪个,没忍住伸手掐了掐她的小脸蛋,轻笑了一声,说道:“你也没问过我啊,好了,不生气,看他闹个笑话,然后我带你去听小曲?” 清风明月楼重新营业,这让不少人都将目光放了过来。 墨玉在城外干的事情,一时半会还没有完全传到长安城内,但是也有不少消息灵通的,都将目光放了过来。 叶长歌重新管理起了这家酒楼,北堂家族的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消失了,或许是被婶母人解决了,墨衣卫总是很厉害的,师父也不会让不安定的因素出现在皇城脚下太久,所以她并不担心。 黎明朗五人又出现在了清风明月楼,只不过清风明月楼门口的那一对并不工整的“对联”放出来之后,却让不少人都惊呆了。 大将东去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 多嚣张的话啊!可它们竟然出现在一个酒楼的门前,这是在说这些风流人物,都在这个酒楼吗? 有不少人又开始联想了,曾经吃过清风明月楼饭菜的少爷们没忍住又过来了,但是当酒菜一入口,却睁大了双眼,不敢置信的看着眼前的饭菜。 “搞什么?这门面差了不说,饭菜还变差了?不是说是右相家的玉姑娘开的酒楼吗?怎么搞成这个样子?”一个衣着华丽的少爷摔了筷子。 墨玉扶着上官问夏进了门,一只脚还没踩到实地,就听见了这样的话。 上官问夏皱起眉头,对那人直觉不快,就算不好吃,有必要这样说出来吗? 墨玉倒是没有生气,脚下没有停,和上官问夏一起往里面走去。 “玉姑娘来了?公子还在后面,我这就去请公子过来。”吕树走了过来,对刚刚那个闹事的少爷熟视无睹,站在墨玉面前笑着。 那名少爷对此表示不满,筷子一摔,沉着脸瞥了过来,阴阳怪气的说道:“这酒楼,我看也不过如此……” 有不少人是和他一样过来看热闹的,在尝到饭菜的那一刻,也都流过他一样的想法,只不过此刻既然有人出头,那也就不用自己亲身上阵了,只要做壁上观就好。 “我在中秋宴上见过你。”墨玉转过头,脸上依旧覆着面纱,只露出一双水润的大眼睛,此刻凉凉的看着对方,“我没记错的话,你当时坐在我师父之下第五个坐席,令尊是礼部右侍郎?季少爷?” 季少爷没有想到墨玉会认出他来,但是也不以为然,一个小女子,他可是男子,这年代,只要你不是皇亲国戚,女子始终在男子之下。 “是又如何?玉姑娘这酒楼开的差劲的很呢!”季少爷甩开了折扇,很是风流的摇了起来。 有不少人在见到墨玉进来的时候,就默默的收回了看戏的眼神,谁不知道这个“病弱”的小女子常常会被那些“欺负”她的人弄的去泡人参汤?也就这个傻子巴巴的凑上去伸脸蛋找打。 墨玉轻笑一声,对已经过来的叶长歌点了点头,松开了上官问夏的手臂,侧过身看向季少爷,“中秋宴是礼部操办的,没记错的话,当时陛下也夸赞了协办的礼部左右侍郎,令尊得到的是……我想想……”墨玉的嘴角牵起一抹笑,而这清浅的嗓音,却好像一把抓住了在场所有人的心,大堂中的人们也都屏住了呼吸,望着墨玉等她将那“最后一击”吐出。 “啊,我想起来了,是持重有礼。”墨玉的眉眼弯弯的,眼中的笑意却不及眼底。 那名季少爷早就皱起了眉头,他不知道墨玉为什么要说这些,但是直觉告诉他,如果继续让墨玉说下去,可能他也要赔人参,或者更多了。 “玉姑娘,在下只是说了一句,你的酒楼酒菜不及原先的罢了。”季少爷皱着眉头,看向墨玉,“玉姑娘是否想多了。” “子曰,食不言,你失礼了,但在你的桌前,无人能置喙……”墨玉没有将话说完,但是该听懂的人,也都听懂了。 有不少人都向季少爷投去了同情的表情。 墨玉的眼中闪过一丝戏谑,有几个敏感的人捕捉到了这一丝变化,微微挑眉。 叶长歌的嘴角微勾,这倒是的好机会。他垂下头,恭敬的走到了季少爷的面前,小心的赔礼道歉,“季少爷,实在抱歉,玉姑娘已经将此店盘给叶某了,先前的厨子也走了,没能……” 季少爷一开始没有明白,但是当墨玉拉着上官问夏上楼去的时候,脑中灵光一闪,脸色一白,瞬间明白了墨玉为什么要说方才的话了。 他爹是礼部侍郎,如果没有以外,有生之年还能再升一等。可是他却拖了他的后腿,他没有做到圣人的食不言,这只是他自己的事情,或许可以牵扯到他家教不严,但是在外头,不会有这样多的规矩。 可是,他当着所有人的面,指责了饭菜的不可口,并且意图将战火波及无辜之人。他方才甚至想要衣角将叶长歌踹倒泄气。可是想到先前叶长歌命在旦夕的传言,又想到方才墨玉说的话,硬是没敢踹出这一脚。 上官问夏觉得有些好笑,她没忍住,在这个已经完全安静下来的酒楼中轻笑了一声。她是公主,没有人敢拦她,而跟在她身后进来的那些沉默的宫人,也立刻就让众人明白了上官问夏的身份。 季少爷的脸色愈加白了,他看着那只说了几句话的墨玉,面露惊恐。才短短的几句话,她却轻易的将这个小口角,牵扯到了自己的父亲身上,而那个身份明显不一般的女孩…… 季少爷:爹,儿子好像做了什么对不起你的事情。 齐越还没到清风明月楼,但是这里面刚刚发生的事情却也一字不漏的落入他耳中,有几个熟识的人与他打招呼。 “你上回是怎么招惹那个玉姑娘的?竟然完好无损的出来了,就只送了两车人参?” 齐越黑了脸,他仿佛看见了,那个笑嘻嘻站在自己面前,毫不留情的说着最令人难堪的话的小女子。这个沈玉,简直过分!齐越甚至以为,这是墨玉特地给自己摆的一场鸿门宴。连饭也没吃,气呼呼的就跑了出去,他是疯了才会来给她捧场! 上官问夏趴在窗边,笑着看着齐越骑上马匆匆离去的背影,乐不可支。她转过身,看向墨玉,“你是不是早就知道?” 墨玉耸了耸肩,“我以为只有这个傻子会说那些纨绔子弟说的话,本来还想让你瞧瞧乐呵乐呵的,结果居然还有别的傻子。” 上官问夏张着嘴,哈哈大笑,捂着肚子指着墨玉,“哎呦,不行了,我肚子疼,玉儿,你怎么这么好玩啊……” 尚寻香和卫幼蕊进来的时候,正巧看到这样欢乐的一幕,无奈的走了进来,赶紧将们关上了。 “公主小心被人听了墙角,这可不是芙蓉园。”尚寻香拉着卫幼蕊坐了下来。 就算是在尚府,也不能这样随意的大笑,这是十分失礼的。不过芙蓉园就不一样了,那是墨玉的地盘,芙蓉园里的下人都很规矩,从不会轻易凑上来,地方也大,完全不怕被人听去。而右相又从不管这些,就算知道了,也只是一笑了之,他宠着玉儿呢! 上官问夏也知道自己这样不合规矩,但是一听到尚寻香说的,又忍不住乐了起来,“我告诉你们,方才,玉儿还给人上了一堂课呢,讲的就是礼……” 可以说,这里面,最规矩的是墨玉,可是最没规矩的,也是墨玉了。而当上官问夏带着眼泪,笑一会,停一会的叙述之中,尚寻香和卫幼蕊都惊讶的看向墨玉,“真的?” 墨玉耸了耸肩,“谁叫那人想坏我名声,坏长歌的生意!” 卫幼蕊一愣,然后笑了起来,“我最喜欢玉姐姐这样有事说事的爽快劲儿了!” 墨玉一愣,对上了卫幼蕊充满笑意的眼睛,也弯了眉眼,“这里的饭菜的确不好吃,不过咱们还是得从这里绕一圈,吃也别吃了,我带你们去笑红尘,之前排了一个新舞,还有几首新曲子,一块去。我让人摆了饭菜,先前清风明月楼的厨子做的,保证美味!” 叶长歌知道墨玉的客人神父不一般,也没有过来,只是让看上去年纪不大的许泗过来,引着她们去笑红尘。四个小姑娘嘻嘻哈哈的走了后面预留的小楼梯,一路顺畅的进了笑红尘,才过了后院的那扇门,小桃和牡丹已经候在了一旁。 正文 第226章 师母的礼物 第二日一早,就有言官参了礼部右侍郎季常教子不严,不堪胜任侍郎一职。 沈自初沉默的站在一旁,仿佛根本就没有听到一半,而他的沉默,也让更多人参奏了季常。 皇帝扫了一眼,什么也没说,只是将季常叫了出来,让他好好的管教一下自己的儿子,然后就轻轻的放过了。但是在场的所有人都知道,季常是升任无望了。 墨玉在得知这桩事情的时候,正躺在芙蓉园的湖边喂鱼。初春蹲在一旁,正给墨玉捏着腿,以往墨玉最不喜欢初春做这些杂事,但是这些天跟着上官问夏和尚寻香、卫幼蕊跑了太多地方,累得很,也不拦着初春给自己按脚了。 那三个女孩子很喜欢笑红尘放松的氛围,但是墨玉不会让她们在里面呆太久。到底是大家的女孩子,总是呆在这样的地方,不合规矩。皇帝大约也是知道的,但是他不说,不代表她可以常常带着上官问夏混迹在这里。 “上回我吩咐下去的花灯可做好了?”墨玉起身,挥了挥手,让初春停了手,拿起桌上的莲子羹吃了起来。 “回姑娘,已经做的差不多了,大约明日就能送来,还有五日就是六皇子与八公主的生辰,还来得及。” 墨玉拌了拌碗中的莲子,轻轻一笑,“让人今晚就送来,不拘多晚,今夜我要看到。另外,这是我送给公主的,六皇子那边……自然有皇后娘娘料理。” 初春不聪明,但是她够忠诚,并且知道自己的主子是谁,从不会反驳墨玉的命令,这次也是如此,而这天过后,她也的确不再提起六皇子了,仿佛从未认识过一般。 这天晚上那个,墨玉和沈自初观察星辰的知道半夜,两个人都有些困了。 墨玉有点失望的看了一眼门外,看来今晚还是没能送过来。而当墨玉准备回自己的院子睡觉时,初春匆匆的走了进来。 “姑娘,灯做好了,姑娘笑着就要瞧吗?” 墨玉回头,脸上露出了灿烂的笑容,她侧着头,看向沈自初,“师父,玉儿给你准备了惊喜哦!” 弯腰收书的沈自初一愣,顿顿的看着墨玉,他好像猜到了什么,却又好像什么也没猜到。 墨玉对沈自初偶尔的失神从不在意,她家师父就算在战场上发呆,她也不会担心,因为他是一个很厉害的人啊。 沈自初看着墨玉匆忙的走来走去,然后瞥到了站在一旁努力的装空气的赤阳,他觉得自己仿佛有什么东西是应该知道,却不知道的…… “师父,抬头!”墨玉不知道什么时候轻身上了墙头,她身上穿着的还是那一身家常的道袍。 白色的衣角在风中纷飞,像一朵绽开的百合花,纯洁而美丽。她站在月下,恍惚中与记忆之中的某个身影结合在了一起,沈自初的呼吸一滞,然后他就看到了墨玉身后升起的一盏孔明灯。 灯上写着字,很幼稚,就像孩童之语,幼稚,但却又纯真。 “师父是世上最好的师父,师父要长命百岁,岁岁安康——”墨玉站在墙头,宠沈自初摇着手。 于是,沈自初发现,自己的身边,不知道什么时候,围了一群墨衣卫,他们的手上都拿着一个黑黢黢的东西,墨玉的手一扬起,他们就打开了这个东西的盖子,有发光的东西飘了出来,是萤火虫! 沈自初彻底愣了,这个时节,怎么还会有萤火虫? 那是一片荧光的海洋,身体的每一寸角落,都充满了光亮,那些渺小的,却又庞大的小虫子,渐渐的散开,将整个院子都填满了…… 原本只点了一盏灯的院子,被这些萤火虫照亮了,墨玉弯着眼睛,站在墙头,冲沈自初笑着,“师父,我看了师母的手账,她很想为你办这样一个生辰呢!” 沈自初猛地一震,他看着墨玉,他抬起手,用力的咳了起来,可是双眼却依旧死死的盯着墨玉,仿佛要看穿她的身体,看到那一个已经消失的人。 墨玉见到这样的沈自初有些诧异,她跳下了墙头,那宽大的衣袍散了开来。沐浴过之后才来观察星辰的墨玉并没有穿太多,下来的时候也太快,以至于那一双包裹在浅口绣花鞋中的小脚露了出来,像是百合的枝干…… 沈自初闭上眼,嘴里泛起一股甜腥,他咽了口口水,嘴角微勾,朝墨玉伸出手。 墨玉担忧的走到了沈自初的面前,将脑袋放在了沈自初的手心下,有些紧张的抬起头看着沈自初,“师父,师母也想给你做一个孔明灯,可是玉儿不知道她想写些什么,自作主张了……” 沈自初微笑着摇头,手掌轻轻的摩擦着墨玉的发顶,“乖~” 墨玉一愣,嘴角的笑容也淡了一些,她低着头,抱住了沈自初的腰,“师父,玉儿是不是做错了?” 沈自初苦笑一声,他看着院子里的萤火虫,它们已经飞走了不少,可是墨玉养的又多又好,还剩下不少,整个院子陷入了一个绿色的海洋,像是仙境。 “她还活着时,就说过想要住在这样美丽的地方,我终究是食言了……”沈自初轻轻揉着墨玉的头发,嘴角染上了一抹红色,眼中满满的都是忧愁。 “师父不要难过,师母不会高兴的!”墨玉仰起头,在看到沈自初嘴角的红色时,愣了愣,急急的拉着沈自初的袖子,想要开解。 沈自初摇头,默默的用手指擦去了那一点血迹,“不要多想,回去睡觉吧,为师……想要与你师母多聊一会……” 墨玉一怔,然后露出了了然的笑容,“嗯,我要赤阳备了厚被子和睡榻,师父让他拿出来,你就躺在院子里,不过不能躺太久,我让人备了一点炭火和汤水,师父记得要用,不要着凉了……” 墨玉絮絮叨叨的交代了很多,沈自初都耐心的听着,只是眼中却好像什么也盛不下。 墨玉说到什么都挤不出来了,担忧而殷切的看着沈自初,“师父……” “回去睡觉,病还没好,小心明日起不来床。”沈自初伸手,刮了一下墨玉的鼻子,给了赤阳一个眼神。 赤阳低着头,老老实实的走到了墨玉的身前,“姑娘,先回去休息吧。” 墨玉皱着眉头,眼中盛满了对沈自初的担忧,可是却还是被沈自初坚定的送了回去。她嗲着初春,闷闷不乐的走在园子里的小道上。原本景致不错,很得墨玉喜爱的小道,此刻刊载眼里也是令人烦躁的。 墨玉扫了一眼打着灯笼走在前面的赤阳,又回头看了一眼,犹豫了片刻,才小心的问道,“赤阳,你跟着师父的时日长,师父这是生气了吗?” 赤阳的手一顿,背对着墨玉的脸上也显示出了不解,“主上平日里也思念已经亡故的主母,可却从未像今日这般……” 赤阳觉得有些不太寻常,可是却又不知道哪里不对劲。主上是不高兴吗?不对,他是高兴的。可是他真的高兴吗?赤阳又不确定了起来。 墨玉低着头,默默的跟在赤阳的身后,一步三回头的,终于回到了自己的院子。 赤阳将灯笼交给了初春,他看了一眼有些无措的墨玉,到底也曾经跟了她不少时候,小声的劝慰了几句,然后就打算回去了。 “回去守着师父,不要叫他着凉了,一定要让他盖被子,炭火也点起来,这时候夜里凉的很!”墨玉看着赤阳转过身,不由得又提醒了一句。 赤阳恭敬的应了,然后脚步匆匆,回去照顾他家主子了。 墨玉看着赤阳的神一样消失在夜色之中,这才转过身,带着初春回到了房里。 “姑娘可要姜汤?外面有露水了。”初春进了屋,就将灯笼熄灭了,随手将灯笼放在了一旁。 墨玉静静的看着那盏灯笼,叹了口气,“不必了,我是习武之人……”墨玉顿了顿,将准备出去的初春叫了回来,“还是煮一碗吧,再加一碗,送去给师父喝。” 初春应了一声,便下去煮姜汤了。 墨玉叹了口气,推开了窗户,远远的看着沈自初的院子的方向,眼眸漆黑如夜,叫人看不透。 喝了姜汤,墨玉感觉到身上回暖了,就脱了衣裳准备睡了,只是眼睛闭着,却怎么也无法入睡,脑中满是方才沈自初的模样。墨玉觉得有些难受,无论是对“同胞”的爱人,还是对悉心教授她长大的师父。 最后,还是没能睡着,墨玉坐了起来,暖和的被子盖了一半,手指微凉,她将手伸出了床帐。夜更深了,寒气也越重了…… 墨玉闭上眼,推开被子,将双腿盘了起来,默默的修习沈自初教授的内功心法。一直修习了大本夜,墨玉再次睁开眼,已经天亮了。 初春已经习惯墨玉的起居习惯了,这个时候还没有过来,墨玉也没有叫人,自己换了袍子,就往沈自初的院子走去。 太阳还没有出来,这时候的空气还带着微微的寒意与潮湿,裸露在衣服外的小手感觉到了一丝冰凉,不由得打了个寒战。墨玉将手缩进了袖子里,许是知道这个状况,她也没有梳头,任由那一头青丝散落下来,倒是将脖颈给遮挡住了。 没有梳头的墨玉,也没有了平日里的那一股傲气,就像是一个简简单单的小姑娘,从醒来之后,要去找自己最亲近的人诉说昨夜做了一个什么样的梦,是吓到了,或是觉得很有趣。 墨玉踏进院门的时候,昨晚的那些萤火虫早就没了。 她静静的站在院门口,看着那站在院中央的沈自初。 沈自初和昨晚没有什么区别,依旧是飘飘欲仙的白色道袍,头上梳了一个道髻,有用一根黑檀木簪固定。就像是,她依旧站在他身旁,听他讲天上的那些星宿,那姿势,仿佛从她离开后,就没有变过。 墨玉的眼睛顿时就红了。 沈自初的身旁点了一个还在工作的碳炉,但是那一点点的热气根本传给他一丝。他的脚旁也摆了一个做工精致的睡榻,上面搭了一床厚厚的被子,可是一瞧就知道从未用过。 墨玉撇过头,然后又看到了桌上的东西。那是一碗黄色的姜汤,和她昨晚吃的一样,可是那模样,完全不像是被用过的。不用碰,她都知道,这一晚姜汤,已经冷的不能再冷了。 而姜汤的边上,也摆了一个汤婆子,还有放在食盒里的汤盅,昨夜没有吃过的长寿面…… “师父……”墨玉开口,不知道为什么嗓子却哑了,她的眼眶红红的,站在门口不敢瞧沈自初一眼,攥着自己的衣角,像是被抛弃了的小兽。 沈自初仿佛才回过神来,僵硬的脸缓缓的转了过来,在看到墨玉的那一刹那,才逐渐牵起一抹熟悉的微笑,“玉儿……” 只是,沈自初才一开口,他的嘴里就涌出了一口血,带着黑色的血块,夹杂着红色的鲜血…… 墨玉被吓到了,她定定的看着沈自初,然后尖叫一声,朝沈自初跑了过去,一把抓住了沈自初的衣角,用力将他往一旁的睡榻上拉去,“师父你在做什么?你快躺下来啊——” 墨玉的声音衣角带上了哭腔,她的眼睛红红的,努力的不让自己的眼泪掉下来。 她发现,原本怎么都敌不过的师父,这次竟然这么轻易的就被她拽到了睡榻上,然后乖巧的躺了下来。 墨玉愣了愣,然后伸出小手去探沈自初的额头。 是滚烫的。 墨玉的手抖了抖,她咬着嘴唇,狠狠地砸了一下睡榻,然后快速的给沈自初盖上了被子,伸手去摸一旁的汤婆子。还是热的,她也顾不上汤婆子上为什么会有那些砸痕,只急切的往沈自初的脚下埋好,转头瞪着赤阳,“去,将炭火多拿些来,着人去为师父告病一日,吧柜子上红色的药瓶取来,拿左起第三格的第四张药方去煎药,快去!” 正文 第227章 一个惊喜 墨玉红着眼睛,她的手在接触到沈自初那潮湿的衣袍时,就没忍住落了泪。 “为师没有教过你,不能随意流泪吗?伤,最难愈。”沈自初伸出手,冰凉的掌心早就没了以往的温暖,只是依旧温柔。 墨玉的眼泪啪嗒啪嗒落在了锦被上,只是嘴上却不停,朝那些傻站着的墨衣卫喊道:“还愣着做什么?拿干净的衣裳来啊——” 沈自初微微一愣,他倒是从未见过自家小徒弟这样疾言厉色的模样,倒是觉得很新奇,也只躺着不说话,默默的看着墨玉在自己的床边忙碌。 很快,各种御寒的物品都被送到了沈自初的床榻边,墨玉端着一大碗姜汤,等赤阳将沈自初的衣裳换了之后,坐在床边,喂他喝姜汤御寒。 赤阳将厨房新做的粥端了上来,等墨玉将那一晚姜汤喂完了之后,小心的递给了墨玉。 墨玉扫了赤阳一眼,什么也没说,接过了粥,家了一点小菜放在上面,一勺一勺喂沈自初喝下。 在看到沈自初的脸色略有回暖,墨鱼这才松了一口气,她将喝完的粥放在了一旁,太阳也已经升了起来,渐渐的将院中的寒意驱散了。 “师父,你怎么不听话,为什么要在院子里站那么久?”墨玉撅起嘴,不快的看着沈自初,“师父,你时常教训玉儿不爱惜身体,今日你却没做好师尊的榜样。” 沈自初汗,他摸了摸鼻子,却有被墨玉眼疾手快的拉着他的手塞回了被窝,“师父,今日没你就再这里晒两个时辰的太阳,不把体内的寒意彻底驱散了,不许进屋去!” 沈自初无奈的笑了,点头答应了墨玉的要求,然后给了赤阳一个眼神,让他将屋里的公文拿出来看。墨玉倒是没有拦着沈自初看公文,只是自己也拿了一本书,默默的坐在了一边守着。大有沈自初不晒足两个时辰的太阳,她绝不离开的气势。 沈自初也放任了墨玉的这次“以下犯上”,笑呵呵的看起了公文。 …… 因为沈自初染了些许风寒,墨玉拦着他三天不许去上朝。好在上官问夏的生辰很快就到了,皇帝也没心情搞什么小动作,再怎么说,沈自初就要走了,没必要给这个自己亲自“迎”回来的右相没脸。 等到了上官问夏的生辰这一日,沈自初那一点点的小咳嗽在每天晒足两个时辰的太阳之后,完全好了。 而在上官问夏的生辰这一日,宫门大开,墨玉早早的去找了尚寻香和卫幼蕊,三人一同进宫去陪上官问夏了。 “怎么才来,快来帮我选选,尚衣局送来不少衣裳,我选不好,来帮我参考参考。”上官问夏见到墨玉几人来了,连忙朝她们招手。 静妃毕竟只是一个妃嫔,就算是上官问夏的生母,也不能让上官问夏为她素衣三年,毕竟,她名义上的嫡母是皇后娘娘,这是大忌。 墨玉含笑走了过去,几人都很有默契的没有提起贞静贵妃,你一句我一句的讨论起了尚衣局送来的衣裙。 “玉姐姐的眼光最为不俗,还是玉姐姐挑吧。”卫幼蕊侧头看向墨玉。 尚寻香也点头,“是呀,你神还是那个穿这的都是好料子,就算是那些五花斑斓的大俗之物,全搭在你身上,都成了富贵的。” 墨玉侧头,与上官问夏相视一笑,然后从一旁拿了一套朱缠枝花的缂丝交领中衣,然后又选了一件普蓝素锦织镶银丝边纹月白色纱衣,宽大的衣摆上暗绣了缠枝凤凰,远远看去,像是月色下的凤凰在花间飞舞。墨玉又取了一条百草霜色的及腰襦裙,襦裙上没有多余的花样,只是在裙角处,绣了一小片竹月色的火焰,又多了一丝浴火凤凰的别样美感。 这襦裙本是上官问夏积压了许久的裙子,从未穿过,这样的火焰花样,寻常配不好衣裳,可是这样一搭,却让人眼前一亮。 “今夜,你会是最引人目光的公主殿下。”墨玉笑着拉着上官问夏走到屏风后,和尚寻香、卫幼蕊一起,帮她换了衣裳。墨玉取了一块皇帝赏赐的上好白玉挂在了上官问夏的腰间,然后拉着她的手,走到了妆台前。 “虽说是你生辰,但也不好太过惹眼,却不能失了颜色,我帮你选一个妆容可好?”墨玉的手搭在上官问夏的肩膀上,弯着腰看着镜中的她,笑问道。 “好。”上官问夏一眼看进了墨玉的眼底,下意识的答道。 墨玉轻笑了一声,起身,做到了上官问夏的身旁,拿起了眉刀,把上官问夏的眉毛刮去了一半。一旁伺候的宫人被墨玉这一动作吓了一跳,惊叫了一声。 墨玉的手没有抖,只是淡淡的说了一声,“你先出去……” 墨玉在上官问夏这里的威名依旧还在,没有人敢惹她不快,那个宫人很快就退了下去,只是走出殿外之后,默默的舒了口气。那可是眉毛啊,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怎可随意……都剃了一半了啊! 尚寻香和卫幼蕊也被墨玉的多做些加了一条,但是她们很明智的没有出声,只是陪在一旁,看墨玉给上官问夏上妆。 墨玉的手很巧,或许和她之前逃亡时用的易容术有关,只有几笔,她便将上官问夏的眉形勾勒了出来。只是眉尾处,却微微上挑加长,几乎要入鬓,她还在眉尾加了一些淡淡的胭脂,又扫了一些在眼皮上晕染开,微微往外引。 “这是一字横刀眉,问夏的肤色很白,不需要用脂粉,反倒多了一些不必要的女气,这才是一个公主应该有的上位之势。”墨玉看着上官问夏。 上官问夏怔怔的看着镜子中的自己,见墨玉为自己选用了如宫墙一般的红色做了唇妆,一瞬间,她仿佛从自己的眼中看到了一丝不属于自己的气势。可是却不觉得不适,她对墨玉笑了笑。 今日是上官问夏和上官明两个人的生辰,在很多人的眼里,上官明才是主角,而上官问夏只是作为一个公主顺便存在的。但是她不能任由皇后将上官明利用个彻底,她必须要压倒上官明一头,让那些蠢蠢欲动的人,将视线分离开去,这也是他们三人早就商讨好的。 墨玉笑着看着上官问夏,然后让宫人帮上官问夏梳头,插上繁复的头饰。墨玉只选了一条长长的的竹月色发带垂在了上官问夏的脑后,走动时,微风拂过,将发带扬起,飘飘欲仙。 墨玉满意的点了点头,然后转身坐在了桌旁,开始喝茶,“今晚为你准备了一个惊喜,可不许将衣裳弄脏了!” 晚宴开始时,沈自初才匆匆的从宫外赶来。墨玉陪着上官问夏进来时,沈自初才刚刚落座。墨玉和上官问夏笑了笑,然后和尚寻香卫幼蕊退到了自己的坐席上。 “你老是交代,今晚准备了什么惊喜给公主!”尚寻香拉着墨玉往柱子后一站,噘着嘴问道。 卫幼蕊也好奇的很,可还是小心的观察着四周,怕给人发现她们此时的无礼之举,但耳朵却直直的立着,脸上都飞起了两片红霞。 “惊喜这种东西,怎么好说出来呢。”墨玉高深莫测的摇着头,只是眼中闪过一丝忧虑,师父来的这样晚,究竟是为什么呢? “真是急死个人,你是给公主惊喜,又不是给我们,怎么就不能说了!”尚寻香一跺脚,叉着腰指着墨玉说道,与她混久了,反倒将她那一身谁也不放在眼里的脾气学了个十足十。 卫幼蕊的小脸红红的,兴奋的看着墨玉,“玉姐姐,是送给公主的礼物吗?我和阿香姐姐只是送了普通的摆件首饰,你准备送什么?” 墨玉轻笑一声,拍了拍卫幼蕊的小脑袋,“别凑热闹,这是给公主的惊喜,能第一个知道的人,自然是她!” 墨玉不愿意说,两人也都没办法,只能期待的回到了自己的坐席。 墨玉还是坐在沈自初的身边,对面是尚行,他的手边坐着的是一个小男孩,墨玉不认识。只不过,她留意到,沈自初的下座,正好是尚书令苏味道。 墨玉垂下眼眸,她对苏味道其实是有印象的,唐代政治家、文学家,汉朝并州刺史苏章后代,宋朝文学家苏轼先祖。这不是她记忆之中的那个唐朝,甚至这些坐在高位上的臣子也不是那些历史上著名的重臣,就连地名也有不少不同的。 可是,苏味道却还是留在了朝堂之上,还成了尚书令,这不得不让人注意。笑着,更是坐在了沈自初的下首,这是要代替师父,接任丞相一职的意思吗? 不会再有左右丞相之位了,师父是被皇帝请来的,那么他就永远是最光鲜的右相。杨世谦已经死了,那么下一任左相,在师父辞任之后,便会是唯一的丞相。皇帝好面子,就算师父离开了,也不会打自己的脸,让其他人接任右相一职。 这个苏味道,不是一个简单的人物。 墨玉轻笑一声,也是,能养出苏晚晴这样的女儿,怎么可能是傻子?也就是苏晚晴年纪小,见识不足,又让杨曼儿误导了。否则曲院风荷那时,自己对付起来,也不会这样容易。 墨玉抬头看了一眼正欣赏的看着上官问夏的皇帝,他的脾性,已经被自己摸透了,只要上官问夏保持现在的骄傲与尊贵,那么久不会有人敢欺负她。至于上官明…… 墨玉望向坐在皇后下首的上官明,他低着头,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身上穿了一袭贵重的皇子衣袍,乍一看,还真有几分真龙之子的味道。 皇后因为杨世谦的获罪,已经蛰伏了许久,虽说依旧端庄高贵,但是那环佩叮当之间,还是透露出了她淡淡的焦躁。 墨玉轻笑,摇头,还国母呢,沉不住气! 沈自初瞥了墨玉一眼,给她添了点茶,淡淡的警告了一声:“别想太多。” 墨玉耸了耸肩,低头喝茶,谁能小简单搞自己在嘲讽皇后娘娘?就算她没了做丞相的哥哥,她杨氏一族也没有尽数获罪,还是老牌的世族,谁敢对她不敬呢? 唐、杨两族先前风头正劲,可是一个出了个获罪的丞相,一个干脆就不入仕。然后就是卢氏和崔氏、王氏、李氏,并称为六大世族。 墨玉瞥了一眼阴郁的坐在自己座位上的上官泽,淡淡的一笑,没了杨世谦,还真以为唐氏会选你了?连曾经跟过自己的人都能轻易舍弃,连一直偏帮自己的兄弟都能见死不救,这样的储君,能让人放心辅佐吗? 就算唐氏现在通过韩光与上官泽扯上了关系,但是这摩擦绝对会不断增大,而再加上上官明,只要他不是傻子的事情一曝光,唐氏一族就能轻而易举的被分裂。这两大领头的世族,就只能灰溜溜的与其余四个世族一般无二的庸庸碌碌。 这样超然的地位,如果守不住,又有什么用? 心理藏着事,过几日就要随着师父离开长安了,可是想做的事情却不能继续了,想看的热闹也不能看了,宴席进行了一半,墨玉就饮多了酒,两颊绯红,但还是没有将面纱拿下来透透气,只是脑袋有些晕乎乎的。 上官问夏有些坐不住了,她自己是有小宴席的,但是这里大宴没有结束,她也不能自顾自退下去。皇帝早就注意到了上官问夏坐不住了,偏头过来,“没点样子,这是怎么了?” 上官问夏如蒙大赦,希冀的看向皇帝,“父皇,玉儿给问夏准备了一个惊喜,问夏急着想瞧呢。” “哦?”皇帝倒是对墨玉这个命途多舛的女孩子有不少好感,更何况她还会说话,闻言便大手一挥,“躲着瞧做什么,她也不是个小气的,就让她现在拿出来,让众人都瞧个新鲜。她可是个会玩会闹的,又老成持重……” 皇帝的话不少人都听到了,纷纷朝墨玉望去,只见这小姑娘用手撑着头,衣袖落下,一只圆润白皙的腕子露了出来,很是可爱。 皇帝和蔼的一笑,侧头吩咐道:“去请玉姑娘将她准备的惊喜拿出来,让她大方些,都给咱们这些没见过世面的瞧瞧,只在问夏的小宴上看,也忒小气!” 正文 第228章 那夜的灯 皇帝说的话很是亲近,不少人向沈自初投去讨好的目光,看来这右相在陛下心中的地位不浅…… 墨玉染上了一丝醉意,她嘿嘿笑着,从自己的座位上站了起来,对高台之上的皇帝弯腰拱手,“谨遵上命,来人,熄灯——” “这……” 在场不少人都看出来了,墨玉和醉了,还这般胆大的嚷嚷着要熄灯,这可是大不敬! 墨玉皱眉,目光凉凉的看像身旁的内侍,“怎么?我说的话不管用?” 这下,全场都静了下来,各色的目光纷纷向墨玉投去。这里是皇宫,皇帝还在场,你就敢说这样的话,你说的话怎么能管用! 皇帝微微一愣,随即便哈哈大笑,摸着胡子笑道:“自初啊,你这小徒儿很是爽朗大方,来人,熄灯。” 皇帝要给墨玉面子,没有人敢驳了皇帝的面子,一个个都改了方才的脸色,笑呵呵的望向墨玉。 灯被一盏一盏的熄灭了,仰头便是银河,以及不远处的月亮。墨玉的思绪很清楚,可是身体却不肯听话,也不知道怎么的,她拿起了桌上的酒壶,又将自己的白玉杯拿了起来,自饮自酌了起来。 “灯都熄灭了,你的惊喜呢?”皇帝惊讶的看着墨玉如此作态,觉得有些好笑,笑着摸着胡须问道。 大人总是喜欢看那些不会喝酒的小孩子的笑话。 上官问夏为墨玉捏了一把汗,就连一直和墨玉不对付的上官时也有些紧张,这实在……太失礼了! “玉阶生白露,夜久侵罗袜。”墨玉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然后抬脚…… 踩在了桌案上。 见到这一幕的文武百官都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甚至有不少人都将手中的筷子掉了。上官问夏惊讶的捂住了嘴,下意识的去看皇帝的脸色。 皇帝微微皱眉,但又释然一笑,对一旁正欲呵斥墨玉的内侍摆了摆手,饶有兴致的看着墨玉站在桌案上有给自己倒了一杯酒。 墨玉看着杯中满出来的酒杯,然后看着那酒水顺着杯沿落了下来,像是一条小瀑布…… “花间一壶酒,独酌无相亲。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墨玉嘻嘻一笑,抬脚点在了桌旁点的那一炉香上,身子一轻,就从桌案上跃了过去,翻身落在了桌前,将那杯一滴没洒酒有送入了肚中。 喝完,墨玉觉得不尽兴,硬生生的将自己挣往里面倒着酒的酒杯甩了出去。 白玉杯落在地上,碎裂成了好几片,混着酒水飞溅开去,在星河的照耀下像是一团水色的莲花。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墨玉仰头笑了起来,无视了溅在自己裙角上的酒渍,大受一挥,“起灯——” 在场的众人都被墨玉怎么豪爽而大胆的举动吓到了,还没来得及想明天应该怎么参沈自初教徒不严,就都楞在了原地。 像是在应和墨玉的命令,四周忽然出现了一盏盏橘红色的孔明灯,争先恐后的往上升去。 这究竟是怎样的一幕呢?参与这场宫宴的大臣都无法忘却这壮观的一幕,而那些住在长安城的百姓,也都对这一晚上数之不尽的橘红色孔明灯津津乐道。 “问夏,生辰快乐!”墨玉收回看着天空的视线,猛地转过身,眼睛亮亮的,因为醉酒而蒙上的那一层水雾也在这无数的孔明灯下更显得明亮动人。 上官泽愣了愣,心中有些后悔,到底那时候还是抛却了右相…… 上官时也有些发怔,原来这丫头,也不是那般讨人厌…… 上官明低着头,像是什么也没看到,可是那紧握的拳头却说明了他心中的激动。 墨玉扫过皇后晦涩不明的脸色,嘴角翘的更高了,你别想了,你已经失去了最好的机会,没了今晚,你还能有很多天,可是你再也找不到这样好的机会将上官明推到众人的面前了!你注定,和你那个哥哥一样,是一个失败者! 皇后紧握着拳头,不行,不可以,她失去了最合适的机会,做下的准备完全用不上。她死死的瞪着沈自初,都是因为他,上次也是他,回回都是他! 沈自初注意到了皇后的目光,毫不在意喝着酒,然后目光柔和的看着墨玉。皇帝现在多厌恶他,就会多包容玉儿。所以,完全不必担心。 而从今晚就可以看出来,陛下……已经对自己失去了信任。 想起今日他在小徒弟入宫之后,也急急的去查询那些早已经被隐藏的真相。然后,他遇见了闻讯赶来的上官瑞恒。是啊,他们曾经是很要好的朋友,他送他上了帝位,可是他却真正的成了孤家寡人,就连她,也不许他拥有…… 皇帝似乎注意到了沈自初的目光似乎没有,他不在意,他看着那个证站在场见挥斥方遒的孩子,嘴角勾起一抹笑,这样的嚣张,这样的肆意,这才是他理想中的墨玉使。拥有最好的剑刃,却不能随意使用吗?那要它有何用! 墨玉眼中的笑意没有消散,反倒更大了,她举起酒壶,对上了上官问夏同样亮晶晶的双眼,眨了眨眼。 “问夏,给你看个好东西!”她这样喊道。 这一次,墨玉又将全场的目光都吸引到了她的身上。她仰着头,大张着嘴,接着那从酒壶中落下的酒水。有不少洒了出来,像是一个不羁的侠客,她甩掉了只剩下一点点的酒壶,足尖轻点,摇摇晃晃的往离她最近的那盏灯而去。 不知道是谁先叫出来,然后便是此起彼伏的倒吸气声。 尚行也被墨玉的这一举动吓到了,冲对面还施施然喝着酒的沈自初喊道:“右相,快拦住她,她要踩那孔明灯!” 孔明灯会飞,完全是因为它的顶是被封住的,借用了灯火燃烧,空气受热膨胀产生的热力升空的。怎么禁得住墨玉的踩踏呢?计算她轻功厉害,在踩上了灯时势必会落下来,她现在可是喝醉了的啊! 沈自初抬头看了一眼墨玉,无奈而宠溺的一笑,摇头道:“无妨,我徒儿轻功高超。” 尚行被沈自初这一句话惊到了,这该是多不负责任的师父,才能说出来的话啊? 严安早就在墨玉腾空的时候就站到了场边,他是知道墨玉的身法的,可是他也不愿意相信墨玉能在孔明灯上把控身形。 皇帝也有些不悦,怎么说也是自家儿子女儿的生辰宴,就算她墨玉要显摆,也不该做出这样失态的事情。皇帝有些不爽的看向沈自初,仿佛在责怪他没有将徒弟教好。 微风轻轻吹起了墨玉的面纱,露出她微红的下巴,以及那一点朱唇。然后,众人便看到了更加肆意的她,那一张小嘴念叨着—— “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墨玉的嘴咧开了,她扯下了腰间的竹哨,蓦的吹响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关注着场中最高处的墨玉,几乎没有人注意到脚下多了一些小虫子。而长边上,那些早就有得了墨玉吩咐的舞姬便鱼贯而入,各自摇摆着美妙的身影,从场边轻轻的踏了进来。 墨玉的足尖点在了孔明灯上,她没有收气,可是孔明灯还是微微下沉了。墨玉还有本能的反应,身子一晃,拐了一个弯,点在了又一盏孔明灯上。激起下方一声又一声的尖叫声,她闭上眼,很是享受的听着这些声音。 忽左忽右,因酒醉而变得不甚平衡,可是却又多出了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美态,她就在半空中,伴随着孔明灯越来越高,踩着脚下的灯,一直到了最高处的那一盏。 场中乐师的乐声还在继续,没有人喊停,他们也不敢停,只是手中的乐声,难免急促了些。可是这十分“应景”的乐声,却迎合了在场众人的心声。这丫头也太会“玩弄人心”了! 墨玉的足尖落在最高的那盏孔明灯上时,飞扬的裙角下那一双小脚轻踢了那盏灯,然后身上的那一层蝉翼纱制成的外袍便纷纷碎裂了,伴随着她挽着的披帛,像是被丝线牵引着,既快又稳的落在了每一站孔明灯上。 “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墨玉轻笑了一声,低头望向下方因为自己踩着孔明灯快速落下,而惊慌不堪的人们,眼中带着嘲讽。 沈自初自始至终都没有站起来,始终默默的看着墨玉嚣张的“表演”,嘴角带着笑。 附近有不少“不稳重”的人,都下意识站了起来,甚至就连皇帝,也眉头紧锁。上官问夏倒是没事人一样,她对墨玉有着一种近乎笃定的信任,和沈自初、尚寻香、卫幼蕊一样,稳稳的坐在自己的座位上,看着半空中低吟出声的墨玉。 不知道什么时候,那些舞姬已经从场外舞到了场内,而半空中被墨玉震裂的那些布片,也落到了每一盏灯上。 不知道是触动了什么机关,那个站在最高的孔明灯上的少女话音才落,她周身的那一盏盏孔明灯便齐齐落下了一片片彩带。 每一条彩带上,都写着“问夏”两个字,彩带很短,不会让孔明灯交缠起来,从另一个方面诉说着站在孔明灯上的那个女孩的行事谨慎。 墨玉一掌拍向脚下的孔明灯,然后向是下楼梯一般,随意的踏出了一步,踩着附近的孔明灯慢慢的往下“走”来。 已经被墨玉吓到不能自已的众人冷眼看着这个肆意妄为的女孩,心中恨恨,暗暗给沈自初记了一笔,可是心中却又不得不佩服,这个行事从容有素的女孩,如果是自己的孩子,或者徒弟,那该多好!看到陛下的那眼神没有?他沈自初果然圣眷不歇! 被墨玉拍了一掌的那盏孔明灯似乎静默了片刻,然后它就猛地炸裂了开来,连带着附近的几只孔明灯,在半空中燃了起来,然后炸出一团团焰火。 墨玉的步履依旧从容,她没有回头哪怕一眼,在提心吊胆的众人中,一步一步,缓慢而坚定的从一盏盏灯上走过,那一团团爆开的焰火仿佛是有灵一般,一点火星也没沾到墨玉的衣角。就在她的背后及时而忠诚的爆开,像是她踩出的朵朵火莲。 孔明灯毕竟已经升空了一段时间,墨玉回头看了一眼,很满意她造成的美丽的焰火晚会,然后足尖轻点,一个空越,翻身从最后一盏孔明灯上飞了出去。 而在她离开那盏孔明灯一段距离之后,那盏孔明灯也不迟不早的炸了开来,依旧没能沾染她的一点衣角。 墨玉扫了一眼下方的还有十几米的直线距离,微微皱眉,然后就看到准备上来救援的严安。 墨玉瞪了她一眼,抬手从腰间扯下了几枚珍珠,弹出了一枚。 夜空之下的这一幕实在太显眼,只不过只有极少眼尖的看到墨玉的掌心中弹出了一枚珍珠。墨玉的衣袍纷飞,她轻轻巧巧的在空中翻了个身,然后稳稳的踩在了那枚珍珠上,借了一点力道,又弹了一枚出来…… 如此,丢了几枚珍珠之后,墨玉稳稳的落在了地上,然后打了一个酒嗝。 脚步微晃,没有了方才在空中飘飘欲仙的的感觉,又恢复了那一点人气,小脸红红的,像是一只小苹果。 墨玉满意的看着那已经到了场中跳舞的舞姬,还算稳当的往前走了一步,对皇帝作了一个揖,“陛下,玉儿僭越了,还望陛下恕罪。” 皇帝现在还被空中那还点点落下的火星惊艳着,哪里还能对墨玉说出什么怪罪的话,大手一挥,“赏——” “自初啊,你这徒儿,文武双全啊,读的了书,赋的了诗,轻功了得,只可惜是个女儿身,否则必定功名利禄,数之不尽啊!”皇帝哈哈大笑着,对墨玉更加满意了,他转头看向上官问夏,慈爱的抚着她的发顶,“你交了个好朋友。” 台下,是艳羡、嫉妒、沉思,无可否认的是,谁也无法在她离开之后,忘了她的存在! 上官问夏的眼睛也亮亮的,露出了大大的笑容,得了皇帝的允许,提着裙角就奔向了墨玉。 正文 第229章 离开之前 空中的星星点点落下,在众人的头顶消失不见,空气之中夹杂着淡淡的烟火气。 上官问夏原本坐在皇帝的身边,没有多少人敢直视她,但是当她从高台上跑下来的时候,一下子就抓住了所有人的目光。 朱缠枝花的缂丝交领中衣,然后又选了一件普蓝素锦织镶银丝边纹月白色纱衣,宽大的衣摆上暗绣了缠枝凤凰,百草霜色的及腰襦裙,襦裙上没有多余的花样,只是在裙角处,绣了一小片竹月色的火焰。 加上半空中那还未完全散去的火星,点点星光打在上官问夏的衣裙上,那暗绣的凤凰愈发妖冶瑰丽,此刻的上官问夏,已经坐实了浴火凤凰的形象了。 墨玉笑着看着上官问夏,盈盈拜了下去,“贺公主生辰,愿公主年年喜乐安康。” 这时,似乎所有人都回过了神,纷纷应和着墨玉的话,恭贺上官问夏生辰。似乎,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上官问夏的身上,从而忘了那个与她同一天出生的同胞兄弟。 墨玉起身,目光隐晦而挑衅的看了一眼皇后,看到她瞬间变得铁青的脸,心情愈发好了。 上官问夏拉着墨玉往自己的小宴席去了,至于安歇已经做了准备要宴请的命妇,也都跟了过去。每个人都很激动,这状态,八公主明显是要被陛下宠上天的节奏,为她这般嚣张的庆生的玉姑娘都不曾出言责怪半分。 尚寻香和卫幼蕊对视了一眼,眼中也满满的都是惊艳。墨玉的行事,她们大约都是知道一些的,从不会行差踏错一步,也从不会做做这般高调的事。原本以为她说的是让上官问夏在衣着上做最美的那一人,却没想到会是在喝药的方式。 “玉姐姐……是喝醉了吗?”卫幼蕊在看到尚寻香时,松了一口气,吊着的心缓缓的坠了下来,这才找到一点轻松的氛围。 实在是因为,在这个皇权天授的年代,墨玉这样的行为,实在是太出格了。说重点,就是完全不把皇帝放在眼里。 尚寻香拉着卫幼蕊走到上官问夏的身旁,也才看看找回一点神志,她深色复杂的看着墨玉,久久没有说话。从再次见到墨玉的时候,她就认命了,她的这个朋友啊,就是个什么都不放在眼里的人。 与墨玉相处的越久,尚寻香九月怀疑,当时,她怕不是知道领头的人是个什么身份的吧。尚寻香越想越觉得有可能,可是在一对上墨玉那不以为然的表情,也默默的咽下了想问的话。 有必要问吗?没有必要,就算问了也不一定能得到答案,更何况,她这不是没事吗?还但新商盟呢?陛下不也挺满意今日的这个惊喜吗? “若是方才玉姐姐与我们说了惊喜是什么,我和阿香姐怕是一晚上都惴惴不安的了。”卫幼蕊松了口气,对墨玉笑道。 墨玉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所以,才不告诉你们,万一你们给人抓起来,说是意图不轨呢!” 上官问夏偏头一想,随即笑了出来。也是,就卫幼蕊这样胆小的性子,怕是还没等开宴,就哆哆嗦嗦的被人瞧出了什么来了。 “幼蕊。” 前方出现了一个人影,他站子啊暗处,瞧不清面容,但是墨玉一下子就认出了他,卫永康。 上官问夏疑惑的看向卫幼蕊,然后了然的一笑,“是卫将军啊。” “八公主金安。”卫永康没有走过来,只是遥遥的拜了拜,在这个男女大防还有些重的时候,这也无可厚非。 “哥哥……”卫幼蕊小步跑了过去,抓住了卫永康的衣袖,“哥哥,你怎么不在前面喝酒?” “有点事情……”卫永康抬头快速的看了这里一眼,然后伸手拍了拍卫幼蕊的发顶,“与公主待在一处,许是待会哥哥不能送你回府了……” 说罢,卫永康又抬头看了一眼,墨玉这才确定,方才他是在看自己。 墨玉微微挑眉,轻笑了一声,接话道:“无妨,将军既是有公务,自然不便接送女眷,过后,我顺道送幼蕊回去就好。” 卫幼蕊愣了愣,没有多说话,送走了卫永康,有些疑惑的走了回来。 上官问夏伸出手,点了点卫幼蕊,“你个没出息的,你哥哥以前不在的时候,也不见你这个模样,玉儿的功夫又不差,你哥哥不在,她也能护着你!” 卫幼蕊羞涩的一笑,应了声是,就扶着上官问夏往小宴那处去了。 墨玉似是不经意的回头看了一眼,在见到上官问夏身后悄悄的往前挪了几步的侍卫之后,微微皱眉。然后她发现,暗处的那些侍卫,也增派了不少人手。 尚寻香也注意到了这个情况,她瞒了一步,和墨玉走到后面,目光之中有些担忧,与墨玉对视了一眼。 墨玉沉思片刻,微微摇头,是以尚寻香假装什么也没发现,两人跟上了上官问夏的步子,只是暗暗的将上官问夏和卫幼蕊护在了中间。 卫永康来这么一出,墨玉刚开始还没想明白,但是马上她就感受到了她的那些放在皇宫之中的那些蛊虫,有一些悄无声息的死了。 上辈子,她是上官玉,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这个时空的这个上官家族不是玩蛊的,但也给了她一个提醒。以免上官家族是躲在暗处的,墨玉还是保险起见切断了与那些蛊虫的联系。 这样,无论上官家族做出什么事情,也都危害不到她,至于这些蛊虫,若是能等到她再次回来,自然还是她的。在这个时空,拥有蛊王的只剩下越王和她一个了,越王自然是不会帮着敌人的,那么她也不至于落败了,顶多竹篮打水一场空。 卫幼蕊还是有些不安,但是渐渐的就被上官问夏扯开了思绪,与一桌的其他几个公主行酒令。 今晚是上官问夏最大,就算到了明日,那些排在上官问夏之前“姐姐”,也不能让上官问夏低一下头了,所以上官问夏的座上宾,还是没有多少人敢看轻的。 墨玉本来就是以不好惹出名的,才来长安几个月,就屡战屡胜,不过好歹也就是个病秧子,不会有多少不时相的人凑上来招惹。 至于尚寻香,她有个阁老爷爷,除了和墨玉在一块的时候,根本不会做出什么不是大家闺秀的事情来,虽说没什么好友,但也不会有人巴巴的凑上来求打脸。 所以,身份最低的卫幼蕊,哥哥只是一个守军的左将军,便很容易的成了这一桌上地位最低的人。 “卫小姐必定有什么过人之处,不然玉姑娘与尚小姐,也不会与你这般交好,也不知道卫小姐是擅何?”说话的是七公主,她的生辰比上官问夏早半年,那时候墨玉还没来,不过也知道她的生辰宴根本就没有这样大办,想必是因为嫉妒。 卫幼蕊羞臊的低下了头,紧攥着手帕,上面绣的蝴蝶都被抓的变形了。 见到这一幕的七公主很是预约,她喝了一口茶,挑眉看了一眼不快的上官问夏,“八妹妹与卫小姐交好,方才还挽着手一同过来,卫小姐这般害羞,你不如替她说了吧。” 上官问夏皱起了眉头,这人是怎么回事,那么没眼色吗?还是故意让她今日不快? 上官问夏转头看了一眼墨玉,见墨玉没有开口的意思,又看了一眼卫幼蕊。原本她也是不喜欢身份地下的卫幼蕊,可是自从墨玉领着她加入了这个小团体,相处久了,也不觉得不舒服,渐渐的也没那么介意了。 卫幼蕊是她的人,她自然是要护着的了! 所以,玉儿没有反应,要她出口吗?放松些,玉儿教过的,如果她是玉儿,她该怎么做…… “七姐姐此言差矣。”上官问夏转过头,面无表情的看了过去,“子曰:见贤思齐焉,幼蕊的确没什么擅长的……” 七公主一愣,然后嘲讽的看向卫幼蕊。 卫幼蕊也茫然的抬起了头,眼中带着一丝被羞辱过后的水光,只是她看的人,不是上官问夏,而是墨玉。 墨玉拿起茶杯,对她安抚的笑了笑。没什么的,这样的唇枪舌战,在后宅之中很常见,你以前也经历过的。以后,你可能就是四皇子妃了,一个不受宠的皇子,一个没什么身份背景的将军之妹,这样的场景就更常见了,早早地习惯起来吧,开始为你自己打造铠甲吧。 上官问夏没注意到桌上的暗潮涌动,她只是一个骄傲的公主,完全不需要对谁低声下气。 “交友,自然是性情相近的才好,幼蕊的性子我很喜欢,不像七姐姐……”上官问夏勾了勾嘴角,“在我的生辰宴上出言侮辱我的朋友,还这般得意洋洋,七姐姐,你的规矩没学好呢!” 墨玉弯了嘴角,她拿起茶壶,为卫幼蕊和七公主添了茶,“幼蕊的规矩,的确比起一般人要好的多,也是在后宅中学的年头多了,不然问夏早就瞧见她了。女子三德,还是幼蕊做的最好。” “沈玉,你在说本宫无德吗?”七公主方才还怔楞的看着墨玉斟茶,然后才迟钝的听出了墨玉的嘲讽之意。 墨玉挑眉,轻笑了一声,施施然的坐了回去,给上官问夏和自己添了茶,将茶壶放了回来,这才抬眼看向七公主,“呀,被发现了呢。” 这样轻巧的一句,噎的七公主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她的脸色忽红忽白的看着墨玉,方才的战火愈加翻涌。就连年纪最小的十四公主也察觉到了桌上的暗涌,小心的吃着点心不敢开口。 “沈玉,我要禀告父皇,治你一个以下犯上之罪!”七公主怒而离席。 上官问夏也有些慌了,就算刚刚墨玉的表情让父皇很愉悦,可是…… 上官问夏与卫幼蕊着急的看向墨玉,然后见到她正淡定的喝着茶,心也渐渐的安定了下来。 怕什么,玉儿/玉姐姐都没慌呢! 墨玉瞥了一眼七公主小步往前走的背影,微讽的一笑:“七公主大可去告状,我自然是要受罚的,可是七公主,不想想自己方才说了算么?” 七公主本来就是等着墨玉讨饶,在听到墨玉出声之后,脚步就下意识的快了。 墨玉收回了视线,“别人家的孩子再喜欢,欺负了自家的孩子,自然还是要迁怒的。可是,自家的孩子不争气,吵嘴都吵不赢……”墨玉的讽刺之意愈浓了,“七公主,您可是贵为公主啊。” 七公主的脚步猛地一顿,她听出来了,她知道墨玉的意思了。 桌上几个年纪小的都懵懂的看着墨玉,只觉得墨玉好厉害,就说了几句话,一向脾气不好的七姐都不敢去告状了。 而那些听明白墨玉意思的人,也都收了心思。这个万恶的女子,她怎么就这么聪明!是啊,她们是公主,应该是高贵的,美丽的,进退有据的,这样才最得父皇的喜爱。所以,七姐只要去告状了,她也将自己无状的一面呈现给了父皇。 父皇自然会罚这个玉姑娘,可是又能怎么罚?到底是右相的嫡传弟子,又只是口角之争,反倒是七姐,怕是要失了父皇的宠爱了。 七公主站在那边,背对着众人,又不好舔着脸回来继续说话,又抹不开面子就自己回去了,更不能去告状,硬生生的走出另一条死路。 墨玉给上官问夏使了个眼色,你的小宴,你自己决定。 上官问夏决定墨玉真是坏极了,等七姐走了那么些路,不远不近的才叫住她,让人家进退两难,也实在是丢脸。当然,上官问夏也不想拉这么个苦瓜回来摆着,随意的摆了摆手,“七公主醉了,你们送她好生回去休息,煮一碗解酒汤给她喝。” 一旁守着的各宫宫人都面面相觑,然后老老实实的收起了心底的惊涛骇浪,目送着七公主的宫人,小心翼翼的拥着脚步僵硬的七公主回去了。 然后,默默的松了口气…… 正文 第230章 锦上辞别 这里的动静,命妇们也大约一知半解,于是对上官问夏和墨玉的忌惮又多了一分。滑不丢手,又不能小看,简直是太…… 不过知道归知道,笔译归笔译,到底也没有人敢与正得宠的公主和右相弟子两人对上,更何况边上还坐着个阁老的嫡亲孙女,谁也不是傻子。 这一场宴席就在这样诡异的气氛之中结束了,只不过出于中心的四人,都不觉得又什么不对的。或许卫幼蕊察觉到了,但是其他人都不在意,她也就渐渐的丢开了。她对墨玉依旧存着几分感激,如果不是她,或许她现在还被婶母困在后宅内…… 等命妇和公主贵女们都离开了之后,墨玉才起身,对三人行了一礼。 “玉儿,你这是……”尚寻香没反应过来,楞楞的看着她。 上官问夏也摸不着头脑,不解的看了过来,手中还拿着一杯打算与墨玉共饮的酒。 卫幼蕊左右瞧了瞧,心中惊疑不定,然后起身,搀住了墨玉,“玉姐姐,这是发生何事了?” 墨玉扯了扯嘴角,坐了那么许久,方才的那些醉意早就消失了,她伸手,拍了拍卫幼蕊的手背,笑容之中带着一丝洒脱:“有件事今日才告诉你们,是我的错,不过你们不能生气。” “这是怎么了?你最近也没有不舒服啊。”尚寻香担忧的站了起来,走到了墨玉的另一边,扶着她的手臂,小心的打量着她。 墨玉摇头,对上了同样起身的上官问夏,浅浅一笑:“五年前,师父说我活不过那一年,结果每一年他都是如此断定的……” 三人皆沉默,墨玉的病,她们都是知晓一二的,可是却从来都做不了什么。 “我活到了现在,不过近段时间,愈加恶化了,师父打算带我去访名医,明日师父就要向陛下递出辞呈了。”墨玉浅浅一笑,仿佛说的只是“今夜月色真好”之类的话,半点也不放在心上似的。 “怎……怎么……”上官问夏张了张口,却不知道应该说什么。 尚寻香和卫幼蕊对视了一眼,俱是沉默,她们也舍不得墨玉,可是墨玉是去找名医看病的,这是顶顶要紧的事情。 最后,三个小姑娘还是闷闷不乐的。 墨玉无奈的叹了口气,她是真的不擅长安慰这些小孩子,她摸了许久,然后从怀里摸出了三块黑檀木制成的木牌。 “笑红尘的牌子?”上官问夏眼见,第一个认出来了,拿在手中看着,“这般好的料子,竟然真的让你拿来做这劳什子会员牌子了。” 尚寻香和卫幼蕊也好奇的接了过来,拿在手中把玩着,她们听墨玉说过笑红尘的事情,也知道这块牌子能用来做什么。 “今年冬天,若是我能回来,长安城的第一场雪,我会在笑红尘做最后一支舞。”墨玉轻笑了一声,许下了虚无缥缈的诺言,“这是我亲手送出的牌子,天底下也就这三块了,笑红尘营业后,你们就从清风明月楼进,黎明朗几人都认识你们。笑红尘的新曲不断,我便不会死!” …… 三块牌子,到好似让三个小姑娘没有方才那样伤感了。毕竟墨玉是去找活下去,更久更好的活下去的方法,反倒没有真正离别时的那种悲伤。 夜已经深了,上官问夏依依不舍的亲自送了三人出宫门,尚府的马车一直在爱外面等着尚寻香,她与几人告了别就走了。卫幼蕊坐了墨玉的马车,两辆马车几乎是同时走的。 上官问夏静静的站在宫门口,还没到落钥的时候,她不走,守门的侍卫也不敢催她。只是暗中多了不少保护上官问夏安全的侍卫。 上官问夏叹了口气,问身旁的宫人,“玉儿,是一个很好的女孩子,是吧?” 宫人没想到一直沉默着站着的公主会问她话,呐呐的说不出来。 上官问夏也没指望从宫人的嘴里得到答案,她轻笑了一声,转身往回走,“怎么不是个好女孩了呢?她骄傲、肆意、洒脱、热烈、进退有度,天底下最好的赞美都能放在她的身上……” 上官问夏按了按自己的心,有些酸,有些甜,有些苦,想要嫉妒,却只能羡慕,然后开始庆幸,自己是这宫中,她唯一的好友。 “玉姑娘的吩咐,你们都记清楚了,往后,便由她安排的做事。”上官问夏的来脸上又戴上了墨玉初见时的盔甲,高傲而冷漠,像是一个真正的公主,逶迤走向深宫。 …… 墨玉没有在宫外碰上什么刺客之类的人,或许是因为墨衣卫,或许是皇宫中只是那些蛊虫造成小麻烦。她将卫幼蕊送下了马车,见外面起了风,皱着眉头递给了她自己的披风,“穿上,别着凉了,你身子弱……” 卫幼蕊张了张嘴,却不知道应该说什么,其实,玉姐姐才是身子弱的那个吧……不过卫幼蕊很明智的没有说这话,莫名的觉得会被墨玉鄙视…… “谢谢玉姐姐。”卫幼蕊冲墨玉甜甜的笑。 墨玉正要放下车帘的手一顿,她看了卫幼蕊一眼,叹了口气,对她说道:“若是以后……你遇到了什么你不情愿做的事情,你就送信到笑红尘,我会帮你的。知道你不傻,但是也别犯傻。” 在墨玉的眼里,皇宫绝对不是个好地方,进了那里的人,总是会变得不像自己。如果,卫幼蕊真的不愿意,那么她就帮帮她,上官时这个人……她也不喜欢。尤其是他的那一双眼睛,她从里面看见了对权利的向往,和她一样。 卫幼蕊一愣,不是很明白墨玉的话,但还是柔柔的应了,再次道了谢。 墨玉没有再多说什么,看了卫幼蕊一眼,虽然觉得她会找自己的可能性很小,但还是不像看到一个悲剧。那个地方,怎么会是个好去处?就算她是愿意的,也总会后悔的。看死去的静妃,看她那个不能被提及的师母…… 卫幼蕊目送墨玉的马车离开,在门外站了片刻,才转身回去。她小心的提着墨玉的披风,不让夜间的露水沾湿了它,手指微微蜷着,嘴角带着一抹笑,“玉姐姐,你真好……” …… 尚寻香回到尚府之后,就去找尚行了,对他说了今晚墨玉说的事情。 尚行沉默了许久,最后叹了口气,他伸手摸了摸尚寻香的头,“别担心,玉姑娘一向聪慧。” 尚寻香有些懵,她不是这个意思啊,为什么爷爷会觉得她在担心玉儿……等等!尚寻香睁大了双眼,“爷爷?” 尚行也意识到了自己好像透露了什么,闭口不提了。 “玉姑娘如此人物,怎么会早早的去了?右相也没有过多担心,总是有法子的……”尚行对尚寻香笑着。 尚寻香觉得有些不太对劲,可是又说不上来哪里不对劲,尚行又说起了送行礼,这次啊将尚寻香的思绪扯了开去。 …… 墨玉回到了芙蓉园,沈自初还没有回来。 墨玉知道,沈自初大约是要和皇帝说些什么,也没有等,洗洗睡了。只是到了第二天一问,沈自初竟然一晚上没有回来。 墨玉有些着急,平常也不是没有过这样的情况,可是偏偏是昨晚。她放了蛊虫在皇宫,今日有事师父向皇帝辞官的时候,万一皇帝心生怀疑了怎么办? 墨玉第一次后悔自己做的安排,她不该这样鲁莽的…… 在院子里站了许久,墨玉才将沈自初等了回来。她没有从沈自初的脸上看到什么异常的神色。相处了这么多年,也知道自家师父是个什么性子了,大约皇帝也没有将蛊虫的事情怪罪在师父身上…… 墨玉暗自松了口气,然后迎了上去。 只是,墨玉还没开口问,沈自初便伸手过来,拍了拍墨玉的发顶,“今日为师辞官了……” “啊?”墨玉愣了愣,她的心思全在昨晚的蛊虫身上,听沈自初乍然一提,差点没反应过来。 迎着沈自初微微疑惑的目光,墨玉低着头,吐了一口气,抬头笑道:“还以为昨日宫中怎么了,玉儿有些害怕,突然多了不少侍卫。师父又一晚上没回来,可是也没听说什么动静,玉儿担心师父呢!” 沈自初一愣,然后抿嘴笑了起来,“无事,只是小事情,已经处理干净了,准备一下,将芙蓉园交还了,三日后随为师离城。” 墨玉倒是有些惊讶,竟然那么快就要离开吗? 果然……皇帝还是对沈自初怀疑的,甚至,昨晚的蛊虫,也迁怒了她师父。 墨玉低着头,攥着帕子:“我以为,陛下会给师父摆宴送行的,只有三日,这几个月下来的积累,怕也是不能完全清理干净了……” 沈自初爱怜的摸了摸墨玉的小脑袋,“别想多了,为师辞官后,便不再是右相了,那些宴席,你不也觉得虚与委蛇吗?今日陛下是打算备下送行酒宴,但为师婉拒了。那些人,不见也罢,昨晚,应是与你的玩伴们辞别了?” 墨玉觉得有些心酸,她师父就算不是右相了,那也是墨玉使,那也是名士,是大文人,怎么能让人瞧不起?可是墨玉无法,她知道皇帝忌惮又不得不依靠沈自初,昨晚一事,他不能随意处置沈自初,那么就只能早早的赶他出去了。像是败家之犬…… “如此失落?”沈自初蹲下身,他很少这样“平视”墨玉,但是每次这样做,都让墨玉感到羞愧。 “师父,玉儿让全长安城的人都记住你,可好?”墨玉仰起头,看向沈自初。 沈自初一愣,然后笑着揉了一把墨玉的头,看着她乱糟糟的发顶,轻笑了一声,“我沈自初的徒弟,自然是像做什么,就做什么了,放开了手,大胆的去,为师在你身后。” 墨玉心中酸涩,又胀鼓鼓的,她努力的忽略这股情感,可还是无法压住。眼泪奔涌而出,她扑倒了沈自初的怀里,“师父,师父……” 沈自初无奈的抱住了墨玉,让她坐在自己的臂弯中,托着她的臀部往里面走去,然后对赤阳打了个手势,“将东西收拾一下,来时拿了什么,走的时候,也只带什么……” “那……那些别家送的礼物……”赤阳迟疑的问道。 沈自初摆了摆手:“能丢的都丢了,丢不了的……” “不能丢!”墨玉一把抱住了沈自初的手,瞪着眼珠子看着赤阳,“全送笑红尘去,人参什么的食材送去清风明月楼,一点也不许丢!师父你个败家子!” “哈哈哈哈哈哈……” …… 三日后。 皇帝没有早朝,而是领着众臣在城外,为沈自初送行。 就算沈自初婉拒了,但是皇帝要扮演明君,他就只能亲自来送行。 长安街没有戒严,那些冲皇帝来的,冲沈自初来的,冲墨玉来的……各色的百姓都涌上了大街,争先恐后的想要看到自己想看的人。 尚寻香和卫幼蕊早就被上官问夏接到了自己的车架上了,跟着大部队一直到了城门外三里亭。 上官问夏有些怅然的看着三里亭,上一回是在这里为杨曼儿送行,这回是玉儿……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这样送行的机会,以后会有很多…… 墨玉等着沈自初跳下了马车,喝了皇帝送来的送行酒,低着头看那些人和自家师父倾诉他们的“不舍”,嘴角带上了一丝讽刺。 终于将一系列的流程走完了,皇帝亲自送了沈自初上了马车,君臣俩虚伪的含泪告别,马车缓缓的远去,扬起一片尘土。 来时只一辆马车,若干护卫,去时,也不带走任何事物,真名士之风流。 上官泽和上官时站在一起,不远处是齐国公府的小世子,三人的脸上都带着同样复杂的神色,那个流星般绚烂的女孩在每个人的心头划了一道不浅的痕迹,许是很多年不会消失。 上官问夏三人也同样无比难过,三人挤在一起哭。 像是察觉到了后方的目光与不舍,穿着一袭红衣的墨玉依旧蒙着面纱,只是没见坠了一小片琉璃制成的眉心坠。她出了马车,站在车辕上轻轻一跃,翻身站在了马车顶上。 这里还没离开的人,都愣了,然后看着站不稳的墨玉差点就要摔下来,然后见她腰身一扭,稳稳地坐在了车顶上。 “这个沈玉,都要走了,还这般……”齐越微红着双眼,被墨玉气笑了。 场中央的人,也被墨玉的这一出弄得不知道该继续“悲伤”还是“会心一笑”的好。 墨玉才不理会他们,马车中沈自初的琴声渐渐飘了出来,墨玉抱着一只小鼓,轻轻的拍了起来,鼓点落在琴声上,多了几分域外的辽阔感。 墨玉的嘴里轻轻的吟唱着,哼着梵曲,清浅的歌声苏子耳环风飘进了每个人的耳中。 悠扬的歌声,夹杂着点点鼓声,伴随着豁达的琴音,落在每个人的心上。也不知道是从按本佛经上传来的乐声,轻灵而庄重佛乐,人群出了一些喧哗声,就连坐在马车中的上官问夏也掀起了帘子往外看着。 墨玉的脚上穿着一双浅口的小鞋,鞋尖微微往上翘,不像是长安城中常有的式样,可那鞋尖上坠的珍珠却好看的紧。墨玉的脚一翘一翘的,乐声旋律动听,音音通佛,那本就明丽的眼眸也染了胭脂,与她的衣裙一般的颜色浓烈,长拳博带,闭目时,似烟雾缭绕,壁画中的伎乐天女采踩莲而下。 蓦的,每个人都想想起三日前的那一晚夺人心魄的漫天灯火,只是一个孩子,却如妖似佛,既撩人,又清雅。那声声低喃听不清字语,却更让人印象深刻。 “是锦上,是玉儿亲手谱的曲子,她写的歌!”上官问夏与尚寻香、卫幼蕊三人低声的在马车中笑着。 她们有一个好朋友,这个好朋友即将远行,可是她不让她们难过,分别不该是离愁,只是为了以后的相遇…… 正文 第231章 墨玉使之秘 直到远离了长安城,墨玉才将脸上的面纱拿了下来,她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扯下手上挽着的披帛,高高的举起,看着风将它吹起,大会上能的笑着。 沈自初坐在车内,手指不停,还在抚琴。 墨玉低头,趴到了车顶边缘,探头望去,“师父,你怎么还在弹琴?都离了长安数十里了,美人听得见了。” 沈自初怅然一叹,手终于停了下来,悠扬的琴声乍然而止,硬生生的拖着众人进了一个无限循环往复的哀伤之中。 墨玉一愣,翻身跃进了马车,蹲在沈自初的身前,仔细的打量着他,“师父,你在想师母吗?” 沈自初叹了口气,伸手揉了揉墨玉的脑袋,“每次都能被你瞧出来。” “师父来了长安之后,便时常露出这般神情,玉儿第一次吃到火锅时,师父的这般神情尤甚!”墨玉盘腿坐在了沈自初的面前,伸手拍了拍沈自初置于自己膝上的手,“师父不要这样,师母也会为你难过的。” 沈自初笑了笑,没有说话,但还是没有如方才那般,而是侧头拿起书看了起来。 墨玉含笑做到了沈自初的身旁,“师父想和什么茶?还是紫笋可好?” “紫笋不够了,路上往绵州绕一圈,取些紫笋来制茶,然后……”沈自初的目光放空,看向窗外的田野,“随后,咱们一同去金国。” 墨玉一愣,她没想到沈自初要带自己去金国,那可是敌国啊。不提边疆处摩擦不断的战事,就算是没有这战事,金国也不是轻易能去的。以往积累下来的各种矛盾,怎么是轻易能够消除的?更何况,沈自初还是上一任大周右相…… 似是看出了墨玉的迟疑,沈自初摸了摸墨玉的头,“要委屈玉儿了,咱们要隐姓埋名一段时间,进入金国时,也不便用自己的名姓。” 墨玉了然的点了点头,这才对嘛,就算是要去刺探敌情,也不能这样大摇大摆的去才对。 只不过……绵州…… 墨玉不信是为了紫笋才去绵州的,但是她很明智的没有提及,只是乖乖的听从沈自初的各项安排。但是几日之后,她也觉察到了一丝不对劲,他们的身后,有人跟着。 墨玉暗暗的放出了两只蛊虫去查看,然后从后面追着的人身上察觉到了一股熟悉的味道。 是北堂家族的人! 墨玉在受到蛊虫传回的讯号时,很是诧异的一番。就算再长安的时候,她没有搞清楚为什么北堂家族的人突然消失的,但是这也不是他们追上自己的理由。她在护国寺山下做的事情,她有九成的把握不会让师父发现。 师父的确没有发现,那么,北堂家族的人更加不可能发现了! 不是因为我吗…… 墨玉第一次用这样复杂的神情看向沈自初,如果不是她,那么,他们的目标就是师父? 墨玉被自己的推测吓了一跳,然后更加肯定了这个推测。她好像,知道了,为什么师父非要去绵州一趟了。 放在后世,绵州就是绵阳,自公元前201年汉高祖设置涪县以来,已有2200多年的历史,为历代州郡治所和兵家必争之地,素有“蜀道咽喉”、“剑门锁钥”之称。 师父,是想把北堂家族的人全部留在这里。然后去金国的时候,才能没有后顾之忧。 可是,究竟是谁让北堂家族盯上一个辞官归隐的大周右相呢?师父还有一层名士的身份,虽说此时名士不像魏晋时那般超然,但也不是寻常人能随意招惹的。唯一的可能…… 墨玉转头看向正与赤阳安排下一步行程的沈自初。 她隐隐有了一个答案,却不敢轻易相信,那人,竟然真的如此做了? “夜深了,还不睡?”沈自初与赤阳说完了,便走了回来,见墨玉散着头发,愣愣的坐在火堆旁,皱起了眉头问道。 墨玉不能说那些她的猜测,那些事她的猜测,可是她却很确定,如果她问了,从师父的嘴里得到的,就是她不想听的那个答案。她爬到了沈自初的身旁,懒懒的靠着他的手臂,仰头看着头顶的星辰,“师父已经教了玉儿这么多星宿了,玉儿几乎都能认出来了呢!” 沈自初嘴角微勾,“玉儿很厉害。” “师父平日不长观星,何以对星宿如此精通?”墨玉仰头,看着沈自初的下巴,想要说些轻松的话题,却不料沈自初的下巴猛地绷紧了,望着远方久久不语。 墨玉一愣,随即想到了什么,脸色也不是很好看。 沈自初是什么身份? 他是墨玉使。 他为什么做名士,为什么成了大文人? 因为一旦皇帝需要他的时候,他需要一个合适的身份站在朝堂之上。 他为什么只收一个徒弟? 避免墨玉使一职的无畏争夺,如同皇位,只有一个继承者,就能减少很多麻烦。 那么,他为什么会精通星宿八卦? 墨玉的后背腻腻的,出了一些汗,手心微凉,一阵风吹来,不由得打了个哆嗦。如果读书、出名、学武,都是为了墨玉使一职,那么星宿呢? 沈自初低下头,将墨玉脸上被封吹乱的发丝拨开:“玉儿,师父教你占卜如何?” “啊?”墨玉早在沈自初伸手的时候,就调整好了自己的表情,此时却有些茫茫然。如果师父学星宿是因为他是墨玉使,那么他为什么要教自己这个?他想要做什么? “想学吗?”沈自初伸手,弹了探墨玉的额头。 墨玉呼痛,伸手按住了自己微红的额头,呐呐的看着沈自初,她不知道自己应不应该应。可是直觉告诉她,师父并不是怀疑试探。她的血流变快了,甚至她可以感受到蛊王在她心头的小动静。答应,就是更靠近危险与权力;不答应,就是…… “好啊。”墨玉露出笑,眼睛亮晶晶的看着沈自初,“师父还说自己不是神仙,不会仙术,莫名都会占卜之术,那时还诓玉儿!” 墨玉不想去思考那个看上去想的更加安全的法子,她想要知道墨玉使的真正目的是什么,绝对不会是传说中的那样简单! 沈自初看着墨玉气鼓鼓的模样,方才心头的那股异样消散了,他仰头一笑,“想学就回去睡觉,明日为师教你。” 墨玉乖巧的应了一声,然后起身,将被风吹乱的头发拨到耳后,一蹦一跳的朝马车走去。 沈自初脸上的笑容渐渐的消失,他看着已经被拉好了的车帘,神色渐渐的沉了下来。 赤阳一直站在一旁欲言又止,见到墨玉终于离开了,这才上前,有些焦急的劝道:“主上,这……” “我以为……”沈自初嘲讽的看向赤阳,“你是我的人……” 赤阳的话语一顿,然后低下了头,“主上,陛下从未示意过主上可以将……” “我知道。”沈自初打断了赤阳的话,仰头看向天空中的星星,眼中流露出一丝哀伤。 赤阳一直站在一旁,他以为沈自初会和自己解释些什么,可是却没有。他张了张口,却不知道应该怎么劝解。原本这种时候,早早的都被姑娘瞧出来了,然后轻轻松松的几句话便将主上的主意扭转了过来,可是此时却是…… 赤阳焦急万分,却怎么也寻不到法子。 沈自初躺在了草地上,双手枕在脑后,“赤阳,你回一趟锦州府,将紫语换一个地方安置。” 赤阳一愣,他诧异的看向沈自初,“主上,您这是要支开属下……” 赤阳的话没有说完,因为此刻沈自初正用冰冷的目光看着他,“你可知,那时我为何要将你从玉儿那处提回来?” 赤阳不知,茫然的摇头。 “自以为是。”沈自初瞪了他一眼,“总是如此,学不会该如何做事,你不必随我去金国了,好好看着紫语,回来我有话要问她。” 赤阳猛地一震,他从未想到自己会被抛下,呆呆的站在原地,看着沈自初不知道应该怎么办。 墨玉坐在马车里,垂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忽然,她仰起头,灿然一笑。但随后她的眼睛便被一节皓白的手腕遮盖住了,她轻轻的躺了下去,将脸埋进了被子,嘴角带笑,慢慢的睡了过去…… 第二日一早,墨玉起来的时候,赶车的就不是赤阳了。 墨玉有些疑惑的看向沈自初,还没等她开口问,沈自初便回答了墨玉的疑惑,“赤阳要将后面的人引开,我们走一条小路,避开后方的大队人马。” 墨玉眼睛一亮,有些兴奋的拉住了沈自初的袖子,“师父,咱们这是被包围了吗?有人要追杀我们?” 沈自初被墨玉这态度弄得有些不知所措,然后失笑,刮了一下墨玉的鼻子,说道:“早就知道你是个不安分的,谁知竟然这样不安分,老实在马车里坐着,后面的那些可不是什么好人。” “不是杨相的旧部?”墨玉疑惑的问道。 沈自初一顿,立马会意了墨玉的想法,“不会,杨相已死,不会有人为他做什么,更何况……” 墨玉看着沈自初忽然沉下来的神色,疑惑的问道,“师父?” 沈自初轻笑摇头,“大约是杨相在朝中树敌太多,他的家人……大多死在了流放路中。” “才半个月?”墨玉失声,脑中的各色想法不断纠缠。她下手,不至于这么没分寸,就算是有些体弱的人这个时候死了,也不至于会有这样多……还有人利用了杨世谦的家人么? 墨玉的脸色有些难看,她为他们选的蛊虫不会有多少痛苦,只是逐渐消耗了他们的精力,那些骤逢大变的富贵人家大抵都是这般死因,而那些蛊虫也会在他们死后消失。可是,竟然有人提前动手,让他们死在了流放途中,那么,她的蛊虫…… 沈自初见墨玉神色有异,伸手拍了拍墨玉的肩膀,“放心,杨小姐与杨夫人安好。” 墨玉的脸色更加难看了,暗中动手的那人,是知道了她的手法吗?她有些不安…… 然后,墨玉猛地想起了这几日一系列的变故。身后跟着的人有北堂家族,可是也有早就从长安城跟过来的…… 之前她没有完全将怀疑的种子放在皇帝的身上,可是现在……墨玉不得不往皇帝的身上想了。 她在杨世谦家人的身上放了蛊虫,皇宫之中出现了蛊虫,如果发现这一细节的是皇帝,那么本就对宫中防卫存疑的皇帝,是否会对师父产生疑惑? 墨玉的脸色不是很好看,她坐在一旁,手中捏着自己的短剑,第一次感受到事情不受控制的发展。 沈自初因为她是因为杨曼儿的缘故,小孩子总是不明缘由的玩得好。昨日还吵架,今日就好的像是亲姐妹,也是常有的事。沈自初安慰了几句,又对墨玉说,他已经托人去照顾杨氏后人了。 墨玉的脸色更难看了,现在她基本确定,皇帝对师父的疑心很大了。先前在长安时,师徒俩还在讨论去边疆看一看,除了长安久成了去金国,然后就是想教她墨玉使才学的占卜。 种种的反常,都在说明一点——皇帝对师父,可能动了杀心。 或许没有那么重,因为北堂家族是被引诱的,可是皇帝已经不那么信任师父了,但是却又不是完全不信,所以他在逼师父。如果师父真的摆出了不值得信任的姿态,那么皇帝就会毫不留情的斩杀。而如果师父不做什么,或者表达忠心,或许……皇帝依旧如此。 这是,死局。 墨玉垂下眼眸,静静的思考着,然后做出了一个决定—— 她要见北堂家族的人一面,逼问他们:究竟,皇帝有没有发现杨氏后人身上的秘密,那些对杨氏后人动手的人是谁?师父这里问不出,北堂家族的消息一定灵通! 所以,墨玉舒了一口气,师父,咱们不能就这样安安稳稳的走下去,玉儿不能让你悄无声息的解决了北堂家族的人。至少,玉儿需要一个舌头,她要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变故。 正文 第232章 过去的曾经 “主上,前方就是北川羌城了。”赶车的墨衣卫提醒道。 “师父,北川可是大禹故地,咱们要在此处多留几日吗?”墨玉笑着转过头,问道。 沈自初微微颔首,掀起车帘,望向远处,“传闻北川大山中有一片原始荒野,名为林峰山,相传中华医药始祖歧伯曾常住此山采药、药王孙思邈带徒弟刘神威在此山挖到肉灵芝、用肉灵芝治愈许多当地疑难杂症而闻名,被当地百姓奉为药王。” “玉儿知道,传闻,此处还有一处药王谷,里面就住了一个行踪神秘的药王,师父要去找药王?”墨玉眼睛一亮,如果是在深山之中,那么她的行动便不会有过多限制。 沈自初轻笑了一声,“是啊,玉儿与师父一同去寻药王谷吧。” 说着,沈自初的眼中,闪过一道寒光,他要身后怎么也甩不脱的北堂家族家臣,尽数留在北川。 药王谷所在区域盛产中药材,山林遍生百年药树,相传中华医药:始祖岐伯、药王孙思邈、刘神威、李时珍、等等许多名医都曾都来此山采药治病,山上居民一直有供奉药王菩萨的习俗,药王谷因此得名。 但是药王谷究竟在什么吗地方,却是不得而知了。 墨玉倒是笑的,在后世,药王谷就位于雪域高原净土的东大门——北川境内的药王山上。但是后世,她不是学地理的啊…… 墨玉躺在车顶上,看着头顶不断拂过的树枝,然后想起了之前在旅游频道上看到的。药王谷有我国最大的成片百年辛夷林,树龄最大的有四、五百年,因辛夷花能治鼻疾而被历代山民称为神树。每年清明前后,数千株高大的辛夷花树竞相怒放,漫山花开,颜色由白到粉、由粉到紫,由紫到红,如诗如画,依山成势,形成壮观的高山花海奇观。 墨玉烦躁的挠了挠头皮,现在又不是清明,就算知道药王谷又很多辛夷花树,也不能隔着老远就一眼看到大片的辛夷花,从而找到药王谷。 不过,倒是可以利用一番,墨玉轻笑了一声,悄悄的放出了极致蛊虫,让它们暗中去寻找那不知道在什么地方的辛夷花树。墨玉也没什么把握,但是总比什么都找不到的好。 小说中,药王谷都是一个很神奇的存在,里面有各种各样在外面见不到的药材,甚至是几位稀有珍贵的,可以说是一味药下去,就起死回生的那种。也不知道药王谷里面住着的药王,究竟有没有传说中的那么神奇了。 墨玉扯了一片树叶下来,无聊的吹起了小曲。 沈自初眉头一挑,倒是没有阻拦墨玉。后面虽说跟着北堂家族的人,但是却离的不近,否则他们的车队行进声这样大,早就吸引了人过来了。 倒是这曲子…… “这是什么曲子?”沈自初也翻身上了车顶,侧头看着墨玉。 墨玉有些惊讶,毕竟是沈自初从来不会做这样不雅的事情,今天还是第一次,居然做到了车顶。 马车周围守着的的墨衣卫们面无表情,只是心中暗暗的骂了句MMP。主上啊,姑娘喜欢我那个车顶上坐也就算了,咱们马车慢些,姑娘不至于颠下去,可您一个大男人,怎么也上去了?咱们可不敢随随便便赶车了啊! 沈自初扫了一眼故意放慢了车速的墨衣卫,没有说话,继续看着墨玉,“这是什么曲子?” 墨玉一愣,沉思了片刻。她不该在师父的面前吹曲子的,毕竟师母是穿越者,万一她也听过怎么办? 墨玉歪头想了想,然后对沈自初说道:“在问夏那里看到的,好像是贞静贵妃的遗物,有一些曲子,还有歌词,玉儿觉得有趣,就记下了一些,还打算放到笑红尘去呢!” 沈自初一愣,眉眼之中带着一丝恍惚,眼睛放空,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墨玉暗自松了口气,果然,她那个便宜师母听过这个曲子,肯定还唱过给师父听。这个深情种子啊,真那么爱她,为什么要留她一个人在皇宫那种吃人的地方? 就算皇帝值得相信,别人呢?那里面住着的人,有一个算一个,都是十足的变态。也不怕她撞见了什么不该看到的,然后被人灭口…… 墨玉的思绪顿了顿,眼中也流露出一丝忧伤。她的这个前辈啊,她就是个傻子,看不清这皇权下的桎梏与肮脏。傻傻的投入到这个权利的中心,然后默默的死去,连一片浪花,也没能激起。 “玉儿,你知道你师母,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吗?”沈自初也躺了下来,手枕在脑后,看着添上被树冠一次次遮盖住的太阳。 墨玉转过头,看了一眼沈自初,师父的脸上依旧没有了方才的失落,可是还能感受到他对师母的眷恋。 “师母一定是一个很好的人,不然师父也不会到现在都忘不了她。”墨玉微笑着。 沈自初嘴角的笑顿了顿,然后翘的更高了,“是,她是一个很好的人,善良,却不怯懦……” 墨玉不想听了,她大约能明白,她师母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了。从那个和平年代过来的,没有经历过战争、背叛,不知道权利的斗争如何惨烈,娇花一般的存在,怎么能再找个年代好好的活下去? “……她也是个馋嘴,总是弄一些稀奇古怪的东西吃,我和……我们都很喜欢,她也乐意看我们吃这些吃食,总是换新花样,然后出去寻她想要的食材……” 师父每次提到师母的时候,脸上总是带着一种温柔的笑。 墨玉骗过他,也看着太阳,怎么能不喜欢呢?在这个封建时代,那样鲜活而美丽,特殊又独立的女子,大约每个人都会是喜爱的吧。可也是无可替代的,得到了,就算失去,也不会想要那些花瓶了。 “除却巫山不是云……”墨玉感慨着。 沈自初一震,脖子有些僵硬,他转过头,愣愣的看着墨玉。 墨玉也察觉到了沈自初的视线,她忘了,除却巫山不是云,是元稹的诗,元稹出生在武则天时代之后,而现在的时间线,却连帝后同政都没到…… “玉儿……你从何处看到的?”沈自初的声音,幽幽的从她耳边响起。 墨玉的表情很是平静,与先前没有什么区别,只是心中却好似住了一只炸毛的猫,在血管之中疯狂的奔跑…… “师父,这句话怎么了吗?”墨玉无辜的转过头,眨了眨眼问道。 墨玉没有说诗,她只是说了“这句话”,她从根本否认她知道这是一首诗中的一句。 沈自初收起了那灼热的目光,压抑着自己的情感,直直的看着墨玉:“这话,你从何处看到的?” 墨玉皱着眉头,偏头想了一会,然后为难的说道:“师父,是问夏先前与玉儿喝茶时谈起了,好似是贞静贵妃生前常常念叨的一句……” 沈自初的眸光微闪,好像有什么不为人所知的情绪流转而过。 墨玉皱起了眉头,那种不受控制的感觉再次涌了上来,她小心翼翼的问道:“师父,这话……是和师母有关吗?” “不!”沈自初猛地坐了起来,他甚至没有看到前面有一根垂下的树枝,脸上被划出了一道血痕,可他却毫无感觉一般。 “师父……”墨玉有些慌乱的起身,叫停了马车,忙从随身的荷包中拿出伤药往沈自初的脸上擦去。 “不必。”沈自初抬手,拦住了墨玉的动作,自己用袖子擦了擦脸上的血,神色淡漠的进了马车。 墨玉拿着药,呆呆的坐在车顶,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墨衣卫不知道应该继续前进还是停下来,想问沈自初,可是想到沈自初方才的脸色,又不敢去问。让他们抬头望向墨玉,玉姑娘啊,你可饶了咱们兄弟吧。 墨玉总算回过了神,她看了一眼“殷切”的看着自己的墨衣卫们,轻轻的摇了摇头,示意他们暂时不要动。 得到了吩咐的墨衣卫也不做其他事情了,就地打算驻扎了,开始埋锅造饭。 沈自初默默的坐在马车内,最近,越来越常想起她了。以前,他是如何过来的呢? 沈自初自嘲的一笑,他不该收墨玉为徒的。不只是因为规矩,更加是因为她身上那股和她相似的气息,那是自由,是毫无束缚,是他向往的。 收徒的那日,他就知道,他先前那浑浑噩噩的日子,终于是结束了。他从墨玉的身上看到她,然后一次次的想起那些他以为早已经忘记了的,然后在夜里辗转反侧无法入睡。心中是痛苦,是甜蜜,是折磨,是执着,是负担,是甘之如饴,是饮鸩解渴。 到今天,他脑中的那根弦终于是被崩断了。马车天爱路上,墨衣卫已经开始做饭。他知道,是墨玉吩咐的,其实墨衣卫不该听从墨玉的。就算是他的大弟子,也从来都无法指使墨衣卫做些什么,可是这个聪慧可爱的小徒弟,却在悄无声息之间做到了。 他知道这是不对的,他知道这应该被阻止,他知道他很多次因为宠爱的小徒弟,而受到皇帝的猜忌。可是他却无法控制的,想要将曾经的亏欠,弥补给这个同样特别的女孩子。 这样脾性的女子,世上少有,她们坚韧却又柔软,这辈子,他也只见过一个。上一个,他亏欠她良多,拉着她在这条路上沉沦…… 这一次,他想,按照自己的想法,给她一个光明的未来…… 沈自初深吸了一口气,一滴晶莹的泪从眼角滑落。可是,她们依旧是不同的。玉儿吃过太多苦,从她的眼睛中,就能看出来,她胸有丘壑,而他的那个她,却是单纯良善的让人气恼。 沈自初的眼中闪过一道寒芒,你怎么忍心?我们一同长大,你竟然忍心杀了她! 马车内的杀气到了最高点,就连坐在车顶上的墨玉也被吓了一跳,暗自防备了起来。 如果师父发现了,如果他察觉到了……她是该如何做? “玉儿……”马车内传来沈自初的轻唤声。 墨玉一怔,然后跳了下来,乖巧的钻进了车内。什么都不想思考,她凭着直觉。 她想:师父是舍不得对她做什么的…… 沈自初闭着眼,掩盖住了微红的双眼,他的声音有些沙哑,“玉儿,这是你师母曾经对为师的要求。” “曾经沧海难为水?”墨玉有些诧异的看着沈自初。 怎么会有人用这样的话对情人提出要求?她是早就猜到自己可能会离去吗?她知道自己会离开沈自初,然后她要求沈自初做到这一点。她不介意沈自初以后会遇到更多的女子,但是她要做沈自初心中唯一的,最好的。 能让沈自初记得这样深刻的,必定是他们感情最为浓烈的时候许下的诺言。 可是,究竟是什么样的人,究竟是经历了什么样的事情,竟然会在热恋期间,让人许下这样的承诺?墨玉不信她不知道这句诗什么意思,可她还是这样说了,她早就知道自己不会长久的陪伴在沈自初的身边?更或者,她知道自己会死? 墨玉想起儿时连城给自己拿来的那些书,关于异世之人的,好像,很多人都是被烧死了…… 墨玉的身上忽然起了一阵鸡皮疙瘩,她毕竟不是这个世界的人,她接受的也不是这个世界的思想,在这个没有科学观的时代,人们愚昧无知,崇拜鬼神之论,对于未解的事物,向来都是“眼不见为净”的…… 她从不见沈自初祭拜他这位挚爱之人,最有可能的就是,她是被挫骨扬灰的,那明面上的墓,也只是一副衣冠冢! 难怪,难怪连城那时候总是和自己说什么“异世之人”,他早就猜到了,他在用他的方法护着自己…… “都已经过去了……”沈自初叹了口气,只是双眼却开始湿润,他没有看到墨玉惊疑不定的神色,当然也想不到墨玉猜到了什么,“玉儿,继续学占卜之术吧。” 正文 第233章 来自长安的追杀 “拆字一术乃下九流,你聪慧过人,不必学。” “谶语,非我门中人所用之术,不学。” “相面,你比为师在行。” “占梦之术,你前几年看了周易,想必也学了个皮毛,懂一些便可,不必精通。” “教你占星时,提过堪舆,此术,也可暂放。” “五行及易卦……”沈自初沉默片刻,接着说道,“不必学,为师见过你的阵法,只消勤加练习便可。” “师父,是学卜筮吗?”墨玉沉默了许久,她发现,其实沈自初会的也不多…… 沈自初颔首,假装没看到墨玉的表情,继续说道:“卜筮主要采用龟甲和蓍草,用龟甲称卜,用蓍草称筮。 卜,最初的方法就是用火灼烧龟腹甲,视其裂纹而定吉凶。筮,最初的方法是把蓍草的茎从中剖开,视其分离时的形状来预卜休咎。逐渐人们不这般看重求卜所用的物体本身,而更关心求卜的过程和结果。后人因地制宜,就用容易得到的东西替代龟甲和蓍草,于是就出现了蠡卜、虎卜、鸡卜、鸟卜、十二棋卜、竹卜、钱卜等多种卜筮方法。” 墨玉的心一跳,她伸手摸了摸多跳了一下的心脏,懵懂的听沈自初教授卜筮之术。 一直学到了夜深,沈自初伸了个懒腰,带墨玉下了马车,坐在墨衣卫搬出来的小凳子上,开始将卜筮与星辰之间的联系,该如何结合卜筮与占星占卜吉凶。 “你才学,由简到难为好,先寻你的命星吧。”沈自初示意墨玉找自己的星宿。 墨玉从越王宫得来的经验,墨玉告知沈自初自己真实的生辰,只是用了上一世自己的生辰。她仰头看着天上的星,缓慢的分辨着各个星宿,然后找到了属于自己的参宿,星象如头上珠砂,光芒耀眼,传奇故事极多。 沈自初大约是早就查看过了,浅笑着问道:“找到了?” “是那颗。”墨玉转过头,有些小兴奋,好像回到了学生时代找自己星座的那种感觉。 “嗯,参宿,易怒、浮躁、处事认真严谨、近贵、个性敏捷、有才能、守信用。临危不胆怯,喜欢出锋头。亦有少数属心术稍不正,贪财,图谋不轨。”沈自初浅笑着,缓缓的吐出一段话来。 墨玉表示无感,但是在听到最后“图谋不轨”四个字时,还是愣了愣。 “参宿属大将之星,一生命运充满矛盾、挑战。有毅力坚韧、不知疲倦、精力充沛、能出人头地。亦有早年夭折,或因意外亡故短命暴毙,或中年不顺有挫折,晚年终于能获得大成就。”沈自初脸上的笑容淡了些,他侧头看向墨玉,“玉儿可不能轻易的去了。” 墨玉一怔,然后点头。只是,眼神还是有些恍然。这是她上一世的生辰,她上一世,不就是意外亡故,短命暴毙的嘛…… “参宿者,有才干,守信用,临危不乱,但欠缺耐性,心浮冲动,或有反叛。若是忍不住别人的批评和指责,就会造成孤立的局面。”沈自初含笑看向墨玉,“知道了吗?” 墨玉一愣,然后虚心接受了,“玉儿会控制住自己,不轻易动怒。” 参星造作旺人家,文星照耀大光华。 只因造作田财旺,埋葬招疾哭黄沙。 开门放水加官职,房房子孙见田加。 婚姻许定遭刑克,男女朝开暮落花。 这是参宿的命批,墨玉垂头想了许久,最后还是淡淡的一笑。是啊,她和越子阳的那一段,不就是朝开暮落花嘛,这就是遭了刑克。 沈自初见墨玉有些低落,以为她想起自己的亲缘淡薄,叹了口气,“今日便到此吧……” “不必。”墨玉马上收回了低落的神情,仰头看向起身打算去睡觉的沈自初,“师父,继续吧,就占卜明日行路的吉凶如何?” 沈自初看了墨玉一眼,颔首,坐了回来,看墨玉小心的在火边烧龟甲。 墨玉小心的看着龟甲开裂,然后将其收了回来。只是才一离开火,那龟甲就尽数碎裂了。 墨玉:…… 沈自初:…… 墨玉苦着脸,转过头看向沈自初,“师父……” “这是一只百年龟甲……”沈自初垂头看着那碎成了渣渣的龟甲,有些心疼。 墨玉:我以为我是一个天才,可是没想到我居然是个渣渣。 “师父,咱们要再来一次吗?”墨玉可怜兮兮的咬着嘴唇问道。 沈自初无奈的叹了口气,“你心中不宁,占卜一日一次为佳,今日便算了吧……” 墨玉觉得自己很委屈,她也不想的啊,谁知道那个龟甲那么不经烧!墨玉无奈的叹了口气,“那师父,还观星吗?” 沈自初从小凳子站了起来,“夜深了,睡吧。” 墨玉眨了眨眼,看着“婷婷袅袅”走向马车的沈自初,内心有些小幽怨,她又不是故意烧坏龟甲的!师父也太小气了!简直过分!龟甲也不是没有,怎么就这样吝啬! 一旁站着的墨衣卫:……那可是百年龟甲,一百年也就这一个,还不是每一只百年龟都能拿来用的,居然拿来练手,还给练成了碎片…… 墨玉噘着嘴,也没有继续占卜了,也不想观星,捻了一根草,就跟着回去睡觉了。 马车内的空间倒是挺大,一个成人一个小孩刚好能躺下。墨玉钻进了马车,见沈自初已经拥被睡了,也熟练的爬到了自己的那一边,扯出了自己的小被子,躺在了沈自初的身旁。 沈自初动了动,伸出手来,将墨玉的被子往上提了提,“总喜欢将手露出来,山里可不比长安,夜里凉,别又着凉了。” 墨玉吐了吐舌头,笑嘻嘻的闭上了眼睛,听话的将手放进了被子。 …… 第二日一早,墨玉和沈自初是在马车上吃的早饭。 周遭有些安静,墨玉察觉到了什么,没有再跑到马车顶上去玩。 沈自初在马车中坐了一会,然后留出去骑马了,只不过墨玉才刚刚放出蛊虫去查探后方的情况,沈自初就掀开了车帘。 “师父?怎么了吗?”墨玉抬头看去,离开长安之后,她就很少见到沈自初这样的表情。 “后面的人追上来了,将你的鞭子拿出来,若是有人靠近,不要让他们近身。”沈自初严肃的提醒道。 墨玉一愣,“他们是刺客?” 沈自初没有回答,而是拍了拍墨玉的头顶,“乖,师父知道你武艺好,但也不能冒险。” 墨玉的脸色有些难看,她当初只是放了几只蛊虫去引诱北堂家族的人,她怕被沈自初发现,也没有多做什么。而按照她留下的痕迹,不会有太多的人跟上来,现在这是怎么了? 沈自初的脸色不是很好看,他的手中中捏着一张纸。 墨玉扫了一眼那纸,然后发现了一个不寻常之处。那纸,不是寻常人家能用的。就算是她和师父,平日也不会用这纸写字。这些纸,她在皇宫中见过最多…… 墨玉的瞳孔微缩,莫非,后方的追兵,不只是北堂家族? 没有多少时间留给人思考了,马车很快就被赶了起来,甚至都不在隐藏行踪。赶车的墨衣卫一下一下催着拉车的马儿,原本稳当的马车,顿时像云霄飞车。 墨玉从车厢之中走了出来,坐在了不怎么颠的车辕处,手紧紧的抓着车壁,脸色很是难看。她没想到,来的人,竟然与皇宫有关…… 这一点,她还是相信皇帝的,沈自初是墨玉使的这一件事情,别人或许不清楚,但是作为直接领导人的皇帝,绝对不会轻易放墨玉使走之后再动手。 所以,是有人要借刀杀人吗? 墨玉仔细的回想着沈自初曾经的罪过的人。杨世谦早早的就被排除了,但是和杨世谦有牵扯的人呢?皇帝为了彰显自己的大度,没有尽数清理杨氏一党。 所以…… 墨玉的嘴角微微勾起,杨氏一党,不是投靠了上官泽,就是被降职调任,或者投靠了世家。而对方来自皇宫,那么,就只剩下一个人了。 上官泽?你很好! 上一回坐着马车出来的时候,被追杀还是因为尚行,这次,倒是真真切切的冲他们自己来的了。沈自初骑马守在马车旁,但是身后那逐渐靠近的声响,还是让众人紧张了起来。 大部分墨衣卫都被放出去吸引北堂家族的注意力了,这里只剩下一小部分。虽说是功夫最精的,但也是人最少的……墨玉一咬牙,转头看向沈自初,“师父,马车跑不快,咱们弃了马车,一同骑马吧。” 沈自初转过头,诧异的看了一眼墨玉,没有多犹豫,点头答应了。 墨玉拒绝了和沈自初同乘一骑,而是上了逐月的背。若是和师父同乘一骑,反倒要师父分开注意力保护自己,这样或许两个人都不能平安。 逐月极通人性,墨玉才一上马,就嘚嘚的往前跑了,速度与沈自初的那一匹差不了多少。 沈自初有些诧异的看了一眼逐月,这方才还懒怠的马…… 墨玉甚至不用催鞭,逐月很快就将身后那些墨衣卫甩开了。 “玉儿,不要跑太远!”沈自初喊道。 墨玉摸出了自己的银翼广花鞭,在空中甩了一个漂亮的鞭花,一把抽下了一旁的树枝,甩到了后面。墨衣卫见状,也纷纷那处刀剑,将路旁的树枝砍了下来,企图阻拦后方的追兵。 “前面有个山谷,过去那里。”沈自初大喝一声,催马往前。 墨玉一凛,想到了沈自初的主意,嘴角一勾,也催着逐月往那边而去。她不像过多的暴露自己的武功,那么在易守难攻的山谷中,大可继续隐藏实力。 累赘的马车被丢下,一行人的速度快了不少,与后方追兵的距离很快就开始被拉长了。 “小心暗器!”后面有墨衣卫大喊。 几道利器没入人体内的声音传来,然后便是人倒地的闷响声。墨玉没有回头看,她将上身压低,紧紧贴在马背上。逐月也感觉到了身后的杀意,蹄子愈加快了,隐隐有超过沈自初坐骑的迹象。 身后的墨衣卫在最开始被伤了两个人之后,便多留下了两人,站在原地阻挡那些飞来的暗器。 快要到山谷时,身后暗器却也越来越多了,甚至有不少是飞羽长箭,一支支被打落在地上。 “箭矢……那不是,普通人怎么可能造箭矢?”墨玉气恼极了,这是官府管控的武器,哪个人胆子肥了拿箭暗杀千人右相?上官泽这是疯了吗? 沈自初的脸色也不是很好看,他落后了墨玉一步,然后挡在了墨玉的身后,将那些箭矢都拦在了自己的背后。 墨玉的脸色也不是很好看,但现在不是矫情的时候,她夹了一下马腹,逐月长鸣一声,就爱快了速度朝山谷中而去。 就在快要进入山谷的时候,墨玉忽的瞥见了那山谷入口处的一小片黑色衣角。 “师父,山谷有埋伏——”说着,墨玉就用力的拉紧了缰绳。 沈自初神色一变,将缰绳一拉,想要到墨玉的身前去。 逐月的速度太快,而她们距离山谷的距离又太近,就算逐月再通灵,墨玉的马术再好,也还是摔了下来。 墨玉落在了地上,逐月马了蹄,从她的身上翻滚而过。墨玉被重重的撞了一下,口中马上涌上了一股甜腥。而就在这时一支带着寒光的箭便穿透逐月的肚子,插在了墨玉的面前。 墨玉大口大口喘着气,瞳孔缩成了针尖。 “玉儿——”沈自初也被这一幕吓了一跳,飞身跳下了马背,落在了墨玉身旁,将其抱了起来,往一旁的林中退去…… 墨玉的手从逐月的肚子上收回,目光森冷的扫过那从山谷中走出的人影,默默的将口中的血咽了回去。 墨玉被沈自初抱在怀中,回头去看,咬牙说道:“师父,我看清楚了,是韩光!山谷里朝我射箭的那人,是韩光!是桑兰军的那个韩光,是大皇子身边的那个韩光,靠着唐氏一族活到现在的那个韩光!” 正文 无题 韩光被叫破了身份,嘴角牵起一抹笑,直接站了出来,弯弓朝沈自初的后背射来。 “师父小心!”墨玉的眼中闪过一道寒光,持鞭的手一甩,将那支箭打开了。 韩光面露惊讶,恨恨一笑:“我倒是想小看你了,你竟会武……” 说罢,韩光又搭了一箭,甚至高声喊道:“将此二人诛杀,赏黄金千两!” 墨玉咬牙,一手搭在沈自初的肩上,双腿盘在沈自初腰间,不给他添麻烦,另一只手不断的甩着鞭子,将身后箭矢不断打落。 韩光脸上的笑容愈加阴森,“好,很好,我非剥了你这贼丫头的皮不可!” 沈自初眉头紧皱,一个轻跃,避开了后方向他袭来的两支箭,沉声道:“韩光不想杀你,你自保,为师去取他性命。” “师父。”墨玉不赞成的蜡烛了沈自初的衣袖,“已经发了信号,很快就有护卫来了,师父不要去冒险。” “为师必得抓住此人,否则必成大患!”沈自初面沉如水,说罢就将墨玉的后衣领一提,往外甩了出去。 墨玉:!!!师父,你还把我当徒弟不? 谁说惊讶,但是当时在场抓住了自己的衣领时,墨玉还是听话的将缠在沈自初腰间的腿收了回来,就着沈自初的力往外跳去。 “贼丫头往哪跑!”韩光竟然丢下了沈自初,抬弓朝墨玉射来。 !!!这不符合剧本啊! 墨玉倒吸了一口气,莫非韩光是宠着自己来的?以前怎么没发现他盯上了自己?难不成上官泽那个傻子终于发现是自己搅乱了他的水,将杨世谦弄死,害的他夺嫡之路变得艰辛了? “韩将军,你的对手是在下。”沈自初双眼一眯,抽出了腰间的软剑,朝韩光刺去。 墨玉打开了袭向自己面门的那支箭,脸色不是很好看。靠,师父不是说韩光不想杀她吗?为什么这一箭比射师父的那几箭还要狠毒! “小姑娘,乖乖放下武器跟我们走,爷爷饶你一命!”一道轻笑声从身后传来。 墨玉猛地转过头,然后便看到了一名持剑的黑衣人,竟然……是什么时候站到自己身后的? “你是何人?”墨玉警惕的后退了一步,手中的鞭子握的更紧了。 “小孩子,还是应该听话才对。”那人漫不经心的说着,然后便抬起了手中的剑。 “重剑?你是杀手?”墨玉扫了一眼他手中的剑,马上下了判断,这个黑衣人和后面的那些不同,他不是刺客,而是杀手。 “有见识,不愧是非兵真人的徒弟。”那人的目光犹如毒蝎,丝丝的定这个号墨玉的脖颈,“小姑娘还是不要反抗的好。” “你想抓我威胁我师父?”墨玉不动声色的放出了两只蛊虫到那黑衣人的身后…… “小姑娘是不愿意束手就擒了?”黑衣人的眼中闪过一丝玩味,手中剑一翻,直直的朝墨玉刺来。 墨玉冷哼一声,催动蛊虫朝那黑衣人头皮扑去,足尖轻点,往后一跃,避开了黑衣人的这一剑,拔下了头上插着的一支银簪朝那黑衣人面门甩去。 “呵呵,小……唔……”黑衣人抬手打开了墨玉甩来的银簪,却不知为何闷哼了一声,身形一顿,方才被打开的银簪断成了两截,里面装着的黄色药粉洒了开了,落在了黑衣人身上。 墨玉身形一退,提起鞭子,便朝那人甩去。 “银翼广花鞭?”黑衣人只错这一秒,便被墨玉捉住了机会逃了开去反攻,见墨玉将鞭子上的倒刺尽数打开,这才失色惊道,“你是何人?” “活人!”墨玉眼中寒光一闪,她对这个人用了蛊虫,那这个人就必须只能是个死人。 黑衣人不敢托大,方才想要活捉墨玉,一是因为上面的吩咐,二是因为墨玉只是个小孩子,就算会功夫,又能如何高强? 墨玉裙摆翻飞,双目只盯着这一人,也不近身,就在周边用银翼广花鞭不断朝那人发动攻击。 黑衣人的脸上又被破了一个口子,也正是最后的一根稻草压下,他身形一凝,口中呕了一大口黑血,直直的坠到了地上。 “你……你,缥缈身法,正南道与你是何关系?”黑衣人如同脱水的鱼,翻着肚皮无力的躺在地上,目光却阴鹜的盯着墨玉。 墨玉被这目光瞧的浑身不舒服,皱眉从树上落了下来,轻飘飘的站在黑衣人的五步外,嘲讽的一笑,“正南道的缥缈身法向来只传嫡系子弟,你说我是什么人。” 墨玉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还小小的误导了他一番。她的余光一直注意着那边的打斗,师父和墨衣卫将那些刺客都拦住了,那些放箭的刚开始还朝她放冷箭,但不是被师父拦下了就是被她用鞭子打落了,也就放弃了浪费箭矢的行为。 而现在她和这个黑衣人停了下来,反倒成了全场最为安静的一个去处。而那边似乎也注意到了这里的动静,韩光也不大喊大叫了,一下一下的朝沈自初射着箭,只是那阴森森的目光,偶尔还会往墨玉身上飘来。 “行此毒术,你以为我会信?”黑衣人冷笑一声,嘴里的黑血不断涌出,但是那含糊的话还是字字落在了墨玉的耳中。 “没关系,你死了就行了。”墨玉提起鞭子,重重的朝黑衣人脖子甩去。 收回鞭子,墨玉抖了抖,将上面的碎肉抖了干净,冷笑一声。 还真以为我会同你打什么哑谜吗?我管你知道我用的是蛊术还是下三滥的暗器,你死了不就没有人知道了?天底下的反派,都是死于话多! 墨玉这样果断的手段,让不少人都心中一凉,她才几岁?就这般果决的取了人的性命? 韩光也被墨玉看过来的目光吓了一跳,手中的弓差点没握稳,好似想到了什么,也不管沈自初了,弃了弓箭就要跑。 墨玉双眼一眯,嘴角噙着一抹笑,看来,他还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远处有墨衣卫赶来支援,一股肃杀的气息传来。墨玉的脚步一顿,韩光……怕是不能死在这里了。师父…… 墨玉转头看向手持软剑朝韩光逼去的沈自初,师父若是将韩光留下,怕是会暴露…… 脑中转过了无数想法,墨玉蓦的松了手中的鞭子,一行清泪从眼中流出,丝丝的捂住了自己的嘴巴。手心中染了血,也蹭到了脸上,墨玉背过身,趴在地上干呕了起来。 沈自初的动作一顿,然后立马收了软剑,命人将韩光擒下,便飞身朝墨玉而来。 “玉儿,莫怕。” 身子被一个温暖的气息拥入怀中,墨玉的脸贴在了带着竹香的衣襟上,这才停了呕吐,小手死死的抓住了沈自初的衣角,无声的哭了起来。 沈自初知道墨玉轻功好,不是一般人能追上的,这才放心将她放在场外。可是却不知道,早就有人潜行至此,像是早就算准了一般,目的便是自己的这个小徒儿。 墨玉的指尖轻弹,将一只蛊虫弹了出去。 像是一滴汗水,直接没入了韩光的眉心,便消失不见。韩光身上倒起一阵寒意,顺着天灵盖入了浑身各处。他打了个哆嗦,也不恋战,就算拼着重伤,也要从这山谷中逃脱…… 那追来的墨衣卫才刚赶到,看到的便是韩光狼狈逃窜的背影。 “追。”沈自初的手按在墨玉的耳上,想要为她挡住外面的那些吵闹,却不想还是被墨玉一丝不漏的听到了耳中。 墨玉小小的缩成了一团,钻进了沈自初的怀中,气息微弱,一道血痕从嘴角悄无声息的滑落。 沈自初仿佛察觉到了,低头去看,却只见墨玉漆黑的发髻,皱眉去托她下巴。心下大惊,他抬起了墨玉的头,只见自己手中满是滑腻的血,而墨玉则面色惨白,气若游丝,双目紧闭,竟是闭了气过去。 “来人,熬药——将马车拖回来——”沈自初将墨玉抱了起来,在一旁干净的地方放下,从袖中那处了银针,开始为墨玉施针诊脉。 沈自初抿着嘴,他觉得自己大意了,对方很明显是想利用墨玉威胁自己束手就擒。他听到了这边的动静,却无法脱身来救,导致墨玉亲手杀了人,还引了病根出来…… 沈自初的手搭在了墨玉的手腕上,轻轻的舒了一口气,“好在只是一时内力逆流,若你真为此再次犯病,为师恐……” 沈自初叹了口气,接过了墨衣卫送上的湿帕子,将墨玉脸上的血迹擦干净,等到药熬好了,托着墨玉的后脑,便喂她喝了下去,然后坐到了墨玉身后为她调息。 墨玉再次醒来的时候,身上已经换过衣裳了,自己挣沉沉的睡在马车中。 她坐起来,揉了揉发沉的脑袋,然后猛地想起来什么,掀起帘子就要往外跑。 “回去躺着。” 不料沈自初正坐在马车边,听到墨玉的动静,头也不回,直接命令道。 墨玉顿了顿,小心的往四周瞧了一眼,“师父,韩光呢?” 沈自初正捻着草药的手一顿,然后又继续机械的懂了起来,“让人去追了。” “他竟然跑了?”墨玉吃惊,靠着车门坐着,看沈自初微僵的背影,有些疑惑的问道:“师父,你为何不转过身来和玉儿说话?” 沈自初垂下眼,看着手中已经被碾碎的草药,用布包着,挤出药汁,装进碗里,“话多!回去躺着,省的为师又要费力救治你一回。” 墨玉嘿嘿一笑,得到沈自初的回答,也不回去,就车门处坐着了,还摸出了一件披风搭在肩上,“师父不怕,玉儿身子骨还算强壮,既然醒了,就不会再晕过去了。” 沈自初的手微微一紧,“后面恐还有追兵,为师带你去寻药王谷,找几味草药,顺道将后方追兵铲除。” 墨玉也绝对很好,笑着应了。 又墨衣卫送上晚饭,墨玉扫了一眼,是燕窝粥,“师父,玉儿不喜欢吃燕子的口水……” “山中除了燕窝,便没了其余补身之食,你想喝药?”沈自初侧过头,瞥了一眼墨玉。 墨玉一愣,她定定的看着已经回过头的沈自初,她刚刚,仿佛看到了……师父的眼圈,红了。 “师父,玉儿让您担心了……”墨玉沉默了许久,内疚的说道。 沈自初的手微微一顿,嘴角牵了起来,“无妨,下回若是再遇上这般事,就躲到为师身后来。” 墨玉垂头,看着自己白的近乎透明的手指,今日虚耗太多,虽说还能支撑许久,但却…… 墨玉的声音有些低沉:“师父,韩光没能捉回来,那个黑衣人又被玉儿杀死了,师父……” “不怪你。”沈自初出言拦住了墨玉的话语,他轻叹了一口气,也不顾自己的脸面了,起身走到了马车旁,伸手揉了揉墨玉的发顶,“下回,师父不会将你丢出去了。” 墨玉低着头,没敢瞧沈自初的眼眶。师父最爱面子了,如果有什么大事能扯了他的视线,他反倒不会在意,但是在这些细微末节的时候,还是能不看就不看的好。免得,下回又罚她抄书写字。 沈自初还是很满意这个上道的小徒弟的,于是他亲自接了墨玉手中的碗来,要喂墨玉喝燕窝粥。 墨玉崩溃,燕窝是什么?那就是燕子筑巢时的口水,说不定挖下来的时候,还有小燕子在里面住过,然后那里面还有什么虫子、屎尿…… 又不敢睁开眼睛去看沈自初,也不敢多说什么,勺子一碰到嘴唇,就乖乖的张口。也不过舌头,径直将送来的燕窝粥咽了下去。 沈自初眼带笑意,看墨玉一勺一勺将燕窝都吃了干净,这才放下碗,那帕子擦了擦手,去拿一遍的糕点,一点点掰碎了喂给自家小徒弟。方才还面色苍白,这会喝了药,吃了燕窝粥,唇上就带了些血色,还是这样瞧着好看些。那些长安中流行的病美人,哪有这样康健可爱? 正文 第235章 入药王谷 肚子饱了,困意也上来了,墨玉被沈自初又喂了一碗药,重回到车里沉沉的睡了下去。 只是入睡之前,她还记得自己方才做过什么,想要将韩光身上的蛊虫召回来,却不想已经湿了联系。墨玉只觉得不对劲,这样短的时间,韩光不至于跑的太远,可是蛊虫怎么就消失了…… 墨玉再次醒来的时候,天光大亮。她猛地坐了起来,掀开车帘,却不知道已经到了什么地方。 “醒了?”沈自初站在马车外喝水,见墨玉探出头来,点了一滴水在她眉心。 墨玉愣愣的去摸自己湿了的眉心,“师父,咱们赶夜路啦?” 沈自初摇头,“药中放了安神的药物,你睡了七八个时辰,先下已经午后了,前面便是药王谷。” 墨玉的心猛地一顿,药王谷?她的蛊虫还没找到药王谷的去处,怎么自己才睡了一觉,醒来就要到药王谷了?墨玉不禁看向沈自初,莫非,这药王谷,也和师父有关? “师父,不是说药王谷很难找吗?”墨玉捧着一杯热水,有些呆愣。 “为师想寻的去处,便没有找不到的。”沈自初伸手摸了摸墨玉的头,“回车里去,外面风大,到了再出来。” “那个……师父,”墨玉拉住了沈自初的袖子,“逐月……逐月呢?” 沈自初无奈的笑了起来,“还以为你将它忘了呢,原来还记得。”沈自初抬手往后一指。 墨玉顺着沈自初的手指望去,逐月已经能站起来了,腹部的伤口被包了起来,蔫嗒嗒的跟在车队后面,瞧着倒是没大碍。 “逐月没事吧?”墨玉收回了视线,看向沈自初。 “无事,箭矢穿透了腹部,但运气好,没有伤到实处,避开了内脏,就是失血过多,已经让人在它平时的草料之中放了红枣等物,能养回来。”沈自初淡淡的说道,“你这匹马倒是好命,居然能活下来。” “逐月自然是好运的,它能碰上我,更是好命。你瞧,我都不怎么骑它,还在荆州府的时候,爱任它满山跑,可不是好命!”墨玉有些得意的扬起下巴。 “你呀~”沈自初捏了捏墨玉的鼻子,表示无奈。 …… 终于在午饭之前到了药王谷,墨玉看着眼前一片郁郁葱葱,眉头皱的有点紧。 “师父啊,你看这里的树,和之前我们看到的树有什么区别没有?”墨玉转过头,看你选哪个沈自初。 沈自初沉默着,然后低下头,“为师教你药理,可不是让你拿着研制好的药粉杀人用的,你仔细瞧。” 墨玉颦眉,仔细看去,然后便吓了一跳,“这里,那个是……这么有如此多的的……” “九叶草。”沈自初含笑看着地上那成片的青草,“为师那药丸,就是要这九叶草入药。” “是九叶草中上上之品,七星九叶草,一草九叶,每叶上缀七星,状似北斗……”墨玉喃喃的念着,她的直接告诉她,药王谷之中,肯定还有更多的药材。 “师父,这里没有人看着吗?”墨玉凑过头去,小小声的问着沈自初。 “这里自然是无人看守的……”沈自初的嘴角带上一抹笑,然后便抬手。 墨玉回头,他们身后的那些墨衣卫拿出了弓箭,一个个搭弓指着面前的药王谷。 “再不出来,我可就让人放箭了。”沈自初下巴一抬,脸上也带上了些许邪气。 墨玉:!!!这是什么鬼?妖孽,你还我师父! 场面一时安静了下来,然后墨玉就听到了有人走动的声音,然后就看到一个青年男子面色难看的走了出来。 他身穿一件月白色平素绡衣衫,腰间绑着一根栗色荔枝纹银带,一头如风般的头发,有着一双湖水般清澈的桃花眼,体型颀长,当真是温文尔雅。 墨玉:啊,和师父是同一挂的帅哥。 当然,不过不去看他那臭的能点石成榴莲的脸的话。 “小药王,你师父呢?”沈自初仿佛丝毫不意外看到他,嘴角含笑,莫名多了几分吓到了墨玉的邪气,反倒是显得年轻了不少,让墨玉看到了曾经少年郎的鲜衣怒马之态。 “你次次来我药王谷,次次都是大包小包而归,我师父早厌烦了你,四处云游去了。”小药王脸色难看,但还是回答了沈自初的话,然后他转头看了一眼坐在马车里好奇的看过来的墨玉,“这就是你那个病秧子徒弟?” 墨玉下意识觉得这不是个好去处,药王谷是有很多价值千金的药材,但是这里面也住着药王。那可是医术高超的人啊! “你师父不在,不如你来为我徒弟探脉?”沈自初含笑,从马上跳了下来,朝小药王迎了过去。 墨玉也想跳下来,但是被小药王阻止了,他允许马车拉着墨玉进去。见到这一幕,沈自初倒是眼前一亮。 “我师父不瞧的病人才丢给我,我过了手的,师父他老人家是绝对不会碰的,你确定要我来?”小药王微嘲的看向沈自初。 沈自初沉默,也不愿意让小药王就这样给墨玉瞧了病,他的潜意识里,总觉得墨玉这般古怪的毛病,天底下是找不出几个人来的。 “你如今医术如何了?”沈自初抛开了方才的话题不谈,与小药王并肩往里走去。 “你做什么!”小药王听到这话,却好像炸了毛的猫,警惕的往后退了一步,手中捏着的一个药锄指着沈自初,“你都叛出师门了,还想再我这里摆出一副小师叔的模样?” 沈自初一滞,低头叹了口气,“你还是这般脾性,你师父竟放心独自远游……” 小药王的眼中闪过一丝厌恶,“还不是因为你,前几年总是来信问我师父你那个宝贝徒弟的病,硬生生的把我师父吓跑了。后来听说你去了长安,连几个月一次都不回来了,谁知道跑哪里去了……” 小药王说着说着,语气便低落了起来。墨玉表示理解,毕竟一个人住在山里,还要照看那么多药材,肯定孤单。 不过……听上去,这个小药王,和师父好像有点矛盾?师父以前是他的小师叔,所以他和药王是师兄弟,但是后来叛出了师门……墨玉想,这大概是因为他墨玉使的身份,可以理解。小药王大约也是一知半解的,所以虽然对师父怨怼,但也没有那样针锋相对。 墨玉坐在马车上,扒着车窗,低头看着路过的那些药草。 药王谷没有什么路,有也只是一点人踩出来的小径。因为,除了这一点小径,遍地都是药草。一看就是没有什么马车走过的,因为她的马车下面,已经压过了很多九叶草。墨玉心痛…… “你师父,为何突然去云游?”沈自初皱眉,问道。 小药王一愣,转头看了一眼扒在车窗上的墨玉,然后摇头,皱着眉头说道:“不知,我问过师父,他不告诉我,悄么声的就跑了,一个字也不留,像是在躲什么似的……”说着,小药王就抬头瞪着沈自初,“你这个倒霉催的,来什么啊,往常的几封信就让师父时常跑出去了,现在还硬生生逼得他不敢回来!” 墨玉觉得这对曾经的师叔与师侄相处的有些诡异。或许是因为年纪差不多大的缘故,所以这个做师侄的,对师叔并没有多少尊敬,反倒是在话语间还多了几分熟稔,就连责骂的话听上去也一点都不见外。 沈自初像是察觉到了墨玉的疑惑,转过头来对墨玉解释道:“小药王的师父,原本你该称一声师伯的,他虽花甲之年,但心性依旧犹如孩童吗,终身未娶妻生子,之收了一个弟子传承衣钵。” 墨玉点了点头,然后开始想:师兄六十多了,然后师弟还就三十多,那这对师兄弟的师父,究竟笑着还活着没有?墨玉觉得是死了,不然一个徒弟叫小药王,师祖肯定是叫老药王,难不成中间的那个师父要叫大药王?这师徒的辈分不就乱套了吗? 沈自初也不知道墨玉会发散性的想这么多,倒是小药王,回过头来看了墨玉好几眼,皱起了眉头,“面色的确不好,晦涩难明,但又含着一丝极强的生机,就算放到师父面前,也不一定能找出破解之法……” 墨玉的心跳差点停了,她现在就像是个漏斗,用别人的生命填补自己的,然后等着它们漏光,再添进去新的。可不就是晦涩难明,却又含着一丝极强的生机。若是老药王在,或许还能看出她眉心时常出现的那一点朱砂,怕是到那时,自己的秘密便保不住了吧…… 墨玉垂眸,遮盖住眼中的杀意,只是在小药王的眼中,却是失望落寞。 沈自初无声的叹了口气,气氛一下子变得凝滞了起来。 所以,老药王故意避开了?墨玉皱眉,她都不知道师父曾经写信和别人说过自己的病情。因为这根本就不是病!就连越氏一族自己人,都不会有超过一只手的人知道这是个什么情况。可是老药王却凭借几封信,短短的几句话,就确定了? 墨玉心中明白,那不知道在何方的老药王,必定知道自己身上的秘密。就算不是完全清楚,但也是有一些把握的。他避开了墨玉,然后避开了墨玉可能会带来的灾祸,他想要保存药王谷和小药王…… 墨玉抿嘴,你竟然避开了,那便避开吧,我也不是那种大奸大恶之人。 然后,墨玉抬头看向沈自初,心中有些发麻。他们,曾经是师兄弟,不知道因为什么决裂,然后师父叛出师门。他们应该有些情谊的吧,毕竟徒弟都和师弟这样好。可是,他师弟的身边跟着这样的一个人,可能会带来灾祸,他却一声不吭的避开了…… 墨玉替沈自初感到不值。就算老药王不知道师父是墨玉使,就算老药王不知道师父在做什么,经过长安右相一职之后,他也该知道,师父是为皇帝做事的。可是他竟然什么也不说。天底下,就连三岁孩童都知道,皇室对越氏一族是个什么态度。 墨玉自嘲的一笑,她这是做什么?当圣母吗?做的事明明是在将师父往坏的境地推,却又在这里为师父深感不快。就连她自己也不清楚,究竟是想叫沈自初发觉她的身份,还是不像叫他发现自己的身份。 “搞什么啊,怎么你每次来药王谷,都弄得这样不快!”小药王揉了揉自己的脑袋,将那一头俊逸的发丝揉乱了,恼火的看向沈自初,“师父给你准备了一些药丸,你在谷中试药吧,哪个好,我便将方子给你,你自去配药。” 墨玉抬起头,这是来自老药王的投诚吗?还是陷害? 沈自初很高兴,面对小药王的笑容都变得真切了不少,“知道你心善,玉儿最擅庖厨,这几日,便让玉儿给你几个方子,知道你嘴馋,就采这山中之物,教你快活几日。” 小药王的眼睛一亮,然后便撇过头去,不让沈自初看到自己的欣喜,噘着嘴说道:“谁嘴馋了,我堂堂一个大男人,怎会如此重口欲!” 墨玉忍不住弯了嘴角,不管那些阴谋诡计,她倒是觉得这个药王谷是一个好去处。 “小药王哥哥,你喜欢吃什么口味的?我喜欢咸鲜口的,上次我给师父做了三鲜饺子,他不识货,你可喜欢?”墨玉掀起了车帘,做到了车辕上,笑着看向小药王。 墨玉如果想要讨好一个人,那么势必是会成功的。住在山中的人,山珍能吃得多,但是河鲜海味却不一定能尝到精美之处。 小药王心中微动,他瞥了一眼沈自初,见沈自初没关注自己,转头朝墨玉笑了笑,“你叫墨玉?我和你师父一样叫你玉儿了啊,我吃过三鲜饺子,挺好的。不过我更喜欢吃甜的,你会做糕点吗?” 墨玉一愣,然后笑了起来,看来还是去过一些城镇有点见识的,“小药王哥哥喜欢,玉儿自然是要会的!” “沈自初,你徒弟比你上道多了!” 正文 第236章 穷怕的人 沈自初不习惯有人一直在后面跟着,墨玉也就不常带着初春走动。 不过这边要为小药王做糕点,这就是两说了。墨玉让人将初春从后面找了回来,经过了昨日的刺杀,初春倒还是好端端的没什么事,只是泪眼汪汪的看着墨玉,瞧着还是有些可怜。 “姑娘……”初春上来就抓着墨玉的手,泪眼婆娑的,像个被抛弃了的小兽。 墨玉转过头,轻咳了几声,在她这里,初春是真的没什么存在感…… “那个,初春啊,你去准备一些食材,咱们做糕点吃。”墨玉安慰的摸了摸初春的头,对她说道。 “是。”初春立马擦干了眼泪,然后便小心的看着墨玉,“姑娘,昨夜奴婢为你换衣,见姑娘身上都湿了,只简单擦了擦,姑娘可要沐浴?” 墨玉顿了顿,摆了摆手,“这里到底是药王谷,不是自家家中,我回头问问小药王,你去找食材吧。对了,逐月在哪里,我去看看它。” 初春一直跟在车队的后方,倒是比墨玉清楚的多,她给墨玉指了防卫,墨玉便抬脚往那处走去了。 “墨玉。”还没走几步,小药王就从角落走了出来。 “小药王哥哥。”墨玉转过身,朝他甜甜的一笑。 小药王却打了个哆嗦,“你可别这样,别学你师父,有意思没意思?” 墨玉一愣,然后便笑了,“你不喜欢我师父?” “虚伪。”小药王嗤之以鼻,从身后拉过一个药篓递给墨玉,“你提着,我带你采药去。你师父功夫好,你必定也不差的,我在悬崖上看到一株七星九叶草,你去试试能不能摘下来。” 墨玉看了一眼面前的药篓,沉默的片刻,然后拒绝了,“我要去看我的马,我的马受伤了。” 小药王似乎听到了什么难以置信的话,他睁大了眼睛看着墨玉,“你来我药王谷,就为了看一匹马?还是你的马?” 墨玉挑眉,她觉得这个小药王可能在深山里住久了,脑子有些生锈。她低头,将腰间的荷包解了下来,“这里装着蜜饯,用的是我的秘方,你尝尝?” 小药王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墨玉的行为是什么意思,但也被扯开了思绪,皱着眉头接过了荷包,从里面摸了一枚蜜饯放进了嘴里。 墨玉看着小药王微微怔楞,然后眼睛一亮,淡淡的笑了,“怎么样?好吃吧?” “这是什么果子?”小药王又从荷包里面摸出了一枚,放在手心里瞧着,瞧够了,又丢进了嘴里,细细的品尝了起来。 “樱桃,好吃吧?”墨玉笑眯了眼,问道。 小药王眯起了眼,又从荷包里摸出了一枚蜜饯,“好吃,我没吃过这个樱桃,在哪里产的?” “不知道,说是番外进贡的,我没吃完,制成了蜜饯,闲时尝尝滋味,还算不错。”墨玉与小药王并肩,往前走着。 “什么?”小药王停下了咀嚼的动作,面无表情的看向墨玉,“进贡的?” “嗯啊。”墨玉的笑容更加真诚了,“我从八公主那里拿来,师父的是从陛下那边拿来的,有很多呢。不过都被我吃完了,马车上还有一小盒做成蜜饯的,我让人送来给你呀。” 小药王将嘴里的蜜饯咽了下去,低头看了一眼手中的荷包,咽了口口水,将荷包束了口,面无表情的将荷包收进了自己的衣袖中,“走吧,我与你一同去拿,你的马车应该与你的马在一块。” 墨玉眼中的笑意更甚了,“小药王,我喜欢你!” “你……你胡说些什么呢!”小药王的脸刷的一下红了,一本正经的往一旁迈了一步,“玉妹妹,这话不能随便乱说的!” 墨玉没想到他会有这么大的反应,她低头沉思了片刻,然后点头,“你说得对,我下次不说了。” 小药王松了一口气,拍了拍自己的胸口,“玉妹妹啊,我可是立志终身不娶的,你不能把你的心放在我身上!” 墨玉:……这丫是个智障吧? “小药王哥哥,你比我大一轮多呢!”墨玉收起了笑容,同样正经的望向小药王。 小药王有些尴尬的摸了摸鼻子,他其实长得挺好看的,干干净净,唇红齿白,如果放在城里,说不定会是个出名的戏子。墨玉耸了耸肩,就这种模样的,出声在平民人家,不是靠自己出头,那就是沦为玩物,看他这个傻样,大约也出不了头。 “你看我做什么?”小药王奇怪的看着墨玉,“你那是什么眼神?” 墨玉收回了视线,从袖子里摸出一柄折扇,给自己扇着风,“小药王哥哥,我觉得这样称呼你太累赘了,你有什么名字吗?” 小药王下巴微抬,“我师父唤我阿期,你就叫我阿期哥哥吧。” 墨玉挑眉,听话的叫了一声,然后拉着他的袖子往前走去,“阿期哥哥,你帮我的马瞧瞧,它肚子上的伤,师父说没什么事,可我不放心,你看看它吃的药草可有什么不妥……” 小药王看着前面拉着自己袖子跑的墨玉,嘴角微勾,阿期哥哥,他倒是第一个听有人叫自己哥哥…… 墨玉瞧了逐月,又拉着小药王在药王谷里面转了一圈,这才心满意足的回去。 “把你送到了,我去采药,你在家里做糕点,我回来要吃到!”小药王指着厨房,对墨玉颇有些颐指气使。 沈自初拿着一本医书和一个小药瓶正好走出了,见到这一幕,眉头一皱,正要开口,去而被墨玉打断了。 “阿期哥哥你去吧,等你回来,保管你吃到热乎乎的糕点!”墨玉扬起了一个大大的笑脸,对小药王挥了挥手。 小药王很满意的点了点头,然后转过头瞥了沈自初一眼,冷哼一声,“有些人,还不如他徒弟讨人喜欢呢!哼~” 墨玉大大的睁着眼,看着小药王傲娇的背着药篓从自家师父面前走了过去。然后,墨玉将视线放到了沈自初的身上,却发现他并墨玉任何不快。 “师父?”墨玉有些疑惑,她家师父,其实骨子里也是个傲娇货,怎么反倒这时候没什么反应了?难不成是因为亲近药王谷?不是吧…… “你与他倒是相处的不错。”沈自初收了手中的书,朝墨玉走了过来。 墨玉拉着沈自初进了厨房,让初春开烧火,准备揉面,然后扯了扯沈自初的衣角,“师父,阿期哥哥就是个馋货!” 沈自初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抿嘴一笑,“是,他是个馋货。” “师父,你与阿期哥哥一同长大吗?” 墨玉一直好奇沈自初的那一手好医术,看来是从药王谷学来的。而想要达到这样的高度,必定要花费不少功夫。沈自初与老药王岁数差那么大,说不定拜入药王谷后不久,老药王的师父就死了,然后才从老药王的手底下继续学习。 这样,便是和小药王一同长大的了,两个人关系看上去也亲近,更证实了这一点。所以小药王在见到师父才会脱口而出“叛出师门”四个字。 “为师就说,我家玉儿是最聪明的!”沈自初伸手摸了摸墨玉的头。 墨玉见沈自初认了这一点,又好奇他为什么会叛出师门,但是她想她其实猜到了原因,那就是墨玉使一职。墨玉没有继续问下去,而是歪着头指点初春揉面。 沈自初也转头看了一眼墨玉,他最喜欢这个小徒弟的一点就是——从不多问。 又很多问题,是他不想回答的,也是他不能回答的,可是每一次,自家的贴心小棉袄都会避开这些问题。 “玉儿今日打算做什么糕点?”沈自初伸手摸了摸墨玉的头。 “莲花酥。”墨玉转头对沈自初笑道:“初春没找到什么食材,玉儿也不愿意出去乱逛,见到厨房又研制的咸鸭蛋,就准备做莲花酥了。” 沈自初想了想,然后笑了起来,“确实,那小子没吃过这样好看的糕点,大约是挺喜欢的。” 墨玉一愣,趴在了桌上看沈自初,“师父,咱们有那么多钱,吃穿用度都是最好的,咱们药王谷……好像很穷……” 沈自初嘴角的笑容僵了僵,他转过头,看着墨玉,无奈的扶额,“你以为他没吃过这些东西,就是因为穷吗?” “那是因为什么?” 墨玉:对不起,我真的想象不出来,一个有钱人为什么会见识浅薄。 “因为他从小穷怕了……”沈自初说这话的时候,差点笑出来,但还是忍住了,眼中流淌着一丝怀念,“那时候,师兄把他从结婚是哪个捡回来的时候,我就发现了,这小子就算有钱,也不会随便花的。” “啊?”墨玉从没体会过很穷的感觉,上辈子父母死了之后她获得了大笔的遗产,这辈子她就算再落魄,也能从钱庄里面取钱,更何况,那也才几个月,这几年她过得和公主差不多,跟着师父,日子过得比上官问夏还要舒适。 “药王谷不是没钱,相反,他每卖出一株药,都能获利千金。”沈自初淡淡的笑着,“这小子就好像没见过钱似的,一堆堆放在自己床底下,宁可让老鼠咬,也不吭从自己的指甲缝里漏一点出来。” 墨玉表示无语,有钱都不花,傻! “大约是小时候被欺负的狠了,他不爱去拿些人多的地方,可是又喜欢瞧热闹,一个人穿着一件大袍子,就傻傻的站在街上,饿了就买几个包子,也不去那些酒楼客栈,将药材卖了就马上回来,自然尝不到什么美味。”沈自初摇着摇头。 墨玉觉得小药王有点可怜,就因为一点童年阴影?她父母都死了,也不见她对谈情说爱、生儿育女深恶痛绝啊。这是病,得治! “在想什么?”沈自初转过头,看着墨玉,“想带他出去玩?” “可以吗?”墨玉眼前一亮,如果她带小药王出去,那么或许还能碰上北堂家族的人……不对,师父一定会让人跟着她的,碰到了也没办法接触。 沈自初也看穿了墨玉的想法,“那小子不乐意太多人跟着,回头你自己和他说。为师要在谷中多住几日,试一试师兄留下来的药丸,找到最适合你的。” …… 沈自初的话,倒是提醒了墨玉,如果小药王要甩掉墨衣卫,倒是比她更合适。墨玉沉思着,想了不少应对措施。最难缠的,大约就是自己的蛊术,这个不能被小药王看见。但是不用蛊,那些北堂家族的人,她怕是没有那么容易解决。 墨玉叹了口气,不然怎么办?难不成在山里再布一个阵? 墨玉一顿,眼中一亮,这个倒是可以有。不过还要好好打算一番…… “玉儿,我回来了,你的糕点呢?”小药王跨过门槛,背着一药篓的草药,兴冲冲的从外面走了进来。 墨玉眨了眨眼,指着他的衣袖,“你衣裳怎么都湿透了?你不去换一身衣裳?” “换什么?”小药王奇怪的看着墨玉,“待会就吃饭了,又是一身汗,睡前一块洗了不就行了!” 墨玉哑口无言,她从未见过如此“不拘小节”的帅哥。 墨玉皱着眉头,语重心长的看着小药王,“我的糕点很好看,又很好吃,你这个样子,我会觉得你在嫌弃我的糕点,你看不上它吗?” 小药王已经将手上的药篓丢在了门旁了,湿哒哒的手也不知道摸过什么,直接掀开了倒扣在莲花酥上的碗,眼睛一亮,“果然是长安来的,做的糕点就是好看!” “你别碰!”墨玉见小药王伸手就要去拿,连忙用扇子将他的手打开了,崩溃道:“你不肯洗澡,起码也洗个手啊!” “你怎么与你那师父一般,恁多规矩……”小药王不太爽快的看了墨玉几眼,但是又发不出火,对着莲花酥咽了口口水,转身从一旁的水缸里舀了一瓢水,将自己的手仔细的冲了冲,对墨玉张开了十指,“看吧,干净了?我吃了?” 正文 第237章 土气的人 墨玉无语的看着小药王一个接一个的拿莲花酥吃,她总觉得,这人的吃相…… “啧啧啧,你就不能好好吃?活像个三天三夜没见过大米饭的。”墨玉翻了个白眼,递了一块帕子过去。 小药王朝墨玉笑了笑,“玉儿啊,你做的东西真好吃!” “我知道……”墨玉看着小药王这个狼吞虎咽的模样,无声的叹了口气,还真是没见过世面世面的,一点来莲花酥就喜欢成这个样子。 “你还有没有别的了?”小药王将莲花酥吃的只剩下最后两块,砸吧着嘴,这才结果帕子开始擦嘴。 “没了,谁像你这样不讲究啊,一盘糕点就一下子就见底了。”墨玉觉得小药王可能不适合这种精致可口的美食,他应该活在遍地大碗面的北方,白瞎了这一张俊脸。 “怎么说话呢!”小药王也翻了个白眼,将盘子往墨玉的面前一推,“给你和你师父留的。” 墨玉受宠若惊,这人方才那个吃相,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打算留着当夜宵的。墨玉有些感动的看着桌上的莲花酥,拿了一个咬了一口,嗯,和往常的味道也差不多。 墨玉将盘子推了回去,“师父方才吃过了,他不怎么爱吃这些甜食,赏你了。” 小药王丝毫不在意墨玉说了什么,毫不客气的拿起了剩下的那一个莲花酥,嘴一张,就丢了进去。 墨玉扶额,这样的人,她要带着他去逛街? “你看着我做什么?”小药王注意到墨玉投过来的视线,“说罢,想要什么药材,刊载你给我做吃的,我给你便宜点!” “真是……”不客气!墨玉摇头笑着,“我师父要在谷中住一段时日,我觉得山中无趣得很,你带我出去瞧瞧?” “出去?”小药王有些诧异,眼神之中带着一丝抗拒,“你出去干什么?” “你不是要卖药材嘛,我和你一同去城里看看。”墨玉见状,有些了然的笑了,果然还是师父嘴里说的那个穷怕了的人,自尊又自卑。 “你跟着做什么,我半天就回来了……”小药王嘟囔着,摸了摸肚子,好像有些后悔吃了墨玉的莲花酥。 “别嫌我麻烦,我陪你去卖药材,你带我走一走,我请你吃好吃的!”墨玉趴在了桌子上,歪着头看小药王,“阿期哥哥,好不好嘛?” 小药王打了个哆嗦,惊恐的看着墨玉,双手抱着肩膀,“你要做什么?” 墨玉抽了抽嘴角,她从未见过如此脱线的人,长出了一口气,端端正正的坐好了,“我命不久矣,就连师父都救不了我,只能尽力拖着,我想看遍这世间的大好河山,正好到了你的底盘,你不带我走走?” 小药王一愣,他看着墨玉的目光有些微僵,然后闷闷的点了头,“我写信给我师父,若是……我让他回来为你诊脉……” 墨玉一顿,她可不想见老药王,但是不嗯呢该拒绝。 “好呀,谢谢阿期哥哥。”墨玉冲他甜甜的笑着,“那咱们明日一同出门?我让人驾着马车去,你的药材都能放进去,好不好?” “嗯……好。”小药王低着头,手抓着衣角,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第二日一早,墨玉就跑去叫小药王起床了,然后就看到一个……难以描述的黑团。 墨玉不知道应该做出什么表情,她看着面前这个背着背篓,一身短打布衣,头上戴带着一个草编的斗笠的男人,站了很久,才开开:“阿期……哥哥,你为什么打扮成这样?” 沈自初站在不远处,嘴角噙着一抹笑,扫了两人一眼,拿着院子里晒着的一株紫色的花草进了屋。 “进城都是这么穿的啊!”小药王很是理直气壮,反倒嫌弃的看着墨玉,“你瞧瞧你,哪有一点赶集的模样!” “赶集?”墨玉的音调都提高了一度,“你说赶集?” “不然是什么?”小药王一脸莫名其妙的看着墨玉。 “你等等……”墨玉觉得自己的脑子被气糊涂了,“我没记错,你的药材是卖给药店的?” “是啊。” “所以这和赶集有什么关系?你什么时候送过去,药店自然都是收的。”墨玉忽然觉得这个人不是没见识,他可能是个傻子啊。 “不能叫赶集吗?”小药王有些疑惑的看着墨玉,无辜的眨着眼:“我看人家都是这么做的……” 墨玉懵了一下,“你几岁去卖药材的?你师父不跟着你?” 小药王有些得意的说道:“师父才没空管这些,他见我认识去城里的路,都是让我一个人去的。” 墨玉的神色有些复杂,所以这个傻子是被人给骗了?她仿佛见到了一个小男孩,一脸单纯的被药材商骗到了店里,忽悠他打扮的普通点,然后尽力压他的价。穷人是没有资格还价的,也不会吸引什么人来为他说话…… “你,去换一身衣服。”墨玉皱着眉头,对小药王摆了摆手,“你这一身,配不上我的马车,昨天那身也好,你起码不能穿着像个赶车的,不然叫教你哥哥算怎么回事?” 这句话,似乎是说道了小药王的心坎里去了,他眼睛一亮,转身就去换衣服了,“对,我要换一身好看的衣服,哪能让你当‘姑娘’。” 墨玉现在越来越确定这小子是没见过世面的了,怕是也就见过她一个被那么多人伺候的。不然就该知道,那些官家小姐,都是被叫“小姐”的。墨玉忽然觉得有些头疼。 小药王换衣服换了一炷香,也不知道在里面选什么,墨玉都不耐烦了才跑出来。 “我的天……”墨玉睁大了眼睛,伸手指着小药王,“你这是什么打扮?红衣服,绿裤子,黄发带?讲真的,要不是你脸好,你就是个……哎!谁教你这么穿的?” “不好看吗?”小药王左右看了看,很是疑惑:“怎么不好看了?” “不好看!”墨玉果断的打断了小药王的话,“我怎么没见你昨天穿成这幅鬼样子?你以为你是大姑娘上花轿吗?” 站在门口的墨衣卫嘴角抽了抽。 沈自初也正好走到外面,闻言,微微挑眉,嘴角翘的越来越高,最后颤抖着双肩离开了。 “你怎么说话呢!”小药王有点不爽,“我昨日那是准备去山上采药,随便穿的,今日可是精心搭配了的!” “不,你的精心搭配我实在无力吐槽。”墨玉撇过了头,不想看这辣眼睛的造型,“阿期哥哥,你太花了,你见过孔雀吗?” “孔雀?”小药王有些疑惑。 啊!差点忘了,他没见识…… “唉……”墨玉转过头,无力的看了一眼小药王,走过去拉着他的袖子往屋里走,“你就算不知道怎么打扮自己,也不能随随便便啊。你看看花楹树,龙葵草,凤凰木,哪个颜色有这许多艳丽的?” 小药王刚想将自己的袖子从嫌弃他的墨玉手中拽回来,但是在一听到墨玉嘴里的药材时,微微一顿,然后乖巧的跟在了墨玉的身后,听她教自己如何配色,学着那些药材将自己打扮的更加好看。 小药王有些怔楞,好像从没有人教过自己这些…… 墨玉进了小药王的屋子,翻找了一下,然后发现,他的一副,除了那些已经被洗白了的衣裳,那就只剩下那些深色的能穿的了。其他的,除了大红就是大绿,还不成套…… 墨玉有些崩溃的看着小药王,“你告诉我,是不是直接去买的成衣?人告诉你这样配的好看?” “不是……”小药王直觉,如果这样认同了墨玉的话,这小姑娘说不定会绝望,他下意识的反驳了这话。 “行了,我知道了……”墨玉看着这些衣裳,恨不得一把火烧了。小药王多好看的一张脸,再加上那个那一个招人的桃花眼,配这种玩意? 初春站在一旁瑟瑟发抖,她觉得她刚刚应该听沈先生的,不能跑过来,姑娘好像很生气。还是沈先生靠谱,不像……初春神色古怪的看着小药王,她应该和沈先生待在一旁看戏的…… “初春,给他将能穿的衣裳都收拾好放在一旁,剩下的……都丢了。”墨玉将床上摊着的衣服都甩在了地上。 小药王有些心疼,想要去捡,但是墨玉的眼睛一瞪,就瑟瑟的收回了手,看着初春捡着地上的衣服,然后毫不留情的将那些颜色鲜嫩的丢到了一旁。 “你做什么嘛,我也不觉得多难看啊……”小药王小声的嘟囔着。 墨玉面无表情的转头看了他一眼,指着床上她挑出来的一套衣裳,“换上。” 小药王不敢招惹墨玉,他瘪着嘴,转头看了一眼那套衣裳,缩了缩脖子,灰溜溜的抱着衣服跑了出去。 墨玉沉着脸,看着地上那些料子不好不坏,但是颜色饱和度实在太大的长衫,“就是裁衣的时候剩下来的,做成长衫忽悠不懂的人卖出去,真以为他长得好看,就能当小姑娘买下了?” 初春缩了缩脖子,好久没见姑娘生气了…… 小药王换好了衣裳,有些不大情愿的走了回来,却正好听到了墨玉说的话,站在门外愣了愣。他摸了摸身上的衣裳,在门口站了一会才走进去。 “玉儿,你好了没有?” 墨玉转过身,脸色还是沉沉的,但是当看到了小药王这一身,还是稍微缓和了一些。 一件佛头青雨丝锦劲装,腰间绑着一根墨色虎纹腰带,都是洗白了的,但是料子不错,也没勾丝毛边,还算能入眼。墨玉从袖子里母畜了一块玉佩,走过去挂在了小药王的腰间,“这块白玉正好配你的衣裳,带着。” “啊?哦……”小药王有点怔松,低头看着腰间被挂上的玉佩,目光中带着一些稀奇与小心,他忽然觉得这个行事想极了讨厌的沈自初的小孩子,忽然有点可爱…… 墨玉抬头看了一眼小药王还带着的黄色发带,皱着眉头,指着他的脑袋,“你蹲下来,我给你给你一个发带。我身上没男人用的簪子,回头给你买一个,你瞧你跟个小姑娘似的,不是嫩黄就是粉绿,擦点粉就能卖给人当老婆了。” 小药王看着墨玉颐指气使的模样,忽然不觉得生气了,笑嘻嘻的蹲了下来,任由墨玉将自己的头发打散了,然后重新梳了一个髻,绑上发带。 “行了,还算可以,卖了药材带你换一身,这一身简直浪费你的颜值……”墨玉拍了拍手,看着小药王,还算满意的点了点头,带头出了屋子。 小药王转身看了一眼墨玉背着手的小身影,小声的对初春说:“你可别真丢了啊,我花了不少钱呢!” “跟上!”墨玉在院子里喊道。 “来了——”小药王这会是真的不敢不听话了,着小丫头生气起来可怕的很! “初春,我回来之前,再让我瞧见这些东西,今晚别想吃饭!”墨玉等小药王跟上了,面无表情的继续往前走。 小药王一脸“天塌了”的表情,但是在瞥见墨玉的侧脸之后,又果断的闭上了嘴,悲悲戚戚的转头看着初春。 初春默默的收回了视线,谁敢不听姑娘呢?别说她了,现在这个药王谷,就连沈先生也不能在这些小事上让姑娘不痛快。 小药王很有眼力见,等墨玉上了马车,这才笑嘻嘻的跟了上去。只不过很稀罕腰间的玉佩,上马车的时候一只手保护的可好了,一点都不许它碰到别的地方。 墨玉无声的叹了口气,真是个穷鬼啊……她转过身,从一旁的小柜子里摸出两个盒子,推到了小药王的面前,“打开看看,稀罕哪个自己拿。” “这是什么?”小药王晃了晃盒子,好奇的打开了,然后差点将盒子摔了,他瞪大了眼睛看向墨玉,“这么多玉佩?” 墨玉嗯了一声,“平时留着送人的,那个带点翠的,与那个黑的有点贵,你拿去吧,剩下的再选几个,留着配衣裳,下回讲究点,先敬罗衫后敬人,你穿得好了,就算你分文不带,也能吃白食去。” 当然,墨玉没说,更重要的是气质。这个小药王学不来,给他一辈子都不行,这个脱线儿童,也就只能穿的好点才不能显得土气了。 正文 第238章 我来卖药 小药王爱不释手的看着盒子里的玉佩,然后小心翼翼的放了回去,将合资盖上,推到墨玉面前。 “你拿着,我师父说了,不能随便拿人东西。” 墨玉:…… “不!我只是觉得你这样出去丢人,丢我的人。”墨玉翻了个白眼,将盒子拿起了,丢到了小药王的怀里,“收着,就算房租了,待会午饭你请客。” 小药王眨了眨眼,然后将盒子放到了一旁,拍着胸脯道:“那好吧,你待会看上了什么,哥哥给你买!” 墨玉和小药王出门,几乎带上了全部的墨衣卫,一路上倒不算无趣,和小药王聊着聊着就到了山外的小镇。 “就是这里?”墨玉探出头去,看了一眼,北川羌城其实而已没什么人,也没有多少能让墨玉瞧得上眼的东西,也就敲个热闹。在山里走了那么久,也该沾点人气了。 “怎么样,热闹吧?”小药王颇有些自豪第一位,朝墨玉笑道。 墨玉偏头想着,如果告诉他,外面的世界比这里精彩多了,会不会……墨玉想了想,还是没有说出口,做井底之蛙有时候也挺好的,无知在某种程度上,也是一种幸福。 “嗯,挺热闹的,你平常都在哪个药材铺售卖药材?”墨玉掀起车帘,随意的扫了一眼街上。 又不少人没有在这样的小镇上见到过这样的马车,计算有也只是镇上一些富户人家的牛车。一些没有生意的小贩,都站在一旁,好奇的打量着探着脑袋出来的小药王。 “哎,你小子,怎的跑人小姐车上了?”忽然,一个穿着粗布麻衣的老者跟上了马车,对上了小药王的脸,看了许久:“你何时换了衣裳?” 小药王还是第一次这样来镇上,一时间有些稀奇,但是在见到老者的时候,脸上还是多了一丝恭敬,“陈伯,这是我玉儿妹妹,她跟他师傅来找我师父,我师父不在,他们就在我那住几日,我坐着她车来卖药的。” 陈伯探了探头往里面看过来,正好对上了墨玉嗲着笑意的脸,老脸一红,“这样好看的小姐,老头子我还是第一次见呢……” 墨玉脸上的笑容更加深了,她对车外的陈伯点了点头,“陈伯好,我见阿期哥哥出来,就一块跟着了,您与阿期哥哥认识?” 陈伯抬头看了一眼墨玉,见她好说话,也没有方才的拘束了,“阿期是我看着长大安顿,他跟着他师父住在山里,偶尔出来卖点药,维持生计,他小时候胆子小,还是我告诉他高如何去卖东西的呢。” 墨玉挑眉,点头笑着,“陈伯心善。” “应该的应该的。”陈伯憨笑的摆着手,“你们这些冠军艾小姐不明白,咱们这些穷苦百姓,都是这般互帮互助,才能好好的活下去的。” “嗯,受教了。”墨玉笑着朝陈伯点了点头,“老伯可有要紧事要做,若是没有,阿期哥哥卖完药一同午饭可好?” 小药王有些诧异的看向墨玉,他从小和沈自初一道长大。知道他那些怪脾气,从来不喜欢和其他人一同进餐,原本还以为这个小丫头会把她师父的那些坏毛病都学来,倒是没想到她竟然这样平易近人。 陈伯也有些诧异,他去过大些的城镇,见识过那些骄矜的贵族小姐,一个个都坐着香车高马,眼睛都不从看一眼旁人的。这时候,只有官宦人家,才能用马车,或者就是一些为皇家采办事务的人家,其余的人,都只能用牛车或者驴车。 这个小姑娘一个人出来,身后还跟着这样多的护卫,又坐着这样宽敞的马车,说她不是什么冠军艾小姐,都没有人信。 “不了,不了,老头子还得看摊子呢。”陈伯没敢答应墨玉的邀请,指了指自己身后背着的背篓笑道。 “瞧我,都忘了。”陈伯一排脑门,有些热情的从身后的背篓摸了两个凉薯,用袖子擦了干净,从车窗递了过来,“阿期最喜欢吃豆薯了,来一个尝尝?” 不过话说到后来,陈伯自己也气短了,他有些怯怯的看着墨玉,这样“脏”的东西,大约这干干净净的小姑娘是瞧不上的吧。 墨玉看着陈伯微微泛红的脸,脸上的笑容更甚了,硬生生的把陈伯瞧的低下了头。就连小药王也有些紧张的看着墨玉,沈自初可是从来不会碰这些东西的。 “我从未吃过这个,看医书上有提过豆薯,倒是没见过。”墨玉笑眯眯的坐到了小药王的身边,将两个凉薯接了过来,“阿期哥哥,跟着你出来真好。我喜欢这个,谢谢陈伯!” 陈伯诧异的抬起了头,对上墨玉的笑容,将眼角的皱纹都挤了出来,“哎哎,小姐喜欢就好。” “我很喜欢。”墨玉对陈伯点了点头,也不嫌弃凉薯脏,用帕子擦了一遍,从一旁的抽屉里拿出了一把小银刀,将凉薯的皮削去了一半,那帕子擦干净了手上的汁水,轻轻的咬了一口。 小药王和陈伯都张着嘴看着墨玉吃凉薯,怕她嫌弃说不好吃,又期盼着一些他们也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嗯,好吃,很爽口。”墨玉细细地咀嚼着嘴里的凉薯,上一世的记忆重新回到脑中,那时候她也喜欢去学校的小卖部,买一点水果,凉薯是很便宜的一种,也不难吃,卡咋卡咋吃着很有趣。 小药王和陈伯都松了口气,然后浮起了一丝笑容。 和陈伯道别之后,墨玉就与小药王往药铺去了。 小药王也将自己的那一只切开了,他转头一看,却见墨玉还捧着她的那一只吃着,他愣了愣,下意识的问道:“你怎么还在吃?” “嗯?”墨玉抬头看了过来,对上了小药王有些窘迫的神色,轻轻一笑,“清热解暑,健胃消食,很好的零嘴,为什么不吃?” 小药王低着头,看着自己手中的凉薯,“这种东西,地里头都是,你师父就从不肯吃,他样样都要是最好的,最精细的,你倒是不同……” “嗯,我不觉得这些都能入腹的东西有何不同。”墨玉笑着点头,“更何况,你们不希望的吃吗?” 小药王一愣,摸了摸鼻子,“你看出来了啊。” “嗯,怎么能让你没面子呢?更何况,陈伯给的东西很合我心意,我很喜欢的。”墨玉又咬了一口,边吃边说着,嘴里卡咋卡咋的嚼着,听着有些可爱。 小药王看了过来,忽的笑了起来,“你比你师父招人喜欢多了。” “师父不需要人喜欢,他走的是顺心意,我就不同了,我只是一个俗人,活在俗世之中,自然要接地气些的好。”墨玉笑眯了眼。 小药王念叨了几句:“接地气?这个词有意思!” 墨玉挑眉,拿起小银刀,将剩下一半的凉薯皮也削了,不动声色的转移话题:“陈伯卖的都是豆薯吗?” “怎么?你要买?”小药王挑眉,他不觉得墨玉会一口就喜欢上了凉薯的味道。 “你不是说师父不爱吃这些吗?我做给他尝尝呀。”墨玉狡黠的笑着。 小药王忽然兴奋了起来,“你要给你师父做这个吃?”他一下子坐直了身子,“玉儿,你要是能让他吃完,我给你我精心炼制的丸药!” 墨玉倒是没想到自己随意一个逗乐的举动能得到什么好处,她笑着应了,“好呀,那你可输定了!” …… 马车一路往前,边上都是小摊贩在售卖东西,基本上这路上没有人会赶这样大的马车,以至于马车行的格外缓慢。 小药王先下了马车,如果忽略他身后装满了药材的药篓,或许会有不少人觉得他是一个从外地路过的富家公子。 “玉儿,我扶着你。”小药王和墨玉坐了一路车,亲近了不少,转过身就准备拉墨玉下来。 墨玉带上了面纱,小药王乍一眼看到,有些恍惚,“你带这玩意做什么?” “我怕我太美了,被人瞧上拐走了。”墨玉朝小药王挤了挤眼睛,笑道。 小药王有些无语,学着墨玉翻了个白眼“你师父那点没脸没皮,看来你是学了个全的!” 墨玉嘿嘿一笑,没有回嘴,将手放在了小药王的手中,“阿期哥哥,扶我下车。” 小药王在接了墨玉的手之后,就握紧了。墨玉的手很小,也比寻常人要凉,他这次啊意识到,眼前这个小姑娘,是一个命悬一线的病人。小药王眼中的神色微微暗淡,他握紧了墨玉的手,回头看了她一眼,小心的扶着她下车。 药铺前有不少人在摆摊,很多人都留意到了药铺前停着的马车,见有人下来,纷纷看了过来。 第一眼瞧见的是一个容色不错的郎君,不过身后背了一个寻常买卖人才背的竹背篓,里面装着的也是一些药草,如果换身差点的衣裳,这就是个来卖药材的采药人。可他偏偏穿成这样,瞧着怪异的很。 随后出来的是一个柔美的小娘子,她蒙着面纱,但是那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还有那双一看就不是寻常人能有的手,绝对是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主! 得出了结论的众人,开始好奇的打量着两人。 “阿期哥哥,就是这里?”墨玉仰头看了一眼店铺招牌,“董氏药材铺?” “嗯,我都是在这里卖的。”小药王拉着墨玉的手,说着就要往里面走。 “你急什么?”墨玉没让小药王拉动,她看着有些惊讶的回头看的小药王,轻轻一笑,“今日我带你做一回座上宾如何?” “什么?”小药王转过身。 “这位公子,小姐,请问有何需要的?”没等墨玉回答,里面的掌柜就迎了出来。 墨玉含笑,转过头,看向对小药王躬着身的掌柜,以及他身后那个一副见了鬼似的伙计。小药王正要对那伙计打招呼,但是却被墨玉打断了。 “阿期哥哥,咱们快些将事办完,然后你带我去吃好吃的好不好?”墨玉摇着小药王的手,仰头对他笑着。 小药王一愣,低头摸了摸墨玉的头,“好,哥哥很快就好。” “嗯,那我们进去吧。”墨玉转过头,给了掌柜一个眼色,“我有些渴,贵店可有茶水?” 掌柜一愣,眉眼都舒张开了,引着两人往里面走去,“小姐里面请,茶水马上送来。”掌柜踢了一脚“没眼色”的伙计,用眼神威胁着他去端茶。 伙计瞪大了眼睛,没敢吱声,缩着脖子就往后院去了。 董氏药材铺碰的两名摊贩—— 甲:“哎,那个公子,我瞧着怎么像阿期啊?” 乙:“……就是他,你没见那伙计脸都快没了嘛。” 甲:“这小子发达了?” 乙:“看过戏没?估计那发达的是这小姑娘,你当阿期那个常年住山里的能乘马车?” 甲:“那小姑娘管他叫哥哥嘞。” 乙:“这小子被坑了这许多年,也不见他那个师父过来寻麻烦,你就不觉得奇怪?” 甲:“怎么?” 乙嗤笑:“咱们这等瞎子都晓得那些药材不值这点碎花银,他那个常年采药为生的师父能不知道?” 甲:“……你接着说。” 乙:“嗤——就算那人从不下山,以前他难不成没什么别的徒弟,就从没自己下过山卖药材?我算是瞧明白了,能让这样的小姐管人叫哥哥,怎么可能是个缺钱的。” 甲:“你说的都是什么?那小子难不成还是个小衙内?” 乙:“呵~他是不是我不知道,那小姑娘肯定是,叫你平时不听戏,戏折子里都有,人都不是个缺钱的主,不然你以为被人坑了这么多年,他还能上门给人骗?” 甲:“哦……那你说那小姑娘要做什么?” 乙:“……我怎么知道,你瞧着就是了。瞧那做派,估计也弄不出你婆娘那等骂街的事,说不好人还把钱好端端的送上来,还得陪着小心……” …… 墨玉听着身后那“小声”的交谈,差点没笑了,她拉着小药王,慢慢的岔开了他想说的话,坐到了厅堂中。从伙计的手中接了茶,然后对掌柜笑道:“您好,我们是来卖药材的。” 正文 第239章 他没见识 掌柜面色不改,对墨玉赔着笑,“两位贵客可是要卖什么好药?” 墨玉侧过头,对小药王天真的一笑,“阿期哥哥,你不是常来卖吗?赶紧卖完,我饿了呢。” 站在一旁的伙计脸色刷的一下白了,努力的站在一旁,不敢头一点出头的意思。 掌柜有些疑惑的看向小药王,他见过不少人,但是小药王这样的,还真的不常见。身上穿的衣裳都是好的,只不过洗的发白了,可是那一张脸,那腰间的玉佩,怎么看都不像是缺钱的主。 更何况,这里还有一个衣着低调却隐隐透着奢华的小姑娘,这样的料子可不是一个小孩子能随随便便穿上身的,更何况这女孩的举手投足,绝非寻常人家能教养出的。 掌柜的眼珠子转了一圈,就当是结个善缘,这样的人,就算不知身份不好得罪。笑着摆手,“敢问公子,想买什么药材?小店不大,但是人参等物还是收得起的。” 小药王眨了眨眼,忽然福临心至,他看向墨玉,辣眼睛有些亮。 墨玉朝他挤了挤眼睛。 小药王低头想了一下,似是无意的看了一眼那个伙计,然后就让这伙计哆嗦了一下。小药王挑眉,对上了若有所思的掌柜,“我每个月都来卖药的,也不是多名贵的药材,还是和往常一般就好,掌柜的给钱吧。” 掌柜一愣,然后心忽的跳的快了些。他这铺子里,不是每个月都收药材的,那些固定送药的药商他都是认识的,何时跑出来了这样一个……嘶——掌柜猛地想起了一个没见过的人来,他回头看了一眼伙计。 伙计的脸上已经满是汗水了,见到掌柜的看过来,吓得腿软了软。 掌柜见状,心中已然明白了,压着怒气,转头,然后就对上了端着茶杯,似笑非笑看着自己的墨玉。掌柜心头一跳,心中的想法转了一个弯,他对小药王笑道:“先前采办的琐事都是交由下面人办的,今日既然遇上了公子,在下便亲自替公子做了这活计。” “掌柜的人可真好!”墨玉见小药王又要露出那一副受宠若惊的表情,不动声色的接过了话头。 小药王一愣,顺着墨玉的话往下说,“是啊,从未见过掌柜如此好客。” 墨玉差点笑喷了,她现在是真的确定了,师父真的只是在药王谷学医术,看小药王这个说话颠三倒四,一文不通的模样,就知道了。她从未见过如此“犀利”的话语,还怼人怼的己所不知,简直是天才! 掌柜的脸色也不是很好看,像是吃了一个死孩子,可是小药王脸上的笑容却是真真切切的……感激。掌柜的将账全部记在了活计神还是那个,叫他收药材,也不知道收成了个什么德行,能压这样的人的价! 掌柜将小药王背篓上的药材都拿了出来,然后越来越心惊,他好像知道了每个月收的是什么药材了。掌柜在一旁看着那些药材很是沉默了一会,然后告了罪,退了下去。 墨玉皱着眉头,看来这家店的价压的很低啊…… 小药王有点疑惑,他转过头,“玉儿,我也不知道找掌柜卖药会这样麻烦,早知道应该找刚刚那个活计的,每次他都直接从袖子里摸出钱给我的。” “没关系,我也没那么饿,拿了钱咱们去吃一顿好的。”墨玉笑着安抚着小药王。 掌柜出来的很快,他刚才在后面听到了墨玉和小药王之间的谈话,这时候眼神不断的往墨玉身上飘着。反正他是想不到,之前这个叽叽喳喳的小姑娘,竟然是……他觉得胸口有点闷。 “公子,这是这次我们铺子收你药材的药钱,另外,这是先前公子将药草寄放在铺中卖出的药钱。”掌柜恭敬的送上了两个荷包,放在小药王的手边。 小药王有些疑惑,“我什么时候有寄卖过药材?” 掌柜的冷汗直流,就差跪地求饶了,他殷切的往墨玉这处看来。 墨玉挑眉,没接话,低着头看着茶杯中漂浮的茶叶。 掌柜嘴里发苦,可也不敢不接话,对着小药王“温和”的目光,硬着头皮说道:“先前公子的药材不都是寄卖的嘛,只是店小,这药材这几日才全部卖出。” 小药王眉头一皱,还要问。墨玉看了一眼掌柜,轻笑了一声,“阿期哥哥,你得了那么多钱,可要请我吃顿好的!” 墨玉在一边插嘴,小药王很快就忘了“药材放久更卖不出去”之类的问题,也没查看,直接将两个荷包放进了自己的袖子里,爽朗的对掌柜道了声谢,就拉着墨玉走了。走的时候,还不忘拿上他的背篓。 墨玉乖巧的跟在小药王的身后,只是临出门的时候,回头看了一眼。 掌柜正长出了一口气,拿袖子擦着汗,猛地见到那小姑娘回过头,吓得打了一个嗝。 墨玉抿嘴一笑,什么也没说,只是收回了目光,跟在小药王的身后,往外走去。 掌柜这一口气,这才缓缓的叹了出来,然后眼中就聚起了怒火,“蠢货!谁叫你压人家价了……” …… 身后事,小药王是不知道的,不过常年揣测人心的墨玉,倒是能猜到一二。不就是奸商想要好药材,又不愿意砸了招牌的事么。找一个伙计出头,就算那些采药人发现了,到时候也只是责骂几句而已。 不过今日是墨玉上门,虽然上门都没说,但那个掌柜不是个傻子,自然之道什么人能得罪,什么人不能得罪,给小药王的“赔礼”,绝对只多不少。穷人说这家药铺坑人,不会有多少人理会,可是有钱有势的人就不同了,聪明人自然知道该如何处理。 那个伙计也是为人办事,墨玉也犯不着找人麻烦,至于那掌柜究竟会如何处置,也不归她管,也不是什么任务,不值得留意。 小药王笑着拉着墨玉坐上了车,“玉儿,你想吃什么?我上回看到一个面馆,里面的面可香了,带你去吃啊!” 墨玉笑盈盈的应了,然后指着小药王的袖子,“我好久没有吃面了,开开胃也好,只是……你的钱该去换一点碎银,免得店家找不开。” “怎么可能会找不开,才几个钱……”小药王嗤笑,从袖子里摸出一个荷包,丢给了墨玉,“拿着买糖吃。” 墨玉摸了摸荷包的厚度,眼睛笑得眯了起来,“阿期哥哥,你真的全给我买糖吃?” “不然你想买什么?买包子也行。”小药王心情不错,和墨玉开启了玩笑。 他居然还没有发现! 墨玉看小药王的眼神有些古怪,她放下了荷包,忍着笑说道:“你自己瞧瞧吧,我怕都买了糖和包子,连着马车都装不下……” 小药王的目光也变得有点奇怪了,边说边去拿荷包,“你师父是不是从不给你钱话,怎的这般小气家子……” 小药王的话没有说完,因为他看到了里面的一叠百两银票。他皱起眉头,将这一叠银票拿了出来,“这是什么东西?我的银子呢?” 墨玉一愣,还没反应过来,就看见小药王跳起了脚,要人赶车回去,大吵着那掌柜不安好心,给他一叠纸就打发了他。 墨玉愣了愣,盯着他手上的银票,还有那闹着要回去,眼眶还泛上了一些红的小药王,心里不是滋味。 “我就不该穿这身去,还是伙计说得对,我穿得好了,人老板拿我当傻子瞧……”小药王气的一屁股坐了下来,红着眼睛看向墨玉,“让马车回去!我要找那掌柜要钱!” 墨玉吸了吸鼻子,伸出小手摸了摸小药王的脸。小药王很难过,不想给让自己换衣服的墨玉好脸色,可是又恨自己听不得权,委委屈屈的坐着,眼泪摇摇欲坠。 墨玉叹了口气,“阿期哥哥,你是不是没见过银票?” 小药王一顿,他攥着银票的手松了松,怔松的看向墨玉,“你说什么?” 墨玉叹了口气,他果然没见过银票,这可怜的,没见过世面的娃啊…… 墨玉费了一番口舌,将她早早的看出来的“真相”告诉了小药王,在对方震惊的目光之中,解释了一下他今天为什么会有这么多钱,那是人家害怕他们去报复他们给的赔偿,以及他本就该得的钱。 小药王愣愣的坐着,脑子久久不能转过弯来,他想起曾经沈自初骂自己傻子,他想:他可真是个傻子! 墨玉叹了口气,跪坐在小药王的面前,拿帕子小心的将他眼角的湿润擦去,“咱们吃面去吧?” 小药王红着眼睛,张了张嘴,又说不出口,犹豫了许久,才张口,嘟囔着:“那就是个小店面,这许多的银子,人找不开,你见了那么多钱也不为所动,那地方你吃不了……” “我有没有告诉过你,我以前也是在山里长大的?”墨玉见他眼眶又红了,不厌其烦的给他按着眼角,轻声细语的说道。 “什么?”小药王抬起头,有些不敢看墨玉,他好像有些了解沈自初和自己之间的区别,这个区别一直延续到了他徒弟身上,他觉得羞耻极了。 墨玉将帕子往小药王的手里一塞,转身坐在了他身边,将脑袋靠在了小药王的上臂,“我以前被人拐走了,差点做了人家的奴婢,后来好不容易回了家。可是,我那做猎户的爹爹死了,我哥哥也远走他乡,我才拜到了师父门下,因为他救了我一命,父兄都不在,我不知道自己究竟该去哪里……” 小药王的眼泪止住了,他忽然觉得他的委屈实在是太莫名其妙了。不就是被人坑了好机年吗?不就是出来没见过银票吗?不就是见识的没有人小孩子多吗?这有什么嘛……这真的不好受啊…… “阿期哥哥,不要妄自菲薄啊。”墨玉摘下了面纱,对小药王扬起了一个笑容,“我好饿了,咱们先去换点碎银子,然后就去吃面好不好?” 小药王看着墨玉微红的眼角,假装自己没瞧见,一本正经的点了头。 车外的墨衣卫:妈的智障!为什么他们要来保护这样的傻子? 小药王去了镇上唯一的一个钱庄,换了一点碎银子,然后和赶车的墨衣卫说了面馆的位置,就上了车。 小药王紧钱庄的时候,还是有些忐忑的,他怕银票是假的,他怕墨玉是骗他的,他怕给人抢了,或者被人打了,可是最后又被人好好的送出来,有点恍惚。 “我说的没错吧,你穿得好看,别人就不敢欺负你。”墨玉轻笑一声,拉着小药王的袖子摇着。 小药王回过了神,低头看着自己腰间的玉佩。应该和这块玉佩有关,他今天已经见过不少人都盯着他的玉佩看了,方才紧钱庄,本来只是一个伙计接待的,可是那伙计看到他的这块玉佩,就去叫了人出来。 他身上的衣裳已经洗白了,和街上那些买字画的穷书生差不多,唯一值得夸赞的,也就他的脸了,小药王的心情有些复杂,他从来不知道,也从没接触过这样残酷的人生…… “咱们今日买一个驴子回去,下回你骑驴子出来,在家里还能用驴子磨豆子,你说好不好?”墨玉温柔的对他笑着。 小药王的心情笑着很复杂,他觉得他被一个小孩子照顾的,还是无微不至的那种,还深深的关切到了他那岌岌可危的尊严,小药王有些崩溃。 墨玉一眼就看穿了小药王的窘迫,淡淡一笑,转过了头,“张果老就是骑着驴过海成仙的,你不觉得很神气吗?我就好想要一头驴,师父说我力气小,驴子太犟,我拽不住,不给我买,你要是想买,能不能借给我坐一会?” 小药王忽然觉得,有这样一个妹妹也挺好的,他学着沈自初,伸手摸了摸墨玉的头,扬起了笑容:“嗯,好,再买点黄豆,我回去用驴子给你磨豆腐,还有豆浆,你喜欢吃这些吗?” “嗯,我很喜欢的。” 正文 第240章 为了衣裳 墨玉和小药王找到了哪家面馆,的确是很小的面馆,逼仄,甚至连转个身都容易撞到隔壁桌。 小药王转头看了一眼有些诧异的墨玉,脸上有些发红,“要不,咱们换一家?” “你想吃这家面馆的面吗?”墨玉转过来,仰头看着小药王。 小药王抿嘴,摇头,“不想,咱们走吧。” 小药王正要转身,却被墨玉拉住了手,然后手上传来一道力,拽着他往里面走去。墨玉嘴角含笑,丝毫没有介意,拉着小药王就坐到了最里面的桌前,“知道你想吃,快坐吧。” 小药王心中又是感动,又觉得羞愧,看着惶恐的站在一旁的店小二,声音有些低沉,“那个……两碗面。” “客官想吃什么面?”店小二的声音更小了,生怕吓到那个娇俏的小娘子,这样的人怎么会来店里吃饭…… “额……”小药王有些窘迫的看向墨玉,完完全全的暴露了他从没有来过的事实。 墨玉倒是一本正经,接过了店小二的话笑着问小药王,“阿期哥哥有没有不吃的,芫菜、葱蒜、胡椒什么的?” “没有没有,我都能吃的。”小药王连忙摆手,表示自己不挑食。 墨玉笑着点头,转头看向因为刚刚自己的笑而呆愣的店小二,“劳烦这位小哥哥,我们要一碗牛肉面,还要一碗臊子面,没有什么避忌的,另外,还请小哥哥再拿两只干净的小碗来,麻烦你了。” 店小二的脸红了红,连忙摆手说不用谢,偷偷看了一眼带着面纱的墨玉,心中对她的好感多了不少,这样富贵的小姑娘,还和颜悦色的,最容易让人产生好感了。 小药王有些疑惑,不知道墨玉为什么要两只空碗,心里下意识的把锅甩给了呆在谷内的沈自初,肯定是那人的坏习惯,吃个面还要两只空碗! 面上的很快,那些比他们早来的人都没能先吃上,这边就已经端了上来。墨玉垂头看了一眼洗得干干净净的碗筷,轻笑了一声,对店小二道了声谢,然后将两碗面推到了两人中间,拿着一只空碗递给了小药王。 “阿期哥哥,我不知道哪个好吃,咱们分着吃吧,这样两碗面都能尝到味道了。”墨玉解了面纱,对小药王笑着,然后拿着筷子,捞了一小半牛肉面放进了自己的空碗里,低头吃了起来。 小药王完全忘记了刚才他对墨玉要两只碗的吐槽,现在满心满眼只觉得墨玉贴心的很。 两个人你一筷子,我一筷子,将两碗面都吃干净了。不是墨玉违心,这些小店,才是真正的货真价实,一碗面就管饱了,料足足的。虽说有优待他们这桌的嫌疑,但是其余的几桌上也不会差太多。 坐的是凳子不是椅子,墨玉懒洋洋的靠在了后面的桌上,手摸着肚子,打了一个饱嗝,餍足的小猫一般。小药王差点没忍住去摸墨玉的头,只不过他也吃得很饱,也学着墨玉的样子,靠在他后面的桌上,摸着肚子消食。 “阿期哥哥,你喜欢哪一碗面?”墨玉的眼睛亮晶晶的,很漂亮。 小药王看了一眼只剩下汤头的碗,沉默了片刻,“我觉得两个都很好吃,牛肉面的牛肉很好吃,臊子面的汤汁也很好吃……” 墨玉笑眯了眼,“那咱们去买衣服吧,你看你身上穿的,好嫌弃……” 小药王才高兴一点的脸,马上又布满了阴霾,他总觉得,墨玉很嫌弃他穿的衣服。别的什么都好,就是穿着是哪个太讲究,都是沈自初给惯的! “走吧。”小药王起身,伸手过去给墨玉拉。 墨玉笑眯眯的从他的袖子里摸出了荷包,然后放了一块小小的碎银子在桌上,捏着荷包就拉起了小药王的手往外走去。 店小二一直缩在一旁,直到两个“贵人”出门买衣服去了,这才跑出来,一把抓着那块碎银,就往里面跑去,“爹,爹,咱们两碗面卖了好多钱……” 小药王一头雾水的被墨玉拽了出来,表情有些崩溃:“玉儿,你一块碎银能买很多碗面了!” “我知道啊。”墨玉拉着小药王坐上了马车,目光往边上一瞥,嘴角微勾。 一道人影快速的闪过,不见了。 “那你放下就走?”小药王不解。 “咱们坏了他们的生意呢。”墨玉耐心的和他解释着,“咱们穿成这样,外面还有护卫守着,有不少人都不敢进来,而且他们的厨子给咱们两个的面加足了料,自然是要多给点的,这才对得起咱们突然造访,吓到店小二的损失。” 小药王还是不明白,但是他有一个很良好的喜好,对于不懂的事情,只要没有大方向的错误,他都能虚心结合搜,并且好好学习。以至于,小药王在这次以后,默默的成长为了一个,表面风光,内里怯怯的美少年…… 墨玉让人去了镇上最大的布料店,各种颜色都选了一些。她自己是瞧不上这些的,不过这些料子,倒是可以给小药王穿,也不算浪费。长了那么张脸,不打扮打扮可惜了,小说里的神医如果年轻的话,如果不是个出尘脱俗的,那也得是个妖孽,哪有他这么土气的! 墨玉拿着一块红色的料子在小药王的身前比划着,然后眼前一亮,“阿期哥哥,我觉得如果你以后娶老婆,你肯定比新娘子好看!” 身后捧着一堆选好的布料的伙计差点没笑出来,紧紧的闭着嘴,双肩剧烈的颤抖着。 小药王看了一眼那个伙计,他觉得自己受到了墨玉的羞辱,可是在对上墨玉认真的眼神,还是默默的将话咽了回去。 “这个红色,你不是说我穿不好看吗?”小药王嗫喏着问道。 “红衣服配绿裤子自然不好看。”墨玉抬手,将布料放到了身后的伙计手上,“可你若是穿一身红,绝对好看!” 墨玉又选了几套,几乎是将每个色调的,都搬了一些,然后放到了一旁,一个颜色一个颜色的告诉裁缝她要什么样的款式。 小地方的裁缝只做一些寻常样式的,哪里知道墨玉说的那些。但是墨玉说的简洁明了,倒还是能听懂,只是这几句下来,墨玉倒是让小镇跟上了长安的潮流。 墨玉喝了一口水,转头打量了小药王一眼,“你身上的衣裳太埋汰,还是换了吧。” 这一轮轮看下来,十个人都能看出来,这一大一小的两个人中,说了算的还是墨玉。一旁的掌柜讨好的凑了上来,“这位小姐,小店也有一些成衣,可以拿出来给这位公子瞧瞧。” 墨玉转头对他笑了笑,放下了茶杯,起身,“不必了,我阿期哥哥有熟识的成衣铺子。” 掌柜微微诧异的看着眼前这个一掷千金的小姑娘,倒不是觉得她小气,反倒从她这一句简简单单的话语中听出了一丝寒意。他十分识相的没有再搭话,再看了一眼墨玉腰间的佛利花玉,哈着腰送走了两个人。 “不是做了衣裳吗?怎么还要去买?我穿着的真的很难看?”小药王开始怀疑他自己现在到底能不能出门了。 “还好,就是如果你跟我走在一起,我会很嫌弃你。”墨玉耸了耸肩,领着小药王往前走去,“你上回的那些红衣服绿裤子就是在这里买的?” 小药王的脚步一顿,抬头看了一眼,“哎,你怎么知道是这家?” “直觉。”墨玉勾唇,抬脚朝里面走去。 小药王瞪着眼睛看着墨玉,摸着脑袋:“还有这种直觉的?” 墨衣卫:傻子,整个镇就这家最便宜,店面最难看,里面的衣裳最丑,你个穷扣穷扣的,能错过这家店? 墨玉还没进去,就有人迎了出来,一个穿着眉眼略带刻薄的妇人笑着请墨玉进去。 墨玉的脚步一顿,然后打量着这个妇人,“买衣服的不是我,是我哥哥,他先前的衣裳都是在你家买的。” 妇人的脚步一顿,然后往墨玉身后看去。在对上小药王的双眼时,笑容一顿,僵硬的扯了扯嘴角,“这位……公子,不像是时常光临小店的……” “哦,我哥哥以前脑子不好使。”墨玉转过身,似笑非笑的看着这位妇人,“今日他正打算穿那红衣裳和绿裤子,我给拦下来了。” 妇人脸上的笑容再也维持不住了,扑通一下跪在了墨玉的身前,“求小姐饶了妾身这一回……” “我哥哥一个月也就来一次,一年也就在你这店里买几身衣裳,你就这般坑骗他?”墨玉看着自己指甲上的蔻丹,不理会跪在地上的妇人。 妇人见墨玉没有反应,她身后又都是凶神恶煞的护卫,不由得缩了缩脖子,“小姐,这可都是这位公子自己个选的,妾身开门做生意……” “你再说一句他自己选的,我切了你。”墨玉沉下脸,冷冷的看着这个妇人。 妇人的身子一僵,她十分明显的感觉到了墨玉放在自己后颈上的视线,像是被一只猛兽盯上了一般。她低着头,不敢动,偷偷的看了一眼旁边的瞧热闹的路人,哭闹了起来,“你这小娘子是怎么回事,你兄长自己买的衣裳,你回去瞧了不满意,就来胁迫我,我好委屈……” 墨玉挑眉,她想,果然是没有马车来的快活,看不懂她身份的人,自然能露出那一副下作的嘴脸。 小药王张着嘴,他从未见过这样的人,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你那些布料,多是拼凑的,一件衣服上多的还能有三种颜色,可你却偏偏用这边角料,用上等衣料制成的成衣卖人。”墨玉轻笑一声,抬脚勾起了那正哭闹的妇人的下巴,强迫她抬头看着自己,“你可敢说说,那些边角料,都是你从何处省下来的?” 妇人的身子一僵,张着嘴也不敢哭嚎了,微微颤抖了起来。 那些看热闹的路人大约明白了这里的起因,有不少晓得这妇人的,七嘴八舌的说起了她开的铺子究竟是如何坑骗老实人的。 墨玉沉着脸,将路人的话听了个七七八八。她猜得没错,那些花花绿绿的衣裳,都是那些楼里的姑娘贪便宜来这里做的,她们的衣料自然是省的,然后这些多余的衣料,就做成了别人的衣衫,再次售卖。 “你可敢说说,那些艳红的、嫩绿的、粉蓝的衣料,你原先都是给谁做的?”墨玉的语气之中带上了一丝怒气。 这时候,人群之中静了下来,不少人都是自己寻好的裁缝做的衣裳,那些多余的衣料自然也不会有人扣扣搜搜的非要拿回去,也都给了裁缝。 别的颜色不提,那红的衣裳,好人家的闺女裁衣怎么可能能剩下这样多,还能制郎君的长衫的? 墨玉收敛了脸上的怒气,笑呵呵的蹲了下去,伸手抓住了妇人的手,强硬而自然的“扶”着她站了起来。 “我年纪小,婶子别怪我口直嘴快,我只是为我兄长打抱不平,他竟然要穿不知何人剩下的衣料拼凑而成的衣裳……”墨玉顿了顿,笑着看向妇人,收回了手,“我实在气不过,所以便来骂你一顿。先下我也气消了,婶子可别怪我,那衣裳我们家买回去了,自然是不会退的,只盼你下回做生意时,别再卖那些粉嫩颜色给我兄长了。” 那妇人的眼中多了几分怨恨,却又不敢抬头看墨玉。 “我劝你,最好关店,省的……给自己找麻烦。”墨玉撇过头,看了一眼围观的路人,“你还是不要做生意的好,能坑骗我兄长这许多年,哄他话这许多钱买那些衣裳穿,我不掀了你铺子算是善心大发。” 这时候,马车被墨衣卫赶了过来,墨玉最后看了一眼面色难看的妇人,拉着小药王上了车离开。小药王这样爱面子的人,早上自然是穿他最好的衣裳和自己一起出去。 而小药王不懂什么是最好,那么就只能用金钱来衡量,想到他早上那气恼而羞愤的模样,墨玉差点抬手打人。哄人买不合适的衣服不算错,可非要做穷人的大生意,这就是错,做到她墨玉的人头上,那就是大错特错。 正文 第241章 守株待兔 墨玉换了一家成衣铺,给小药王买了几身还算能看入眼的衣衫,然后便着人赶车回去了。 身后原本是有人跟着的,但是当墨衣卫察觉之后,就分出了一部分人去解决那些跟在车后的人。北堂家族的跟踪技术不错,墨衣卫虽然追了许久,但到底没能将人全部捉回来。 墨玉假装不知道,和小药王聊聊天,就回药王谷了。 “玉儿,你在想什么呢?”小药王叫了墨玉好几声,没得到墨玉的反应,推了推她肩膀。 墨玉回过神,看了小药王几眼,然后伸了个懒腰,“我在想,那些衣裳你到时候怎么拿回来,布料买的多了些,制成衣裳之后,肯定能装小半辆马车了。” “还是坐马车来呗,也就半个月,那么总不至于半个月也住不到吧。”小药王很自然的对墨玉笑道。 墨玉挑眉,微微颔首,“不知道师父那些药方研究的如何,若是要试服,大约能逗留一月余。” 小药王撇了撇嘴,“你知道什么,你师父偶读没我学的精,你这风一吹就倒的模样,服一丸药起码熬七日,我师父可是留了十余种下来,你师父还不定要钻研多久才肯让你试药。” 墨玉一愣,她好像忘记一件事情,如果说老药王知道她是什么原因才体弱,那么那些药丸必定是对症下药的。那么,和老药王一同拜师学艺的沈自初,他能不能看出来呢? 墨玉忽然觉得有些慌张,可是一连几日,都没见沈自初有什么异样,渐渐地也安心了些。师父给她瞧了那么多年的病,也没能瞧出来,毕竟他只在药王谷呆的时间短,或许没能学的如此深入。 在药王谷的这几日,沈自初还是没有问那估计每晚的授课,白日里也会考校墨玉的占卜之术,但是从未说过这究竟是用来做什么的。 “我说,你师父怎么老教你这些用不到的玩意儿?”小药王看着墨玉又烧碎了一块龟甲,嗤笑道,“什么巫蛊占卜之术,都是虚的,还不如学学医术来的实在。” 墨玉转头看了小药王一眼,她自从学习占卜之后,就从没能烧一块好好的龟甲出来,就连师父看她的时候,也多了一丝一言难尽的表情。 墨玉放下手中碎裂的一小块龟甲,表情很难看,她转过头,沉默的看着小药王。 小药王被她这么一瞧,马上缩起了脖子,推了好几步,觉得安全了,这才小声的抱怨着,“你师父说你的时候,你怎么不这么瞧他!你别欺负我不会武功!” “就欺负你了怎么滴!”墨玉站起来,撇着嘴,揉着拳头,冷冷的看着小药王。 小药王怯怯的一笑,讨好道:“玉儿,你想不想吃上回的那个药膳?我给你做啊。” “我觉得我自己弄的,比你的黑暗药膳要好的多的多。”墨玉往前走了一步。 小药王的腿软了软,气急败坏的指着墨玉厉声道:“玉儿,你可不能这样,你师父说了不让你欺负我。” 墨玉翻了个白眼,也的确没上前了,蹲了下来,看着地上全部碎裂的龟甲,“阿期哥哥,我觉得我可能学不会占卜之术……” 小药王一愣,然后收起了脸上的表情,也蹲到了墨玉身边,“学这个做什么,现在哪还有谁用这种东西?少学你师父,他就是个伪君子,还崇古!” “嗯?你说什么?”一道清冽的声音从背后响起。 墨玉回头,咧嘴一笑,起身跑了过去,抱住了沈自初的双腿,“师父,你回来了?” “嗯。”沈自初扫了一眼小药王,拍了拍墨玉的头,“今日还是没能烧一块完整龟甲?” 墨玉瘪着嘴,无力的看着地上那尽数碎裂的龟甲,“都碎开了,我已经很小心了,可是每次都是才放上去,就裂开了,刚拿出来,就全部碎了……” 墨玉心中有一个猜测,或许是因为她是平行宇宙穿越者,不属于这个时空,然后就无法占卜成功这个时空的未来。 还有一种可能就是,她来自未来,时间流速在她的身上是不同的,龟甲到了她手上,或许成功了,但是她的身上时间流速不同,然后导致这块龟甲也穿越到了千年之后,自然就碎裂了。可不管是哪一种,她都不能和沈自初讲出来,只能每日一块的浪费这些百年龟甲。饶是墨玉不缺钱,也觉得太浪费了。 沈自初看了一眼地上的龟甲,没有说什么,拉着墨玉起来,“走吧,该药浴了,山中湿气大,你身子弱受不得。” 墨玉乖巧的应了,然后转身对松了一口气的小药王吐了吐舌头,“阿期哥哥,记得把地上的东西打扫干净哦!” 小药王看着地上的烧了一半的柴火、灰烬、碎裂的龟甲,以及一堆零零碎碎的小东西:…… 墨玉已经泡了半个月的药浴了,她也跟沈自初学了五年的医,能瞧出来这是调理身体的药汤,也没有多反抗。虽说味道不好闻,但毕竟是对她好的东西,也犯不着拒绝,只是…… “师父,你还没想好要先试什么药吗?”墨玉转头看着沈自初,他们依旧在药王谷住了半个月了。 沈自初沉吟片刻,再拖下去,到金国就该冬天了,那时大雪难行,的确应该加快进程了。 “明日阿期不是要去拿衣裳?为师一人没有多少把握,等他回来之后,后日开始试药吧。”沈自初垂头想了想,然后对墨玉说道,“你明日早起,为师为你煮药汤,在里面呆一整日,不许出来。” 墨玉沉默了许久,她当然知道这个药汤是什么,从小到大泡过很多次了。就是上面一个锅吊起来,然后下面放一把火,人就坐在锅里煮,里面能坐的就一张竹制的小架子,她坐进去,药汤能没过她胸口,水咕咚咚的冒泡,哪哪都是热的。 “师父,玉儿这几日很好,没有犯病……”墨玉还想为自己最后争取一下,毕竟她自己清楚这些东西只能缓解一些表象,真的想要活下去,只能用血嗜。 “要泡,你忘了上回无名山后?”沈自初面色沉沉,不容反驳。 墨玉欲哭无泪。 …… 泡完药浴,身上积留药性,为了试药的万无一失,墨玉在锅里坐了一整天,用内力修习许久,还要到外面去跑圈,将药性全部从毛孔随着汗水会发出来。 “这又是何必呢……”墨玉苦着脸,换上了平日练功的道袍,束起了袖口,无力的朝外面而去,“师父,相煎何太急……” 沈自初倒是很满意自家徒弟对内力的这份灵活运用,大约也没有多少人每日都将坐在热汤里用内力抵御热量,还要出去挥发剩余的内力,虽说累了些,但这样的训练也能提高不少。沈自初开始后悔,当时教大徒弟的时候,也应该这么做,瞧着内力提升的多快! 墨玉苦着脸,就跑山路,她到半夜都不一定能将声誉的内力尽数发挥出来,只能用内力了。 墨玉看了一眼身后跟着的墨衣卫,摆了摆手,“回去吧,你们跟不上我的,我去接接阿期哥哥,有人护送他回来,这时候大约已经回来了,不必担心我的安全。” 墨衣卫左右对视了一眼,默认了墨玉的命令,留在原地送墨玉离开了。 提气越过几棵树,墨玉站在枝端,闭上眼,静静的感受着四周传来的讯息。小药王的确已经进了山,他坐的马车是墨玉师徒俩的,没有任何损坏,只是他的身后跟了人,又一大半的墨衣卫都被引开了。 墨玉睁开眼,到底不是自己人,小药王战战兢兢的坐在马车里,虽说墨衣卫不会让人靠近马车,但也不会拼了命保护他。 墨玉叹了口气,现在赶过去,大约来不及,墨衣卫不重视小药王,北堂家族跟来的人又多,大约小药王还是会被掳走。墨衣卫说的白一些,是属于皇室的。虽说听命于墨玉使,现在也越来越听墨玉的话了,可是本质是不会变的。 墨衣卫是皇权后的暗剑,他们不会为除了皇帝以外的人卖命,可能墨玉使算一个,但是墨玉使曾经的师侄,那是绝对排不上号的。更何况,他们在这个师侄的住所逗留了许久…… 墨玉叹了口气,召唤了马车周围的蛊虫,让它们在暗中照顾小药王,不要让人轻易伤了他。 “所以,你千万不要发现那些蛊虫,我不想把剑指着你……”墨玉自语着,然后轻身往那处奔去。 小药王感觉很恐惧,他从没见过这样的场面,以前他住在药王谷,可从来没有见过那么多人冲进来。更没见过那些拼了命要往马车里面钻的,好在外面还有那些黑衣护卫挡着…… 小药王拍了拍自己的胸口,他是不敢掀帘子出去看了,他可是见到那些人背上背着弓箭的,万一给自己一箭呢! 小药王十分小心的挪动了一下身子,检查了一下马车门,确定关紧了,然后默默的往里面缩。可还是觉得不安全,又往旁边的那一对衣裳里面钻了钻,与你所有的衣裳把自己埋了起来,然后才稍稍放心一点。 在五人注意的角落,几只黑色的蛊虫从一旁的土中钻了出来,然后沿着车轮,往马车里面爬去。 蛊虫顺着缝隙,快速的爬进了衣服堆里,然后钻进了小药王的衣袖之中,蛰伏了起来。 墨玉到的时候,马车外面一件没有人了,她没有马上靠近,只是静静的站在一旁,看着马车。 “护卫呢?为什么都不见了?”墨玉站在树旁,冷冷的看着马车,问道。 没有人回应,周围安静的很,就连鸟叫声也没有。 小药王躲在一副堆里瑟瑟发抖,马车门大开,刚刚甚至有人想要硬闯,但是却不知道为什么没有进来。外面的打斗声已经停了很久,时不时有尸体倒下的声响,那些原本守在马车旁的护卫也去追那些人了,没有人留下来保护他,然后他发现,有人回来了…… 可那不是马车的护卫啊…… 该死的沈自初,老子就不该坐你的车出门,谁知道你上哪里招惹的仇家来追杀。他好端端的卖卖药买买衣服,上哪去找这些人来为难自己?他是小药王,是药王谷的唯一传人,怎么有人会是喝的为难自己?他是不想要命了吗? 小药王欲哭无泪,好在没有人进马车,虽说马车门被打开了,但是好歹车帘是拉上的,起码他还能安慰自己那些人进不来,看不到自己。 可是,小药王等了很久,差点都以为外面的人都跑了,也没等到有人过来。 马车外有风吹过,车帘动着,他什么也看不到,可就是知道外面有人在守株待兔。小药王不觉得他们会走,他觉得他自己就是那棵树,就等着沈自初来自投罗网了。 他坐着沈自初的马车,那就是和这个煞星有关系的人,杀星的仇家当然要等着自己了。他在镇上下过马车,看到有人看到他,他又没有离开过马车,所以肯定有人知道他还在里面…… 小药王恨不得自己不知道自己那么聪明,他想要爬起来,驾着马车回药王谷,他会驾马车到!可是他不敢,药王谷不仅是家,里面还有很重要的人和东西! 可是,小药王等来的却是独自一人的墨玉。 当他听到墨玉在远处的文问话时,彻底崩溃了,墨玉很懒的,有时候那些不必要的话她是不会问的,有她的护卫和婢女代劳。比如这一看就知道经历了什么的场面,这种“蠢问题”,绝不会是她问出来的。如果她开口了,那么……她的身边,不会有其他人了…… “玉儿啊,你怎么一个人跑过来啊……”小药王从衣服堆里露出了一双眼睛,一张嘴,“玉儿,你小心点,外面有坏人,他们要守株待兔,你找你师父来救我!” “蠢货……”红唇轻启,墨玉从身后拿出自己的银翼广花鞭,看着四周冒出来的黑衣人,“北堂?” 正文 第242章 远方的讯息 “玉姑娘,原来你在这里。” 墨玉站在原地,警惕的看着朝自己靠近的黑衣人,握着鞭子的手缓缓抬起,“你们找我?” “玉姑娘竟然看出我们的身份?” 墨玉冷笑一声,没有理会他们,而是越过这些朝自己围来的黑衣人,对小药王喊了一句:“自己藏好,别探头出来看,人带着弓箭呢!” 小药王没有怀疑,一头扎入了衣服堆里,闭着眼,闭着嘴,假装自己不存在。 黑衣人也没有要找小药王麻烦的意思,而是提剑朝墨玉走来,“玉姑娘,劝你放下武器,乖乖和我们走,咱们兄弟只是想问沈先生几个问题。” “你猜,我会不会让你如愿。”墨玉的脚下是松软的土地,这时土地中正爬着无数只蛊虫,有不少意见翻上了地面。 “玉姑娘,知道你轻功不错,不过咱们的也不赖,你已经被包围了,跑不出去的!” 墨玉挑眉,小嘴轻启,无声的说道:“错,是我把你们包围了!” 为首的黑衣人面色一变,他四周看着,从刚刚起就觉得不对劲,四周仿佛服潜伏着什么东西,可是却什么也瞧不见。 墨玉勾起嘴角,点了点脚下,眼中带着嘲讽,仿佛在笑他们这点脑子都没有。 将墨玉包围的黑衣人面色通通变了,因为地上的蛊虫已经全部钻了出来。带翅的飞舞在半空中,三步外的人脸都看不清了。而那些没有翅膀的,则纷纷我那个人身上爬去。 在蛊虫露面的第一眼,那些黑衣人的嘴里都飞进了不少红色的嗜血蛊,他们不敢再张嘴,紧紧的闭着口,挥舞着手中的剑去劈砍空中的蛊虫。 墨玉施施然的站在中央,眼中带着笑,看着已经散乱的黑衣人,比起墨衣卫,还是不行,也就是他们人多……墨玉的眼神逐渐变得冰冷,然后她抬起手,在众黑衣人惊恐的面色之中握紧了手掌。 几乎没有区别的,每个人的喉咙在同一时间爆起了一团血雾,然后脑袋便咕噜噜的掉了下来。墨玉冷眼看着这些黑衣人,转头瞥了一眼马车。小药王果然很听话,脸一个眼角都没有探出来瞧,墨玉微勾嘴角。 在四周造出了一些打斗的动静,然后将头上的发簪拔了下来,甩到了马屁股是哪个。 马儿吃痛,高声嘶鸣了一声,撒开了蹄子往远处跑去。 墨玉收起了蛊虫,对马车喊道:“阿期哥哥你别出来,我很快就去找你!” 小药王虽然二了一点,但是在一些大是大非上面还是很听话的,或者说,不会走歪路。墨玉将他赶开了,然后低头看向趴在地上的蛇鼠,歪着头,微微颔首,“稍微搬动一下,这样放射性的死法会吓到人的。” 墨玉的话音才落,那些蛇鼠就开始动了起来,有的将那些脑袋推远了,有的将尸体往远处推了推,还有的将地上的草理了理。 墨玉转头看了一眼旁边的老鼠洞,说了一声抱歉,然后往那个老鼠洞是哪个捅了几剑,确定没有留下什么破绽之后,这才走向那个特意留下来的黑衣人首领,“还得麻烦你跟我走一趟,我有些话要问你。” 黑衣人眼中满是不解与震惊,可是他不敢说话,他的感觉告诉他,如果他开口了,他大概也活不成了。 “真乖。”墨玉对他笑了笑,然后打了个手势,示意他跟上自己,然后往林子深处而去。 墨玉转过头,默默的在他身上种了一只蛊。对方没有发现,她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手,轻轻一笑,“原来,老祖宗没有骗人,在这个年代,蛊术是真的会增长的……” 墨玉选了一个地方停了下来,然后转过身看向那名黑衣人,弹了弹手指,将他喉咙中的嗜血蛊放了出来。 黑衣人松了一大口气,衣裳都被汗水浸湿了,他神色复杂的看着墨玉,许久才开口,声音嘶哑的问道:“没想到你竟然会蛊术?越氏一族的人还没有放弃吗?居然拜师沈自初?” “北堂家族又好得到哪里去?最起码大周这江山,是越氏与上官族一同打下来的,我们若要拿回来,还能算是名正言顺。”墨玉嘲讽的一笑,“北堂家族又算什么?没有弑君的胆子,又渴求皇位,杀的只剩下个小姑娘,呵……” 黑衣人的脸色不是很好看,他的目光锐利,虽然手中握着剑,但却不敢贸贸然的对墨玉发起攻击。越氏一族绝对是这个世界上最变态的,之前让上官一族压在越地还好,可是现在他们竟然光明正大的跑出来…… 那种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跑出来的虫子,又不知道是什么攻击手段……未知最能引起人的恐惧。 “今日,我才发现……长安城的一系列变故,与你有关吧?玉姑娘……”黑衣人慢慢的调整着呼吸,但是他的眼神猛地一变,“玉姑娘?你的年岁……” 黑衣人得出结论,他的眼睛瞪的圆圆的,“你不姓沈?你是……” 黑衣人的话没能说完,他的面部一僵,嘴巴怎么也张不开了。 墨玉的眼神有些凉,她扫了对方一眼,转头看了一眼来时的方向,“我只问你一句话,被流放的杨世谦家人,是谁动的手?他们先下如何了?” 黑衣人的表情一变,然后仰头,无声的笑了起来,眼中带着嘲讽看着墨玉,用眼神传递着一个讯息——你也有今天! 墨玉的目光沉了下来,她猜的没错,有人对杨世谦的家人动手了,这样迫不及待吗?墨玉往前走了几步,来到了黑衣人面前,“不是上官瑞恒,对不对?” 黑衣人沉默不语,但是脸却猛地扭曲了起来,仿佛在忍受着无尽的痛苦。墨玉拿出一块帕子,隔着帕子捏住了黑衣人的下巴,“我脾气不好,你不想受苦吧?” 黑衣人的脸上不断留下冷汗,墨玉掀起的松开了手,他便倒在了地上,蜷缩着,绳子用脑袋砸着地面,却始终无法缓解来自周身的痛苦。 “你熬不过去的,告诉我,是不是上官瑞恒?”墨玉走到他的面前,在看到他脸上一闪而过的表情之后,淡淡的笑了,“可以,我知道了,既然不是他,那我就不必担心什么了。” 黑衣人挣扎的身子一顿,他抬头望向墨玉,不解中带着茫然。 “你们这种圈养的刀子,怎么能理解上位者的手段呢?”墨玉淡笑一声,手中的鞭子慢慢的缠上了他的脖子,“去死吧,不必痛苦了……” 黑衣人的瞳孔渐渐的散大,墨玉没敢马上松手,只是停止了催动蛊虫,命令他们从黑衣人的身上离开,直到黑衣人死的透透的,这才松开了鞭子。 她站在是提前,淡淡的看着这个被自己亲手杀死的黑衣人,已经不像之前那样会有所感触了,她的心更冷了,也是一件好事。 转过身,她深一脚浅一脚的往来时的路走去。 在大周,她的敌人永远只有皇帝一个人。而其他人,从来都不是她的目标。她不怕被除了皇帝以外的人察觉到杨氏族人身上的蛊虫,因为除了皇帝,不会有人能轻易的猜到她的身上。而就算猜到了…… 墨玉低头笑着。如果是保皇党,他们大约会视而不见,因为师父是皇帝信任的臣子,就算现在被放逐了,那也是无可替代的,因为师父对皇帝是忠心的。 而如果是其他党派的……那就更加不用担心了,他们自己的利益关系都没能处理好。和保皇党一样,他们同样会认为这是师父经过了皇帝的授意,所以才会这么急切的离开长安。 至于真正的凶手,墨玉从来不会担心。这样的东西,不是一般人能认得出的,可就算认出来了,他们也会好好的在上面做文章,有多少人会对那个九五之尊不存一点私心?没有的。 而嫌疑最大的…… 墨玉想起那时想要生擒自己,杀死师父的韩光,他是大皇子上官泽的人。啊,很有可能呢!上官泽,那个心机不够,野心来凑的傻子。如果他知道了,第一个怀疑的是他爹,第二个就是他们师徒了。 蛊虫不是个好控制的,如果是他们师徒,那么上官泽会消除最大的隐患,也就是疑似会蛊术的沈自初。然后试图控制那个好控制的,也就是墨玉,这种神秘的力量,不会有人愿意拒绝。 上官氏不也是这样吗?听说开朝时,上官氏的祖先从越氏一族中得到了一只本命蛊,而这只本命蛊是可以延续下来的。就连现在,在民间也有这样的传说,只是从没有人见过罢了。 上官泽两个可能都会怀疑,然后就会去试探。上一次他们师徒差点受伤,也没有半只虫子出来,大约他也差不多放弃了,所以,他将要在他爹哪里进行疯狂的试探了。 墨玉挑眉,上官氏中的确有一只蛊虫,可是那只受皇帝的控制。可当自己才意图夺嫡的大儿子,开始打起了这个“皇权的象征”的主意,上官泽就会彻底失去了继位的可能。谁也不会喜欢这种儿子每日在觊觎家产的感觉。 墨玉啧了一声,要是换成那个笑面虎,说不定还能有几分成功几率。不过,你可是把人家丢了呢! 墨玉回忆了一下杨世谦跟着上官泽时的经历,然后轻轻的笑了笑,大概是杨世谦的手上还拿着什么上官泽的证据吧,所以才会这么急切的想要杀了人家全家…… 墨玉没有什么力气了,那些被引开的墨衣卫似乎一句觉察到了不对,已经往回赶了过来了。墨玉看了一眼地上的尸体,这个样子太惨烈了,每个人的脑袋都掉了下来,那伤口十分不整齐,看着倒和墨玉的鞭子上的倒刺造成的伤口差不多。 墨玉不觉得自己还站在这里是一件好事,让墨衣卫第一眼看到自己杀了很多人,和让他妈第一眼看到很多私人,猜到是自己杀的,那是不一样的。 墨玉果断转身,然后往刚刚马车消失的方向而去。她的内力消耗有些大,还没有找到小药王,她不想将自己的内力全部抽干。 刚刚墨玉的那一簪子扎的有点深,拉着马车的马跑的很远,墨玉有些气喘,她大概知道小药王的马车停在了哪里。那里好像是一个悬崖,师父坐的马车是最好的,用的马也是最好的。虽然跑了很远,但是还知道在悬崖前停下脚步,就连刚刚蛊虫钻出来,它也没有多大的反应。 “好马……”墨玉咬牙,继续沿着车辙往前走去。好在这里长满了草,泥土也足够松软,否则如果放在那些青石板的路上,她还得往边上走走,免得让人瞧出来她知道马车的去向。 不过墨玉的担心是多余的,因为后面的没有人赶上来,发现那一地的尸体,心知不好,连忙往这里追了过来。 小药王和沈自初在名义上,没有太大的关系,可是玉姑娘就不一样了,地上的那些尸体,绝对不可能是小药王弄出来的。而如果是墨衣卫自己,那么绝对会留下什么线索,可是同样没有。墨玉不放心,还是有些怕墨衣卫发觉尸体的死因,又从他们来的方向弄了一些野兽,再破坏一次尸体。 墨衣卫在查看了尸体上了伤口之后,已经不太能看出来了,但是熟悉墨玉的银翼广花鞭的人都知道,她的鞭子能造成的就是这样撕裂的伤口。简单确认了一下尸体,每个人的心情都很沉重。 他们先前看对方攻击的手段就知道,他们不想上到马车里的人,小药王不会有事,顶多就是被抓走,而主上不会因为小药王妥协什么。 可是,姑娘居然出现在了这里,貌似还和这些黑衣人打斗了一番,这就不是能简单敷衍过去的事了。 然后有人发现了两道脚印,一个小一些,一个大一点,看着应该是大的再追小的,墨衣卫们的心情更加沉重了…… 正文 第243章 墨玉令的功能 当墨衣卫找到墨玉的时候,她已经快要到马车附近了。 墨玉没有继续往前走,而是坐上了墨衣卫带来的马,让人去将小药王带回来,就赶回去了。 沈自初早就得知了这里的消息,墨玉回来的时候,他正皱着眉头站在院子里。墨玉下了马,怯怯的叫了一声“师父”。 “怎么现在才回来?”沈自初扫了一眼墨玉被汗浸湿的衣衫,连忙将自己神还是那个的哇哦跑脱了下来,披在了墨玉身上,领着她进屋,“先泡个澡,师父在。” 墨玉愣愣的被沈自初拉着进了屋,知道坐进了早已经准备好的热水中,这才松了口气。她不知道应该怎么形容师父刚才的眼神,总觉得瘆得慌,但是可以确定的是,那些墨衣卫惨了。 这天晚上之后,墨玉也的确没有再见到这些墨衣卫,她也没有问,只是沉默的配合着沈自初试药。 老药王留下的药丸,很多都很管用,但沈自初总是不太满意,压着满肚子不舒服的墨玉一遍遍改良药方。 小药王经过这一次,倒是对墨玉更加亲近了些,毕竟算是救命恩人。但是对于沈自初,她的态度是越来越差了,墨玉从没在他的嘴里听到什么指责的话语,但是小药王的态度告诉她,曾经的药王谷或许发生过什么事情,然后导致了一些不好的后果,沈自初才会叛出师门。 这一次,大约小药王也是将责任都丢到了沈自初的头上。 墨玉沉默的坐着火堆前,看着又一块被烧碎了的龟甲,甚至比起以前的那几块要更加不完整。 小药王托着下巴看着墨玉,无聊的问道,“你到底还要烧几天,你看你越来越不行了!” 墨玉抿着嘴,她从没有碰到过这样无法控制的事情,这种感觉她很不喜欢。 “你这是怎么了?试药那么难受,还要烧乌龟壳?”小药王伸出手来,摸了摸墨玉的额头,“你师父就是个……不仅引来那么多杀手,还把你折腾成这样,每天试药不说,还非要你每天烧乌龟壳。” 墨玉摇了摇头,将小药王的手拉了下来,“阿期哥哥,你想吃什么糕点,我让他初春去准备?” 小药王一噎,没想到墨玉会问出这样的问题,他咽了口口水,“那个燕窝饼,我想吃那个。” 墨玉点了点头,沉默的往厨房走去,燕窝是之前沈自初逼着她吃的,她想了个办法,给做进了面团里,假装自己吃的是普通的糕点。 “玉儿,你今天到底是怎么了?”小药王凑了上来,有些担忧的看着墨玉。 墨玉沉默的摇头,她前几天写了一封信让青雪给连城,告诉他上官泽可能发现他们身份的事情。然后连城回信了,上官泽似乎一句开始动手了,在军营之中有所动作,他打算先拿些军功,就着上官泽的风爬上去。 上官泽现在在朝中找不到同盟,那么就只能找外援了。墨玉觉得自己有点像汉奸,为了得到大周国土,玩弄人心,然后逼的对方通敌…… 墨玉觉得今天的龟甲会裂的这样碎,很有可能是因为她改变了太多的历史轨迹,她不知道这算不算一件坏事。 “你倒是说话啊。”小药王不耐烦的拉住了墨玉的手,“玉儿,你是不是知道你师父打算带你离开了?” 墨玉一愣,回过了神,“你说什么?” 小药王一脸悔不当初,祈求的看着墨玉,双手合十,“好妹妹,别告诉你师父,他不让我说……” 墨玉没有听到小药王之后说了点什么,她抿着嘴,挣扎了许久,最后还是放出了两只蛊虫我那个沈自初待着的屋子去了。 这几日,师父给她规定了占卜的时间,她无法脱身,一时因为师父要在这段时间琢磨药方,二……墨玉不敢多想。 到了厨房,墨玉坐在一旁,看着初春开始做饼。小药王经过刚才的那话,不太敢招惹墨玉,生怕她转头就去问沈自初,为什么那么快就要走。 他们已经在这里住了一个月了,秋天都快过去了,再住下去,等到大雪封山,他们就走不了了。可是,前几日,沈自初还说,药方还在改进中。而如果真的要改进一个药方,不是短时间内可以完成的。就算他们在路上可以,也不会有药王谷的清静安稳。 小药王觉得,沈自初肯定是要去做什么事去,或许和那天的那些杀手有关,他的眉头从那天开始,就没有松开过。 墨玉托着下巴,看着忙的热火朝天的初春,蛊虫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回到了她的袖子。她的眼神黯淡了些…… 沈自初的手上有一些信件,上面带着一丝熟悉的味道。一封是越地特有的香气,一封则是荆州府竹林居里竹香…… 然后,蛊虫在沈自初那处,发现了一些人,那些人受了很重的伤,但是还能说话。而那些人,正是那日接墨玉回来的那些墨衣卫…… 墨玉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心中默默盘算着,要再寄出一封什么样的信。她觉得,师父很可能发现了些什么,但是她不敢确定。 …… 这天晚上,墨玉让人搬出了新做的躺椅,铺了两块毛皮在上面,拉着沈自初躺下,一起看星星。 “师父,玉儿不懂,为什么师父要教玉儿学占卜之术?”墨玉嘟着嘴,被龟甲折磨了许久,终于问了出口。 “你不想学?”沈自初挑眉,神色淡淡的看了过来。 墨玉一凛,然后摇头,“师父教什么玉儿就学什么,只是玉儿不明白,为什么又要观星又要占卜,师父你可是大儒啊!” 这时候,巫蛊之术是分开的,越氏一族掌握蛊术,而巫术早已经销声匿迹了。更何况,现在的人,也不是以前那些食古不化的山这是那种大祭司之类的人才能学的高阶术法。 沈自初看着墨玉,嘴角一直噙着一抹淡淡的微笑,看的墨玉有些发毛。 “玉儿,你既然入了师门,也是该知道一些东西了。”沈自初转过了头,指着头顶的星辰,“天上有这样多的繁星,你怎么知道,哪一颗是本不该存在的呢?” 墨玉一怔,身上差点起了鸡皮疙瘩,她愣愣的看着沈自初,“师父,玉儿不懂,天上的星星那么多,师父怎么知道会出现什么新的星星?就算有了新的星星,那又会怎么样?” 沈自初摇了摇头,轻笑一声:“这就是我教你占星术的原因。” “啊?”墨玉有点摸不着头脑,她以为沈自初会说出什么一个多变因子可能会导致大局的改变之类高深莫测的的话,可是没想到沈自初会说出这样一句没头没脑的东西。 “真的不懂?”沈自初又转过了头来,含笑看着墨玉。 墨玉吃不准沈自初究竟知道了多少,但是就算他知道的再多,她也不能自己道破。墨玉装傻,懵懂的摇头。 沈自初没说什么,“又转过头去,看着天空,有一个传说,玉儿想知道吗?” “想。”墨玉没有犹豫,直接点头了。 “咱们大周的开国皇帝设立了墨玉使一职……” 墨玉震惊,她没想到沈自初会和自己说起墨玉使,她觉得他应该努力的隐藏起来,不被外人知道,为什么还要将这个秘密说出口? 沈自初说的很简单,但是对于墨玉还是很难接受的。从沈自初的嘴里就是,开国皇帝手上有一块墨玉令,这是上天赐予的。 这是天下人都知道的事情,不过墨玉不信什么天赐宝物之类的谎话,因为她在越氏一族的禁地里看到了用来存放墨玉令的槽口,上官家族手上的墨玉令绝对不是天赐的! 沈自初没发现墨玉眼中的幽深,看着辛苦,慢悠悠的说着。这块墨玉令,不只是天赐的宝物,也拥有一些神奇的功能。 墨玉相信这一点,因为她就是因为墨玉令逃过一劫,然后穿越到了这个时空。不过沈自初明显不知道这一项功用,甚至越氏一族,也不清楚。 但是从沈自初的嘴里,墨玉听到了另外的,令人惊讶的功能。 墨玉令不知是皇权的象征,还能影响持有它的人。沈自初没有直说,但是墨玉听明白了,墨玉令的持有人不能生育后代。 “那开国皇帝怎么还能剩下继承者呢?”墨玉很疑惑,她不是没有读过大周的历史,开国皇帝又一个独子,这是谁都知道的事情,而墨玉使也是在生下这个孩子之后才设立的。 沈自初语焉不详,表示他也不清楚,但是墨玉很肯定,他肯定隐瞒了什么,但是沈自初不说,墨玉还是不能探知到这个秘密。 墨玉令的联通过一个秘密就是,它能预测未来。 刚听到这个“惊天大秘密”的时候,墨玉很是吃惊了一下,但是心里到底还是没能惊起多少波澜。毕竟她是一个穿越者,穿越这种事情都发生了,还有什么不能发生的呢?不就是……预测未来嘛,也不见得师父预测到她是个穿越者嘛。 沈自初表示,墨玉使中间的传承几次中断,并且有一部分的占卜之术没能传下来,似乎和大周的第二任皇帝有关,他好像不太愿意自己的后代知道太多的东西。墨玉表示理解,一个“天子”,谁愿意跟着臣子的话,让人告诉自己到底要做些什么才好,那不就成傀儡了嘛。 所以,现在的墨玉使只能占卜到,哪些人可能对大周的政局发生改变,然后让人去除掉这些人。 墨玉的心莫名的一跳,她怎么觉得,她好像也是这样的人。 “还有这样的占卜之术?师父你别哄我!”墨玉有些紧张的笑道,她想起之前月王妃怀自己的时候中过毒…… 她是一个穿越者,之前就应该出生的墨玉公主,应该是被毒死了,而她取代了这个孩子,顺便将自己的本命蛊一块带了过来,也是因为墨玉令。墨玉觉得有些冷,如果……真的不是巧合呢? “只是一个传说,玉儿不要害怕。”沈自初伸出手,摸了摸墨玉的发顶。 墨玉:怎么总觉得,师父的笑很诡异…… “那那些影响到达州的人没有了之后,星辰也会变动吗?”墨玉没忍住好奇,问道。 沈自初这次沉默了许久,然后摇了摇头,“是,那些人死后,他们的命星会变得暗淡,就算没有,也无法再看出任何规律。因为墨玉使影响了一些事物,所以这人便脱离了原轨……” 沈自初没有说太多的东西了,但是墨玉在上完课之后,总结了一下,然后得出了一个结论—— 上官家族从越氏一族盗出了宝物墨玉令,然后将越氏一族赶到了越地,然后利用墨玉令,牵制越氏一族。或许伴生蛊王,就和这种牵制有关。而至于她,她现在的确在做对大周又危害的事情。 那么,如果当时沈自初占卜出了,她是那个能够影响大周朝运的人,也不会错,毕竟那时候真正的墨玉还没有出生,不算是一个人,又算是一个人,他是会提前下了杀手,解决这个隐患,也正因为这个行为,墨玉的命星无法观测到了。 可是,这也导致了,因为墨玉令成功到达这个时空的墨玉,并且由于沈自初曾经有过行动,而无法观测到她的命星。 墨玉的后背出了一身冷汗,她忽然觉得,连城当时的决定是对的。她应该假死,这样无法观测到她命星的墨玉使,会收手,不再追杀墨玉。墨玉想起小时候接连不断的追杀,还有曾经的围追堵截…… 她忽然对沈自初产生了一种极为复杂的感觉。像是酸楚,像是愤恨,更多的,则是无奈。 墨玉抬头看了一眼星空,淡淡的一笑,其实,她也不知道自己应该算是哪一颗命星,是前生的,还是这一世的。或许有一颗新的,算的是她来到这个世界的时间,那时候她还在越王妃的肚子里。谁知道呢? 正文 第244章 冬日的长安 沈自初带着几张药方,以及一大车的药材,浩浩荡荡的领着人走了。 墨玉没有坐在车里,而是带着一只陶笛,坐在车顶上。小药王还在院子里目送他们离开,墨玉游学不舍,毕竟朝夕相处了那么多天,有感情了。 离开之前,墨玉表示担忧小药王的安慰,毕竟之前有人追杀他们到这里来了。不过小药王告诉墨玉,药王谷有暗器,不怕人追来。药王谷的暗器与竹林居的相似,还是沈自初安装的。 墨玉吹了一首比较欢快的曲子,与小药王对视着,坐在车顶上,渐渐的消失在山林之中。墨玉有些不知道怎么面对沈自初,干脆就没有坐回马车里,而是盘坐在车顶上,有一首没一首的吹着曲子。 沈自初jgzuo在车厢之中,无声的叹了口气,敲了敲车壁,“玉儿,冬日快要来临,你可想回长安?” 墨玉一愣,她没想到沈自初会问这个问题,精神头一下子起来了,但是心中的疑惑也跟着浮了上来。 为什么这个时候要回长安?是因为发现了什么吗? “笑红尘在今年的第一场雪开业,你可要回去?”沈自初垂眸看着手中的信件,提笔问道。 墨玉抿着嘴,她忽然觉得自己不坐在车里是一个错误的选择,她应该坐在车里,仔细的瞧瞧师父是个什么表情,她为什么要上车顶? 墨玉沉默了许久,她原本以为不会回去了的……她叹了口气,还是点了头,“师父,玉儿想回去的,上回编的舞玉儿还是想跳完的……” 沈自初叹了口气,最终还是把笔放下了,他揉了揉眉头,“那就回去吧,只是路上耽误了些时候,车队继续往前走,去边关过年,我带你会长安一趟。” 墨玉一愣,她已经做好被揭穿身份的准备,可是却没想到沈自初不打算带墨衣卫。她的眉头微微皱起,然后轻笑了一声,“好,师父。” 这天,沈自初与墨玉乔装了一番,然后两人骑着各自的马,往长安赶回去。至于墨衣卫,则继续往前走去,没有人知道,阔别长安一月有余的右相,在冬日到来前,悄悄的回来了。 …… 墨玉的手上戴着厚厚地鹿皮手套,有些笨拙的将脖子上的狐狸毛围脖摘了下来,转头对沈自初说道:“师父,咱们去上回的那个客栈,我想吃锅子!” 赶了将近一个月的路,终于在下雪前感到了长安城外,沈自初的脸上也浮现了笑容,“嗯,去吧。” 两人下了马,携手走进了客栈,点了一个鸳鸯锅,然后坐在大堂中烤火暖手。 “师父,这天越来越冷了,咱们在这里住几天?”墨玉转头笑着看像是这才,这一段时间之内,她几乎是与沈自初朝夕相处的,就连仆从也没有一个,这对师徒俩之间的感情倒是比先前更好了。 “五日。”沈自初低头,喝了一口酒,身体稍稍回暖了。 两人骑马走了那么久,虽说不是很赶,但还是几乎每天都待在马背上。他都有些受不了,更何况墨玉一个小姑娘。不过沈自初还是先小看了墨玉,她虽然累,双腿也每日的磨破皮,可就是咬着牙不肯出声叫停。 “啊~”墨玉郁闷的撅着嘴,“师父,下雪的第二日就走啊,不多瞧瞧长安的雪景吗?” 讲真的,墨玉在这个世界没见过比长安城还要热闹的地方,更别提其中的富贵华丽。如果在长安城看雪,一定别有一番滋味。 “莫不是想留在长安过年?”沈自初转过头,瞥了墨玉一眼,神色淡淡的,只是眼中带着笑。 墨玉一愣,师父这几日愈发的爱笑了,她倒是没什么意见,既然她有了决定,那么迟早能回来,只是长安的雪景罢了,往后机会多得是。 小脑袋滴溜溜的摇着,只简单的扎了个双丫髻的头上只缠着两个红色的流苏,也随着墨玉的摇头晃悠悠的荡着,配着这一身红色的骑装,以及那毛茸茸的披风,倒是好看的很。 沈自初解下了身上藏青色的披风,露出了同色的骑装,耐心的伸手过去,帮墨玉解下了披风,让她松散着身子,“还有三日才下雪,可想回城住?” 墨玉瘪着嘴,还是点了点头,只是还没开口,就被一旁上菜的小二打断了。 “客官怎知三日后有雪?城中最有名的先生也不敢夸这海口,可是外乡的气象先生?” 墨玉撇了撇嘴,“我师父是最厉害的,那些气象先生怎么比得上我师父!” 沈自初看了儿一眼墨玉,没有说话,拿起筷子开始烫菜。 小二见沈自初没有理会自己,嘿嘿笑了笑,附和了墨玉几句,就转身去给别桌上菜了。冬天来得快,长安的冬天又干冷,这时候吃火锅是最为痛快的了,就连墨玉也跟着沈自初喝了几杯酒,只是最后有些微醺的被沈自初送进了房间。 墨玉在床上躺了一会就起来了,酒水顺着手指,滴落在手边的恭桶之中,脑袋也没有先前那么疼了。墨玉晃了晃头,转身坐在了桌前,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喝着。只是才入口,就察觉了不同。 里面装着的是醒酒汤,是自己常喝的那种。墨玉默默的喝完了,然后看着面前的水壶,她知道,这是沈自初给自己准备的,她的这个师傅啊,嘴上总是不饶人,可是心里软的很。 墨玉闭上眼,再次睁开的时候,眼神有些复杂。她走到窗边,推开了一小道缝。凛冽的北风从外面吹了进来,让墨玉打了个激灵。眼睛被风吹的有些疼,她眯起眼,定睛看向下方站在院子中的那个身影。 沈自初的身上披着披风,脖子上围着一圈狐狸毛围脖,只是手上的鹿皮手套被摘了下来,正轻轻地抚摸这面前的墓碑。 墨玉看着底下这个深情的男人,心中满不是滋味。既然你这么爱她,为什么放任她处于危险的境地,既然你默认了你的主子杀了她,为什么还要在这里立深"qgren"设? 墨玉深吸了一口气,寒冷的风灌进胸口,她缩了缩脖子,默默的关上了窗,躺回了床上。已经很多天没有观星了,但是占卜之术却是日复一日的在学着,就连墨玉自己也搞不明白,究竟为什么,沈自初要将独属于墨玉使的东西教授给她。 墨玉虽然不解,但是不会拒绝,这是她想要的,安眠就不要纠结那么多,也不要扮什么绿茶,师父给学,那就好好的学着就是了。只是她现在烧的龟甲,碎的越来越严重了,这让墨玉感到很不安,她好像在破坏这个世界原有的历史。 这不是她以往生活过的世界,她完全不知道历史的进程应该是怎么样的,只能凭着自己的喜好去做。她不知道自己做了这些事之后,会发生什么事情,也不知道做了这些事情之后,会改变什么事去,但是她知道,她必须去做,为了她自己,为了连城,他们没有退路。 …… 第二日午后,墨玉才慢悠悠的起了床。因为不用赶路了,墨玉多睡了半天,沈自初也没有来叫门,这让墨玉感到很舒适,仿佛回到了大学的时候。 只是墨玉下楼的时候,却才见到沈自初从后面走出来,墨玉的心一跳,莫非是在后院呆了一个晚上。墨玉的脚步加快了一些,来到了沈自初的面前,然后看到了他被冻得青紫的脸庞和双手,心理有些心疼。 “师父,怎么弄成这个样子?”墨玉有些怨怪,可还是急急的催促着店家取热汤送到楼上,催促着沈自初赶紧去洗个澡。 沈自初原本想伸手默默墨玉的头,但是在看到自己的手背之后,默默的缩了回来。 墨玉的动作一顿,然后伸手拉住了沈自初的手,牵着他上楼,“我让店家备一些热粥和小菜送上来,师父你就泡澡,多泡一会,别出来,小心伤风。我给你抓点药煎了吃,免得病了……” 沈自初看着前面拉着自己往上走,边走边絮絮叨叨说着话的小徒弟,勾起微僵的嘴角,“嗯……” 墨玉的脚步一顿,然后又动了起来,甚至加快了一些,“赶紧的啊,师父你是想生病吗?” 就这么折腾了半天的,沈自初的身体才慢慢回暖,在墨玉的凝视下,才老老实实的坐在床上捧着粥喝着。如果不是他有力气,他甚至怀疑这个盯着自己看的小突然会亲自上手喂自己喝粥。 “那个,玉儿啊,你不累吗?坐着吧。”沈自初觉得气氛实在太尴尬,干脆开口对墨玉说道。 墨玉沉着脸,对沈自初翻了个白眼,“我怕我不这样看着你,你就自己作死的又跑去吹冷风了,师父你为什么不带个暖手炉?一个炉子很贵吗?” 沈自初第一次听到如此清丽脱俗的问题,他沉默的半晌,没能回答出来,然后转过头指着桌上的茶,“我想喝茶。” 墨玉:…… 虽然很无奈,但他是你师父啊! 墨玉无奈的叹了口气,提起茶壶,又拿了一个茶杯走了过来,走到床边才倒满了一杯,递给沈自初,“我让店家煮的姜茶,师父你快喝吧。” 沈自初抬头,看了一眼面无表情的看着自己的墨玉,他觉得自家小徒弟好像是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沈自初沉默的盯着这碗姜茶,“为师觉得,自己不需要……” “不,你需要!”墨玉冷着脸,从他的手上有那个抢走了那碗粥,然后把姜茶塞进了他手里,“师父,别任性,现在是冬天,姜茶你必须喝完,不能像秋天那样随随便便应付人。” 沈自初有些尴尬的低头去“喝”姜茶,那时候他在芙蓉园站了一个晚上的院子瞧萤火虫,第二日喝姜汤的时候,就是随便糊弄糊弄墨玉,其实吐了半碗在擦嘴的帕子上,他还以为小徒弟没有发现……好尴尬~ 墨玉盯着沈自初把那一杯姜茶喝完了,然后又倒了一杯,“师父,还有很多,你慢慢来……” 沈自初觉得自己可能会崩溃,他看了一眼手上的姜茶,然后默默的将墨玉手中的茶壶拿了过来,闭上眼,对着壶嘴把一整壶姜茶都灌了下去。 墨玉有些吃惊的看着沈自初,然后满意的笑了。自家师父虽说任性又毒嘴,但还是很知道好歹的。姜汤已经换成了好喝一些的姜茶了,如果他还是不愿意喝,墨玉不介意亲自动手“喂”他喝下去,为师父伺疾也是徒弟应尽的本分。 只是,这样一杯一杯的喝姜茶,还不如一口闷来的畅快。 墨玉忽略了沈自初手上那没喝的一杯,将粥碗递了过去。沈自初抬起眼皮,看了墨玉一眼,然后小心的把那杯没喝的姜茶递过去,见墨玉接了,这才松了口气,然后便闷闷的笑了起来。 墨玉将茶壶和茶杯放回了桌上,转过身就看到沈自初低着头在笑,抿了抿嘴,有点委屈的问:“师父,你是不是嫌弃我管得太多?” 沈自初抬头,摇头,“怎么会,我是在想,我家小玉儿这样可爱,往后会嫁一个什么样的人呢?”原本只是一句戏言,但是这话问出来,沈自初也愣了愣,他有些认真的看着墨玉,“玉儿想嫁一个什么样的丈夫?” 这话用来问一个十岁的孩子,怎么听都玩笑了些。但是两个当事人,说的那个不觉得玩笑,听的那人也认真的很。 “我呀,我想嫁一个对我好的,其他都不重要,什么财富、权势、名利……通通都不重要,我只想找一个在冷的时候能给我添衣,热的时候会给我打扇,生病的时候能喂我喝药照顾我的人。穷点,难看点,都不要紧,我只想找一个对我好的。” 沈自初眨了眨眼,嘴角牵了起来,“嗯,要找一个对我家小玉儿好的,若是找不到,宁可不嫁了,师父养你一辈子!” 墨玉脸上的笑容更大了,“嗯,那就这样说定了,以后玉儿嫁不出去,师父可不能嫌弃玉儿啊,得养着玉儿!一辈子!” “养!养你一辈子。”沈自初低头去喝粥,脸上洋溢着笑容,也不知道是在笑什么,但是瞧了就让人感觉得到,他现在很开心。 正文 第245章 以儆效尤 进城后,沈自初就有些发烧,墨玉不让他出门,自己披着斗篷去笑红尘了。 笑红尘的排练依旧在继续,只是没有了墨玉坐镇,众人的兴致都不是很高。并且,没有人知道什么时候下雪,几乎每个人都有些焦虑。 墨玉到的时候,牡丹正站在大堂,嘴角都起了燎泡,拉着小桃指着人开骂。 “姑娘不在那么久这样懈怠了?之前姑娘走的时候,你们都是怎么保证的?一个个都皮痒了是不是!” 墨玉推开门之后,见到的就是牡丹这样撩袖子要动手的模样。她挑了挑眉,轻笑一声,“我倒是不知道,我不在,笑红尘就开不下去了……” 牡丹和小桃猛地转过身,在看到那个背着光站着的女孩时,眼中盈起了薄薄的水光,“姑娘,你回来了。” 墨玉颔首,下了台阶,身后一直守在笑红尘的墨衣卫重新出现在了众人面前,落在墨玉的身后,将门关上了。墨玉将头上的帽子摘下,环视一周,那些方才还硬着头皮与牡丹瞪眼睛的姑娘们没敢瞧墨玉,缩着脖子站在原地,不敢出声了。 “我有没有说过我的身份?”墨玉往前走了几步,让牡丹为自己将斗篷摘了下来,手揣在毛茸茸的暖筒之中,没有刻意的释放威压,只是穿着一身红衣站在中央,却让不少人感到了压力,这样的冷天,穿着薄薄的舞衣的姑娘们甚至流下了冷汗。 墨玉的嘴角微微下压,抬手,“拿个椅子来。” 身后的墨衣卫微微躬身,跃过人群,从里面将墨玉往常坐的椅子搬了过来,几个呼吸后,便放在了墨玉身后。 拍了拍手上的灰,墨玉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下巴微抬,翘起了二郎腿,脚上穿着的是一双红色的绣花短靴,足尖上缀了一颗成色极好的明珠,正随着墨玉轻翘的脚尖上下点着。示意牡丹和小桃让开,墨玉神色淡淡的看着她们身后的wunu,“说说看,在想什么?” 牡丹和小桃老老实实的站在墨玉的身后,没有说话。她们和墨玉相处的时间不长,但是却见识过墨玉最强硬的一面,对于今天的场面,她们没有任何为人开口求情的想法。 笑红尘的姑娘们都低着头,没人敢瞧墨玉,她问的两个问题,都没有人做出什么反应,只是装哑巴装聋子。 墨玉皱起眉,侧头打了个手势,“告诉她们,我怎么处理不听话的人。” 站在墨玉身后的墨衣卫一直沉默着,但是没有人会忽略他们的存在感,当墨玉说出在和菊花之后,终于有几个人抬起头来了。 墨衣卫面无表情的扫了一眼,然后径直朝一个黄衣wunu走去,“姑娘不在时,煽动人心,意图夺取桃夭夭姑娘的权力,贿赂白牡丹姑娘意图fenlie笑红尘,平日偷懒不愿练舞唱曲……” 随着墨衣卫一桩桩一件件的将这个人的“罪状”数出来,在场的人终于变了脸色。有些聪明的,马上看向墨玉。能这样清楚的知道笑红尘里的消息,绝对不会是牡丹和小桃做的,这个黑衣人竟然一直呆在笑红尘之中,她们居然没有发现…… 那些以为墨衣卫是墨玉带来的人,终于没了这点侥幸心理,吓得脸色都白了,差点软到在地上。 墨衣卫没有什么怜香惜玉的说法,直接将那个黄衣wunu揪了出来。黄衣wunu不断挣扎着,甚至踢打墨衣卫,但是却丝毫阻挡不了墨衣卫将她从人群之中拉出去。然后她开始找援手,路过一个人就去抓那日的衣角,企图找一个一同受罪的,或者顶包的。 墨玉很少见到这样没皮没脸的人,她皱着眉头,对墨衣卫摆了摆手。 像是得到了什么允许,墨衣卫眼睛一亮,手上一用力,将黄奕wunu的胳膊拧断了,然后语气生硬的对惨叫的黄衣wunu说道:“再挣扎,再断一腿。” 此话一出,黄衣wunu就连惨叫也不会了,用另一只手死死的捂住了嘴,生怕又激怒了墨衣卫,让自己受苦。 墨玉嘴角噙着一抹淡淡的微笑,看着黄衣wunu跪在自己面前,微微颔首。 墨衣卫得到了允许,已经闷了许久的他,终于能活动筋骨了,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了一条鞭子,往黄衣wunu的身上抽去。 “以下犯上,阳奉阴违,偷懒耍滑……”墨玉嘴角带着笑,温和的看着地上被抽的满地打滚的黄衣wunu,看着那碎裂的衣裳,“我一直觉得,女子是应该被呵护的,如水的美人更是如此,你辜负了我的心意……” 墨衣卫手下没有留情,鞭鞭抽的她皮开肉绽,每一鞭都没有落空,每一鞭都带起了一小片皮肉。 黄衣wunu在地上打着滚,想要躲避着无处可避的鞭子,却始终无法逃离,只能蜷缩着身子,将后背露给墨衣卫,企图保护自己的脸。 “躺好了,抽完了,我允许你离开笑红尘。”墨玉打了个响指,示意另一名墨衣卫上前压着她,“好好看清楚落在你身上的鞭子,这是你应得的,不听话,我可就不保证它们不会正巧落在你脸上。” 黄衣wunu身子一抖,甚至连一丝怨恨的眼神也不敢传递出来,只是筛糠般的,将身子缓缓的翻过来,让自己平躺在地上,承受着一下又一下的鞭刑,甚至没一下相隔的时间都是一样的,等到她的身体感受到最为痛苦的那一刻,才会落下下一鞭。 墨玉满意的看着地上平躺着,不敢动的黄衣wunu,然后扫了一眼站在旁边的其他人。淡淡的笑着,“我知道,不止一个人犯了错……” 众人齐齐的抖了抖,畏惧的看向墨玉。 墨玉摊手,“不过追查下去太麻烦,我没那么多功夫,再有下回,还是只处刑为首者,明白?” 见墨玉要站起来,小桃连忙上前,接过墨玉手中的暖手筒,然后与捧着墨玉斗篷的牡丹恭敬的跟在她身后。 “将黎明朗五人叫过来,我有话要问他们。”墨玉摆了摆手,对墨衣卫说道,路过黄衣wunu的时候,墨玉垂头看了一眼还在咬牙承受痛苦的女子,“她身上的衣裳是笑红尘的,不准带出去,将她来时穿的那身还给她,笑红尘的东西一样也不准带走,她带来的也一样不准留,行刑完毕给她上点药,就送出去吧。” 黄衣wunu怔怔的看着墨玉,就连旁边站着的众人也都发着愣。笑红尘的姑娘,都是墨玉高价为她们赎了身带进来的,不用aishen,不用陪酒,只是跳跳舞,就连定下的表演,也只是每个月一场而已,更何况每日她们吃的都是最好的…… “姑娘,花了这么大开销,就这样放她走吗?”牡丹有些迟疑的问道。 墨玉的脚步一顿,似笑非笑的转过头,看着地上与自己对视的黄衣wunu,“你们觉得,一个身,脸没伤,还会跳舞的人,被主家赶出去之后,会有什么下场?” 墨玉的问题,所有人都下意识的去思考了,可是没等她们想太久,一个个都吓白了脸,惊疑不定的看着墨玉。 “我早说过,笑红尘时你们最后的庇护。”墨玉抬脚往楼上走去,“既然不甘现状,那就离去吧。你们怎么进来的,就怎么离开,那笔赎身费,就当我看走眼打了水漂,大家好聚好散,还有愿意走的,自己出来领罚,无人会伤你们的脸,女子的容貌是最重要的……” 墨玉进了自己的屋子,牡丹和小桃低着头跟在她身后。她们早就知道墨玉的脾气不太好,也不是很耐烦这些小事,可是当听到这话的时候,还是觉得有些胆寒。 那个wunu出去会遇到什么?她身受重伤,虽说是上了药,但是这样的大冷天,她没有一分一厘带在身上。现在又是身,脸还完好无损,怕是她以往的主家,以往的恩客,甚至以往觊觎她的下三滥都能上来捞点“好处”…… “姑娘……”小桃有些不忍。 “那么没有开解过她?”墨玉推开了窗,望着楼下。 黄衣wunu身上的鞭子已经停了,只是整个人也都破破烂烂的像个被玩坏的布娃娃,她在楼下不断磕着头,乞求墨玉不要赶她出去,说她知道错了云云。 牡丹冷眼看着她,拉了拉小桃,“是她自讨苦吃笑红尘的规矩要立,不能因为她一个人,坏了规矩,若是每个人都如此,往后又该如何?” 小桃张了张嘴,无奈的叹了口气,看着墨衣卫粗鲁的拖着黄衣wunu往她的房间走去,还强令众人都跟着去。丢了一瓶药给平日与黄衣wunu关系最好的一个姑娘,让她去上药。 那个姑娘被推出来的时候,差点吓哭了,以往也没见过这样的阵仗啊。但是当她发现墨衣卫真的和墨玉说的那样,只针对黄衣wunu之后,心里松了口气,却也更加畏惧了。只草草的给黄衣wunu身上的伤洒了药粉,随便裹了裹,生怕和她扯上什么关系。 见上好了药,墨衣卫催促着黄衣wunu收拾行装,逼她换上她夏日里来时的衣裳。不过到好似没有过多为难,见她往自己身上套着一层又一层的衣裳,也不阻拦,等她好了,便盯着她往门外走去。 黄衣wunu咬着牙,神色可怜的望着楼上,一咬牙,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一下又一下的磕着响头,“姑娘,我知错了,求姑娘不要让我出去,姑娘……” 墨玉烦躁的揉了揉眉头,给牡丹使了个眼色。 牡丹会意,从袖子之中摸出了一张aishen契,下楼去了。小桃深吸了一口气,撇过头去,不再看跪在地上的那人。 墨衣卫见牡丹下楼,嘴角扯了扯,伸手拉着黄衣女子才接上的胳膊,也不管她痛叫,拽着她就往外面走。 黄衣女子被墨衣卫推出了笑红尘,原本对墨衣卫的恐惧被完全覆盖,她凄凄惨惨的拉着墨衣卫的胳膊,苦苦的哀求着,不愿离开。 牡丹这时正好走出来,她看了一眼正默默的看着这一幕的女子们,扯了扯嘴角,迈出了门口。那名黄衣wunu见牡丹出来了,眼睛一亮,又跪在了地上,“牡丹姐姐,牡丹姐姐,我是一时鬼迷了心窍,求姐姐为我说说好话,求姑娘不要赶我走。” “你不思进取,意图不轨,笑红尘容不下你,姑娘更容不下你……”牡丹面无表情的看着围上来的路人,有不少都很好奇这个神神秘秘的歌舞坊,今天难得看一场戏,当然是要过来瞧瞧的。 黄衣wunu一震,看着四周围上来的人,一咬牙,哀哀切切的哭了起来,“姑娘为我赎身,那aishen契还在姑娘那处,奴家还能去哪里,这大冷天的,奴家神还是那个只几件夏日的单衣,牡丹姐姐这是要赶我上哪里去……” 黄衣wunu不敢针对墨玉,但是将话柄引向牡丹还是可以的。瞧,听了自己这话,路上的不是都开始指责牡丹了吗? 牡丹气的不得了,养了这几年,可她的暴脾气却始终没改,她将手中的aishen契亮了出来,一把丢在了地上,“合着我们都是坏人,就要害你一个wunu不成?日日好吃好喝的待你,又不叫你接客,你却连跳个舞都不耐烦,姑娘好心让我将身契还与你,还给你五两银子做盘缠,你的良心都喂了狗吗?” 说罢,牡丹从袖子里丢出了五两银子,摔在了黄衣wunu的胸前,“从今往后,你黄颖冲我笑红尘除名,我笑红尘的红牌上绝不会再有你名姓,你好自离去,你带来的,我笑红尘绝不留,我笑红尘给你的,也就当喂了狗。往后无论是贫穷是富贵,都与我笑红尘无所瓜葛!” 牡丹领着人回去,墨衣卫最后扫了黄衣wunu一眼,冷冷的关上了门。 黄衣wunu一惊,身上激起了一阵冷汗,被风一吹,流进了伤口,身上更痛了。她愣愣的看着地上那张身契,以及身前滚落的五两银子,眼泪刷的流了下来,帕子啊待会说那个哀哀的哭着,一下一下的磕着头,“我错了,我错了,我不想走,我不要走……”21 正文 第246章 一品会员 笑红尘的这一天很热闹,因为一个被放出门去的舞姬。 墨玉捧着一杯茶,默默的看着下方的黄衣舞女,她还是不知道这个人的名字,不过也不需要知道了。 有人得知了她被赶出笑红尘,又拿回了卖身契,又有好几个富商模样的人过来想要将她带走,可是她死死地扒着笑红尘的主子,不肯离去。 墨玉抬了抬下巴,“去,她爱在街上哭随她,不许她扒我家柱子,千金一两的黑檀木她赔不起,我可不愿意再让她卖身一次。” 站在墨玉身后的牡丹差点笑出来,她拿着帕子捂着嘴,身姿柔美的下了楼,将墨玉说的话一字不漏的说了出来。在看到黄颖吞了苍蝇一般的脸色,又添了一句,“咱们家的姑娘,身契都好好的在姑娘手里,我可做不得姑娘的主将你再买回来,别扒着我家柱子不放了,还没见过哪个身家清白的女子非要进这道门的……” 黄颖身子一抖,她好像感觉到了那一道道投射在自己身上火辣辣的视线,伤心的泪水这才流了下来,抱着胳膊缩在笑红尘门口,也不愿离去,也不敢再扒柱子。 墨玉看了一会,觉得无趣,将小桃招来了,“楼前去放一张告示,后日有雪,那晚笑红尘开业,顺便将会员制度公示了,还有,下面那个已经不在我笑红尘任舞姬了,也一并写上,不要请冲她来的客人空跑一趟。” 小桃一愣,抬头看了一眼添上的太阳,“姑娘,后日真的……” “去,会有雪。”墨玉摆摆手,最后扫了一眼下面还跪着的黄颖,“她若是晕过去了,给她灌一碗热汤,不冻死就行,别的不用管,随她去。” 楼下的排演还在继续,墨玉来了这样一出,已经没有人有什么心思了。只不过,墨玉觉得还是不够,她不定要走多久,笑红尘也不会是她常驻的地方,还要好好的敲打一番。 黎明朗五人还没来,墨玉县将叶长歌留下的掌柜叫了过来,然后提点了几句守在笑红尘的墨衣卫,让他们斟酌着行事。笑红尘只要名声不难坏,其余的都无所谓,不做卑贱之人的生意,那些上位者也不会过多在意一个歌舞坊的名声,本来就不是什么好去处。 墨玉针对黄颖的这一出,让长安不少人都受到了震动,毕竟没有多少人敢真的这样做,都是开门做生意的,笑红尘这一出,让人摸不着头脑。 但是当笑红尘放出告示之后,几乎每个留意着笑红尘动静的人都发觉了,笑红尘,不打算做无权无势之人的生意。 这让不少人对笑红尘产生恶感,这些人包括哪些空有钱财没有权势的富商。但也有不少人对笑红尘产生了一丝探究,这其中就有一些家中父辈官职不低的衙内。而笑红尘贴出的这份会员制度,正合这些纨绔子弟的口味。 …… 齐越回到齐国公府的时候,一大帮人迎了上来,接马鞭的接马鞭,接大氅的接大氅,送茶水的送茶水,忙碌之中自带一份和谐。 笑红尘的管事第一个来的就是长安城中居住的有爵位的人家。在这个世家还有着高高在上的地位时,很少有人将皇权放在这样的高位。而笑红尘的帖子送不进皇宫,那么在皇宫外,皇权的最高体现,就是拥有爵位的皇亲国戚了。 管事探了探头,没有马上凑上去,打算等齐越进门,再上前递帖子。 齐越倒是很好奇这人,齐国公府不是经常收到朝中同僚的帖子,但是对于外面想要攀关系的人,还是能抵得上其他三品官员的,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嘛。面前的这个…… 齐越眯起眼,他去过清风明月楼几次,也留意到了旁边的管事,他身上的徽记是…… “你过来。”齐越扬了扬下巴,将手中的马鞭往边上的小厮手中一塞,望向管事。 管事有些受宠若惊的上前来,恭敬的将手中的名帖与一品会员牌,并着一盒糕点送上前去,“小的是第四横街笑红尘掌柜,奉主家之命,特送上一品会员牌。” 齐越挑了挑眉,示意小厮将他手中的名帖和木牌拿了过来。木牌入手的时候,齐越微微惊讶了一下,翻看了一下名帖,甩到了一旁的小厮怀中,扬了扬下巴,“叶长歌叶公子的歌舞坊?你不知道你家公子与我不合吗?” 掌柜一愣,愈加恭敬了,简单描述了一下笑红尘的会员制度,“主家命小的送上一品会员牌给齐国公,小的实不知世子爷与叶公子之事。” 齐越撇了撇嘴,左右瞧了瞧木牌,一语不发,背着手进门了。 掌柜没有起身,一直等到齐越的身影瞧不见了,这才笑着给守门的下人散了些“开门红”,然后往下一家去了。 齐越手中拿着木牌,在手中晃着,哼着小曲进了自己屋子。 跟在齐越身后的小厮迟疑着,小声的问道,“爷,这木牌,可要给国公爷?” 齐越转过身,瞥了小厮一眼,“祖父何曾喜欢出入那等地方?给什么!”说着齐越摸起了下巴,“那丫头跟那小子关系好,店都开在一处,我自是要去瞧瞧,那个商户之子有什么能耐,居然攀上右相嫡传弟子。” 同样的木牌被送往不同的府邸,有的知晓了今日笑红尘的事,有的从下人的嘴里听说了这回事,不少人都好奇,将红影楼的头牌赶出去的笑红尘究竟有些什么高处。笑红尘都收了这么久的红牌头牌了,终于要放出来了,到好似能吸引不少人来。 太史局也听说了笑红尘的告示,他们并不关心那个师母一品会员牌,毕竟整个太史局也没几个人能拿到手。 太史局的官员在意的是,笑红尘言明了后日有雪,这可是他们太史局没能推测出来的天气。 一名灵台郎与一名保章正正在讨论,笑红尘出的这个后日有雪的预报,究竟是真是假。 “连日来,天气晴朗,我观星,也无法观测到人任何变化,无非是噱头罢了。”一名路过的灵台郎嗤笑一声,将手中的文书丢下,嗤笑道。 “你我都是从民间来的,最是知晓这民间艺人高人之处,若是……”那名保章正犹豫的说道。 灵台郎鼻炎沉思了一会,然后睁开眼,对他说道:“以一家歌舞坊的噱头之言作准,你这是打算明日被人参一本吗?就当不知道就是了,你我不是没有收到那劳什子会员牌吗?由上峰操心去!” 太史局监正也得到了这个消息,原本也没多少人相信,但是随着这个笑红尘闹出的两桩事,有事预告了后日的雪,这个消息也让长安城中的不少人津津乐道。 两名监副也对着叹气,“若是没下雪倒是相安无事,但若是真下雪了呢?不是显得我太史局无能?往年也不是没能测准过初雪,可那是初雪啊!陛下第二日可是要祭天,祈祷百姓来年丰收的!” 监正沉默的看着面前还没开始写的奏章,沉吟了许久,然后才说道:“此事,不可重视,但也不能不正视。去下面寻一个人,上个折子吧,太史局不是没有上书,但上面看不看得到,管不管这事,便不得而知了。” 墨玉掐着时间点,正好迎来了黎明朗五人,茶壶中的茶正煮好。她伸手,将茶壶拿了下来,倒了五杯茶,“坐吧,近日来也没什么重要的事,只是走前与你们说的,怕是任要执行了……” 墨玉指的是那日匆忙决定离去前,与黎明朗五人说的笑红尘的压轴表演,原本以为可能排不上了,到时没想到师父会领着她回长安将自己的承诺兑现。 “姑娘说的哪里话,我兄弟五人唯姑娘之命是从,但凭姑娘吩咐。”黎明朗还是那个沉着稳重的模样,墨玉很喜欢和他说事情,省事。 “怎么做,都与你说过了,不难,只要你们没什么问题便好。”墨玉笑着说道。 黎明朗迟疑了一会,“姑娘,清风明月楼重新开业已经有段时间的,但是楼里的生意……” 墨玉一怔,淡淡的一笑,“无碍,过了今晚,自会有生意上门,你们只要保证送去各府的护卫身家清白便好,剩下的,不必担忧,赔了……也无妨,若是能赚自然是最好。” …… 将一系列的事务以最快的速度解决完毕,墨玉离开了笑红尘,确定身后没有人跟着,这才回落脚的客栈去了。 黄颖还跪在笑红尘的门口,墨玉不担心,白日里没事,但是夜里就说不好了。笑红尘里面的姑娘都是往日大周各地的红人,黄颖更是长安城中出了名的姑娘,白日里又有不少人看到了笑红尘归还她身契,还给了五两银子。 对于一些得过且过之人,自然会循着气味找上门,而那些早就觊觎着黄颖却得不到的人,也自然会凑上来。 总之,今晚不会是个安静的夜晚,但是这和她已经没关系了,和笑红尘更是没关系。以往不是没有杀鸡儆猴过,但是这些长年累月处于风尘之中,与自己人,与恩客勾心斗角的女人们,不是这样容易将习性纠正过来的。 墨玉觉得,自己应该找一些好苗子培养起来,这一批姑娘还是经历的太多,有时候甚至没能将她想要的感觉演出来。 小桃和牡丹很不错,或许是因为曾经受过书香,但是只靠她们两个却是不能够的。牡丹脾性太烈,小桃脾性太软,还要好好调教,然后让她们逊一些好苗子先调教着。 回到了站,沈自初正坐在桌前写着什么,身旁放着一个暖炉,倒是不担心再次着凉。 墨玉推门进来,将身上的斗篷解了,然后跑到了沈自初身旁的暖炉烘手取暖,“师父,大冷天的还要写什么?不怕墨凝了?” 沈自初无奈的放下笔,点了点墨玉的眉心,“总是这样古灵精怪,这屋里暖和得很,怎么会凝墨?” 墨玉撇着嘴,从边上拿过一本书来看,“我今日差不多了,陪师父一道用午饭,师父可有想吃的?” “香酥鸡可好?”沈自初转过头,提起笔继续写着。 “香酥鸡中有麻油,师父不能吃,换一个。”墨玉连脑子都没过,直接反驳了沈自初的“建议”。 沈自初闷笑一声,“为师说什么,你都能找出不好之处,为师不选了,你自己决定吧。” 墨玉撅着嘴,趴在桌上看沈自初,偏头想了一会,“咱们好久没吃面了,玉儿让厨房做点面食可好?玉儿亲自去瞧着,绝不让师父无法下咽!” 沈自初无奈的摇了摇头,他对于白案的要求极高,甚至超过了寻常菜式,也不知是谁将他的嘴养刁了,不过他倒是没有要改的意思。沈自初同意了墨玉的建议,然后赶她去厨房。 “也不瞧瞧这都什么时候了,人隔壁,隔壁的隔壁都用过饭好一会了,谁同你一般这样晚回来,快去快去,为师肚饿的很!” 墨玉很少简单到这样“撒娇”的沈自初,笑嘻嘻的拿了个暖手筒跑了出去,下楼去“指导”厨子做面条去了。 沈自初看着墨玉关上了房门,无声的叹了口气,将手中的信件写完,然后开窗将信鸽召来,把信送了出去。 这封信会先去边关,然后再从边关发回长安,送进皇宫。他从没有做过这样欺上瞒下的事情。这样的事情,是不被允许的,也是不道德的,可是沈自初却不再坚持了。 虽然是第一次,但是他却并不反感。 “卿卿,是我对不住你……”沈自初看了一眼天上被风吹拢,又马上吹散的云朵,默默的关上了窗,缓缓走回了桌前。 “师父,徒儿不孝……”沈自初深吸了一口气,从怀中摸出一块玉。这块玉通体漆黑,却在光亮之处,有着七彩流光,五彩斑斓,整块玉浑然天成,不曾雕琢,正是曾经伴随着墨玉“一生”的墨玉令。 正文 第247章 开业当日 “梅须逊雪三分白,雪却输梅一段香?”皇帝拿着手中的名帖,淡淡的笑了,将名帖还给了上官问夏,“既然请你去,你便去吧,叫上几个要好的,别走正门。” 上官问夏如今越来越能揣摩皇帝的心思了,她恭敬的对皇帝行了礼,笑呵呵的拉着皇帝品尝墨玉让人送进来的糕点。 “笑红尘让人拿给阿香的,阿香觉得很好吃,多留了一盒给女儿,父皇快趁热尝尝。”上官问夏催促着皇帝吃糕点。 皇帝什么东西没吃过,只是做的这样精致的,在皇宫中,还是少见,那些送上来的糕点都被不少人查验过了,早就失了新出炉的滋味。 皇帝倒是很喜欢这个糕点的味道,墨玉,“那个小丫头倒是肯在这些东西上面用心,也不知道平日里都在琢磨些什么,这吃食倒是做的不错。” “玉儿自然是样样都好的。”听到皇帝夸墨玉,上官问夏还是很高兴的。虽然知道墨玉今日有很大的可能不会回来,但毕竟是她们当初的约定。 与皇帝多聊了一会,上官问夏就有眼色的下去了。据说玉儿送给每个人的名帖都不相同,但是每一张名贴上,都有一句诗,全部与雪有关的。 上官问夏有些担心,如果今日没下雪怎么办? 她抬头看着头顶的太阳,冬日里的暖阳是很舒服的,可是在有太阳的时候,有多少几率回想下雪?听闻今日朝堂之上就有太史局的人上报了民间预言今日有雪的消息。但那时候晴空万里,哪有人会相信,就连父皇都没有命人准备明日的祭祀。 “八公主,您怎么还在此处?” 上官问夏转过头,正好看到了皇帝身边的那个老太监,“公公这是去做什么?” 老太监到好似对上官问夏很客气,毕竟是最受宠的公主,“老奴去瞧瞧前些日子陛下令人置办的祭祀用品,入冬已经这些日子了,怕是迟早会下雪,得早些准备祭祀。” 上官问夏的心一跳,她看着小步离去的老太监,总觉得有什么事情被她忽略了。 …… 上官问夏换了一身男装,她现在还小,身量瞧着与男孩差不多,套上一件大氅,便完全瞧不出模样了。她不是皇子,不必担心什么名声,不怕人发现,但出入风月场合这种事情,还是避忌着些的好。 上官问夏直接坐着马车去尚府找了尚寻香,卫幼蕊也早就在这里等着了,三人很少能这样出门游玩,这次都显得有些激动。甚至尚寻香看到上官问夏穿了男装,也羡慕的很。 上官问夏很大方,衣袖一挥,命人从车厢里拿出两套男装递给两个小姑娘,三个人躲在房间里,笑嘻嘻的换完了,这才准备出门。 听到消息的尚行抽了抽嘴角,就连胡子都抖了三抖,若不是那歌舞坊是那小丫头的,他说什么也不许这是哪个女孩如此胡闹,以后还能嫁出去吗? 不过尚行转眼一想,也不可能嫁不出去的。上官问夏是公主,多少人上赶着想要尚公主。卫幼蕊虽说家世差了些,但是听闻她那个至今还逗留在长安城的兄长与四皇子走的很近。有不少人都嗅到了一丝气味,想必这位也有些心思了。 至于自己孙女?哼!别人想娶,也得看他能不能瞧得上呢!他家的女儿会愁嫁? …… 齐越坐在马车中,车里的暖炉烧的厉害,他睁大暗算开窗透透气,就瞧见了旁边被追上的一辆马车。 齐越眉心一跳,这是…… 马车已经超过去了,齐越的视线却还在那辆马车身上,还有那辆马车后跟着的护卫。这辆马车,是从宫里出来的,这个时候,怎么会有人出来? 齐越正疑惑着,便眼尖得瞧见了马车前头挂着的一块木牌。他关上了窗,迟疑的低头去看自己手中的这一块…… 一样的,是一样的,居然是一样的! 齐越有些崩溃,笑红尘的牌子?一品会员牌?能出现在宫中的马车上?齐越想起与玉姑娘关系不错的八公主,然后慢慢的收起了自己有些扭曲的表情。啊~是那个丫头啊,难怪…… 齐越抿着嘴,又看了一眼手中的木牌,然后开门丢了出去,“将这块牌子挂在车上。” “啊?”赶车的车夫吃惊的回过头,但是回答他的直视齐越关紧了的车门。他撇过头,无助的看了一眼齐越随行的小厮,见对方面无表情的看着前面,认命的将牌子挂在了车前垂下的挂钩上。 这样的木牌晃晃悠悠的荡着,倒是又不少人瞧见了,然后便有人开始讨论,为什么齐国公府的马车上会挂了一块不知名的牌子。 而经过前两日的造势,笑红尘的大名早已经传遍长安了,虽说只是不太好听的名声,但是墨玉想要告诉所有人的,“全大周最好的舞姬都在笑红尘”这个消息,已经传开了。 有不少齐越的“狐朋狗友”,也偷了家里长辈的牌子,悄悄的前往笑红尘。这是一种面子,因为笑红尘只送了二品以上官员一品会员牌。家里的长辈自然是不会来的,那么就到了他们出头了。 以往也不是没有借着家里的势出来玩,可这是不同的。你能去的地方,那些七品芝麻小官也能去,可笑红尘不同啊,这里是会员制的,可不是什么人都能进的。这是一种变相的炫耀,而那些没有牌子的人,也都在相互托门路,盼着有人能带自己进去。 今晚不会是一个安静的夜晚,虽说在笑红尘看不到什么朝中大员,但是能攀上他们家里的公子也是好的,有时候这些小衙内更能达到他们的目的。而从齐越开头,不少“爱面子”的纨绔,也都在自己的马车上挂上了笑红尘牌子。 笑红尘的黑檀木牌拿出去也能卖个几百两,至于这上面的莲花纹样,也挺好看的,不丢面儿! 笑红尘对于身份的审核很严苛,对于那些想要混进来的人,都“恭恭敬敬”的请到了隔壁的小巷里。 而那些持有会员牌的人,无论他们带了什么人,无论他们带了多少人,都“视而不见”,恭敬有礼的请了进去。甚至有不少人都产生了一个幻觉,拿着手上这块牌子,无论是他们爹还是爷爷来,和他们的待遇是一样的…… 而这个直觉,他们很快就得到证实了。 一位先皇的堂兄进门时,受到的待遇与他们的相同的,只是多了一个引路的小厮。有不少人都用眼神惊奇的表达他们的新发现。而那位只多了一个引路小厮的王爷,脸色不是多好看,但也忍了,一位小厮的态度实在是好,细声细语的对王爷解释着笑红尘的会员制。 嘿!大家都是一品会员,拿着的牌子都是一样的,在这里谁也不比谁好! 这个发现让不少人都精神抖擞了起来。不是所有人都是纨绔,而是父辈已经达到了最高点,而他们这些出生于他们光芒之下的人,很难超越他们的祖先。不是没有人不愿意上进,而是塔尖上能站立的人太少,就算他们用尽全力,也无法做出多少超越父辈的成绩。 所以,有些人开始堕落,但也有些人不愿放弃,势要做出一番成绩来。而这些年轻人,无论是谁,心理都有着一口气,他们都不愿一辈子沐浴在父辈的光辉下。当在笑红尘得到了与他们相同的待遇时,也深深地击中了他们心中最隐秘的那一点。 而内心舒适的衙内们,也都面带微笑的进了门,顺着小厮们引的路,往里面走去。 可真到人都进门了,这才发现,这个笑红尘,怕是背后大有来头。 千两银子一匹的蛟纱,密密麻麻的挂成了一排。红色的蛟纱更是难得,这样正的红色,怕是一般的染坊也不敢染制的,可是这里却不要钱似的随意堆砌着。半透明的蛟纱,隐约透出了笑红尘错落的摆设,以及那中间一座被“藏”起来的台子,只看那建在水面上的台边上的金莲,这样精致的摆设,怕不是寻常人能消费的起。 原本只是想瞧瞧“新开的歌舞坊”的公子少爷们,一个个都开始担心自己的钱包。不过笑红尘很“贴心”的解决了各位的担忧,表明了持有一品会员牌的会员,是终身制的,并不收取会费。 有人听出了其中的未尽的意思,“一品会员不收取会费?其他的要收?” “笑红尘另设有二品会员,与三品会员,只接受上一品级会员的推荐入会,二品会员每月二百两会费,三品会员每月五百两会费。有缘者,免单。成为笑红尘会员,将根据其品级得到不同的服务,在笑红尘不会产生任何费用。” 听到这话的众人,都抽了抽嘴角,二百两一个月和五百两一个月?这是在坑钱吗?但还是有不少人都松了一口气,因为一品会员是不要钱的,不怕在外头欠账被家里人骂了。而有些聪明的人,很快就想明白了这其中的关窍,这歌舞坊,怕是想用一品会员来吊那些想要攀关系的人…… 但是当众人落座之后,在尝到婢女送上的各色香茶糕点之后,彻底的沉默了下来。无论是舞姬,还是摆设,甚至连送上来的吃食,以及与它配着的擦手的缂丝香巾手帕,都值了这个会员价。 而且,据说这些东西,都是可以带回去的…… 捂脸——究竟是我穷,还是这个世界太富有? 能想到这一层的人,也越来越好奇笑红尘的幕后老板是谁了。而叶长歌的名字,也渐渐的开始出现在长安权贵人的嘴中了。 …… 上官问夏三人原本打算从清风明月楼走的,但是笑红尘的伙计眼睛很亮,在这个太阳落山的昏暗时刻,第一眼注意到了这里的马车,等看到马车打算去清风明月楼,很快就转过弯来,恭敬的上前。 “敢问可是三位小姐?”伙计被护卫拦下了,他没有急于上前,而是小声的问道。 上官问夏三人最后还是没能从清风明月楼走,而是走了笑红尘专门设给女眷的偏门,直接上了二楼的包间,没有让其他人发觉。 上官问夏的眼睛亮亮的,“玉儿总是喜欢弄这些,什么时候这里也多了一扇门!” 尚寻香和卫幼蕊也是来过笑红尘的,但是从没有将整个笑红尘逛完,而现在从笑红尘的后院走进来,却发现……笑红尘真大,而且说不定面对面也不能瞧见对面的来人。 “我可以理解为,你在骂我?”一个穿着黑衣的蒙面女孩,推开了一扇暗门,靠在门框上,下巴微抬,挑着眉头看向三人。 “玉儿!”尚寻香第一个反应过来,她就知道这个不安分的会做出什么什么事情来! 上官问夏和卫幼蕊也反应了过来,吃惊的看着墨玉,连忙去瞧门外,发现护卫没有发觉,拉着墨玉走到了桌旁,“你怎么回长安了?不是跟着沈先生离开了?” “前段时间去了药王谷,好久没发病了,就回来瞧瞧,只是没有告知他人罢了。”墨玉笑着坐了下来,“都是新制的糕点,尝尝味道可好?” 上官问夏沉默的看着面前的燕窝银丝糕,光这一块银丝糕,都要反复拉丝上千次,再加上这燕窝……她都不敢想这一桌有多少银子…… …… 齐越到的时候,太阳正好落山,他皱着眉头看着有条不紊的赶着马车往后去的笑红尘的仆从,拿着一个黄铜手炉,慢悠悠的从马车上下来,等笑红尘的迎门确认了会员牌,就迈步走了进去。 但是当齐越抬脚进去的第一刻,他就茶点被吓了出来。齐国公府不敢贪,但也不是没见识的人,齐越虽然纨绔,但也不敢出入这种“销金窟”,这一晚上得多贵呀? 迎送的小厮今日已经见过很多次这样的情况了,假装没看见,笑着与齐越说着笑红尘的会员制度,引着人往里面走去,“小世子这边请,您的座位在前边。” 正文 第248章 卖艺不卖身 齐越的位置很好,不是很靠前,但视线也不会太差。 笑红尘的表演还没有开始,只有一些乐师在弹奏,是些没听过的曲子,乍一听觉不出什么滋味,但是静下心后却又从中品出了一丝味道,有些自诩风流的开始讨论这“曲中真意”了。 不过这份安静并没有持续太久,不知道从哪里传来的骚动,足尖的蔓延了开来,甚至有不少人跑出去了。 齐越皱起眉头,他就知道那小子开的这种歌舞坊无法长久。只是,这也太不长久了吧。 齐越侧头,看向候在旁边的小厮,“去问问,出什么事了。” 笑红尘的每桌客人都配有一名伙计,随时听候差遣,这比起那些几个房间一个仆从的地方来的更加令人舒适。齐越不喜欢有人盯着他看,就赶开了,但是当他的小厮打算找人时,那名伙计又很快走了上来。 “世子爷有何吩咐?” 小厮诧异的看了一眼伙计,然后轻咳了一声,“爷想知道,外面出什么事了。” 伙计脸上的笑容更深了,“回世子爷的话,外面下雪了,瞧着不大,不会妨碍稍后世子爷回府。” 小厮这下是真的惊讶的,今天一整个白天都没有下学,可是太阳一下山,笑红尘预言的这雪就下起来了? 齐越听到小厮的话之后,也有些惊奇,顺着人流,往外走去。 天空中飘着小雪,远远看过去,像是夏日的蒙蒙细雨,可它的的确确是雪! 才认同了笑红尘的这帮纨绔,在看到这一幕的时候,心中说没有激动是假的,可是也多了一分狐疑,这个歌舞坊究竟是什么来头?就连太史局都没能他测出来的天象,它居然轻而易举的做到了。 没等他们多想,里面的表演已经开始了。 一摆方才平和的乐声,鼓点一声声的落下,慢慢地变得急促,像是在催促,像是在预告。 有些人回过神来,雪有什么好看的?那里面的舞姬才是他们此趟来的重点!不过这笑红尘也太不把他们当回事了,那么多人跑出去了,这表演还是一刻不差的开始,也不知道是轴还是眼高于顶。 而这一场雪,让长安城中的暗流缓缓的流动了起来。太史局监正与监副都松了口气,还好有让人上报。而那些对民间测算的初雪表示不屑,并指责太史局尸位素餐的,也都落在了对家的折子上。 只不过,这些小小的暗流,还没能影响到今晚的演出。甚至连一个小小的浪花也没能卷起来。毕竟这些二品大员都没有直接参与这些小事,就算参与了,也不会在意,只是简单的气候变化罢了,还是准备一下明日的祭祀更重要…… 有一些年纪大点的王爷早已经无缘皇权的,但却也不傻,就算整日沉迷声色犬马,但是那点属于上官氏的直觉还是在的。笑红尘这个开场,的确很“惊艳”! 匆匆回到自己座位的众人,在昏暗的灯光下,跟着伺候自己的笑红尘伙计,舒舒服服的坐了下来。 随着越来越急促的鼓点,众人的好奇也升到了极点,甚至都来不及思考为什么这表演开始要熄灭这样多的烛火。不过虽然昏暗,但却也不妨碍视物,倒是别有一番滋味。 急促的鼓声骤然停歇,没有从方才的乐声中回过神的众人心头升起一丝疑惑。但是还没等他们问出口,就等到了开场秀。 飞雪玉花台是被层层叠叠的红色蛟纱遮挡住的,而眼尖的人一惊发现了,那些蛟纱正在网上拖动。 有人会心一笑,“倒是会来事儿~” 齐越撇了撇嘴,他好像知道了某个可能,然后他抬头往上看去,果然…… 随着蛟纱往上拖动,一个个身着白衣的舞姬从半桶的横梁落了下来,那一张蛟纱正缠在他们的臂弯,姿态柔美的落在了飞雪玉花台上,或站或卧,各个不尽相同,却都能用同一个形容词来表述——美。 齐越的呼吸也停顿了一刻,他见过很多没人,欣赏过很多舞,可是从没见过那些“王不见王”的各家舞姬位于同一舞台上。 在场的所有人都是这样想的,从没有人能将这许多的舞姬凑在一起,在众人看到他们眼熟的各个美人站在台中央,这一种震撼让所有人的呼吸都停止在了这一刻。不只是美,更是脱于凡俗的惊心,那些曾经流连在身旁的妓子竟然多了一分不可攀的高洁,甚至多了一分飞天佛女的意味。 墨玉没有陪着上官问夏几人,她跟着沈自初回长安是个秘密,这在皇帝的眼中可以说是背叛了,所以为了不被发现,上官问夏她们也十分体谅匆匆离去的墨玉。 这时,墨玉正站在自己的房间中,这是她在这里给自己准备休息室,有一个暗窗,打开能看到下面的场景,在察觉到全场那一刻的静谧,她勾唇,笑了。 乐声响起,将每个人的思绪拖了回来,随着乐声,台上的舞姬一个个动了,姿态各异,每一个都包含着万千风情,可是眉目间那曾经隐含着的魅惑却好像消失了,这一发现让台下的“野兽”们呼吸又是一滞。 还是“少年”的齐越对这些人感到很不屑,但是看着台上那各异,却又极为和谐的舞,他还是不由得赞叹着。这样的舞,就算是放到皇宫中,也不落几分了。 那些各自“摆弄”着的舞姬,渐渐的汇聚到了一起,然后一同将手中的红蛟纱往中间抛了上去。 这是每一家楼子都常用的把戏,目的是为了引出最重要的那一个领舞。有人感到好奇,这样多的头牌为其做配,这未出来的这人怕是颜色更好。 不过也有人疑惑,因为这红蛟纱是往上抛的,又来一次“天仙下凡”的把戏? 没有人猜对,因为红蛟纱抛起来的地方,正是一盏灯。 红蛟纱极轻,又透,但毕竟是布料,一碰到头顶暗战灯笼,就燃了起来。 众人:……这是在逗我? 舞姬们没有惊慌,因为这已经排演了很多次了,她们小步来到了舞台旁,手中的蛟纱被齐齐的抛了出去。 离得近的,差点被吓到,还以为她们是刺客,不过笑红尘的座次排的很合理,或许是考虑到了这个情况,几乎没有人坐在前三排。就算有,也是也几个稳重的王爷。哦,还得加一个齐越…… 齐越:……叶长歌,你这是在报复吗? 墨玉看着齐越那宛如吃了一只死苍蝇的脸色,差点笑出声来。她看着台下,一个个准准的落在金莲中红蛟纱,将金莲上的灯芯点燃了,而乐声也在这一刻激越到了顶点。 在看到金莲被点燃的这一幕,每个人都很吃惊,他们没想到,还能敲到这样漂亮的一幕。 其实不是很难,只要多练几次,就能将蛟纱准确的抛到金莲上。可是难得是技巧吗?不难得是金钱!那台上一个舞姬拿出去都能让外头那些进不来的人欢呼,她们身上穿的,手上拿的都是蛟纱,那可是千两银子一匹的蛟纱!还是这样正的红色!这是人能弄出来的吗? 现在他们觉得,二品会员与三品会员的会费太便宜了,不算这笑红尘的装潢与他们手边的吃食,就方才这一幕,拿出去能再外面买一条街了。 嗯,不能轻易推荐人入会…… 这是在场所有人心中同样的想法,凭什么他们要冒着被家里发现的风险看演出,回去还不知道下回能不能再过来呢!而那些人只需要被推荐一下,每个月交点钱就能看到?不公平! 每个人都有预感,这个新出头的歌舞坊,怕是今晚之后,便能越过长安城中所有的楼子了。撇开这花费不谈,就这里的舞姬,也够让人趋之若鹜了。 有几个闲散王爷凑在一处喝着酒,回味着送上的各色吃食。 “叶氏的产业?”放下酒杯,有人眯着眼看着那台上的白衣舞姬们,“那样的人家,抓不住我们这些人的口味,这后头,必定还有他人!” 有人赞同:“这样清楚咱们的口味,选的人又是媚而不艳,娇而不俗,只是轻轻一动,也无法让人产生云雨的遐想,却更抓人心,必定是个久经风雨的浪荡公子哥,倒是不知是谁在背后操控了……” 有人将杯中的酒水一饮而尽,“管他是谁!这样的享受,看着就是了,理他想什么呢!” 几个王爷哈哈大笑,各自摸着下巴打量着他们瞧上的舞姬,心中想着什么就不得而知了。只是这些舞姬,听闻不比以往了,这个歌舞坊听说是不愿意将这些舞姬拿出来卖。但是谁信呢?这样的坊市还从没出现过,每个月花几百两银子过来看歌舞?谁那么傻?怕是想效仿吕不韦奇货可居吧。 这样的想法,几乎每个人都有,而有的正敲着手指,欣赏台上的表演,而有的心思已经开始活络起来了。 今晚的曲目每桌都有,而曲目之前写了一个小标题——初雪。 刚来的时候看到这个名号时,每个人都是不屑的一笑,但是在听闻外面下雪了之后,然后就多了几分不同了意味,倒是符合今日的主题。 笑红尘今日到处都是红色,随桌伺候的伙计身上穿着的是不起眼的黑色,而那些端茶的婢女,倒是与台上的舞姬一般,都穿了白色。倒是与外头的雪交相呼应,而这红中一点白,也吸引了一些人的注意。 “你叫什么名字?”一个穿着天蓝色广陵鹤氅年轻男子歪坐在椅子上,视线凝固在身前这个颇有几分姿色的婢女身上。 婢女的身子一顿,将手中托盘上的茶杯拿了下来,放在了男子的手边,恭敬的躬身答话,“回王公子的话,奴婢名为飘雨。” 王鸿羽眉头微皱,不太满意飘雨的表现,但也没有生气,嘴角微勾,他就喜欢这样的,越清高,就越让人想要…… 他伸手过去,想要抓飘雨的手,但却被飘雨躲了过去。他有些诧异的看着飘雨,但是手指却在手心摩擦着,似乎是在回味刚刚那轻轻一触的滋味,很滑…… “你,多少钱?”王鸿羽的目光有些赤裸,直直的看着飘雨,问道。 飘雨的胸口起伏着,她仿佛看到附近几个公子哥似有似无的眼神往自己的身上飘来。她想起那些曾经肆无忌惮的在身上流连的手,又想起墨玉曾经对她们说的话,真的……不必接客吗? 飘雨深吸了一口气,后退了一步,“飘雨不懂王公子的意思。” 王鸿羽皱起了眉头,直接伸手去拉飘雨,“没见过你这么笨的,没有人教过你吗?今晚跟爷走,少不了你的好处!” 飘雨有些惊慌,她缩起了了肩膀,看着那只手将自己拉了过去,然后扣住了腰身,按着自己往下坐。她有些慌乱,眼神四处飘着,然后对上了那个一直候在一旁的伙计身上。 仿佛想到了曾经屈辱的日子,飘雨的身子一僵,她怕在伙计的身上瞧见自己最不想看到的眼神。身体被那双手按了下去,在即将坐到王鸿羽腿上的那一刻,她看到了伙计做出的一个手势。 “如果不愿意,就求助,记住,那不是你们的错,笑红尘会保护你们……” 脑中回响着姑娘说过的话,其实,姑娘说那话的时候,每个人都是将信将疑的。可是她们已经从原先的苦海逃了出来,心中不就是对笑红尘多了几分痴念吗? 再差,也不过如此了…… 飘雨一咬牙,猛地抬起头,那还没消散的羞红又浮了上来,只是这次是带着勇气的。飘雨含着眼泪,用力的摇着头,无声的表达着自己的不愿,甚至在这一刻,她已经做好了被强迫的准备。 可是她没有想到的是,那个一直安安静静的站在一旁的伙计会上前。 飘雨的身子一软,整个人靠在了王鸿羽的身上,而下一刻,她又被拉了起来。 “王公子,您知道了,笑红尘的规矩是,姑娘不接客,笑红尘只卖艺不卖身……”伙计笑着将飘雨拉到了自己身后,恭敬的对王鸿羽说道,“王公子醉了,飘雨伺候的不好,还请公子不要怪罪,换个人来伺候公子解酒可好?” 正文 第249章 入黑名单 被人保护的感觉,很好。 飘雨的双手紧紧的抓着胸前的衣裳,胸口不断的起伏着,一派任人怜爱的模样,可是却没有人想要惹这个麻烦,一个是因为被拒绝会很没面子,另一个是他们爱惜羽毛,不会轻易让自己身上被泼上脏水。 每个舞姬看到这一幕都很激动,她们觉得自己的付出没有白费,自己的选择是正确的,她们真的不用再过那样的日子了…… 附近的人都看出来了,笑红尘可能是真的不卖身,就只是一个小小的婢女,都敢拒绝客人的要求,而笑红尘还真的庇护了一个端茶的婢女,这样的角色都不肯放,更何况台上那些改头换面的舞姬。 墨玉椅坐在窗上,低头看着下方的一只手支着下巴,另一只手折起撑着这只手,嘴角微勾,带着一丝冷笑。 王鸿羽也被这一出弄得懵了,在这长安城里,还没有人敢这样不给他面子。王鸿羽原本不是非要带飘雨出门,但却也较起了真来,他正了正身子,下巴微抬,“小爷我今日就要带她走。她不愿意也行,台上那个唱着小曲的,梦月是吧,就由她顶了!” 听到这话,飘雨的身子又抖了起来。与那些台柱子歌姬舞姬比,她们这些婢女,真的连陪衬也算不上。 墨玉眯起眼,支着下巴的手搓了搓,打了个手势。 有不少人都不再注意台上的动静了,甚至有人嗤笑,早就将这婢女交出去又如何?能入了王鸿羽的眼,就算直接送过去,也不至于闹成现在这样。 站在王鸿羽对面的伙计在收到墨玉的讯号之后很是惊讶了一下,但是眼中也多了几分欣赏。然后他看向王鸿羽,“王公子怕是醉了,可要小的扶您回复歇息?” 伙计的声音很小,但是近处的人都听到了,纷纷惊讶的看了过来。这是变相的逐客!这歌舞坊竟然敢? 王鸿羽也很惊讶笑红尘会这样处理这件事,原本只是小事一桩,以前也不是没有碰到过。这个不愿意,换一个就是了,大家都好下台,可是…… 王鸿羽眯起了眼,据他所知,这个歌舞坊后头,没有靠山。 “你赶我?”王鸿羽站了起来,身上自然的带起了一股不容侵犯的威严,指着飘雪对伙计说道:“你可想清楚了!小爷今日非带走她不可!” “既然如此,也是无法……”牡丹婷婷袅袅的从边上走了过来,身后站着两名墨衣卫,她对王鸿羽娇媚的一笑。 周遭的人纷纷会心一笑,怕是这婢女与这伺候的伙计都是新来的,不懂规矩,怕是明日要恭喜王鸿羽新得一名可心的美人了。 王鸿羽在看到牡丹走来的时候,脸上的怒气也淡了些,“你既然知道,那便将……” 牡丹没有让他将话说完,对那个伙计打了个手势。 伙计一得令,便出手扣住了王鸿羽的肩膀,“王公子,小的手下没个轻重,您还是别挣扎了。” 这里的动静不大,除了王鸿羽的声量有些高。其余的,无论是才来的牡丹,还是方才与王鸿羽说话的伙计,声音都没高到打扰到其他人。 有些注意到这里动静的人,已经开始沉思,这个歌舞坊,怕不只是一个简单的歌舞坊。毕竟,从没有一个这种营生的会拒绝客人的要求。 王鸿羽被扣住了肩膀就发觉了,这个伙计怕是个练家子。他拦住了自己准备动手的小厮,眯起眼看向牡丹,“你是谁?” “妾身贱名白牡丹,见过王公子。”牡丹带着笑,对王鸿羽再行了一礼,“王公子今日是醉了,妾身遣人送您回府可好?” 王鸿羽眯起眼,没有在意肩膀上这只手,在长安城,还没有人敢动他。 “今日,我非要她不可!”王鸿羽盯着已经占到牡丹身后瑟瑟发抖的飘雨,他倒是想凉看看,这小小的歌舞坊,到底敢不敢得罪自己。 牡丹脸上的笑容瞬间散了,“王公子手中拿的,是令尊的牌子,不担心中书令大人恼怒?” 王鸿羽的脸色一凛,他没想到笑红尘真敢对上中书令府,他有些慌了。但是却还是强撑着不愿下台。或者说,已经没有给他的台阶下了。 墨玉浅笑了一声,又打了个手势。 几个伙计将附近的几位公子少爷都请离了,换了前面更好的座次,将这一片空了出来,并往每桌都送上了压惊的点心。 众人:……!!!这是要搞什么?你们真敢动中书令的儿子不成? 牡丹嘴角微勾,嫣红的唇角翘起一个优美的弧度,“看来,王公子不是喝醉了,那么,是故意闹事?” 王鸿羽也是在恨得惊讶了,他觉得自己这次可能是真的错了…… “笑红尘中的姑娘,有一个算一个,每一个都是卖艺不卖身的,王公子应该知道。”牡丹启唇。 其实,在牡丹出来之前,每个人都听到过这样的话,只是没有一个人相信。谁信呀?不出来卖?那你开什么歌舞坊?不卖身,也就是因为权势钱财不够罢了。可是当现在牡丹再次重复这句话,在场的人,都开始怀疑这句话的真实性。 而台上的表演依旧在继续,甚至半点都没有停滞,就连两首曲子之间的转场声也依旧优美婉转,好似这里的僵持不存在一般。 或许前日,还会出一些乱子,但是当墨玉铁腕整顿了一下黄颖,就再没有人敢做什么不该做的事了。更何况,现在明明是牡丹姐姐在保护她们姐妹不被人欺辱,这怎么回事坏事!于是,台上正唱着曲的姑娘,将曲中欢喜的情绪展现的淋漓尽致。 没等王鸿羽开口,牡丹又借着说道:“王公子,笑红尘小本生意,怕是放不下王公子这尊大佛,还请王公子慢走。” 王鸿羽第一次被人赶出门,他抹不开面子,但也不好强留,从小接收到礼仪不容许他做出这样厚颜之事。但是,他却将笑红尘给记住了,甩袖大步离去。 齐越看着这一幕,眉头皱的越来越近,到底是不知深浅的,竟然如此行事。不过齐越也没打算出头,一个是不知底细的歌舞坊,一个是中书令,没有谁会给一个歌舞坊做什么事。 牡丹目送王鸿羽往门口走去,然后抬手,有人送上一块黑檀木牌子,长三尺,宽一尺,牡丹从一旁的仆从身上接过了纸笔,将中书令王贺的名字写了上去。 “二十四号一品会员牌持有者,强令笑红尘婢女出楼,三次劝告而不听,入黑名单,不复。”牡丹放下笔,满意的看了一眼眼前的“黑名单”,浅笑着让人将它挂回进门的那处转角。 众人:…… 王鸿羽走到一半的步子猛地一顿,他气急了,可是却无法转身与牡丹争辩。从袖中掏出笑红尘的牌子,狠狠的砸在了地上。 牡丹挑眉,这不雅的小动作,在她做来却是格外的艳丽。她摆了摆手,“验牌。” 有人上前,将王鸿羽丢下的黑檀木牌捡了起来,放在火上炙烤了一番。牌上很快就浮现出了中书令王贺的名字。 “回牡丹姑娘,无错。” 牡丹微微颔首,“既如此,砸了吧。” 然后,那捏着木牌的伙计,便将这一块昂贵的黑檀木牌给捏碎了。还仔细的检查了一下碎末,确认完全损毁了,然后才丢掉。 众人:!!!败家! 小桃带着婢女走了出来,每个人都送上了一个红木盒子,恭敬有礼的对每个客人行礼,“今日扰了贵客雅兴,特送上余香坊千羽冰露两瓶,笑红尘特制百花酿两壶,稍后将由姑娘亲自献舞一曲,还望贵客尽兴而归。” 与牡丹妖娆美丽不同,小桃的身上带着大家闺秀的书香气,出淤泥而不染。如果说牡丹的是春日里蜿蜒几百里娇艳的桃花,那么小桃就是天山上的一朵迎风而立的雪莲。不同的气质,却相同的美丽。 而刚刚牡丹那财大气粗的模样,也着实让不少人心中打了几个弯,看来,这里的姑娘是真的不能碰了,也不知道她们背后靠着谁,居然有这样大的底气。 也有人没有多想,而是一直将视线投向小桃,“敢问姑娘芳名?” 小桃微微一怔,转过身去,对那人端庄的行了一礼,“妾身桃夭夭,见过公子。” 墨玉颔首,还算不错,没有辜负她的期望,她就知道这两个能胜任笑红尘的管事。 那人还想说些什么,但是小桃已经转过身了,他的视线在小桃的腰身上来回打量着,男人最喜欢的就是,拉良家妇女下水和劝风尘女子从良,而小桃和牡丹两人身上有着两种征服感。 “下一曲,将由姑娘亲自表演。”牡丹走到了小桃的身边,她打了个响指,周遭的灯又灭了不少。 又来这招?又人已经对笑红尘的套路熟悉了,但还是很给面子的笑着看了过去。不得不说,除了开场的惊艳,接下去的每一首曲子都很是别致,就连伴舞的舞姬也充分的将曲中的故事演绎了出来。 墨玉将手旁的黑色描金面具带了上去,遮住了上半张脸,刚才牡丹写黑名单的时候,她就下到一楼了,站在候场区,简单的安慰了几句有些不安的姑娘们,便换上了一套红色的舞裙。 上官问夏三人坐在包间里,在听到小桃的话之后,三人都面面相觑。她们没想到,会有这样的波折,也没想到,墨玉要亲自上台,为那些受到了“惊吓”的公子哥们跳舞助兴。 “简直……”上官问夏有些气愤,她一拍桌子,准备下去阻拦墨玉。 “公主。”卫幼蕊的神色也很是凝重,但她还是拦住了上官问夏,“公主不能去。” “你要拦我?你想看玉儿被羞辱吗?”上官问夏的脾气一上来,差点没忍住抬手打卫幼蕊。 “幼蕊说得对,公主不能出面。”尚寻香也站了起来,拉住了上官问夏,“公主忘了?右相是与玉儿一同离去了,陛下亲自为右相送行,而玉儿现在却在长安,公主可想过为何?” 上官问夏冷静了下来,随着尚寻香的话一想,也惊出了一身汗,“你……你是说?” 尚寻香摇了摇头,转头看向下方已经暗下来的飞雪玉花台,“公主,如今无人知晓这笑红尘时玉儿的,咱们就充作不知道便是。就算有人发觉与玉儿有关,也大可说这上台的是替身。可若是公主出面,知晓玉儿与咱们三人之间关系的人,却不会善罢甘休了!” 上官问夏咬牙,不甘的看向下方,伴着那变得热烈起来的乐声,一道红色的身影从一旁跃出。她没有走与飞雪玉花台相连的小道,而是踩着金莲,在池中舞着。 “她……她这样骄傲,怎么能……”上官问夏现在对中书令之子王鸿羽的怨念很深。 尚寻香和卫幼蕊对视了一眼,松了一口气,她们就知道!她们这四个人之中,最不怕事的就属这两个了,她们真是担惊受怕啊…… 舞衣同样是蛟纱的,隐约能透出那白皙的肌肤,池上踩着金莲作舞的女子每一挥手,都甩出一枚珍珠丢向飞雪玉花台,台下的人看着不解。而那些有着内功底子的武将子孙,则都纷纷侧目。 齐越微张着嘴,他第一次看到这样俊俏的轻功。比不上墨玉的,但也很不错了。虽然只是踩着金莲作舞,但是那只微微下沉的金莲,就充分的说明了这个舞姬并不只是一个舞姬。 有几个习武的王爷也收起了脸上的调笑,他们纷纷望向已经落到台上的墨玉。歌舞坊中的伙计是习过武的可以理解,可若是献舞的舞姬都是如此,那就不一般了! 乐声还在继续,可是台上的舞姬却停了,她头微微后仰,单足立着,一手伸长,一手放在身后,手中的飘带轻轻的落下,而就在垂在身侧前,它又动了。墨玉的足尖开始动了,渐渐的带动着身上每一寸发肤,每转一次,墨玉便做出一个方才那些舞姬露面时所做的姿态,并将脚尖旁的珍珠往外踢去…… 正文 第250章 埋笔千里 灯被墨玉踢出的珍珠一盏盏的熄灭了,仅剩下最后的几盏时,不少人感到了不安。 但也有人没有动弹,而是冷静的坐在原位,淡淡的看着台上的墨玉。蛟纱轻盈,一挥手,一抬脚,尽显飘逸。 人群之中隐隐骚动了起来,方才笑红尘的人与王鸿羽动手的时候,就有人察觉到这个歌舞坊的不同寻常了,而现在灯一盏盏的被灭了……有人准备起身离开,君子不立危墙之下。 而就他们即将离席的那一刻,笑红尘之中的灯全部灭了。 “这是……” “竟然是……” “这样多的……” 墨玉站在台中央,打了个响指,随后站在暗处的舞姬各自托着一盏夜明珠灯,蜿蜒从各处舞来。 墨玉轻身一跃,一名同样穿着红蛟纱舞裙的舞姬拉着一根丝绸,从上面落了下来,伴随着她口中的歌声,开启了下一场表演。 墨玉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听着下方随着她离开响起的骚动,无奈揉了揉眉头。 牡丹留在下面照顾,小桃就端着茶上来了,“姑娘,还剩下三首曲子,下面不少客人都在问姑娘的名字,牡丹说,姑娘无名……” 墨玉倒是很满意牡丹的回答,“就这样吧,我不能时常露面,还是没有名字的好。” “姑娘。” 墨玉回过头,黎明朗五人已经从暗门里走了出来。小桃不是第一次见他们了,只是每次见到黎明朗五人,都觉得他们身上带着煞气,不太敢靠近。她端着茶,递了上去。黎明朗几人道了谢,接了茶喝了几口,然后就和墨玉准备稍后的压轴表演了。 “姑娘,真要如此?”吕树还是不赞成,毕竟墨玉的轻功暴露的越多,越能让人发现她的身份。 墨玉并不在意,除了他们这样的人,还有谁会想到,骄傲不可一世的前任右相嫡传弟子会去做一个舞姬? “外面的雪开始下大了。”楚星河趴在另一扇窗前,看着外面的雪,小声的说道。 “结束时,雪会更大,不过积不起来。”墨玉缩了缩肩膀,觉得有些冷。 楚星河见状,关上了窗,“也不知道你们怎么想的,大冷天穿那么少。” “女孩子都是爱美的,我自然也是。”墨玉一抬下巴,看着下方将最后一句词唱完,然后勾起了嘴角,“下去吧。” …… 见歌单上列出的表演都结束了,众人还是有些意犹未尽,正有人想询问笑红尘能否受邀去别处表演,牡丹却来到了众人面前。 也有人好奇墨玉,方才她带着面具,没能看到脸,有想要请她出来的。 “各位贵客,请欣赏谢幕剑舞。” 黎明朗五人早就站在池边了,等到牡丹一离开,就提着剑飞身往飞雪玉花台上去了。 今晚不是齐越第一次这样惊讶了,他没想到,笑红尘居然也会这样的高手。看着这五人剑法凌厉的在台上,他的心跳有些快,他们没有用内力,但是却能轻易的让人察觉到其中的锐利。 有内行人也瞧出来了,他们重新坐了回去,面色沉凝。 墨玉没有给他们缓冲的机会,手中挽着一条长长的白色蛟纱。黎明朗五人的剑正好指向正中间,稳稳的搭在了一处,墨玉轻轻的落在五柄剑的剑尖处。 剑尖轻抬,墨玉便随着这道力跃起。黎明朗五人转身,背对着中央的墨玉,手中的长剑被抬起,竖在身前。 剑光一闪,那跃到半空的舞姬落了下来,随着蛟纱的摆动,那原本带着杀伐之气的剑法变得柔和,刚与柔形成了一个和谐的场面。台下的众人甚至随着乐声开始打起了拍子。几乎这是每一个上位者的习惯,看着有实力的人位于下位,都会感到愉悦。 剑舞很短,甚至没有之前一首曲子的一半,但是当墨玉抬手指向前方的那一刻,有很多人都陷入了那一双被掩盖在面具下的眼睛。 全场安静了一瞬,然后纷纷拍手鼓掌。 台上的这个舞姬看着年纪不大,舞姿也比不上先前表演的那些,可是却从骨子里透出一股其他舞姬所没有的气质。 齐越的呼吸一滞,他惊讶的看着台中央的墨玉,她静立在中央,那五个男子面朝外,围坐在她身边,手中的剑依旧立着,隐隐透着一丝寒意。 他认出来了,这是那个该死的丫头!她居然来这里做舞姬?她师父呢?沈自初既然允许她这样做?还是…… 齐越瞪着眼睛,看向一旁站着的伙计,压低了声音,说道:“我要见她!” 伙计毫不意外齐越能说出这样的话,他含笑对齐越行了一礼,“姑娘吩咐了,她不见任何人。” 齐越一滞,是啊,他们又不是多亲近,她怎么会见他,白白暴露自己的身份。他不信她是被困在了这里,唯一的可能就是,这个歌舞坊,原本就是她开的。 齐越觉得自己好像知道的太多了,他转头看向那些正热切的询问早已离开的墨玉的众人,嗤笑一声,“想破脑袋也想不出是谁!” 齐越不像继续待下去了,他不想将齐国公府拖进来。无论墨玉为什么要开这样的一个歌舞坊,都不是他应该插手管的。更何况,墨玉的身后站着的是沈自初,而沈自初……是皇帝的人。只要牵扯到了皇权,他就不应该继续凑上去。 齐越的心情久久不能平静,他没有马上回去,而是在笑红尘之中走了一圈,稀里糊涂的到了笑红尘的后院。而当他看到笑红尘与清风明月楼之中的一面墙,墙上的一扇门,齐越沉默了。 联想到清风明月楼开张前的点心,还有今日吃到的,齐越一下子明白了清风明月楼和笑红尘之间的关系。 “难怪……”他低头笑着,伸手推了推这扇门,没有推动,他看着从这扇门后蔓延出来的几个脚印,“你欠我一个人情!” 墨玉已经换上了自己的衣裳,披了一个大氅,从开了一条小缝的窗户望向下方的齐越,嘴角轻轻的勾起,到现在为止,一切都稳步发展着。 “姑娘,为什么要让他发现?”吕树站在后面,神色复杂的看着墨玉。 墨玉没有转过身,而是默默的看着齐越转身离开,这才开口,“我会回长安的,但是长安不应该忘记我。齐越不是个傻子,他记着我,长安就忘不掉我。而当我回来的时候,怕是无法这样风光了,一切都要从头开始,他会是我第一块敲门砖。” 吕树从没见过这样心思深沉的孩子,她今年几岁?过了年也才十岁吧!只是走了一步,却要将身后的每一步都想清楚。他开始怀疑,他们兄弟五人当初的选择是否是对的。 墨玉管上传,走到一旁,给自己倒了一杯茶,下面还有客人没有走,所以乐师的小曲还在继续弹着。而那些公子哥们,也没有要走的意思,虽然笑红尘没有留客的屋子,但是这里有温香软玉。 虽然姑娘们不卖身,但是遇上了几个曾经的熟客,还是能聊几句的,只要大家不过分,这还是一个很和谐的场面。 墨玉低头喝茶,黎明朗已经带着其余的几个人离去了,吕树独自一人留下来,看上去是他自己的主意。而事实上也是如此,黎明朗既然离开之后才发现吕树没有跟上来,犹豫了片刻,还是没有回来。 玉姑娘的手段颇多,但是从没有对他们用过。而就算希望他们当北堂家族的诱饵,也会摆明了和他们商量,所以他们并不担心墨玉会对吕树怎么样。 吕树是他们五人之中的智囊,很多时候,除了下决定的黎明朗,就属他的意见影响最大。而吕树一向都不放心这些上位者,而在渐渐察觉墨玉的不同寻常之后,他也是对是否要继续跟随墨玉走下去的决定而感到质疑最多的人。 “你们的身上已经打上了我的白哦前,撕不掉了。”墨玉拿着茶杯,坐在了桌前,抬头看向吕树。 “敢问姑娘真实姓名。”吕树深吸了一口气,拱手对墨玉行了一礼。 墨玉挑眉,嘴角微勾,“我以为你已经猜到了呢。” 吕树的眉头一跳,他面色复杂的看向墨玉,“为什么?” 为什么要对我们这样诚实?为什么从不隐瞒?为什么相信我们?你究竟想做什么? 墨玉的嘴角翘的更高了,她放下了茶杯,直视着吕树:“很多人都以为我死了,所以我可有有更大的空间去做一些事情,我想你能猜到我要做的是什么?” “你的……兄长呢?”吕树嘴唇发干。 墨玉深深的看了他一眼,“我兄长又更重要的事情要做,我会一直跟随在他的身边。” 吕树松了眉头,但是随即又皱了起来,“我们只认你一人。” “这是自然,我的势力,兄长从不会插手。”但是,连城的需求,是我最重要的选择。 送走了吕树,墨玉多坐了一会,她轻笑一声,也不知道黎明朗几人确定了这个事实之后,会有什么想法? 墨玉并不担心他们会背叛自己,几人当初选择相信,她就不会随随便便的去怀疑自己的人。对于黎明朗五人的身份,墨玉并不好奇,过往不重要,只要他们愿意,无论有没有过往,他们都可以背叛自己。 但是墨玉不认为他们会这样做。因为他们的眼神,因为他们当初跪在自己身前的模样,她认人的功夫还算准。 …… 第二日,墨玉就和沈自初辞别了长安,准备回去边城了。 沈自初身穿一件深紫色素面杭绸皮袄,腰间绑着一根玄青色鸟纹腰带,一头如风般的发丝被挽起,用一根发簪固定着,颀长的双腿跨坐在马背上,披着一个厚厚的鹤氅,就算嘴里还在咳嗽,也一直保持着那一分从容不迫温文尔雅。 墨玉今天没有穿骑装,而是选了一件掐牙缎面直领偏襟锦缎长袍,配着黄色底事事如意下裙,身披藕色提花梅花竹叶素软缎,外面也披了一身厚厚的鹤氅。乌黑亮泽的乌发,头绾风流别致如云高髻,轻拢慢拈的云鬓里插着扭珠篦,肤如凝脂的手上戴着一个蓝宝石镶金戒指,腰系如意流苏宫绦,上面挂着一个扣合如意堆绣香囊,脚上穿的是金丝线绣重瓣莲花锦绣双色芙蓉鞋子。 她拉着马,和沈自初走进了城中最大的酒楼,吃早饭。 昨天下过雪,地上湿滑,虽说今天早上停了,但是也没多少人这样早的出门,因此酒楼;里也没多少生意,但还是有一些贵族公子闲坐着聊天。 这时候,皇帝已经领着文武百官开化寺祭祀祈求来年丰收了,而这祭祀也不是所有人都能去的。有几个消息灵通的,扎堆凑在一起聊天。 沈自初和墨玉都易了容,没让人认出来,而当他们聊到今日早上皇帝和中书令,墨玉差点将嘴里的早饭喷了出来。 王贺被皇帝问:听闻你被一个歌舞坊写上了黑名单? 听说,王贺当场脸就黑了下来。可他不可能为了这个去找笑红尘的麻烦,这样既掉价,又会落人话柄,但是儿子是可以教训的,于是,已经弱冠了的王鸿羽就被禁足了。 墨玉看着那桌幸灾乐祸的少爷们,吃吃的笑着,躲开了沈自初的目光,笑嘻嘻的吃着粥。沈自初无奈的摇了摇头,他对这个时常调皮的小徒弟无可奈何。 而那桌正聊到笑红尘,从今天出门到现在,墨玉已经在街上听到很多人谈论笑红尘了。 如果这个世界有互联网,笑红尘大概能上三天的头条。 第一个就是有钱,什么夜明珠照明,红蛟纱点灯,黑檀木牌说碎就碎……一个个拿出来都是谈资,财大气粗啊!而说到这个,就无可避免的谈到了王鸿羽,对于穷苦百姓来说,这些真正的卖艺不卖身的舞姬,还是很值得钦佩的,毕竟她们直接对上的是这样的权贵。 第二个才是笑红尘中的舞姬,和曲子,当晚有不少人听到了笑红尘传出来的乐声,实在是引人向往。而笑红尘的会员制,却断绝了普通人的进入,这让才对这些舞姬刮目相看的百姓,又多了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怨念,但也带着一丝好奇…… 正文 第251章 平江鬼宅 “下次不许了。”沈自初拿起手边的豆浆喝了一口。 墨玉的眼睛一亮,嘿嘿笑着,“知道,师父你放心吧!” 吃完早饭,师徒俩就骑着马离开了长安。墨玉也不觉得骑马累,路过一旁的买糖葫芦串的小贩时,摘了鹿皮手套,摸出两个铜板买了一串,扯松了围脖,津津有味的吃了起来。 距离过年还有一个多月,师徒两个也不急着赶路,晃晃悠悠的才走到城门口。 齐越坐在马车中,他还是第一次见到不遮盖面容的墨玉。缓缓的将打开的车窗放下,低头想了一会,然后笑了出来,“倒是长得不赖,为何非要遮面呢?” 齐越不觉得是因为什么毁容之类的传闻,她若是真的不能见人,现在又何必露面?可若是当初在蒙的这样严严实实,是因为她那时的身份? 齐越觉得有些伤脑筋,甩了甩脑袋,管他呢,谁知道以后还能不能碰见! 敲了敲车壁,马车离开了。齐越坐在晃晃悠悠的车中,嘴角含笑,“不过那舞跳的倒是不错。” …… 师徒俩几乎是一路游玩着过去的,遇到雪了,就停几天,寻个院子住下,然后等到雪停了再继续上路。只是这一来,到边城的时候,已经是大年初四了。 墨玉打了个哈欠,抖了抖身上的雪,仰头看着眼前的城墙,上面写着“平江”两字,这是到了平江城了,先一步过来的墨衣卫已经在这里住了许久了。 “师父没让人来接咱们?”墨玉侧头看去,连续两个月的风霜,只是让师徒俩个身上多了一丝疲倦。 “先寻个宅子住下,咱们的护卫也不知道有没有被盯上,还是小心些的好。”沈自初夹了夹马腹,催马进城。 墨玉也跟上了沈自初的马,她从怀里摸出一颗蜜饯,“今日是初四,怎么城门口还那么多人?” 沈自初扫了一眼街边一些揣着手买“灶王爷”的小贩,浅笑道:“今日是迎灶神回来的日子。大年初四这一天全家人要在一起吃折罗。” 所谓折罗,就是把几天剩下的饭菜合在一起的大杂烩,还要打扫年货,清扫室内,把垃圾收集堆到一处。不过,往年墨玉和沈自初从没有这样过过年,每天的日子都吃哈不多,也无所谓过不过年了,不过今年在外头过,倒是可以感受一下外面的气氛。 平江城很少能碰上衣着华丽的来客,尤其是这个过年的时节。虽说墨玉和沈自初身上的皮子在边城不值钱,但是做工这样精细的,还有里面透着的衣角,每一样都透着一句话:我很有钱。 于是,一进城,就有不少人的目光放在了师徒俩的身上。 一路往边关走来,这样的眼神不知道见识过了多少次,不过好歹今天是大年初四,到底还是没有人上阿里在好晦气。 墨玉跟着沈自初,两人下了马,慢悠悠的走着,边走边找住处。 他们不打算住客栈,大过年的住客栈,显得好凄凉,而且容易被偷东西。虽说不怕那些偷儿,但总归是个麻烦,还不如租个小宅子住着畅快。 师徒俩随意的奏折,然后就瞧上了一家没有炊烟的人家,于是两人便敲定了这一户。墨玉左右瞧了瞧,然后拉住另一个路过的小孩,给了几颗蜜饯,“小孩,这户人家可有人住?” 那小孩咬着手指看着墨玉,飞快的抓起了蜜饯,往自己的嘴里塞去,然后才嘟囔着:“没有人,这是个鬼屋,每日敢住!” 墨玉一愣,她回头看沈自初,师父,还租吗? 沈自初看了一眼门口贴着的租赁告示,沉思片刻,然后对那小孩说,“这宅子是谁家的,你知道吗?” 小孩留着口水,眼巴巴的看着墨玉,“那个东西好吃,你再给我点,我领你们去。” 墨玉失笑,越往外走,碰到的人越穷,越穷的地方,孩子懂事的就越早。她伸手拍了拍小孩的脑袋,晃了晃手中装着蜜饯的荷包,“你领我们去,这袋子蜜饯都是你的!” 小孩的眼睛一亮,笑呵呵的应了,也不和自家人说一声,转身就往一个方向小跑着过去。这个时节没有人忙着干活,边城的生人也少,不怕被人拐了去,那个叫蜜饯的玩意可真好吃,他从没吃过…… 墨玉见这小孩跑得快,也不急,骑马正好累了,就牵着缰绳慢慢的跟着。沈自初简装,也没上马,默默的与墨玉走在一处,看着前面那小孩不要跑丢。 小孩倒是机灵,见两人走得慢,偏头想了想,又回身走了回来,好奇的问道:“你们要住这个鬼屋?” “嗯,我瞧着挺好看的,怎么会是鬼屋呢?”墨玉主动承担起了与小孩沟通的责任,她师父金贵的很,才不喜欢和这样的小孩打交道,别以为她没看见刚刚那小孩的口水沾她手心上师父皱起了眉头! “不知道,大人都这么说……”小孩也说不清楚,就只知道经常有人在晚上哭。 墨玉耸了耸肩,她是不信什么鬼神之说的。就算她是个穿越者,那也不信。不然,她手底下死掉的那么多人,怎么不回来找她?鬼怪这种东西,你信则有,不信则无,受过高等教育的墨玉,是很不屑这种说法的。 富强,民主,文明,和谐。自由,平等,公正,法治。爱国,敬业,诚信,友善。 小孩领着人到了一户人家门前,拿着墨玉给的蜜饯就跑了。墨玉转头看了一眼,这个小孩身上穿着的衣裳半新不旧的,虽然没有补丁,但是瞧着也不是多好的样子,袖子还有些长,大约是谁家的孩子穿剩下不要的。 刚才这个小孩盯着她的荷包口水都要流下来了,就要拿袖子擦掉,但还是忍住了,拿手楷了下来,甩到了一边,就着北风吹干了手上的水渍。 当时墨玉是有些惊讶的,她从没见过这样的人,多瞧了几眼。那小孩也不怕生,不过在对上墨玉的目光之后,好像有所察觉,低着头看着衣角一处磨损,脸上的笑容也散了些。 墨玉这才意识到自己的目光不是多友善,她有些抱歉的看了那个小孩一眼,等会把那个宅子租下来,去隔壁的几户人家送些吃食,她记得那个小孩之前就从那里面几扇门中的一扇出来的。 沈自初站在一旁,看着墨玉敲门。里面出来一个还算富态的女人,她上下打量了一下师徒俩,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两位客人有事?” “前头有个宅子,想租,问了人,找过来的。”墨玉转头看饿了一眼沈自初,见他不愿开口,便主动将活又接了过来。 女人看了一眼沈自初,又瞧了瞧墨玉,眼珠子一转,“两位真心想租?” “自然真的,鬼宅也没什么的……”墨玉见这人想瞒下那宅子的事,心里对她多了一分恶感,然后毫不留情的戳破了对方打算提价的心思,“大婶,你租不租?不租咱们找别家了。” 女人的嘴角抽了抽,她还以为是什么有身份的人,结果居然出口就让人下不了台,活该住鬼屋!不过上门的生意,女人也不好推掉,只是脸上的笑容淡了些,“正年下呢,要租得租整的,那么既然知道那宅子,没住了的日子,钱我也是不退的!” “怎么那么多废话,到底租不租?”墨玉没了耐心,她不喜欢这种斤斤计较的。如果只是小市民的心态,沾点便宜她可以理解,但是像她这种见缝就钻的,墨玉不乐意搭理。 “租,那宅子也够宽敞,里面啥东西都有,缺什么自己补,一月一两银子,算便宜了。”女人被墨玉怼了几句,面色也不好了起来,如果不是忌惮着有个一直不说话的沈自初,她怕是理都不想理这个性子坏的小孩。 墨玉翻了个白眼,从袖子里摸出一粒碎银子丢了过去,“早说不就行了!” 女人这回是有些惊讶,这样的大银子,居然让个小孩子捏着。她有些忐忑的看像沈自初,莫不是什么大人物吧…… 沈自初脸一个眼风都没扫给她,见墨玉拿到了钥匙,就领着小徒弟转身回去了。 墨玉不愿意让那女人多看几眼,和沈自初翻身上了马,骑马往来时的路走去。 “不喜欢这样的人?”走得远了,沈自初才转过头来看墨玉。 墨玉瞥了沈自初一眼,“师父总喜欢偷闲,明明你是最不喜欢和这类人打交道的!” “你能处理好,为师何必多此一举。”沈自初轻笑了一声,“倒是你,无端树敌。” 墨玉耸了耸肩,“师父,人生得意须尽欢,徒弟又不能让世人都满意我。无论我做什么,总有人会喜欢我,也总有人厌恶我,何必辛苦自己呢?还不如顺顺畅畅的活着,那才痛快!” 沈自初一怔,无奈的摇头,“我倒是不如你活得通透了……” 在用不上的人面前,墨玉从不会吝啬她的小性子。 “可不是嘛!”墨玉拉了拉缰绳,在那个宅子前下了马,“师父想吃什么?煮面好不好?” “好,去买些咸肉,最近嘴里淡的很。”沈自初点头,道上各家已经扫出了积雪,只是他们的宅子门前,还积着厚厚的雪。 沈自初没让墨玉过来,他穿着皮靴,用脚将台阶上的雪“扫”去了一些,不至于沾湿墨玉的鞋子,然后才朱算你狠让墨玉来开门。 墨玉:……好吧,自家师父就是个被人伺候的命,有事弟子服其劳。可师父你为什么要为徒弟我扫雪? 墨玉打开了门,扫了一眼院子,还算干净,就是雪太多了。 “没办法下脚啊,师父,咱们雇人?”墨玉转头,看向沈自初。 沈自初颔首,他怕墨玉着凉受寒,但也不愿意自己亲自打扫这么一整个院子。于是,出手阔绰的师徒俩,今天还是没能吃上自己煮的,带咸肉的面条。 两人下了饭馆子,简单的吃了一顿,然后在外面买了一些糕点,准备让墨玉去拜访街坊邻居。 沈自初是不耐烦做这些事的,以前有墨衣卫在的时候,从不用他操心。墨玉也明白,沈自初这次是为了自己才撇下墨衣卫的,也默默的接手了这些小事的料理。 于是,看着沈自初深一脚浅一脚走进厅堂的沈自初,墨玉咬了咬牙,还是转身去敲了隔壁的门。 墨玉也不愿意随便开口就在好人来给自己打扫院子,那会被翻白眼的,像个小傻子。 她走了几家,然后发现,有几户人家,并不是一家人住一个院子,而是好几家人混住的。墨玉沉默了片刻,将手中的糕点分了,然后找了个顺眼的坐了一会。 方才那个小孩也是住在这里的,只是不知道是哪一家,墨玉没看见他。不过她倒是找到愿意扫雪的人,只是她还没说给工钱呢,人自己就热心的上来了。 这是个独自照料着一家老小的女人,她是个寡妇,上头有个婆婆,婆婆上头还有个太婆婆,丈夫死了好几年了,她也没改嫁,领着个儿子撑起了这个家。家里瞧着也有些寒酸,她的身上也打了不少补丁,只不过一身都是干干净净的,虽然穷,但是不像其他人那样落魄,看上去是个能操持家务的。 墨玉总是对这些人跟佩服,放弃了本可以更好的生活,留在一个泥潭似的家中,未来是没有多少希望的,这样的女人,比起长安城中的一些贵女来的顺眼多了。 “姑娘年纪小,家里又只有一个长辈,才租了屋子,怕是有些地方不方便,我去帮些忙。”寡妇和婆婆解释了一下,指着墨玉提来的糕点说道。 婆婆听说是那边的“鬼屋”,眉头皱了皱,但也没有说什么,摆了摆手,“早点回来,那家也真是,净欺负外来人,这小姑娘……若是晚上住着不安生,还是尽早换个地方吧。” 墨玉一怔,朝婆婆甜甜一笑,“嗯,谢谢婆婆!” 正文 第252章 你好铁蛋 寡妇姓于,手脚很麻利,没一会功夫,就将院子里的积雪打扫了干净,而她的儿子也跑了过来。 墨玉看到那个在门外探头探脑的孩子,勾起了嘴角,她将沈自初留在了一句升起炉火的厅堂中,走了出去。边城没有长安那样富贵,也冷得很,所以这里也几乎没有了席地而坐的人家,因为冷,因为升火太费钱。 “小孩,过来!”墨玉伸手,招呼小孩过来。 小孩看了一眼正扫雪的于寡妇,才小心的走了进来,他还记得刚才这个比他大了几岁的女孩给他吃的蜜饯。 他站在墨玉几步远的地方,咬着手指看着这个很像戏文说的天仙的女孩,“姐姐。” 墨玉还是第一次听有人这样称呼她,她看着这个瘦小的孩子,看上去大概还不到五岁,她弯腰,笑着逗他玩,“你叫什么名字?” “高阳。”小孩拿出了手指,没有报他那个不太好听的小名。 墨玉挑眉,“很好听,你没有什么小名吗?” 于寡妇见墨玉没有反感高阳,松了一口气,但时间自家儿子扭捏着不说话,也怕这个小姐生气,连忙回话道:“这孩子小名铁蛋,赖名好养活!” 墨玉忍着没有笑出来,她想,这比什么狗剩、驴蛋靠谱多了。 小孩对于大人的一些木管还是很敏感的,在察觉到墨玉眼中一闪而过的笑意,他涨红了脸,“我爹爹死之前给我起的大名,就叫高阳,我娘怕我跟我爹一样死了,才给我取了铁蛋的!”小孩子大约还不懂什么是生死,说出来没什么别样的情绪,只是莫名有些暗淡。 于寡妇有些慌乱的看向墨玉,生怕这个贵气的小姐听了这话会觉得不快,大过年的…… 墨玉摆手示意她无事,忍着笑的点了点头,她知道,这个孩子的某种脆弱情绪。还有爹的孩子,在这个年代会遭受很多白眼,而且对于穿着体面的她来说,这个孩子大约也不想被瞧不起。 “你娘一定对你很好,特地给你起了一个小名压着你的命,我就什么小名都没有。”墨玉的语气之中颇有一些可惜。 上辈子的世界没有这么讲究,不会说什么闺阁女子的姓名不能对外人说的说法。而这辈子,她和孤儿没有区别。哦,不对,她还有个哥哥。不过这个哥哥自己还是个孩子,哪里想得到要给妹妹起小名,就算他自己,也是没有小名的。 高阳有些得意,但还是很照顾墨玉的小心思的,他擦了擦自己的手,轻轻的拍了拍墨玉的衣袖,“你放心,我给你起一个好听的小名,也压着你的命,不让你轻易的死了!” 于寡妇又开始担心自家儿子的口不择言了。 可是她没想到,墨玉却捂着肚子笑了起来。然后她就看到这个女孩,穿着贵气漂亮的衣裙转过身,将那绣着精致的花的裙角扬起来,然后朝屋里那个气质高雅的文士招了招手,“师父,我要有小名了,能压着我的命,不死了呢!” 于寡妇一怔,心头涌起一股古怪的感觉,她看着墨玉,忽然觉得有些奇怪。之前她和墨玉有过交谈,这个女孩不像是普通的女孩,她应该是懂了不少的,可是为什么这么说? 高阳也很兴奋,他从没给人起过小名,他将脑海中所有认识的小姑娘的小名都想了一遍,却怎么也找不出能配得上这个漂亮的姐姐的名字。 “高铁蛋,你准备给我起个什么小名?”墨玉没有得到沈自初的回答,她也不气恼,转过身继续逗着高阳。 高阳还在冥思苦想,他看了眼墨玉,又看了看他娘在扫的雪,眼睛一亮,“白雪,就叫白雪!” 墨玉一愣,然后笑嘻嘻的捧起了一把雪,“是这个?为什么起这个名字?” 于寡妇松了口气,她还以为自家儿子会起什么翠花、芦花之类的名字,白雪好,白雪好。 高阳也说不出来,但是在看到墨玉散落一地的红裙,以及她披着的红色大氅与上面镶着的一圈绒毛,眼睛弯弯的笑道:“好看。” 墨玉转头看了一眼身下快要被弄湿的裙摆,小心的捞了起来,然后捧在手里,一双眼睛亮晶晶的看着高阳,“我的名字是墨玉,小名是白雪,今年十岁了。” 高阳眼睛一亮,“我今年五岁了,不对,过了年了,我已经六岁!” 墨玉一愣,她看着这个孩子瘦弱的身体,沉默了片刻,她刚才还以为高铁蛋还不到五岁,太瘦了。 “高铁蛋,你饿不饿,我好饿,我们去吃炸小鸟好不好?”墨玉摸了摸自己的肚子,站起来对高阳说道。 高阳转头看了一眼于寡妇,他被教的很好,如果换成了其他的孩子,怕是毫不犹豫就跟着墨玉跑了。 于寡妇有些不安的看着墨玉,正打算拒绝,却对上了墨玉温和的笑容,“于婶婶,我带铁蛋去吃东西哦。” 看着这个女孩俏皮的笑容,于寡妇没有拒绝,只是小心的叮嘱了高阳几句,“不要弄脏了墨姑娘家的屋子,别吃太多,待会还要吃晚饭……” 墨玉笑着等着于寡妇和高阳说完话,然后拉着高阳的手进了屋子。 高阳家很少在白日里生火取暖,在进屋之后,他的脸上多了一丝红润,笑着对墨玉说道:“白雪,你家真暖和!” 墨玉对沈自初笑了笑,然后走到一遍,抽出一个食盒,这是之前墨衣卫送来的酥炸麻雀,很民间的小吃,但是味道很好。 沈自初自然是不稀罕的,但是墨玉却对这些没吃过的小吃食很感兴趣,于是她就大大方方的拿出来和高铁蛋分享了。 “尝尝,我还没吃过呢!”墨玉拉着高阳坐到了角落,不去打扰沈自初看书,两个小孩笑嘻嘻的吃起了炸麻雀,一个鲜丽,一个寒酸,形成了强烈的对比。 扫完了雪的于寡妇见到这一幕,不由得愣了,她按了按眼角,静静的站在一旁的树下,手脚麻利的帮墨玉清扫屋子。 原本她只是好心来帮墨玉扫院子里的积雪,墨玉没有说报酬,但是那盒子点心在于寡妇的眼里已经很贵重了。在看到屋子里坐着的那个风光霁月的男子之后,于寡妇更是确定这对师徒不是她们能随意接触的,生怕得罪了人。 而现在帮她清扫屋子,不是为了攀好处,而是为了感谢她对自己的儿子这样贴心友善。她知道,无论在什么地方,他们母子这样的人,不会是这对师徒的座上宾。 墨玉倒是有些惊讶,于寡妇居然还帮她打扫起了屋子,她刚才可没说给酬金呢! 她转头看了一眼沈自初,对师父讨好的笑了笑。沈自初明白她的意思,不置可否。但是墨玉仍旧觉得很开心,因为师父没拒绝,那就说明这是可操作的。 “我吃好了。”高阳还记着于寡妇说的话,没敢多吃人家的肉,他舔了舔沾了油的手指,还是没忍住夸道:“麻雀真好吃!” “我教你个法子,你也能捉到不少麻雀,下回你捉的多了,也能炸来吃……”墨玉顿了顿,她觉得这家可能买不起那么多油,然后又补充道:“烤着也很好吃的!” “是什么?”高阳很好奇,他还小,没抓过麻雀。 “扫开一块雪,露出地面,用一支短棒支起一面大的竹筛来,下面撒些秕谷,棒上系一条长绳,人远远地牵着,看鸟雀下来啄食,走到竹筛底下的时候,将绳子一拉,便罩住了。冬天鸟没吃的,一抓一个准!”墨玉毫不留情的采纳了后世一位大作家的捉鸟办法。 高阳很兴奋,坐不住的想要去捉麻雀。墨玉用一把糖把他按了下来,“这会儿哪有什么鸟给你捉,你得等下过雪的第二天,人少的时候,算了,我有空带你捉吧。” 沈自初垂头看书的脑袋抬了起来,有些诧异的看向墨玉,眼中闪过一丝笑意,还是个孩子啊。 高阳很高兴,不只是因为墨玉答应陪他捉鸟,更是因为墨玉把她吃不下的炸麻雀都给他了。今晚上能吃顿好的了! 墨玉是想不到高阳此刻的想法的,不过也不难猜,她笑着拉着高阳出去,然后惊讶的“发现”了在为他们打扫屋子的于寡妇。 于寡妇红着脸,打了高阳的屁股,要高阳把炸麻雀还给墨玉。 “怎么能拿人家的东西,娘怎么教你的!”于寡妇气红了脸,推着高阳,让他把食盒还给墨玉。 墨玉觉得自己好像不经意间触及到了人家隐秘的自尊心,她正在进行自我检讨,然后扬起了一个笑脸,无所谓的摆了摆手,“我吃不下了,师父也不许我多吃,正好有铁蛋在,于婶婶你不要让我浪费粮食嘛!” 于寡妇的手一顿,她低头看向墨玉,这是一个很善良,并且会为人考虑的好孩子。 “于婶婶你都帮了我们那么多忙了,还给我们打扫了屋子,要是我和师父两个人弄,怕是要好几日呢!”墨玉没有拿她早就准备好的钱,而是从袖子里摸出了一个银铃铛塞进了高阳的手里,“这个给高阳,于婶婶我向您预定了高铁蛋了,接下来几天我要让高铁蛋帮我捉麻雀!” 于寡妇知道墨玉是在帮他们,但是却用了更加温和的理由,她不知道应该如何拒绝,涨红了脸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催促着高阳把铃铛还给人家。 “不行,这是白雪给高铁蛋的工钱,于婶婶你可不能不准他要!”墨玉撅起嘴。 高阳也绝对有些不对劲的,但是却又不知道哪里不对劲,还笑呵呵的捏着铃铛不断点头,答应陪墨玉捉麻雀。 墨玉还是很喜欢这对母子的,然后她给了于寡妇一个活计,请她帮自己洗衣服,她的衣服几日换一套,但是路上没有人洗,洗了还要晒干,太拖累行程,所以一直拖到现在。 于寡妇很是热心的接下了墨玉的活,但是她不愿意要墨玉的钱,直摆手,说一个银铃铛够够的了。 墨玉笑着没说话,把放了几块碎银的荷包塞进了于寡妇的手里,“我和师父这几日没有人照料,还要请于婶婶帮个忙,再找一个厨娘,和一个懂木匠的工人,另外,我的那些裙子脏了许久了,上面的绣花又多,不好洗,而且还有许多浆洗的规矩……你跟我来,我和你说,我与师父都讲究,要求也不同,于婶婶若是不收工钱,我也不好意思开这个口的……” 于是,听了墨玉一条接一条的规矩,一个接一个的要求之后,于寡妇目瞪口呆的收下了工钱,然后答应帮她曲子好厨娘和木匠了。 墨玉看着收拾完屋子,和高阳捧着一堆衣服离开的于寡妇,笑眯眯的回了厅堂,做到了沈自初的身边,“师父,玉儿今天当好人了!” “今日做的不错。”沈自初难得的夸了墨玉几句,“能想到她生活不易,突然得了银钱会引起他人嫉妒,还想到让她去做人情,脑子不错。” 墨玉耸了耸肩,“前几日听师父说了不少东西,玉儿自然是该懂的多些的。”墨玉倒了一杯茶送上给沈自初,“师父不打算与此处地方官员相见?” “过几日再说吧,才到此处,免得落人口实。”沈自初喝了茶,闭上眼开始思考接下来的行程。 墨玉是干扰不了沈自初的想法的,她也没有这个打算去干扰。总之,在冬日过去之前,他们怕是都要在边城里面住着了,最大的可能性就是留在边城最大的城池——平江了。 金国物资匮乏,怕是会往这里都动歪脑筋。虽说金国的几个主城池金银颇多,但是他们在位于边疆的一些子民,可都是穷的很,还不思进取,就想着抢人东西。越穷越抢,越抢越穷,就形成了一个死循环。 墨玉怀疑,沈自初是带着任务过来的,否则不会那么急切的要在这时候到达边城,而这个目的,怕就是每年冬天来打秋风的金国人。 正文 第253章 鬼与小孩 墨玉耸了耸肩,她进屋去看了看已经收拾好了的东西,将床铺整理了一下,然后就准备睡觉了。 “今日份的药吃了?”沈自初推开门,看着准备上床睡觉的墨玉。 墨玉:…… “没有,我现在就去吃……”墨玉又爬起来,摸出包袱里的小药瓶,倒了一把药,塞进了嘴里,嚼吧嚼吧咽了下去,张嘴给沈自初瞧,“师父,吃完了。” “吃完就吃完,张上门嘴。”沈自初很嫌弃,转身走了,还顺手关上了墨玉的门。 墨玉耸了耸肩,打了个哈欠,倒下睡了。 再次醒来的时候,还是沈自初来叫的,于寡妇找来了一个厨娘,到了饭点,来问做什么菜吃。 墨玉换了一身水绿底金刻丝及膝窄袖长衫,外面披着一层淡紫兰色刻丝灰鼠斗篷,宽大的衣摆上锈着赭红底花纹,耳旁的长发撩了些许简单的挽了一下,其余垂在颈边,头上插着一支金丝点翠蝴蝶簪子,点缀的恰到好处,走动间发出一阵叮咚的响声。 厨娘姓林,和于寡妇家住一个大院的,她正站在厅堂中。方才她是和沈自初说的晚饭事项,但是见沈自初将墨玉叫出来了,嘴巴张了老大。 之前听于寡妇说,这家姑娘让她打扫屋子洗衣服什么的,还以为是长辈吩咐的,可选择看起来…… 厨娘看着婷婷袅袅走进来的墨玉,默默的咽了口口水,她从没见过这样好看的小姑娘。 于是,没睡醒的小姑娘走到了椅子前,端端正正的坐着,打量了一番厨娘,满意的点了点头,“你会做什么菜?” 厨娘回过神来,正犹豫着是不是要跪一下,然后就见墨玉对她摆手,“不用多礼了。” 厨娘一愣,然后恭敬的道了声是,,低着头数自己会做的菜。她从没见过这样体面的女孩,这样的气派,不是她们这等人随便能见到的。 墨玉也不指望能一下子找到个能做出她不挑的菜的厨娘,但是听说这个厨娘原先也是在大户人家做过工的,也稍微满意了些,她嘴巴挑,但是也不会浪费粮食,不过能吃好的,自然是想要吃好的。 厨娘将她会做的都报上了,然后小心翼翼的抬头去看墨玉。墨玉不置可否的样子,让她心里打鼓,她最拿手的放出去也是被人说好的,可是摆在墨玉的面前,却还是不由得气短。 墨玉的手指敲着桌子,看了一眼厨娘,将一个荷包给了出去,“银子在这里,这几日的菜都由你采办。贵点无妨,要新鲜的,后面有一条鱼,我进城时捉的,拿去做一道芙蓉鱼,然后再添两三个小菜,再加一锅汤。” 厨娘的手艺还算不错,动作也利索。墨玉装着没瞧见她偷偷拉着她儿子过来帮厨,厨娘也小心翼翼的不让她儿子到前头来。 这个时代,若是在长安城这等地界还好些,越偏僻的地方,对男女大防越看重。当然,贵族一向都是不包括在其中的,但是贵族女子也不会乐意随随便便的见到平民男子。 厨娘的儿子在等她做好饭菜之后,悄悄的离开了。厨娘端着饭菜上来,墨玉去叫了沈自初出来,师徒俩一起尝了几口,觉得还算入口,也没有多说什么,自顾自吃了起来。 吃完了,沈自初拿着书坐在一旁,等墨玉过去读书。 墨玉看了一眼桌上的剩菜,又看了一眼看着剩菜心疼的厨娘,抿唇一笑,“这些你处理了吧,明日的菜还要新鲜的。另外,这尾鱼还是没有完全去除腥气,下回多用些葱姜,还有料酒,我再给你一个腌鱼的法子,下回就照着这个来。若是银钱不够了,就来找我取……” 墨玉交代了几句,就让厨娘将饭菜端下去了,大约是拿回家自己吃了,墨玉也不介意。只是交代了一句,下回不用在他们吃饭的时候伺候在一旁,到点再来收碗筷就是了。 …… 厨娘回到院子,脸上的笑容就没有下去过,她分了一点饭菜出来,送去给于寡妇。 “姐姐啊,这是玉姑娘给的,你也尝尝,都是好食材做出来的,比咱们过年饭还要好呢!”厨娘见于寡妇家已经吃完了,也不觉得空跑了一趟,这季节的饭菜,放几天都不会坏,还要感谢于寡妇给寻的好差事,虽说是年下,但是这样好的差事可不多。 “玉姑娘?是白雪吗?”高阳钻了出来,好奇的问道。 “白雪?”厨娘皱了皱眉,“玉姑娘不叫这个啊。” “怎么叫玉姑娘?墨姑娘不是姓墨?”于寡妇端了一杯茶过来,请厨娘吃。 厨娘也有些摸不着头脑,只说:“我也不知道什么白雪什么的,那小姑娘就让我称呼她叫玉姑娘。主家姓沈,是师徒,她没跟着她师父姓,可能是不愿意人知道吧。一个大男人,带着一个非同姓的小姑娘,是要避忌些。” 于寡妇也理解的点了点头,然后教高阳以后不要在外人面前提这回事。 高阳挠了挠头,“什么玉姑娘,白雪让我叫她白雪,她的小名还是我起的呢!” 厨娘一惊,捂住了高阳的嘴,“铁蛋,玉姑娘是大户人家的小姐,看那气派就晓得了。你怎么好说是你给她起的小名,还出来乱讲。玉姑娘是好脾气,可也不是个没脾气的,若是放在平江城里的其他小姐身上,不打死你!” 高阳还小,不理解这些东西,有些委屈的看着厨娘,“林婶子,那是白雪她自己说的!” 于寡妇也听明白了,她没去过大户人家帮工,但是也大致知道他们的规矩多,听厨娘这一说,也不敢让高阳继续这样叫墨玉了,好言好语的哄了几句,这才让高阳不情不愿的答应了下来。 两个人松了口气,若是那小姑娘不高兴,活没了倒是小事,要是人家要追究起来,那可就麻烦了。无论是那师徒俩其中的哪一个,看着都不是一般人。那个沈先生不说话,有事也是让徒弟做主,但却不是个傻子,宠徒弟宠成这样,要是徒弟恼了…… 厨娘将今天晚饭的事和于寡妇说了一遍,然后两个人都沉默无言。厨娘原先是在王府做过事的,后来王爷全家获罪,她蹲了好几天才出来的,王府都对她的手艺挑不出错,可这个小姑娘却…… 于寡妇和厨娘对视了一眼,心理都有了主意,那个现在还没着落的木匠可不能随便找一个了。不然若是人家迁怒了,那可不是个好事。 …… 墨玉坐在椅子上,看着头顶的月亮……不,并没有什么月李阿明,天上黑漆漆的,好像又要下雪了。 墨玉转过头,看向沈自初,“师父,今晚睡不睡?” 沈自初合上了手中的书,敲了一下墨玉的脑袋,“龟甲还没烧。” 墨玉叹了口气,走进去,把自己的工具翻出来,然后坐在炉子旁,准备开始烧龟甲。 占卜时,用火灼烤龟甲时会发出噼啪之声,这种声音往往被理解为,是神在传达旨意。刻录卜辞内容时另一个重要的依据,是与龟甲之声同时出现的龟甲裂缝,在占卜者看来它充满无穷的玄妙。这种占卜方式被称为龟甲灼卜。刻录在甲骨上的字痕,行之疏密,字之结构回环照应。 墨玉烧了两个月的龟甲了,反正什么都没烧出来。龟甲是会裂出声音,但是那完完全全就只是东西裂开了的声音,和什么神的旨意没关系。而龟甲上每次都有裂纹,只是每次这个裂纹,都让龟甲碎裂全了,没一次是能用的。 “师父,玉儿觉得自己可能不能学占卜之术,明明观星什么都都很好,可是碰上龟甲就完了,玉儿可能命中带煞……”墨玉看着又碎了的龟甲,托着下巴看着地上的龟甲“尸体”,十分无奈。 沈自初将手中的书团了团紧,又敲了墨玉一下,“说什么呢,为师都不嫌你,你自己倒是先嫌弃起了自己无能了?” “我……”墨玉表示自己很无奈,但是却又不能说放弃,她现在深刻的觉得自己是因为穿越的缘故,所以才无法学习占卜。 沈自初摸了摸怀中的玉,“开春若是还不行,为师教你用另一个法子。” 墨玉的眼睛一亮,“师父,不用等开春了,反正现在也没事做,就现在吧!” 沈自初翻了个白眼,将墨玉凑上来的小脑袋推开了,“一边呆着去,今晚怕是静不了。” 墨玉耸了耸肩,“徒儿打听过了,边上的人说,这里几乎每晚都会听到有人哭,要么就是些乱七八糟的动静。原本这一带住着的都是富户,后来都渐渐的搬走了,把屋子都租给了他们。” “你怎么想?”沈自初将手中的书放下,转头看向墨玉。 “哪有什么鬼,世界上每天死那么多人,以前饥荒什么的都有那么多人死了,要是有鬼,不是挤死了?”墨玉晃了晃脑袋,给沈自初倒了一杯茶送过去。 沈自初的嘴角抽了抽,他没想到墨玉会说的那么……透彻。但是,仔细一想,她说的也有道理,接了茶,低头喝了一口,“世上有无鬼怪为师也不知道,只是这宅子中的,今晚必定会出来!” 墨玉笑着点头,“对!以往这宅子里的租户也都是才住进来就碰上了,玉儿也很好奇,这究竟是男鬼还是女鬼,怎么就这样阴魂不散呢……” 墨玉仔细查看了周围人的神色,肯定这里住着的不会是什么还珠格格里的那种人,又不是什么荒野空无一人,怎么可能没有一个人察觉的。 晚上可能还要行动,墨玉看了一下自己穿的衣裳,想了想,准备去房里换一身。她和沈自初说了一下,就起身去自己屋子里了,她准备穿身方便行动的。 只是,还没等墨玉换衣服,那个鬼好像已经进了她的屋子。 墨玉环视一周,嘴角微勾,抬腿朝她的包袱走去。 包袱里面的东西没有少,不过有被翻动过的痕迹,而且她的蜜饯和糖果少了不少。 墨玉假装没发现,翻出了一身简单的衣裙,准备去屏风后换上。脚步慢慢的朝屏风走去,屋子里的烛光也忽闪忽闪的。墨玉停下脚步,转头看了一眼紧闭的门窗,那烛光又好好的立着了。 墨玉挑眉,又转身,往屏风走去。忽然,烛光灭了,然后她在屏风上看到了一个人影。 和鬼片里的一样,长头发,身上的衣服看着不多,衣摆空空的,瞧着很瘦。 “你是鬼吗?”墨玉歪着头,脆生生的问道。 那个鬼的身形一僵,然后咿咿呀呀的哭了起来。哭的声音没有别人形容的那么难听,但是却也挺渗人的,跟猫挠木板似的,一下一下,让人起鸡皮疙瘩。 墨玉沉默了一会,又问道:“你不要笑了,你不知道你笑的不好听吗?” 鬼:你哪只耳朵听出来我是在笑了? 于是,鬼开始了他“正常”的哭声,凄凄厉厉的,放在这个没了光亮的屋子中,再配上这个落在屏风上的影子,的确很有吓人的“功底”。 墨玉抱着衣服,认真的对鬼说道:“我想换个衣服,你能不能从屏风后面出来哭,我要进去换衣服。” 鬼的哭声一顿,也没见过这样的小孩,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鬼:我能怎么办?我也很无奈啊。 墨玉见他不动弹,也不哭了,又说道:“你放心,你出来继续吃东西吧,我不和别人说。你是一个好鬼,你没有偷我的东西,我也请你吃点心,你还饿吗?我出去给你拿点点心来?我师父那里有很多点心。” 嗯,墨玉毫不留情的出卖了自家师父。 鬼的身子晃了晃,然后从后面低着头出来了。 墨玉:你低着头有什么用?这是不想给我看到你的脸,不想吓到我的样子吗?你不知道我是个小孩子吗?你这样低着头走出来,只会让我更清楚的看到你的“死人妆”好吗? 墨玉面无表情的,十分配合的“啊”了一声,然后默默的抱着衣服走到屏风后换了起来。 鬼:我不是个鬼吗?为什么你一点反应也没有?你还是个合格的小孩子吗? 正文 第254章 一只傻鬼 墨玉将神还是那个的衣服脱了下来,随意的攀在屏风上,然后换上了轻便的袍子走了出来。 “你还在这里?”墨玉挑眉。 鬼:不是你让我等着的? 没等到鬼的回答,墨玉反倒又听到那戚戚厉厉的哭声,配着那一张惨白的脸,墨玉简直不想说什么。 “你看着我的眼睛,你觉得我害怕吗?”墨玉指着自己的双眼,简直辣眼睛,从没见过一个人扮鬼扮的这么蠢的。 鬼:…… 墨玉见他不哭了,然后抬脚走到桌前坐下,原本就比他矮的身子,显得更矮了。可是却丝毫不落下风,反倒是那一下一下敲着桌子的手指让人有些提心吊胆。 “你,不怕我?”鬼还是那个鬼声,不过还带愿意开口说话了。 墨玉拿小手指掏了掏耳朵,“能不能不颤,我听着不舒服,你又不是鬼,装什么呢!” 鬼:…… 他沉默了一下,也不挺着背低着头了,身子微微的弓了起来,脸上流下了极低汗水,仿似这样的动作让他费了不少力。 墨玉皱起眉头,从桌上倒了一杯茶递了过去,“冷的,你喝吧。” 鬼低头看了墨玉一眼,抿了抿嘴,然后结果了茶杯,默默的将杯中的茶水喝光了。 “舒服些没有?”墨玉看着被放回桌上的茶杯,问道。 鬼沉默了许久,然后才闷闷的说道:“更疼了……” “活该,谁叫你偷我的蜜饯和糖果!”墨玉翻了个白眼,然后从衣袖里面摸出了一瓶药,“虎骨制成的,就你这个模样,得吃三颗。” 鬼迟疑了许久,在墨玉即将不耐烦要收回药瓶的时候,这才伸手接了过来,小声的道了声些,然后开了盖子,到了三颗出来吃掉了。 墨玉眉头微挑,“不怕我给你下毒?” 鬼的手一僵,还没盖回去的盖子从他手上落到了地上。 墨玉咧着嘴笑了,“这是瞧我是个小孩子,才不愿意吓到我?还就那么容易相信了我?嗯?” 鬼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手紧紧的攥着瓶子,甲床都有些泛白了,咬着嘴唇不说话。 “难怪装鬼,那么蠢,也找不到别的活计干了。”墨玉起身,拍了拍身上微凉的衣袍,推门出去了,“走吧,去前面取取暖,你再继续待下去,你的背能更弯!” 鬼的头好像转了转,他看了一眼墨玉离开的背影。他知道,那边是厅堂,她的师父就在那里,那里有火炉,有香甜的吃食,比他刚刚偷到的好得多…… 他觉得自己应该拦下这个小姑娘,威胁她给自己弄点热乎的东西,或者转身就跑。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他却小心翼翼的跟在她的身后。 她刚刚说她是个好鬼。他不是鬼,他是假扮的鬼,是人,但是从没有人说过他是好人…… 院子里的风很大,将墨玉的斗篷吹了起来,然后是斗篷里面白色的衣袍。天上又开始下起雪来了,一片一片的落在他的身上,他只穿了一层薄薄的单衣,是为了扮鬼,可是好冷。 前面那个小姑娘仿佛一点都不在意他,她目不斜视的往前走,好像不知道自己跟在后面。他的脚步顿了顿,他犹豫着,是不是应该跟上去,他觉得他不应该去那个光亮的地方。 而就在他的脚步停顿的那一刹那,那个从没转过头的小姑娘好像看到了似的,她说:“跟着。” 风太大了,他差点没听到。可是他还是敏锐的捕捉到了,这是一种命令的语气,他不喜欢,可是却听着很舒服。他停下的脚步,又迈了出去,亦步亦趋的跟着这个手短腿短的小女孩,然后开始放空思想,她好像能做她师父的主,可他师父看上去不好惹,他会杀了自己吗? 墨玉领着人走进了厅堂,然后缩着身子,坐到了火炉边上,“好冷好冷!” 沈自初抬头看了一眼墨玉,然后望向站在门口不敢进来的……鬼。 鬼对于成人的眼神很敏感,沈自初的视线一放到他身上,他就龇牙咧嘴了起来,手扒着门,警惕的看着沈自初。 墨玉烤火的手一顿,转头看了过去,想了想,然后说道:“你饿不饿,进来吃点心?” 鬼看了看墨玉,又看了看沈自初,犹豫了好久,还是没能下定决心进来。 墨玉有些烦躁,外面的风吹进来真的不好受!她挠了挠头皮,瞪着眼睛看着那只鬼,“你进不进来?不进来就关上门,我冻死了!” 鬼一听到“死”字,整个人都紧了起来,墨玉甚至以为他打算攻击她了,就连手都探向腰后去摸她的鞭子了。可是,这只鬼却老老实实的走了进来,低着头,弓着身,小心的将门关上了,然后远远的站在角落看着墨玉,眼中带着一丝希冀。 墨玉忽然福临心至,然后指着一旁的点心,“你要吃吗?” 鬼连忙点头。 墨玉诧异的看向沈自初,她以为刚才这个鬼对她没有多少防备是因为她看上去像个普通的小孩子,也是因为只有她一个人。可是看上去却并不是,他对师父依旧有着很强烈的戒备之心,可是面对她的时候,却能放松不少。 沈自初也觉得有些诧异,他可以判断得出,这个人身上又不少的旧伤,背上的尤为严重。而他的脑子……似乎也不太好,不是很聪明的亚子。可是却对墨玉有着一种亲近的心。 沈自初疑惑的看向墨玉。 墨玉耸了耸肩,表示自己也不知道。可能是因为她是个小孩子,或者是因为她刚刚夸他是个好鬼?好像就是那时候变傻的,本来冷冰冰的看不清…… 墨玉想了想,将桌上的那碟点心拿在手中,对那只鬼说道:“你要不要吃?要吃就过来吃。” 鬼犹豫…… 墨玉拧眉,“这里有火,可以烤点心,这样好吃,你要吃自己烤,我不会伺候你的。” 鬼的头抬了抬,他看了墨玉一眼,步子微微的动了,然后往前挪了挪,似乎是没有察觉到什么危险,猛地往这里一扑,直接将墨玉手上的盘子抢了过去。 墨玉吓了一跳,下意识的把鞭子摸了出来,一鞭子挥了过去。 鬼没有防备,蹲在地上抱着盘子,就被一鞭子抽中了。 墨玉:…… 她低头看了看沾了血的鞭子,又抬头看了看那只鬼。他的脸上被抽了一鞭子,墨玉没有察觉到他的杀意,可是刚刚他的速度太快,她下意识的就要攻击他,虽然没有放出银翼广花鞭的倒刺,可也在他的脸上破了一道不浅的口子。 墨玉眨了眨眼,委屈的看着他,“你轻功那么好,为什么不躲开?” 鬼也眨了眨眼,拿着一块点心在炉子上烤着,迷糊的看着墨玉。他脸上的那道口子又鲜血不断涌出,将他脸上的白粉都冲掉了,然后露出了下面青青紫紫,一块一块黑乎乎的……脸。 墨玉忽然不像好奇他原本的样子了,才那么一点,就看出他多丑了。原来他扮鬼,是为了不让人觉得辣眼睛? 墨玉沉默了一会,她转头,求助的望向沈自初:师父,我做错事了,你能补救吗? 沈自初默默的往后靠了靠:你自己干的蠢事,我才不要!(沈自初又看了他一眼)咦~好嫌弃,好脏…… 墨玉认命的叹了口气,她嗅到那股血腥味就受不了,咬了咬嘴唇,还是从怀里摸出一块干净的手帕,沾着一旁的茶水,至少把他受伤的这半张脸上的污渍擦去了。 才擦了一般的脸,墨玉就觉得不忍直视。丑,太丑了,脸上也不知道涨了什么东西,看着像是胎记,可是有那么丑的胎记吗?一块青一块紫,一块黑的,还没有什么规律,搞得跟迷彩服一样,还有大小。 墨玉撇过头,找了一瓶止血散,倒在了他的脸上,将血止住了,又寻了一块手帕出来,按在了他的脸上。 鬼一直默默的烤着点心,然后时不时的看一眼墨玉,只是从没有一点动手的打算,似乎一点也不痛。 师徒俩都有些疑惑的看着他,觉得这个鬼好奇怪。 墨玉将袍子扯了,弄了点布条,给他小心的包了起来,这才好看了许多。墨玉松了口气,看着他低头在吃糕点,犹豫着要不要告诉他,他烤了那么久肯定很烫。可是当墨玉想到他是一直拿着糕点烤的,又默默的收回了话。 鬼一共吃了八块糕点,每一块他都认认真真的烤了很久,然后狼吞虎咽的吃了下去。 沈自初也开始好奇了起来,一个饿极了的人,按理说不会有这样的耐心去等食物完全熟了吃,可看他一点也不怕烫,三两口就吃完一块点心的模样,却又明摆着的一副饿惨了的模样。 墨玉皱着眉头,蹲在地上,看着他,疑惑的问道:“你不觉得烫吗?还有你这样吃,脸扯着不疼吗?” 鬼吃糕点的手一顿,仿佛是烤了火,身上没有那么僵硬了,但是随之而来的,就是对沈自初更加戒备的神色。 墨玉叹了口气,转头看向沈自初,“师父,劳烦您往后退退。” 沈自初沉默了一会,看了墨玉一眼,然后坐到了后面的椅子上,低头看着蹲在地上那一大一小的身影。 “现在可以说了。”墨玉戳了戳他的肩膀,小声的提醒道。 鬼转头看了一眼墨玉,又低头看了看手上的点心,又疑惑的抬起头,望着墨玉,“什么是烫?” 墨玉:!!! “你张嘴!”墨玉抬手指着他的嘴巴,命令道。 鬼想了想,听话的张开了嘴。墨玉望了望,没有什么异常,她震惊的看着鬼,“你不怕痛?” 鬼又想了想,然后摇头,“我感觉不到……” 墨玉:!!! 沈自初也惊讶了,他从没见过这样的病症,他坐直了身体,脑中回想着医书上的说法:“无感之人……” 墨玉知道他这是什么病,在现代,这种病被称为痛觉缺失或无痛症,这只鬼看上去像是先天性的无痛症,是一种极为罕见的常染色体隐性遗传病,自出生以来,任何情况下、身体的任何部位均感觉不到疼痛,还可能又很多种并发症。 而且,这个人看上去好像有点蠢,脑子不太灵光的样子,难不成是小时候被丢掉了,然后傻了?还是因为从小就是傻的,所以被丢掉的? 沈自初皱眉,然后问道,“你的名字是什么?” 鬼看了沈自初一眼,低下头不吭声。 沈自初转头看向墨玉,眼神之中带着压迫。 墨玉:……师父你使唤不动他,瞪我做什么?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他会回问道话好不好! “咳咳。”墨玉低头看着他下巴上的血迹,“那什么,你叫什么名字?” 这回,他的沉默比之前的几次都要长。墨玉等了许久,眼睛都快瞪酸了,还没等到他出声。 墨玉咬牙,用力的戳了戳他肩膀,“你倒是吱个声啊!” 说完,墨玉就后悔了,上大学时,总有几个傻子会说点不合时宜的话…… “吱~” 墨玉扶额,果然…… “我问你的名字呢?你有没有名字?”墨玉无力的看着他,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鬼抬头看了一眼墨玉,那种茫然呆萌的眼神,让人看了想揍他。他咬着嘴唇,然后摇了摇头。 墨玉一顿,“摇头是什么意思?没名字?人怎么可能没名字?你不要诓我!” 鬼低下头,有些落寞的看着他手中的空盘。 墨玉彻底没了脾气,转头看了一眼沈自初,得到了师父的允许,继续问道,“那你知道些什么?你多大了?以前住在哪里?为什么在这里扮鬼?” 鬼这次没有犹豫那么久,他抬头看着墨玉,十分纯粹的扯了扯嘴角(这是在笑?),他对墨玉说道:“我住在这里十多年了,我不知道自己几岁。” 墨玉等了一会,然后没等到自己想要的另一个问题的答案,又问了一遍,“你为什么扮鬼?” 鬼皱着眉头,仿佛不理解墨玉的问题,也不知道到底听明白了没有,看着像个智障儿童。 正文 第255章 姓更名卜 “你为什么扮鬼?” 鬼低着头,拧着眉头思考着,好像遇上了一个千年难遇的大问题,许久才抬起头,看向墨玉:“我没有,是你们说的。” 墨玉皱眉,这算是什么回答?但是没等墨玉想明白,沈自初就开口了,“你是说,你只是打扮成这个样子,不是想要扮鬼?” 鬼皱着眉,然后点了点头,“对。” 墨玉:我是遇上了智障儿童了吗?他居然说他不是在扮鬼?长头发,白衣服,白脸,鬼哭……他居然说他不是在扮鬼? 鬼有些颠三倒四的描述着,墨玉想了一会,才明白他说的什么。他说他涂白脸是怕有人看到他尖叫,他穿这个白色的袍子,是因为这样就不会有人打扰他住在这里,所以他要安静的时候,就穿成这样走出来。也不知道去哪里学来的鬼哭声,每次都能吓跑不少人。 沈自初转头看向墨玉,示意她继续。 墨玉无奈,叹了口气:“那你叫什么名字?” 鬼无辜的抬起头,单纯而可怜的看着墨玉,语气带着几分委屈:“我没有……” 墨玉曲起膝盖,胳膊搁在膝盖上。果然,她还是喜欢和聪明人交流,至少聪明人耍手段的时候,她不至于接不上。可一个傻子放在你的面前,他会出什么牌,你完全想不到啊。 “你什么时候开始住在这里的?”墨玉决定一个一个问题问他,她不像多问一遍。 鬼没有马上回答,他偏头想了许久,然后摇头,“我不记得了,住了好久了。” 墨玉叹了口气,“那你为什么会武功?” 这回鬼倒是很快就回答出来了,“师父教的。” 墨玉眼睛一亮,“你师父叫什么?” 鬼不解,理直气壮的回答道:“师父,就叫师父啊。” 墨玉:……我忘记了,他是个傻子,我不该指望他能和正常人一样回答问题的。她转过头,求助的看向沈自初,她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和这个傻子交流了。 沈自初撇开视线,假装没看到墨玉的求助,慢慢的喝着茶。 墨玉气恼的锤了一下自己的大腿,恨恨的瞪着鬼。 鬼:她要干什么?为什么瞪着我!害怕。 墨玉见他摆出的这一副委屈又畏惧的模样,气不打一处来,可是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能憋着,她翻了个白眼,“你没有认识的人吗?你师父呢?” 鬼想了想,有些忧伤的低下头,“师父死掉了,师兄掉进火里没了,师弟在屋子里。” “什么什么?”墨玉一下子来了精神,“你还有个师弟?他在哪里?” 有个师父不奇怪,他那么好的轻功,差点连墨玉都没反应过来,当然是有人教的。而师父死了也不奇怪,不让这个傻子怎么会在这里呢?不过居然还有认识的人在,这个倒是有些奇怪了。 鬼转头看向西边的一个屋子。 墨玉的心一个咯噔,她没记错的话,早上于寡妇第一个收拾的就是那个屋子,她还从里面拿出来扫把过…… “你师弟,在那里?”墨玉试探着问道。 鬼没有任何犹豫的点了头。 墨玉和沈自初对视了一眼,两个人的脸都紧绷了起来。一个大活人在那里,他们竟然没有发现?这话本来他们不该相信的,可是一想到刚刚他的轻功,却又有些怀疑。 “能带我们去看看吗?”墨玉试探着问道,手指指着自己和沈自初。 鬼皱着眉头,转头看了一眼沈自初,“师父不能去,你去。” 墨玉一愣,她转头看了一眼沈自初。沈自初也一脸懵,他又莫名其妙多了个徒弟了? 墨玉抿嘴一笑,点头答应了,“那好吧,叫师父提着灯笼送我们过去,灯笼太重了,我拿不动,好不好?” 鬼停了墨玉的话,同意了,然后起身带着墨玉往那个屋子走去。 墨玉跟在他的身后,手中握着鞭子。其实这个人不是很傻,至少一路看下来,他身上也不太脏,没有那种智障儿童特有的形态,而能把自己弄干净的,绝对不会是生活不能自理的。她今天可是见过不少那些因为天冷,身上脏兮兮的壮年男子。 鬼推开了屋门,然后径直朝里面的床走去,他敲了敲床板,“师弟,我来带了师妹来看你。” 墨玉:???我什么时候成他师妹了? 好吧,现在基本确定,他不是我那个大师兄,师父不可能收那么多徒弟的,这还是个蠢的! 没有听到任何回应,墨玉正好奇这个师弟是不是也是个蠢的,鬼就拉开了床板。然后…… 墨玉面色复杂的看着里面躺着的干尸,表情有些扭曲,她默默的退了一步,然后又退了一步,然后转过头对沈自初用口型说道:“是干尸。” 站在门口提着灯笼的沈自初:……他们被一个傻子耍了? 墨玉心情很复杂,如果这个不是个傻的,她怕是要动手了,带他们来看一个干尸? 这具尸体看上去不知道死了多久,看着年头也不是很近的,说不定又好几年了。墨玉一股恶寒,也不知道谁住过这个屋子,简直毛骨悚然。 鬼见墨玉不要看了,就拉上了床板,“看过了。” 墨玉看着他,眨了眨眼,“你知道他死了?” 鬼很疑惑的看着墨玉,天真的反问道,“你为什么觉得我不知道?” 墨玉:……这是在耍人玩? 沈自初:……你别告诉我你这是大智若愚! 墨玉低着头,看着自己的脚尖,组织了一下语言,“那个,你需要什么?” 鬼又恢复了刚才的呆萌样,他摸了摸肚子,“饿……” 墨玉转身就走,“你刚才吃了我那么多点心,我才不给你了,喝西北风去吧你!” 沈自初见自己小徒弟生气了,很新奇的打量着她,也不理会后面跟着墨玉的鬼了,笑呵呵的与徒弟回了厅堂。 墨玉到底还是没有将鬼拦在外面,让他进来取暖了,只是看着他身上那空荡荡的衣服,方才那股被欺骗的恶寒又涌了上来,指着他厉声喝道,“给我把你的衣服穿好了,我就不信你每天都这么穿的!” 鬼的脚步顿了顿,抬头看了一眼墨玉,转过身,然后消失了。 墨玉眯起眼,这样好的轻功,就连她也稍有逊色,是个傻子吗? “师父?”墨玉犹疑不定的转过头,看向沈自初,这样不安定的因素,放在他们眼皮下,不知道是好是坏。 沈自初沉吟片刻,然后没头没脑的说了一句,“不是装的。” 墨玉一愣,这个人是真傻?她的医术没有沈自初的好,看不透这个人,不过既然师父这么说了,那就是真傻的。不过他时灵时不灵的智商…… “师父,他是中毒了吗?”墨玉侧头看过去,这种病她可没讲,就跟间歇性智障一样。 沈自初颔首,“看这情况,应该很久了,他轻功很好,可是内功却瞧不出深浅,我经过他身旁,察觉到他内力紊乱。应该是中毒之后,强行运用内力,导致静脉逆流,但也因此保住了一命。” “可以治好吗?”墨玉才刚问出口,就察觉到了门口的那道身影。 沈自初也感觉到了,他看了墨玉一眼,抿嘴道:“时间太久,没有把握,要慢慢梳理,毒存于体内太久,不知可否清除,若是清除,也无法保证他不会因此立即毙命。他以内力雅致毒性,毒性早已进入血脉,若是突然拔除,恐怕难以活命……” 墨玉明显的感觉到,那道身影僵了一僵,也不知道是高兴的还是难过的。他没等多久,就推门进来了。 他的眼中依旧清明,只是仔细看过去,还是有些混沌,他双膝跪地,对沈自初磕了一个头,“请师父救我。” 墨玉:……又来了。 沈自初倒是不介意他这个样子,淡淡的笑着,指着墨玉说道:“我不收徒了,你拜玉儿为师,让她救你吧。” 墨玉一愣,转头看向沈自初,师父这是什么意思? 鬼倒是不介意这个,他转过身,对墨玉磕了三个头,“玉儿,求你救我。” 墨玉:……她忘了,这是个傻子。刚才叫沈自初师父,大概也是想起了自己的师父,所以搞混了? 墨玉摆了摆手,她没碰到过这种病,试试手也是好的,更何况,这个人的身后大概有什么小秘密,她好奇。而师父也说留下,那她就留下呗。 “唔……”墨玉摸着下巴,看着跪在地上的鬼,“你没有名字是吧?” 他抬头,直直的看着墨玉,“没有。” 墨玉对上他那一双眼睛,愣了愣,然后笑了起来,“先起个名字吧,我是在晚上见到你的,就姓更吧。名字嘛……墨玉低头看了一眼地上碎裂的龟甲,笑了笑,就叫卜。更卜,还带点玄味儿!” 更卜怔怔愣愣的,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不见高兴,也不见不高兴。 沈自初倒是笑了,“什么怪名字!” 墨玉撅起嘴,不依不饶,“师父你就知道甩包袱,这一路上都甩了多少次包袱给玉儿了。我才给他起个名字,你就酸,你又不管他!” 沈自初轻飘飘的看了过来。墨玉一滞,闭上嘴不敢说话了。 她摆了摆手,转头去和更卜说话,“你会什么?打水?劈柴?洗衣服?做饭?”话问到一半,墨玉就摇起了头,“不不不,看你烤糕点的样子就不像会做饭的,洗衣服又于婶婶了,不要你,粗手粗脚的,别把我衣服洗坏了!” 更卜听着墨玉碎碎叨叨的声音,然后抬头看了过来,“我会打水劈柴,还会喂马刷马。” 墨玉的眼睛一亮,嘿!又聪明起来了!于是,师徒俩双手一拍,就决定更卜留下来干杂活了,什么需要就去干什么好了。 只是……墨玉看着更卜的脸开始犯难,这么难看的脸,不管是白天出去,还是晚上出去,都会吓到别人的吧。 “师父,你说给他带个面具呢,还是让他继续涂白脸?”墨玉转头问道。 更卜低着头站在那,仿佛墨玉问的问题和他无关,他脸上的东西,让很多人都厌恶他。 沈自初看着更卜,淡淡的说道:“君子不应以容颜妄自菲薄,自卑哀叹……” 墨玉翻白眼,打断了沈自初的话,“师父你是大名人,就算你长得和老子一样奇怪,也没人会说你半点不好。可是你要是不说你是非兵真人,你长成更卜这个模样,就你这个脾气,绝对会被人打死的!” 沈自初目光寒寒的看向墨玉。 墨玉下巴一抬,我说错了吗? 沈自初转过头,不堪墨玉,将手中的杯放下,起身离开了,“为师累了,去睡了。那具尸体你明日看着处理了,药别忘了吃,面具还是白脸,我都不管了……” 墨玉目瞪口呆,有你这样奴役徒弟的师父吗? 更卜目送沈自初离去,然后弯了弯嘴,朝墨玉走了两步,停在她一步外。小声的说道:“我又很多粉。” 墨玉:你这是在和一个女孩子炫耀你的化妆品多吗? 墨玉深吸了一口气,转头看向更卜,努力控制着自己不生气,说道:“你脸上还有伤,明日带面具,我给你买去。” 说着,墨玉又看了看他身上不管大小乱穿一气的“乞丐装”,无奈的叹了口气,“你比小药王还要没品位!明天再去买几套衣服。我钱不多了,可不会给你买什么好料子,杂役就要有杂役的样子!” 更卜也不知道听懂了没有,呆呆的站着。 墨玉也不指望他明白什么,留一个人吃住不是问题,她也好奇他那身轻功。只是往后还是要多留神了,有这样轻功的傻子,还不一定有什么杀招呢,要时刻警惕着。 “我不会伤害你的。”更卜忽然说道。 正YY更卜如何杀死自己的墨玉吓了一跳,她按了按胸口,莫名其妙的看了一眼更卜,摆摆手,“知道了知道了,你去睡觉吧,明天带你出去逛街!” 更卜没有动,定定的站着,看着墨玉的双眼黑漆漆的,亮的很。 墨玉看着他略显迷茫的眼神,叹了口气,“不知道自己睡哪里?我给你找一个?” 更卜咧了咧嘴,只是这个笑容配着他那张脸,依旧很丑。 正文 第256章 出门逛街 “白雪,白雪,快开门!”墨玉还在睡梦之中,门就被敲响了。 墨玉将脑袋闷在了被子里,可还是拦不住门外那声音,气恼的坐了起来,冲门外喊道:“更卜,你去给人开门。” 更卜还穿着昨晚那一身衣裳,他昨晚就被墨玉安排在了隔壁,听到墨玉的话之后,就有了动静。马上推门出去了,去为门外的高阳开门。 高阳原本以为会见到墨玉,最不济也是沈自初,可是乍一眼却对上了一身古怪的更卜,吓得大叫了一声,“啊——你是谁!” 于寡妇一路小跑,这才刚到,正要指责高阳,却瞧见了那站在门口的更卜,心中一个咯噔。昨天走时,还只有师徒两个,今早开门的时候,怎么多了这么一个?于寡妇上下打量了一下更卜的衣着打扮,在看到他脸上的纱布,心头一跳,“你……你是谁?” 墨玉在叫更卜出去开门之后打算继续睡一个回笼觉。可是,却猛地想起一桩事,没有人见过更卜啊,把他捉去见官怎么办?不是怕他被送进官府,而是怕他动手伤人啊! 墨玉搓了搓脸,恨恨的骂了更卜几句,然后认命的起来,随意的套了一件衣裳,披了个厚厚的斗篷就出去了。 厨娘一下子没跟上于寡妇母子的脚步,气喘吁吁的跑过来的时候,这才发觉这门口站着一个……叫花子? “我是更卜,玉儿让我来开门。”更卜闷闷的说道。 于寡妇提着的气还没松下去,她狐疑的看着更卜,穿成这样,能和玉姑娘认识?那对师徒虽然什么也没说,可明眼人都能看出来,他们的身份不一般,而这个人明显不是和他们在同一个层次的。 “不必怀疑,更卜不是坏人,他就是……”墨玉散着头发,毛茸茸的兜帽将她半张脸遮住了,正从里面慢悠悠的走出来。 “玉姑娘。” 见到主人家来了,于寡妇和厨娘各自拉着自己的儿子对墨玉问好。 墨玉点了点头,扒拉了一下兜帽,露出整个脸,才睡醒的模样倒是愈加娇俏,没有了昨日那种让人生出畏惧的气势。她扫了一眼这古怪的场景,笑了笑,“不必担心,该做什么做什么去吧,更卜替厨娘提时蔬进去,劈点柴。” 见墨玉这样熟练的使唤人,于寡妇和厨娘也都放下心来了。厨娘见更卜听话的过来拿东西,虽然还是有些怕他,不过也没有刚才的戒备了,扫了一眼他被头发遮住大半,又被纱布盖着的脸,没瞧出来什么,让儿子把东西给更卜,就让他回去了。 墨玉打了个哈欠,扫了一眼捧着一件衣裳的于寡妇,懒懒的问道:“于婶婶有事吗?可是衣裳上的污渍去不干净?我穿了之后便搁着了,一直没洗过。” 于寡妇连忙摇头,捧着这件衣服递给墨玉,“姑娘的这件衣裳没穿过的,还带着熏香呢,是昨日拿错了的。” 墨玉捂嘴的手一顿,瞥了一眼于寡妇手上衣服,无所谓的摆了摆手,“与脏衣服混一块了,也分不清了,一块洗了吧,无事。” 于寡妇的手一顿,不会有事的说道:“昨日说好了的,一件衣裳一件衣裳的钱,姑娘这衣裳没穿过,奴家不好白得了这衣裳的钱。” 墨玉浑不在意的摆手,她又打了个哈欠,“不是大事,你洗就是了,钱我也照给,不是大事,我困极了,还得去补个觉,昨日功课学的太晚,到子时三刻才睡的……今儿太早了,高铁蛋你自己个去厅堂玩会,那有点心吃,等醒了找你出去逛逛……” 墨玉还没说完,就转过身往房里去了,哈欠连天,明显是困极了的模样。 于寡妇看着墨玉那晃晃悠悠的脚步,也有些脸红。方才还记着不要叫自己儿子打扰人家,可她们却那么早来扰了人小姑娘的好梦。 “娘,白雪还让我叫她小名呢!”高阳没有于寡妇那么多的想法,满心满眼想着他给墨玉取的小名,仰着头对于寡妇笑道。 于寡妇心头一跳,正要对高阳说不许他再提了,可是想起方才墨玉那神志清明的模样,又将话咽了回去。 “玉姑娘让你在厅堂等她,就乖乖的灯。你才吃过早饭,别乱跑,也别乱吃人家的东西,耐心呆着,玉姑娘说什么就是什么,要听话,知道吗?”于寡妇蹲下来,小心的交代着高阳。 高阳笑嘻嘻的点了头,然后熟门熟路的跑进了厅堂,笑呵呵的坐在了昨日坐的地方,好奇的打量着屋里的桌椅。 于寡妇看着儿子还算听话,松了一口气,那个小姑娘就算是没睡醒,也带着一股让人不容小觑的气势,她回头看了儿一眼高阳,转头回家去洗衣服了。 墨玉是被早饭香醒的,她将脑袋从被子里钻了出来。昨天被更卜闹了一宿,睡的太晚,好不容易睡一会,这天才刚亮就有人敲门,她差点没控制住脾气摔门。 墨玉摸了摸肚子,然后坐了起来。刚才穿的衣服她干脆就没脱,现在皱皱巴巴的穿在身上,她嫌弃的把衣服脱了下来,然后重新找了一件,今天要出门逛街,要穿得好看! 墨玉挑了许久,然后找出了一套前几日买的新衣服。石榴红色桃蝴蝶穿花妆花比甲,深蓝银丝彩绣八幅裙,又选了一条枣红底绒毛锦色碧霞罗搭着。顺滑的头发,绾了个随云髻,鬓上插着翡翠攒银丝八爪菊花胜,手上戴着一个赤金长命锁的手镯。 墨玉又翻出了一个绿如意流苏丝绦挂在腰间,上面坠着一个烟罗紫绣着寿星翁牵梅花鹿图样的荷包,又选了一双黄绿底宝相花纹云头鞋子,整个人仙姿玉色,像是从年画中走出来的仙子一般。 墨玉站在镜子前,欣赏着她今日的装扮,很是满意的点了点头,“过年嘛,就是要打扮的喜庆一些才好!” 墨玉闻着饭香,抬脚走了出去,径直到了厅堂。 沈自初已经坐着吃了起来了,厨娘做好饭就走了,更卜和高阳站在一边,看着沈自初吃饭。沈自初倒是怡然自得,半点没有觉得不自在。墨玉扫了一眼桌上,只有两套空余的餐具了,想必是厨娘给墨玉和更卜准备的。 墨玉看了一眼偷偷咽着口水的高阳,轻笑一声,走了过去,“高铁蛋,看我师父吃饭多没劲,他这人规矩大得很,你过来,咱们三个人一块吃!” 高阳还记着于寡妇走前说的话,不敢跟着墨玉吃饭,连忙摇头,“不,不吃,我吃过了。” 墨玉似乎没听到高阳的话,伸手揪着他的肩膀往一边推过去,“去去去,站着看我吃,我还吃不下呢!不许坏我吃饭的兴致!” 高阳有些为难的看着墨玉,又回头去看沈自初。刚才沈自初过来,就直接坐下吃饭了,也不和她打招呼,也不跟林婶子打招呼,像是没看见人一般,高阳有些害怕。可是白雪又笑的那么好看,娘走之前说要听她的话,他……就吃一点点吧。 高阳顺利的被墨玉推到了一旁的小桌子上坐下,然后墨玉支使更卜去再拿一副碗筷来,笑嘻嘻的招呼高阳坐下吃了起来。 沈自初抬眼看了一眼墨玉,无论在什么时候,只要他这小徒弟愿意,就有不少人想要亲近。在无名山时如此,现在亦是如此。 沈自初想起了一个同样平等对待每一个人的人,只是那人身上没有小徒弟身上偶尔透出的矜贵,与普通的平民一般无二。他这个小徒弟啊,不高兴的时候,便是高高在上的,谁的面子也不给,倒是和他一般无二。 随意动了一些,沈自初便放下了筷子。早饭只是更好饱腹,没有以往吃的那样精致可口,但也不会难以下咽,厨娘是个有些功底的,在边城能碰上这样的厨娘也是难得。 墨玉见沈自初没吃多少就放下了筷子,眉头微皱,转头看过去,“不合口吗?今日玉儿看着厨娘做菜可好?” “也好。”沈自初喝了一口茶,颔首道,“今日要吃青菜,还有萝卜汤。” 墨玉差点被手中的包子呛到了,她瞪着眼睛看着沈自初,“师父,没有你这样折腾徒弟的!” 高阳摸不着头脑,虽然冬日的蔬菜不好得,可也不是没有,而且青菜和萝卜,不是最寻常的吗?怎么就折腾了?白雪要自己做菜吗? 高阳看了一眼墨玉个头,点了点头,嗯,白雪太矮了,都没有灶台高,所以不好做菜。 不过高阳不敢插嘴,沈自初看上去脾气不是很好,而且好像不乐意搭理自己,就连这个傻大个也不惜的搭理,还是不要说话吧。 墨玉抱怨了几句,但是在沈自初提起让她吃药的时候,又老实了下来,只顾埋头吃饭。 试药可不是一个容易的工作,她不喜欢。不说那些莫名其妙的药丸进了自己的肚子之后,会起多少稀奇古怪的反应,就一点,墨玉就无法接受了。她这更筛子似的身体,就是留不住生命力,只能跟寄生虫一样活着,吃药什么的都是浮云,治不好的! 沈自初也不逼着墨玉吃药,昨天才刚吃过,先看看反应,不急。吃完了饭,他也就不在厅堂坐着了,虽说没有人说话,但是除了他和小徒弟还有别人,还是觉得不舒服,回房去看书。 见沈自初走了,墨玉又扒拉了两口粥,然后放下碗摸了摸肚皮,看向更卜。直到更卜也觉得吃饱了,墨玉才起身,“咱们出发吧,去逛街。” 高阳早就吃好了,也就过了个味道,林婶子的粥煮的可好喝了,他很喜欢。就是早上吃过了,也没吃多少东西。 早饭还有的剩,墨玉也不理会,就摊着放那,待会厨娘会过来收走的,她现在就想逛逛这个平江城。连城也在边关,就是不知道是在那一处,他不告诉自己,墨玉也不想用蛊虫寻迹,不去找就不去找吧。不过看看边塞风光带傲视可以,顺便感受一下边塞是有多苦寒。 墨玉揣了钱,将身上搭着的绒毛碧霞罗拿了下来,换了一个遍地金的鹤氅披上,然后领着一大一小两个人,往集市上走去。 高阳是本地人,所以由他领路。他没去过富人逛的街市,但是却对穷苦百姓中常走的集市门清。今天已经是初五了,有些买菜的人都将自家地窖里储藏的蔬菜拿了出来,准备卖个好价钱。 墨玉一身华丽的衣着出现在这里,一下子吸引住了所有人的目光,穿着灰扑扑衣衫的路人都看了过来。就连那些要顾着生意的小贩,也都抽空看了墨玉好几眼。 脚上那双黄绿底宝相花纹云头鞋子缀了两颗大大的珍珠,一晃一晃的,踩在地上的淤泥上,溅起了不少泥点在了那银丝彩绣的八幅裙裙摆上,看着就让人心疼。 如果不是因为打头的是墨玉,怕是不少人会以为更卜把墨玉劫持了,顺道还捞了一个穷小子绑了呢。而墨玉走在前头,高阳若无所觉,笑嘻嘻的在一旁和墨玉说着集市上的小玩意,而更卜则一直沉默的跟在墨玉身后,倒像是个没衣服穿的仆从。 这样的打扮也不是没见过,穷苦人家没有过冬的厚衣裳,就这样一层一层的穿上去御寒,不过像更卜这样一层艳一层暗,一层大一层小的,还真没见过。不少人都以为更卜是个被奴役的可怜仆从,目光隐晦的看着前头那个衣着华丽的女孩。 可是对上墨玉那骄傲的神色,又默默的缩起了脖子,多管闲事做什么?这是人家的仆人,又不是自家人! 墨玉出了口气,拉住了高阳,“高阳,哪里有衣裳买?更卜这一身太寒碜了,得给他换一身。” 高阳转头看向更卜,这样走了一路,就是更卜不开口,高阳也对他多了几分亲近。于是,高阳一拍胸口,“白雪,我带你去我二姨家买衣裳,我的衣裳都是我二姨给的,穿着可舒服了!” “好呀。”墨玉歪头笑着,与更卜跟在了高阳的身后往前走去。 路人:原来她出出来给仆人买衣服的?那些大户人家,果然还是小孩子好相处一些! 正文 第257章 孩子王 墨玉跟着高阳去了他二姨的店,不过今天还是初五,并没有开门。 高阳熟门熟路的带着人绕到了后面,从后面的一道门走了进去,进门就开始叫“二姨”。 墨玉倒是觉得稀奇,以前还没遇见过这样的情况,她四下看着这个小院子。与高阳家住的院子不一样,很干净,一点都看不出杂乱。 一个上了年纪的女人走了出来,见到站在院子的墨玉愣了愣,然后才看到高阳,有些犹豫的看了墨玉一眼,然后走到高阳这边,拉着他的手,小声的问道:“铁蛋你怎么来了?这个小姐是什么人?” “白雪要给更卜买衣服,我领她过来的。”高阳仰头朝林二姨一笑,说道。 林二姨倒是有些惊讶,她一看墨玉身上的装扮,就知道她不是一般人家的女儿。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会到自家来给那大汉买衣服,但也不敢怠慢,怕屋子里小,墨玉会嫌弃,连忙让她丈夫拿了桌椅板凳出来请墨玉坐。 林二姨看着搬出来的桌椅,用了许多年头了,都有了一层包浆,只是看着脏兮兮的。林二姨看了一眼墨玉身上的衣裳,有些不敢请人坐了。 林二姨的丈夫也是个老实人,见妻子不说话,搓着手,一脸憨厚的朝墨玉笑着,“小娘子走了这些路累了吧?快坐下喝杯水。” 墨玉对夫妻俩有些好感,笑了笑,便坐下了,半点嫌弃都不见。 高阳毫无所觉,拉着林二姨说起更卜,要给更卜挑几件衣裳。 林二姨见墨玉没有丝毫不耐,看着她笑呵呵的样子,心下一松,连忙去冲了一碗红糖水出来,小心的送诶墨玉。 墨玉笑着接过了,“还要劳烦林二姨为更卜挑几件衣裳。” 林二姨受宠若惊,连声道:“哪里哪里,小姐折煞我们了,这位……”林二姨也不知道该怎么称呼更卜,索性省略了,让丈夫领着人进去换衣服。 高阳倒是不客气,想来也是常来这里的,听了林二姨的话去里面捧了糖出来给墨玉吃,“白雪你尝尝这个糖,这个可好吃了!” 林二姨的心提了起来,高阳拿着的是平常给小孩子吃的姜糖,这哪是待客的东西? 墨玉转头看过去,是寻常人家都会买一些的姜糖,墨玉笑着接了一颗,放进了嘴里,丝丝甜意渗透了出来,她的眉眼弯弯笑着看向高阳,“的确好吃!” 高阳咧开了嘴,也往嘴里塞了一颗,“我就说好吃吧!” 林二姨又松了口气,她从没接待过这样大户人家的姑娘,好在这个小姑娘脾气好,若是往常在街上碰见的那些,说不准能砸了自家院子。 “白小姐,咱们这里没什么好吃的。”林二姨见墨玉好说话,也在一旁陪着笑。 高阳倒是顿了顿,他转头看向林二姨,“二姨,你该叫白雪玉姑娘,我娘亲就是这么叫她的。”然后,高阳就得意的把昨天他给墨玉取了一个小名的事情完完整整的讲了出来。 林二姨愣了愣,然后呆呆的转头看向墨玉,就算没见过,可也听说过富人家孩子的脾性,这个玉姑娘竟然这样好说话? 墨玉倒是不介意,只是对林二姨笑了笑,“我才来平江城,没有什么伙伴,才见到高阳,他就给我带路,我很喜欢他。” 高阳摸了摸自己的头,嘿嘿笑着,然后问林二姨,“二姨,珠儿姐呢?她出去了吗?” 墨玉好奇的看了过去,莫非也是个小姑娘?她在这里没有什么玩伴,师父又整天对着医书,无聊透顶。 林二姨一提到自家女儿,脸上的笑容也自然了些,“过年了,就不拘着她做活了,她早上出门去找隔壁小花玩了。” 高阳闻言,眼睛有些亮,他转头对墨玉说道:“白雪,小花姐姐也很好的,更卜买好衣服之后,咱们去找她们玩好不好?” 墨玉到好似没有勉强,笑着应了,“好呀,等更卜出来一起去。” 林二姨又看了墨玉几眼,如果不是墨玉身上的那身衣服,和她端着的这股气质,她怕是会以为这也是与她们这般人家出身的女孩子了。 林二婶的丈夫给更卜拿了几身衣服,试穿之后合适就拿出来,请墨玉挑选。 墨玉懒得选,直接让人给了个包袱,让更卜自己背上带走。都是寻常人家穿的衣裳,颜色不是灰就是蓝,要么就是黑的,也都差不多。 “总是要穿的,多些也无事。”墨玉付了银子,转头看向已经换了一身蓝色布衣的更卜,比之前顺眼多了。就是那一头头发还是散着的,林二姨正责备丈夫不给人梳理梳理,更卜这个模样瞧着是个傻的。 墨玉笑着摆了摆手,“头发梳起来,他怕是觉得冷,更何况昨日脸上受了伤,大过年的,还是遮着些吧。” 见衣服买好了,墨玉就放下那没喝完的半碗红糖水,带着人出去了。林二姨原本还想送,被墨玉拦下了,没有让长辈送行的道理,更何况,墨玉也不愿意太惹眼。好像今天穿这样来这条街,就已经招了不少眼珠子了。 高阳熟门熟路的跑到了隔壁人家,隔壁开着门,他喊了一声,就领着墨玉进去了。 “铁蛋,你来了啊……”听到了铁蛋声音迎出来的珠儿和小花跑了出来,然后就对上了站在院子里的墨玉。 墨玉看了两个小姑娘一眼,都是和她差不多年纪的女孩子,头上扎着红头绳,倒是喜庆的很。只是两个小姑娘看到她的时候,好像被吓到了。不过想想也是,任谁家里忽然出现了这么个不合时宜的人,也会被吓一跳吧。 珠儿跟着父母做生意,见过一些出来采买的管家,学过一点规矩,小心的走了出来,屈膝向墨玉行了一礼,“请问这位小姐找谁?” 墨玉觉得稀奇,这个小姑娘的礼数倒是不错,就是有些生硬,她也回了一礼,看着高阳对珠儿说道,“我跟着铁蛋来的,他说带我玩。” 珠儿一愣。跟着珠儿下来的小花也愣住了,她?跟着他们玩? 小孩子之间的友谊是很快的,没多久,墨玉就和这三个孩子玩到一块去了。她也不拘束,跟着小姑娘们坐在小凳子上翻花绳。她以前小学的时候跟着班上的同学玩过一段时间,那时候可火了,不过貌似没有眼前两个小姑娘玩得好,她的花样太少了,来来去去都是这么点。 “不对不对,应该这样!”小花性子活泼些,见墨玉翻错了,连忙上手,拍开了墨玉的手,示范给她看,只是才翻好,就愣住了,有些怕怕的看向墨玉。 墨玉倒是没在意,摸了摸被拍开的手,让珠儿将花绳翻了回去,学着小花刚刚的动作,笨拙的将花样翻了出来,然后兴奋的笑了起来:“看,大元宝!” 自己被自己吓到的小花松了口气,然后脸上的笑容就更真了,一点不客气的拍了拍墨玉的肩膀,“白雪,我喜欢你!” 墨玉的手一顿,然后脸上便扬起了一个大大的笑容,“嗯,我也喜欢你们呀!” 是呀,虽说没什么钱,也没有权势,可是这样贫穷却满族的生活,却也是她可望而不可即的。在她的世界里,不会有人只因为几个游戏,便轻易的喜欢上另一个人,在她的世界里,这样大年纪的女孩子,已经开始学着管家了,已经开始宅斗了。 她羡慕这些平凡而鲜活的女孩子,不像她,活在一个个套子里。 高阳对翻花绳没兴趣,但是见墨玉玩的开心,也笑嘻嘻的看着。觉得无趣了,就在边上画了格子,丢着石块跳格子玩。 “一二三四五,上山打老虎。老虎没打着,打着小松鼠。松鼠有几只,让我数一数,数来又数去,一二三四五……” 当小花的父母回来的时候,就瞧见一个衣着精致华贵的女孩子,跟自家闺女,还有隔壁的珠儿一道坐在小板凳上拍着手唱歌。两夫妻有些傻眼,揉了揉眼睛,诧异的看着这一幕。 小花倒是没什么反应,她和墨玉混熟了,笑呵呵的搭着墨玉的肩膀,拉着她走到爹娘面前,“爹,娘,这是白雪,铁蛋带来的。” 两夫妻被吓着了,心理冒出了无数个念头。他家进了个富贵人家的小姐,该不会是走丢的吧?她家里人会不会找来?该不会告官说他们是人贩子吧…… 墨玉见状,抿嘴对两人行了一礼,“我叫墨玉,叔叔婶婶好,我和高阳住一条巷子里,昨日才来平江城的,今天跟着高阳出来走走看看。” 夫妻俩听墨玉解释了之后,松了一口气,不是走丢的小孩子就好,他家可惹不起富贵人家的小姐。 墨玉挑眉,难不成平江城的这些权贵都是盛气凌人的吗?怎么见一个路人,都觉得她是鄂弼绑票的? 墨玉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的衣裳,叹了口气,看来,今天在这条街上走的话,能招惹不少麻烦处理,还是再换一条街吧。 和小花的父母打过招呼之后,三个孩子拥着墨玉一同往外面走去了。 小花的母亲还有些担心,但是被小花爹拦了下来,他若有所思的看着墨玉的背影:“这个小姑娘家里人敢放她出来,肯定不会出事。她后面不是还跟着个大人呢!” 小花娘点了点头,往外看了看几人的背影,转身回家,准备破五了。 “小孩小孩你别馋,过了腊八就是年。腊八粥,喝几餐,唏哩哗啦二十三。二十三,祭灶爷,灶爷高兴好话说上天……小孩小孩你别馋,过了腊八就是年。腊八粥喝几天,哩哩啦啦二十三。二十三糖瓜粘。二十四扫房子。二十五做豆腐。二十六煮煮肉,二十七杀年鸡,二十八把面发,二十九蒸馒头,三十晚上玩一宿,大年初一扭一扭。” 街上的年味还是挺足的,墨玉笑呵呵的跟着小孩子们走,听他们拍着手唱童谣,脸上也带上了些许的喜意。很久没有好好的过个年了,今年还是错过了,没有守岁,而已没有吃鱼,还是在马背上过的年三十。 “白雪,你要吃糖人吗?”珠儿很有当大姐姐的气派,摸出了两枚铜钱,打算请新伙伴吃糖人。 有几个新加入的小孩子也笑着拥了过来,他们很喜欢这个穿的很漂亮的小姑娘,她衣服上绣的花比庙会上看到的唱戏的人身上的还要好看。 墨玉笑着点了头,脆生生的答应了,“好呀。” 珠儿见墨玉喜欢,就拉着她过去挑糖人。这倒是很稀奇的一幕,一个富家小姐,身边围着一群请人家的小孩子,还玩的很好的样子,这让不少路人都偷偷的打量着这一群小孩子。 墨玉选了一个兔子的糖人,舔了舔。其实糖人腻的很,刚开始吃的时候是甜甜的,可是吃的久了,反倒觉得不好吃了。不过墨玉也不嫌弃,这是她今年的第一份礼物呢! 墨玉很高兴,然后也摸了几个钱出来,给那些咽着口水的小孩子们一人买了一个糖人。 有些舍不得马上吃,就拿在手上看着。有些迫不及待舔了起来,笑呵呵的围着墨玉,叽叽喳喳的说笑着。 那些老远看着这群孩子的路人脸上也扬起了笑容。不管是有钱还是没钱,都是小孩子嘛。小孩子之间,哪有大人那样的心思,喜欢谁,就和谁玩了嘛。大家都是小孩子,大家都是一样的嘛。 周遭都是善意的目光,这让墨玉稍稍舒心了些。不过她还没开心多久,就被人拦住了。 “不要往前了,那边不是我们能去的。”珠儿伸手拉住了墨玉的袖子,不让她往前去了。 墨玉一愣,抬头看了一眼前面的街道,干净整洁,行走的人也不是她身后那条街上能瞧见的。而对面的人,也正在看着墨玉,似乎好奇为什么她的身边会围着那么多孩子。还有些人皱着眉头看着揪着墨玉袖子的珠儿,眼中的嫌恶不言而喻,这让珠儿的手一僵,收了回去。 正文 第258章 下馆子 “你是哪家的?怎么和这些人混在一起?”有个穿着貂衣的男子皱着眉头走了过来,问墨玉。 墨玉歪着头,对他笑了笑,“我祖母活了一百零三岁。” 那人没反应过来,他看了一眼墨玉身旁这群“脏兮兮”的孩子,顺着墨玉的话反问道:“是因为她也曾遇到好心人将她救了下来?” 珠儿几人对这样的目光很是敏感,就连一直揪着墨玉衣角的几个小小孩也默默的松了手,低着头站着,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墨玉的笑容之中带着些许讽刺,她仰头看着这人,“不,是因为她从不多管闲事。” 穿着貂衣的男子脸色一百年,铁青的瞪着墨玉,厉声喝问道:“你是哪家的?” 墨玉勾起嘴角,她从来不怕事,也从来不怕惹事,她双手环胸,“如何?要去拜见我家长辈吗?我怕你连我家大门都进不了。” 貂衣男子的脸色更难看了,忽红忽白的,一旁有认识的人,扯了扯他的袖子,叫他不要多管闲事。貂衣男子不依不饶,甩了那人的手,还要出口教训墨玉。 墨玉挑眉,仰着下巴看着他,“你想打我吗?” 这时候路边已经围了一些人上来了,几个小孩子有些害怕,可是也不愿意丢下墨玉一个人跑掉,瑟瑟发抖的围在一起,将墨玉拱卫在中间。 有人认出了墨玉身上的穿戴,暗自数了数,心下一惊,连忙过来做和事佬。开玩笑,那身上的料子哪里是一般人敢穿的?更别提这小姑娘头上的那支翡翠攒银丝八爪菊花胜,光这一样拿出去,也不是寻常官宦人家能用得起的。 貂衣男子被人这么一提醒,也回过神来,有些忌惮的看了墨玉一眼,恨恨的转身离开了。 墨玉冷哼一声,摸了摸手上的金镯,嘲讽道:“懦弱!” 貂衣男子匆匆离去的背影一僵,差点被自己给绊倒了,合着他是个好管闲事的,还是个懦弱的?他就不该理会这个和叫花子混在一处的小孩,管她去死! 见没有热闹瞧了,街上的人都散开了,只是还有不少人依旧留意着墨玉这处。平江城中的小姐们都自恃身份,从不会和下等人走在一处,就连瞧也不会多瞧一眼。可这个却偏偏不同,还与那些一副寒酸样的小孩子一起吃糖人?这样下等的吃食! 更卜一直跟在墨玉的身后,墨玉身边围了太多的小孩,他插不进来,只能乖乖的站在外面。而周围的人以散开,也就瞧见了一直守着墨玉的更卜。 有人暗自思忖,这不是逃家的小姐,也不是与家人走散了的,她是个嗲了仆从出来玩耍的! 而那些人的目光则在更卜的身上逡巡了起来,瞧着像是个粗使的仆人,说不准是谁家的下人拐带了小姐出门来,因此也有不少人看戏般的看过来。 墨玉浑然不在意这些目光,她知道很多人都看不起这些衣着寒酸的小孩子,可是她喜欢。她喜欢的东西,她不介意就是了,其他人理他们做什么?只要不跟刚刚的那个一般凑上来上眼药,就当做没瞧见便是。 墨玉走了半天,有些饿了,她偏头想了想,然后叫更卜上来,“你知道回家的路吗?” 一旁听着的路人:果然是被不懂事的下人拐出来的! 更卜点点头。 墨玉颔首,“那你回去说一声,我今日在外面吃了,不回去了。” 更卜皱着眉头,显然他不想离开墨玉。墨玉有些头疼,更卜脑子不太聪明,可是有些话还是听得懂的。可如果他听得懂却不想听,她反倒没有办法了。 墨玉往前走了几步,然后瞧见了一个酒楼,她指着那家酒楼说道,“你回去报个信,我就在这里吃了,你还来这里找我。” 更卜犹豫的许久,对上墨玉十分耐心的看着自己的眼神,然后才勉为其难的点了头,一步三回头的往回走。 墨玉朝他摆了摆手,“去吧去吧,早去早回,我给你留好吃的。” 更卜闻言,眼睛一亮,大步离去了,然后越跑越快,后来甚至使起了轻功。墨玉无奈扶额,在看到周遭那些人惊讶的目光之后,领着一众小孩子进了酒楼。 高阳也瞧见了更卜飞速离去的背影,她瞪大眼睛看着恶魔与,“白雪,更卜会飞?” 墨玉不知道应该怎么解释,只是胡乱的点了点头,“对啊对啊,他很厉害的。” 而听到这话,一旁正打着墨玉主意的一些人也打消了心思,一个粗使的仆从便这样厉害,也不知道是什么家世,这样的小孩子,还是不要招惹的好。 至于更卜为什么会被以为是粗使仆从,也都归功于林二姨家的衣裳。他们的衣裳都是卖给穷苦百姓穿的,没有什么新鲜样子,就算是来采买的大家管家,也都是买给家中新来的杂役的,城中大户人家的下人大多是穿着这样的衣裳,也难怪更卜被认为是下等仆役了。 没有人上来拦路,墨玉倒是挺高兴的,只不过一直跟在她身边的珠儿好像有些纠结。 “珠儿你在想什么?”墨玉侧头问道。 珠儿是孩子之中最大的,也是最懂事的,其他孩子还懵懂着,甚至兴奋能进去酒楼瞧瞧,也只有她想了许多。 珠儿踌躇了片刻,然后拧着衣角对墨玉说道:“咱们,咱们……就不跟你进去了吧,这里面……” 墨玉一愣,她抬头看了一眼面前这气派的酒楼,无奈的笑了笑,点了点珠儿的额头,“你想叫我在外头吹冷风呀?我可不依的!更卜说不准什么时候回来呢!” 珠儿犹豫着,揪着衣角的手愈发不安了,而其他几个敏感的孩子也没了刚才的兴奋劲,偷偷的瞧着墨玉。 墨玉叹了口气,伸手拉着珠儿的袖子,软声道:“既然是朋友,就给我这个面子,可好?” 墨玉不觉得人与人之间有什么不同的,或许这会让这些衣着寒酸的孩子们感到羞耻,但是她不像看到他们的身上印上他们父母的影子,一步也不肯行差踏错,就算是衣着寒酸,也不应该成为他们自卑的理由。 她想这些孩子们知道,他们可以进去,他们不应该因为贫穷而自卑,他们可以努力活的更好,而不是被人踩在脚底。就算比不上那些官宦子弟,但是比起那些没有官身的商人,他们只是穷了点,但不是他们被人瞧不起的理由,在律法上,他们是相等的。 高阳倒是没有那么多的想法,他拉着珠儿和墨玉的手,自己走在中间,大大方方的拉着两人往里面走去。 墨玉仰着头,嘴角带着微笑,酒楼的伙计早就看到了这里的动静,见墨玉真的要带着一群孩子进来吃饭,也只是稍稍惊讶了一下,没有人会和前过不去,也只是一群孩子罢了。他也只是个伙计,给人打工挣钱的,说起来和这些孩子也是一样的。 “这位小姐要散座还是包间?”伙计迎上来,笑呵呵的问道。 墨玉侧头看了他一眼,也勾起一个微笑,“包间,清静些。” “好嘞,小姐这边请。”伙计躬身笑着,在前面引着路。 一同来的孩子们大气也不敢出,他们从没来过这样的地方,一个个紧紧的跟着,你挨着我,我挨着你,没断奶的小猫似的凑在墨玉身边。 现在差不多已经到了午间用饭的时候了,有不少人在大堂中坐着,不少人都皱着眉头看着这些孩子进来。 可是因为领头的墨玉穿着实在太好,让人不敢多说几句,万一招惹了什么麻烦呢?反正人咬了包间,进了屋里,又瞧不到,何必出这个头?外头那个穿貂衣的男人,刚才可就是被这个口齿伶俐的小姑娘骂走的,还有一个会武的仆从。 墨玉走在最前头,领着一众怯怯的孩子们进了包间,让伙计多拿了些凳子来,孩子身量小,倒是刚好全坐下。 刚刚还在楼下叽叽喳喳不停的小孩子们,这会全部安静了下来,睁着一双双大眼睛看着墨玉,老实的像一只只鹌鹑。 墨玉差点没忍住笑出来,她转头问伙计,“你家有什么好吃的?” 伙计嘴皮子很利索,“看小姐喜欢吃什么,是爱吃什么口味的。” 墨玉看了看桌上的小孩子,“清淡些的,好克化些的,小孩子脾胃弱。” 伙计看了墨玉一眼,抿嘴笑了,自己还是个孩子呢。他清了清嗓子,然后说道:“咱们家的大厨可是曾经在王府当过差的,最擅长的就是蘑菇煨鸡与燕窝鸡丝汤。咱们平江城位于边塞,山货多,这梨片拌蒸果子狸、蒸鹿尾、野鸡片汤、风猪片子、风羊片子、兔脯奶房签也是一大特色。另小点中头三位便是白面饽饽卷子、什锦火烧、梅花包子,吃的人也多。还有就是一些小菜,小姐叫得上名的,咱们家都能做出来。” 几个小孩子睁大了眼睛看着伙计,有几个听了菜名就要流口水,眼睛亮晶晶的瞪着,倒是可爱的很。 墨玉倒是没吃过多少山货,她对这个比较感兴趣,将伙计说的全点了一份,又加了一道蘑菇煨鸡。她扫了一眼桌上的小孩子,然后将那三样小点各叫了两份,等不够再添,比起这些菜,孩子还是喜欢这种做的精致好看的糕点。又添了一份鸭舌羹,一份芙蓉蛋,一份鹅肫掌羹,一份文思豆腐羹。 几个小孩子都没有听说过这些菜色,傻愣愣的看着墨玉点菜,然后呆呆的坐着,等着上菜。墨玉笑呵呵的看着他们,让伙计端了甜茶上来,一人分了一杯。 等捧着了甜茶,小孩子们都笑开了,也没有方才那么拘束了。 楼下坐着的人倒是越来越多了,有些人想要看看墨玉是哪家的孩子,口气那样大。而原本就坐在大堂中的,也好奇墨玉会要些什么吃食。不过等厨房将菜端上楼之后,不少人都惊讶了。 虽说没有什么熊掌鱼翅之类的物什,但是有燕窝啊。而常来的客人也从空气之中闻出来了,这些可都是这家酒楼的招牌菜啊,这一轮送上的,样样价钱都不低! 于是,楼下的人开始窃窃私语。 “这是哪家的?出手这样阔绰,还是请这样的人吃饭!”有人发酸。 “劝你少说几句,连陈三少的脸子都敢甩的孩子,看着就不是寻常人家能养的出的。” “要我说,不就是个小屁孩嘛!” “你会给你家小屁孩配个武功高手跟着?” “这……” “对了对了,我瞧见了,那人会飞呢,看样子还只是个粗使的仆从。” “要我说,你们干脆上去和人家搭桌好了。” “你说什么呢!那群脏兮兮的小孩子,能与我一同坐?” “人小姑娘都不介意,你算老几?” “韩老二,你皮子又痒了是不是?” …… 坐在楼上的墨玉倒是没听到楼下的恭敬,不过就算知道了,也不会在意,都是一群路人甲,等她出去了,又是安静如鸡,比起长安城里的人没趣多了。 墨玉倒是觉得好笑,在长安那个甩一巴掌都能找出几个贵族的地方,倒是有不少人敢闹事的。而到了这边城,顶天了也就一些官员,还有附近的一些寒酸王爷,倒是没有人上赶着来找打了。 墨玉喝了一口茶,嘲讽的一笑。说白了,还不是池浅王八多,从古至今,阎王好惹,小鬼难缠呐! 伙计带着两个人上了菜,一道道颜色好看的菜式摆上了桌,倒是让那些孩子高兴的叫了出来。 “这个是什么?”有个流着鼻涕的小男孩戳着卧在梨片下的果子狸问道。 伙计倒是好脾气,看了墨玉一眼,见她没有不快,便一道菜一道菜说了起来。然后引得一群小孩子大呼小叫了起来,一双眼睛亮晶晶的瞧着伙计。 墨玉看着有趣,也不打断伙计的话,只是先拿起了筷子,招呼着孩子们边吃边听,几乎是伙计介绍一道菜,孩子们就蜂拥而至,争先恐后的拿着筷子去吃那道菜,比起以往墨玉参加过的宴席,倒是热闹许多。 正文 第259章 安逸闲适 这顿饭吃的很愉快,几乎每盘菜,都吃的很开心。 墨玉端着一盅文思豆腐,细细的品尝着。这道菜看似简单,但是做起来却要花费不少心思,它选料极严,还要求刀工精细,软嫩清醇,入口即化。这家酒楼做的一般,不过刀工不错,还算可口。 “这个是什么?”高阳凑了过来,好奇的看着墨玉手中的汤盅。 墨玉大方的递给他,“是豆腐。” “这是豆腐?”高阳瞪大了眼睛看着碗里的“须须”,拿着筷子就要去吃。 珠儿拍了一下高阳的手,使了个眼色,不让他去尝。高阳愣了愣,正打算将碗还回来。墨玉摇头笑了笑,“一起吃,都尝一下,很少有豆腐能切那么细的。” 高阳的眼睛一亮,然后和一群围了上来的孩子,你一口我一口尝了起来。珠儿有些脸红,羞羞的看向墨玉。墨玉对她笑了笑,“我觉得很好吃,你觉得好吃吗?” 珠儿红着脸,也尝了一点,眼睛一亮,抬起头冲墨玉连连点头,“好吃!” 墨玉微笑,拿起筷子去吃桌上的的果狸子肉。膻味去的很干净,倒是比长安的酒楼要做的好。 一顿饭吃完,桌上还剩下小半没吃完的,墨玉放下了筷子,看着已经快栽到地上去的孩子们,笑眯眯的问,“我们还没吃甜点呢,那么吃饱了吗?” 小花吃得太饱,一直趴着,她是最先跟着墨玉跑出来的,听了她的话抬起头来笑道:“再也吃不下了,我晚上的晚饭也不想吃了,太饱了!” “可是,钱都付了,不能浪费,不如你们带回家去吃吧,正好当早饭吃。”墨玉提议道。 这个建议倒是让不少人举起双手赞同了,然后就是让伙计打包了点心,每个人都拿了一些,还有一些看桌上的饭菜还有剩,也红着脸要打包回去。 来这里吃饭的,基本不会有这种操作,伙计有些犹豫的看了墨玉一眼,伺候了那么久,也看明白了,墨玉才是发号施令的人,而且还很能做主。 正巧有人来报,更卜已经回来了,墨玉微微颔首,让人感觉将剩下的饭菜收拾了,让孩子们自己分了,然后每个人抱着一个小包,晃晃悠悠的走下了楼。 大堂中已经坐了不少人,见到墨玉这一行孩子下楼来,不少人的目光都投射了过来,这样又吃又拿的实在难看,也实在没有人看到过。 一群孩子跟在墨玉的身后,几乎每个人都抱着一个小包裹,然后乍一眼对上了那么多“老爷”的目光,有些被吓住了。 墨玉的步子也停了停,她摸了摸手腕上的金镯,嘴角微勾,莲步轻移,缓缓的往下走去,每一步,都踏在人的心头,有不少人都被墨玉的这一种气势骇到了。 渐渐的,也没有什么人这样看过来了,而换成了偷偷的关注。 没有人看过来之后,这些孩子们的单子也大了些,继续刚刚没说完的话题,笑嘻嘻的抱着各自的小包裹,跟在墨玉的身后。 更卜站在门口,不肯进来,但是在见到墨玉之后,笑脸一扬,嘚嘚的跑了进来,只是身上的那个装着新衣服的包裹还背着。 墨玉有些无语,“师父竟没有拦你,还让你一路背着它回来,你可去过林二姨家中报过信了?” 更卜歪着头思考了一下墨玉的问题,然后笑着点了点头,“说过了,先生让去的。” 墨玉眉头一挑,师父虽说没管他,倒是纠正了更卜叫他的称呼。也是,她可不愿意莫名其妙又多了个师兄。 “吃饭没有?没有就再给你买一点。”墨玉好脾气的站在大堂中,毫不在意周边又瞧过来的目光,问道。 “我们这里还有剩的……”小花小声的提醒着墨玉。 于是周身有事一片窃窃私语,以及那嘲讽的看向孩子们的目光。 墨玉转过头,环视一周,等周围安静了之后,然后才笑道,“更卜跑了那么久,当然要给他吃顿热乎的,咱们等等他吃饭?” 孩子们哪有不愿意的,热情的要拉更卜上楼吃饭。倒是让墨玉拦下了,她看了一眼周遭皱着眉头的富人们,她领着一群孩子上楼吃饭或许他们能忍,但是让一个仆从上去吃,这就有些打他们的脸了。 墨玉没让更卜上去,反正他吃的也快,就直接找了个角落的空桌坐下了,让更卜坐在了自己对面吃饭。 孩子们笑呵呵的围着更卜和墨玉站着,有几个乖觉的从一边搬来了几个小板凳,乖巧的坐在墙角。等更卜吃完,墨玉直接付了账,然后领着一大帮子人出门去了。 方才一直沉默的大堂,等墨玉一离开,就炸开了锅,一堆认识的人围在了一起,开始讨论墨玉到底是哪家的孩子。 出了门,墨玉往前瞥了一眼,然后领着一群人往那边走去,“才搬家,很多东西都缺,陪我去买东西呀。” 于是,这条原本贫富之间泾渭分明的街道上,就有了一种奇观。一个衣着富丽的女孩子,领着一个粗使仆人,还有一群衣着寒酸的小孩子逛街。一路逛,一路买东西,手里钱就跟流水一样花出去,路过边上的点心铺子,看上了什么就买一点,大家一起分着吃。 墨玉很少能出来逛街,以前在越地的时候,不方便时常出来,而在长安城的时候,也没有多少这样逛街的机会。没有人认识,也没有人会上来找麻烦,就算有些人在后面看着,也不会让她感到多少不舒服。 墨玉身后的小孩子们,几乎每个人的手上都拿着墨玉新买的小物件,然后笑呵呵的跟着墨玉往前走。有些大件的东西,墨玉直接让人送到宅子里去了。反正阿基里有人,就是师父不知道会不会被烦到。 而当墨玉终于买全了她想要的东西,这才转身离开,只是在她身后,留下了无数的打听的人,以及源源不断的大件物品送去宅邸的车马。 …… 回到林二姨的院子里,那一群孩子还搀着墨玉不放,手上的小物件都乖乖的放在了墨玉的手边,然后你一句我一句的聊了起来,说起他们平日里做的游戏或者喜欢的吃食。 墨玉倒是耐心,笑着坐在凳子上,手里捧着一碗红糖水,听他们说话。 而那些闻言,跑过来的孩子的父母们,则有些不安的看着墨玉,生怕自己孩子惹上麻烦,哄骗了富家小姐花了那么多钱,怕有麻烦找上门。 墨玉什么也没说,找了一块布,让更卜将孩子们帮忙拿着的小玩意包了起来,准备带回去,然后与这些孩子们的父母说了几句,就带着更卜和高阳回去了。 “白雪,明天还出来玩吗?”高阳眼睛亮亮的,看着墨玉问道。 墨玉摇了摇头,“我还要吃药,明日不能出门,怕吹风,不过你们可以来找我玩,我让更卜给你们开门。” 然后又是一阵雀跃,一群孩子们叽叽喳喳的要送墨玉回家,顺便认认门,打算明天去找墨玉玩去。 几个孩子的父母有些不放心,怕自家孩子惹麻烦。倒是林二姨夫妻拦了下来,墨玉和孩子们相处的很好,也不像是那种恃强凌弱的人。更何况身后还跟着一个听话的仆从,若是家里人不同意她和他们的孩子玩,也不可能在外面这样久。 而且,刚刚还是墨玉的家里人让更卜过来传话,说孩子们不回家吃饭的,不至于。 几个孩子的父母也安了心,伸长了脖子看着自家孩子浩浩荡荡的跟在墨玉的身后,有几个还拿着没能放进去的一些小挂件,一蹦一跳的。 墨玉领着人回去了,沈自初倒是有些发怔,他从没见过那么多孩子到他的地盘上,计算还住在无名山的时候,也没见过。 墨玉没让孩子们打扰沈自初,孩子们见了沈自初也有些怕,认了门之后,就跑回去了。高阳咬着手指站在院子里,看了一眼脸色不好看的沈自初,也转身跑了。 墨玉无奈的笑着,摇了摇头,转过身让更卜把东西先放进去,然后烧点水,她走了一天了,出了些汗,得洗个澡。 沈自初目光沉沉的看着墨玉,“什么时候竟喜欢同小孩子一块玩了?” 以往就算再长安城的时候,墨玉也都是和同龄人一块走动的,半点也不会理会那些比自己小的孩子。可是到了平江城,却反了个个,刚才那一群,也就两个年岁瞧着和她差不多的。 墨玉缩了缩脖子,坐了下来,开始兜圈子,“师父,我刚刚领着这群孩子们上酒楼吃饭了,平江城的贫富与长安的不同,像是两个世界一般,贫者不敢踏入富人聚集地,富人也似是厌恶这些穷人,长此以往,于安定不易啊。” 沈自初一愣,被墨玉扯开了话题,然后偏头想了起来。他们才来平江城,无法一下子打入上层人家,倒是可以从底层百姓入手,查探一番平江城的那些猫腻。 墨玉也觉得不太正常,就算是离开长安之后,跟着师父躲避那些尾巴,也不至于连一个墨衣卫都不跟着吧。而到了平江城却是这样的境地,倒是需要好好留心一番。 “你既与那些孩子有话说,便与他们来往也无事,只一点,不许借口逃避喝药!”沈自初转头看向墨玉,令道。 “是!就知道师父最好了!”墨玉跳了起来,张开手臂抱了抱沈自初,嬉笑着往自己屋子里跑去。 身后传来了沈自初的怒骂声,她今天又蹲又坐的,裙摆上沾了不少污渍泥点,刚才的那一抱,全都蹭到了沈自初的衣服上了。 墨玉的笑声传来,铃铛一般清脆,“师父不要恼怒,玉儿寻了洗衣裳的于婶婶,一定让她给你洗的干干净净的。玉儿这就让更卜给师父烧水沐浴,师父可别生气啊~” 沈自初捏着眉心,无奈的叹了口气,但是转头又笑了起来。这样活泼的小徒弟,他从没见过。或许是离开了没有人的无名山,离开了繁闹的长安城,到了一个人多且没有繁乱琐碎事务的平江城,让人完全放松了下来。 沈自初看着自己衣摆上的污渍,也没有方才那么恼怒了,只是笑着摇了摇头。 接下来的日子里,墨玉基本都是窝在家里不出门,倒是每日都有不少孩子上门来找墨玉玩。他们的手上常拿着一些小玩意,墨玉也觉得好奇,从没见过,一样样的摆在自己的床边上,每天都要点数一遍,然后抱着枕头笑嘻嘻的看着,等自己的小伙伴们上门来玩。 沈自初已经习惯了家里时常热闹的孩童笑闹声,有时候还会站在树下,看着那群孩子围着墨玉玩丢手帕,或者老鹰捉小鸡,或者翻花绳。 沈自初没见过这些游戏,有时候,也会被墨玉拉着一起加入进去,但都只是随便玩了一会,就又站到了边上,看着孩子们玩。 这群孩子刚开始还有些害怕沈自初,不过后来发现沈自初的脾气还挺好,就是不太爱说话,喜欢板着脸,也就都不在意了,有些孩子家里炸了年糕,也会包着拿来大家一起吃,还会有人捏着一块年糕,送到沈自初面前。 沈自初刚开始是拒绝的,不过后来与孩子们处的久了,也渐渐的会咬一口尝尝,然后皱着眉头拒绝喂食。不过经墨玉的观察,自家师父就是个口是心非的,接下来要是还有人投喂,还是会去咬上一口的。 墨玉倒是没有拦着孩子们去喂食,只是让人拿着小份的过去,毕竟沈自初只吃一口,吃剩的太浪费。孩子们也学聪明了,每次都只拿一点,一个接一个轮着过去喂沈自初吃东西,弄得沈自初束手无策。 墨玉作壁上观,笑呵呵的站在一旁看着沈自初的窘迫,就是不出手拦着那些玩闹的孩子们。只是门又被敲响了,孩子们跑着的身影停了下来,转头看向墨玉,异口同声的问道:“白雪白雪,今天开门吗?” 正文 第260章 有客到访 “白雪白雪,今天开门吗?” 墨玉从地上坐起来,拍了拍屁股上的灰尘,转头看了沈自初一眼,见他没有反应,然后摇头,“今日还是不开门。” 门外的敲门声一顿,然后安静了下来,借着又继续了每日一念。 从墨玉上街买了不少东西回来之后,也不知道是引来了什么人,一个个都关注起来他们师徒俩了,然后有人上门递帖子,想要见沈自初一面。于是,这些事务就都是墨玉来处理的。刚开始墨玉还好心情的见几个人,只是人家看她是个小孩子,句句话都夹枪带棒的,让墨玉把自家大人叫出来。 反正沈自初是没有出来,反倒是墨玉,领着一群小孩子,把这些人赶出去了,后来门也不开了。而那些人也有些后悔,但是现在门都进不了,只能让仆从在外面唱名帖。 沈自初是从来不理会这些人的,只是难为了墨玉,每次都要忍着难受劲,站在院子里听这些人唱名帖。 墨玉的眼珠子一转,然后笑着转身问孩子们,“你们想爬墙吗?” 孩子们一愣,疑惑的看着墨玉,不明白墨玉这句话什么意思。 而当他们明白之后,已经顺着梯子,被墨玉一个个提上了墙头,坐在墙头上,看着下面的人唱名帖。 唱名帖的人:……啊,好尴尬,这个名帖还要继续唱吗? 唱名帖的仆从不知道如何是好,以往主人家没有开门,他们却听到了里面孩子们的笑声,就开始唱名帖。可是当主人家依旧不开门,却坐在墙头上看着的时候,他们就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 主人家毕竟没有开门,如果贸贸然上去和主人家的女孩子搭话,说不定会让人打一顿,这是十分无礼的,因为主人家都没有想要见你的意思。可是人就在墙头坐着,又不能当看不见,只能傻呆呆的站着,手足无措。 墨玉找回了在长安时的感觉,坐在墙头,托着下巴看着下面的人,倨傲的说道,“他们怎么不唱了?我还以为坐上来能看到的。” 几个孩子眼睛一亮,纷纷笑了起来,指着下面的人喊道,“你们怎么不唱了啊——” 唱名帖的仆从很尴尬,唱也不是,不唱也不是,缩着脖子回话去了。 “白雪,他们好没用!”有个孩子撇着嘴说道。 墨玉点头,“是很没用。” 不过很快就有马车从街角转了过来,然后下来了一个人。 墨玉眯起眼看了过去,他身穿一件蓝色花软缎锦衣,腰间绑着一根深蓝色祥云纹腰带,头上戴了一顶帽子,瞧着年纪有三四十了,只是身上不见富态,还算顺眼的一个。 对方也在打量墨玉,她今天穿了身一件月蓝色蝴蝶暗纹鸡心领小上衣,长长提花五彩花草纹样子裙散在墙头,身上披的艾绿色如意纹薄烟纱净面垂下了长长的一截落在砖瓦上,沾了不少落灰在上面。 墨玉鬓里插着双结月季玳瑁华胜,白嫩的小手上戴着一个蓝宝石镶金戒指,腰间系着的闪绿双环四合如意网绦被她身边的一个孩子踩在了脚底,而她脚上穿的锦鞋则在粗糙的墙头上蹭出了一小片毛,一瞧就是个不缺钱的…… 墨玉没有开口,只是扬着下巴,倨傲的看着下方来人。 下面的那人扫了一眼墙头那一串孩子,然后笑着对墨玉说道:“可是白雪姑娘?” 墨玉挑眉,懒懒的坐直了,双脚在墙头晃荡着,低头看向这人,“白雪是我的小名,你好生无礼!” 那人愣了愣,听了一耳朵那些孩子管她叫白雪了,可就是没想到这是她的小名。小名这种东西,是外人能随便叫的吗?他是不能叫,可那些孩子…… 墨玉轻笑了一声,讥讽的看向下方的那人,“你没打听一下?这里是姓沈的,你就算唤我一身沈姑娘,我都能受了。” 男人一时语滞,原本想要拉进彼此之间的关系,却没想到反而弄巧成拙了。 “在下沈宏,说起来,或许还与姑娘是本家。”沈宏决定抛开刚才那个尴尬的话题,重新找一个,对墨玉拱手笑道。 墨玉挑眉,脚也不晃荡了,歪着头笑着,然后点了高阳,“铁蛋告诉他,我和他到底是不是本家!” 高阳跟墨玉混的最熟了,因此也沾染了墨玉一部分的性子,他恶劣的冲那人笑着,“谁说沈先生姓沈,白雪也姓沈了,谁和你是本家,攀关系也不看看是谁!” 远处停着的一些马车上的人停了这话,暗自庆幸自己没有下车,这实在太尴尬。 沈宏的脸都快笑僵了,没想到一个孩子能怼的人无言以对,这也是个厉害的。 墨玉不打算为难人家了,抬了抬下巴,“你还是第一个敢这样过来打探消息了,说罢,你是什么人。” 沈宏松了口气,这孩子太会玩了,他连忙报上家门,说明自己是平阳城的行商,听说这里住着的沈先生的大名,因此想上门拜访。 墨玉翻白眼,什么听说沈先生的大名,他师父就没有出过门,他上哪里听说师父的大名去?顶多就是听说了她在外面一掷千金,还领着一群穷孩子四处玩闹,出手阔绰,怕是什么富贵人家,这才上来试探的。 “嗯,那你是来做什么的?”墨玉扫了他一眼,淡淡的问道。 沈宏觉得很憋屈,莫名对方只是一个坐在墙头的小女孩,可是他却便被死死的压着。他想要反驳一二,可是已对上墨玉那双眼睛,却又莫名其妙的败下阵来,想起传闻的那个可能,还是恭恭敬敬的对墨玉行礼,“在下听闻沈先生与……姑娘身边只有一个仆从,便想起年前,沈某从长安回平江时,待回了几个身手不错的护卫,都是清风明月楼出来的,若是……” “你说是哪里来的?”墨玉眯眼,看向沈宏。 沈宏眼睛一亮,连忙答道:“是清风明月楼,听着像酒楼,事实上也是酒楼,不过里面还兼着一个生意,便是为人介绍江湖中人做护卫的。那清风明月楼与长安有名的歌舞坊笑红尘比邻而居,笑红尘只接待朝中大员,而笑红尘一夜成名的压轴舞,便是剑舞,除了那无名舞姬,便是五名剑客,也是清风明月楼的五位掌柜……” 墨玉眯起眼,原本还以为不会听到长安城的消息,却没想到…… 墨玉从墙头站了起来,拍了拍手,更卜就出现在了墙下头了。 “开门,迎客,顺道,请客人将他的护卫带进来。”墨玉一手提着一个孩子,跳下了墙头。 孩子兴奋的叫了起来,墨玉也乐得上上下下的提着这些孩子下去,看着这些孩子尖叫着,倒是想起来自己第一次去游乐场玩海盗船的模样了。 而沈宏被更卜带进来之后,他身后的两名护卫也沉着脸走了进来,脸上带着些许警惕。于是,三人一转身,就看到正乐着上下“飞着”,将墙头的孩子一个个提下来的墨玉。 护卫甲:居然有轻功如此好的女童? 护卫乙看了更卜一眼:我觉得我好弱…… 墨玉转过身,然后就对上了沈宏那震惊的双眼,挑了挑眉,“沈老爷?” “不敢不敢。”沈宏连忙摆手,他觉得自己好像进了狼窝。 “别慌,就是想问你护卫几个问题。”墨玉笑着往前走了几步,然后她的身边又围起了一群小毛孩,嬉笑声不断。 墨玉摆了摆手,“你们去那边玩,我让更卜给你们拿蜜饯吃,别吵着我说话了。” 孩子们很听话,乖乖的跟着更卜走了。 墨玉转过身,看向沈宏身后的两名护卫,问:“你们持的是玄字腰牌?” 护卫惊讶,清风明月楼中的护卫按照武功高低分为四等,天地玄黄,天为最好的一等,根据雇主的需求,分别派遣不同等级的护卫。而雇主很少有知道自己雇的护卫是什么等级的,因为想要避免不必要的麻烦,也因为清风明月楼派遣出去的护卫,每一个都高度符合了雇主的各种要求。 沈宏不知道自己雇的护卫是哪个等级的,而墨玉就更不可能知道了。可是她看了他们一眼,就知道他们是玄字号的护卫,这…… 沈宏也觉得有些尴尬,他没想到墨玉竟然会知道清风明月楼,更没想到自己的护卫居然是玄字的,他居然打算将人送出去…… “不必多想,我就是顺口一问,沈老爷用玄字号的护卫,很合适。”墨玉对沈宏笑了笑,然后转头看向两名护卫,“黎明朗五人先下如何?” 两名护卫又是一阵诧异,清风明月楼的五个掌柜大家也就知道个姓氏,从没有外人知道掌柜的名字,这个女孩…… “我问你们话呢,怎么不回答?”墨玉的手指绕着垂在胸前的头发,有些不耐的说道。 沈宏有些明白了,他看向墨玉,怕是这清风明月楼,还与人家有关。他转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护卫,一股早在门外就感受过的无力感再次涌了上来。原本以为进来就能更进一步,可是没想到主动权依旧掌握在这个十岁的小女孩手上。 两个护卫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简单的描述了一下清风明月楼的现状,以及五个掌柜的为人处事,别的一样都没开口。 墨玉倒是觉得好笑,她这个幕后大掌柜,反倒问不出自家人的近况了。不过她也不在意,听着清风明月楼经营的不错,有吕树在,北堂家族的人又跟在他们师徒两人后面跑,暂时不用担心清风明月楼被什么人盯上,只怕他们自己憋着不说。既然没有事,那就一切安好。 “沈老爷,既然你进来了,我也不为难你了,正好我师父有事要寻人做,你跟我进来吧。”墨玉得到了自己想要的消息之后,就转头开始安排沈宏了。 “白雪,你要谈事情了吗?”珠儿一直关注着这里,她是这些孩子中年纪最大的,有些懂事了,知道墨玉的身份和他们不一样,正打算着如果墨玉要是有事,她就带着人回去。 其他的孩子闻言,也抬头看了过来。 墨玉晃了晃头,“不要急,过会我出来,你们上次不是说梅花酥好吃吗,快去摘点梅花回来?待会咱们一起去买面粉,回来做梅花酥吃。” “好耶——”一群孩子欢呼了起来,飞快的我那个门外跑去,去摘梅花去了。 沈宏看着对这群孩子和善的笑着的墨玉,晃了晃脑袋,这个小姑娘还真是…… 墨玉领着沈宏进去了,两个护卫原本想要跟进去,但是被墨玉拦再来外面。 墨玉在主位上坐下,请沈宏落座,然后让更卜去叫了沈自初过来。 沈宏看了一眼墨玉,见她拿着一捧蜜饯吃着,腹诽着墨玉不会待客,连一杯茶也不让人上。 墨玉看出来了沈宏的心思,不过也没有解释。解释什么?更卜是个傻的,不会上茶吗? “你要吃蜜饯吗?”墨玉觉得这样的确不太好,不过初春也不在,她更不可能亲自去做这些事,直接抓了一把蜜饯,问沈宏要不要。 沈宏抽了抽嘴角,婉拒了。小孩子的零食…… 墨玉见人不要,也不给了,自己一颗颗的吃了起来。不过沈宏的嘴角倒是抽的更加厉害了,我说不吃,你就不给了吗?看着墨玉吃的津津有味,沈宏有些后悔…… 沈自初没多少工夫就从门外走进来了,他看了一眼沈宏,然后两人见了礼,坐在了墨玉身旁的位置上。 沈自初扫了一眼沈宏的桌面,然后瞥了墨玉一眼, 墨玉耸了耸肩,起身,让更不去将沈自初房里的茶桌拿过来,又叮嘱了几句小心,然后才转身笑道:“天还冷着,师父不如和沈老爷进去煮酒谈话?” 这是沈宏第二次听墨玉对沈自初的称呼,如果说之前他还不太确定,而在见到沈自初之后在听到沈自初对墨玉叫“玉儿”之后,他就确定了。这对师徒,就是他找的那一对! 正文 第261章 元宵灯会 沈自初没有让墨玉留下,墨玉看着更卜将桌子放好之后就出去了,把空间留给这两个人,然后出去和一群小屁孩做梅花酥了。 沈宏离开的时候,沈自初依旧没有出门送,不过这回,沈宏已经没有了刚才的不快,所有的负面情绪一扫而空,领着两个没送成的护卫笑呵呵的跑出去了,就连从外面跑进来撞到他的小孩子都觉得顺眼了不少。 墨玉领着一群孩子捧着新做好的糕点往屋里走去,孩子们笑闹着,又来个没注意撞到了沈宏身上,有些害怕的躲到了墨玉的身后。 墨玉摸了摸他们的脑袋,然后笑着看向沈宏你,“沈老爷要走了?可要带些梅花酥回去?” 沈宏哪里敢拿墨玉的东西,刚刚都被骂了好多句了,而这些糕点……是给这些小孩子吃的吧。沈宏笑着拒绝了,然后赞美了一下墨玉的手艺,就匆匆的离去了。 墨玉转过身,看着沈宏狼狈离开的背影,微微挑眉,“我这是太凶了吗?他都吓跑了?” “白雪,我觉得你很好!”珠儿忽然神色认真的对墨玉说,所以你不用改。 墨玉一愣,然后也笑了起来,“嗯,我也觉得我很好!”嗯,那就不用改了 墨玉端了梅花酥进去,给沈自初留了一点,然后叫来了更卜一起吃。 沈宏来了这一趟之后,外面的名帖依旧源源不断的送进来,甚至比以前更多了。沈自初没有再闭门不接,只是那些名帖拿到手上,也不见得他会去翻一下。 墨玉不知道沈自初在想些什么,不过她到好似听说,沈宏那天从他们家门口出去之后,一群人就围住了他问问她,只不过沈宏一个问题也没答就是了。墨玉基本确定了,沈自初已经把他们的身份告诉了沈宏,只是究竟为什么,这就不得而知了。 日子过得很快,就在墨玉和城中的不少小孩子混熟了,每天往外跑的时候,墨衣卫也到达了宅院中。油田墨玉回家之后,乍然瞧见了墨衣卫的出现,有些愣神的看着这一幕。跟在她身后的孩子们也有些怔楞,然后有个孩子指着们看看的那辆马车,“我认识,是节度使家的车!” “今天我家里有客人,我让人把烤鱼做好了之后送你们家里去吧。”墨玉转过身,对孩子们笑道。她抬手,将手中提着的鱼篓递了出去。有墨衣卫上前,恭敬的接过了鱼篓。 孩子们也觉得这里和往常不太一样,依依不舍的和墨玉告别了,然后相伴着回去了。 墨玉扫了一眼门外马车旁的仆从,眨了眨眼,将脸上的笑容收了,抚了抚微皱的裙角,将手揣在了袖子中,抬脚往里面走去。 厅堂中又陌生男子的声音,夹杂着沈自初温醇的嗓音,墨玉在门外站了一会,然后敲了敲门,迈了进去,对两人行了一礼:“师父,玉儿回来了。” 沈自初脸上的笑容大了些,朝墨玉招了招手,“过来为师这里,见过节度使大人。” 墨玉小步走到了沈自初的身边,然后才侧身看向坐在另一边的节度使,“见过大人。” “这就是玉姑娘,果真与传闻中一般灵慧。”王河笑着对墨玉点了点头,然后与沈自初继续了刚才的话题。 墨玉乖乖的坐在一旁,节度使不知道从哪里得知了沈自初住在这里,今天就上门来拜访了,然后想要沈自初搬去节度使府中住,理由是这里人员纷杂,出入不便。 “玉儿觉得呢?”沈自初笑而不语,反倒转过头来问墨玉的意思。 墨玉会意,摆弄着帕子,无所谓的笑了笑,“玉儿觉得都挺好,只不过玉儿更喜欢住在这里。高铁蛋还在隔壁住着,于婶婶每日都要来取脏衣服洗,林厨娘也每日都要过来做饭。她儿子不方便进入后宅,咱们每日吃的又多,若是搬走,她怕是搬不动的。珠儿他们总来找我,若是咱们搬了,怕是他们就不来了……” 一句句话中都透露了小女孩家的小性子,但事情?不让人觉得反感。王河也是有些为难,总不好让前任右相住在这个小巷子里吧,又劝着:“仆妇不是问题,下官可以代为安置,沈先生若是住在此处,下官于心难安。” 墨玉挑眉,望向王河,“大人说错了,我师父已经不是右相了,您不该称自己为下官的。” 王河更为难了,他看向沈自初,希望沈自初为自己解围,但是沈自初却低着头在喝茶,完全没听到似的。 最后王河还是没能如愿让沈自初跟着他走,不过他倒是留下了几名护卫在外面守着。 墨玉跟着沈自初,送了王河出去了,关上门,这才嘲讽的一笑,“师父,这算是软禁吗?” “不,这是监视。”沈自初也勾了勾唇,“软禁的话,你可出不去!” 墨玉耸了耸肩,“就算是软禁,也没人能拦住咱们。” “这几日,让人看着你那些小伙伴们,局势不太对。”沈自初说完,就转身回去了。 墨玉愣了愣,连忙追了上去,“师父,你把话说清楚啊,什么叫局势不太对?玉儿这小半个月可没得罪人啊……” 沈自初没有回答,但是墨玉也从沈自初的沉默之中瞧出了什么,她找了几个墨衣卫过去候着,如果有什么动静,就护着他们一些。 而墨玉没想到的是,这一天来得那么快。 …… 元宵节这一天,平江城很热闹,雪虽然还在下,不过依旧没有前几日那么大了。墨玉特地穿了一身赤撒花金团花领棉袄,同色的云纹西番莲连珠孔雀纹锦十二幅纱绣裙,脖子上围了一圈狐狸毛,还加了一个红色的狐狸毛斗篷,整个人瞧着毛茸茸的,可爱的很。 平江城很少有人穿十二幅的裙子,最多也就是八幅,墨玉一出门,就让不少人看了过来。 墨玉觉得不太舒服,但是今天沈自初也破天荒的穿了一身月白色花素绫袍子,腰间绑着一根苍蓝祥云纹大带,同样在外面加了一件斗篷,洒金天青色的,他很少穿这样亮眼的颜色,墨玉也就没有改了他给自己选的衣裳。 沈自初的头发没有全部束起,而是放下了一半,一头长若流水的头发散在肩上,有着一双清澈明亮的眼眸,配着那一身矜贵倨傲的身姿,别提多潇洒文雅,街上不少大姑娘小媳妇都偷偷瞧过来。 墨玉觉得不太服气,明明她也有一头顺滑的青丝,只不过被挽了一个惊鸿髻,还在两边加了红色的丝带,与几个小小的金玉碧玺钗,瞧着更显小了,手上倒是被允许戴了两个玛瑙手镯,腰上系了个嫩黄色留宿网绦,上面挂着一个同色绣双喜纹的杭缎荷包,一双红艳艳的宝相花纹云头锦鞋,别提多招人了,跟个年画娃娃似的。 墨玉不太乐意让介绍那个那么多人瞧着自己,她最不喜欢打扮成个小孩子了,可是今天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从不指摘自己衣着的师父,竟然破天荒的让自己穿的这么……喜庆。 墨玉跟在沈自初的身后,两个人今天都骑了马,逐月的伤已经好了,好久没见墨玉,兴奋的不行,就差在街上跑起来了。 “白雪!”高阳也被于寡妇带了出来,正站在花灯下,兴奋的朝墨玉挥着手。 “师父?”墨玉转过头,看了沈自初一眼。 “让人跟着你,别乱走。”沈自初摸了摸手中的佩剑。 墨玉神色一凛,只怕今晚真的会有什么事发生,沈自初出门就佩了剑,以往他从不会这样。以至于,墨玉也默默的将自己的鞭子缠在了腰间。 墨玉领着人,朝高阳那处走了走,然后笑着跳下了马,“高铁蛋,你也来瞧花灯?不怕人多给你挤散了?” 有一个富家小姐住在穷巷里,还和一群穷人家的孩子玩得很好,这件事又不少人都知道了,见到墨玉下了马,和一个穿着打了补丁布衣的男童说话,也都只是看了一眼,没有大惊小怪。只不过在看到墨玉身后跟着的护卫之后,又默默的站的远了点,这些护卫看着可不是好招惹的。 “才不怕,娘会拉着我的!”高阳看着很兴奋,他对墨玉挥了挥自己手上的糖葫芦,“白雪你吃不吃?” 于寡妇没想到她儿子是这样和墨玉相处的,吓了一跳。 墨玉倒是不介意,只是点着最上面的那一颗,“我不吃你吃过的,你把这颗拿了,我吃下面的。” 高阳听话的把最上面的那一颗拿了下来,然后丢进了自己的嘴里,“你总是这样,我的口水也是口水,你的口水也是口水,我都不嫌弃你的,你总是嫌弃我们的!” 于寡妇快吓傻了,这是随便能往外说的吗? 墨玉一个爆栗子敲在了高阳的头上,“你再这么口无遮拦,小心以后娶不着媳妇!” 高阳嘿嘿一笑,要媳妇做什么,还是糖葫芦好吃。 墨玉自己牵着马,跟高阳镇天前面奏折,倒是于寡妇,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了后面,等她再跟上来的时候,上上捧了一碗豆腐花。 “于婶婶,你这是嘴馋了啊?”墨玉笑话起了于寡妇。 “姑娘可别跟婶子调皮了,这是给你买的,天冷,还落着小雪,你婶子若,拿着暖暖手也好。”于寡妇将碗往墨玉面前一推。 墨玉一怔,笑着接过了碗,拿起了勺子,吃了一勺,暖洋洋的豆腐花,入口即化,倒是很好吃。 捧着碗,里面的豆腐花上放了切碎的黄豆、芹菜、花生、青红辣椒、芝麻叶、千张、醋和麻油,这个味道,倒是比墨玉上辈子在食堂吃过的要好吃的多了。 高阳又咬起了手指,痴痴的盯着墨玉瞧,不过倒是没有闹脾气。于寡妇看了高阳一眼,笑着摸了摸他的头,然后哄着他吃糖葫芦。 墨玉吃了几口豆腐脑,然后就不要了,转头看向望着自己的高阳,十分熟练的将碗往他的面前一递,“我吃不下了,高铁蛋你要不要?” 高阳么有一点犹豫,还没等于寡妇出手制止,直接熟练度接过了墨玉手中的碗,笑眯眯的吃了起来,好像两个人之间已经有过无数次这样的动作一般。 于寡妇是真的惊讶了,她从没见过这样……不讲究的,大家小姐,尤其还是墨玉这样精致的玉人儿,怎么看都和他们不是能站在一处的。可是她却就这样自自然然的和他们走在一起,还接了她给买的豆腐脑,还这样自然的将吃剩下的给了高阳。 规矩大点的人家,家中的小姐都不会愿意看到有人吃了自己自己剩下的吃食。就算是她们吃剩的,那也是她们的,这对她们来说是一种冒犯,可是墨玉做的却那么自然,毫无违和感。 于寡妇心头有些热热的,她开始理解,为什么自家铁蛋总喜欢去找墨玉玩了,还怎么也说不听的叫人家“白雪”。原来真的是她误解了墨玉,不是每一个权势之上的人都是那样的。 “姑娘给铁蛋吃了,手上可还冷?”于寡妇有些关心的问道。 “不冷不冷,走着走着就热了。”墨玉笑着摆手,转头看向高阳,“铁蛋,那个走马灯好不好看?” 高阳顺着墨玉的手看了过去,那个走马灯上画的是一个正在扑蝴蝶的小姑娘,蝴蝶一下一下的往前飞,小姑娘就一步一步的往前跑着追,画的很生动形象,边上还有一只正在吃草的兔子,吸引力不少人的目光。 “好看……”高阳收回视线,对墨玉说道。 墨玉笑了笑,“那我把它买了,你可要帮我提好了啊,待会你先带回你家去,我回来找你!” 高阳毫不犹豫的答应了。于寡妇想要拒绝,可是却又不知道该怎么拒绝。墨玉也没有说是送给他们的,可是这做法……不就是变相的送给了他们吗? 墨玉倒是没有在意那么多,她只是觉得,今晚可能会出事,还是让这对母子早点回家的好,她买了灯,就交给了高阳,既然走了一会就分开了。墨玉上了马,视线变高了,转头看去,见高阳又遇见了几个小伙伴,她朝几个人挥了挥手,让他们去高阳家瞧走马灯,她陪沈自初再逛一会再回去。 正文 第262章 我做不到 “玉儿,先回去。” 墨玉一怔,她看向骑在马背上的沈自初,不知道什么时候他已经到了自己的前面去了,那道身影在灯火之中,竟然显得有些萧瑟。 “师父,怎么了?”墨玉夹了夹马腹,想要上前去。 沈自初抬手,拿着的剑就拦住了墨玉的去路,“听话。” 墨玉咬着唇,最后看了一眼沈自初,调转马头,带着人回去了。 回了宅子里,初春已经备好了热水,准备服侍墨玉沐浴休息了。墨玉有些烦躁的摆了摆手,没有要还衣裳,回来的时候,墨衣卫好像发现了什么人,有两个离开去捉人了。这几日,自从节度使王河来了之后,就没有一个安生的时候。 “我去高阳家瞧瞧,你在家里等我。”墨玉吸了一口气,拿着初春递来的手炉,准备出门了。 “姑娘,先生说了……”初春有些着急,小步跟在墨玉身后,想要阻拦墨玉。 “你是谁的人?”墨玉转过身,眼神有些阴沉。 初春被吓到了,她嗫喏的不敢开口。墨玉的眼睛眯了眯,伸手拍了拍初春的肩膀,“初春,你在家等我回来,不许出去。” 说罢,墨玉就大步朝外面走去了,一大帮墨衣卫跟在她身后,脚步生风,明显是对初春感到不满了。 来到高阳家的院子时,墨玉的脚步顿了顿,她听到了很多孩子的声音? 墨玉神色微惑,看向一旁,有墨衣卫上前解释道:“与姑娘一同玩耍的孩子听说姑娘会来看灯,就一同过来了。” 墨玉点了点头,只是她原本是不打算过来的。她深吸了一口气,推开门走了进去,扬起了一个笑容,“我倒是不知道,你们居然都来了?” “白雪——” 一群小屁孩跑了过来,拉衣角的拉衣角,拽袖子的拽袖子,七嘴八舌的说着那个走马灯如何如何好看。 墨玉也不介意,由他们拉着,一起往屋檐下走去。高阳很有小主人的样子,从于寡妇那边拿了好几块烤番薯上来,请大家吃。墨玉也拿了一块,这个年头的烤番薯就是和以后都不一样。 “白雪,你怎么就吃那么点?”高阳嘴里塞着一大块番薯,口齿不清的问道。 “你以为我是你啊,我这点就饱了。”墨玉笑着坐在了于寡妇搬出来的椅子上,懒洋洋的撕着番薯皮。 然后一群孩子们就热烈的讨论了起来,外面的灯好多,好漂亮,就像是银河一样,长长的沿着街蜿蜒出去。 墨玉微笑着,听着他们讨论街上的灯会,还有几个孩子正讨论着顺耳听来的灯谜,冥思苦想的猜着这应该是个什么谜底。也有人来问墨玉,不过墨玉懒得猜,就全说不知道,然后几个孩子又回去了,重新讨论起了为什么灯谜上会这么说。尽管最后得出的结果都是错的。 忽然,墨玉听到了一点动静。 几名墨衣卫也警惕了起来,往他们来的宅子看去。 出事了。墨玉坐直了起来,眯起眼想到。然后她就像想到了刚才被自己留在家里的初春。 “什么事?”墨玉压低了声音,问道。 墨衣卫的脸色也不是很好看,低声答道:“有一行人闯了进去,想要劫持初春姑娘,咱们留下的人带着初春姑娘离开了,那些人已经追过去了。” 墨玉的脸色不是很好看,初春不可能招惹这样的人,那么唯一的可能就是他们是冲自己的来的。初春只比她大一点,冬日穿的多,身量看上去也差不多…… “白雪,你怎么了?”高阳最先发现了墨玉的不对劲,他伸手过来,摸了摸墨玉的脸,“伪娘没说错,你冻着了!” 墨玉拉下高阳的手,扯了一抹笑出来,“我是觉得有点冷,我进去坐会好不好?” 于寡妇一直安静的站在一边,闻言,连忙请墨玉进去坐着,还端了一碗红糖水上来。厨娘也从隔壁端来了一碗汤圆,两个人位置恶魔与嘘寒问暖。 墨玉给墨衣卫使了个眼神,初春自然是不能出事的,她要等着墨衣卫将初春带回来,至于那些想要劫持她的人…… 墨玉笑着应付了于寡妇和厨娘几句,就让她们出去看着那些孩子了,“节度使和那些人是什么关系?” 墨衣卫一惊,他们没想到墨玉会猜到王河,正犹豫着要不要如实回答,就对上了墨玉几句压迫力的双眼。 “说。”墨玉盯着其中一个,冷冷的问道。 那名墨衣卫额间滑落一滴冷汗,连忙交代了沈自初的安排,主上没说这些不能告诉姑娘,姑娘想要知道的就自己猜吧。 听完之后,墨玉的脸色更加难看了,难怪师父和自己要换上那么显眼的衣裳出去逛街,原来是为了吸引人的注意。而那些人,不敢在师父的面前动手,就等着自己落单。可她却偏偏来了高阳家里。 墨玉低头看着自己的手炉:师父,你究竟是如何打算的?想要我做那个引路石吗? “哎呀,你这是怎么了……”外头传来了厨娘的惊呼声。 墨玉望向墨衣卫。 “是那厨娘的丈夫回来了,好像受伤了。”墨衣卫惊疑不定的回答道。 墨玉没有犹豫,掀帘子出去了,然后就看见了软倒在地上的那个男人,他正指挥着自己的儿子去关门。隔壁几户人家也出来了,有几个怕事的,甚至想将他赶出去,不愿招惹麻烦。 “去,给人治伤。”墨玉面色沉沉,那个男人身上的伤,明显是剑伤。 一群孩子被这样的场面吓到的,挤在了一起,乍然听到了墨玉的声音,蜂拥到了墨玉的身边。而院子中的其他几乎人家也见到了站在台阶上的墨玉,这时候的墨玉,以及没有刚才那种亲和的模样,这才是该属于她的大家小姐的气场。 没有多少人敢再说什么开着门让人将厨娘她男人带走了,这里最有地位的墨玉已经做了主,她身边还有那么多护卫呢!听说还是从长安的那个什么清风明月楼高价雇来的。 将场面镇住了之后,墨玉让人将门关上,然后派人守在门口,已经有人受伤回来了,这个时候,怕是那些追着初春去的人,已经在附近动上手了。 “你这是做什么,怎么了这是……”厨娘哭的上气不接下气,被儿子扶着,看这墨衣卫正为她男人治伤,那血糊糊的景象差点被吓晕了过去。 墨玉也往那处走了走,听得更清楚了。 “别提了,有一群人在捉一个小姑娘,要不是我躲得快,那剑能把我脑袋削下来。”呐呐男人看着而自己的血止住了,松了一口气,然后说了起来。 “就两个人护着那小姑娘跑,后面追着的可是十多号人,见人就砍,那街上不少人都被……哎!”男人无奈的摇着头,“也不知道是从哪来的暴徒,也不见官兵出动,那血啊……听说那小姑娘叫什么沈玉的,还是右相的徒弟。” “沈自初?”墨玉突然开口。 那男人一愣,摇着头说不知道,“我们那知道右相叫什么,总之听着是那右相的仇人就是了。” 墨玉是叫墨玉的,这是所有人都知道的事情。而和墨玉一块住着的沈自初,众人却是只知道他姓沈,暂时没有人怀疑到墨玉的身上。 “那那个……沈玉,她逃了吗?”墨玉又往前走了一步。 男人迟疑了一会,然后摇头,“她身边那两个人好像被砍了不少刀,我看悬……” 墨玉沉默了下来,初春身边的墨衣卫受了重伤,而初春却是个不会武功的,而若是他们发现初春并不是她…… 墨玉忽然觉得身上一冷。她不断的告诫着自己,不要去理会这些事情,在这里呆着,这里是最安全的。初春只是一个丫鬟,也没怎么伺候过自己,就算是被抓了,也不一定会被怎么样…… 墨玉闭上眼,不,她做不到。 在山中的那一次暗杀,那血流成河的场面,墨玉无法说服自己放弃那个替自己逃命的小丫头。 “姑娘!” 墨衣卫一震,看着墨玉从自己腰间解下了银翼广花鞭,他们好像知道了墨玉要做什么了。 “我要去救初春,你们呢?”墨玉将身上的斗篷解开了,露出了下面红艳艳的衣裙。 “姑娘,此行危险!”墨衣卫面色严肃的拦住了墨玉。 “姑……姑娘,你这是要做什么?”于寡妇有些紧张,她从没见过墨玉这样的神色。 墨玉的手一顿,她转过身,看向被她撇在一旁的孩子与于寡妇,又侧过头看了一眼厨娘,语气尽量放的温和:“我是他们要找的人,留在这里只会让你们难做,若是待会有人来问,实话实说就好。” “白雪,你要去做什么?”高阳好像意识到了什么,忐忑的看着墨玉问道。 墨玉对他笑了笑,“不是很多人都不喜欢我这些有钱人吗?因为我们遇上危险,会让身边的人站在前面挡着……” 院子中的人都默默的看着面前的这个小女孩,他们的确是这样想的,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却好像有些难受。 “其实我有想过的……”墨玉低下头,看着自己手上的鞭子,轻轻一笑:“不过我做不到,初春是我的丫头,我自然应该护着她。” “姑娘,你还小……”于寡妇想要劝墨玉留下来。 一旁的几个人也有些看不过,连声附和:“是啊,你才几岁,你身边不是有护卫嘛,让他妈去帮忙就是了,你去能做什么?” 墨玉轻轻的摇了摇头,“我留下,你们可能会遇到同样的危险,为君子者,不该妄动牵连无辜。” 说罢,墨玉也不等人拦自己,足尖轻点,跃上了墙头,令墨衣卫跟上,匆匆的往男人跑来的方向而去了。 院子中站着的人都惊呆了,她们没想到一直柔弱的墨玉,竟然是个会武功的。而那群孩子倒是见多不怪的样子,只是有些担忧的看着墨玉离去的方向。 “白雪会没事吧?” “败絮肯定不会有事的,好人从来不会有事!” “对对对,白雪那么厉害,她会飞的!” 高阳咬着手指,想起了之前墨玉送的孔明灯,然后蹬蹬蹬跑进屋去拿了出来,“白雪说,点这个灯,能用来许愿,可以心想事成的!” 于是一群孩子,又叽叽喳喳的围起了那盏灯。而站在院中的大儒,则各个面面相觑。其实平江城中的穷人,都对富人与权贵有着一种偏见,而权贵与富人同样对穷人有着一种偏见,渐渐的两者之间就形成了一道巨大的鸿沟。 而今天晚上,他们看到了一个不一样的存在,心渐渐的发软。还只是个孩子啊…… 墨玉走出没多久,就到了那条染了不少血的街道。 她站在墙头,看着下方惨叫着的人,血液顺着这条及额,一直往南而去。原本有一些附近的住户打算开门出来救助一下这些人,但是当看见墨玉带着几个黑衣大汉站在了墙头上,又颤颤巍巍的将门关上了。 墨玉没有过多的停留,只是让墨衣卫留了一点银子,给了附近一个说得上话的老者,请他帮忙救助这些路人,然后就沿着血迹匆匆赶去了。 等墨玉离开之后,那些被匆匆关上的门又打开了,不少人都神色复杂的看着墨玉一行人离去的背影,然后各自搭着手,将街上的那些人抬了进去。刚才那些人可真是太厉害了,抬手就砍人,就为了追一个小女孩。 而这个小女孩也是个厉害的,还会飞,身后也跟着那多人,不过还算好心,留下了银钱,也不知道那些权贵究竟在做什么,平江城除了那金国的黑亥人来袭才会见血,平日里怎么会有这种事情发生?也不知道这些究竟是什么人…… “姑娘……” 在寻血迹的墨玉被墨衣卫叫停了,她正皱着眉头转过头,然后就看到了她来时方向的一盏孔明灯升了起来。灯上画了画,是一群孩子在放风筝,他们在许愿? “冬天咱们吃了烤麻雀,春天吃什么呢?” “春天就应该放风筝,我会做风筝的!” “那白雪不能忘记啊,拉钩钩!” 而在长安城的时候,她放过孔明灯,很多人都看到,并且知道这是她的东西…… 正文 第263章 牵连无辜 “姑娘趁此机会,待那些贼人返回,便能将初春姑娘救回来了。” 墨玉看着挡在自己面前的墨衣卫,是啊,按照自己的脾性,不会随随便便送别人孔明灯的。而当孔明灯一升起,那些追着初春的人必定会分心,然后散开成两股,去找房孔明灯的人。 墨衣卫好像察觉到了墨玉的抗拒,他们沉默的站在了墨玉面前,劝道:“姑娘,事不宜迟,初春姑娘那处事态怕是不好……” 墨玉闭上眼,吸了一口气,然后轻嗤,“我墨玉,什么时候需要别人教我怎么做事了?” 墨衣卫无措的看向墨玉,他们从没见过用上位者的语气和他们说话的墨玉,好像是……主上站在他们面前一般。 “我不是个好人,可也不能连累无辜……”墨玉拂开了面前的墨衣卫,朝来时的方向赶去。 快一点,再快一点,一定要赶上…… 当墨玉再次回到这条小巷的时候,那巷道中的青石板已经染上了血迹,她的呼吸一滞,竟有些畏惧的,她害怕自己进去之后会看到她不愿意见到的场面。 墨玉咬牙,舌尖低着上颚,抬脚往里面走去。今天穿着的只是寻常的布鞋,没走几步就沾了血迹,墨玉没有在意,双眼直直的盯着前方的那扇门。 “娘——” 墨玉的脚步一顿,她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高阳——”墨玉没有停顿,施展轻功,越过几个墙头,直接落在了这个混居了不少人的大院之中。 “玉姑娘?我就说嘛,方才的那个,怎么会这般弱……”一个玄衣男子提起了刀,嘲讽的看向墨玉,而当他看到墨玉脸上的愤怒之后,轻轻一笑:“姑娘来晚了,这个人大约是救不活了。” “于婶婶……”墨玉皱着眉头看着那倒在地上的躯体,不只是救不活,她的头都被砍掉了,她死了。 血喷涌出来,有半个人那么高,流在地上,将雪柔染红了…… 高阳趴在于寡妇的身上大哭着,手上脸上都沾了血,无措而可怜。而一旁那一群孩子,都已经吓傻了,被珠儿和小花两个年纪大些的护着,抱在怀里,双手死死的捂住了他们的眼睛。可她们两个,脸色却比谁都要苍白,连嘴唇被咬破了也不自知。 而院中的其余人,都被刀架着脖子,跪在地上。 “我们有十五人,而你只有一个,束手就擒吧。”为首的那个玄衣人狞笑着,提着剑朝墨玉走了一步。 “高阳,站起来,看着我为你娘报仇。”墨玉盯着这名玄衣人,也提起了自己的鞭子,“我要让你们全部为她陪葬!” 这是墨玉第一次叫他的大名。 高阳呆呆地抬起头,好像才意识到墨玉回来了,委屈的朝墨玉叫道:“白雪,我娘的脑袋掉了……” 墨玉的心口一闷,眼中透出一股嗜血的杀意,“上官泽派你们来的?” 玄衣人没想到墨玉会突然问这样一句话,愣了愣。 墨玉见到对方这样的神色,心中已经有了个大概,她打开了银翼广花鞭上的倒刺,朝那人甩去,“替我像他问好——” 一身红衣的墨玉手持一根布满倒刺的银色长鞭,长鞭在周身挥舞着,围绕着裙摆飞扬的女孩,反射着院中的烛火,像一个跌落凡间的精灵。只是这个精灵,身上带着十足的杀意。 玄衣人神色一凛,避开了墨玉甩过来的一鞭,偏头一躲,飞身越到一旁的树边,将树干作为支点,甩了一个剑花朝墨玉袭来。 墨玉冷哼一声,抬手将头上的一根发钗摘了下来,往那人的剑甩了过去。 “哼,不过如此……”玄衣人嗤笑一声,廉价避都懒得避,剑尖抖了抖,想要将这根发钗打开。 没等他的剑尖碰到发钗,不知何时,墨玉已经到了他的左前方,避开了他的剑,手中的长鞭一甩,便缠住了他的脖子。 玄衣人大吃一惊,想要往边上躲,但是方才使剑的招式用老,无法避开墨玉手中的鞭子。 “于婶婶,我拉她下来为你趟平黄泉路。”墨玉厉声一喝,银翼广花鞭缠住了玄衣人的脖子,她侧身踩着玄衣人的肩膀,踩在了他的后背上,用力一拔。 一旁准备看热闹的一群黑衣人被吓到的,他们听说过墨玉会武功,可是没想到墨玉会杀人。这才几招?她的鞭子缠上了脖子? 黑衣人不敢藏私,连忙提剑来救,十数人也不理会那些手无缚鸡之力的人,要是领头人死了,他们也捞不到好处! 墨玉的眼眸一沉,手中用力,银翼广花鞭上的倒刺,深深的没入了玄衣人脖颈的皮肉中,有血管被刺破,血液呈丝状溅了出来。鞭子就好像是一条冰冷的蛇,紧紧的缠着他的脖子,缠的变形。 玄衣人的喉咙之中不断发出咯咯咯的声音,却怎么也无法说出一句全乎话,而那根发簪,也无所遮挡的,来到了他的面前。他想要躲,却怎么也躲不过,目送着它插入了自己的左眼。 “可惜了……”如同鬼魅一般的声音在耳旁响起,他大惊失色,这才想起提剑朝他身后刺去。 “小心啊——”边上有人提醒道。 “晚了!”一名黑衣人提剑,朝墨玉的后心袭来。 墨玉没有理会后面那道寒意,她脚下用力,手拉着鞭子,用力往上扯着,她抬起了一只脚,踢向玄衣人的左肩。玄衣人被勒的喘不过气,脑袋发蒙,被墨玉踢的一个踉跄,转了一个圈,正对上那朝墨玉刺来的长剑。 墨玉抬手,一掌拍在了玄衣人的头顶,将他的天灵盖击碎了,翻身而上。手撑在他的头顶,倒立着,避开了周遭朝她袭来的剑,手中的鞭子在玄衣人的脖子上又绕了一圈。 墨玉出脚,踢开了身侧砍来的重剑,往地上落去,身子往后一倒。 “不好,拦住她!” 墨玉冷笑一声,手上一抖,将玄衣人的脖子拧断了,银翼广花鞭的倒刺磕在了玄衣人的脊柱上,但随着墨玉这一倒,倒刺卡在了脊椎与脊椎之中的缝隙,将他的脖子彻底扯断了。 头颅伴随着惯性飞了出去,一道血柱喷了出来,零零洒洒的往墨玉的身上落了下来。 “废了她四肢!” 墨玉眯眼,这些人,还想着活捉她?她冷笑一声,足尖轻点,踢向离她最近的这名黑衣人,翻身而起,十二幅的裙摆在这样大的动作之中尽数绽开了,墨玉手中的鞭子便从裙摆之中钻了出来,朝距离她最远的那名黑衣人缠去。 “自讨苦吃!”她左边那名黑衣人冷哼一声,手中的剑角度一转,朝墨玉的臂弯砍了下来。 墨玉手一用力,借着鞭子将自己朝最远的那名黑衣人扯去,那颗被自己拧断飞走的头颅正好落了下来,墨玉抬脚用力一踢,将其往后一踹。 那名提着剑想要砍断墨玉胳膊的黑衣人身形一顿,没有继续砍下来,而是提剑挑着紧束着的发髻,将其甩到了那个没了头颅软到在第的尸体上。 “看来不是死士?上官泽要你们来做什么?”墨玉落在了那名黑衣人的肩头,也不在意对方抓住了自己的鞭子,双脚一用力,转身想要拧断他的脖子。 黑衣人大骇,松开了墨玉的鞭子,提剑去砍她的脚。 “姑娘——”门外,墨衣卫终于到了,在见到墨玉被人围攻的常卖你,顿时不淡定了,提着剑就围攻了过来。 而方才那些听到墨玉问话的没有人则各个面色难看,他们的身份已经被发现了,那接下来呢? “杀了他们,一个也不许留!”有人喊道。 墨玉松了腿,往上一跳,手中的鞭子一甩,从后面缠上了那个黑衣人,如法炮制,将他的脖子也拧断了,然后站到了场外,令道:“一个也不许留,全杀了!” 墨衣卫对这些人也没有好感,竟然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围攻墨玉,简直不想活了。墨衣卫到底是墨衣卫,就算只有几个人,也足够他们摆出一个小阵,然后有如切瓜砍菜一般,将围在中央的这些黑衣人都杀死了。 墨玉冷眼看着墨衣卫给地上的尸体补刀,然后才深吸了一口气,只是这院中的血腥味太重,每一口空气中都带着甜腥味。 墨玉看向一旁的看傻眼了的人们,刚才有人提醒她小心。可是当她看过来的时候,每个人都避开了她的目光,躲闪着,生怕墨玉也对他们下手了。 林厨娘抱着自己的丈夫,她儿子护着他们夫妻,警惕的看着墨玉。厨娘看上去好像想要向墨玉说什么,可是才一张口,那待会说那个的血腥味就冲进了她的口腔,“呕”的一声吐了。 墨玉的脚步一顿,转向那些发抖的孩子们。珠儿和小花把他们护的很好,几乎每个人豆浆脑袋埋在了她们的身上,什么也没看到。 可是…… 墨玉对上了她们两人惨白的脸,她从她们的脸上看到了深深的恐惧。墨玉的脚步停了,她觉得自己没有必要上前去了。安慰人这种事情,从来都不是她该做的事情,而先下,更不是她能做的,只怕她一过去,那些孩子会冲上来撕咬她吧。 墨玉的肩膀一松,颓然的看向抱着于寡妇已经发凉的胳膊的高阳,他呆呆的看着自己,眼中无神。 她犹豫了一下,吐了一口气,提着鞭子朝高阳走去。 “你别……”珠儿忽然喊道。 墨玉的脚步一僵,她震惊的看向珠儿。珠儿已经撇过头,避开了她的眼神,紧紧的搂着一个孩子,身子微微的颤抖着。 墨玉“呵”了一下,她转过身,看着依旧呆滞的高阳,握着鞭子的手紧了紧,最后还是没有上前。 地上于寡妇的尸体已经积上了雪花,真的,成了尸体了,刚才还热情的给她拿烤红薯吃,因为担心她手冷,给她买了一碗豆腐脑,她明明没什么钱,这两日洗衣服的工钱墨玉也还没有给她结过。 墨玉的胸口闷闷的,她的指尖有些发凉,握着的鞭子上又血珠不断落下,滴在她的裙子上,然后隐入了红色的裙摆中,不分你我。 于寡妇的婆婆搀着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妇人颤颤巍巍的走了出来,两个人的手干枯的像是树枝,看着墨玉不敢上前,战战兢兢的立在廊下,浑浊的眼中含着泪花,悲伤的看着地上尸首两处的尸体。 墨衣卫沉默的回倒了墨玉的身后,有两人想要站到墨玉的身前保护,但是被墨玉拦下了。 墨玉往前走了一步,她深吸了一口气,转头看了一眼那个同样没了脑袋的玄衣人,他的头颅不知道被谁踢了一脚,落到了树下,左眼上插着一根金玉碧玺钗,眼睛依旧瞪的很大,死死的盯着墨玉。 墨玉扯了扯嘴角,她仰头望着黑暗的天,天上飘着白色雪,有些落在洁白的雪上,成为彼此的一员,有的落在了温热的血液上,化成了血水。 墨玉低下头,也不知道是落在眼中的雪花,还是真真切切的眼泪,总是她的眼角滑落了一滴液体。 她的身子渐渐的矮了下去,最后跪在了地上。膝盖下垫着薄薄的雪,没多久就化了,湿了衣裙。墨玉低下头,缓缓的磕了三个头,虽然轻,但却让人感受到她由心底散发出的尊重与悲伤。 磕完了头,墨玉没有马上起来,她跪坐在那里,眼中带着怀念,往高阳那处挪了挪。见高阳没有抗拒,这才跪行到了高阳身旁,她把自己腰间的荷包解了下来,挂在了高阳的脖子上。 墨玉伸出手,想要抱一抱高阳,可是她却害怕了,最后还是收回了手,头顶的孔明灯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飘远了,而那群之前还笑着的孩子却变得格外沉默。 “我的那个院子已经买下来了,你们住在这里的租金要不少,搬过去吧。” 于寡妇的婆婆嘴唇蠕动了一下,最终还是没有开口。 墨玉像是感受到了她想说什么,她起身,低头最后看了一眼于寡妇的尸体,提着鞭子,转身离去了,墨衣卫跟在她的身后,一行人气势汹汹像是要去寻仇。 一句话飘散在风中—— “今后我不会再来打扰你们,那个宅子也不会再回去了,留给高阳了……” “这里这么大的动静没哟如发现吗?边城的官兵都是吃屎的吗?去找王河,我倒要看看他这个节度使是不是也被砍头了……” 正文 第264章 协外敌内 墨玉领着人离开之后,众人都瘫坐在院中,呆呆的看着那手脚麻利的将地上的尸体收走的墨衣卫离去的背影,久久无语。 地上还有不少血迹,但是随着雪花的落下,渐渐的藏在了洁白之下。 同住一个院子,而死的只有于寡妇,众人也都有些唏嘘,默默的起来,你搭把手,我搭把手,开始收拾残局,替于寡妇清洗尸身,默沉默着不言一语。 每个人的神色都极为复杂,如果不是墨玉,他们不会受到这样的惊吓,而这院中与墨玉最熟的却正好是尸首分离的于寡妇,而救了他们的,也正是引起这一切的墨玉。而不少人也都明白,如果不是因为于寡妇和他们住在一条街,墨玉怕是不会特地回来救人。 一切归于寂静,众人开始收拾残局,而那些受到了惊吓的孩子们,没有被送回去。外面好像碰上了不小的事情,常年住在边城的百姓都有一种明哲保身的套路,不会有人将这些孩子贸贸然送出去。 …… “姑娘,已经失了初春姑娘的行踪……” 墨玉沉着脸,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墨衣卫,一言不发。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她不该回去救人吗?不,她不后悔。她不该放弃初春吗?她,后悔的。 可是做了这样的决定,墨玉真的后悔吗?不。 “师父呢?”墨玉转过头,望向已经被大雪掩盖住脚印的街巷。 面前的墨衣卫的头更低了,“回姑娘,主上有要事……” 墨玉手中的鞭子啪的一甩,将一旁的土墙甩出了一条裂缝,她铁青着脸,“我问你,师父是怎么交代的?” 墨衣卫从没见过这样发火的墨玉,脑袋压的更低了,他硬着头皮答道:“姑娘……主上说,让属下等护好姑娘……” 墨玉忽然升起一股无力感,她轻笑了一声,转过身,朝城南方向看去,“师父让你们跟着我是吧?那就去节度使府上走一遭吧。” 没有人敢反驳墨玉的话,每个人都沉默的跟在了墨玉的身后,他们有一种恍惚感,那骑在白马上的那个的红衣小姑娘,好像不知不觉间与主上越来越像了。 城南不像城北这样杂乱,基本没有多少混居聚居,而官兵管理起来也方便的很。而这时候,城南已经聚集了不少官兵巡防,几乎没有多少人还在路上走,与城北的乱象完全不同。 墨玉悄悄的放了一些蛊虫出去,然后发现了一个难以置信的消息,有不少人家,家中也围了不少官兵。 墨玉的马蹄顿了顿,她躲在一条小巷中,转头吩咐道:“去查探一下,今日元宵,怎么会如此安静。” 墨衣卫很快就回来了,他们也发觉了不寻常之处,沉声回答了墨玉的问话,基本上每户人家的主事人都被控制住了。 “王河,怕是要造反了……”墨玉冷笑一声。 王河到访之后,墨衣卫回到了他们师徒的身边,而上官泽的人也突然出现在平江城,还大开杀戒,要活捉自己。而相比起血流成河的城北,城南不少人家都被控制住了,这可不是寻常官员能干出来的事情。 “留一部分人在暗处,剩下的跟我去找王河,节度使怕是想要变天了……”墨玉扬起下巴,将墨衣卫送上的斗篷穿上,骑马超前走去。 没一会,墨玉一行人就被巡查的官兵发现了。 “什么人!” 为首的官兵狐疑的看了一眼墨玉,以及墨玉身后那几个威风凛凛的墨衣卫,因为来的只是个带着护卫的女童,他没有过多戒备。 “这位小姐,可是与家人走失了?”那人笑着迎了上来。 墨玉揉了揉眼睛,委屈巴巴的看着那人,“我找我师父,我师父是沈自初,我和我师父走散了,还有好多人在后面追我,我害怕,节度使大人在哪里,快让他帮我找找我师父!” 那个官兵愣了愣,下意识的说道:“不是说已经……”他忽然意识到不对,连忙鄙视那个炉子,而看向墨玉的眼神之中带着打量,“可是玉姑娘?” 墨玉眼中滑落一滴眼泪,她连连点头,“你快带我去找节度使大人,后面有歹人正提着剑追来呢!” 那名官兵被墨玉过多的提问,而是带着笑脸,笑呵呵的带着墨玉往前走去,“玉姑娘别怕,城南安全的很,那些歹人在下这就让人去捉,姑娘不要害怕……” “嗯嗯,那你要快点将他们捉住哦。”墨玉软软糯糯的应道。 跟在墨玉身后的墨衣卫:…… 墨玉被带到了节度使府上,早就听说了墨玉被带回来的王河,已经守在了门口,见到墨玉骑着马过来,连忙领着一个妇人迎了上来。 “玉姑娘,玉姑娘可有受惊?”王河给王夫人使了个眼色。 墨玉有些瑟缩的下了马,才站到地上,手就被王夫人抓了过去。 “哎呦,可怜了,姑娘可有受苦?这手如何这般冷?快些进去烤烤火吧。”王夫人心头的看着墨玉,伸手来搂墨玉的肩膀,拉着她往里面走去。 “是是是,姑娘从城北一路过来,怕是吹了不少风,赶紧进去取暖吧,王某这就着人去寻沈先生……”王河连声应是,命令一大帮丫鬟过来伺候墨玉,将墨玉身后的护卫都挤开了。 墨玉垂下眼眸,只做惊惧状,任由王夫人拉着自己的手,往后宅走去。 墨衣卫被王河拦了下来,理由是外男不宜入后宅。墨玉侧过头去,给他们使了个眼色,墨衣卫依令随着王河退了下去,顺便回答着王河对清风明月楼的一些好奇之问。 “玉姑娘不要担心,府中不会有坏人的。”王夫人以为墨玉是害怕,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道。 墨玉点了点头,她知道为什么那时候沈自初要见沈宏了,原来是这个用处。师父早就知道自己在平江城的消息瞒不住,所以提前准备了一手,顺道借了沈宏的口,将墨衣卫的来历改成沈宏替他从清风明月楼所雇佣的。 至于为什么其他人会相信…… 墨玉低着头看着已经瞧不出血迹的红色裙摆,怕是他们奔波在长安与边城那一个多月中,发生了什么事,让人误以为已经将师父和她的护卫尽数除去了,只剩下他们两个人隐姓埋名躲在了边城,难怪当初没有墨衣卫来接他们进城,原来如此…… 墨玉跟着王夫人进了后宅,进了暖烘烘的屋子里,身上的毛孔都舒张开了,外面的确很冷。 “玉姑娘,先喝点热茶吧。”王夫人吩咐丫鬟上了茶,亲自端到了墨玉的面前。 墨玉扫了她一眼,捕捉到了她眼中一闪而过的光,轻笑了一声,接过茶杯,嗅了嗅,没有喝。 “姑娘怎么不喝?可是不爱饮茶?”王夫人见墨玉不喝,只是捧着杯子,催促道。 墨玉摇头,“不是,手冷,想暖暖。” 王夫人恍然,慈和的笑着,连忙吩咐人去去暖手炉来,“妾身年纪大了,倒是没想到姑娘怕冷,这就让人去取暖手炉,姑娘且等一等吧。” 墨玉点头,然后犹豫的望向我昂妇人,“节度使大人没有女儿吗?怎么今日元宵,却不见府上小姐?” 王夫人的脸一僵,她扯了扯嘴角,“怕扰了姑娘,才叫几个女孩子回房的……” “我不怕……”墨玉低着头看着茶杯中飘着的茶叶,淡淡的一笑,“若是有人陪着说说话,也是好的,方才……我有些慌……” 王夫人会意,善意的朝墨玉安慰了几句,然后让人叫了两个小姐来,行二、三。 “夫人的大女儿出嫁了吗?”墨玉好奇的问道。 王夫人的笑容又僵了僵,“没有,只是她这几日染了风寒,不宜见客。” 墨玉从善如流,顺着王夫人的意思聊了起来,聊的兴起,还喝了几口茶,看到王夫人松了一口气的模样,然后开始试探府中的孩子们。 王河有两个儿子,长子在外面游学没有回来,幼子只有五岁,与高阳差不多大,方才困了去睡了。另外还有一个嫡长女,也就是染了风寒的这个,还有就是小妾生的两个庶女,正好就是王夫人叫来的这两个。 二小姐和三小姐很快就来了,和大多数庶女一样,她们对王夫人这个嫡母又敬又怕,战战兢兢的行了礼,就坐在了墨玉的身边,小声的讨论起了衣服首饰,这是所有女孩子刚开始见面时从不会出错的话题。 墨玉笑着应付着她们,余光不断的往王夫人的脸上飘去,直到王夫人有些坐不住的来瞧她的脸色,这才扶起了额头,“我觉得有些头晕,怕是犯病了……” 王夫人眼中闪过一丝喜色,伸手扶着墨玉的胳膊,担忧的问道:“玉姑娘可有带什么药?府中备着不少人参,妾身扶着姑娘去药浴可好?” 墨玉的眸色一沉,什么时候长安与边城的消息竟这般灵通了,她不动声色,只是摆了摆手:“嗯,就是老毛病,心口发闷,夫人可否让下人退下,玉儿自己用些药就好。” 王夫人顿了顿,她转头看了一眼两个唯唯诺诺的庶女,眼中闪过一丝轻蔑,抬手让下人退了下去,然后亲自扶着墨玉往里面走去,“姑娘先去床上躺一躺吧。” “我想……不必了吧。”墨玉靠在王夫人身上发软的身子重新站直了起来,对上王夫人震惊的目光,抬手甩出了两枚石子,打晕了那两个懵懂不知的庶女,“夫人,节度使大人可是叛国了?” 王夫人被墨玉吓了一跳,她大大的后退了一步,正要大喊,却被一柄匕首抵住了喉咙。方才还离她一步远的墨玉,一眨眼就贴在了她的神还是那个,手中握着一柄匕首,目光森寒的看着她,像是一匹择人而食的孤狼。 “夫人既然知晓我用人参浴,自然也该知道,我的脾性不太好,妇人不打算明白告知吗?”墨玉眯起眼,看着惊慌失措的王夫人,十分典型的以夫为天的后宅女子。 王夫人的脸色惨白,哆哆嗦嗦的出声,却不是回答墨玉的问题,而是问她:“你……你饮了那茶,如何……如何……” “如何没事?”墨玉挑眉,手中的匕首一用力,划破了她的皮肤,“夫人是想要命,还是想要问的秘密?” 王夫人一抖,眼泪就伴着她的畏惧滑落下来,“我说,我说,你不要杀我……” 墨玉嗤笑一声,不是以夫为天,而是自私自利嘛…… 王河常与两人有紧密的书信往来,一方是朝中之人,另一方的身份成谜,就连王夫人这个枕边人也不知道。那个朝中之人,大约是上官泽了,王河想要和他示好这很合理。可是,王河既然向上官泽投诚了,为什么还要和另一派势力通信?是上官泽授意的吗?但是上官泽有什么是不能自己来,非要通过王河呢…… 忽然,墨玉想到了一个可能,她震惊的看向王夫人,“王河想要叛国?” 王夫人身子一震,一副不知所措的模样,显然她也不知道。 墨玉眯眼,抬起匕首打晕了王夫人,看着倒在地上的三个人,将一旁挂着的帷幔扯了下来,将她们三个绑了起来,坐在了桌前,拿着自己的那杯茶喝着。 自从万蛊入舍之后,她就不怕这些小玩意了,虽然她成了个漏子装不住生命力,可也盛不住这些毒了,也算有得有失吧…… 而她刚刚想到的那个可能,如果是真的,可能……墨玉嗤笑了一声,他们越氏一族这个在朝上挂了号的乱臣贼子都从没想过联合敌国篡位,上官瑞恒他大儿子居然真的这么做了? 墨玉低头看着腰间的短笛,如果不是因为墨玉令,她也不会来这里,而就是因为墨玉令,她才会被背叛。不应该说,是早有预谋的,阿金和……他,他们早就盯上了她的墨玉令,想要从她的手中抢过去。 “阿金……金国……金氏……” 门被敲响,墨玉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进来。” 正文 第265章 一言不合 墨衣卫提着一个五岁的男童走了进来,男童捂着嘴,正泪眼汪汪的看着墨玉。 墨玉走过去,低头看着他,“你父亲是王河?”见到男童点头,墨玉就抬手扯掉了他嘴里的布,“我带你去见你爹。” 男童嘴巴一瘪,嚎啕大哭了起来。 墨玉并不在意,伸手提着男童的衣领,推门走了出去。门外的丫鬟已经倒下了,而因为男童的哭声,已经有不少人从院外跑进来,口中叫着少爷。 墨玉站在廊下,看到那一群群官兵冲了进来,勾唇一笑,提着男童的衣领,轻身一跃,跳上了墙头,往后面而去,“走,去找王河的嫡长女。” 墨衣卫提着王夫人和两个庶女跟在墨玉的身后,几人很快就找到了王大小姐的院子,只是这个时候,院中已经站满了官兵,而王大小姐则不安的坐在屋子里,好奇又害怕的看着提着人的墨玉一行人。 “你们,你们是何人?快快将我母亲与弟弟放了!”王大小姐看见了王夫人和王河幼子,忍不住喊道。 “你过来,我就放了他们。”墨玉将手中的男童往身后的墨衣卫怀中一抛,解下了自己腰间的鞭子,“王大小姐不知道我是谁吗?” 王大小姐一愣,茫然的摇了摇头,“你是谁?” 墨玉抿嘴一笑,手指尖嫣红的蔻丹映的她的脸色更加白皙,“王大小姐怕是不知道,您父亲通敌,意图绑架前任右相沈自初交给敌人,我是沈自初的弟子,你可以随你父亲唤我一声玉姑娘。” 不管墨玉的推测有无依据,这个罪名一定要给王河坐实了,咬定了不能放,否则她就成了出师无名的那一方。 “你在胡说些什么!”王大小姐又惊又惧,更多的则是愤怒,她的父亲怎能被人如此污蔑? “知道我为什么不随我师父住在城南吗?”墨玉勾唇浅笑,伸手在银翼广花鞭上抚摸着,“王大小姐怕是不知道,此时的城北,已经血流成河,各路人马正在疯狂的寻找我与师父的踪迹,伤了多少无辜百姓,而官兵却只把守着城南不动,甚至还控制了城南中所有人家的家主,你说,你父亲打算做什么?” 王大小姐的脸色一白,她不敢置信的看着墨玉,没忍住站了起来,但却不敢出门,手扶着门框厉声呵斥,底气却是不足,“你胡说!我父亲不是这样的人!” “王大小姐不信?”墨玉挑眉,勾唇一笑。 王大小姐看着墨玉,如果不是墨玉的身量太小,她或许真的以为这是一个与她年岁相同的成人了,这就是沈先生的嫡传弟子吗? 墨玉见王大小姐沉默,也没打算真的让她站出来跟自己走,她趁着这一刻,飞身而下,“王大小姐既然不信,就随我去找你父亲对峙吧!” 下方的官兵被墨玉的动作吓了一跳,连忙拔刀朝墨玉砍来。 墨玉冷哼一声,手中的鞭子一甩,将他们手中的朴刀都绞断了,足尖在握着刀把的官兵手上借力,飞身朝王大小姐袭去,只一个呼吸,便到达了王大小姐的面前。 王大小姐倒吸了一口凉气,她没想到刚刚还在墙头站着的墨玉,才一眨眼的功夫,就到了自己的面前。 红色的裙摆在她的胸前上扬起,衣袖拂过她的脸,墨玉连一刻的停留也不曾,便抓着王大小姐的肩膀回到了墙头。 墨衣卫很快就上前来,拿着一段麻绳,将王大小姐给绑了起来。墨玉微笑着看着下方脸色十分难看的官兵,“没反应过来是吧?这就对了,劝你们最好赶紧出府去城北保护百姓,否则我可不敢保证事后那么会不会被清理。” 说罢,墨玉也不理会这些官兵是什么反应,带着人朝前院而去了。 王河早就在前院候着了,他才刚通知人来提墨玉,却没想到自己的后院被墨玉给端了,他;脸色铁青的站在前院,等着墨玉出来。 “原来节度使大人已经知道了啊。”墨玉越过一个屋顶,飘然落在了覆满白雪的屋脊上,含笑看着下方的王河。 “爹爹,救我们——”王大小姐不比已经被吓傻了的王河幼子,她含着眼泪,大声喊道。 “玉姑娘,周围已经布置了弓箭手,姑娘还是束手就擒的好!”王河脸色不是很好看,他的妻儿都被墨玉抓走了,今日怕是不能善了。 “王大人怕了吗?我都不怕呢,你说你这又是何必呢?荣华富贵没了家人同享,还有劲吗?”墨玉甩了甩手上的鞭子,白茫茫的雪越下越大了,远方似是有火光,墨玉总感觉还有什么事情要发生。 王河冷哼一声,抬手下令,让弓箭手做准备。 墨玉眯起眼,耳边王大小姐的哭声忽的响了起来,她一下子明白了,王河怕是要牺牲他们了。王河幼子还不明白究竟是怎么回事,但是听到大姐姐哭的那么凄惨,也抽抽搭搭哭了起来。 哭声将晕倒的三个人唤醒了,她们茫然的看着四周,身上并不厚的衣裳被北风扬起,天上的雪花落入了脖子里,让她们抖了一抖,然后才发觉这究竟是个什么场面,一同哭叫求饶了起来。 墨玉毫不在意四周的弓箭手,笑着看向王河:“王大人真觉得用这些人换你那个不知在何处的长子划算吗?” 王河的眉头一跳,他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可是却不愿在墨鱼面前示弱,反倒是让弓箭手将手中的弓箭抬起,指向墨玉。 屋顶很冷,就连穿了厚厚的斗篷的墨玉,也被冻到了,她收起了笑容,淡淡的看着王河:“真以为我很重要吗?大皇子要我,只不过是为了挟制我师父而已,而你或许不知道,我师父在一个月前进入平江城时,做了什么安排。” 王河的心一跳,她居然知道大皇子殿下?他猛地想起了一个月前得到的消息,他如何都找不到的沈自初,却在城北住了那么久,他是不是发现了什么?王河更加不安了。 “王大人不必强装镇定了,我今日与师父走散是意外,但是您若是在此杀了我,或者将我交给了大皇子,更或者是将我交给了金国人,只怕您那个游学在外的长子也命不久矣了。” 呼啸的北方扬起了墨玉血红的裙角,她站在白茫茫的屋顶上,就像是一个蛊惑人心的妖精,让人不由得开始听信她的话。 “玉姑娘不必诈我,你若是留有后招,自然不会来此处。”王河压下心中的不安,却也不敢再让弓箭手放箭,如果……如果这是真的呢? 墨玉的眉角一扬,咧开了嘴,“王大人相信了。” “你……啊!”王河正要说墨玉胡扯,却不想墨玉直接下了杀手,拔出了身后墨衣卫手中的长剑,直接砍掉了王二小姐的头颅。 王河被吓到了,方才还活生生的哭着朝自己求饶的二女儿,一转眼就成了一具尸体。而那个落下的头颅正好掉在了他的面前,这人竟然还不够,墨玉还抬脚,将王二小姐的尸身踹了下来。 肉体与地面上的积雪发出了“砰”的一声闷响,重重的落在了每个人的心头,就连王河身后的官兵也不由的眉头一跳,对墨玉多了几分忌惮。 而与王二小姐一起哭着的三人则都被墨玉这一下吓到了,绳子脸哭声也停了,周围一阵诡异的安静,甚至连墨衣卫也都诧异的看了墨玉一眼。 看到王河变得惨白的脸,衬得他头上的血更加艳丽了,墨玉手中的剑还在往下滴着血,她手中的剑下一刻就贴在了王三小姐的脸上,吓得她连忙往后躲,可是无论如何都躲不开墨衣卫钳制这她肩膀的手,她咬着嘴唇,不敢大声哭喊,眼泪无力的落下,期盼的看着王河。 “玉姑娘,你太过分了,王某从未叛国,你缘何杀害我的家人!”王河是真的怕了,他开始畏惧墨玉的手段。 “简单,我先从你的家人开始杀起,你不是绝对你大儿子能跑得了吗?即热有人继承香火,那也就无所谓这些可有可无的人了,还能在你的两个主子面前博一个忠心的美名,不好吗?”墨玉的唇角翘了起来,剑尖一转,直接挑破了王三小姐的脖子。 墨玉抽出了剑,指向王大小姐,“王大人做了这等事,还想有个好下场不是难事,只是您的家人就……若是我不杀她们,他们的下场,好点的就是一个死,差点就直接充军或者送入教坊司了,我这是为王大人您和您的妻女考虑呀!” 王河看着墨玉那邪气的笑,一股气没回过来,差点晕过去,这样的手段……这样的手段……他咬着牙,看着墨玉,一字一字的咬牙问道,“玉姑娘究竟想要如何?” “我以为你知道呢,原来你不知道呀!”墨玉轻笑一声,手中没有半点压力,她转头看向已经被吓得失禁的王大小姐,“你爹爹不像救你呢!” “不,不,不……”王大小姐畏惧的看着墨玉手上的剑,瑟缩的忘记欧退去,“母亲,母亲救我……” 王夫人也回过神来了,她大喊一声,想要冲过来替大女儿挡住墨玉手中的剑。 王河一凛,大喊:“不要——” 墨玉没有理会王河,眯了眯眼,不屑的走过去,踢开了王夫人,手中抵着王大小姐喉咙的的剑一转。 墨玉转过身,将脚下的王大小姐的尸体提了下去,压在了王三小姐的身上。 王河哪里见过这样的场景,惨叫一声,双腿一软跌坐在了地上,手指着地上的尸体,“你……你想知道什么?” “没猜出来吗?”墨玉后退了一步,站到了王夫人与王河幼子两人中间,“小儿子不太重要,毕竟留着发妻还能再生,是不是?” “不——”王河瞪着眼睛,嘶吼。 墨玉伸手掏了掏耳朵,反手一剑,将还没反应过来的王夫人斩于剑下。 墨衣卫没有让墨玉动脚,直接将有些分量的王夫人踹了下去。墨衣卫的这一脚力道很大,直接将王夫人的腰给踹断了,姿势怪异的摔在了王河的面前,吓得王河大叫着爬到了后面,傻愣愣的看着王夫人的尸体。 “还不打算说吗?”墨玉扯了扯嘴角,站到了王河幼子的身后,犹如鬼魅一般的手从后面探了出来,贴在了男童幼嫩的脖颈上,轻声细语的在他耳边说道:“你爹地不想要你了,姐姐送你舒舒服服的剑你母亲好不好?” 男童呆呆的看着地上那一具具陌生而又熟悉的尸体,张了张嘴,却什么声也没发出来,眼泪成串的落下,可怜得很。 王河总算反应过来了,他嘶吼着,整个人翻了过来,在地上狼狈的爬着,哪里还记得方才自己的打算,满心满眼的觉得墨玉是一个恶魔,要灭他一门的恶魔,也不装傻了,竹筒倒豆子一般将他知道的尽数说了出来。 墨玉的手依旧贴在男童的脖子上,她看着下方殷切的看着她的王河,柔柔的一笑,“早说不就好了嘛,浪费你我这么多力气,连你儿子都吓傻了……” 王河喘着粗气,期盼的看向墨玉:“求玉姑娘,饶小儿一命……” 墨玉笑着摇了摇头,手下开始用力,将男童轻微的挣扎忽略了过去,“晚了,你儿子都吓傻了,我顺便替你解决了吧,免得他以后受苦。” 王河眼中的希望一寸寸的消散了,绝望涌了上来,他绝望的怒吼一声,一把将身旁官兵的朴刀拔了出来,疯了一般朝墨玉跑来,“我杀了你——” 墨玉站起来看着王河,“你做的事,还指望自己的家人能活下去吗?跟我走吧,我让你看清楚你究竟做了什么,到底你的家人能否逃过你自找的这一劫!” 正文 第266章 一座脆皮城 墨玉手中的鞭子一卷,缠住了王河的脖子,将他拽了过来,折断了双臂,让墨衣卫押了起来。 “你该谢我,我让你的家人免于陛下即将到来的雷霆之怒。”墨玉收起了鞭子,手揣在了袖子中,重新回到了那个才来到节度使府外的小女孩,天真而软萌的朝王河笑着,“王大人随我走一趟吧。” 那群官兵被墨玉的手段吓到了,犹豫着不知道该不该向前。 墨玉扫了他们一眼,轻笑一声,“叛国乃是重罪,但谅你们受人蒙蔽,若是能改邪归正,我会为你们说好话的。” 为首的官兵额头上的冷汗不断落下,握着朴刀的手松了又紧,最后还是僵硬的挪开了手。 “谨遵玉姑娘之命。” 墨玉挑眉,笑了笑,然后打了个响指。十余名墨衣卫从周围的弓箭手身后飞跃而出,落在了墨玉的身边,将官兵都吓到了。 “分散人手,安抚百姓,城北有歹人作祟,去救人,将城南各府上的官兵撤出来,请各府家主来这里商讨金人攻城之对策。”墨玉养着下巴,有条不紊的吩咐着。 王河震惊的看向墨玉,“你怎么知道……” 墨玉扯了扯嘴角,“真以为只告诉我你和大皇子的那些勾当,我就猜不出来金国在打什么鬼主意了?上官泽从来都是无利不起早,无论是为了我还是为了你,都不可能弄出这样大的事端!” 王河听了这话,眼神惊恐,“你……你……” “我知道,我是天才嘛,陛下都夸我聪明呢!”墨玉转过身,朝大厅走去,“王河,我再给你一次机会,被上官泽的人误认成我,抓走的那个人,究竟送到哪里去了。” “谅你玉姑娘多智近妖,也无法再从我口中得知真相,我的家人已经……”王河嗤笑一声,肆无忌惮的打量着墨玉,“那人,对你很重要吧?” “嗯,没有了她,我的生活起居总是不便……”墨玉懒懒的坐在了椅子上,似笑非笑的看向王河,“不过若是用你嫡长子的性命来陪葬,我的侍女应该能去的愉快些。” “你说什么?”王河挣扎了起来。一是惊讶于让墨玉这般冒险的只是一个婢女,二是因为她竟然还拿他的长子来做要挟。 “我什么事情做不出来呢?”墨玉伸展手指,看着染着蔻丹的手指,从墨衣卫的手中接过了一块帕子,仔细的擦拭着手上沾到的血渍,“人海茫茫,大周朝江山又这般大,寻一个人自然是难的……” 墨玉擦完了手,将弄脏的手帕丢在了地上,抬头看向王河,“不过呢,年轻人嘛,总是有着不少抱负的。作为一个游学的学子,更是不能幸免,而当你行迹败露之后,你的嫡长子自然成了众矢之的。而他想要出头,只能拜访有识之士,而我师父,是天下学子之表率!” 王河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惊慌,他从没想过,自己竟然会败在一个十岁的女童手下,而且还是以这样狼狈的姿态,无力反抗,只能听从她的一个个安排,不能做错一分。 王河闭上了眼,“早就听闻沈先生大名,却不想,他亲手教导出来的弟子,竟然也这般厉害。好,我告诉你,城外的……是金国的黑金大帐……” 听完之后,墨玉冷笑一声,“王大人真是好雅兴,将整个大周都玩弄于鼓掌,也不知大皇子知晓之后,究竟会如何……” 王河猛地抬起头,瞪着眼睛看着墨玉,“这就是大皇子的吩咐!” 墨玉恍若未闻,自顾自的说道:“大皇子这般人物,竟然也能看走了眼,任由手底下的人私通外敌,啧啧啧……” “我说了……”王河忽的停住了,双目几近迸裂,他盯着墨玉,好像想到了什么,疯疯癫癫的笑了起来,“玉姑娘,玉姑娘,就算如此,你也左右不了储君之位……你依旧只能为他打掩护,将我拖出来做他的替罪羊,你不如你师父,你不如……” “聒噪!”墨玉眼中厉光一闪,捏碎了手中的茶杯,将碎片甩到了王河的脸上,将他的脸划破了,血流了一片前襟。 王河惨叫了起来,手断了用不上力,整个人肉虫一般在待会说那个打着滚。 跟着官兵进来的平江城各大家族族长才一进门就看到了这一幕,吓的脸色愈加发白了。本以为外面的几具尸首已经是人间惨剧,可谁想到这里面还有这样让人……活生生的人,脸就成了这血糊糊的模样,这简直太…… “各位来了?”墨玉脸色一变,没有了方才的恼怒,换成了温和的笑意,她没有起身,而是随意的点了点一旁的座椅,“各位家主请坐,我有事想要交代各位家主。” “不敢不敢,玉姑娘直说便是。”领头的一名鹤发老者连忙推却。 墨玉端起了墨衣卫新上的一杯茶,笑着看着众人不说话,就连一各眼神也不惜的给。 众位家主莫名其妙,有些摸不着头脑,只有几个伶俐的,想到了墨玉的意思,顺着她的话,小心点坐在了下首。 墨玉抬眼瞧了他们一眼,总算有些些满意的神色。这时,众人才明白过来,纷纷落座。同时,也对墨玉这个沈自初的嫡传弟子,有了一个喜怒无常的判定。 “今日找各位家主来,一是为了节度使王河通敌一事,二则是为了金国即将进攻平江城一事。” 墨玉话音才落,那些家主都惊惧的站了起来,慌乱的,七嘴八舌的说着些别人听不懂的话。 墨玉不快的眯起了眼,身后的墨衣卫察觉到了墨玉的情绪,齐齐拔出了手中的剑。 利刃出鞘的声音十分整齐,所有人在这一瞬间都安静了下来,愣愣的看了过来。只见一个衣着鲜妍的女童,身后站着一行身穿黑衣的护卫,各个面带煞气,锋利如刃的看着众人。 没有人再敢插嘴了,每一个都老老实实的坐了下去,他们终于知道为什么那些官兵来找自己的时候,会是那种表情了,这就是个小魔女! “诸位的话若是讲完了,那我就继续了?”墨玉笑着问道。 众家主都缩起了脖子,他们只是一些富户,平江城也没有什么皇亲,怎么敢和这样的煞神回嘴,一个个老实的跟个鹌鹑似的,将脑袋埋在胸前,恭恭敬敬的听墨玉说话。 “既然没了,那我就继续了。” 墨玉将手中的茶杯往桌上一放,茶杯与桌面发出清脆的碰撞声将每个人都吓了一跳,于是更加老实了,半点小心思也不敢有,没见那边有个正惨叫着的节度使吗? “我师父沈自初得知节度使王河王大人通敌,便赶着去处理一系列事务了,我作为他老人家的弟子,也担负了一些责任,其中一项就是在座的各位了。”墨玉抬起胳膊,放在了扶手上,目光如炬。 众位家主听闻墨玉是奉了沈自初的命,都暗自松了口气,右相沈自初的名声一直都很好,这让所有人都有了保障,只要不是这个小丫头狐假虎威就够了,沈先生有什么吩咐,他们照做就是了。 只是……节度使竟然通敌了? 众人的目光又在王河的身上徘徊着,平江城外不远便是金国的山脉,每个人从出生至今都或多或少的碰到过几次金国的骚扰,就连攻城也不在少数,他竟然通敌? 墨玉很满意自己看到的,她加快了语速,“话不多说,请各位家主,接收一部分城北被金国奸细袭击的百姓,顺便将府中能抽调出来的人手派遣出来,组成一支人马,保护城中百姓安全。” 墨玉的话音才落,那些家主又要闹腾起来,但是在见到墨玉冷着的脸,又缩了缩脖子,推了一个代表出来说话。 “玉姑娘,实在不是我等不愿……” 墨玉抬手,直接打断了随风的推诿之词,“无法抽调人手的告诉我,我替他安排。” 这一句话,就噎住了众人接下来的话,让你来安排?谁知道你怎么安排? 墨玉摸了摸手上的蔻丹,“不瞒各位,城北已有不少百姓遭了难,起因便是节度使通敌,将金国黑金大帐的习作放了进来,师父留下的人手有限,我最先在城南派遣官兵保护各位不受伤害,可成败的百姓却无力顾及,各位想想,若是城北沦陷,下一个会是哪里?各位真要推辞?” 宛如一颗石子丢进了平静的湖泊中,每个人都感受到了那种前所未有的危机感,城北……真的出事了吗? 墨玉起身,伸手点了最先听从自己的话坐下的几位家主,“这几位,可不用派遣府中人手前往城北,我需要各位替我照看好城南滆湖人家,若有弃城而逃者,我允你们杀无赦的权利。同理,通敌者,若屋里活捉,杀无赦,若是捉住了,像节度使大人那般处理便是,来日家师必定为各位上达天听,若是立功,加官封爵也无不可。” 墨玉抬手,点了两名墨衣卫,“这两人,我留下与各位家主,若有无法决断之事,各位家主尽可向其问答,城中百姓安危,我大周朝的江山,便有劳诸位了!” 墨玉的这顶大帽子戴的太顺畅,以至于众人完全没有反应过来,让我们出人手干活,还让我们自己人看着自己人,这还不算,你还派了两个人盯着我们,这是什么手段啊! “玉姑娘,节度使下辖各级官员已经带来了。”有官兵走了进来,他们的身后带了一串神气活现的官吏。 这些官吏一时分不清状况,还吵吵嚷嚷着要见节度使,想告这些官兵无状,而当看见地上打滚打累了的血赤糊拉的王河,一个个都哑了声,目瞪口呆的看着他,结结巴巴的连一句话都问不出来。 “大……大胆,是谁如此大胆……竟……竟敢……” 墨玉不耐烦的看向一旁站着的各位家主,“我年纪小,不懂事,王河既然叛变,那么他和搜下的这些,也是一个都不能用了,各位家主,还请你们将他手下的官员尽数捉了,自己想好补上他们的什么职位,将他们本该的分内之事做周全了,静候军队的到来。” 平江城不是兵家必争之地,虽然城中有护城军,但毕竟只是少部分,也只收把守着城门最外的一圈,城中的事务,只能靠着城中官吏。 将一系列的事务都粗暴的分配完毕,墨玉就留下两个墨衣卫,让墨衣卫带走了王河,跟着她一路往城门口而去。 “师父究竟在何处?”出了节度使府,墨玉便骑在了马上,将后面跟着的官兵甩远了一些,厉声问道。 趴在墨衣卫马背上的王河动了动,血红血红的眼睛盯着墨玉,嘴角带起了一抹笑,“原来,你竟是个没牙的老虎……” 墨玉反手一鞭,打在了王河的脸上,将王河抽晕了过去。 墨衣卫正要回答不知,却被墨玉狠狠一瞪,“你想好了再说,不要敌我不分。先下是个什么情形你不是不知道,再敢跟我打哈哈,我先断了你的舌头,这辈子都不要想说话了!” 那个墨衣卫身子僵了僵,沉默片刻,才答道:“主上今日得到消息,节度使恐有异动,这才安排下了姑娘……只是不想,碰上歹人意欲挟持姑娘,主上的安排便……” 墨玉眯起了眼,看着那人,“我师父,在哪里?” 墨衣卫也抿着嘴,纠结了许久,才闭上了眼,答道,“主上出城了,去求援。节度使今早向护城的军队报了奸细,大半的人都出城追那些奸细去了……” 将话都说出来了,墨衣卫深吸了一口气,看向墨玉,“姑娘,城中已经不安全了,姑娘随我们走吧,树下必定护着姑娘安全无虞!” 墨玉的身子晃了晃,她震惊看着墨衣卫,“你说……现在的平江城,就是个空壳子?军队就剩下明面上的这一些了?你让我跑?” 正文 第267章 梳洗之刑 墨玉浑身发抖,说不清是害怕还是因为气愤,更或者是无措? 她看着雪中的城墙,身边是劝说着自己离开了墨衣卫,她闭上了眼,声音轻微而发抖,像是随时都能被风吹散了去,却平缓而有力:“就算是为了初春,我也不可能跑……平江城有三万百姓,那都是命。一条条,活生生的命!你让我看着他们去死?” 墨玉看了一眼跪在马前的墨衣卫,“起来吧,不要让我再听到你说这种话。” 墨衣卫沉默的站了起来,他神色复杂的看着墨玉,走到了自己的马前,默认了墨玉的选择。 墨玉深吸了一口气,轻夹马腹,“走吧,去城门处,你们身上可有证明身份的令牌?” …… “来者何人!”还没等墨玉带着人靠近,守城的军士就厉声呵斥道。 墨玉停了马,傲然的看着下方朝自己走来的军士,“我是沈自初的嫡传弟子,奉师命前来,又重要军情向你上级报告。” 那人的脚步顿了顿,狐疑的看向墨玉,“你可有凭证?” 墨玉一抬手,她身后的墨衣卫就将手中的令牌递了出去,“你可以唤我主为玉姑娘。” 军士顿了顿,抬手接过令牌,疑惑的翻看着,然后又抬头看了一眼墨玉,像是不能确定。他让墨玉几人在原地等着,拿着令牌转身进了哨岗。 没一会,那名军士就带着一个人出来了,来到墨玉的马前,“这是我们的百夫长,你有话和他说……” 那人抬手捂住了这名军士的嘴,对墨玉拱手赔礼,“玉姑娘,实在抱歉,手下人……” “无妨。”墨玉颦眉,抬手打断了他的话,“你在军中担任何职?” 那人没有犹豫,将令牌交还给了墨衣卫后,马上回答了墨玉的问题,“属下名朱九十,乃平江城归德郎将杨勇麾下宣节校尉,见过玉姑娘。” 墨玉的眉头皱的更紧了,“归德郎将呢?” “玉姑娘这边请。”朱九十躬身请墨玉往前走去。 墨玉见到杨勇之后,说明了自己的身份,然后要求见杨勇的上峰。 “玉姑娘真以为自己握着什么天大的军事机密?与我说也是一样的。”杨勇翘起了二郎腿,分了朱九十半个饼,边吃边看着墨玉,“你师父来了也是一样,沈先生已经致仕了是吧。” 墨玉看了他一会,然后抬手。 墨衣卫将绑在马上的王河带了进来,然后丢在了地上,“最好是同你说,我手中的军事机密告诉你也是一样的。” “节度使?”杨勇吃饼的动作一顿,神色一凛,拔刀指向墨玉,“你竟然绑了节度使?” “让人进来。”墨玉没有理会杨勇,转头吩咐道。 墨衣卫淡淡的看了杨勇一眼,转身将后面跟上来的官兵带了进来。领头的是王河身边的官吏赵青,杨勇也认识。 “你怎么回事,怎么让人绑了你家老爷!”杨勇厉声呵斥道。 赵青缩了缩脖子,哆哆嗦嗦的将刚刚墨玉做的事都说了出来,着重的描绘了王河供出自己通敌的情形。 杨勇愣愣的看着赵青,好像有些反应不过来。墨玉最不耐烦看这种模样,她一鞭子甩了过去,抽到了地上,“你现在是打算自己处理,还是带我去见你上峰?” 杨勇吓回了神,也顾不上许多了,拉着墨玉的胳膊就往外走,“我不知道你说的屙屎真的还是假的,你要是敢骗我们,我要你好看!走,跟我去见游骑将军。” 平常杨勇最看不顺眼那个只比自己高了半职的游骑将军叶泉,但是他也知道,自己是绝对无法独自处理这样的事情的,更何况,平江城的人手……少得可怜。 “你说什么?节度使通敌?有人潜入了平江城?”叶泉站了起来,瞪着眼睛看着墨玉,“玉姑娘说的话可有保障?” “我对我说的每一句话都负责任!要快了,金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攻城。”墨玉咬着嘴唇,“来之前,我控制了节度使府,将他的妻儿都杀了,不会有人向金人通风报信。另外,王河所看管起来的各家族家主也都暂时归顺,派遣人手去救助城内百姓了。” 叶泉有些惊讶的看着墨玉,他没有过多思考,而是顺着墨玉的安排,让人去“协助”那些家主,然后安抚百姓。 “平江城前有山脉,后有大河,从不曾遭遇过这般险境,城中的军士……”叶泉的喉咙有些干涩,“玉姑娘,尊师可有说何时能归?” “师父是傍晚时离开的,前往最近的军帐要多久?” 叶泉深吸了一口气,“今夜雪不小,山路难行,照此情形,最快,也要等到明日午后了,若是遇上雪暴,怕是还要迟……” 墨玉的身子一僵,她这才知道,为什么沈自初不告诉自己了,这一行的确艰难无比。 “先下最重要的是,在敌军到来之前,将城中奸细尽数铲除,集中城内有生力量,抵抗金人来袭。”墨玉迅速的说出了她的安排,“要快!” 叶泉有些犹豫,“若是这样,城中百姓怕是会恐慌……” “这是他们赖以生存的平江城,若非必要,没有人愿意背井离乡。”墨玉顿了顿,“着急青壮,只说是做后备供需,不要告诉他们确切状况,若是今日来袭……平江城会成为打开大周国门的第一站,我们只能死守!” 叶泉温和的对墨玉笑了笑,像是在哄小孩:“有劳姑娘报信,还请姑娘……” “不!”墨玉抬手,打断了叶泉的话,“我要留在这里。” “玉姑娘,不要任性,你只是个孩子。”杨勇皱着眉头,粗声说道。 墨玉摇头,她看向两人,以及听到了这个秘密的朱九十,“三位,平江城不是没有经历过战事,人也都不是傻子,军队人手不足的消息绝对会有人猜出来。我是沈自初的弟子,嫡传弟子,只此一个,在这里,我代表了我师父,代表了他一定会回来。若是我不在,百姓没了希望,平江城,将不攻自破。我会是人心最后的一道防守,我不能退。” 叶泉忽然站直了,他望着只到自己腰间的墨玉,恭敬的对她行了一个军礼,紧随其后,杨勇与朱九十也一同对墨玉行了一个军礼。 将事情交代完毕,叶泉就下去分派人手了,虽然外面下了大雪,但若是能将带着人去追敌的明威将军追回来,就能挽回大局,虽然没有人对此事看好,雪太大,山路太难走。 杨勇带着人去了城北,打算将上官泽的人找出来,不过在墨玉这里的说法,他们是金人派来的奸细。墨玉不敢想象,如果他们知道,这里不止有节度使和金人的手,还有大皇子的影子,会作何想法。所以,她必须要杜绝所有的不可能。 包括……她也不能让这些知道,他们听的直视一个女孩的命令,而不是她嘴里所说的沈自初留下的锦囊妙计,那更会造成骚乱。 朱九十被派来保护墨玉,虽然他觉得墨玉有这些护卫,并不需要自己,但是他是军中之人,跟在墨玉的身边更又信服力。 “玉姑娘先休息一下吧?”朱九十扫了一眼墨玉裙角的暗沉,作为最底层的军士,杀过人见过血的都能认得出来,这不是一般的污渍,这是血,而且不只一点。 墨玉顺着朱九十的目光看了一眼自己红色的裙角,她自嘲的一笑,“我遇上了那些奸细,和我刚刚说的而一般无二,他们的功夫很好。” 朱九十点了点头,他将自己手中一直拿着没吃过的半块饼递了过去,“姑娘可饿了吗?属下给姑娘烤个饼吃?” 墨玉点了点头,坐了下来,看着朱九十给自己烤饼吃,“你不用自称属下,你也不是我的属下,你我相称就好。” 朱九十的手顿了顿,他点头,将烤热了的饼递给了墨玉。 墨玉接过饼,小口的咬着,一直站在门口的墨衣卫对她点了点头。墨玉稍稍安心了些,叶泉和杨勇是真的相信了她的话,他们依旧开始行动了,只盼上官泽的那些人不要自作聪明,若是平江城真的……她会杀了他们! 吃完了饼,墨玉有些困顿,走了这一个晚上,就算是铁打的身子,也受不了,更何况还杀了那么多人。墨玉闭上眼,缓了缓,这具身体不是很好,她不能消耗自己的生命力。 “我要休息一下,有什么事情马上叫醒我。”墨玉转头对朱九十说道,然后扯了一块帕子盖在脸上,趴在桌上闭目小憩。 朱九十没想到墨玉就这么睡了,在他的印象中,这些娇生惯养的女孩子,都是睡的高床软枕头,可墨玉竟然就这样趴着睡了? 墨衣卫给朱九十打了个眼色:姑娘睡了,她太累了,你别打扰她休息。 朱九十点了点头,轻手轻脚的走了出去。不过很快就又回来了,他的手中拿了个枕头。 “我老婆新做的,没用过,玉姑娘这样睡压着手麻。”朱九十将枕头给墨衣卫递了递。 墨衣卫相视一眼,检查了婴喜爱枕头没问题,这才拿过去,小心的放到了墨玉脸旁。才一碰到墨玉的额头,她就惊醒了,下意识的去摸自己的鞭子。 墨衣卫也被墨玉的举动吓了一跳,连忙解释道:“姑娘,这是宣节校尉拿来的枕头,新的。” 眉头皱了皱,墨玉没有说什么,将枕头往桌上一放,裹紧了身上的斗篷,趴在上面睡了下来,不得不说,加了个枕头,比之前光趴着要舒服多了。 朱九十找了几个火炉进来,哨所不管多暖和,睡在里面都容易着凉,更何况是趴着睡。墨衣卫小心的将火炉围在了墨玉身边,拦不住墨玉办事,但却也不能让墨玉受冻着凉了,否则柱上得杀了他们。 给主上的信已经送出去了,只是不知道主上来不来得及赶回来了…… 墨玉没有睡多久,城中的动静很快就将她吵醒了。 坐起来揉了揉眼睛,墨玉看向外面,问道,“出什么事了?” 朱九十听到墨玉睡醒的声音,松了口气,连忙进来,“玉姑娘,外头人正在抓奸细,有人抓住了几个,但是都咬舌自尽了,就留下了一个,游骑将军与宣节校尉正审问那人呢。” 墨玉眯起眼,起身朝外面走去,“一起去,我有个丫头还被他们捉去了。” 叶泉听说墨玉来了,连忙让人请过来,指着地上那个黑衣人对墨玉说道:“玉姑娘,还要多亏了你的人,是他们领着各府家丁围捕到的奸细,只是还没开口。” “我来。”墨玉往前走了一步,给墨衣卫使了个眼色。 墨衣卫会意,上前,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了一把铁刷子。在看到铁刷子的时候,站的近的几名军士都吓了一跳,他们听说过“梳洗”这个刑罚,可是从没亲眼见过。那把铁刷子光滑锃亮,一看就是经历过不少硬骨头的…… 墨玉盯着那名黑衣人,“你们那名领头的那个玄衣人死在我的鞭子下,他的头断了。” 黑衣人抬起头,看向墨玉,眼中闪过一道戏谑的笑意,很是不屑。 “不信没关系,我只问你,你们抓走了我的丫头,她现在在哪里?”墨玉冷声问道。 黑衣人还是不说话,只是看着墨玉的眼神之中,笑意越来越大,好像一点都不怀疑墨玉的话,他们自己绑走的人不是她了! 墨玉压抑着心中对初春的不安,朝墨衣卫使了个眼色。 墨衣卫上前,直接用剑划开了黑衣人身上的衣物,只剩下一个小裤衩遮住下身,不让墨玉瞧见。 剑下没有轻重,都把黑衣人的皮肤划破了,血滴落在地上。墨衣卫像是一个没有感情的机器,木着脸,即将黑衣人翻过身,贴在了雪地上,一下一下地刷去他身上的皮肉,刷一下,就捞起一把雪往他身上按去,就像民间杀猪用开水烫过之后去毛一般,上空传来一阵阵惨叫声。 墨玉冷冷的看着这一幕,没有说要走,也没有避开,“梳洗之刑,直到把皮肉刷尽,露出白骨,而受刑的人等不到最后早就气绝身亡了。若是你的骨头真硬,梳洗之刑便是你最一个体面的死法,否则,就将我的丫头去处说出来,我给你个痛快!” 正文 第268章 孤军深入 黑衣人的产教生还在继续,只是墨衣卫动刑的手稍微停了一下,他蹲下来,捏着黑衣人的下巴,“说!” 身上已经没有一寸好肉了,就算他身上的绳索被解开了,身体各处传来的疼痛也无法让他逃走。 黑衣人恶狠狠的抬起头,瞪向墨玉,“告诉你又如何,她早已经被送出城了,此时怕是已经在黑金大帐中了,大殿下……” 墨玉没等他把话说完,一鞭子甩了出去,缠住了他的脖颈,手下一用力,将他勒死了。 叶泉几人没想到墨玉会这样迅速的下手,惊讶的看了过来,“玉姑娘,这人不能杀啊……” 墨玉眯起眼,看着已经没了生机黑衣人,这人怕也是这样想的。她顾忌皇室,怕平江城因为上官泽的所作所为而人心动荡,所以他顾忌说了那个名字让自己动手杀了他。 “无论如何,金人很快就要进攻平江城了,我们能做的,就是守城,等待援军的到来。”墨玉看了黑衣人一眼,“城墙还算牢固,但还要进一步加固,往外墙浇水吧,结了冰,城墙就没有那么好爬了,将这些人挂在墙头,威慑金人。” …… “报——敌军攻城。” 墨玉和叶泉几人才进屋,就听到外面的传令兵来报。 三人面面相觑,天还没亮,金人就来攻城了,难道是真的听说了什么消息不成? 墨玉深吸了一口气,站了起来,“走吧,去看看。” “周朝就这么点人吗?一群胆小鬼,赶紧钻进你娘的裤裆里去吧!啊哈哈哈哈哈——” 叶泉走在最前面,随后就是墨玉和杨勇,一行人来到墙头。墨玉有些尴尬,因为她发现,自己好像只够露出半个头出去,太矮了…… “来者何人!”叶泉已经换上了盔甲,这一身倒是挺像样的,只不过墨玉能看的出来,叶泉心理还是没底,平江城的人太少了。 敌军骑在马上,身上穿着都是毛皮大氅,与周朝的服饰不太一样,他的眼神像是带着钩子,直勾勾的看着叶泉,眼中满是贪婪:“我乃金国黑金大帐第一勇士,金战,速速将城门打开,老子饶你一命!” “我不开又如何,你倒是来攻啊!”叶泉冷哼一声,抬手示意弓箭手准备放箭。 金战勾着唇角,抬手,让人将初春带了上来。墨玉一眼就认出来了,今天元宵,初春打扮了一番,她身穿艾绿绣金小袄,蝴蝶月牙色百合裙,一支镂空平花银铀,腰系粉绿绣花腰封,红香羊皮鞋子,远远瞧过去,的确是一个小佳人。 “沈自初,你徒弟在我手上呢!不想你徒弟死,就将城门开开,我们元帅能考虑给你一个军师之位!”金战嚣张的叫道。 墨玉勾唇,站上了墨衣卫搬来的凳子,露出了一个头,“你说她是沈自初的徒弟?那我是谁?” 金战一愣,他看着站在城墙的火光中,一身红衣的墨玉,转头看了看瑟瑟发抖的初春,有些恍惚。他一把揪过了初春的衣领,“你不是玉姑娘?你是谁?” 初春怕极了,在城内四处奔逃,好不容易遇上了官兵,还没等他们求救,那些官兵就朝她挥刀了。初春的眼睛红红的,又冷又饿,连哭都没了力气,只知道摇头,说不是。 金战回过了神,一股怒气从腹中喷涌而上,一把将初春丢下马,“废物,连个小丫头都抓不住!” 初春被重重的摔倒了地上,晕死了过去。 “第一勇士?连个人都能认错?”墨玉不屑的嗤笑着,“还想用我来威胁我师父?简直可笑!” 叶泉觉得不妥,“玉姑娘,不可激怒对方,平江城……” 墨玉抬手,拦住了叶泉的话,“无论如何,对方都会试探性的攻城,这个下马威要给足了,不能叫他们看出来我们心虚,将城中的青壮都拉上来,一旦敌军攻城,守着城墙不许他们离开,死守不许放,他们的背后就是他们的家人!” 金战咬牙,口中一下下急促的呼出热气,“那我就拿她祭军旗!” 说罢,金战就举起了手中的钢刀,朝马下的初春砍去。 “无耻小人,你敢!”墨玉抬手,将一旁弓箭手的弓箭都抢了过来,拉弓朝金战射去。 箭破空的声音传来,呼啸着朝金战而去。金战原本以为只是墨玉的一个小小的威胁,却不想动静这样打,他不敢托大,连忙收刀,砍向墨玉射来的箭。将那支箭斩落马前,金战的手背也被那只断箭划破了一层皮,他瞪着眼睛,“无知小儿,你敢伤我!” 墨玉将手中的弓箭一丢,轻身沾上了墙头,夜风呼啸,将她的斗篷吹的扬起,像是一朵雪中的红花。 “金战,你可敢与我一战!” 叶泉被墨玉吓了一跳,想要去捂墨玉的嘴,却不好下手,厉声阻拦:“玉姑娘!” “我自己的丫头,我自己救,城中百姓需要希望。”墨玉解下了斗篷,镶着一圈白毛的斗篷随风飘走,落下城墙,她扬起鞭子,往下一跃,避开了叶泉来抓自己的手,朝敌军而去。 墨衣卫不敢让墨玉孤身犯险,也齐刷刷的跳下了城墙,追着墨玉的背影而来。 金战一愣,随即便哈哈大笑,“沈自初,你的徒弟真是愚不可及,我金战今日必擒下她来换平江城!” 叶泉冷着脸,墨玉不是他麾下的兵,否则他必定下令放箭,将这个不听话的捣乱分子格杀了。也正是她不是她麾下的兵,更是去求援的沈自初的嫡传弟子,他反倒什么也不能做。 “这,你就让她走了?”杨桐瞪着眼睛,就差伸手来揪叶泉的衣领。 “她的护卫跟着呢……”叶泉紧紧的盯着墨玉的背影,夜晚的大雪中,她的一身红衣显眼的很,“城中的青壮已经上来了?将刀分给他们,告诉他们,死守城墙。若有退者,立斩不饶。” 杨勇喘着粗气,胸膛不断起伏着,盯着也全看了半天,重重的出了口气,转身下去了。 朱九十站在叶泉的身边,他神色复杂的看着飘飘然的朝敌军而去的墨玉,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他大约知道墨玉在想些什么,她只是个孩子,若是能出奇制胜,更能给城中的军民一点希望,可她还是个孩子啊。 “不是说是来送军需用品吗?怎么给我们发刀了?”一个男人背着一箩筐刀,手边跟着一个抱着小背篓的男孩,不安的看向面前军士。 “少废话,叫你干什么就干什么,你老婆孩子可都在后面看着呢!”一个军士将男人往后一推,“站好了,有人上来就砍他,要是敌军过了城墙,你老婆孩子都活不了!” 男人好像明白了些什么,脸色骤然变得苍白,他紧握着男孩的手,“这位军爷,我儿子只是跟着上来送东西,求你让我把他送下去吧,我把他送下去就回来!” 那名军士猛地转过头,手中的刀出了鞘,“上来了还想下去?给我老实待着!” 男人还想说些什么,手却被男孩拉住了,男孩兴奋的指着前面,“爹,快看,是白雪!” “白雪白雪……”男人敷衍着男孩,继续对那名军士求着情,“这位军爷,我只有这一个儿子,他还小啊,守不了城的!” 军士一脚踹开了男人,痛骂了他一顿,转身继续去分刀了,“老实待着!” “爹,爹,是白雪,白雪在打坏人,白雪加油——” 男孩兴奋的叫着,在墙头又跳又笑。 男人这样想要下去的情况不在少数,基本每个人都挨了几脚,而当这个男孩这样欢呼的时候,几乎每个已经带着绝望的男人都顺着男孩的视线朝那边看了过去。 雪越来越大了,几乎每一口呼吸都能哈出一团白气,而那边一个娇小的身影上也是这样。稀薄的白气从她的嘴边呼出,一身红衣吸引住了所有人的视线。 “白雪姑娘?她怎么会在下面?”男人顾不上小腹的闷痛,趴在墙头上,睁大眼睛朝下面看去。 “和老刘家的娃一起玩的那个富家小姐?”临近的几个人都是认识的,听见男人这样喊,也明白了下面那个女童是谁了,一时间众人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这是怎么了,怎么连个小女孩也被派出去打仗了!”有人颓然的坐在了地上,揪着自己头发,开始哀叹。 “才不是!”男孩跺着脚,朝那人大喊道,“白雪最厉害了,白雪会飞的!白雪的师父也很厉害的!白雪说,她是来救我们的,她把那些坏人都杀死了!” 男人吓了一跳,他一把抓住了男孩的胳膊,“你说什么?你说的是真的?” 男孩愣愣的看着男人,呐呐的说道:“是,我跟着狗蛋一起去玩的,好多人要进来捉什么玉姑娘,是白雪回来救了我们,把那些坏人都杀掉了……” 男人怔楞的看着下方那一抹红色的身影,缓缓的站了起来,“既然她救了我儿子,我也不能看她白白死去,这个城,我守了!儿啊,你跟在爹身后,拿着这个……” 男人的话没说完就断了,因为他看到了难以置信的一幕…… 墨玉抬手,将手中的银翼广花鞭甩了出去,甩出了一个漂亮的鞭花。她的衣裙在金军的火把中显得更红了,而她手中的银鞭就像是一条长龙,盘旋在她身边,随着裙角飞扬,犹如晚上炸裂了夜空的闪电。 “金战,我来取你的命!”墨玉呼喝一声,一鞭子摔向金战。 金战冷哼一声,提着刀迎了过去,“无知小儿……” 金战的刀重重的砍向鞭子,拦腰斩在了银翼广花鞭中央,却没有斩断。墨玉冷哼一声,抬脚踢在了金战的刀上,凌空翻了个身,鞭子上带着倒刺,随着墨玉的这一转身,变了角度,从金战的刀下朝他的面容袭去。 金战没想到墨玉有这样的反应力,他往后一仰,想要避开这一鞭。鞭子却好像是活得一样,蛇一般的朝金战的面门袭来。 金战怒吼一声,抬手抓住了银翼广花鞭。却不想,鞭子上的倒刺深深的扎入了他的手掌,比起被砍了一刀还要痛。 “你的手,我笑纳了!”墨玉翻身踩在了金战的战马脖子上,足尖用力,身体向上而起,银翼广花鞭缠着金战的手掌,也随着墨玉的后退而扯了出去。 金战身旁的人也被墨玉这一突袭吓了一跳,连忙抬刀朝墨玉砍来。 墨衣卫看看赶到,见墨玉对身旁的刀毫无防备,苦笑一声,连忙上前,替墨玉将这些的刀都挡了去,然后死死的护在墨玉的身边,不让人靠近她一步。 “金战,说好只是你我之间的战斗,你可是毁约了!”墨玉林晓一身,手中的鞭子一用紧,倒刺没入了金战的手掌,随着墨玉轻巧的一扯,直接将他的手掌拔了下来。 金战仰头惨叫了一声,眼中都染上了一层血红,他怒吼着,挥刀朝墨玉砍去。 墨衣卫将金战的人都往外压退了,无力回手替墨玉拦住这一刀。 墨玉眯起眼,朝金战笑了笑,张嘴,一直白色的蛊虫飞了出来,朝金战的面门袭去。 “你……”金战大吃一惊,只不过这句话还没说完,就哑了声,心下大骇,只道是越氏一族在这平江城中,那些玩虫子的人,一个人可以抵一支军队! 金战的心乱了,手中的刀落下也没有了方才的气势,而白色蛊虫混在白茫茫的雪中,半点也没能引起别的注意,一入了金战的身体,就开始疯狂的破坏他的内脏。 “金战,今日,我就拿你祭我大周的军旗!”墨玉厉声喝道,手中的鞭子鬼魅一般到了金战的背后,紧紧的缠住了他的脖子。 墨玉的双腿踢起,越过了金战朝自己砍来的刀,踩在了他的头顶,身体一转,直接将他的脑袋扯了下来。而当金战的脑袋被墨玉扯下的那一刻,金军也哄的动的,纷纷抬起弓箭朝墨玉射来。 墨玉用鞭子缠着金战的脑袋,鞭子一甩,勾住了初春的衣角,拖着初春快速往后退着。 正文 第269章 强作欢颜 鞭子勾住了初春的那一刻,墨玉后退的速度就慢了下来,而她身后射出的箭却依旧到了背后。 墨玉一把扯下了腰间挂着的短哨,用力一吹。 一声嘹亮的鸟鸣声响彻天地,青雪从城内飞了出来,两翅完全展开,有一人多宽,它清啸一声,朝地面俯冲下来。 “青雪,送我上去——” 背后金兵射出的箭扑了个空,被墨衣卫尽数斩断。 墨玉轻身而起,手上拉着鞭子,鞭子的另一头拽着初春。墨玉手下用力,将初春甩了起来,伸手抓住了她的衣领,腾空而起,借了青雪的背,往更高处而去。 “看,白雪——”趴在城墙上的男男孩兴奋的喊着,手指着腾空而起的墨玉,又跳又叫的。 墙头上的人都看见了这一幕,纷纷长大了嘴。而墨玉身后的金兵也惊讶于这一幕,就连手下的箭都停了些许。 “朱九十,甩绳子出来!” 因为带了初春,墨玉的轻功不足以制成两个人的重量,开始下坠了。 青雪有些着急的盘旋在墨玉周围,一下下的鸣叫着,但是墨玉不打算再借它的背了,她太重了,青雪会受伤的。 金兵后出来了一个穿着狼皮大衣的壮汉,如鹰一般的眼睛直勾勾的看着墨玉,他从身后那处了一把弓,搭箭指向墨玉。 “姑娘——”缀在后面的墨衣卫心中急切,却赶不上墨玉,手下的剑不断的挥动着,尽力替墨玉砍下那些箭矢。 “玉姑娘,接住了!”朱九十简单辨别了一下风向,将绳索抛了下来,正好在墨玉的面前。 而身后那壮男手中的箭也脱离的弓,带着破空声宠爱墨玉呼啸而来。墨玉咬牙,伸手去抓绳子,而那支箭也在她即将抓到绳子的那一刻,刺入了她的左肩。 墨玉心口的蛊王一亮,在层层衣料之下,心口的那一个金蝉印记一闪而过,蛊王护住了心脏,没有让箭矢更进一步,只是墨玉还是抓脱了那绳子。 壮汉嘴角微勾,再次搭箭。 右手一紧,墨玉用力的抓住了初春的衣领,努力的让自己忽略后背上的疼痛,顾不得下坠的身子,她伸出颤抖的左臂,抓住了那根绳子,只是手上却完全没有力气。 绳子在手心中不断往上抽着,墨玉咬紧嘴唇,内力喷涌而出,左肩上的血也越流越多,趁着这个机会,墨玉将绳子在手臂上缠了几圈,将自己挂住了。 身后再次传来了那道寒意,墨玉足尖踢在了城墙上,将自己甩了开去,而身后的那支箭深深的没入了城墙,墨玉那一脚的力道用尽了,重重的摔在了城墙上。她抓紧了初春,抬脚踩在城墙上,借了那支箭的力,朝上而去。 “接住——”在即将到达墙头的时候,墨玉将初春甩了上去。 一旁的士兵连忙上前,将晕过去的初春抱住了,放了下去。 甩这一下,墨玉受了反作用力,往下沉了一点,而第三支箭又如约而至。 “欺人太甚!”墨玉将绳子缠在了自己的肩膀上,用肩头的那支箭挂着绳子,整个人呈九十度角站在墙面上,避开了那一箭。她脱力太多,只够堪堪躲过,那一箭最后还是划破了她的脸。 “黑金大帐,我要你们全部陪葬——” 墨玉的袖中掉出一瓶黑色的小药瓶,她咬开了瓶塞,望着自己的头上倒去,将头发和发钗全部浸湿了。 “都去死吧!” 墨玉手臂上的绳子被向上扯着,她将头上的簪子全部拔了下来,握在手中,也不认方向,直接朝前甩了出去。 甩出了簪子,墨玉身上的内力算是一点都没有了,她悄悄的放下几只蛊虫,花白的蛊虫顺着雪地迅速的朝敌军而去…… 墨玉被朱九十拉了过去,她滚落在墙后,左肩后的箭卡着骨头和绳子,已经扯开了一大个口子。 “玉姑娘——”叶泉嗲着杨勇跑了过来,眼中满是焦急的神色。 “我没事。”墨玉一个翻身,坐了起来,后背满是鲜血,将原本绣了花样的衣裳都染得看不清楚图案了,鲜血流了一地,她挣扎着扒在了墙头,把自己鞭子上金战的头颅甩到了杨勇的身上。 “去,把他们的第一勇士挂出去,和他们的细作挂在一起,叶泉去叫阵。”墨玉的双眼血红,紧盯着眼前追赶着墨衣卫的金军箭阵,“说,他们第一勇士死了,下一个死的就是他们!快——” 杨勇还有些闹不明白,想要拉墨玉起来去治伤。 叶泉下意识的拉住了杨勇,拽着他去挂头颅,“走,玉姑娘这里有人守着,去找两个女孩来为玉姑娘治伤……” “你说什么?”杨勇的眼珠子都快要瞪出来了。 “玉姑娘好不容易激起的士气!”叶泉一拳打在了杨勇的胸前,甩开了他大步朝前走去,甚至还小跑了起来。 杨勇在原地怔楞了片刻,他看了一眼身旁激动万分的士兵,胸口一闷,这是那个女孩子与你生命换来的。 “来人,找个大夫来,玉姑娘脸上落了疤我找他去!”杨勇手一甩,提着金战的脑袋,大步朝城墙外挂着的细作尸体而去,将金战的脑袋挂在了最醒目的地方,“黑金小儿,来找你爷爷我打啊,连个小姑娘都干不过……” 墨衣卫翻上了墙头,被趴在墙头不动的墨玉吓到了,就要伸手去拉她。 “滚开!”墨玉甩开了墨衣卫的手,呼吸急促,紧盯着面前的金军。 那个搭箭射她的人已经骑着马到了最前方,有人将墨玉甩回去的发簪呈上给他。 “拿,拿啊……”墨玉的呼吸变得粗重,双眼血红,紧紧的盯着那人。 那人仿佛注意到了墨玉的视线,他并没有去拿那支发簪,双目沉沉,紧盯着那个趴在墙头的红衣小女孩。 墨玉有些失望,她跳了下来,那人不会拿了…… 她深吸了一口气,这才感受到后背上传来的疼痛。方才和金战的打斗她完全只是用了巧劲,凭着自己身体小,灵活多变,没有和拥有蛮力的金战硬拼,可尽管如此,她握着鞭子的右手还是在发抖,这是脱力的表现。 墨玉抬手,扶着自己的左肩,避开了过来搀扶自己的墨衣卫,跌跌撞撞的往前走去,“我只是脸上受了伤,不要影响城中百姓的士气,师父天亮就会带着大军回来。” 墨衣卫震惊的看着墨玉,然后他们看到了更为惊讶的一幕。墨玉的右手摸索着,探到了左肩后,按住了那支箭。 那支箭被墨玉刚刚用作一个支点,挂着绳子,已经扯开了一大个口子,鲜血正不断的往外流着。墨玉好像是毫无感觉似的,握紧了那支箭,用力拔了出来。这让她身边的所有人都凉了一凉,从未见过这样的孩子,对自己的偶那么狠…… 而方才还在为墨玉叫好的男孩,已经呆愣愣的看着墨玉不会动了。 墨玉皱了皱眉,脚步顿了顿,她看向那个男孩,她认识她,今天晚上她救过他,但是他躲在珠儿的怀里。 墨玉犹豫了一下,向他抬起手,“你过来,我带你下去,我身边缺一个小厮。” 男孩的父亲回过了神,一点犹豫都没有,推着男孩朝墨玉而去,“去去,跟在姑娘身边,别乱跑,听姑娘的话……” 男孩有些害怕的看了一眼男人,又看了看墨玉,然后一溜小跑到了墨玉面前,小心的拉住了墨玉的衣袖,“白雪,你痛不痛?” 墨玉严肃的表情,这才松动了些,被胭脂压下的苍白的嘴唇露出一抹笑,她拍了拍男孩的手臂,“你不痛我就不痛。” 说罢,墨玉就带着男孩朝城下走去。朱九十刚刚不知道去了哪里,现在才跑出来。 “玉姑娘,玉姑娘……” 墨玉的脚步顿了顿,她实在没有力气回头去看了。但是下一刻,朱九十手上捧着的斗篷再次回到了她的肩头,斗篷上那一圈毛茸茸的触感告诉她,这是她的斗篷,朱九十给她捡回来了。 墨玉嘴角噙着笑,她拉着裙角,缓缓的走下城墙,嘴里念叨着:“三,二,一……” “姑娘在说什么?”朱九十不解的看着墨玉的背影,小步的跟在她身后。 这时,身后传来了惊呼声。 “金兵,金兵死了——” 墨玉低着头,认真的看着脚下的台阶,小心不让自己被雪滑到,而她的眉心,则出现了一点朱砂。风雪太大了,身后的动静太强了,没有人注意到她这不同寻常的一幕。 朱九十的步子顿了顿,他跑上了墙头,然后看到了大片大片死去的金军。几乎每个人的呼吸都暂停了,就连不断朝墙外泼水的人也愣了,这究竟是怎么诡异的一幕?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场景? “去写一封信送出去给师父,我们最多还能撑一天一夜,要师父无论如何一定要在那之前赶回来。告诉叶泉,风雪太大,师父来信,明日天亮之前,他必定会带着大军赶回来。”墨玉紧了紧斗篷,遮住了自己背后的血迹,嘴角带着笑,缓缓下了城墙。 城墙下站了不少百姓,正殷切的看着从上面下来的墨玉。 墨玉歪头一笑,“我以为,大家都是来看我的?” 话音才落,城墙下站着的人都欢呼了起来。 “姑娘好厉害!” “不愧是右相的弟子!” “金人都该死!” “……” 墨玉对他们笑了笑,微微颔首,手平稳的抬了起来,示意众人安静。 百姓一下子静了下来,静静的看着墨玉,他们的脸上还带着红晕,那是因为过于激动和兴奋的后果。 “我托了城南的几位家主照看城北的父老了,还请各位千万要保重好自己。金人狡猾,好在我师父先一步看破了他们的诡计,提前结果了那些奸细,若是还有剩余未找到的,也请各位父老及时来报,我师父正与将军在墙头护着大家的安全,请大家不要担心。” 说罢,墨玉便深深的对众人行礼。 “姑娘不可,姑娘是大英雄,应该是我们对你行礼!” 有人高呼一声,领着一众人对墨玉表达着自己的感谢,甚至有个老妇人泪眼盈眶的拿着两个热鸡蛋,塞进了墨玉的手里,“好闺女,快吃一个压压惊……” 墨玉笑着抱了抱老妇人,紧紧的握着手中的鸡蛋,笑着从人群之中走过,拿了不少小吃食,拿不下了就交给身后的墨衣卫。 而那名站在城墙下的老妇人,没有顺着人群走,她愣愣的看着自己手指尖上的一点血,原本就颤抖的手,变得更加抖了。浑浊的眼睛中,又蓄起了泪花,她仰起头,握紧了手,将那滴血擦在了衣角,小步小步的跟了上去。 朱九十匆匆赶下来,看到这一幕差点吓晕过去,连忙抬手拦下了众人的好意,“各位各位,玉姑娘累了,还是让她先回去好好休息吧。” 好不容易将一种围上来的百姓劝开,朱九十连忙带着墨玉进了一个还算干净的屋子,一个大夫领着两个少女正不安的站在屋内。 “出去吧,大夫和女孩留下就好了。”墨玉摆了摆手,方才强撑着,将脸上的血色都脱尽了,如果不是今日带了妆,还不知道会不会被人瞧出来。 眉心的朱砂已经隐了下去,城墙上是士兵们的欢呼声,为那些死于毒药与血嗜之下的金人。墨玉差点摔倒了,两名少女惊疑不定的上前扶住了墨玉。然后就感觉到了手下的湿滑,不安的对视了一眼。 “来之前,有人和你们说过了吧,这个屋子里的事,谁也不许说出去。”墨玉冷着眼,让人将自己扶到了床边,无力的趴了下去。 她喘了一口气,汗水不断的滴落下来,伸手扯开了斗篷的带子,又探出手去扯自己的衣带。 两名少女这才回过神,连忙接替了墨玉墨玉的手,可是当墨玉的斗篷一拿下来,她们就呆住了。墨玉皱眉,也无力推开她们,她侧头看向大夫,说道,“你来脱,动作快点,我怕疼。” 正文 第270章 渣男语录 冷汗一滴滴的落下,顺着鼻尖掉落在深色的床单上,渐渐的将褥子都弄湿了。 “姑娘……”大夫都有些于心不忍,递来一块手帕,送到墨玉嘴前。 墨玉摇头拒绝了,嗓子沙哑的说道:“快一点,我还能忍,不能让人看出来一点端倪……” 两名少女直等到大夫开始缝合伤口,这才战战兢兢地上前来,小心翼翼的为墨玉擦拭着额角及脸上流下的汗水。 “姑娘喝点参汤吧。”墨衣卫将参汤送了进来,其中一名少女递到了墨玉嘴边。 “还有多少没有缝完?”墨玉低头喝了一口,哑着嗓子问道。 另一名少女怯怯的望了一眼,马上就收回了目光,小声的说道:“还有,还有三指宽……” “嗯,快些。”墨玉闭上眼,忍着穿针缝线的痛苦。 终于等到伤口被缝好了,墨玉咬着牙,让人帮自己擦拭了一下身上的血,然后换了一身新的衣裳。这是墨衣卫特地回去找出来的,基本符合墨玉的要求。 牙白色葫芦双喜纹的遍地金中衣,及地乳白绣折枝玉兰品月色素缎湘裙,身披银红色斗纹锦上添花洋线番丝镶兔毛斗篷。一头乌发高高的挽起,插了一支伽楠香嵌珠胜,仓阿比了没有了半点血色的手上戴了一个绞丝银镯。两名少女取了一个澹澹珠线穗子腰带给墨玉戴上,上面还挂一个淡蓝色百蝶穿花锦缎荷包,为了行动方便,墨玉没有穿绣花鞋,而是选了一双深棕凤纹小靴。 相比较先前的鲜艳张扬,现在倒是更加雅致清丽。 墨玉坐在床上,不断的深呼吸,想要将背后那火辣辣的疼痛给压下去。她拿了一块帕子,给自己擦了擦脸上的汗水,先前的妆容也早就糊成一坨了,随着汗水落在了床铺上。 墨衣卫去了一套新的蚕丝褥子来,连带着一床新被子,勉强让墨玉在床上躺着歇息了一会。 入睡之前,墨玉让人好好看着初春,若是她醒了,让她不要急着过来伺候,先将自己养好了。然后吩咐了人将她的口脂等物拿来,待会若是就这样面色苍白的出去,怕是直接就让人看穿了。师父不在,她要守着这个城,那么久不能让人看出一点破绽来,否则就是个城破人亡的下场。 好不容易睡了两个时辰,墨玉就被后背传来的痛楚折腾醒了,她皱着眉头坐起来,无奈的揉了揉眉心,才一抬手,就有人将湿帕子送上来。 墨玉觉得不对劲,转头看过去,然后才发现是初春。 “你怎么来了?不是让你休息吗?”墨玉皱起眉头。 初春眼眶红红的,直接跪在了地上,没说话,直接磕了三个响头,“姑娘,初春对不起你……” 墨玉猛地一怔,她看着初春,忽然觉得自己好像弄不懂什么了,明明当时,她根本就没有打算从初春的身上得到些什么,而现在…… “你这是做什么,你是我的丫头,我当然要救你回来啊!”墨玉坐着没动,伸出手揉了揉初春的脑袋,“快点起来,我饿死了。” 初春也愣了愣,她没我选哪个到墨玉会是这样的一个反应,一时说不上好坏,只知道听着墨玉的命令行事,连忙将手中的帕子递给了墨玉,然后出门去取早饭。 墨衣卫等初春离开之后,就进来了。 “初春是怎么回事?”墨玉靠在枕头上,看着半跪在地上的墨衣卫,问道。 墨衣卫没有犹豫,马上说了缘由。初春醒来之后墨玉已经睡着了,她简单整理了一下自己,听说是墨玉救了自己回来的,整个人激动的不得了。说什么自己对不起姑娘,之前还和姑娘吵架,在看到有人来绑她的时候还松了一口气,好在姑娘走了什么的。 而当初春听到墨玉救了自己之后,被金军射了一箭,就死活不愿意在外面等着,非要来伺候墨玉。按照初春的话来说,她没脸建模与,但是墨玉受伤了,她作为墨玉的婢女,不能在一旁享受。 墨玉眨了眨眼,然后决定挺有意思,她从没对初春多好,直视着喝一次顺手救了她而已。刚开始,她也没有非要救了初春回来的意思,只是想要得一个在万军之中取上将首级的名声,振奋军心而已。后来是因为好不容易给带到城墙下了,就这么丢下不好,而且她有时候挺犟的,也就这样咬着牙带着人回来了。 “倒是没想到,长歌给我选了个好婢女。”墨玉轻笑了一声,然后又问道:“金军如何?可是损失惨重?” “正如姑娘所料,金军在姑娘丢下发簪之后,有人中了簪子,有人将簪子捡了起来。”墨衣卫其实挺不屑这些人的举动的,敌人的东西都敢随随便便去拿,就凭那簪子值点钱? “后来碰过这些簪子的人都死了,然后碰过这些死人的人也死了?死了一大片?”墨玉嘴角含笑,淡淡的问道。 墨衣卫抬头看了一眼把玩着腰封上流苏的墨玉,小心的低下了头,“是,后来黑金王出面,将这些人隔离了,这才止住了慌乱,只是金军一时难以攻城,悻悻而归。” 墨玉颔首,嘴角的笑意更大了些,“叶泉那边怎么样?我让他说的话都说了?” “原本还是有些犹豫的,但是当看到金军如此模样,叶将军百年没有犹豫,直接将姑娘教的话都说了,金军人心惶惶,又不少人喊出姑娘是妖女,但是都被黑金王斩于马下。” 墨玉把玩着流苏的手一顿,嘴角的笑意也收敛了,“可惜了,那个黑金王,可是朝我射箭的那个?” 墨衣卫听墨玉提到这个人,也面容严肃的点了点头,“是,姑娘当时有一支簪子是朝他而去的,但是却被打落了……” 墨玉颇有些遗憾,当时可不只是一支簪子,她除了簪子,还用了蛊虫,可惜最后让他躲过了一劫。也不知道,黑金王究竟是怎么躲过蛊虫的袭击的?她受了伤,外面有大雪影响,还隔着那么远的距离,实在没有精力干预那些蛊虫的行动。 墨玉低下头,看了看自己的手,不过好在,她收割了不少的生命力,大概能撑不少时间。只不过这一次手上,也给她打响了一个警钟,她受了伤,能发挥出来的内力的确更多了,但是也意味着,她那个存不住生命力的筛子似的身体,漏洞也会更大。 “城中可有百年以上的人参?”墨玉见初春进来了,也不再谈论先前的事情了。 墨衣卫一愣,然后迅速的回答了墨玉的问话,“姑娘休息时,城中不少富户都送来了人参,想必能找出几株好的来,姑娘可是要……” “不是有很多人都知道我身体不好要泡药浴吗?捡一些好的人参来,剪碎了煮开,我去泡一会,我旧病犯了。”墨玉揉了揉眉头,由着初春将自己扶起来,靠了一个更高的枕头,享受着初春的喂食。 墨衣卫依旧半跪在地上,宛如锯了嘴的木头。 墨玉将一碗白粥喝完了,看着他们还在这里跪着,不由觉得有些好笑,“我不让你们起来,还真跪那么半天啊?我又不是师父,没那么多规矩,没吃饭的去吃饭,吃了饭的去坐一会,我再躺一个时辰出去。” 说是一个时辰,就是一个时辰,吃了饭,墨玉就半靠在床上,准备吸收今天吸取的生命力,以及一些稀薄的内力。和她想的不同,战斗力剽悍的金军,反倒都是依靠蛮力,反倒是大周的军人,有些还是江湖中人。 “有句话说的好啊,学得文武艺,卖与帝王家……”墨玉感叹着。 初春没有出去,一直在一边,半跪着给墨玉敲腿。听到墨玉的这句话,好奇的抬起头看了墨玉一眼,不过沉稳了不少,不随便乱问了。 墨玉看了初春一眼,对于她这个样子也不置可否,有一个听话的婢女毕竟不是坏事,婢女沉稳老实那就更好了。只是经历过这样的事情,还能得到这样的一个好结果,墨玉还是有些不忍的。 或许是因为她心底一直带着的女权思想,她总是觉得女人和男人是一样的。但是在看到这个时代的女性这样柔弱,又很想要去呵护她们,女孩子就是水一样的东西,应该被好好呵护。 “初春,你不累的吗?坐着歇一会吧。”墨玉指了指一边倒凳子,对初春说道。 “奴婢不累,姑娘的后背还疼吗?”初春笑着摇头,继续为墨玉捶腿。 墨玉仔细看了一眼初春,她刚被带回来的时候,身上的新衣服都被弄脏了,现在穿着的大概是从那户人家找来的衣裳,看着恶业不是特别保暖。 “你身上的衣服,去换了吧,先前不是有给你买了几身吗?去换上,这大冷天的,别的了冻疮。”墨玉不适应初春这样伺候自己,摆了摆手让她出去换衣服。 初春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衣裳,然后明白了墨玉的意思,她朝墨玉笑了笑,谢恩之后就推了很粗去。比起以往来,行动之间依旧有礼,进退有据,但是她从骨子里透出来的那份尊敬,反倒让墨玉有些受宠若惊。 “以前,我是这么看这些下人的呢?”墨玉摸着下巴,看着被关上的房门,仔细的思索了起来。 但是墨玉好像从没有将这些人放在眼里,就算有,顶了天也就一个柔柔,还有师父手下的墨衣卫,其他的她都是当以往接触过的服务员对待的。说不上好,但是也不会像那些动辄打骂,杖毙家仆的闺女一般。 有时候,其实也会忘记这些人也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不是把他们当成了拿工资给服务的佣人,就是把他们当成空气。更甚者,在越王宫的时候,宫中的那些宫人都是极为害怕她的,因为她的手段着实算不上良善。 墨玉叹了口气,一直忽略了这个小丫头,她一直将初春放在一旁,也不怎么用她。师父也不愿意有人跟在他们身边贴身伺候,她也不太习惯时时有个人盯着自己,反倒成了最特殊的一对师徒。 也不知道初春被叶家买了之后送给了自己,究竟是怎么毫无怨尤的跟着她的,经历了那么多一般人见都见不到的事不说,还那么贴心的在背后照顾着她的生活起居,应沈自初的要求从不随便在自己面前露面,不打扰师徒两人的日常生活。 也不知道自己早起和歇息时那短短的时间,她是怎么做完那些琐碎的事情的。虽说今日于她只是顺手救了一个婢女,但是在初春的眼中却是她的主子差点为她付出了性命。 这么说起来,其实自己也挺像一个渣男的,骗了人家姑娘的感情,还自说自话的不愿意负责任,也不愿意将话说清楚,就任由其这么误会下去。 “要对这个傻丫头好一点才行,否则以后嫁了人,也不知道会如何,得让她长点心眼才行,也不枉费她对我的这一番回报。”墨玉靠着枕头,自言自语的说道。 初春很快就换了衣裳回来了,或许是因为今日墨玉穿的素淡,初春也没穿那些明艳的颜色。 一件粉绿宝瓶妆花衣衫,外面穿了一件豆绿色绣花夹袄,同色裙摆上绣着水仙底花纹,一头青丝撩了些许简单的挽了一下,其余的编成辫子垂在颈边,额前垂着墨玉前几日随手送的一枚小小的粉绿色宝石,点缀的恰到好处。头上插着的也是墨玉给的翡翠镂空雕花簪子,整个人俏丽可爱,若是放出去,或许不少人能认成官家小姐。 “不错,只是这头发怎么编成辫子了?”墨玉从没见过初春这样的发型,没忍住伸手去撩她的辫子,然后就看到了她后脑肿了一大块。 “这是怎么回事?”墨玉皱起眉,想起之前金战把初春丢在了马下,那时候初春就晕过去了…… “受伤了就去歇着,我这里不缺人,赶紧回去,可看过大夫了?”墨玉冷着脸问道。 只是这句话问出口,墨玉更觉得自己是个渣男了,之前不问问初春有没有受伤,现在自己发现了,反倒来责怪她不自己养着凑过来伺候她。她做人真的好失败啊,怎么看怎么都是个渣! 正文 第271章 守北门 墨玉让初春留在屋子里,带着墨衣卫往城墙上而去。 路过了不少百姓,又不少人都认出了墨玉,笑呵呵的和她打招呼,还拿着自家做的小点心给墨玉吃。 墨玉来者不拒,让墨衣卫都收下了,一路道谢到城墙边上,直到离开了人群,墨玉才松了一口气,就算伤口好了,只是走个路道个谢也是很痛的。 叶泉听说墨玉来了,连忙让杨勇撑着伞来接墨玉上城墙。 “金兵如何?都退了?”墨玉站到了城墙边上,踩在杨勇拿来的小板凳上,往下望着,下了几个时辰的雪了,下方早就是白茫茫一片了,只是城门下那些没有人收的尸首堆在了一起。 “这样堆下去,我怕有疫病,取几支火箭,烧了吧。”墨玉沉吟片刻,说道。 叶泉一怔,有些犹豫,“玉姑娘,金人虽说没有大周这样讲究,但是还是有入土为安的说法的,若是这样烧了……” “难道不烧这些尸体金军就不会打进来了吗?留着只是祸患,或许还能让对方看穿我们的忌讳,结果都是一样的背水一战,也算是提前清扫战场了吧。”墨玉转头看向墨衣卫,抬了抬下巴。 墨衣卫会意,去了一把弓箭过来,蘸了火油,然后点了火,拉弓朝那些尸体射去。 叶泉还是没有阻拦,这样下去,就会被误以为是挑衅了,也不知道沈先生什么时候才回来,只怕城中的守军支撑不过今晚。 火一杯点燃,金军那边就有动静了,哇呀呀的冲了过来,对着城墙大吼大叫的。 墨玉摸了摸头发,将兜帽戴好了,淡淡的说道:“对他们说,不怕死的就继续冲上来,我给他们一个痛快。” 叶泉震惊的看着墨玉,空城计也没有这样肆无忌惮的挑衅的吧?这是巴不得人过来? 叶泉犹豫着没有喊,反倒是杨勇一听墨玉这话,痛痛快快的朝下面喊道:“孙子们哎,不怕死的就过来啊,爷爷给你们个痛快!” 叶泉一个犹豫,没有拦住杨勇,看着下面一下子更激动了金军,叶泉无奈地叹了口气,反复下去,“金军怕是要提早攻城了,做好准备。” “金军还没工厂内行,现在不适合将百姓藏起来。”墨玉看到叶泉欲言又止的望向自己,断然拒绝了,“若是你这项命令下去,不说城中百姓,就连守城的士兵也会不安,城中又多少兵力,不是一个永远的秘密。” 叶泉叹了口气,肩膀耷拉着,“这边有下官看着,姑娘还是先回去吧。” 墨玉沉默的看了一眼叶泉,轻轻地摇了摇头,“有三个城门,你我三人一人一个,我去守北门,黑金王不是个好相与的,为避免他突袭,还是分开的好。” 杨勇爽快的答应了,“老子本来就管东门,现在还去东门。” 叶泉点了点头,“我坐镇南门,另外两处,还要拜托两位了。” “将军客气。”墨玉回了一个礼,“家师明日之前定能赶回来,还请将军一定要坚持到明日天明。” 将守城的事务简单商讨了一下(其实也没什么好讨论的),三人就各回各门了。 …… 黑金王坐在大帐之中,面色沉沉的看着下方的尸首,大帐之中也有人开始死了,而看上去,却不像是哪个女童甩出的簪子造成的,整个人完全没有中毒的痕迹,就像是突然一下子死了一般。 “查到了吗?那个女童是谁?” 底下的人战战兢兢的不敢说话,最后还是推了一个最为老实的出来。 “回……回大王的话,是玉姑娘,是……是沈自初的嫡传弟子。” 黑金王看着跪在下面的人,面色更加阴郁了,“上官泽不是派人把人送过来了吗?为什么又冒出来一个?” 那人的手都在颤抖了,哭丧着脸,“许是……许是弄错了,绑来的不是玉姑娘,有金战的近兵为证……” 黑金王手中的鞭子握的紧紧的,他忽然想起来,当时墨玉也是拿着一根鞭子的。他冷笑一声,站了起来,“玉姑娘?玩鞭子?还会下毒?沈自初教出来的?这个年纪就有这样的内力和轻功?” “回报摄政王,沈自初怕是没有我们以为的那样和善。” 黑金王将手中的鞭子摔了,大步朝帐外走去,“不是说将我们的士兵都烧了吗?他沈自初还真敢!集结大军,准备攻城。” 大帐之中的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然后争先恐后的朝外面跑了出去,准备攻城事宜。黑金王站在大帐外,静静的看着远方的平江城,心中一个个疑惑渐渐的浮了上来。 “来人,点十个人,同我进去探探。”最后,黑金王还是拿起了自己的弯刀,说道。 “大王,摄政王有令,您不得……”有人上前劝道。 黑金王不快的转过身,扫了那人一眼,“你家主子不是我主子,我现在要进去看看沈自初,还有他那个小徒弟,你要拦我?” 那人犹豫了片刻,没有拦在黑金王的面前,让开了,“大王,请您保证自己的安全。” “难不成我还会让自己死在里面不成?”黑金王嗤笑了一声,大步朝前走去,打了个呼哨,将自己的马叫来了,翻身上了马背,点了几个人就朝平江城而去了。 “剩下的人,听我命令,去南城门交战,将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在陈南!” 黑金王抽着马鞭,往一旁的小路而去,借着风雪与树木的掩护,慢慢的靠近了城北。 墨玉原本闭眼坐在哨所中,而当黑金王靠近城门的那一刻,她就睁开了眼。 “去,看看外面也没有什么动静,雪是不是还那么大。”墨玉打了个手势,让墨衣卫出去查看情况。 墨衣卫出去之后,墨玉站了起来,召唤了还在冬眠的蛇,让它们去缠住黑金王,阻拦他前进的脚步。与此同时,墨玉还点了一些人手,严加看守城门,只留下一个稍加薄弱的缺口,静候黑金王的到来。 墨衣卫进来了,他们的脸色不是很好看,“灰姑娘,貌似有人朝城北而来。” “这个时候还敢来打探消息的,必定是对方军中的重要人物,将人放进来,包圆了,一个也不许跑,等到金兵攻城时,这些人就是我们的砝码。”墨玉拿起自己的鞭子,轻柔地擦拭着,“通知叶泉,有人朝我这里来了,让他将城南看好了,这里的人我会捉,不许他多事。” 墨衣卫有些犹豫,“姑娘,这样不太好……” “有什么不好的,你不听我的命令?”墨玉立眉质问道。 墨衣卫连声不敢,退下去去安排一系列事务了。 墨玉眯起眼,缓缓的坐了下去,黑金王吗?弓拉的不错,想必有些武功底子,那就别怪我尽数受用了,我会将你的内力发挥到极致的! 黑金王有些烦躁的看着面前浙西也不知道为什么跑出来的蛇,明明现在是大雪,这样冷的天,蛇不在冬眠,怎么会突然跑出来,还成团的围在他们的马下。 “大王,此处诡异……” “闭嘴!”黑金王吃了一嘴风雪,目光沉沉的,他看向前方的北城门,一直到这里,都没能看出来一丝不同之处,“你倒是告诉我,哪里诡异了?这里有人走过吗?还是那个玉姑娘带着她的鸟将这些蛇都挖出来了?” 随从也说不上来,但是看着这些一团团缠在马腿上的蛇,就算是没毒的,光看着也恶心人,要是这样踩过去,马蹄上的蛇血必定会吸引不少人的注意,若是被发现了…… “好了,跟着我,下马,离北城门不远了,动作快些,不要让人发现了。”说罢,黑金王从马背上跳了起来,落在了稍远处,避开了蛇群,趴在地上,准备慢慢爬过去。 …… “姑娘,他们进来了,还杀了两个人,换了衣服。”墨衣卫来报。 墨玉点了点头,起身朝外面走去,“那就走吧,去迎接黑金王的到来,也不知道他喜不喜欢我为他准备的这份礼物。” 黑金王正准备下楼,却听见边上有人教“玉姑娘”,他下意识的转过头去。意识到不对,脸还没抬起来,就低下去了,恭敬的站在一旁,对墨玉行礼。 墨玉有些好奇的打量了一下黑金王,大周的礼仪倒是学得不错,也不知道是谁教的,这样流畅自然,也不知道费了多少功夫,难怪敢混进来。只是……她可不是简简单单的沈自初的弟子,她曾经还是墨玉公主,学过宫廷礼仪,自然能看出黑金王身上带着的那一丝熟悉的感觉。 “北城门可有何动静?”墨玉从黑金王的身边走过,站在了他身边,望向外面,“这里的人手有些少,再找两个过来,以免有人突袭。” 墨衣卫觉得墨玉好像视线想笑,但是却忍住了,他转头看了一眼黑金王,顺着墨玉的话点了他和他身边的那个人,“你们两个,在这里站着。” 黑金王的身子一顿,然后顺从的站到了墨玉的身边,手上拿着朴刀,倒是看不出怒气。 “你不冷吗?”墨玉转过头,仰头望着黑金王。 黑金王的的心一跳,他差点忘了墨玉是个孩子,她矮啊。自己站到她边上,低着头才能让她看清楚自己的脸。 “你脸色不好看,是冷的吗?”墨玉揣着暖炉,笑眯眯的问黑金王。 黑金王松了口气,还好还好,之前只是和这个小丫头在战场上远远的对视了一眼,又是晚上,又有大雪,这个小丫头没认出来他。 黑金王支支吾吾的,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闷闷的应了一声。 墨玉挑眉,看来大周话讲不利索啊,那就再逗一逗吧。 “你生病了吗?怎么不说话?嗓子疼不舒服吗?”墨玉关切的看着黑金王,然后转头对墨衣卫说道,“去把我没喝的那碗药拿来,士兵可不能病了的。” 黑金王的胸口一闷,这个小丫头,怎么没死呢?明明那一箭都射中了,为什么还活着?还要喝药?喝什么药?他不用干活的吗? 墨玉只是看了他一眼,就转过身趴在城墙上了,也不知道是在谁说话,声音闷闷的:“你说,为什么要打仗呢?大家都平平安安的不好吗?” 黑金王沉默以对,不打仗?那他上哪去抢粮食?不打仗,他的兵怎么活下去? “其实,金人可以自己生产的嘛。”墨玉歪着头,看着远处的雪景,“他们有金矿,银矿,各种矿,就是缺少粮食。可大周有啊,大周没那么多矿,要是能互利互惠就好了,大家都不用打仗,也都有了自己想要的……” 黑金王沉默,是啊,他们也想过的,可是每次和大周提出互市的建议,总是没有人重视。以至于他们越来越穷,越穷就越饿,越饿就要来大周抢东西…… 黑金王一笑,不愧是大才子的徒弟,说出来的话就是一针见血,可那有什么用?饿的不是那么大周人,而是他们金国的子民! “这是一个无限循环,对吧?” 不知道什么时候,墨玉已经转过身来了,正笑眯眯的看着自己。 黑金王吓了一跳,他竟然被墨玉的话扯开了思绪,而当看着墨玉亮晶晶的眼睛时,他又有些心软,他也有个这样大的女儿…… 黑金王闷闷的“嗯”了一声,然后他就听见墨玉银铃般的笑声。 “将药给他吧。”墨玉从小凳子上跳了下来,仰头看向黑金王,“你喝吧,是抗风寒的,稍后我让人送姜汤来,记得喝一点,暖暖身子,可不要冻病了。” 黑金王拿着碗,点了点头,等着墨玉离开。 可是墨玉好像并没有离开的意思,就站在原地,仰头看着自己,大有他不喝药她就不走的架势。 黑金王进退两难,手一抬,差点想要把那碗药喝了。可是常年与野兽打交道的他,还是没有喝了那碗药。原本的目标是沈自初,没想到栽在了他徒弟的手上,有个徒弟也好。 墨玉看着黑金王一瞬间变了的眼神,有些失望的快速后退着,施展了轻功,远离了黑金王的攻击范围,含笑道:“不愧能做到一个王,连一碗药都骗不下去。黑金王,可要我送你归营?” 黑金王将手中的药碗摔了,眼中满是戾气,拔出了刀:“你什么时候发现的我?” 正文 第272章 沈宏来访 “大约是你下马那时候吧。”墨玉笑眼弯弯。 黑金王觉得自己被墨玉鄙视了,于是手下的刀挥的更快了,不断的落下,却分毫也看不到墨衣卫。 “我的护卫论打仗比不上你,但他们是世上最好的护卫了。”墨玉解下了腰间的鞭子,寻了一个空隙朝黑金王袭去,“我不让你束手就擒,但你今日也走不了了!” 黑金王身后的护卫就都冲了上来,但是都被守城的士兵给拦下了,还牵制了一部分墨衣卫的注意。 墨玉退后,默默的催动了蛊王,含笑喊了声“退”。 墨衣卫如指臂使,在墨玉那一声之后就尽数推开了。黑金王一愣,下意识的就要冲上来,只是没等他迈步,整个人都僵硬了,脸色发紫,嘴角溢出了一丝乌黑的血。 墨玉笑着收起了鞭子,看着黑金王被银翼广花鞭划破的手臂,“赤云花,粗麻卷叶,两者加起来的滋味不错吧?我花了不少功夫研制成功的,若是觉得不错,我觉得能卖一千两,毕竟下毒于无形,是吧?” 黑金王嘴里的血涌出了更多,整个人却麻木的不能动弹一分,嘴里含糊不清的问道:“小妖女,沈自初竟然教你这些……” “我师父无所不知,无所不晓,我却学有侧重。”墨玉笑着摸了摸头上的伽楠香嵌珠胜,忽略了黑金王看过来嫉恨的眼神,抬了抬手。 墨衣卫会意,将已经擒下的黑金王的护卫全部斩杀了,然后把黑金王用铁链绑了起来,还特地把他的手筋挑断了。 “这样我就不怕你再拉弓射我了。”墨玉眯着眼,绕着黑金王转了一圈,然后仰头看着他手臂上的伤口,掏了块帕子擦了擦,顺手将蛊虫收了回来,然后后退了两步,打了个手势,“带下去,让金军先乱一会,通知叶泉,人被我抓了。” 黑金王被墨衣卫扛在了肩上,听到这话,瞪圆了眼珠子盯着墨玉,“你……师父……” 墨玉微笑颔首,“正是,我师父不在平江城,他出去调军了,平江城正如你所料。” 如黑金王所料的什么,黑金王已经知道了,他的眼睛迅速灰败了下去。死死的盯着墨玉,恨不得生吃了她。原来她当时只身下城迎战,并不是为了那个婢女,恐怕更多的是为了提升士气。 若是早早的攻城就好了……就算是现在他领着人攻城也不会落得这样的下场…… 墨玉站在原地,看着墨衣卫将黑金王带下去关押,嘴角一直含着一丝淡淡的笑,只要这样下去,或许真的能撑到明天。 她抬头看了一眼,天上阴沉沉的,雪依旧那么大,没有丝毫减缓的迹象,风呼呼啦啦的吹着她的衣角,因为失血过多而造成的寒冷愈发严重了,墨玉裹紧了斗篷,回到了哨所。 “姑娘,金军在城南叫阵。” 墨玉拿着红糖水喝着,淡淡的摇了摇头,捧着红糖水,靠在椅子上,“慌什么,他们的主将挂在城墙上,他们的大王也没有在大帐中,还有谁能主事?就算要打,也得等到他们军心浮动,让叶泉先不要回应,能拖一会拖一会,现在比我们更不安的是对方。” 墨衣卫领了墨玉的命令,就退了下去,去找叶泉说这事了。 只是城南的一些家主,原本是听从墨玉的命令保护百姓的,可是没想到墨玉自己跑到了城北,正闹得不可开交。毕竟当时应承他们的是墨玉,派人盯着他们的也是墨玉,而现在墨玉却不在城南了,一时间众人都乱了起来。 墨玉听到朱九十来和自己讨论这桩事的时候,也很是无奈,要是节度使没有叛变,这个人还能用一下,可眼下的官员一个也不敢用,那些家家主又都是扶不上墙的货,头疼。 “玉姑娘,下面有个人要见你,说是沈家家主。”朱九十犹豫再三,还是对墨玉说道。 “沈家?”墨玉周期额米提想了一下,没想到到底是什么人,不过她倒是忽然想起一个人来。 沈宏,来到平江城之后,师父唯一见过的人,她但是还避开了他们的谈话。 “叫沈宏的?”墨玉问道。 朱九十惊讶的张着嘴,“这样小的一个家族,姑娘也记得?” 墨玉心里有些底了,“让他进来,稍后我让他帮你们处理城中事物,保证不会有一个家族作乱。” 朱九十看向墨玉的眼神更加敬佩了,他拱了拱手,然后连忙下去将沈宏带了进来。 “见过玉姑娘。”沈宏一进门就对墨玉弯腰行了一个大礼,“玉姑娘好气魄,竟然能将缓兵之计用的如此灵活。” 墨玉笑眯眯的靠在椅子上看着沈宏,或许说刚才她还在为沈宏的来意有些疑惑,但是现在她几乎能明白了,这个沈宏怕是胃口不小。 沈宏见墨玉不回话,只是笑着看着他,心里有些没底,试探着问道,“敢问玉姑娘,尊师……” “不是已经猜到了吗?”墨玉喝了一口红糖水,淡淡的说道,“都猜到是我用了缓兵之计,我不信你什么都不知道……” 沈宏脸上的笑一僵,灿灿的摸了摸鼻子,“玉姑娘果然聪慧,什么都瞒不过你的眼睛。” 虽然嘴上是这么说,但是当沈宏确定了城中的情况之后,心理还是有些后怕的。可是在看到墨玉这样若无其事的模样,乱跳的心脏还是稍微平复了一些,还没一个小孩子稳当。 沈宏深吸了一口气,再次拱手,“玉姑娘,沈某愿为姑娘分忧。” 墨玉挑眉,喝着红糖水没吱声,静静的看着沈宏。 沈宏不愧是做生意的老手,平复了心情之后,谈话也渐渐上了轨道,竟然没有再次插嘴。 墨玉将手中的红糖水喝完了,然后把杯子放下,“我有什么忧需要你来分?” 沈宏有些惊讶,他都已经投诚了,这个孩子竟然还那么沉得住气,半点口风也不露? “或许玉姑娘已经知道了,城南为姑娘办事的各位家主心有浮动,虽说姑娘派了两个人看着,但是得那个姑娘一离开,那些人就开始乱了。”沈宏吸了一口气,直起了腰,“城北的不少百姓被那些家族接了过去,但是人口毕竟不在少数,管理也并非尽善尽美……” “哦?沈家主可有什么好意见?”墨玉挑眉笑道。 沈宏一滞,要权这种事,墨玉开口和他开口可不是一个待遇的。 墨玉嗤笑了一声,拿起了一旁的茶水,新倒了一杯茶,“我不会再在城南添置人手,你不适合。原本沈家就不是一个大家族,贸贸然去分一杯羹,原因只是那些家族人心浮动。这个理由不够充分,我抱着,只要你一过去,那些人就你马上团结起来,你就成了唯一敌对的对象,人是不乱了,只是你想要将家族发扬光大,却也是再也不能够的了。” 沈宏听墨玉这一分析,再仔细的想了想,后背也是惊出了一身冷汗。 沈家的确不能抵抗城南中那些家族的联手对付,就算现在可以,战后呢?而他笑着来找墨玉的消息大概已经传出去了,那些家主想必很快就能想到他的目的了,就算他没能成功,想必出去了也只剩下打压了。 “玉姑娘有了对策?”沈宏的呼吸微乱,然后他灵光一闪,仰头看向墨玉。 “我为什么要帮你?”墨玉勾唇一笑。 沈宏只觉得四肢发冷,第一次见到墨玉和她对话时,她也是这样堆什么都漠不关心的模样,好像她就没有看到自己一般。原以为自己已经忘了这种感觉,可是现在却被迫想了起来。 的确,他只有出现在了这里,他向墨玉投诚的最重要的果实已经献出去了,而墨玉却什么都还没付出,若是怕麻烦,直接弃了他这颗棋子又如何? “玉姑娘,求你帮我一次……”沈宏直接跪了下来。 墨玉的手一顿,她放下了手中的茶壶,低头看了一眼沈宏。不得不说,这个人还是很聪明的,不过只有一些小聪明,但如果多加历练,再扶上一把,说不定就能成就一番事业。尤其是当这种危机时候,他能想的比其他人更多,虽然有所欠缺,但是很合她的口味。 “城南你是回不去的,不过我可以给你一个机会,留在城北。”墨玉将手中的茶杯推了出去。 沈宏愣愣的抬起头,有些疑惑墨玉的话。 他看着桌上的那杯茶,想起早上家中的仆妇对他说,昨晚她的母亲抱过玉姑娘,回来悄悄告诉她,玉姑娘的后背受了伤。可玉姑娘却丝毫都没有让人知道,可想而知,如果所有人都知道了这件事,对城中好不容易积攒起来的士气是一个巨大的打击。 而现在平江城的局势,可以说是全部仰仗她才能控制住的。 到现在,金军都还没开始攻城,反倒损失了一员大将,以及数百名死在玉姑娘手下的金兵,以至于城外的金兵都管沈自初叫大毒物,叫玉姑娘小毒物。 而昨晚他就想去找沈自初师徒,占一个好名声,或许能得到什么好处。可是却听说有奸细潜入了城中,沈自初不知去向,而玉姑娘却救了一院子的人,当时他就有了怀疑。而从金军临城之后,从没有人见过沈自初,全部都只是他的这个小徒弟露面,难免不让人多想…… “只要玉姑娘吩咐,沈某在所不辞!”沈宏一咬牙,起身喝了墨玉倒的那杯茶。 他豁出去了,听一个女童的智慧又如何?就算换成了是一个睿智老翁,也不见得能将空虚平江城拖到现在这个时候。 墨玉满意的点了点头,她点着脚下的地,“城北的百姓还有不少在家中,我要你的人倾巢出动,城北这一片地,都是你的,要求与城南一般无二,你将它管好了,往后这城北也就是你说了算了。” 沈宏一愣,先时皱眉,城北并不是富庶人家所居之地,可是一想到城北如此大的人口基数,沈宏忽然明白了,他的双眼亮亮的,对墨玉躬身一拜。 “想得到这一点的不在少数,就算现在没能想到,等你开始动手之后,也能想到了。”墨玉垂眸,看着手上的绞丝银镯,伸出手指拨弄着,“我给你三个时辰的时间,这段时间中,我不会见任何人,城北由着你折腾,三个时辰之后,你没能搞定的地盘,我替你做主了。” 沈宏听着前面的话,眼睛越来越亮,那可是整整一个城北啊,可当墨玉说出三个时辰之约时,沈宏愣了。并不是把完整的城北都给他? “做人不要太贪心,贪多嚼不烂。”墨玉抬眼看着皱着眉的沈宏,“不如你想想,战后你一家得了一个城北,而其他家族却只能分城南那一小块饼,会对你做什么?” 沈宏恍然大悟,原本的欣喜渐渐消退了,他深深的对墨玉作了一个揖,“是我着相了,多谢玉姑娘提醒。” “无妨,你去吧。”墨玉挥了挥手。 沈宏犹豫片刻,从怀中掏出一个盒子,恭敬的放到了墨玉手边,“这是两株五百年人参,姑娘请用。” 说罢,沈宏就匆匆退了下去,好像屋子里又一个择人而噬的野兽。 墨玉看着桌上的盒子,无奈的笑了笑,原本只是一个小心眼,就是看中那个老太太不会乱说话,却没想到还钓到了一条大鱼。 墨玉浅浅一笑,她付出了那么多代价,冒着被揭穿身份的危险,拖了那么长时间的战局,不让人知道她究竟做了什么牺牲,总是觉得心有不甘。就算现在不能让人知道,以后也得有人知道这回事,不然她不舒服。 无名英雄红领巾什么的,等到危机过后就都忘了,可她不愿意让人忘了她,那会显得自己特别傻,所以大家就都牢牢的记住她吧! “玉姑娘,玉姑娘……下面有几名家主求见姑娘。”朱九十匆匆的跑了上来,好像遇到了什么天大的困难。 墨玉摆了摆手,“告诉他们,我累了,正歇着呢,有事找叶将军说也是一样的。” 正文 第273章 灵前祭拜 沈宏听了墨玉的话,没有把整个城北纳入囊中,而是留了几个不肥不瘦的点让利出来 而等到那些城南的几个家族的到墨玉的允许前去城北的时候,大头全都给沈宏占了。原本那些家主都心中不快,但是当看到沈宏给他们留下了这些地盘,又要防着其他人争夺,反倒没了那些多余的事。 “那个沈宏倒也是个人才。”墨玉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笑着翘起了二郎腿。 墨衣卫站在一旁,为墨玉斟茶。 “叶泉那边怎么样了?”墨玉拿起茶杯,喝了一口。 墨衣卫放下茶壶,垂眼答道:“回姑娘,叶将军那边一切安好,金兵好像有些骚动,但是很快就安定下来了,还在叫阵。” 墨玉皱眉,捏着茶杯没吱声,心下却转了无数个圈了,金兵有些骚动,这是正常的,因为黑金王被她绑了,没有人能得到黑金王传出去的消息,所以他们会骚动会不安。可是很快就安定下来了…… “去查查,黑金大帐里面,还有什么人能说得上话,我才杀了他们一个第一勇士,将他们的大王控制住了,还有什么人能压下金兵的sāoluàn。让叶泉注意着点,黑金大帐之中,很有可能还有一个决定性的人物。”墨玉姜茶杯放到了桌上,起身走了出去,“跟我去看看外面的动静。” …… “大人,还没有消息……” 唐括眧转过身,眉头紧锁,“大王出去时,带了什么人?” 那名金兵跪在地上,沉默了片刻,然后答道:“回大人,是十一护卫,护卫首领留在大帐中。” 唐括昭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再次睁开眼时,长长的吐出了一口气,“大王从哪个方向去的?” 金兵犹豫了许久,不敢告诉唐括昭黑金王的去向,唐括昭可不是他们黑金大帐中的人。 “说!”唐括昭最不耐烦这些人事事防着他的样子,可是自己却无可奈何,又不能真的看着那个二傻子自投罗网。 见金兵还没有反应,唐括昭气不打一处来,这时候倒是忠心不二了,方才去干什么了?怎么不拦着他家大王走? 唐括昭一脚踢在了金兵的肩头,脚下的力道不小,金兵在了一个跟头,可还是不敢说话,重新摆好了姿势,低着头跪在那里。 “你想清楚了,金战临阵时,光凭那个小丫头,就将我吗的气势给打击的……”唐括昭忽然止住了话头,他的眼睛一点点的瞪圆了,“不可能……不,这怎么可能?” 唐括昭的胸口起伏着,他的眼睛越来越亮了,“快!通知大军,立刻攻城!” “什么?”金兵惊讶的抬起头,“大人,大王还在里面呢!” 唐括昭眯起了眼,“那个小丫头真是好手段,居然到现在才猜到她做了些什么。沈自初根本就不在城内,平江城的周军也早早地被引开了,这城就是一座空城!你家大王被人绑了,否则这时候怎么可能还不放出一点消息!” 金兵睁大了眼睛,他不知道为什么唐括昭什么消息都没听说,就能猜到那么多。 可如果黑金王没有被绑呢? “你愣着做什么?”唐括昭见金兵没有动静,因为兴奋而亮起来的眼睛也慢慢的恢复了。 金兵没有先前那般恭敬了,他站了起来,眼中带着冷嘲:“唐括大人,你是由摄政王殿下派来了,你的命令,我们恕难从命!” 唐括昭黑了脸,“你说什么?” 金兵冷哼一声,嘲讽的看着唐括昭,“唐括大人,我们黑金大帐只听从我们大王的指令。摄政王杀了这么多王,不就是为了登上高位吗?先下只留下一位公主,一位孱弱的皇子,也只是因为有我家大王在,您让我们攻城,可我们大王还在里面,您这是要把他往绝路上逼?皇叔一死,公主与皇子自然手无缚鸡之力,任由摄政王拿捏了!” 唐括昭被气的不行,伸出手指着金兵,“你……你,你今日对摄政王不敬!” “那要问问北堂家族究竟想要如何了!”金兵嗤笑一声,拍了拍手,马上就有人冲进来,将唐括昭控制了起来,“唐括只是北堂氏的家臣,可我石盏一脉却是二等家族,唐括大人可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带下去!” “石盏熊,你会后悔的!我要上报摄政王殿下——” 唐括昭被绑起来带了下去。 石盏熊冷笑一声,摸了摸自己的配刀,“北堂家族的一条狗而已,真以为我们怕你了吗?等我家大王重回王都,看这金国究竟是谁说了算!” 石盏熊转过身,对帐外的金兵说了一声,“我去平江城北门瞧瞧,你们看紧点,叫阵的不要停,别让人怀疑我们。” “是!” 说罢,石盏熊就上了马,在风雪中,朝城北而去。 墨玉裹紧了斗篷,领着人在城墙上走着。忽然,她的头转了过去,望向黑金王来时的那条路。 “方才,黑金王过来的时候,没发现马匹?”墨玉开口,淡淡的问道。 墨衣卫也顺着墨玉的目光看了过去,正疑惑墨玉什么会知道黑金王从这个方向来,就听到了墨玉的问题,连忙答道:“回姑娘,黑金王来的时候,骑了马的,不过在稍远些的地方,将马弃了。” 墨玉点了点头,“他们弃了马,不怕马跑回去吗?那他们回去就没有马了……如果跟着他们跑到城下,那也是一个麻烦的……” 墨衣卫弄不懂墨玉是什么意思,便没有开口。 “去查看一番,那些马,我总觉得不放心,听闻金军的马不错,带回来骑一骑,看看到底是哪里不错了。”墨玉摸着手腕上的镯子,幽幽的说道。 墨衣卫觉得没有必要,他的职责是保护墨玉,可是墨玉却吩咐了那么多事情让他做。可是好像不做也不行,姑娘脾气不太好。 “是,属下去去就回。”墨衣卫还是低头退了下去。 墨玉叹了口气,怕是晚了,金兵来人查看了,就算能及时杀了金兵,也无法阻止他们放信回去了。果然不能随便动用蛊术不是个好主意。墨玉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手,白的没有半点血色,昨天晚上流了太多的血,今天若是继续用武,她怕是要死在平江城了。 “还是早了些,拖不到明日了……”墨玉叹了口气,转头对一旁的士兵说道,“去城南,告诉叶将军,让他小心防备金兵攻城,准备好火油弓箭,若是金兵前行半步,就放火箭,拖延之术用不了太久,金兵一旦准备攻城,近距离接触,必定有死伤,让将军尽量将金兵杀死在离平江城远些的地方。” 等士兵离开之后,墨玉叹了口气,走下了城墙。 “玉姑娘这是要去哪?”朱九十小步的跟在墨玉的身后,好奇的温度哦啊。 “去城下看看,城北的百姓多,一旦金兵攻城,我方颓势立显,要下去安抚民心,至少不能让他们不安,要让他们知道,我们时刻都与他们站在一起。” 朱就是忽然觉得墨玉好辛苦,才受了那么重的伤,就算是一个成人也遭不住这样走啊。 “玉姑娘歇一会吧,要巡城,属下带着人去就好了,姑娘受了伤,还是在哨所歇息吧。”朱九十不愿意看墨玉那般仓阿比的脸,就算喝了整整一壶的红糖水,她现在的脸色也不好看。 “不必,现在是我看着城北,自然是我亲自去比较好,你和我走走吧,问道人回来了,让他在上面盯着,我身边不缺人手。”墨玉回头看了一眼身后跟着的墨衣卫,等到金兵攻城的时候,她势必要浑水摸鱼弄一点生命力的,得避开墨衣卫。 “玉姑娘,是玉姑娘……” 墨玉才下城楼,就有不少盘桓在城楼下的百姓认出了墨玉。实在是鲜艳,一身红色的斗篷,已经让不少人记住了墨玉。更何况这个时候,哪家的女孩子会跑上城楼,不要命了吗? “家师让我来瞧瞧城中如何了。”墨玉含笑对周围的百姓打着招呼,“昨夜让大家受惊了,好在及时抓住了奸细,不知城北可有什么大的损失。” “玉姑娘实在是太心善了,这么大的雪,来来来,给玉姑娘打个伞!”有一些家主让仆妇将伞递给墨玉身后的朱九十,笑呵呵的和墨玉搭着话。 墨玉的道了声谢,就让朱九十拿着了,然后与路旁的百姓说起了话来。 “还要多亏沈先生与玉姑娘,要不是你们啊,城南的那些老爷们哪里会想得到咱们……”一个老者双眼亮晶晶的看着恶魔与,叹着气说道。 “是呀是呀,今天就有一个沈老爷领着不少老爷过来了呢!给了不少银子,大家都等着雪停了修房子呢!”一个小孩子蹦蹦跳跳的跟在墨玉的身后,手往前伸了伸,像是要抓墨玉的衣角,可是又怯怯的收了回去。 墨玉含笑,招手让他进来,然后打开辣子鸡的荷包,抓了几颗糖递给他,“你叫什么名字?” “狗剩,我家原来在铁蛋家旁边,后来他搬走了,不住在四合街了。”男孩笑着接过了墨玉给他的糖果,直接丢进了嘴里,笑眯眯的吃了起来。 说起高阳,墨玉沉默了片刻,“铁蛋现在在家吗?” 狗剩点了点头,含着糖应道:“铁蛋让他奶关在屋子里给他娘守灵呢,不让出来。” 墨玉点了点头,沉默的片刻,然后说道:“我想去看看他娘……” “走,我领你去。”狗蛋笑着拍了拍胸脯,大大方方的拉起了墨玉的衣角往前走去,“珠儿姐和小花姐也在那里,还有他们爹娘,说是欠了铁蛋娘什么的,也要给她守灵……” “是吗……”墨玉垂眸,她不知道怎么面对这些人,或许她是平江城的英雄,可她始终愧对死去的于寡妇。 来到熟悉的小巷,墨玉没有听到哭声,甚至连一点声音都没有。有些早早地得了消息的人走了出来,见到墨玉回来,笑眯眯的和墨玉打着招呼。平时和墨玉也不是没打过照面,可谁知道她是沈自初的徒弟。 墨玉笑着与众人点头示意,然后慢慢地走近了那个大杂院。 大杂院中安安静静的,有几户人家听到了动静出来看,见到墨玉的那一刹那也愣了愣,不知道应该如何面对她。 墨玉的身后跟着不少人,一个个都嘘寒问暖的,脸上带着笑容,而当看到这个院子的时候,大家都愣了愣。 出来依旧跟在墨玉身后的那些“老爷”们,基本上没有人不知道这个院子里,昨天晚上死了一个人,这是城北少数的几个死者中的一个。 与门前的喧闹不同的是,院中安静的诡异。院子里搭了一个灵堂,甚至连风都挡不了,而高阳就跪在那里烧着纸。珠儿和小花跟着他妈的父母,坐在一旁哭灵,还有其他的一些孩子,和他们的父母,墨玉觉得自己好像忘了些什么…… 墨玉深吸了一口气,将身上的斗篷解开了,露出里面牙白色的葫芦双喜纹的遍地金中衣,和及地乳白绣折枝玉兰品月色素缎湘裙,这一身倒是很适合来吊唁。 墨玉提着裙角,缓缓的走了进去。于寡妇的婆婆和太婆婆都在一旁冷眼看着墨玉,她们没有来迎接,也没有赶墨玉出去,仿佛她只是一个陌生人。 “我来为于婶婶上柱香。”墨玉的喉咙有些紧,在灵堂外站了许久,才开了口。 高阳听到墨玉的声音一顿,烧着纸钱的手停了,他慢慢的转过身,看着墨玉。 那是一双寂静的眼神,墨玉从没有在一个孩子的脸上看到过这样的神色,她的呼吸一滞,眼眶有些热热的。 “高阳……” 高阳避开了墨玉的视线,低着头看着膝前的地,没头没脑的说了句:“娘说,还好你走了……” 墨玉再也没忍住,眼泪刷的一下流了下来,北风很大,泪水划过脸颊,像是被刀刮着一样的疼。她双膝一软,跪在了灵堂外,“我对不起你们……” 正文 第274章 我不会逃 院外的人都面面相觑,不知道墨玉为什么会突然跪在一个灵堂外。 有几个机灵的,开始夸赞墨玉大义,对城中百姓视若亲人。 高阳好像没有看到墨玉跪在外面,灵堂内沉默的落针可闻,每个人都看着墨玉跪在外面,可是没有人愿意为她解围。死的是高阳的母亲,他们怎么有资格替高阳去原谅她?可又是墨玉救了这一院子的人,让他们恨也恨不起来。 “更卜昨天晚上回来了,在你家里。”高阳幽幽的说道。 墨玉一怔,她看向高阳,脸上的疼痛她根本不在意,“高阳,我……你让我给于婶婶上柱香吧……” 高阳点了点头,然后他的眼泪啪啪的落在了自己衣服的下摆上,“白雪,我听说了,你救了好多人。” 看见高阳点头,墨玉一喜,正准备起身,却听到了这样的话,她楞在了原地。喃喃道:“高阳,我……” “白雪,你是个好人。” 泪水模糊中,高阳抬起了头,看向墨玉,“白雪,可我娘也是好人……” 墨玉的胸口一闷,她不敢去看高阳那澄澈而悲伤的眼睛,钝钝的说不出话来,最后她还是放弃了,肩膀一松,仰头看着灵堂中的棺椁,咧了咧嘴。 “我……不会再让更多的人无辜枉死,金兵,进不来这平江城!” 步子越来越坚定,墨玉起身,脚下生风,朝院子外走去。眼神越来越坚定,墨玉出了院子,就将斗篷穿了回去,温暖的斗篷让她冰冷的手脚回暖了些。 “朱九十!”墨玉的步子越来越快。 “属下在。”朱九十惊疑不定的跟在墨玉的身后,小心的为她撑着伞,小心的打量着墨玉,她脸上甚至有因为刚刚被风吹乱的发丝,可是她却半点也不在意,完全像是变了一个人,从一个娇娇小姐,变成了一个英姿飒爽的小将军,朱九十不知道这种拜年话究竟是好是坏。 “去将黑金王给我带过来,我要亲自提审他,黑金大帐之中一定还有一个话语权不弱于他的人!”墨玉眯起了眼,再也没有之前对平江城的那种尽力就好的感觉。 这里都是一群活生生的人,是和她朝夕相处过的,尽管只有半个月,可却是她来到这个世界之后最舒心的半个月了。不比她之前在越王宫审问细作,不比她手下的那些亡魂,这些人都是活生生的,和她同处在一片天空下的人,她无法继续说服自己忽视他们。 “玉姑娘……”朱九十被墨玉的这个命令吓了一跳,说点难听的,墨玉根本就不是军方的人,就连去请援军的沈自初也只是担了一个前任右相的虚名罢了,如果不是因为沈自初,他们哪里会真的把墨玉放在眼里? 墨玉的脚步顿住了,朱九十差点将伞撑着跑过去了,他转过头,皱起眉头看着墨玉,“玉姑娘,人现在在将军那处……” “我亲自去,还是你去?叶泉没有法子从他嘴里套出来消息,你去把人给我带过来!” 墨玉的眼神渐渐地变得凌厉,朱九十甚至有些害怕看到墨玉这样的目光,他诺诺的低下头,还想说什么,但是身后的墨衣卫却不知道什么时候把剑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我家姑娘的命令,还没有人可以违背,若是你不去,我们替你去一趟!” 朱九十浑身抖了一抖,他这次是真的体会到了,玉姑娘身边带着的忽视,是真的杀过人见过血的,不是寻常人家的那些护卫,他们甚至还跟着玉姑娘在金军阵中走了个来回,将一个小丫头救了出来…… “我知道了,我会去找叶将军的……”朱九十的眼珠转折,开始想怎么拖延时间。 “一炷香时间,你不把人带来,我亲自过去要。”墨玉像是看穿了他的想法,直接说道,她走到了朱九十的面前,将他手中的伞接了过来,“让人将这一片的人都围起来,放出消息,城北进奸细了,节度使的手下杀了几个人,让百姓拿好武器保护自己。” 朱九十睁大了眼睛看着墨玉,“玉姑娘,你这是要做什么?会出大乱子的!” “你以为金兵工程桩会后,城中的百姓蒙在鼓里还是一件好事吗?去,我从不说第二遍!你不去,我就让我的人去!”墨玉目光如刃,死死的盯着朱九十。 朱九十感到脖子上的凉意更加重了,似乎还有什么温热的液体顺着脖颈留下来,湿了他的衣服。 “玉姑娘,你可有把握?”朱九十连大气也不敢喘,墨衣卫的杀意已经传了过来。 墨玉冷笑一声,“朱九十,你以为金兵攻城我们能守多久?最坏的结果也不过如此了……” 朱九十闭上眼,长长的吐出一口气,“好,我替你传这一回话!” 话音才落,朱九十脖子上的剑就收了回去,围绕在他身上的杀气也收敛了下去。朱九十深深的看了一眼墨玉,转身朝城南跑了过去。 “姑娘……” 墨玉摇了摇头,撑着伞往城楼处走去,“我知道你们要说什么,师父不在,现在我就是你们的主子,认真做事,平江城决不能被人夺了去。” 回到城楼之后,墨玉开始积极换防,正价了巡逻的人手,又拿了钱去买姜汤,给守城的士兵喝下。 “姑娘,属下回来了。”方才被墨玉派出去的墨衣卫回来了,跪在了墨玉面前,他抬起头,“姑娘,黑金王马附近有人出现,属下已经将人都擒获了,只是没能拦住他们向金军报信……姑娘,金军下一刻势必要攻城,平江城守不住的……” “我不会逃。”墨玉起身,低头看着跪在地上的墨衣卫,“将你绑回来的人……” 墨玉深吸了一口气,缓缓的说道:“把他们的皮肉都削去,只留下头颅,挂到城南去,威慑金军。” “姑娘!”墨衣卫惊讶的抬起头,就算墨玉说她不退,他都可以立即额,但是这样的手段却…… “没听见?”墨玉淡淡的扫了过去。 墨衣卫一凛,低头应“是”,小心点退了下去,这样的墨玉,是他们从来都没有见过的。 他朝门外打断了双腿的石盏熊走去,缓缓的提起了剑。 石盏熊原本以为这个人讲着自己带回来是为了套取消息,在心中想了无数遍,自己应该怎样应对,无论如何也不会说出任何消息,可是他却没想到墨衣卫半个字也不问他,上来就是凌迟之刑。 “啊……你,你这个疯子……” “我……我什么都告诉你,我什么都……啊……” “你……你想知道什么……额啊,我说——” “疯子,疯子,周人是要激怒大金吗……” 墨衣卫冷冷的看着地上已经死去的石盏熊,将他骨架上剩余的肉与内脏都挑了出去,然后走向下一个已经吓得尿裤子的人…… “大爷,我什么都不知道啊……啊——” 墨玉坐在屋子里,她甚至可以想象得到外面的士兵是怎样看待她的。但是她不在意,有些事情,不是心软就能得到的,想要这一城的人都活下去,就有人必须死。 “回姑娘,叶将军着人将黑金王送来了……” 墨玉睁开眼,吐了一口气,淡淡的说道:“进。” …… 黑金王进了平江城没有消息,这原本只是少数人知道的事实,但是当石盏熊将信传出来的时候,几乎所有人都知道,他们的王被困在平江城中了,一时之间人心惶惶。 唐括昭也是在这个时候,被人请了出来。他鼻青脸肿的,脚也有些不灵活,一缺一拐的,可是目光却异常坚定,他翻身上马,“我先前说要传给摄政王的信可送出了?” 带着唐括昭出来的那名金兵缩了缩脖子,“石盏大人……石盏大人给烧了……” 唐括昭就差吐血了,他瞪着眼珠子看着那名金兵,却无可奈何,只能下马,快步朝自己的帐子走去,“取纸笔来,我要写信给摄政王,皇叔被困平江城可不是小事。” “是。”金兵嘚嘚的的跑远了。 唐括昭一滞,看着那名好像有鬼在追他的金兵,跑什么?不会找个人去拿吗? “来人,来人,将黑金王的十一护卫护卫长找来——”唐括昭气闷的喊道。 一旁站着的守卫顿了顿,气弱的应了一声:“大人,石盏大人,就是护卫长……” 唐括昭这次没忍住,一口血喷了出来,他睁大眼睛,盯着那名守卫,要不是胸口疼的厉害,他真的会上去掐死那个守卫。 “你……说什么?石盏熊?护卫长?” 守卫不敢与唐括昭对视,诺诺的低下头,他们都是知道唐括昭是被石盏熊打了一顿关起来的,原因好像就是因为大王…… “大帐之中,可有领兵之人?”唐括昭将嘴里的那一口血咽了回去,哑着嗓子问道。 金兵的头更低了,“原本……若是大王不在,便是由金战大人掌管三军的……” “狗屁三军!”唐括昭一脚踢翻了一旁架着火的架子,嘴里的那一口血又涌了上来,“你们黑金大帐哪来的三军?才五万人的人马,能抵什么用?若不是,若不是我让人引开平江城的守军……” 唐括昭忽然意识到自己和一个守卫说话根本什么用都没有,手一甩,进了帐子,“传令出去,就说,石盏熊命人几盒,准备攻城,救回大王!” “是!” 一提到救回黑金王,每一个黑金大帐的金兵都兴致高涨。摄政王杀的就剩下一个体弱多病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翘辫子了的皇子和一个公主了,下一个金国的皇帝自然就是黑金王了,那可是未来的皇帝啊! 唐括昭看到这些金兵高涨的兴致,胸口又难受了起来,他哪里不知道这些人脑子里在想些什么?可是黑金王现在还不能死! …… 墨玉翘着二郎腿,半个身子倚在圈椅中,细细的打量着黑金王,“原来你长这样?方才都没仔细瞧,我倒是有些惊讶,原本以为能伤到我的人会好看些的。” “你……”黑金王觉得自己的自尊受到了侮辱,想要起身与墨玉争论,却是无力。 “不要挣扎了,你的四肢都废了,明日之前接不回去,金国就要有个残废当皇帝了。”墨玉喝了一口红糖水,笑眯眯的看着黑金王,得意的笑着,“我干的!不错不错!” 黑金王黑着脸,这明显是说中了他的心思,他在外面跑了那么多年,就是为了避开摄政王的势力,积蓄力量,以图早日登帝。 “看什么?”墨玉不屑的看了他一眼,“歇了你那些心思吧,你可是被大周朝俘获的金国皇叔,你以为金国会接受这个耻辱?更何况,你回去了也只是个残废,你家摄政王殿下会让你如愿?还是好好的在大周好吃好喝的待着,说不定也能混个王爷当当。” “你放屁!”黑金王暴怒,挣扎着想要冲上来杀了墨玉,却被墨衣卫死死的压着动不了。 墨玉从一旁拿了一块糕点放进嘴里,细细的品味着,嘴角甚至带着笑:“来的时候已经看见了吧?你的十一护卫护卫长死成了那个样!” 黑金王一愣,他原本以为是别人,他震惊的看着墨玉,“是你……你这个妖女……” 墨玉耸了耸肩,完全不在意黑金王说了些什么,“你想要和他一样吗?挂在城墙上好看的很呢!” “你,你要做什么?”黑金王忽然感到恐惧,“你不怕激怒金军吗?平江城可没有多少人能抵挡我的军队!” 墨玉拍了拍手上的碎屑,提着自己的鞭子下了椅子,来到了黑金王的面前,“我敢做,自然知道是什么后果。” 她蹲了下来,用鞭子拍了拍黑金王的脸,“你是傻呢,还是傻?我都能看出来,你怎么就看不出来呢?” 黑金王有些疑惑的看着墨玉,不理解她的意思。 墨玉嗤笑一声,“你的那些人,不过是看上了你皇叔的身份,要不是你看你成为下一任皇帝,你以为他们会为你拼命?你死了,他们自然成了一盘散沙,绝不会为了你与大周为敌,去攻打一座城池。所以,痛痛快快的去死吧……” 银翼广花鞭带着数不清的倒刺,缠上了黑金王的脖子…… 正文 第275章 背水一战 “不,不……”黑金王绝望的睁大了眼,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墨玉的鞭子缠上自己的脖子。 “北堂……北堂那小子绝不会登基的……” 墨玉的手一顿,她眯起眼,将鞭子松了松,“你说什么?” 黑金王又重新恢复了呼吸,他贪婪的呼吸着空气,大口大口喘着气,却也不忘和墨玉解释,“那小子喜欢我皇嫂,他不敢,也不会的,这个皇位势必是我的!” 墨玉诧异的停住了手,许久才吐出一句:“窝囊废!” 她收起了鞭子,回到了自己的椅子上坐下,如果金国的那个病弱的皇子死了,那么继承者就只剩下黑金王了?摄政王居然喜欢皇后?简直是笑话!一个男人,居然能为了美色放弃江山? 可墨玉,她不敢赌,如果她现在杀了黑金王,不知道会不会惹出什么大乱子。黑金大帐之中,有一个让她忌惮的人,那个人或许就是摄政王的人。但是,除了他们自己知道,还有谁知道呢? 墨玉咧开嘴,笑着看向黑金王,“把他打晕了,挂城门上去,和他的十一护卫挂在一起,让金兵乱起来!” 看着黑金王被拖下去,墨玉沉下脸,最后还是要走这一步……她叹了口气,“来人,将我师父放在药柜里的红色药瓶拿来,我要出去一趟。” “姑娘?”墨衣卫依旧人手墨玉做出那么多不合时宜的事情了,可是却没想到这个时候,墨玉还要出去。 “金兵已经乱起来了,但是持续不了多久,不是已经开始稳定了吗?有人主事,就算把晕死的黑金王当死人挂出去,那些金兵也智慧暂时乱一下,我怕那个人是摄政王的人,平江城之后会导致更大的乱子,只有把他们都杀死在平江城,这才保险……”墨玉轻轻的吐了一口气。 墨衣卫仰起头,看着墨玉,现在他们已经看不懂墨玉的心思了,只能顺着她的意思来,自从墨玉下令将那几个俘虏凌迟之后,留下的几名墨衣卫已经有些害怕她了。 身穿一袭杏白色十样锦妆花暗绣长衣,外披窄袖狐裘,一根浅栗色涡纹皮带,黑亮的长发被高高束起,只簪了一根水晶缺月木兰钗。她特地选了一双轻便的羊皮靴,只带了从沈自初那里拿来的药瓶和银翼广花鞭就准备出去了。 “姑娘,我们随姑娘一同去!”墨衣卫跟了上来。 墨玉的脚步没有停,连看也没有看墨衣卫一眼,“你们的轻功太弱,跟不上我,我体重轻,借着青雪能去山里将野兽引出来,你们在这里等着。” “姑娘,玉姑娘,金兵准备攻城了。”朱九十跌跌撞撞的跑了过来。 “慌什么,黑金王挂出去了?”墨玉皱眉,问道。 朱九十顿了顿,摇了摇头,“没有,将军说要考虑一下。金兵在看到来搜寻黑金王的十一护卫护卫长之后,没有动作了,并且有些慌乱。” “胡闹!”墨玉皱眉,抬脚朝城南而去,“金兵会慌乱,自然是因为石盏熊死了,没有主事人,可难不成他们就没有一个能挑起大梁的了?为了他们的主子,金兵势必会攻城,将黑金王夺回去!” 墨玉的脚步愈加快了,她翻身跳下了城墙,打了个呼哨,逐月就从一旁跑了过来。 墨玉骑上了马背,往城南赶去,绝境才能激发人的血性,金兵死了一个第一勇士,死了黑金王最信任的十一护卫,他们的王还被困在了平江城,怎么不可能为了他们的王背水一战?就算是攻城,也要把他们的王背出来,否则他们还当什么军人? 叶泉简直是蠢死了! 墨玉到城南的时候,闻讯而来的有不少听从墨玉的命令去看顾百姓的家主,他们一个个穿着大氅,对墨玉打着招呼。 墨玉的马停了,她扫了一眼下方的人,微微颔首,“城中可能混入了奸细,还请各位严格查看每一个人,叮嘱众人保护好自己,切不要被金人钻了空子。” 场面一度寂静,原本以为墨玉是来光光的,谁知道带来了这么大的消息,一时间,人群哄散,匆匆赶去拿自家的菜刀锄头当武器了。 墨玉沉着脸,轻身上了墙头,然后站在了叶泉面前。 …… 唐括昭面色难看的站在金军阵前,墙头上新挂上了几具骨头架子,可这不只是骨头架子,凭着他们的脑袋,他能分辨出,那是石盏熊那十一人。 “竟然,全部被……”唐括昭忽然觉得这一仗难打的很,如果说沈自初不在平江城,那么里面主事的又是谁?是谁有着这样的单子,竟然不顾激怒金军,这样挑衅与他们? “唐括大人,不是说是石盏大人的命令吗?为何石盏大人出现在了平江城的城头?” 黑金大帐的人心中最恨的不是周人,而是唐括昭,他居然假冒了石盏熊的命令,让他们来攻城?而他们顶着石盏熊的名头,居然是在为摄政王的人办事? 唐括昭面色难看,他没想到石盏熊会在安眠短短时间之内被杀了,还弄成这个样子,难道他们就不审问他一番吗? “黑金王还在里面……”唐括昭嘴巴干涩,只能说出这样一句话。 一旁的金兵气的咬牙,但是却不能拿唐括昭怎么样。石盏熊都死了,接下去还能听谁的?或者说,还有谁能喂丢了黑金王背锅? …… 墨玉和叶泉并肩站在城墙上,看着下方因为见到石盏熊而sāoluàn起来的金兵,但是又逐渐安静下来了。 “叶将军,没了他们的大王,很多金兵会不战而退。”墨玉看了一眼身边准备好了火箭的士兵,淡淡的说道。 “玉姑娘,你可知道你在做什么?这究竟是不是沈先生的意思?恐怕,是你自己的意思吧?”叶泉气恼的看向墨玉。 墨玉弯了弯唇角,“对呀,从发现金人进城,到节度使叛变,到现在的一切,都是我的意思。”墨玉转过身,面对叶泉,“你没有选择了,只有继续听我的,否则,你将一事无成,还要背上偏听偏信的罪责!叶将军,我劝你还是当做什么都不知道,将我师父的‘命令’执行下去。” “竖子尔敢!”叶泉双目圆瞪。 墨玉撇了撇嘴,丝毫不理会叶泉的“威胁”,她看向下方渐渐整队的金军,“叶将军,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第一勇士金战被我杀了之后,金兵泄了一股气。因为黑金王进了平江城没了消息,金兵好不容易打起勇气再次攻城,却见到只剩下骨头架子的十一护卫,又泄了一股气。” “现在……”墨玉勾唇浅笑,“还剩下最后一次,黑金王一死,他们为了自己的王而奋战的希望就会破碎,没了第一勇士,没了十一护卫,就算还有人能做主,又能如何,就算没有畏战而逃的人,有多少能好好地攻城?已经没了获得名利的机会,自然是报命要紧。” 叶泉微张着嘴,他转头看向墨玉,他从没有在一个孩子的嘴里听过这样的话,就算是他的上峰,也不会和他说这些战略方面的东西。 “叶将军,您若是不同意,那就别怪我擅自做主了。”墨玉摸着自己的鞭子,声音清浅,却正好让叶泉听到了她压低的声音。 北方吹动了叶泉身后的玄色披风,裹挟着墨玉的“威胁”,飘向远方,除了她身后的墨衣卫,几乎没有人能听到墨玉说了些什么,众人只当是沈自初让墨玉来和叶泉说什么。 “玉姑娘……有多少把握?”叶泉嗓子干涩的问道,他已经看到蠢蠢欲动要上前来的金兵了。 墨玉也看到了,她冷哼一声,“叶将军,就算只有一成的把握,你也没机会拒绝,金兵一旦攻城,那会是什么下场?黑金王只不过是金国的一个皇叔,皇亲国戚罢了,为何要那般重视他?你以为摄政王为什么是摄政?他就没有什么想法吗?” 墨玉一点也不为自己误导叶泉而感到羞愧,她要做的事情,当然要花最小的力气做到。 叶泉最后还是在金兵整军完成之前同意了墨玉的要求,将黑金王打晕挂了出去,只是在那之前,叶泉还喂黑金王喝了一碗防治风寒的药。 墨玉对此不置可否,但也不会拒绝,留着一个黑金王,说不定往后还有用。 …… 唐括昭好不容易整治完大军,让他们为了黑金王继续攻城,可是心头的阴霾却越来越重,他总觉得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即将发生。 而下一刻,他的预感成真了,黑金王被人挂上了城墙…… 唐括昭眼前一黑,差点一头栽倒落马,他喘着粗气,就在先前那一具具排着挂着的各色尸体旁。掉脑袋的,不掉脑袋但是没了身子的,黑金王的“死相”甚至可以说是体面了,而当他看到黑金王那不自然的手脚,以及他衣裳上的血迹,呼吸一滞。 黑金王没有得到痛快,他被人断了手脚筋死去的,他有没有说什么?他那样一个人,怎么可能不把摄政王的事说出去?可若是说了,周人为什么会杀了他?他们不怕惹了金国不快吗? 唐括昭彻底没了主意,他开始怀疑沈自初究竟是不是在平江城了,以至于身边那些金兵开始叛逃也无力阻拦。 …… 墨玉含笑看着下方四处奔逃的金兵,城墙上的青壮百姓低声欢呼了起来,敌方不战自败,自然是好事一桩。 “为防金兵发现端倪后攻城,我准备了另一个方案,还请叶将军看好这处金兵,让人仔细着各个城门的动静,不能让金军混在风雪中进入平江城中,等我回来。”墨玉转过身,意欲下城墙。 “玉姑娘。”叶泉叫住了墨玉,他的神色极为复杂,拱手一拜,“敢问玉姑娘,尊师何时归来?” 墨玉的脚步顿了顿,无所谓的摆了摆手,“说了明日之前,我师父自是能遵守约定按时归来的,我还在平江城呢,难不成我师父会让自己后继无人?将军多虑了……” 叶泉听到墨玉肯定的答复之后,松了口气,他不知道自己如果听到沈自初无法顺利归来的消息,究竟会怎么做,上将带走了一半的兵马去追那些金兵,现在都还没有消息,恐怕凶多吉少。而只剩下不到两万人马的平江城,在这个大雪中无法得到有力的支援,只能任人宰割。 朱九十留了下来,他总觉得墨玉说的话之中带着一丝诡异,可是他不愿意深想,甚至叶泉也不愿意多想。他们已经开始依赖这个十岁的小女孩出谋划策了,也的确是因为她的计谋,才能让平江城坚持到现在。 “将军,一旦金军攻城,平江城守卫薄弱,恐怕难以……”朱九十上前一步,看着唐括昭开始着手将四散的金兵射杀,然后聚拢,有些担忧。 “只剩下几个时辰了,难道还差这一会吗?传我命令,撑也要给我撑到明日早晨!死者,得抚恤百两,家人也自有人照料,若有逃兵,格杀勿论。事后,自有功赏!一个金兵的头,赏银二十两!”叶泉握着自己的刀,准备开始叫阵。 冷不防,一遍碎碎念的朱九十扳了扳手指,猛地抬起头,“将军,军需不够用啊!” 叶泉憋着的一口气顿时泄了,他瞪了朱九十一样,“节度使不是叛国了?拿他家的,我就不信他家没有银子花!他老婆每日穿的那么花枝招展的,就连两个庶女都是绫罗绸缎的,先搬他家的!不够再说!” “城下的小子们听着,你爷爷我——” …… 墨玉找了个每日注意的角落,飞身而上,借了青雪的背,轻轻松松的越过了城墙。后背的伤口已经换过药了,要小心不能动的太厉害,还要找几个金兵补充一下…… “娘,有仙女——” 一个小孩还没说完,就被一个腐乳捂住了嘴,她看着不远处那群候在城墙下的墨衣卫,小声的答道:“是,是玉姑娘,她去杀金人去了!” 正文 第276章 求援 “嗯,我不会告诉别人的,玉姑娘要平平安安的回来才好呀!” 墨衣卫看了一眼这对母女,默默的转过身,回城北去了。 墨玉足尖在青雪的背上一点,轻身越过一片山林,确定附近没有人,就将白雪召唤了出来,坐在了白雪的背上,往深山而去。 将蛊虫放出去之后,墨玉就站到了雪地上,不过过于松软的雪,让她的脚都陷了下去。墨玉皱了皱眉,回手一掌打在了身后的树上。 那树上的雪漱漱落下,等雪都落干净了,墨玉才站到了树上。不过才一站上去,她就皱起了眉头。 “那是什么?”墨玉定睛朝前看去,雪地之中有一些形状奇怪的东西。 墨玉放出了两只蛊虫,站在树上精心等着,这样的天气,若是有什么东西鄂弼冻死了,也是正常…… 忽然,墨玉的身体一僵,她抓着树干的手有些僵硬。 蛊虫从雪地中钻了出来,嘴里还叼着些肉丝,迅速的吞了下去,然后又钻了下去…… “住口……”墨玉的嗓子干涩的厉害,说出这句话也极为困难,才说完,她就看到被几只蛊虫扯出来的一只手。 她闭上了眼,深吸了一口气,“不许吃,吐出来,回来。” 蛊虫呆头呆脑的看了墨玉一眼,有些犹豫,可是下一刻它们就迅速掉头回来了。 墨玉取下了腰间的银翼广花鞭,勾着周身的树枝,一路荡到了那边。 这回看仔细了,脚下是一片断肢残骸,被白雪埋了起来,可那些一个个奇怪的突起,却告诉着人们这里经历过怎样的一场惨战。 墨玉认准了一个空位,跳了下去,却不想还是踩到了一截腿。她默默的收回了脚,看着下方的尸体,拿了根树枝扫开了地面的雪,然后就看到了地上的尸体上穿的衣服。 和城墙上站着的那些军人不同,他们身上的衣服没有那么厚,是前几天没下雪之前的衣着,可这些人…… “新死的,坚持到了现在吗?” 墨玉叹了口气,没有让蛊虫去撕咬他们的尸体,她站在原地闭上眼,静静的感受了一会,然后神色复杂的睁开了眼。 这里的尸体,并不只是周军的,还有金兵的,两房人马都损失惨重,可大多数身上都没有多少致命伤口,有很多是被冻死的,或者是失血过多。 大概是因为太冷了,还有生火的痕迹。后面大概发生了什么,墨玉也知道了,她撇过头,不去看这些尸体,原本以为书上说的直视书上说的而已,却没想到见到了真的。 大雪封山,还在与敌人周旋,到最后却…… 墨玉深吸了一口气,白茫茫一片,遮盖住了底下让人无法接受的事实。她出生在和平年代,就算是在越王宫,或者跟着沈自初混的这段时日,她也没有直面过这样残忍场面。可是这一个在史书上写过无数遍的场景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还是无法接受。 什么血浆片都比不上被大雪掩盖住的断肢残骸来的冲击视线,这都是活生生的人…… 古代人吃人分为三个等级,小孩子的肉最为鲜嫩,一炖就烂,被称之为和骨烂。其次是女人的肉,肉质鲜美,不是羊肉更胜羊肉,被称之为不羡羊。最次成年男人的肉和老人的肉,只适合用来炖汤作羹,需要加一把火,被称之为饶把火。他们统一都被称为两脚羊。包括三国时期,据说董卓就吃过人肉…… 墨玉没有动啊绕他们最后的宁静,或者说她也不知道应该怎么做,她扯下一片衣角,瓜子啊了树梢,也不知道她回去之后,找来的人能不能顺利找到他们,这样大的血,或许会吸引不少猛兽过来啃食。 “你们……”墨玉祥说些什么,可是心情极为复杂,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转身离开了。 估算着时间差不多了,墨玉就将蛊虫召唤了回来。 蛊虫成片的爬了回来,而它们的身后跟着一大片的狼群和野熊,还有不少狐狸等小一些的野兽。 墨玉摆了摆手,将狐狸这类小一些的幼崽都弄走了,她不能用蛊术,这些小东西跟着就是个麻烦,说不定就那么死了,带上些大点的,打不过还能跑,动物到底没有人厉害。 这些狼的毛较灰狼略长,看着也不那么细软,脖子周围的毛还竖立起来,不像体毛那样服贴。尾巴垂着,盖住了屁股,并不像狗那样把尾巴卷曲或翘起来。耳朵也高高的竖起来,看着就很精神威猛。 有些狼的爪子上沾着雪花,看着像是下水捉过鱼吃,嘴角附近的毛发上还沾着一些鱼鳞。跟在一只毛色略微发青的头狼身后,那头狼站在最前方,刚刚就是它第一个停下来,警惕的看着墨玉的。 这是墨玉第一次见到狼,她往前走了几步,想要看看清楚,可是却受到了狼群的排斥。墨玉顿了顿,没有上前,只是站在原地看了会。 另一边的熊倒是没有这些狼那么聪明,被蛊虫控制住了,也没有反抗,呆呆的趴在一旁看着墨玉,好像是在好奇。 这些熊雄性比一个成人都要高不少,两个人的手才能围上一圈;雌性倒是比雄性瘦上不少。熊头又大又圆,刚刚直立着走过来,就能看出它的“四肢发达”了。其他倒是和人一样,前后肢有五个脚趾,前趾垫很宽肥厚,在雪地上踩出了深深的坑。 熊的肩背高高的隆起,看着就是一副很蠢的样子,可如果不是它们走过来的时候不小心弄断了一棵树,大概墨玉也会觉得这些比它高那么多的呆子很厉害。倒是它们身上的皮毛很粗密,墨玉觉得自己如果扑倒它身上,大概能把自己整个埋起来,这些棕黑色的毛发能给她白色的衣角遮的一点不剩。 这么想着,墨玉也的的确确上前是这么做了。除了那只青毛头狼之外,其他被蛊虫控制了的都没有那么挣扎,几乎可以说是任由墨玉作为了。 墨玉怒搓棕熊的肚子,圆滚滚的很热乎,比她身上的狐裘都要舒服。墨玉将脑袋埋进了熊的肚皮上,然后闷闷的笑出了声。 “以前在马戏团怎么就没有用蛊虫做过这种事情……”墨玉抬起头,看了一眼一脸蠢样的棕熊,还是觉得那些狼更可爱些。 她摸了摸被弄乱的熊毛,将其顺回去,然后捞起了一只眼睛滴溜溜转着的小狐狸,抱在怀里,跳上了白雪的背,“咱们出去吧。” 能弄来那么多已经很不错了,等到了平江城边上就要给它们用药了。 墨玉回头看了一眼泾渭分明的狼群和熊群,她总觉得那只正盯着自己看着头狼,眼神不太对劲,好像在策划着些什么。墨玉皱了皱眉,她不喜欢不能掌控的东西,可是狼群没有头狼…… 墨玉皱着眉头,试探着和它交谈,“我想请你们去帮个忙,吃一些穿着狼皮衣服的人,你可以去看看,要是你觉得办不了,可以走,但是你得给我这个面子,不然你和你的……子民,你们都不能完完整整的回去。” 像是听懂了墨玉的威胁,头狼冲墨玉呲牙,发出了低吼声。 墨玉眉头一挑,“能听懂人话?”她淡淡一笑,“也是杀过你族人的人,他们现在也要杀我的族人了,所以我打算杀了他们,所以你愿不愿意来帮忙?” 头狼没有继续低吼,只是静静的站在那处看着墨玉。 墨玉觉得好玩,让白雪沉了沉身子,她跪坐在白雪的背上,与头狼对视着,“知道你没把我的蛊虫看在眼里,不过我还有蛊王,你还有什么?” 头狼的眼睛一眯,一只前爪后退了半步,整个身子成半伏状态,随时准备攻击。 “我有一只老虎,不知道你有没有见过老虎,它刚开始也想要咬我,不过很快就被我骑在了身下。”墨玉浅笑着,双目紧盯着头狼,腰间挂着的鞭子重新拿在了手里。 不出意料,头狼再次发出了威胁声,龇牙咧嘴的。 墨玉耸了耸肩,“只是互帮互助而已,你们身上小虫子到地方我会弄走的,如何?” 墨玉收回了头狼身上的蛊虫,蛊虫乖乖的躺在她的手心。 头狼脑袋一歪,像是在思考着些什么,然后它看向身后的狼群。 墨玉抿嘴一笑,“这就对了嘛,到地方了我会给你的族人都取走的。” 墨玉觉得头狼瞬间石化了,它转过头,眼中露出一丝杀意。 墨玉耸了耸肩,“没办法,你只能照我说的做。” 说罢,头狼身后的狼群骚动了起来,四只脚不断的踩着雪,有不少弱小的狼已经目露凶光的盯着头狼了。 看着头狼身上倒立起来的毛发,墨玉忽然觉得整治这些野生动物,比起人来的要轻松不少。 “走吧,或者跟我来,你可以看着你的狼群。”墨玉盘坐在了白雪背上,在她意识到头狼想让她取走蛊虫带着它的狼群离开时,就已经断定,它绝对不会放弃自己的狼群独自离去的。 最后,头狼还是默默的收回了目光,站在最前方,神色深远的看着墨玉。 墨玉轻笑了一下,停止了狼群的sāoluàn,她看了一眼一旁因为狼群的异动而瑟瑟发抖的狐狸们,将身上带着的蜜饯都撒在了地上,那群狐狸立马冲上来抢了。只不过墨玉没想到的是,那些熊也有不少眼睛一亮,然后捞起了为数不多的蜜饯吃了起来。 原本因为冬眠被吵醒的起床气,在吃到地上的蜜饯后一扫而空,还机灵的看向墨玉,还想要再吃。 墨玉抽了抽嘴角,“算了,你们帮了我这次,下回我让人给你们买些送来,爱吃就多吃点,不过要记得躲着人,小心给人剁了爪子!” 也不管这些熊听没听懂,墨玉坐在白雪的背上,朝平江城而去。 算算时间,已经过去两个时辰了,再过一会,天就该黑了,能不能撑过这一夜,就要看身后那些小东西的。 头狼原本犹豫了片刻,但是在看到自己的狼群已经跟在墨玉的身后浩浩荡荡的去了,只能无奈的跟了上去,长长的一声狼嚎,将树上的雪都抖落了下来。 墨玉差点被它吓到,她回过头,正好对上了头狼幽怨的双眼,她默默的收回了眼神,要是刚刚同意你的要求,现在能有那么多狼乖乖的跟在你屁股后面和我走? …… 还没攻城,平江城外就已经死了不少金兵了。 唐括昭面色难看的看着脚下的先锋兵,先锋兵背后的刀被拔了出来,他刚刚带着数百人逃了,唐括昭下令砍了他,如果不是这样,或许会有更多的人逃离战场,而这一仗就只有金国损失惨重了。 可杀了这名先锋兵,却让不少人离了心,就算是被逼迫着站在这里,摆出一副攻城的架势,可唐括昭也知道,他们现在已经没有了之前的气势。 唐括昭咬牙切齿的盯着眼前的平江城,下令整军,准备攻城,丢了黑金王,若是夺不回平江城,他回去也不会有好下场。 “若是让我知道是谁,我势必屠他满门!” “是吗?你怕是不能如愿了……”一道稚嫩的声音忽然从头顶飘过。 唐括昭心头一跳,仰头看过去,风雪迷了眼睛,看得不够真切,却还是能分辨的出,那是一个孩子,穿着白衣的女孩! “玉姑娘!”才一见面,唐括昭就叫出了墨玉的名字。 墨玉足尖轻点,借着青雪的背,缓缓的落在了唐括昭面前,“我还以为是个什么任务,给了你两个时辰的时间,才堪堪将逃兵追回来?” “来人,给我放箭,杀了她!”唐括昭羞恼,抬手指着墨玉道,“就是她师父,杀了黑金王——” 墨玉不屑的撇了撇嘴,足尖轻点,快速往后退去,身形灵活的避开了第一支朝她射来的箭,借着箭翻身而起,跳到了半空,望到了远处中了药朝这里跑来的熊群,以及他们身后的狼群,手中的粉末朝唐括昭洒去,“有我在,谁也别想进平江城半步!” 正文 第277章 时间不够 “有狼,有狼——”左侧后方有人大叫了起来。 唐括昭才转过头,就看到右后方朝他们冲来的熊群,而其中还夹杂着不少狐狸之类的野物。 “妖女!” “多谢夸奖。”墨玉翻身落下,被狼群和熊群纠缠着的金军顾不上对付她,她足尖一点,将几支箭踢向唐括昭,“去死吧——” 做完这个动作,墨玉并没有去关注唐括昭有没有中箭,就算他不中,他也必须死,金军必须成为一盘散沙! 墨玉转过身,朝平江城而去,而平江城城墙上的周军已经架起了火箭,随时准备射出。 墨玉扬起鞭子,甩了一个鞭花。 “姑娘说,放箭。”墨衣卫收到了墨玉发出的讯号,转头对叶泉说道。 “什么?玉姑娘还在下面!”叶泉皱起眉头,他开始怀疑墨衣卫到底是不是墨玉的护卫了。 “姑娘的命令,就是这样,姑娘能避开那些箭的。”墨衣卫面无表情的看着叶泉。 叶泉大概能理解墨玉的意思,如果现在不放箭,等到墨玉跑到城下,后面的金兵也随之而来了,那么平江城就失去了最后回击的机会。 “放箭!”叶泉一咬牙,抬起手。 命令传到每一个人后,周军还没有多大的反应,而那些被征召来的平民则炸了锅。 “没看见玉姑娘还在下面吗?” “你要我们对玉姑娘放箭?” “玉姑娘杀了那么多金兵,现在要我们杀了她?这是人能干出的事吗?” “……” “违令者,杀无赦——” 一时间,场面安静了下来,墨衣卫站在城墙上,冷冷的看着那些拒不放箭的人,“这是我家姑娘的吩咐,放箭,姑娘能躲开。” “玉姑娘……”已经有人红了眼眶,可还是抵不过脖子上的刀刃,架起了箭,朝前射去。 墨玉终于等到了朝她袭来的箭,嘴角一勾,暗自催动蛊虫,叫那些被赶过来的动物避开些。火箭已经到了眼前,墨玉足尖用力一踩,整个人朝前跳了出去,从两支箭中间穿过,扬起鞭子,抓了一把箭朝唐括昭那个方向而去。 “好!” 城墙上一片叫好声,于是那些放箭的人也都不那么顾忌了,手中的箭不断的朝金兵射去。 天色渐渐黑了下来,不少金兵之中已经被点燃了身上的毛皮衣服,一个传一个,诺大的战场之中,已经形成了一片火海。 墨玉登上城墙的时候,唐括昭已经倒在了箭阵之下,而当墨玉跳上城墙之后,她身后的周军便愈发卖力,仿佛力气用不完似的,不断的朝下方射着箭。 墨玉有些欣慰的看了一眼,然后软软的靠在城墙上,滑到在地上。 血嗜已经启动了,可是没有中箭的金兵还是有很多,她不敢冒险,不敢动那些金兵,她怕被人发现端倪。墨玉喘着气,后背的血已经渗透了出来,然后了她的狐裘大衣,一滴滴的落了下来。 墨玉咬牙,催动蛊王为自己止血,这些血就是她的命啊…… “玉姑娘,玉姑娘你如何了?”朱九十提着之前为她看诊的大夫跑了过来,惊慌的扑到了墨玉的身前。 “伤口裂开了,我不敢乱动,拿些布围在周围,就在这里处置了吧,我怕一动就不行了。”墨玉的脸色苍白,墨衣卫已经端来了参汤,放在墨玉的嘴边,喂她喝下。 大夫颤抖着双手,他知道墨玉的伤到底有多重,寻常人受了这样的伤,都是要卧床半个月才能下床的,可是现在这个情况,这个小姑娘却…… 大夫抹了一把眼睛,手脚麻利的将止血的药粉拿出来。 “等等,用这个。”墨玉拦住了大夫的手,递过来一瓶黑色的药粉,“用这个。” 大夫犹豫了片刻,接了过去,然后撒在了墨玉的背上。 一只小狐狸不知道从什么地方窜了出来,眼睛滴溜溜的转着,打量了一番,然后冲到了墨玉的面前,围住了她的手。 狐狸的皮毛很暖和,墨玉将它抱了起来,和墨衣卫取来的大氅一块贴在胸口,这才稍微觉得舒服些。 “风雪太大了,姑娘包好伤口还是要回去休息。”大夫开始缠纱布,叮嘱道。 墨玉垂眼,默默的摇了摇头,“将伤口包好就好了,我还要回城北,小心金兵偷袭。” 靠在墨衣卫身上缓了缓,墨玉让墨衣卫将自己抱了起来,她实在没有多少力气站起来自己走了。城墙上每个人都在关注着攻城的金兵,几乎没有人注意到墨玉的离去。而少数几个看见的,也都惊讶的不干叫出声。 几乎每个人都知道,墨玉象征着什么,如果这个时候传出墨玉重伤的消息,恐怕会有不少人感到恐慌。 墨玉抱着小狐狸暖手,缩在了城北的哨所里,屋子里已经放满了碳盆,可她还是觉得冷。 “现在什么时辰了?”墨玉看向站在一旁的墨衣卫。 “已经酉时三刻了。”墨衣卫也没有想到墨玉能让平江城坚持到现在这个时候,没有兵,没有守将,节度使叛变,还有大皇子的人马来围杀,她却从昨天晚上到现在一直坚持着,甚至让金兵脸半步都没能靠近平江城。 “外面的战况如何?”墨玉有些焦急,还有六个时辰才到名帖,而明天天亮,沈自初不一定能带着大军回来。 墨衣卫的眼中带着些许的兴奋,他们只是皇权下的一枚棋子。纵横沙场,这是每一个男人的梦想,就算是从小被压抑了天性的墨衣卫也不例外,而当他们跟在墨玉的身后,直面了战争的残酷,在看到墨玉将这一场战役拉迟了那么久,心中只有满满的钦佩。 “回姑娘,您带回来的野兽将那些金兵伤了不少,火箭几乎将金兵的队伍打散了,那些野兽便将落单的金兵吞入腹中,局面大好。”墨衣卫红着脸,说道。 “对方还有多少人?”墨玉抱着小狐狸,看向这名墨衣卫。 墨衣卫一顿,他想要骗一骗墨玉,但在对上墨玉的双眼之后,还是放弃了这个想法,“回姑娘,敌军还有两万五千人。” 墨玉放空了双眼,愣愣的看着关着的门,“城中还有一万人,与那些百姓……” “时间不够……”墨玉将头埋在了膝间,有些呜咽。 墨衣卫有些心疼的看着墨玉,他想要帮点什么忙,可是却什么忙也帮不上,只能低着头等待墨玉的吩咐。 墨玉的心情调整的很快,她深吸了一口气,脸色依旧苍白,但是眼中却依旧带着那执拗。 “走,下城门,去通知百姓躲避。” 墨衣卫惊讶的看着墨玉,他们甚至私底下讨论过,如果墨玉怎样都不愿意离开平江城,那么他们就打晕了她拖走,怎么也不能让金兵进城之后还留着墨玉在这里。 可是他们没想到的是,墨玉是真的打算和平江城共存亡了。一旦墨玉下城楼通知百姓躲避,那么就等于意味着告诉所有人,平江城快要守不住了,那么带着那么多人抵抗到现在的墨玉,会面临着多少质疑。就算没有质疑,那么监视呢?很多人都会怕她离开吧? “若是不愿意,你们可以自行离去,我不会告诉师父你们逃了,平江城城破,就还你们自由,凭着你们的功夫,想要趁乱逃出去不是难事。”墨玉淡淡的说道。 墨衣卫震惊,他们从没有碰到过这样的情况,可是这一刻,每个人都想着,一定不能离开墨玉半步。否则若是金兵真的入城了,身受重伤的墨玉,该怎么逃过金兵怒火下的刀兵? “姑娘,属下誓死效忠。” 墨玉静静的看着眼前的墨衣卫,她知道,从这一刻开始,这些墨衣卫的心开始偏向她了。心情有些复杂,其实她早就知道沈自初对待墨衣卫的手段不那么好了,人毕竟是人,就算再灭情绝性,也不见得会变成没有感情的木头。 她想过很多次,都没有着手对墨衣卫做些什么,可是从今天之后,她没有资格信心了,沈自初很有可能从今天她的所作所为察觉到些什么。 墨玉深吸了一口气,浅浅一笑,“还不去准备衣裳,我要换一身干净的去见人,还有,将更卜带来。” 更卜是捧着墨玉的衣裳进来的,他的神色清明,半点也不像之前表现出的那种傻样。 墨玉摆了摆手,让墨衣卫出去了,然后转头看向更卜,“我想知道你的故事。” 更卜的瞳孔缩了缩,他盯着墨玉,许久,才扯了扯嘴角,“玉姑娘很聪明。” 墨玉眯起眼,更卜果然不是一个普通人。他身上的确带毒,种的太深太久,甚至沈自初都没办法解了,只有偶尔的一些时候,墨玉才能看到他现在这样“正常”些的神色。 “说说看吧,你为什么会在那个院子?平江城之前发生过什么,和节度使是否有关系?” 墨玉没有忘记,节度使王河来的时候,更卜在后院躲得好好的,一面也没有露过,虽然往常也有这样的时候,可是很少有客人来的时候,作为杂役的更卜会不出现。 而那时候墨衣卫已经来了,墨玉就忽略了这个细节,还以为是墨衣卫拦住了更卜,现在看来,更卜是自己躲起来了。 “我长话短说,之前我与师父还有几位师兄弟来到平江城,成了守城的官兵,那时候王河就已经是节度使了。然后,我们师徒发现,王河与金人有来往,正准备追查下去,却不想师父被杀死了。” 更卜顿了顿,面露怀念,“我与几位师兄弟很快就想到了王河,于是准备辞了官职离去,可是王河却对我们下了毒。我侥幸躲过一劫,却时常神志不清,只能带着师弟躲藏在那个院子之中。” “后来……师弟死了,我的脑子也更不清楚了,只记得不能让人找到我。”更卜低着头,看着自己的鞋尖,那是墨玉给他买的新鞋,“你很好,你师父也很好……” “你躲在哪里?” 更卜抬起头,盯着墨玉的双眼,“怎么?王河把城中的守军都折腾没了?你要开始转移百姓了?” 墨玉一愣,“你说什么?”她一思索,眼中冒出精光,“城中有密道?” 更卜点了点头,“就在院子后面,从你的房间床下进去就是入口,只不过出口早就被王河找人封了,我没有挖通。” 墨玉的心沉了沉,恨不得把王河抓过来抽一顿,可是现在嘴中央的是城中的百姓,这些百姓若是留下来,怒火中烧的金人怕是会屠城。 “密道能进多少人?”墨玉抬起头,直视着更卜的双眼。 更卜忽然觉得,与她相比,自己简直是一个懦夫。他苦笑着摇头,“只能将城中的孩子都放下去,顶多再加一些成人照料,若是要让他们活下去,还要有人挖洞,里面还要储存大量的粮食……” 墨玉越听越泄气,最后却只能这样了吗?她闭上眼,长长的吐了一口气,“七岁到十三岁的孩子进去,太小的活不了还会哭,太大的……”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更卜不敢置信的看着墨玉,“百姓不会同意的。” “我去说。”墨玉站起来,从更卜的手中接过了衣服,“王河的宅邸中或许还有密道,我让人去找,剩下的百姓,一起守城……” 更卜拿来的是墨玉的那套红色的骑装,墨玉穿了上去,又披上了大红色的斗篷,毛茸茸的兔毛围在脖颈边,看着软萌可爱,只是脸上没有什么血色,难看的很。 墨玉打了自己几巴掌,将脸拍红了,抿了抿嘴,将嘴唇吸红了,瞧着顺眼了多。她擦了擦连城送的鱼肠剑,和银翼广花鞭分别挂在腰间,将头发重新打散梳了,用一个紫金冠固定了高马尾,抱起暖手的小狐狸,朝门外走去。 更卜神色复杂的看着墨玉,默默的跟了上去,他知道这一去可能会遭受到质疑或者嘲讽,但他既然来了,那就会紧跟着墨玉守着大周的城。 正文 第278章 沉默以对 墨玉做了万全的准备,她将衣服整理的一丝不苟,不让人瞧出她有半点的破绽,随时准备着和那些百姓据理力争。 可是她却没有想到百姓意外的好说话。路边被召集起来的百姓愣愣的看了墨玉一会,然后抱着自家的幼子默默的回家去了,剩余符合要求的孩子也都沉默的站着,随着领队的墨衣卫离去,准备避入密道。 城南的富户没有了先前的热情,仿佛从墨玉走下城墙的那一刻起,每个人都知道了些什么。家中有余粮的都将粮食分送给这些的孩子,然后每个人都拿起了各种武器,默默的朝城门而去。 墨玉站在原地,眼睛红红的看着这些衣着各异,或面黄肌瘦,或脸色红润,或高或矮的孩子们的背影,沉默了许久。比起这样的安静服从,她宁可迎来的是谩骂与责怪。 “我救不了他们的家人,他们为什么不怪我?” 风雪小了些,朱九十撑着伞走到了墨玉的身后,为她挡去了大部分的严寒,“玉姑娘,你不了解平江城,城中的百姓不是没有经历过战乱,他们世世代代居住在平江城中,或许会害怕,或许会退缩,但是他们绝不会放弃自己的家园……” 朱九十看着墨玉的双眼,“玉姑娘,你已经做的很好了,不用再将平江城担在自己的肩上,你还是个孩子,跟着你的人一起避入密道吧。” 墨玉怔愣的看着他,张了张口,缺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她低下头,“我说过的,要等师父回来,那就一定要等到他回来,师父会回来的……” 朱九十看着墨玉,长长的叹了口气,他想要给墨衣卫使个眼色,如果真的到了万不得已的地步,他希望墨衣卫能带着墨玉避开金兵。但是墨衣卫没有接收朱九十传来的讯号,甚至理也不理,他们用沉默做答,他们不会强行带走墨玉的。 “疯了疯了,都疯了不成吗?”朱九十不敢置信地看着眼前的人,“你不知道现在是个什么情况吗?你受了伤,难道你还要继续留在这里吗?你别忘了你的伤口刚刚崩开了!血流了那么多,你难道不害怕吗?你不怕死吗?你不是要等你师父回来吗?” 墨玉轻笑一声:“这不只是他们的平江城,这是大周的平江城,我答应了一个寡妇,要好好守着它,不让金兵的马蹄踏入一寸……” 朱九十指着墨玉,眼中的怒火越来越甚,可是最后却还是无力的垂下了手,他转身离开,“知道你大义,一个小孩子要那么重情重义做什么?我去回报将军,让他来做主!” 一个老太太拿着一柄镰刀从墨玉的身边走过,她的脚步顿了顿,侧过头,塞给了墨玉两个鸡蛋,“自家煮的红鸡蛋,小姑娘别再受伤了,疼……” 老太太晃着身子,慢慢的朝城楼走去。 墨玉捏着两枚红鸡蛋,鸡蛋还是温热的,是刚刚煮好就拿来的,她觉得鼻子有些堵:“原来,他们都知道……” 墨衣卫沉默的站在墨玉的身后,看着墨玉慢慢的剥掉鸡蛋壳,然后,含着泪水把鸡蛋吃了,这才开口。 “回姑娘,叶泉将军将姑娘的事告知了城中百姓……” 墨玉沉默,难怪,她才离开了两个时辰,先下这个事态,若是之前,她怕是的确会暂避金军的风头,等到沈自初回来。 “金军如何了?” “回姑娘,金军暂时退兵了,城墙上的军民都没有损伤,正在休息,不少百姓自发跑上城墙轮岗,还人组织了全城的大夫……” “咱们回去,金兵再回来,怕是要猛攻了……”墨玉叹了口气,她倒是希望唐括昭死了之后不会有然后来,可是她低估了金人,这个时候撤退,怕是他们又找到了什么主事人吧。 …… “兄弟们,大王丢在我们手上,回都城也是个死,倒不如咱们占了这平江城,自立一国来的好!” 此话一出,呼应者众多,此起彼伏。 方才想要逃离,却被摄政王派来的唐括昭给砍了不少人,后来唐括昭死了,他们又被平江城放出的火箭弄的狼狈不堪,想要逃却被守在一旁的狼群和熊群困住,死伤了不少人才逃脱。现在静下心来仔细一想,他们都不是傻子,皇叔死了,摄政王就成了最大赢家,而他们这些黑金王曾经的部下未来命途就不好说了…… “休整军队,戌时三刻准备攻城!” 方明德见金军开始休整,然后满意的点了点头,和身旁的一名黑衣人对视了一眼,进了大帐。 “那玉姑娘有什么手段,竟然能控制那群野兽?”黑衣人进了大帐,忍不住发问。 方明德也皱起眉头,只是摸着下巴摇头,“不知,许是用了什么药物控制了那些野兽,方才金军退兵时,那些熊就已经有不少回到了山中……” 黑衣人皱着眉头,“什么药这么厉害?” 方明德也有些烦躁,他摆了摆手:“先前绑错了人,没能占到先机,还是想想回去大殿下会如何责罚吧。” 黑衣人耸了耸肩,“大殿下也只是想要那个小丫头,还是要活的,她连金战都能杀的了,咱们捉不到也是可以理解的。不过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来了,沈自初住的那个院子里,就有不少药材,是否是他研制的控制野兽的药物?” 方明德沉思片刻,颔首道:“有可能,非兵先生的名头也不是一日两日了,若真是如此,还是要将那玉姑娘捉到手,大殿下或许能添一大助力……” 黑衣人笑了笑,“待到金兵休整完毕,那平江城不还是咱们的囊中之物?” 方明德冷哼一声,“沈自初可是出了平江城去的,城中顶多也就剩下一万兵马,到现在还没有伤亡,可不是一个小小的叶泉能做到的。” 黑衣人垂眸,“说起来,王河倒是没有消息了……” “你那时不在长安城,那个小丫头精的跟鬼一样,就连不受宠的八公主和六殿下都能扶起来,还有什么猜不到?若是她在我们手上倒是不用怕,可她不在……”方明德眯起了眼,“平江城中这一系列的抵抗,怕是都有她的影子,就连王河,也恐怕落入了她手中……” 黑衣人震惊,“什么?王河可是知道咱们不少事情啊!” “你急什么?”方明德瞥了他一眼,“再精明也是个小丫头,能从王河嘴里套出什么来?那老小子可不是傻子,只要沈自初还在外面,平江城中还没有人敢对一个节度使用刑。” 黑衣人松了口气,“你早说嘛,真以为谁都跟你一样有那么好的脑子了?” “那是你蠢!”方明德撇了撇嘴,“去找沈自初的人马回来了没?” 黑衣人有些尴尬的摸了摸鼻子:“你又不是不知道,沈自初身边那些护卫,有哪一个是好对付的?听说都是清风明月楼出来的,就玉姑娘放在她身边那个婢女的两个护卫也不简单,咱们死了多少人呢!” 方明德皱起眉头,“所以,就是没有找到?” 黑衣人转过头,“追了那么几个月了,每次都跟泥鳅一样滑不溜手的,你抓一个试试看!” “玉姑娘打不过,沈自初又找不到,殿下养你是吃闲饭的吗?”方明德沉下了脸。 黑衣人也怒了,“你不过一个谋士,轮得到你来说我?” 方明德气恼,可是却又无可奈何,只能顺着黑衣人来,万一这人撂挑子,他可就没有那么好用的棋子了。 “算了,平江城要紧,先前已经阻拦过沈自初,想必也不至于那么及时赶回来,先攻城,差不多了你就进去把玉姑娘带出来,记住不要伤了她!”方明德对黑衣人说道。 黑衣人微微颔首,“知道了,你这边可快着点,谁知道会不会又出什么乱子!殿下可指望着拿回平江城呢!” “这个我自然知道,大殿下没了将军做后援,什么事都要自己来,若是能从金人手中不费一兵一卒就将失落的平江城收回,还能收编一支不小的军队,这也是好事。你我这次的办事不力,也能功过相抵了。”方明德摸着下巴,淡淡的笑了起来。 黑衣人暗骂了方明德一声奸诈,见这里没了他的事,便准备下去了。 方明德看着黑衣人离去的背影,冷哼一声,“不过是没有脑子的莽夫,也想与我斗?今日便叫你死在平江城又如何?天下猛士易得,良将可难求!” …… “姑娘,您坐一会吧。”初春端着一盅汤走了过来。 墨玉皱起眉头转过身,“你怎么没去密道躲着?” 初春放下托盘,笑着拿起汤,递到了墨玉手上,“姑娘还在呢,初春怎么能走?” “打起来了,我护不住你,你去躲着。”墨玉接过汤,慢慢的喝了起来。 初春淡笑着没有回答,“奴婢特地选用了上好的红枣、银耳、枸杞、莲子,莲子也去了心,按姑娘教的放入温水中发好。然后入壶,按姑娘的口味加了清水与白糖,上一回结底了,姑娘不爱吃,这回初春加了两次凉水搅拌,与姑娘所描述的正正好。银耳呈透明稿状,烧好后又加入了燕窝,姑娘尝尝可好?” “这道汤品能起到养颜、抗衰老作用。红枣、银耳能使人肌肤白皙,气色好。很适合我,你有心了。”墨玉将汤盅放到一边,转身看向初春,“不过我现在想吃冰糖炖燕窝。” 初春脸上的笑容更大了,她以为墨玉不会将自己赶走了,于是笑着应了,“姑娘告诉初春,初春去做来。” 墨玉看了她一眼,颔首,“主要食材为燕窝、熟木瓜、冰糖、牛奶等。所需食材:燕窝半两、熟木瓜半只、冰糖少许、牛奶满勺、清水少许。木瓜和牛奶家中有,你让更卜带你去拿。先将燕窝洗干净,放入小碗中,倒入清水泡半个时辰。待燕窝泡软后清理其中的细小燕毛等杂物,沥干再倒入剩余的清水,水量以没过燕窝表面为宜,再浸泡半个时辰至燕窝发大至通透,一起倒入炖盅,加入冰糖,移入蒸锅,隔水小火炖半个时辰。熟木瓜去皮去籽,切成碎粒。牛奶倒入小煮锅中小火加至温热。将切好的木瓜粒放入碗中,再倒入炖好的燕窝,加入温热的牛奶,送来时拌匀即可。” 初春好不容易将墨玉说的汤品记住,脑子浑浑的,连声应是,就跟着更卜回去了。 更卜回头看了墨玉一眼。 墨玉叹了口气,对他使了个眼色,更卜颔首,沉默的跟在初春身后,准备将她打晕送进密道。 可初春才一进院子,就转过身跪在了更卜面前,“我连累了姑娘受伤,如何能忍心丢下她一人在外头?” 更卜沉默,许久不说话,只是静静的看着初春,“你留在外面,她还要费心思看着你。” 初春一顿,她张了张嘴,却无力反驳。 “进去吧,你可以带着她说的东西进去,家里都是有的,出来之后还能给她喝。”更卜看不得初春呆坐在地上的这个傻样,出声劝道。 “先生还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回来,大家都说明日,可你看这不夜的平江城,有谁真的相信了吗?”初春苦笑着。 更卜皱眉,“我以为你会相信她……” 初春沉默,“我也想,可是姑娘自己都做好准备……我只想陪着姑娘。” “她死不了的,你若是不想拖她后腿,就进去待着煮你的燕窝。”更卜坚持,作为一名军人,他无法看着初春留在外面送死。 最后,初春还是抱着一堆食材,由更卜送进了密道。更卜与守门的墨衣卫对视了一眼,确定所有人都进去了,关上门,然后一把火烧了这个屋子,将密道门彻底封锁了起来,没了开启的开关,除非里面的人自己出来,否则不会有人能进去找到他们。 更卜好像听见初春拍门的声音,他笑了笑,转身进了风雪之中。 正文 第281章 五感尽失 “援军来了——” 城墙上一阵欢呼,然后众人投石的动力越大了。 城墙下虎视眈眈的金兵惊疑不定向后望去,而在看到周军又开始投石,纷纷后撤,呆呆的站在原地。 “上官泽的人不会因为你活了而顾忌些什么,因为他们是大周的人,金国多了一个皇帝对大周没有好处,上官泽想要当太子,只能做出成绩,从一个政乱的金国手上拿回平江城无疑会更轻松。而你以为为什么上官泽要生擒我?因为他想要我师父呀!”墨玉勾起嘴,在黑金王的耳旁说道。 黑金王身子一抖,转头看向墨玉。 “我死了不要紧,我师父还在,只有他抓不住上官泽的把柄就好。可我师父若是回来了,上官泽自然会忌惮他老人家,而他在平江城的人自然也会因为忌惮他而撤退,没有人愿意替自己的主子彻底得罪主子想要的人。” 金兵开始撤退,黑金王抢不回来,周军开始疯狂地反扑,他们依旧陷入颓势。 黑金王张嘴,想要叫他们回来,可是身子却冷的更加厉害了,他不敢想象沈自初带着人回来,会怎样对他。大周会在意金国的一个皇叔吗?他们怕是更乐意看到一个陷入内战的金国吧。 “那边,来的根本不是我师父的人,就是我提前准备好的障眼法而已,那么你要不要和我赌一把,究竟还有没有人敢再来攻平江城了?”墨玉看向丢盔弃甲朝远处奔逃的金兵,看着肢体僵硬的看着自己的黑金王,笑问道。 “你说什么?”黑金王喘着粗气,身上的痛楚甚至都消失了,“你说什么?” “如果不到万不得已,如果不是这一连串的刺激,你以为我能那么轻而易举的吓跑你的人?” 如果早一刻,已经开始疲劳的金兵不会被吓成这样,如果晚一刻,平江城或许已经落入敌手。 墨玉咬牙,手中的剑抽了出来,砍在了黑金王的大腿上,看他倒了下去,然后才跳下凳子,拉起他的头发,将剑架在他脖子上,“就因为你,你看看造成了什么后果!” 黑金王被墨玉挟持着跪在烽火台上,金兵狼狈奔逃,他们不可能看着黑金王因为他们死了,本来就和平江城僵持不下的金兵也无法打过那些援军。 上官泽的人在听到援军来时就撤退了,当时方明德被黑衣人带上了马,恨恨的回头看了一眼墨玉,匆忙离去,墨玉却连一个颜色也不给他。 平江城重新布置防线,城中的余粮尽数烧完,城中的房屋也都被拆解的破破烂烂,成了一座孤城…… 朱九十领着十余人拿着号角站在地平线上,看着已经升起烽火的平江城,神色复杂,手中的药瓶在脚下被打破,身后跟着蠢蠢欲动的野兽,正虎视眈眈的看着下方布满了尸体的平江城…… 而那些跑的有些远的金兵也反应过来了,他们回头,发现站在山坡上的只是带着马群和兽群十余名周军,愣愣的站在原地。 “他们不敢回来了,他们已经被吓破了胆子。”墨玉含笑看着黑金王,双眼血红,双手颤抖,她已经砍杀了一整个晚上了。 “玉姑娘,求你……求你饶我一命……”黑金王跪在地上,仰着头看着墨玉,他也被那些呆愣着的金兵吓到了,他的兵彻底废了。 墨玉转过头,城墙上方才还被喜悦激起了战意的众人,和金兵一样,颓废的站在墙头,一夜奋战的疲惫涌了上来,尽管他们知道自己不能倒下去,但也没有了先前的那种状态。 “你说,你的人再冲上来,我的人还能不能坚持的住?”墨玉咧开嘴,低头看向黑金王。 黑金王的身子一颤,他总觉得墨玉有些不正常,尤其是她眉心的那一点朱砂,好像越来越艳了。 墨玉收回了视线,看着神色复杂的看着眼前这一幕的军民,眼中没有半点羞愧,她挺直了腰杆,让人给她和黑金王包扎伤口,“我说了天亮之后我师父会回来,我师父就一定会回来!” “玉姑娘……”那个一直跟在她身边的小兵转过头,他的身上满是血污,已经受了很多次伤了,可是却从没有像现在这样颓废。 “玉姑娘,我们怕是坚持不住了……” 墨玉的肩膀也耷拉了下来,这是她最后的法子了,可如果多等一会呢?金兵会不会回过神来,然后争取在沈自初带着人回来之前抢走平江城?很有可能,那么所有的希望都在沈自初究竟会在什么时候回来上了。 “都到这个地步了,我们和金人也无所谓谁胜谁负。”墨玉笑着将鱼肠剑在黑金王的身上擦了擦,收了起来,“等吧,我将这一条命都用来赌我师父会及时回来。” 因为城中的百姓全部来守城了,所以成汇总基本没有什么百姓在,偶遇让人将王河带了上来,然后冷冷的看着跪在地上的黑金王和王河。 “节度使大人,可有什么话要说?”墨玉浑身血污,却顾不得擦洗,捧着一碗药,定定的看着王河。 王河在进来的时候就看到黑金王了,他的腿当时就软了,软软的跪坐在地上,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开始对墨玉哭诉。哭上官泽对他言而无信,哭黑金王不讲信用,哭他身世可怜,好像忘记了他的至亲都是死在墨玉手上的。 “不用哭了,没用。”墨玉喝完了药,将碗放在一旁,一旁站着瑟瑟发抖的大夫马上收走了,匆匆的下去了。 “王河,若是平江城破了,我给你一个与城同亡清名。”墨玉站起来,手中提着鞭子,将地上的两个人都吓了一跳。 “你这个疯子——”黑金王冲墨玉吼着。 “想引起我的注意?”墨玉勾唇一笑,看向黑金王,“不会忘了你的,到那时,王河会是杀死你的人,上官泽既然策划了那么多,那就别想好过!” “报——金兵开始收整武器了。”传令兵苦着脸走了进来。 墨玉“哦”了一声,疲惫的拖着脚步走出去,然后站上了墙头,再次吹响了短哨。 朱九十在山坡上听到青雪的啸声,心里一沉,他回头望了一眼,援军久久不来,闭上眼,将手上的药瓶捏碎了,朝后方洒去。 朱九十一行人站在风口,风带着那些药粉落到了后方的野兽身上,然后便是此起彼伏的野兽嘶吼声。墨玉从城墙上飞跃而下,手中攥着最后那点药粉,心中默默的控制着那些野兽朝平江城这边来,她手中的药粉洒了出来,落在了城墙下的金兵尸体上。 忽然,墨玉一阵头晕,她有些不稳的落到了地上。 “冲啊,捉住她,把大王迎回来——” 墨玉扶着额头,脑袋懵懵的,像是隔了一层膜,就连头顶上的人喊她都只能模糊的辨别一点点动静,就连他们喊的是什么都听不清了。 墨玉一咬舌尖,强迫自己清醒过来,将药粉撒到金兵那里是不可能了,只能匆匆的将它们撒在城墙下的尸体上。那种虚弱感不断的涌上来,墨玉身体一晃,腿一软就跌坐在了地上。 眼前浮现一道白光。她什么也听不见,什么也看不见,只知道自己好像又回到了那个将死的边界。墨玉慌了,她想要站起来,逃离这个可怕的感觉。可是什么都无法感受到,她甚至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不是站起来了,到底是不是跑了,跑了多远,什么都不知道…… “玉姑娘,玉姑娘……” 城墙上的人都快疯了,墨玉刚刚还好好的,说话什么的都条理清楚,带着药粉要下去再重现一次之前的兽斗,几乎每个人都以为,墨玉能像之前那样好好的回来。 可是出人意料的是,墨玉从跳下墙头的时候,就好像有些不对劲。她没有之前那般飘逸了,大家都以为这是因为她身上沾了血,黏糊糊的飘逸不起来,可是却看到了墨玉在城墙下跌跌撞撞的模样。 这一刻,所有人才猛地反应过来,墨玉还只是个孩子,哪怕之前他们说过无数次她还是个孩子,他们的内心都从没有把她的那个城一个孩子看待,他们都紧紧地依附在她的身上,被她拖着走。 可是当他们的依附忽然出了状况,还就在金兵攻城去突袭的时候,她的脚步摇摇晃晃,好像什么都看不见了一样,跌跌撞撞朝拿着刀兵朝她扑来的金兵跑去,就像一个迷途的孩子。 城墙上的人都快疯了,手上的箭一支支的射出去,却又怕伤到墨玉,还有不少人跟着墨衣卫跳下来准备将墨玉带回来。 忽然,墨玉感觉到了一股寒意,她下意识的往后躲,膝盖却软了软,整个人摔倒在了地上。一把弯刀从她的面前划过,带起的风刮的脸疼。 墨玉忽然反应过来,她好像不小心跑到了金兵的阵营,她想要跑回去,可是四周好像都被那股寒意包围了起来。 墨衣卫快吓疯了,不管足下的轻功施展到了多块,还是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墨玉被一群金兵围攻。 他们提着刀,拼死朝墨玉那边跑去,一刀一个金兵。然后他们就看到了一幕让人惊惧的场面。 墨玉从地上跳起来,扑到了离自己最近的一名金兵脸上,一口咬在金兵的脖子上。 甚至没有血涌出来,墨玉死死的咬住那名金兵的脖子,然后搂着他压在自己身上,为她抵挡后方来袭的刀兵。当墨玉从金兵的身下爬出来的时候,附近甚至没有一点血,她的双红充血,眼神茫然,就像是一个瞎子,循着本能扑向了下一个金兵的脖子…… 见到这一幕的人都被吓到了,甚至有不少金兵都退了几步。吃人肉喝人血不是没听过没见过,可谁见过这样诡异的? 远处,有熟悉的号角声传来—— 战场上几乎所有人都愣住了,这个号角声是他们熟悉的。是周军,几乎所有人都看向朱九十那边。然后他们看到两手空空的朱九十,以及不断响起的号角声。 这一次,援军真的来了。 金兵却不肯再受骗,城下的交战愈发凶猛了起来。甚至有好几次,金兵手上的刀都快砍到墨玉的背上,堪堪被她躲过。 墨衣卫不敢想,究竟是墨玉自己躲过的,还是运气好没有被砍到,他们已经发觉,墨玉丧失了五感,除了能感受到有人想杀她,听不见声音,看不到东西,闻不到气味,甚至连自己喝了什么东西都不知道。 黑金王和王河已经被带上了墙头,他们看着远方带着大军来援的沈自初,眼前一黑,晕死了过去。 沈自初没想到平江城会是现在这个景象,他被大雪阻挡,心中虽然担忧,但是想到墨玉身边还有墨衣卫护着,应当不会出什么问题。 可是在山坡上看到朱九十等人的时候,终于变了脸色,手上的马鞭抽的飞快,朝金兵最多的地方而去。 他身后跟着的一位将军也被沈自初给吓了一跳,但是他没有慌乱,吩咐了一连串命令下去,然后领着人跟着沈自初的马而去。 当众人找到墨玉的时候,她浑身是血,正被一名金兵压在身下,其他的金兵则疯狂的砍着墨玉身上的那名金兵。墨衣卫和周军怎样都无法靠近,甚至连沈自初都觉得吃力。 墨玉像是一只猴子一般,提着那具压在自己身上尸体甩了出去,然后快速的绕过几名金兵,从地上跳了起来,双手成爪,猛地从后方插入了一名金兵的脖子,一口咬了下去。直接将对方的脖子咬断了,动作迅速拉着那名金兵往后倒了下去,然后就是众人感到眼熟的砍杀。 沈自初怒吼一声,抽出了自己的剑,砍向眼前挡路的金兵。 金兵也疯了,就连看到对方的援军来了都没有什么反应,眼中只认墨玉一人,沈自初费了不少力才带着人冲到了墨玉身前。 墨玉正推开身上的尸体,还要跳起来,忽然身子一顿,她有些疑惑的望了过来……22 正文 第282章 师父,师父 这次给她的感觉不同,没有了寒意,她有些疑惑,是都杀死了吗? 沈自初呆站在原地,朝墨玉伸出手,轻唤着她的名字。 墨玉像是什么都没听见没看见一般,茫然的看着这边,她身上的衣裳已经换成了最喜欢的骑装,就算是红色的,也染上了不少血污,甚至她喜欢的绣花也变得发黑。头上的发冠不知道被谁砍断了,只留下半个勾在头发上面,头发散乱,沾满了鲜血,黏在脸上,像是街边的小叫花子。 沈自初看着墨玉这个样子,有些心疼,也有些无措,他的小徒弟,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玉儿……”沈自初伸出手,试探着去摸墨玉的眼睛。 墨玉警惕的抬起手,双目无神的看了过来,却透出了满满的杀意。就连沈自初后面的那个将军也被吓了一跳,将军摇了摇头,可惜了,多好的一个苗子。 好像是察觉到了沈自初的到来,墨玉试探着问了一句,“师父?” 沈自初身子一顿,手颤抖着,将墨玉脸上的发丝小心的拨开,“师父在,师父在。” 墨玉还是什么都听不到,但是那种安心的感觉已经传了过来,她含着泪花扑了过去,大声的叫着沈自初,豆大的泪珠混着血液滑落下来,她甚至还记得不能让自己的眼泪弄到沈自初身上,用自己血污的袖子擦干净了眼泪,嚎啕着拉着沈自初的袖子。 “师父我看不见了,玉儿听不到了,什么都感觉不到了——”墨玉嚎啕着,袖子不断擦着眼泪。 场面一时之间诡异异常,不论是被俘虏的金兵,还是来援的周军,都惊讶的望了过来。 刚刚就发现不对劲了,是个看不见的还能说得过去,可要是说她听不见,感觉不到什么的,是不是有点扯?她刚刚杀人……不对,咬人咬的那么熟练,像是什么都感觉不到的吗? 但是很快的,所有人都相信了墨玉的话。因为除了沈自初,几乎没有人能靠近墨玉的身边,无论是沈自初允许的还是不允许的,墨玉都摆出了一副警惕的姿态。 沈自初拍着墨玉的背,告诉她这些人不是坏人,可是墨玉什么反应都没有,抱着沈自初的腿,警惕而无神的望着那些靠近的人。 沈自初的鼻子一酸,他愤怒的瞪向墨衣卫,“你们怎么办事的!” 察觉到了沈自初情绪的不对劲,墨玉抱着他大腿的手更用力了,甚至连后背的伤口裂的更厉害了也也不自知。 沈自初的手一僵,他感受到了一阵温热,墨玉受伤了?这个认知让他甚至忘记了眼前所有重要的事情,抱着自家小徒弟就朝平江城而去。 金兵已经被尽数俘获了,平江城的城门打开,几乎每个人都含着眼泪,喊着“玉姑娘玉姑娘”的出来,围在沈自初的身边,焦急的看着墨玉。 “沈先生,这是大夫……”叶泉急匆匆的跑了过来,肩上扛着一位大夫,是之前为墨玉包扎伤口的那个。 墨玉整个人都不对劲,紧紧的揪着沈自初胸前的衣襟,对于那些靠近自己的人都无法放松下来。沈自初咬着牙,就近找了一个还算完好的屋子,让人去拿干净的衣物和食物来。 “沈……沈先生,玉姑娘下令烧了粮食。”叶泉站在一旁,呐呐的说道。 沈自初面色一沉,正要发火,却被一名墨衣卫打断了:“有,山上有兔子野鸡,属下这就去抓!密道里还有一些粮食,去让他们打开密道,拿些米先给姑娘熬粥……” 墨衣卫这一声,很多人都行动了起来,只留下尴尬的站在屋内的叶泉和那个跟着沈自初进来的将军。 “金兵大约俘虏了八千人,城中还有多少人?可有人受伤?咱们别在这里打扰沈先生了,玉姑娘的伤势要紧……” 最后的两个人也事项的离开了,沈自初垂下眼,伸出手,默默的为墨玉将衣服脱了。然后他发现,原来墨玉受了不止一点伤,而最重要的就是后背上的箭伤,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竟然扯开了那么多皮肉。 “怎么不好好保护自己……” …… 墨玉醒来的时候,丧失的无感依旧没能回来,她有些慌乱的摸索着,可是就算摸到了什么,她也无法辨别出来。 沈自初在听到动静的时候,就冲到了里间,看到慌张的墨玉,将她抱住了。 墨玉瞬间安静了下来,紧紧的抓着沈自初的衣角,抿着嘴不说话,她好像知道自己发生了什么事。蛊术用的太多,导致了后遗症。蛊术延长了她对金兵的感知,而也就是因为这样,过度使用之后,她也暂时失去了五感。 墨玉现在只能明确的知道,沈自初回来了,在自己的身边,她要跟着他,其他什么都无法确定,她甚至不知道自己会蛊术这件事有没有被沈自初发现。 沈自初垂眼看着墨玉,她正像一只小兽一般,依靠在自己的手臂上,不愿意离开。他伸出手,摸了摸墨玉的头发,还是什么都没有恢复。 “先生。”初春来敲门。 沈自初让初春进来了,只要沈自初还在屋子里,初春照顾墨玉的时候,墨玉通常不会反抗,不会像见到别的陌生人那般警惕。 之前墨玉做的准备都很到位,就算有一些不足之处,沈自初也在这段时间给完善了,只是城中的粮食不多,他让人去其他的城池借了些,然后便是那些死在战场上的野兽,成了城中军民暂时果腹的粮食。 墨玉喝着初春喂自己的鸡汤,什么味道也尝不出来,甚至都不知道是冷是热。初春看着墨玉这幅样子,想到之前墨玉被沈自初从金兵斗笠救回来的那副样子,眼神涣散,嘴里无意识的吐着鲜血,那副可怜的模样,吓的所有人都以为墨玉就要不行了。 可是好在,一夜之后墨玉醒过来了,那些在门外守着的人大概鞥放心不少了。听说昨天晚上有不少人给墨玉点了长明灯。 初春怯怯的看了一眼沈自初,她总觉得沈先生的状态不太对,听说昨天他把黑金王和王河都带走了,甚至连两位将军都没能拦下来,还差点打了一架。 初春给墨玉炖的燕窝最后还是没能进了墨玉的肚子,沈自初不让吃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了,开始给墨玉调理身体。而当墨玉能感觉到一些触感时,才被沈自初允许出门晒晒太阳。 因为墨玉看不见也听不见,所以她的衣服没有了先前的繁琐,全部都在脚踝以上,袖子也不再那样宽大,就连头发也高高的束起,只用一根簪子固定,一切都以简洁为主。墨玉踩着柔软的羊皮小靴,揪着沈自初的衣袖慢慢的往外走去。 她睁着眼,但是什么都看不见,更加无法根据声音听到周围的动静。全城的百姓在听说墨玉好转了之后,求了沈自初无数回,希望见墨玉一面,今天终于能看到了。每个人都穿上了自己最好的衣服,焦急的站在院子外面,等着沈自初领墨玉出来。 “门开了门开了——”站在门外的百姓争先恐后的往前伸着脑袋。 “玉姑娘,玉姑娘,这里——” “玉姑娘……” 墨玉跟在沈自初的身边,眼睛睁的大大的,但是依旧无神。渐渐的,门外的人也察觉到了些什么,慢慢安静了下来,看着那个抓着师长衣角的小姑娘。 “各位,小徒双目失明,双耳失聪,恕不能在外多逗留。”沈自初拱手,淡淡的说道。 “沈先生,玉姑娘这是怎么了?”沈宏也在这些人之中,他有些担忧的走了出来,看着墨玉。 墨玉察觉到了一股陌生的气息,警惕的往后缩了缩,朝沈宏看去。但是双目依旧无神,手紧紧的抓着沈自初的衣角,小脸紧绷着,让人一下子就体会到了她的不安。 沈自初的手在墨玉的头上拍了拍,摇头,“玉儿本就身体不好,这几日……”沈自初摇了摇头,不愿意多说,带着墨玉回去了。 只是他没有拉动墨玉,墨玉扯着他的衣角,站在原地,脸上有些迷茫,朝沈自初的方向望去,“师父,我想去拜祭于婶婶。” 沈自初很快就行想起了“于婶婶”是谁。是墨玉找来给他们洗衣服的一个寡妇,那天晚上,上官泽派来的人来抓墨玉,她就是那时候死的。沈自初转头看向于寡妇的婆婆和儿子,见他们点头,才牵起墨玉的手往外走去。 路过他们身边的时候,沈自初看了他们一眼。这几日,沈自初基本将事情弄清楚了,如果说最开始墨玉只是不愿意那么多人白白死去的话,她还给自己留了后路,能能战乱的平江城脱身。 可是在去过大杂院之后,她就改变了想法,沈自初大约知道墨玉是怎么想的,对墨玉的想法不对置喙,但是也不赞同。 沈自初没有马上领着墨玉过去,想要拉着她回去,但是墨玉不愿意,噘着嘴站在原地。 沈自初想要和墨玉解释,但是忽然想起墨玉听不到,沉默了片刻,扯了扯墨玉的衣袖。 墨玉恍然大悟,然后露出了笑容,顺从跟着沈自初回去换衣服了。 这一幕很多人看在眼里,甚至有些不懂事的小孩子指着墨玉问,“她是不是瞎了啊?” 墨玉就连一点反应也没有,每个人的心情都不是很好。 平江城死了太多人,可是平江城保住了,这一切都是靠墨玉的谋略得到的。如果没有墨玉的坚持,平江城现在已经在金人的手下了,或许城中的百姓都已经成了刀下亡魂。如果不是她,没有人能撑那么久,她一直站在最前面,拿出那小小的肩膀让所有人依靠。 墨玉换了一身玉涡锦缎窄袖褙子,外面披着一层貂皮碧霞罗,宽大的衣摆上锈着石青色花纹,乌云般的青丝撩了些许简单的挽了一下,其余垂在颈边,头上插着碧玉棱花双合长钗,整个人清丽脱俗。 沈自初也换了一身深蓝色花素绫衣衫,腰间绑着一根墨色荔枝纹银带,一头飘逸的长发高高束起,用一根黑檀木簪固定,一双狭长的凤眼,显得整个人斯文优雅,与墨玉站在一处,师徒两个倒不像是凡人。 沈自初挑了挑眉,看着地上短短的时间内就扫干净了雪,贴心的铺在上面的稻草,倒是有些理解为什么墨玉会尽心尽力为这些人争取时间了。 人心的都是相互的,你对他们好,他们也自然会对你好。 沈自初领着墨玉,小心翼翼的走着。或许是师徒两个这样的安静,周围讲话的人声音也小了下来,静静的跟在两人身后。就像是一幕哑剧,路中间放了长长的稻草垫防止人滑到,一长一短两个人走在中间,路的两旁默默的跟着大量的百姓。 墨玉的手心出了汗,她什么都不知道,她不知道高阳是不是愿意让她来拜祭于寡妇,也不知道高阳是不是还在怪她,她害死了于寡妇。 墨玉的脚步停住了,她不知道身边跟着些什么人,但是既然沈自初没有反感,那就说明这些人不会吵闹影响到他的心情,大约是墨衣卫吧。 墨玉扯了扯沈自初的袖子,小声的说道:“师父,我怕高阳还没有原谅我,咱们就在外面站一会就回去吧……” 平江城安全之后,城中就流传着一个消息。攻城的不止金兵,还有一个皇子,为了争夺皇位想要利用平江城做筏子,而节度使当时就是和这个皇子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交易,想要把玉姑娘绑起来送出去,然后玉姑娘才发现金人的奸细。 这个说法被沈自初否认了,但是却依旧被广泛流传着,每家每户有死去亲人的,更是对这个不知名的皇子咬牙切齿。 而当墨玉说怕于寡妇的儿子不肯原谅她不敢进去的时候,不少人都红了眼睛。 甚至有人站出来冲墨玉喊:“不是你的错,不怪你!” 正文 第283章 西双城 沈自初面色严肃的领着墨玉进了大杂院,他不觉得墨玉为这些人付出那么多还没有资格进来。 他更不觉得墨玉有必要对这里死去的人表示什么歉意,虽然这样能得到不少人的好感,但是沈自初还是觉得这样没有必要。 墨玉有些不安,她捏了捏沈自初的手,“师父,咱们拜完就走吧。” 沈自初明白了她的意思,墨玉不愿意留在平江城了,她想要离开。沈自初微微颔首,示意初春扶着墨玉进去拜祭于寡妇。 高阳站在外面,仰着头看着沈自初,“白雪会好吗?” 沈自初侧头,看向站在自己身旁的高阳,沉默片刻,然后点头,“会的,她只是暂时的。” “我想和白雪说一声对不起,她是个好人。”高阳低下头,看着手心浅浅的弯月印记,“她都这样了,还要分出人来保护大家……” 沈自初沉默,他觉得墨玉这一个举动也很多余,就算她能保护好自己,也不见得要将城中的百姓都划到自己的羽翼之下。 “我会替你转告她的。”沈自初对高阳微微颔首。 高阳有些怕沈自初,但是一想到墨玉之前和沈自初相处的那么好,又忍不住上前了一步,“沈伯伯,你能不能不要带白雪走了?” 沈自初的表情一僵,因为在高阳说出这句话的时候,院外的人也伸长了脖子看着沈自初。沈自初沉默了一会,他大概知道这是什么原因了。他来晚了,墨玉的谎言没能瞒住,所以大家都知道这些主意不是他的,而是墨玉的,他们将对他的崇敬转移到了墨玉身上。 “玉儿身子弱,我辞官便是为了替她寻访名医,医治她的病,不能留在平江城。”沈自初平淡的说了出口,丝毫不觉得为难。 墨玉走出灵堂,只觉得周围的气氛有些奇怪,但是什么也听不见看不到的,最后还是放弃了探知周围的情况,拉着沈自初的手离开。 “白雪,你要快点好起来啊。”高阳小步小步的跟在墨玉的身旁,转过头和她说着,只是墨玉丝毫不知。 高阳呆呆的站在门前,眼睛有些模糊。珠儿也走了过来,她拉起了高阳的手,“我家里给白雪请了一个长生牌位,你以后可以来我家给她祈福的……” 平江城中安定下来之后,叶泉就暂时担任了平江城的守军将领,杨勇受了伤,暂时不能行动,但还是协助叶泉将平江城的守卫工作做好了,等待朝廷分派新的官员与将领下来。 沈自初带回来的人也暂时驻扎在平江城,等待朝廷的下一步指令。黑金王在见过沈自初之后,就因为伤重死去了,沈自初让人将黑金王的尸首送回了金国,留下了一部分黑金大帐的金兵等待金国来人赎回。 至于王河,在战争结束之后,就被严加看管起来,等待朝廷来人将他押解回京。至于上官泽,他做了什么,沈自初并没有上报,甚至就连叶泉几人而已只是一知半解。 朱九十原本想要来看看墨玉,但是被沈自初拒绝了,师徒俩在平江城住了十日之后,就准备动身离开了。 墨玉的视觉与听觉还是没有恢复,不过好歹能尝到饭菜的味道,能嗅到花香了。这让墨玉高兴了很久,然后当天胃口大开,吃了一整只烤鸡。 沈自初看着墨衣卫将衣物都整理齐放进了马车,等确认了没有什么落下的,便带着墨玉坐上了马车。更卜垂着头,手把玩着马鞭,笑呵呵的坐上了车辕,与墨衣卫一起驾着马车出了门。 门打开的时候,路两边默默的站了不少人,每个人的手上都捧了一个红鸡蛋。 朱九十穿着一身布衣,今天是他休沐,所以他自请来送行。他的手上拿着一个大大的篮子,路两旁一只只手将手中的红鸡蛋放进了他的篮子里,一篮子装满了,又有人拿了新的篮子来给朱九十。 装满鸡蛋的那只篮子被送上了马车,沈自初低头看了一眼,每一只鸡蛋都是húnyuán好看的,他伸手拿了一枚出来,塞进了墨玉的手里。 墨玉愣了愣,然后捏着鸡蛋笑了起来,“师父你什么时候跟初春学了这个,还知道给玉儿拿鸡蛋吃。” 墨玉笑着将鸡蛋在车壁上敲了敲,把鸡蛋壳敲碎了,然后就在桌上剥了起来。 沈自初偏头看了一眼墨玉,她看不见很久了,但是每天只要是醒着,眼睛就睁的大大的,水汪汪的眼睛,乍一看她就还和以往一般。 车帘被掀了起来,安静的人群一下子热闹了起来,他们看着墨玉坐在窗边,垂头剥鸡蛋。有人冲墨玉招手呼喊,却怎么也不见墨玉抬头,失落的收回了手,然后人群就更加安静了下来,玉姑娘的眼睛还是没有好,她的耳朵还是听不见…… 马车离开平江城的时候,沈宏在北城放了一桶烟花。然后随着沈宏的烟花之后,平江城的上空不断升起一朵朵银花。 墨玉听不见也看不到,对此一无所知,她笑着吃了一只鸡蛋,然后呆呆的坐在车里。马车是颠簸的,她有些不舒服,沈自初就给她揉捏肩膀放松。 “师父,咱们笑着要去哪里啊?”墨玉仰头,看向后方的沈自初,问道。 沈自初沉默片刻,拿起了墨玉的手,在上面写起了字,“金国。” 墨玉沉默了片刻,有些担心,“师父,不会有人认出咱们吧?” 沈自初笑着摇头,摸了摸墨玉的头发:放心,不会的。 墨玉不知道沈自初为什么那么自信,不过她觉得她又瞎又聋的,不会有人发现她是玉姑娘。至于师父,他就没在平江城外的金兵前露过面,黑金王也死了,更不会有人能发现他长什么样。 墨玉:!!! 我忽然觉得,在古代还真好,就算你是一个名人中的名人,只要你自己不自曝身份,就不会有人发现你是谁。 已经在荒无一人的原野上走了半个月了,到处都是白茫茫的一片,如果不是知道自己一直没有迷失方向,墨玉甚至觉得自己已经到了北极了。 离开平江城的那天,沈自初带着她去祭拜了战死的士兵,墨玉将那些被引出城的军人的方向与沈自初说了,只是不知道他们最后也没有被找到。墨玉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希望他们被找到还是找不到,尸体都成了那样了,又是引起平江城此战不可或缺的一环,若是回去大概也会成为一种耻辱的象征…… 沈自初看着唉声叹气的墨玉,已经好几天没有带着小徒弟观星了。不太敢现在没有星星,这也就算了,原本叽叽喳喳会说好听的话,唱好听的歌的小徒弟忽然安静了下来,沈自初很不习惯。 “主上,前面就是西双城了。”墨衣卫在外面敲了敲车门,提醒道。 早在离开平江城第二日,沈自初就和墨玉换了金人的衣裳,扮做行商的商人。车上还有半车红鸡蛋,一直放在后面被风雪吹着,到现在居然还没有坏。沈自初想了想,就打算低价卖出去。 “这鸡蛋怎么是红的?”有几个路过的金国少女好奇的停在了马车边上,打量着上面放着的鸡蛋。 “这位姑娘,这是从周朝带来的,周朝人常说‘红鸡蛋,满脸串,今年吃你的喜馍馍,明年吃你的红鸡蛋。’喜馍馍是周朝的一种特色,就是这个红鸡蛋了,喜馍馍带回去,亲人吃了得吉利,讨个彩头。”一名墨衣卫能言善道的对面前的金人少女笑道,“这是落雪前我家老爷在周朝收的,放得有些久了,一文一只贱卖了。” 那个少女与同行的伙伴对视了一眼,好奇的买了一只敲开。红鸡蛋敲开之后就露出了里面雪白的蛋白,这一对比,倒是显得好看了不少。 少女嗅了嗅,没有闻到什么异味,小口咬了一口,然后笑了起来,“也没什么区别嘛,就是外面涂红了,我吃着味道也差不多,你都只卖一文?” 墨衣卫笑着点头,“是,放了几天了,也不知道有没有坏的,都便宜卖了。” “我说,你们定是叫周人给骗了。”少女听说还是只卖一文,和同行的另一名少女将衣裙兜了起来,各拿了十几只,“不就是涂了胭脂的鸡蛋嘛,就欺负人没见过,下回你们就自己涂着卖!” “嗨!哪还卖啊,煮鸡蛋都不止这个钱,还买染料呢,下回可不敢再卖了!”墨衣卫笑着收了钱,送走了客人,然后边上几个好奇的也都凑上来挑了几只带走了。 墨玉坐在车上觉得无聊,沈自初告诉她,后面马车在卖鸡蛋,她觉得无聊,想要下车去。沈自初留在车上,让初春扶着墨玉下了车,去后面走一圈回来。 “咦?”那个买了红鸡蛋的金人少女有些好奇的转过头。她倒是早就发现这边两辆马车是一块的,不过倒是不知道前面还会坐着一个小姑娘,“你叫什么名字呀?怎么一直坐在车上?” 墨玉听不见,脚步依旧没有停。初春看到一旁有人和墨玉说话,顿了顿,侧头看了一眼沈自初,然后扯了扯墨玉的袖子。 墨玉停了脚步,转头看向初春,问道:“怎么了?” 金人少女觉得有些生气,她主动和墨玉搭话,人居然连理都不理,她边上的婢女都停下来了,她还问怎么了! “你这人好生无礼,我与你说话,你不愿搭理我走开就是,怎么还这样!”金人少女愤愤的冲到了墨玉面前。 墨玉皱着眉头,“看着”初春,“怎么了?” 金人少女气的胸口鼓鼓,指着墨玉就骂了起来:“你不愿搭理人就算了,怎么这样羞辱人!你难不成还真看……” “姑娘,我家姑娘眼睛瞧不见,还请莫要责怪。”初春连忙站了出去,对那名金人少女解释道。 金人少女一愣,然后又想起之前她和墨玉说话,墨玉却理也不理的样子,又鼓起了脸,“眼睛看不见,耳朵也不好吗?说话不算很清楚……” “姑娘……”初春也有些紧张,原本还算流利的金国话也说不好了,磕磕绊绊的解释着,“我家姑娘受了伤,撞了脑袋,不知失明,还失聪了,这位姑娘……” “笑话!这是我今年听过最好笑的笑话,为了不向我道歉,就说自己眼瞎耳聋?这样没教养的人……”金人少女气的摔了衣服上兜着的红鸡蛋,指着墨玉破口大骂,但是当漫道一旁愤愤不已的初春,以及不为所动的墨玉之后,金人少女忽然止住了话头,“你……不会是真的……” 墨玉依旧没有什么反应,呆呆的站在原地,只是手探出去去摸初春的手,“你怎么了?不是会写字?写给我看,发生什么事了?” 没有感觉到墨衣卫出现,墨玉也不觉得是有什么大事,只是温柔的问初春话。 金人少女缩了缩脖子,她看到墨玉后面那些商贩已经放下了手里的钱,冷冷的看了过来,她忽然觉得这些卖红鸡蛋商贩不好惹的很。 “初春,带姑娘四处走走。”忽然,马车上的沈自初出了声。 金人少女不知道为什么,从沈自初出了声后,就感到一阵轻松。街上的人还是原样,只是两个小孩子吵嘴,并没有引起什么围观。而方才卖着红鸡蛋的护卫也继续着手里的动作,好像刚才什么也没发生一般。 “这位姑娘,小徒若有什么地方得罪姑娘的,还请姑娘能够谅解。”沈自初掀起了车帘,对金人少女拱手说道。 金人少女顿时红了脸,沈自初穿了一身藏蓝色的织金翻领长袍,头发束起了一半,剩下一半散在肩上,儒雅中带着一丝英朗,就算上了年纪,也是一个帅大叔。 “怎么,怎么会,是我太无礼的……”金人少女低下头,偷偷的看着沈自初,“你叫什么名字?我回家拿了礼物来,上门给你徒弟赔礼道歉吧。” 正文 第282章 奇怪的师徒 墨玉走了一圈回来,依旧没有看到眼前站着的金人少女,被初春扶着绕过了她,回到了马车前。 “师父,我回来了。”墨玉仰头,笑道。 初春看了一眼墨玉,默默的帮她转了一点过来,让她的笑容正好对上沈自初的方向。 墨玉:…… “师父,咱们找个地方住吧。” 金人少女还在用星星眼看着沈自初,不过当墨玉过来之后,沈自初的实现久都放到了墨玉神还是那个,直接无视了金人少女。 “你这是什么意思!”金人少女很生气,今天已经是第二次有人无视她了。 初春扶着墨玉上了车,然后沈自初直接放下了车帘,让更卜驾着车离开了。金人少女目瞪口呆,气的直跺脚,“去,给我查,他们到底是谁,竟敢无视本郡主!” “我的好郡主,您方才可没有说明身份呀……”一旁跟着金人少女的女孩子挽住了她的手臂,“还有要事要办,还是不要将时间浪费在这里了。” 沈自初和墨玉只在西双城停留了一天,就换了装束离开了,径直往上京而去。 金国的都城名为上京,墨玉总觉得这个名字有点占便宜,大周的都城是长安,金国的都城叫上京,要是她直接穿越成一个普通人,搞不好会以为大周才是金国的附属国。 不过现在的金国也不算附属国,只是国力没有大zhōuqiáng,当时天下混战的时候,大周还是个苗苗,金国就割据了一方土地,虽然荒凉贫瘠,不过好歹也成立了一个国,大周后来站稳脚跟之后就和越氏一族打得火热,一直没顾上这边的金国,最终养虎为患。 金国每年到了冬天就缺衣少粮,一肚子饿就跑到大周的一些边城打劫。大周不堪其扰,内有越氏一族盘踞一方,外有金国虎视眈眈,因此也默认了国内的一些商贩与金国通商,卖点东西总比被人抢东西的好吧。 离开西双城的时候,沈自初的马车碰上了送灵去金国皇陵的队伍。沈自初带着墨玉避了避,瞧这那个黑金王的丧事般的还不错,沈自初在墨玉的手上写着字,描述着黑金王的丧仪。 墨玉觉得有些可惜,算起来,黑金王算是死在她手上的,可惜不能给他送灵了。墨玉扯了扯嘴角,她觉得有些无趣,默默的操控着蛊虫靠近了一些仪仗队。然后就察觉到了一个心情还算不错的小孩子? 什么鬼?墨玉开始质疑自己的蛊术了,能在仪仗队最前面坐着的,地位肯定不会低,怎会是个小孩子?还在笑? 墨玉大概能“看”出来对方是个小孩子,至于年岁和性别还没有那么大的能力,她收回了蛊虫,托着下巴想着。金国的皇室被摄政王都杀得只剩下两个小孩子了,一个是病弱的皇子,一个是个没有继位资格的公主。 墨玉一下子就明白了对方是谁了,是哪个公主。 摄政王既然没有把金国皇室的人都杀了,那就说明他还有顾虑,而既然需要有一个好掌控的皇帝,那么他就不会让资格皇帝出什么意外。不管是他还是金国的臣子,都不可能。那他一定会好好地保护这个皇子,所以能再这里送灵的小孩子也就那个公主了。 “师父,你说,公主既然不能继位,为什么金国的摄政王还要杀了那么多公主呢?”墨玉有些不解的看向沈自初。 沈自初沉吟片刻,然后拉起了墨玉的手,写道:公主并不是墨玉皇室血脉。 墨玉:!!! 我以为只有后世才会有什么女王之类的东西,结果这里的人思想也那么开放吗? “师父,你的意思是,如果那个皇子死了,这个公主能继位成女皇?”墨玉脑洞大开。 沈自初一脸黑线,他不知道墨玉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想法,但是在这个男权至上的时代,这种事情是不可能发生的。 你想多了,留下一个公主,一是为了以防万一,若是无偏支可用之人继位,那便可以为这位公主寻一个听话的驸马,生下一个继承者好生diàojiào。 墨玉:……这该死的男权社会! 沈自初看了一眼墨玉,伸手拨了拨她的头发,然后发现了两根白发。 沈自初的手一僵,他若无其事的将墨玉的头发拨开了些,然后看清楚了,那两根真的是白发。 沈自初神色复杂的看着墨玉,他掀开帘子问道,“上次我吩咐的事可有新发现?” 更卜的目光空洞洞的看着前方,和墨衣卫一起驾着马车,手上的鞭子一甩,朝前方的镇子而去。 沈自初的手上拿到了一个信封,他打开了信封看了起来,只是短短的几句话,就让他皱紧了眉头。 沈自初将信叠好放进了袖子里,上没什么也没有写,甚至连除了墨玉告诉他的那些消息,也仅仅只是那些消息,完全没有更多的细节可以挖掘。 “已经这样久了,还是没办法找出来……”沈自初低头看着墨玉,眼神之中带上了一丝探究。 墨玉趴在车上的小桌子上,手里捏了一袋子糖炒栗子,香气盈满了马车,她不仅剥开自己吃,还不忘给沈自初面前的小碗里也装上一点。 沈自初叹了口气,“在前面休息几日,寻个人回大周瞧瞧……” 他扫过墨玉的衣袖,里面装着一把鱼肠剑,那是之前连城送的,沈自初忽然想起来连城这个人。他对外面比了个手势,拿了纸笔飞速的写了几笔,然后将手中的信件递了出去,眉头紧锁的看着墨玉。 但是,在平江城外的那一幕重上心头,沈自初无法忘记那样的墨玉。像是一个凶狠的小兽,一点都不肯放弃活下去的希望。那种感觉,之前在受到上官泽的追杀之后也曾体会过,总觉得这个小徒弟与一般的孩子不同,甚至……就连拜师的那天…… 沈自初深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不要再想下去。 “师父,咱们要在这里住几天?”墨玉被初春扶着下了马车,一下马车就闻到了一股花香。 沈自初笑着摸了摸墨玉的头,墨玉回答,示意初春带墨玉进去,然后自己带了几个墨衣卫离开了。 墨玉有些疑惑的站在原地,可是她什么都没有说,任由初春带着自己进屋。 沈自初租了一个小院子,大概是打算在这里多住几天。院子里有一大片的腊梅,这在金国很少见。墨玉现在只能闻闻味道,所以沈自初通常都会给她找种着花的客栈休息。但是很少能碰到这样多花的客栈,墨玉一下子就猜出了这里是什么地方了。 初春扶着墨玉坐下,金国这边的桌椅没有大周那边的多,更多的试炕。墨玉觉得挺新奇,让初春去烧炕。 更卜不知道什么时候进来了,他眼中的痴傻不知道什么时候消失了,正站在屋子里看着墨玉。 墨玉也察觉到有人在看着她,她皱了皱眉,“是谁?” 更卜的眉头也皱了皱,他往前走了几步,然后看到墨玉警惕的看着自己的模样,不由得一笑。他弯下腰,看着墨玉,“姑娘,我有话和你说。” 墨玉放出的蛊虫已经察觉到了来人是谁,她沉默了许久,都没想出来更卜找自己什么事。她犹豫着,将自己的手往前伸,“有什么话要说?” 你果然能察觉到我。更卜伸出一根手指,在墨玉的手心上划着。 墨玉也皱起了眉头,直觉告诉她,更卜偷偷进来,要说的事情不会太简单。她压低了声音,“出什么事了?” 你们师徒还真是特别。更卜弯起嘴角,看着墨玉笑了起来,好像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一般。 墨玉皱眉,她第一时间就想起了平江城的那一战,那时候她遭到了反噬,五感尽失。后来沈自初回来了,什么事都没有发生,墨玉渐渐地放下了心防,以为沈自初真的没有对她产生怀疑。 “我师父怎么了?你发现了什么?”墨玉没有察觉到自己的声音有些颤抖。 更卜收起了脸上的笑容,手指在墨玉的手上快速的划着…… 墨玉久久没有回过神来,她眼神放空(虽然本来就看不见),呆呆的看着虚空。 更卜看着这个状态的墨玉,叹了口气,就算之前失明了,也没见她这样颓废。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要算起来,自己和墨玉比较熟一点,沈自初的脾气不太好,性格也不适合与人相处,更不喜欢和除了墨玉之外的过多交谈,在他发现沈自初避开墨玉的小动作之后,第一个想法就是告诉墨玉,看看她是个什么反应。 这对师徒简直太奇怪了。这是更卜现在内心的想法,或者说,也是墨衣卫内心的想法。明明师徒两个感情很好,可是彼此之间偏偏瞒着对方一些事情,面上还从来都看不出来。 墨玉低着头,想了许久,失笑,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头发,“帮我一个忙可以吗?” …… 沈自初回来的时候,墨玉已经坐在炕上了,初春正捧着一本书,一边看一边在墨玉的手心上写着字,将书上的字都抄到墨玉的手上,。 沈自初耐心的在一旁等了一会,等初春将书“写”到一个段落之后,才打断了墨玉的“读书”,伸手在便墨玉的手心划着:今天看了点什么? 墨玉的脸上绽放出一个笑容,亲热的挨着沈自初坐着,挽着他的手,“师父,玉儿刚刚让初春给找了一本做各地小食的书籍,在里面看到了一道叫花鸡。” “书上说,有这么一个叫化子,沿途讨饭流落到常熟县的一个村庄。一日,他偶然得来一只鸡,欲宰杀煮食,可既无炊具,又没调料。他来到虞山脚下,将鸡杀死后去掉内脏,带毛涂上黄泥、柴草,把涂好的鸡置火中煨烤,待泥干鸡熟,剥去泥壳,鸡毛也随泥壳脱去,露出了熟的鸡肉。” 沈自初笑着看着“嘴馋”的墨玉,倒是与周朝时“八珍“之一的“炮豚“相似,书上可有说滋味如何? 墨玉笑着点头,“其色泽枣红明亮,芳香扑鼻,板酥肉嫩,入口酥烂肥嫩,风味独特。师父,咱们也效仿一回,寻个风和日丽的时候,出去捉一只鸡也这般烤来吃吧?” 沈自初宠溺的揉了揉墨玉的脑袋,鸡没有去毛,内脏也不清理,怕是切开之后,你要嫌弃了。 墨玉顿了顿,无所谓的耸了耸肩,“不吃内里便是,玉儿还未尝过这般做法的鸡呢!” 沈自初想了想还是应了,然后就被墨玉缠着,明天就要去捉只鸡吃。沈自初无奈的摇头,只能同意,然后便让人去查探金国黑金王的丧仪走到哪里了,要避开对方。 等到沈自初出去了,墨玉伸手拍了拍一旁的书,示意初春继续“写”,然后便放空了思绪。 …… 第二日午后,沈自初见太阳不错,便吩咐墨衣卫去捉鸡了。小镇上倒是有不少人卖野鸡的,不过沈自初不满意这些已经被放了许久的野鸡,野鸡气性大,基本都是饿了几天的,肉质也没有新捉的好,直接让人上山现捉去了。 墨玉被沈自初扶上了马车,晃晃悠悠的朝镇子外走去。 大概是因为皇家的仪仗还在外头,他们师徒俩这时候去上京,容易被人查到什么,因此沈自初便带着墨玉在这个小镇住一段时间。沈自初不时的派人出去查探黑金王的丧仪,这也也方便墨玉做一些小动作了。 师徒俩在租的院子外有一道斜坡,昨日初春出门去给墨玉买东西回来的时候,抱怨了好一通。那个斜坡上听说有一个傻子,见到人就推。可这里是附近人家的出入必经之地,很多人对这个傻子颇有怨言,听说昨天这个傻子还被打了一顿。 初春没有细说,听上去好像这是时常发生的事情,原本墨玉也不在意,只不过今天的马车好像也被推了。 墨衣卫没能拦住那个傻子,趴在桌子上吃果子的墨玉差点摔下去,沈自初也有些生气,好生指责了墨衣卫一通,倒是没难为那个傻子。人是个傻子,何必和一个傻子一般计较。墨衣卫那么多人,竟然还拦不住一个推人的傻子,骂一顿还是简单的。 正文 第283章 金花劫人 墨玉这几日吃的睡得都挺好,脸蛋肉红的,穿了一件莲青色妆花百蝶穿花纹雨花锦立领通袖袄,下面配了一条红色掐牙折枝牡丹裙,衣服上没有过多的配饰,乌发被松松的挽起,插了一个洒丝半月形骨篦,沈自初出门时给戴了一个绞丝银镯。 墨玉坐在铺了厚厚的毡布上,双目放空,不知道该将视线投向何处,远远的看过来,整个人显得楚楚动人,如出水芙蓉般柔弱。 “主上,前面有动静。”墨衣卫提剑跪在了沈自初面前。 沈自初皱了皱眉,他转身看了一眼墨玉,留下了几个人,然后上马朝墨衣卫说的那个方向而去了。 墨玉侧过头,眉头微敛,问初春:“师父走了?” 初春一直在墨玉的身边,在她手上写着字,告诉她发生了什么,听墨玉问了,连忙写了个“是”。 墨玉沉吟片刻,然后若无其事的摸了摸自己的裙摆,吩咐墨衣卫:“将鸡挖出来吧。” 初春在墨玉的催促下,将一把小银刀递到了她的手上,然后担忧的看着墨玉摸索着切下一块鸡肉,放进嘴里。 “公主,公主,您别跑了——” 一名少女从远处骑着马而来,少女身上穿着中huángsè蜀纱凤袍,身材丰腴,一张尖尖的脸蛋,肤色虽然微黑,却掩不了妍姿俏丽。 当然,墨玉是看不见的,也不在意这名少女长得怎么样。 “公主,世子还等着您呢——”少女身后有好几名护卫追着她。 少女撇了撇嘴,手上的马鞭甩的更快了,“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打的什么鬼主意,不可能,我不可能回去的!” 这边墨衣卫早就注意到了这一幕,已经站起身来,提剑看向少女。 少女也注意到了这里的人,她眼珠子一转,弯腰拿下马上的弓箭,弯弓搭箭,朝墨玉射去。 墨玉察觉到了那一股寒意,她撇了撇嘴角,连躲都不曾躲,依旧稳稳地坐在原地,双目看着前方,手中的小银刀切着鸡肉,小口小口的送入嘴里。 “你躲开啊!”少女没想到墨玉不躲开,吓了一跳,出声提醒道。 初春也被这一幕吓到了,没有多想,直接扑到了墨玉面前,想要为她挡下这一箭。而一旁的墨衣卫在看到少女弯弓朝墨玉射箭时,就提剑朝少女攻去了。少女身后的护卫见状,暗道一声不好,只得护着少女与墨衣卫混战了起来。 墨衣卫朝少女攻来,但是少女却一个翻身下马,拉着马鞍侧身避开了墨衣卫的这一剑,调转马头,朝墨玉而去。 “喂!你干嘛不躲开?”少女对墨玉很感兴趣,见墨玉身边的护卫为她挡下了自己的箭,还有余力和追她的人打架,不由得兴奋了起来,尤其是看到墨玉依旧一副淡定的模样坐在地上吃鸡,眼睛放光的盯上了墨玉。 “这位……”初春见少女骑着马冲上来,伸手想要挡在墨玉身前,但是被少女一把推开了。 墨玉被少女一把捞了起来,坐在了马上,手中的小银刀上海插着一块刚割下的鸡肉。 “这是什么?好香!”少女好奇的看着墨玉手中的鸡肉,低头将它叼走了,“好吃!你怎么做的?” 墨玉的手指微动,她将手中的小银刀架在了少女的脖子上,“停马,我要下去。” “喂,交个朋友,让你的人帮我引开他们,我赏你黄金千两!”少女没有停马,甚至还更用力的甩着马鞭,将身后追着她们的墨衣卫甩在了身后,“我叫金花,你叫什么?” “放我下去。”墨玉皱着眉头,头缓缓的转了过来,试探着将小银刀架在了少女的脖子上,威胁道。 少女放在自己胸前的小银刀,有些沉默的抬起手,在墨玉的眼前挥了挥,然后惊讶的喊道:“你看不见?” 但是随即,少女马上就反应了过来,她皱着眉头,“你还听不见?” “放我下去,我师父回来你就死定了!” 马上颠簸,墨玉的手碰到了金花柔软的胸口,墨玉:…… 她默默的将小银刀往上抬了抬,然后还试探着摸了摸,确定是在脖子上,然后才继续说道:“放我下去。” 金花恍惚间想起刚刚初春一直在墨玉的手心上划着些什么,然后试探着抓过了墨玉的手。 墨玉的手一僵,没有反抗,任由金花抓住了自己的手。然后她就感觉到了金花在她的手心上写这些什么。 ——你看不见?听不见? 墨玉沉吟片刻,撇过头,唔了一声。 金花有些怜悯的看着墨玉,然后手上的马鞭甩的更快了,仗着自己的马快,墨衣卫追不上她,肆意的朝后面笑着:“将后面追我的人都拦下来,不然我把这个小瞎子丢下马!” 墨衣卫的身子一僵,速度渐渐慢了下来,有些犹豫的看着前面被抱在马上的墨玉,等着墨玉自己动手。 金花见墨衣卫速度慢了下来,嘴角微勾,一把扯掉了墨玉架在自己脖子上的小银刀,拉起墨玉的手写道:你放心,我不会伤害你的。 墨玉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任由金花将自己的刀子给丢了。她嘴角轻轻一勾,然后缩着肩膀,坐在金花身前,垂着袖子,打了个手势。 墨衣卫们的身形齐齐一顿,然后转过身,提剑朝后方的几名护卫攻去。 “你们是什么人,竟敢随意伤人,目无王法了吗?” 金花大摇大摆的带着墨玉离开了这一片山坡,将马停了下来,四周看了看,拉着墨玉的胳膊,小心将她带了下来,“我叫金花,你叫什么?” 话才说出口,金花就恨不得打自己一巴掌,这小丫头又听不见!好在墨玉听不见,金花也没觉得丢脸,她拉着墨玉的手,写道:你叫什么名字?我叫金花。 墨玉偏头想了想,然后翻过手,在金花的手上快速写了“墨玉”两个字。 墨字笔画太多,金花一时没能“读”出来,只看明白了个玉字。于是她果断忽略了前面的姓,直接叫墨玉“小玉”了。 “你为什么带我来这里?”墨玉睁大了双眼,无辜的“望着”金花。 金花有些尴尬的摸了摸鼻子,她之前看墨玉那么熟练的切肉吃,怎么会想到她眼睛不好,为了众人引开自己的护卫,就随手朝墨玉射了一箭,只要是有眼睛的人都能躲开。可是她没想到,墨玉虽然有眼睛,但是眼睛却看不见。 而且不止看不见,还听不见她的“提醒”,原本以为她只是淡定,从容不迫,谁知道她只是纯粹的看不见、听不见。 金花抿着嘴,诚恳的拉过墨玉的手,和她“坦白”了刚刚她做的事情,然后道了歉。 墨玉脸色淡淡的,没有过多的责怪,而是善意的笑了笑,“没事,你把我送回去就行。” 金花迟疑了一下,然后拉着墨玉的手:不行,我暂时还不能送你回去。 “可是我肚子饿,我刚刚才吃到一半,还没有吃饱。”墨玉站在原地,定定的看着金花。 金花挠了挠头皮,然后想起了些什么,转身跑到自己的坐骑旁,解下了一个包袱,从里面拿了几块糕点塞到了墨玉手里。 ——我给你吃糕点,还都是热的,新鲜的,味道很好的。 墨玉捏了捏手里的糕点,然后沉默片刻,拿起了一块,放入自己的嘴里,轻轻的咬了一口,然后微微颔首,“是挺好吃的,可是我还是要回去,我师父回来会找不到我的。” 金花看着墨玉这样软糯的模样,心里有些愧疚,不过却是一步不肯让的。 ——我不能让你回去,他们会找到我的。 墨玉也沉默了许久,抿着嘴,像是在思考着些什么,糕点也不吃了,“我觉得,你就算不把握送回去,他们还是能找到你的。” “你知道我在说什么?”金花惊讶的看着墨玉,然后想起墨玉听不见,认命的拿起她的手,在上面又写了一遍。 墨玉抿嘴笑了笑,“你刚刚和我说了,那些是你的护卫,你总不可能不回家吧?” 金花顿时蔫了,她提起裙子,露出脚下踩着的鹿皮靴,蹲在地上扒拉着未化的雪。她又何尝不知道,但就是不愿意就这样回去,多没面子呀! 墨玉像是看到了金花的颓然,她嘴角带着笑,也蹲在了金花身旁,“你要是暂时没有地方去,可以和我回我家,我让人给你做饭吃。” 金花转过头,扫了墨玉一眼,“得了吧,你个小瞎子,还能找到回家的路?” 墨玉微笑着蹲在金花身旁,完全没有听到金花在说她什么。 不过饶是如此,金花也偷眼看了墨玉好几眼,确定墨玉真的什么都听不到,然后才松了口气,拉过她的手写道:你眼睛看不见,怎么带我回你家?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想诓我送你回去! 墨玉:…… “我觉得你有点傻……”墨玉十分诚恳的面向金花,对她说道,“你为什么会以为自己就找不到我家呢?还是你觉得我是个瞎子聋子,就不知道我家在哪里?” 金花:她说的好有道理,我竟无言以对。 金花咬着嘴唇,她总觉得墨玉好像在忽悠自己去她家。但是视线一扫到墨玉的眼睛上,就马上打消了这个念头,怎么回事了,还对个小瞎子怀疑到底了? 金花拉着墨玉的手,细细的打量着,心想:她应该没怎么出过门,不然怎么这么白,跟她手上的银镯子一样白,白的发光,尤其是蹲在雪地上,被她的红裙子映的更白了。 金花不由得摸了摸墨玉的手,滑不溜丢的,很舒服,她笑嘻嘻的把玩了许久,在上京可没有这样báinèn的姑娘,每个姑娘都是马背上好手,怎么可能白成这个样子? 墨玉觉得金花可能有某种癖好,她不动声色的往回扯了扯自己的手,然后被金花更用力的拉住了。 ——你别动,我还没见过你这样又白又滑的手呢,给我瞧瞧。 墨玉抿着嘴,她觉得自己受到了冒犯,然后皱起眉头,讲授抽了回来,“你一个女孩子,怎么动手动脚的!” 金花微张着嘴,她有些惊讶的看着墨玉,然后站了起来,绕着墨玉走了两圈,“你居然会武功?” 金花又想起来墨玉听不见,蹲回了墨玉身边,拉起她的手写道:你会武功? “嗯,我会的。”墨玉点头。 金花不可思议的打量着墨玉,她没想到,墨玉居然会武功。瞧着也是一副柔柔弱弱的样子,刚刚她一抓就抓上马了,整个人听话的不得了,居然会武功?还能挣脱她的手,这就不是只会两招那么简单了。 ——谁教你的? 墨玉面色古怪的“看”了金花一眼,“你整个人是记性不好吗?我刚刚说了我师父会来找我,自然是我师父教的。” 金花:……是,我记性不好。 ——你怎么练的? 金花惊奇的看着墨玉,她觉得墨玉一定是一个身残志坚的人,就算眼睛看不见,就算耳朵听不见,但是却凭着一腔热血,没日没夜的习武练功,就为了做一个不是那么没用的人……金花脑补了一大堆故事情节。 “自然是我眼睛好的时候,耳朵好的时候练的啊,不然我看不见也听不见,连学说话都学不了吧。”墨玉翻了个白眼,她忽然觉得金花是个傻子,她居然让一个傻子给劫走了…… 金花:…… “所以你以前居然是好的?”金花差点骂人,但是想想到墨玉听不到,还是悻悻的蹲了回来。 ——你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墨玉歪着头,想了想,沈自初给她的答案是,她一直以来的这个毛病发作了,他也在找为什么会突然五感尽失的原因。但是后来她的味觉和嗅觉恢复了,沈自初就默认了墨玉的视觉与听觉也会恢复的。 “我生病了,有一天忽然就看不见也听不见了,也不知道为什么,师父带着我四处找大夫治病呢。”墨玉含笑,对金花温和的一笑。 金花张大了嘴:我从没见过这样的怪病…… 正文 第284章 呆萌刺客? 金花张大了嘴:我从没见过这样的怪病! 她上下打量着墨玉,仿佛要透过墨玉的皮肉看到最下面骨血,直看到墨玉究竟是为什么才会得这样的怪病。 墨玉没有得到金花的回应,皱起了眉头,就说她最讨厌这样无法接受到信息的感觉了,偏偏丢了那么久都没能恢复的是视觉和听觉。 “你怎么不理我了?你走了吗?”墨玉伸出手,往前面摸索着。 正从侧面看着墨玉的金花这才想起来,墨玉是看不见的,她抬起手,递给了墨玉,然后在她手心上写着:我就是惊讶了一下,没走,你别怕。 墨玉原本皱着的眉头顿时松了,她笑着望向金花递来手的方向,“嗯,我没有怕。” 金花看着被墨玉拽住的手,看着墨玉瞬间放松的眉头,以及她不知道飘到哪里去的视线,“噗”的一声笑了出来。 ——我觉得你可爱死了,跟我…… 金花写字的手顿了顿,然后继续写道:跟我爹养过的一只小猫一样,粘人的很! 墨玉颦眉,“这算什么比喻,可爱也就算了,我哪有粘人!” 金花笑的花枝乱颤,指着墨玉肆无忌惮的取笑着,“还说没有,你看你那样,身边一没了人就不安的东张西望,手一给你,你就笑了,还说没粘人!” 当然,这样的话金花是不会写给墨玉看的。在她的眼里,墨玉就是个软萌的小女孩,长的就显小,又看不见听不见的,实在惹人怜爱。 “你去不去我家?我让初春给你做好吃的。”墨玉热情的邀请着金花。 金花还是不愿意,不过也没有完全拒绝:我还想在外面逛逛,你陪陪我。 墨玉抿嘴,看来今天是别想把金花忽悠走了。她只能点头,然后乖巧的将手递给金花,让她拉着自己走回马旁。 金花笑着拉着墨玉的手,小心的替她把裙子提了起来,引着她的腿放到了马蹬上,扶着她的腰送她坐上了马,然后满意的拍了拍手,“我可真棒!一下就给她扶上马了。” 墨玉侧头去看金花,准确的捕捉到了金花的位置,“你不怕我把你的马骑走吗?” 金花一愣,还没反应过来,墨玉怎么能一下找到自己的位置,下意识的反问:“你怎么确定自己能骑走我的马!” 话音刚落,金花就顿住了,并且狠狠的踹了几脚雪,“啊啊啊啊——我怎么,你!”金花转过身,指着墨玉,看着她茫然的表情,愤愤的表情马上坨了,“我都忘了你听不见……” 金花叹了口气,翻身坐到了墨玉身后,双臂环着她的腰,轻夹马腹,催马前行。 ——我跟你说,你不能这个样子! 墨玉疑惑的转过头,“我怎么样子了?” 金花愤愤的看着墨玉的后脑勺,“就是你现在这个样子!弄的我都……” 金花的肩膀也坨了,她扯过墨玉的手,用力的划着:就是你现在这个样子,怎么能让我忘了你听不见! 墨玉一愣,失笑的摇了摇头,“你几岁了?比我小吗?看个头不像呀。” 金花顿了顿,叹了口气,“算了,本公主不和你一般见识。” 于是,金花开始默念:小玉是聋子,小玉是聋子,小玉是聋子…… 忽然,墨玉的身子一僵,她有些不确定的转过头,双目依旧亮亮的,可还是无神。 “你的人,能追上来吗?”墨玉的文化带着些许迟疑。 金花觉得莫名其妙,她看了墨玉一眼,然后熟练的拉过她的手写道:不可能的,你别想了,你的那些护卫那么精,我的人不可能让他们追上来,所以他们也不可能追的上来。 墨玉沉默……然后才缓缓的说道,“我觉得,我们两个可能要被包围了。” “开什么玩笑……”金花嘲笑着墨玉,“你这个小……” 金花没说完的话咽了回去,她有些惊讶的看着前方出现的一行人,剔骨熟悉的感觉涌上心头,她一把抓住了墨玉的手,“你怎么知道的?你不是眼瞎耳聋吗?” 墨玉感受到金花的急切,手臂被抓的有些痛,她默默忍了,“是不是真的有人包围了我们?” 金花愤恨不已,将腰间挂着的小弯刀架在了墨玉的脖子上,“你做了什么?让你的人离开!” 墨玉虽然可以联想到金花和自己说了些什么,但还是觉得不舒服,她无法从金花的语气听出她现在的状态。墨玉没有躲开金花的弯刀,而是冷静的说道,“我的人要是想拦住你我,当时就会追上来了,我让他们走,除非是我师父回来,否则他们不会追上来。” 金花的手一顿,她忽然想起来,墨玉是听不到的,可是这样对答如流,如果她不是装的,那她一定很聪明,能准确的猜出笑着的状况。 “你耳朵没有问题!”金花手中的弯刀在墨玉的脖子上一用力。 墨玉皱眉,“金花,我没有必要和你演戏,把你的刀放下,那些人不是冲我来的。” 墨玉对墨衣卫的能力很信任,墨衣卫不会让追兵追他们到这里,否则就说明他们的伪装漏洞百出。而她对上官泽的能力也保持怀疑,这样的蠢人,能拿出什么能人来,更别说是深入金国追杀沈自初了。要是上官泽的人真有这样大的能力,平江城一战她可不会这样轻松的赢了。 金花手中的刀还是没有放下,不过对于墨玉的话还是信了一半,因为墨玉并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自顾自的在说话。 金花的怀疑并没有储蓄很久,因为从那些人手中拿的武器,她就判断出了对方是冲她来的。 这个时候放墨玉下去,她一定会被波及的,但是如果带着墨玉逃,她一定会被连累的。 墨月也感知到了哪些人的靠近,她皱起眉头,“金花,把我脖子上的刀拿走,我和你一起打……”说着,墨玉就摸出连自己的银翼广花鞭。 金花:…… “你个瞎子打什么?要说你耳朵好我还能信几分,可你还是个聋子……” 金花虽然这样想,但还是没有把墨玉赶下马,手快速的在墨玉手心上写着:别给我添麻烦,我带你出去,找个地方把你放下。 墨玉:…… “人与人之间,能不能有点基本的信任了?”墨玉翻了个白眼,感受了一下距离她们最近的人,准备出鞭。 “金花公主,您该知道我们兄弟是为什么而来的吧?”为首的刺客停下马,勾起嘴角看着金花。 “面巾都不戴了,也不怕我瞧见,看来是死士了,就这样想要我死吗?”金花冷哼一声,手抓紧了缰绳。 “金花公主是个聪明人,若是愿意乖乖赴死,在下能给您一个体面的死法。”刺客提起刀,指向金花。 “都要死了,还在意什么体面不体面?简直是笑话,和你们主子一样,就是个斯文败类!”金花破口大骂,但是手却依旧稳稳的落在墨玉腰间,护着她不掉下马。 墨玉感受着金花胸腔的震动,大概知道她是在和刺客纠缠,歪头想了想,然后从袖子里摸出一个信号弹,显摆似的在金花的眼前晃着:“金花,我有这个。” “瞎子别闹!”金花没好气的打开了墨玉的手,然后就发现对面的刺客面色猛地变了,觉得奇怪,定睛去瞧,“这是什么……” 墨玉被金花推了一下,也有些不高兴,噘着嘴将信号弹拿得远了些,直接扯了引线。 “咻——” 随着烟花的破空声,金花也仰起头看着被送上天空的焰火,嘴巴微张,她还是第一次看到烟花,喃喃的说道:“我现在信了,你是真的没让你的护卫们追上来……” 墨玉仰着头,像是在看烟花,嘴角微勾,有些得意的笑着,“你看,不用一炷香时间,我的护卫们就能追上来了。” 金花猛地回过神,然后就对上了对面恶狠狠的看着而自己的刺客,不,刺客正催马朝这里跑来。 “你害死我了,用不了一炷香,她们就能把我们两个砍成肉沫!”金花举起刀,准备迎战。 反正墨玉没听到,也看不见,更感受不到金花的那种恐惧,相比起在平江城外直面金兵的那种死亡的压迫感,这些冲着金花而来的刺客简直太温柔。 为首的刺客提刀,朝金花刺来,而首当其冲的就是挡在金花面前的墨玉。 金花此刻很纠结,她觉得自己的性命应该比墨玉值钱,计算让墨玉给自己挡刀,也不是大事,她可是公主!但是墨玉是被自己带来的,也是因为自己才要面对这些刺客,她实在狠不下心来。 墨玉就没有那么多想法了,她的银翼广花鞭的攻击范围比所有人都要长。 就在金花纠结的时候,墨玉没有半点压力,直接将手中的鞭子甩了出去。鞭子一出,就缠住了这名刺客的脖子。 墨玉感觉到绞到了对方之后,将放出了鞭子上的倒刺,直接将他的脖子扯了下来。 金花没有半点准备,就看见墨玉眼睛一眯,然后一道银光就甩了出去,然后就缠住了对方的脖子,然后对方的脖子就被扯了下来……金花张大了嘴,刚刚还在想是不是要用墨玉挡刀,下一刻就被墨玉“神奇”杀人方式给惊到了。 在场的刺客也都被吓到了,他们都做好了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准备,可是这都是针对使用弯刀的金花的,谁也没想到会出现墨玉这个程咬金啊! “小姑娘,我们不为难你,你退开我们就……” 墨玉是个聋子,没有听到他的话,下一刻她手中的鞭子就朝这个说话的人而去了,然后再次甩下了一个头颅。 刺客们:那么凶悍吗? 金花:他们……话好像还没说完…… 墨玉甩了甩手腕,好久不杀人了,有点不习惯,她侧过头,对金花说道,“我看不见也听不见,你给我压阵,左面来人就拍左肩,右边来人就拍右肩,前面拍中间,后面拍下面,知道了吗?” 金花连忙点头,然后想起墨玉看不见。 知道了拍哪里啊? 金花伸手,拍了拍墨玉的脑袋…… 墨玉:…… 墨玉其实用不着金花的提醒,但是面子工程还是要做的,不能让人知道她不用眼睛看,不用耳朵听都能辨别敌人从哪个方向来呀。 两个人的配合还算默契,基本上没有刺客能躲过墨玉的鞭子。金花对墨玉的这一招表示十分佩服,鞭子就像是长了眼睛。指哪打哪,连点准备也不用,她拍了哪边,鞭子就朝哪边去了。 每一鞭都不会落空,不是断了人的脖子,就是揪下脑袋,金花表示:如果她不是公主,没有受到过那么多刺杀,她或许早就吐了。 …… 墨衣卫在看到墨玉放出的信号弹之后,就立马从金花的护卫们手下脱了身,朝墨玉这边跑去了。 金花的护卫们也不是吃素的,就算被墨衣卫摆脱了,也没能被他们甩下,紧紧的跟在他们身后,时不时的给使个绊子。 墨衣卫咬牙忍了,待会等你们看见你们主子被围攻了就知道后悔了。 墨衣卫是不会相信墨玉会在那么短的时间内遇到dàmá烦,遇袭的信号大概也不是冲他们来的。只要目标不是自己人,那么曾经在平江城被数百名金兵包围,却还能大杀四方的玉姑娘,是绝对不会就这样香消玉殒的。 墨衣卫想的没错,墨玉的确游刃有余,对付十来个刺客而已,只是多了个金花这么个拖油瓶,对方还没什么远程武器,墨玉占尽了上风。 金花几乎要麻木了,看着一个个脑袋从眼前被揪下,如果不是空气中的血腥味,她都要以为这些都是在梦里玩了个小游戏了。 墨玉连手酸都没有感觉到,然后就被告知,四周已经没有活人了。 墨玉:……这些刺客是来搞笑的吧?连把弓都不带?同伴死了那么多也不逃,傻傻的在原地往上冲,等着被一个个结果,不是蠢是什么?呆萌吗?21 正文 第285章 姐妹装 金花的护卫们竹子和墨衣卫感到的时候,见到的救世主喝药的一幕。 两名少女端坐在马上,一个手上拿着满是血迹与肉丝的长鞭,一个在后面无措的握着弯刀,仿佛受到了惊吓。而地上是散落了一地没了脑袋的尸体,血腥味扑鼻。 “公主,您没事吧?”金花的护卫们连忙跑上来。 金花看着他们踩过地上的尸首,掀起的皱了皱眉,“你们别过来,我出去。” 说罢,金花就提起缰绳,骑马走出了尸堆,抱着墨玉从马背上跳了下来。她转过身,神色复杂的看着后面的一地的尸体,又转过头来看已经被墨衣卫护起来的墨玉。 “你家姑娘,是做什么的?” 墨衣卫因为金花的这一句万花警惕了起来,瞪着眼睛看着金花,“您是什么人?为何突然发动袭击,还掳走我家姑娘?” 金花顿时没了话,她下意识的摸了摸鼻子,“我美对你家姑娘做什么,就是聊了一会,她还救了我呢……” 墨衣卫面色不是很好看,“如果不是你,我家姑娘怎么会碰上这些刺客!” 金花闭了嘴,她打量了一下正用帕子擦手的墨玉,抬手指着她,对墨衣卫说道:“我要和你家姑娘说几句话。” 墨玉的手顿了顿,然后又继续,仔仔细细的将每一根手指都擦干净了,然后才将帕子递还给墨衣卫,“我的鞭子帮我清理干净,别沾上一点血腥味。” 金花的护卫在看到墨玉这样淡定的模样,脸色有些不太好看。谁家小孩能做喝药杀人不眨眼的?还对她家公主说的话无动于衷,装作没听见?反了天了! “我家公主与你说话,你为何不理!”金花身后的一名护卫怒气冲冲的上前指着墨玉质问道。 金花对上墨衣卫无语的眼神,忽然想打死这名护卫,太没眼色了!就算是墨玉救了她,作为救命恩人,有点脾气也是应当的。 像是为了印证对方的话,墨玉拢了拢袖子,侧头问道,“金花呢?你们别围着我,我要和她说话。” “我在呢我在呢!”金花没皮没脸的甩开了护卫的阻拦,扒拉开墨玉身前挡着的墨衣卫,凑到了墨玉身边,兴冲冲的拿起了墨玉的手,熟练的写起了字:我在呢,你要说什么? “我是问你,你还要去我家玩吗?我让初春给你做点心吃。”墨玉温柔的朝金花手伸来的方向笑着。 金花的脚一挪,站到了墨玉望向的方向,笑着接下了墨玉投来的笑容:去,当然去,你家在哪里? 墨玉含笑,侧头吩咐墨衣卫,“师父回来了吗?若是没有,将咱们的马车带过来,我和金花先回去换一身衣裳。” 墨衣卫对墨玉结识金国的公主没有多么热衷,反倒有些担心,但是又不好当着金花的面不让墨玉跟着人走,更不好当着人家的面告诉墨玉人家是个什么身份。计算这个金花公主脾气比墨玉好多了,但也是个公主脾气。 墨衣卫认命的回去取马车了,然后顺当将初春也带了过来。金花倒是左右打量了一番墨玉的马车,满意的点了点头,在墨玉的手上写道:你的马车不错,挺结实。 墨玉:当然结实了,这可是墨玉使的专用马车,比之皇室的马车都不遑多让。 “我就觉得挺舒服的,跟着师父四处行商,在路上的时间大过在家里,马车自然是要选舒服的。”墨玉笑着,被初春搀扶着上了车。 金花完全不在意墨玉比自己先上车,反倒是她身后的护卫有些愤愤,但是在对上金花威胁的目光之后,就都老实了。 这时候他们再傻也看出来了,墨玉是个瞎子,而且还听不见,刚刚那名指责墨玉不理他家公主的护卫尴尬的要命。 初春坐在墨玉的身边,时不时去看一眼金花,她对这个突然出现朝墨玉射了一箭,并且 还掳走了墨玉的人实在没有多少好感。但是在看到墨玉对她和颜悦色,半点也不生气的样子,只能默认了这个局面,只是对金花还是没有什么好脸色。 “你这么看着我,是不是因为我很漂亮?”金花挑眉,朝初春咧嘴一笑。 初春忍不住腹诽,金花虽然长得不错,是个俏丽的小娘子,身上穿着的衣裳也不是寻常人能得到的,不过在经过刚刚的那一战之后,金花明显狼狈了不少,衣角上不可避免的沾了血迹,脸色也有些发白。 而相比较之下,依旧那么淡定从容的墨玉,虽然身上沾了血迹,但是也不影响她的美丽。只不过失明的这段时日依赖,墨玉的气质渐渐的变了,没有了之前的锐利,反倒变得沉稳柔和,倒像是一个娇弱的小姑娘,乍一看都不会引起别人的敌意。 金花从初春的表情中读懂了她的想法,也不由自主的看向墨玉,这是她见过最好看的女孩子了。而且皮肤那么白,就像个精致的娃娃。 “好了好了,没你家姑娘好看,别这样看着我。”金花摆了摆手,掀帘子去看外面。墨衣卫正护在马车边上,她的那些护卫敢怒不敢言的跟在后面,像个受气的小媳妇。 金花没忍住笑了出来,咯咯咯的靠在了墨玉的身上,像个没骨头的鱼一样粘着墨玉。 “你怎么了?”墨玉没有半点不耐,将倒在自己身上的金花扶正了,“怎么突然笑成这个样子?是欺负我看不见听不见?嗯?” 墨玉最后的那个“嗯”声调微微上挑,金花一愣,差点以为看到了某个熟悉的人,脸上的笑容也收敛了些。她挠了挠头,没有回答墨玉的问话。 墨玉又烦躁了起来,她微微皱眉,抿着嘴不出声,非要金花回答自己的架势。 金花终于注意到了墨玉的小别扭,然后后知后觉的明白了墨玉在别扭什么。她看不见也听不见,怎么能知道自己现在心情不好?怕是以为她不愿理她了。 ——好小玉,你别生气,我就是觉得你的护卫挺厉害的。 墨玉有些疑惑的转过头,金花说的一听就知道是敷衍的话,但是墨玉也没有在意,她顺着金花的话说了下去,“我家护卫是从清风明月楼高价请的江湖高手,你知道清风明月楼吗?” “清风明月楼?”金花挠了挠头皮,在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还以为是什么江湖组织,但是听下去却好像又不是那么一回事,她好奇的问墨玉。 感受着手心中痒痒的触感,墨玉将手指蜷了起来,嘴角带着笑,“我也不是很清楚,好像是个酒楼,在周朝的长安城,我师父带着我行商时路过便雇了几个好手。那时候我刚发病,正需要人手,因此就一直带着他们了,还不错的。” 墨衣卫:江湖好手?呵。还不错?呵呵。 金花有点摸不着头脑:清风明月楼到底是个什么地方? “大约,是个类似于介绍护卫的酒楼吧。”墨玉也表示自己不是很清楚,耸了耸肩笑道。 金花对这些不是多关心,大概明白是个什么地方也就不问了,倒是开始关心起墨玉的病情。 ——你怎么会突然病了?突然看不见的吗? “嗯,突然发生的,也也不知道为什么。”墨玉浅笑着,仿佛并不在意,不过嘴角的一丝僵硬,还是暴露了她的“在意”。 金花有些怜爱的看了一眼墨玉,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没事的,我帮你寻大夫,总能治好的。 “嗯,谢谢你啦。”墨玉对金花露出一个大大的微笑。 两人很快就回到了小镇上,回来的时候,依旧不可避免的又遇上了那个在陡坡上推人的傻子。不过这一次墨衣卫没有让她靠近,甚至就连墨衣卫都没有出手,这个傻子被金花的护卫打了一顿丢到了路边。 大概是感觉到马车停了一会,墨玉询问了一下外面发生了什么事。 初春下意识要站起来,想要在墨玉手心写字告诉她发生了什么,但是被金花阻止了。 初春对上金花警告的目光之后,犹豫了一下,没有上前。 金花勾唇一笑,拉过墨玉的手:没怎么,就是碰上个疯子要靠近,我让人赶开了。 墨玉“哦”了一声就不再问了,很快就路过这个陡坡,回到了小院子里。 金花赶开了初春,兴致勃勃的扶着墨玉下了马车,还很贴心给墨玉整理了一下裙角,然后转头问初春,“你家姑娘住哪里?” 初春老大不高兴,但是墨玉没有表示,还是不敢对金花摆脸色,领着扶了墨玉的金花往墨玉的屋子而去。 ——你家院子里的腊梅很好看。 墨玉勾唇一笑,“我看不见,也不知道好看不好看,不过我闻得到,很香的,住着很舒服。” 金花拍了一下自己的嘴,跟一个瞎子说她家的花好看,她这是在做什么啊。 金花身后跟着进来的护卫们看到这一幕,差点被惊掉了下巴,谁敢相信金花公主会这样照顾一个人,还能在知道自己说错话之后打自己嘴巴? 前所未见,闻所未闻! 墨玉进了屋子就没有在外面的时候那样需要人扶着了,她脱开了金花的手,朝一旁的衣橱走去。 “金花,你喜欢什么样的衣裳?我给你找。”墨玉转过身,“看向”她身后的金花。 金花显然对墨玉的这一举动感到很惊讶,然后很快就归结与墨玉失明的时间长,熟悉了这种生活方式。她有些心疼的走到了墨玉身边,在她手上写道:我自己找,你想要穿什么衣裳,我也给你找出来。 墨玉顺从的收回了手,表示自己穿什么都可以,让金花先挑选她要穿的。只不过金花犹豫了太久,墨玉逐渐没了耐心,最后还是她主动上前为金花挑选衣裳。 金花有着一副娇嫩俏丽的脸蛋,只是皮肤微黑,身穿一件暗纹刻丝折枝海棠花的软缎直领窄袖纹路便袍,一条烟霞色团花团云纹百合裙落在脚踝上,露出脚上穿着的一双鹿皮小靴。大概是因为之前弄乱了头发,金花直接将她的头发打散了,重新挽了一个盘桓髻,依旧只插了一只六面镶玉蜻蜓翡翠步摇,她手上戴了个成色上好的琥珀连青金石手串,墨玉拿了一副闪绿双环四合如意网绦的荷包挂在了金花的腰上,这样一打扮,整个人显得好看了不少。 金花笑着打量着身上的衣裳,提着裙摆左瞧右看的,掩饰不住内心的雀跃,“我从没发现还有这样的搭配,我好看……” 金花忽然顿住了,她吐了吐舌头,一高兴又忘了墨玉听不见。她拉过墨玉的手,在上面写了个谢字。 墨玉弯起了眉眼,“你高兴就好,我也换一身衣裳。” “哎,我帮你——” 站在院子里等两个小姑娘换衣裳的人:…… 金花的护卫们:原本以为和一个瞎子聋子换衣服能安安静静的,谁知道还能自言自语那么多话…… 墨衣卫:姑娘的脾气什么时候那么好了?感觉好像又回到了长安城,姑娘这是又找到了她喜欢的小伙伴了? 她下巴白净尖嫩,换了一身带着一圈兔毛的青绿底刺绣蝴蝶纹软烟罗华衣,再加上银白色刻丝缠枝葡萄子裙,更显得她年纪小了。乌亮的乌发,被挽成一个天鸾簪,插着编花半月形水晶华胜,只是手上依旧是早上出门沈自初给戴着的那个绞丝银镯子。她腰系柔丝束腰,上面挂着一个绣双喜纹杭缎荷包,脚上穿了双莲花羊皮小靴,这副打扮,倒是和金花有些像。 两个人走出门时,院子里的人微微愣神,差点以为这是见到了一对姐妹。 金花笑着转过头,拉着墨玉的手写道:我就说,咱们这样出去,保管让外面的人都吓一跳! “咱们穿的衣裳差不多,他们乍一看,自然会觉得咱们像姐妹。”墨玉含笑应道。 于是墨衣卫和金花的护卫都松了口气,原来是突发奇想想要捉弄他们一下,吓死了,万一真是姐妹这可怎么好? 墨玉没说的是,她们的出身差不多,加上身上的那股气质,自然就更像了。 正文 第286章 吃点心啊 墨玉把手交给金花牵着,然后跟着她下了台阶。 “初春呢?去准备些糕点给金花吃,你饿不饿?”墨玉侧过头看向金花。 金花眼睛一亮,笑着点头,在墨玉的手上写着:饿。 “那就去吃点心,我也饿。”墨玉伸手拉起金花的手,转身准备拉金花去大堂喝茶。 “不准去!”忽然一道声音介入了安静的院子中。 金花的身子一僵,猛地赚了过去,而她被墨玉拉着的手也顺着她的转身就被扯了过去,于是墨玉华丽丽的被甩了下去。 墨玉:??? 金花注意到墨玉被她带了下去,连忙上前抱住了墨玉,她被吓了一跳,不过冲她不断安抚着墨玉的后背,让人觉得好像是墨玉受了惊吓。 “你们……在做什么?”来人一脸疑惑的看着眼前的一幕,不解的问道。 “你干什么啊,吓到小玉了!”金花转过头,对那人劈头盖脸的就是一顿骂。 北堂牧一脸懵逼的看着金花,然后将视线放到了(柔柔弱弱?)的墨玉身上,“这上面情况?你什么时候多了个姐妹?别给人骗了!” 北堂牧悠然自若的走进了院子,施施然的带着一帮子人将院子堵住了,站在原地挑剔的看着墨玉。他身穿一件黄色遍地金衣衫,腰间绑着一根墨色师蛮纹带,一头墨黑的长发高高束起,被一只黄金冠固定住,黑亮的眼睛直勾勾的压迫着墨玉,身形结实有力,神采英拔。 当然,墨玉表示自己看不见,并不知道北堂牧现在对她产生了多少敌意。 “金花,你怎么了?”墨玉有些疑惑的转头看向金花,轻柔的询问着。 北堂牧受到了无视,他很生气,后果很严重,于是他指着墨玉令道:“你是什么人?竟敢拐骗皇室公主!还敢无视本世子!” 墨玉:“金花,你怎么不理我?” 北堂牧:…… 金花的护卫:……好想笑,但是不能笑。该怎样委婉的提醒世子爷人家是真的看不见他呢?在线等,挺急的。 墨衣卫:……这人是个傻子吧? 最后还是金花憋着笑,转头看向北堂牧,“其实,我有一件事没有来得及告诉你……” “麻烦你边上待着去,我现在在和这个刁民说话,你一个公主,来凑什么热闹!”北堂牧皱着眉头,大袖一挥,指着墨玉说道。 “金花,你不想吃糕点了吗?”墨玉嘴角带着极浅的笑意,眼中饱含着浓浓的疑惑,“看”向金花。 “吃什么糕点,你真以为本世子不敢治你罪吗?”再次被无视的北堂牧彻底怒了。 金花努力的忍住不笑,最后还是破功了,她咧着嘴,“呵呵呵”的指着北堂牧,“哈哈哈哈哈,北堂牧,你简直太好笑了……哈哈哈哈哈……” 北堂牧:发生了什么?本世子的权威受到质疑吗? “你……” 北堂牧正要打断金花的话,却被金花先一步打断了,金花想不到她再不出手,北堂牧会不会被自己蠢死。“小玉看不见呀……” “这个刁民……”北堂牧眉头一皱,发现事情并不简单,手却没有放下来,“就算看不见……” 忽然,北堂牧福临心至,看不见?她是真的无视了他!她真的!无视了!他!北堂牧深吸了一口气,双脚无意识的在原地走了个圈,然后终于发现了一个破绽,指着墨玉骂道:“看不见是借口吗?本世子说话声音很小吗?她耳朵聋了吗?” 此时,耳朵聋了的墨玉:“金花,你不想吃了吗?要是不好意思拒绝,也没关系的,你刚刚说鸡肉好吃,要不咱们去吃那个?” 墨玉十分“善解人意”的“望”向金花。 北堂牧:……不行,我真的生气了! 金花几乎要笑出猪叫,她连忙摆手,拦住了北堂牧自取其辱的责骂,“你够了,小玉真的听不见!” “这个刁民……”北堂牧猛地顿住,他瞪着眼睛看向金花,几乎要以为自己的耳朵出问题了,“你说什么?” “金花?你怎么不理我?”收到了无视的墨玉并不知道自己已经处在了风暴中心,还无所觉的拉了拉金花的手。 金花安抚的拍了拍墨玉的手臂,然后在她手上写了“有事”两个字,又转过头来了,“小玉真的眼盲耳聋!” 北堂牧:这话我怎么听着那么像是在骂人? 墨衣卫:我是个莫得感情的杀手…… 金花的护卫:啊,无论怎么告知世子爷都是要挨骂,无解的方案,还是假装自己也眼盲耳聋吧…… 初春:我看我家姑娘,不对,我想笑。我看金花公主?不对,她一笑,我更想笑了。我看……算了,我还是什么都不看了吧。 北堂牧带来的人:我是谁?我在哪里?我要干什么? “瞎子?聋子?你别是在……”北堂牧好久才憋出这样一句,然后就看到金花在墨玉手上鞋子,于是墨玉就担忧的拉着金花手,“是什么人来了吗?没有之前的那股寒意了,是你家人要带你回家了吗?” 金花看够了笑话,转过身拉着墨玉的手,安慰了几句,到底还是没有将北堂牧出丑的事情说出来。 ——你别紧张,没什么事情,是我家人来了,不过我还要和你吃点心啊,我叫他来一起吃嘛。 “喂,北堂牧,进来吃点心。”金花写完,就转过头看向北堂牧,命令道。 北堂牧也回过了神,刚刚居然和墨玉杠了那么久,忽然觉得没意思。不过在听到金花还要吃人家的点心,还是皱起了眉头,“没吃够亏吗?还敢在外面吃点心!跟我回去,我爹等着你呢!” “你爹愿意等着就等着呗,我不回去!”金花见北堂牧不要吃,也不强留人家,转身拉着墨玉就进了大堂。 墨玉:……好任性的两个人,完全没有长安城的你来我往互相试探,太直接了,不习惯。 “金花,你的朋友叫什么?”墨玉顺着金花的拉扯进了屋子。 金花忽略了墨玉说的是“朋友”而不是“家人”,她朝墨玉笑了笑,“人可是摄政王世子,哪里愿意吃这种低贱的东西。” 不过金花也就是口头上这样说说,在她的眼里,墨玉就算面不改色的杀了那么多人,那也是一朵纯洁无瑕的小百花,是因为看不见才会这样面不改色的。于是好友滤镜被开启,金花瞥了北堂牧一眼,在墨玉的手上写了起来。 ——他叫北堂牧,就是一个远方亲戚,他吃过了,不饿,咱们两个吃就行。 北堂牧看到两个人的相处方式,忽然觉得金花好像有点不一样,她居然会迁就别人?北堂牧貌似发现了新大陆,凑上去看金花在墨玉手上写字,然后瞪大了眼睛,“你就是这么和别人说我的?” 金花翻了个白眼,继续在墨玉的手心上写着字:不用理他,他就是闲的没事干,不用给他吃。 “金花,你就是这么对客人的?”北堂牧像是被踩了尾巴的小狐狸,一蹦三尺高,指着金花控诉了起来。 “我可不是主人,你有本事自己和小玉说你要吃啊!”金花朝他吐了吐舌头,撇过头拉着墨玉坐下,然后等初春上点心,她还挺期待的。 北堂牧当然不可能去拉墨玉的手,那算什么啊!但是他也不愿意让金花占了上风,也一屁股坐在了墨玉的另一边,拍了拍桌子。 墨玉感受到了北堂牧拍桌子的震动感,然后转头看向北堂牧坐的方向,“你好,不知道该怎么称呼你?” 北堂牧朝金花挑了挑眉,然后打算和墨玉说话,然后就愣住了。墨玉听不见,他说了也是白搭。还看不见,就算会唇语也不行。 金花得意的冲北堂牧扬了扬下巴,丝毫没有为他解围的意思。 墨玉没有得到北堂牧的回答,然后便笑着点了点头,“可是位男子,不方便?来人。” 墨玉摊开手掌心,原本站在门外的墨衣卫见状,立刻走了进来。北堂牧的人还想拦他,但是在见到北堂牧的眼色之后,就默默地退下了。 墨衣卫没有和他们计较,沉默的走到了墨玉的身后,在她的身后写了几个字。 手心传来痒痒的触感,墨玉握住了拳头,笑着看向北堂牧,然后站起了身,行了一个礼,“不知是世子爷大驾光临,还请世子赎罪。” 北堂牧还没看明白墨衣卫给墨玉写的什么,就直接被墨玉叫破了身份,有些呆愣的坐在一旁。 初春正端着差点进来,看了一眼场中的情况,顿时明白了个大概,一想到自家姑娘终于知道这两个是什么人物了,总算松了口气。 “也请公主不要怪罪民女的无礼。”墨玉侧过身,同样对金花行了一礼。 金花和北堂牧对视了一眼,然后脸色有些严肃,刚刚墨衣卫只是在墨玉的手心上写了几个字而已,她却什么都知道的? 金花摇头:小玉没机会知道她身份的。 北堂牧神色凝重:莫非是早就策划好的?那这里就是贼窝了? 墨玉久久没等到两人的回应,眉头一挑,直接站直了起来,对两边颔首,“我目不能视,耳不能听,恐怕不能好好招待两位,这就去请师父回来。” 金花下意识的拉住了要走的墨玉,你去哪里?眼睛看不见就好好回来坐着! 墨玉一怔,于是笑着转过头,“金花?” 金花疑惑的“嗯”了一声,然后在墨玉的手心点了两下。 “我还以为你生我气了,刚刚在外面也不理我,现在进来了又……你真的没生气吗?”墨玉有些小心翼翼的看着金花。 看着神色茫然而无措的墨玉,金花和北堂牧深深的为自己的“联想”而感到羞耻。真的要找人刻意接近,怎么找这样的,就连察言观色都做不到。 ——没事,就是和北堂牧吵了几句,我们两个一向不和。 金花果断把北堂牧丢出来当挡箭牌。 墨玉恰到好处的疑惑了一下,想要侧头去看北堂牧,但还是止住了。只是脸上那一副“你居然敢和公主吵架”的表情,已经落入了北堂牧的眼里,他马上瞪向金花。 来自金花公主和北堂世子的怀疑被打消了,于是三个人又十分愉快的坐下来吃点心了。 初春在后面抹了一把汗,刚刚金花和北堂牧的脸色变了的时候,她差点吓死好不好?就连墨衣卫都握紧了剑了,门口北堂牧带来的那些护卫就差冲进来了! 金花到底还是不那么放心的,看了墨玉拿了什么糕点吃,才跟着吃了那一个。北堂牧也是如此,不过两个人在品尝完所有的糕点之后,都默默地竖起了一根大拇指,这样的糕点要是用来害人就太可惜了。 “味道怎么样?我尝着和平日有些差别,大约是太急了,若是你们有空,以后……”墨玉的话停的恰到好处,她抿嘴笑了笑,“我说岔了,听闻今日是黑金王的……想必你们平日也不会常出来,若是喜欢,我让初春将做这些糕点的方子给你们可好?” 金花看向墨玉的目光之中就差带上一丝崇拜了,简直太贴心了这个小棉袄,就是可惜了…… 北堂牧也有同感,如果不是个平民,如果没有缺陷,或许能得到不一般的际遇,可惜了…… ——好呀,你让初春写下来给我们,我带回去让人做来吃。 墨玉笑着点头,转头吩咐初春去写方子,“还有一些其他的,我想你应该会喜欢,我让初春一并给你带去。” 此时,金花和北堂牧都没有察觉,墨玉对他们的称呼一变又变,仿佛三人是处于同一阶层没有差别的。 原本就没有和墨玉交朋友,并且正打算拿了东西就告辞离去的金花,终于想起来自己好像还答应过墨玉要给她找大夫。 ——小玉啊,你还住这里吧?我回宫之后,找几个可靠的太医过来给你治病。 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的北堂牧:“治病?什么病?她眼睛和耳朵还能好?” 正文 第287章 初露郡主 沈自初是在金花和北堂牧离开之后回来的。 墨玉正坐在院子里煮茶,手在桌上摸索着找茶叶。 沈自初皱着眉头,走到墨玉身旁,握住了她的手,都快碰到炉子了,要什么让初春拿就是了。 墨玉弯唇笑着,“师父,玉儿就是想试试没有眼睛如何煮茶,初春看着的呢。” 沈自初转头扫了一眼初春。初春胆怯的低下了头,她没能拦住墨玉实在是个错误,就不该给墨玉碰这些东西的。 “师父可不要骂初春,是我非要她拿出来的。”墨玉拉着沈自初的袖子撒起了娇来。 沈自初转头看了一眼初春,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拉着墨玉的手带着她起来,我们要离开这里了。 墨玉的脚步顿了顿,“不能等几天吗?金花说要给我找几个大夫来看病。” 闻言,沈自初转过头,神色有些复杂的看着墨玉:她是金国公主,为师担心暴露了身份,更何况,北堂世子与她同行,摄政王不是个简单的人物。 墨玉懵懂的点了点头,仰头对沈自初笑着,“没事的,若是这样,那我们还是早些走的好。” 师徒俩没有多说什么,收拾了东西就离开了小镇。而第二日,摄政王的人也来到了这个小院。 “人呢?不是说在这里?”一名影月卫推开了门,皱着眉头看着空荡荡的小院,“走了?” 后面的影月卫也走了上来,“看样子走的有点急,应该是昨天就走了的,他们不想和皇室打交道?” “简单的商人会不愿意结识皇室中人?”最开始的那名影月卫嗤笑一声。 一人走到院子里打量了一番,“也有可能是害怕摄政王殿下,毕竟……” 他没说完的话大家都懂,基本上每个金国的子民都知道摄政王权势太大,甚至压过了那名迟迟都没有登基的病弱皇子,换做一般的小百姓,自然是不敢和皇室扯上关系的。 “听说,那个女孩杀了那些刺客?”一名影月卫皱起眉头说道,“能轻易杀死那些刺客的,怕是……” “你别忘了,她就是个瞎子,耳朵还聋了,方向都是金花公主指的,看不见自然不怕了。”有人走上前来,眼中略有不屑,“无知者自然无畏。” “公主都吓到了,她看不见自然不知道害怕。”为首的影月卫扫了一眼院子,“去查查,是哪里来的商人。” 离开的时候,影月卫也碰上了那个推人的傻子,他们可没有先前的人那样好脾气,直接提刀就要砍了她。 “敢对你爷爷我动手,不想活了啊!” 一个男人从小巷子里钻了出来,见状连忙告饶,“几位爷爷,这是我家的,脑子不好使,爷爷饶命啊……” 影月卫没有那么好的脾气,在看到这个衣衫不整傻子之后,没找到人的火气顿时冲了上来,也不管边上的男人,直接对那个傻子打了起来。 男人护着这个傻子,身体死死的挡在他身上,直到影月卫出完气离开才动了动身子。 傻子哀嚎了起来,抱着男人大哭,但是路过的行人没有一个愿意上前帮忙,反倒是避之不及的走开了,还嫌弃的吐了口口水。 “呸!活该!能找着个不嫌弃你的人就算不错了,还不长眼的去推人……” …… 墨玉翘着脚坐在马车内,今天不用下马车了,初春就给墨玉找了一套驼灰色樱草底素面妆花锦衣,逶迤拖地烟霞色大袖襦裙,身上披了个水绿底锦绸薄纱。乌亮的青丝,头绾风流别致倾髻,轻拢慢拈的云鬓里插着点翠凤头钗,肤如凝脂的手上戴着一个蓝宝石镶金戒指,腰系月白色丝攒花结长穗绦,上面挂着一个黄绿素纹香囊,脚上穿的是湖色底花纹薄底睡鞋。 加上墨玉已经失明半个多月了,员额不能在平江城被养出来的杀伐之气完全淡化了,乍一看就像是长在江南水乡的女子。 沈自初的嘴角带着笑,手上拿着一本《笑林广记》,边看,边在墨玉的手心上写着字,时不时还笑出了声。 墨玉伸出手摸去,正好贴上了沈自初的胸膛,感受着手下的震动,也痴痴的笑了起来,“师父师父,我原本以为你都不会看这些闲书的!” 沈自初立马停住了笑声,垂眸看着墨玉,但是才忍住的笑又钻出来了,他“噗嗤”一声,将嘴里含着的那口茶水都喷了出来,“你这小妮!” 墨玉撅起嘴,“师父是不是骂玉儿了?” 沈自初摸了摸鼻头:别瞎说,师父怎么可能骂你,就要到上京了,先睡一会? “不,玉儿要听笑话!”墨玉扬起了下巴,噘着嘴撒起了娇。 沈自初无奈,只好忍着笑,继续给墨玉“读”笑话听。 ——有个人专门给人画像。门可罗雀,没生意。朋友给他出主意:“你把自己夫妻画出来贴在门外,这样别人才能知道你是画像的。”画匠依言而行。一日,岳父来串门,指着画问:“此女是谁?”画匠答:“就是令爱。”岳父又问:“她为何与这野男人坐在一起?” 墨玉沉默片刻,然后猛地捧腹大笑,“师父,师父,这个太有意思啦,他的画技定然糟糕的很!画的妻子,连岳父都不认得,岳父知晓那是自己的女儿,却愣是没瞧出来边上的女婿,哈哈哈哈哈……” 金初露骑着马从一旁走过,忽然听到这个笑容,觉得有些奇怪,侧头看了过来。 ——某妻,刁蛮狡猾。夫:“我想纳妾……”妻:“你这么穷,哪有钱买妾?你若有钱,我可以答应。”于是丈夫拼命攒私房钱,又找朋友借了点,拿回家告诉妻子:“钱攒够了,你看!”妻子抢过钱来,纳入袖中,盈盈下拜:“我情愿做小,这钱正好买了奴家。” 墨玉睁大了眼睛,嘴角越翘越高,“哈哈哈,师父,你做什么将这些,往后若是我嫁了人,可不能听你这话,万一夫家为纳妾这事休了我可怎么好……” 墨玉的话语一顿。 金初露觉得马车里有些奇怪,莫名就一个人的声音,却好像是两个人在说话,而且这个声音好像还有些耳熟。金初露将马往马车那处引了引,却被一旁马车边上的墨衣卫拦住了,她皱起眉头瞪了过去。 ——不会有这一天的,我沈绪之徒,怎能受委屈?为师在,无人能欺辱你。 墨玉愣愣的“看”向沈自初。 沈自初愣是从墨玉那无神的眼睛之中,看到了一丝孺慕之情,他身后摸了摸墨玉的头发:乖。 金初露睁大了眼睛,她见到了之前在那个小镇上看到的护卫,连忙让人拦停了马车,“车上的人给我下来!” 马车被突然逼停,坐在里面的墨玉一个不稳跌了下去,整个人扑在了沈自初的身上。 沈自初面色一沉,将墨玉扶起来,安抚的拍了拍她的背,然后掀帘子看出去,“外面是谁?” 在见到金初露的时候,沈自初的眉头皱了皱,他当然还记得这个自称郡主的金国少女,当时才入金国时,他们在一个小镇上卖红鸡蛋,就遇见过这个少女。想必那时候,这名少女就是跟着黑金王的丧仪走的,所以他们后来也碰见了金花公主。 不过沈自初并不打算和金初露攀交情,“这位姑娘,你为何拦住我们的马车?” 金初露端坐在马背上,在沈自初露出头的那一刻,眼睛就看直了。 沈自初身穿一件白色花素绫长衫,腰间绑着一根苍蓝蛛纹锦带,一头乌黑的长发被一根黑檀木簪固定住,一双深邃犀利俊目向她看来,与那日初见时一般,当真是风度翩翩文质彬彬,与金国其他男人半点都没有相同之处。 金初露有些害羞的低下头,抓着自己的衣袖,扭捏的想着:我俩穿了同色的衣衫,是不是说明我俩有缘? 金初露今日身穿的是象牙白底纹路便袍,宽大宫裙逶迤身后,散在黑色的马背上,显得白璧无暇。乌黑发亮的长发,绾个涵烟芙蓉髻,这是从周朝传来发饰,这段时日金初露很喜欢这个发型,还特地买了几枚从周朝来的碧玺雕花铀点缀在发间,让乌黑发亮的长发,更显柔亮润泽,若不是在马背上坐的挺直,身上那股点缀出来的柔倒是与沈自初相得益彰。 “真是有缘。”金初露脸颊微红,朝沈自初笑了笑,“我那日找过你,你去了哪里?” 沈自初的脸色有些难看,他好像遇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墨玉在嗅到金初露的气息之后,也觉得有些摸不着头脑,这人是有病吗?居然跑过来跟她师父叙旧?这算是哪来的旧? 沈自初脸有点黑,他皱着眉头看着金初露,“这位姑娘,在下与你并不相识。” 金初露脸上的笑容僵了僵,心中有些不高兴:我想了你这样多时日,你居然说不认得我? 不过金初露转眼又想到:他这样洁身自好,绝不多看旁人一眼,这可真算得上是一个好夫婿的人选,更别提他周身的气质如此儒雅。 “我见你像是个读书人,为何做了买卖生意?”金初露大大咧咧的让人拦住了沈自初的马车,直接挡在路上,还摆出了一副小女儿的羞涩。 墨玉:…… 沈自初:我??? “怎么了吗?”墨玉觉得自己不能再坐在里面了,于是掀帘子蹲在了沈自初身旁。 墨玉今日的衣衫有些繁复,与出尘脱俗的沈自初不同,看上去相当富贵,但是周身的气质,却是金初露怎样也无法营造出来的恬静平和。 金初露看着墨玉,脸上的笑容有些龟裂,她不由得开始怀疑他们两人之间的关系,于是金初露也的确这样问了,她指着墨玉对沈自初问道:“这是谁?是你女儿吗?你居然有妻子了?她在哪里?” 墨玉:简直是要命的三连问,如果师母还在的话,师父你怕是要被小三了。 沈自初:??? “姑娘,在下有无妻子,与你无关吧?”沈自初有点生气,就算你是金国的郡主,也管不着人家娶没娶妻啊! “你!”金初露一滞,忽然想到自己的确好像没有什么立场指责沈自初,只得软化了态度,“我只是问一问,那你可有娶妻嘛……” “我这一把年纪了,自然是娶妻了的!”沈自初有点恼怒的抓紧了车帘,他忽然后悔掀帘子出来了。 墨玉抿着嘴角,扯了扯沈自初的衣袖,“师父,你怎么不理我?” 这一声,打断了两人之间诡异的气氛,沈自初连忙转过身,拉着墨玉的手写了起来:无事,碰上了一个拦路的,师父将她赶开就好。 金初露见到沈自初这样照顾墨玉,原本是有些生气的,不过在看到沈自初在墨玉的手上写字,忽然明白了些什么,笑着对沈自初说道:“先前见到这位小姑娘,我就是有些怜爱的,原本想找你,告诉你上京有一个很好的大夫,寻常人可找不到他门前,你若是愿意,我倒是可以为你引见。” 沈自初的手一顿,他转头看向金初露,他知道金初露说的是谁,他来上京,也不止是为了上官瑞恒交给的人物,更是要替墨玉寻大夫,若是金初露愿意帮忙,他倒是能避免暴露了身份。 “不知姑娘姓名?”沈自初将墨玉推了进去,然后拱手对金初露问道。 金初露抿嘴一笑,这动作倒是与周朝仕女图上的相似的很,不过就是神还是那个完全没有仕女们的那股娴雅的气质。 “你可听好了,本郡主的姓名,可不是一般男子能叫的,我姓金,名初露。”金初露有些骄傲的扬起下巴,看着沈自初,骄傲的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墨玉:这名字放她身上真是糟蹋了。 “在下沈台,乃是金周走商,见过郡主。”沈自初没有下车,只是微微颔首,对金初露拱了拱手。 金初露在见到沈自初变了态度,顿时喜笑颜开,“嗯,那便算认识了,你们大老远的过来还没地方落脚吧?我府上空院子倒是不少,可以给你们一个。” 正文 第288章 怀春少女 沈自初回头看了一眼墨玉,墨玉端坐在马车内,双目无神的看着前方。 沈自初叹了口气,“怕是不方便。” “有什么不方便的?你不想找大夫了?我可以让人把人请过来,她这个样子出门能走多少道?上京可不是寻常地方,一块砖头都能砸出一个皇亲国戚来。”金初露皱起眉头,指着墨玉说道。 “咱们还不出发吗?”墨玉等着有些急,再次问道。 初春见状,伸出手,在墨玉的手心上写字,说明了现在的情况。墨玉沉默了片刻,然后善解人意的说道:“师父,不着急的,我可以多等一会。” “你是她师父?”金初露有些惊讶的转头看着墨玉,忽然觉得这个小丫头顺眼起来了,她笑着看向沈自初,“你们这个时候还没到驿站,难不成打算野外露宿?我在这附近有一个宅子,你就算不在意自己,也不能不管你徒弟吧。” 这话说到了沈自初的心坎上了,他沉默了一会,然后默认了金初露的建议,让人等着金初露的马继续往前走,毕竟有个好的环境,还不要钱,也不是个坏事。 金初露表示自己很高兴,于是看既瞎又聋,等于一个半残的墨玉,金国这一场之后,顺眼了很多。不是女儿,身边也就多个伺候徒弟的小丫头,搞不好真的没有娶妻,不管是什么原因,金初露决定不能放走这个十分合口味的男人。 “沈台,你是哪里人?”金初露觉得自己不该骑马,但是沈自初又没有请自己上他的马车,又不好意思说要上去,只好厚着脸皮隔着马车和沈自初说话。 沈自初没有理会金初露的意思,但毕竟待会还要住人家的宅子,不好搞的太过分。沈自初看了一眼喝着茶的墨玉,然后回头应道,“出生在边境,走亲时当时遇上了马匪,父母俱亡,被一个商队所救。” 金初露没想到沈自初会那么容易的把他自己的身世说出来,在她的眼里,沈自初就是个不近人情,除了土地没有其他在意的东西的人。她的脸红了红:他是不是也对我有些…… 金初露咬了咬嘴唇,回道:“嗯,我出生在上京,我父亲是先帝的堂弟,所以被封了郡主,今年十八。” 墨玉喝茶的手一顿,她默默的放下了茶杯,摸索着将桌上的一碟糕点往沈自初面前推了推,“师父,你好像都没吃,不饿吗?” “你没吃东西吗?”金初露被墨玉这一打断,马上就忘了自己刚刚说了什么,就差掀帘子冲进来了。 沈自初的脸色黑了黑,他伸手在便墨玉的手心写了几个字,然后才拿起桌上的糕点咬了一口,“只是有些闷,郡主不必挂心。” 金初露有些急,“怎么能办成东西呢?马车里面闷,你出来就是了,你们车队不是有马匹吗?”金初露顿了顿,想起了“柔弱”的墨玉,声音放的轻柔了些,“是挂心你徒弟吗?你若是不放心,让她与我一骑,我照顾她就是了。” 沈自初扫了一眼车壁,想到之前金初露骑马的姿势:我怕反倒是我徒弟来照顾你。 “郡主的好意心领了,只是小徒体弱多病,不能吹风,在下实在不放心。”沈自初深吸了好几口气,然后才对金初露这样说道。 墨玉伸出手,拿着茶壶,摸索着沈自初的茶杯,正要给他倒茶,却被沈自初拦下了。沈自初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又给墨玉添了些,安抚的拍了拍她的肩膀。 金初露有些不太高兴,不过想起墨玉那一副风一吹就要倒的模样,又觉得挺正常,总不能让人家师父丢下徒弟出来吹风吧?虽说笑着天热了些,但外面还是有些冷的。金初露缩了缩手,本来是出来跑马的,没想到现在成了跟着马车慢悠悠的走,冷啊…… “你徒弟,是什么病?我从没听过有这样的症状。”金初露努力转移话题,顺便转移自己的寒冷,她对墨玉倒是挺好奇的,一个小孩子,突然看不见听不见了,能不害怕吗?换做是她,她都害怕! “好似是胎里带出来的病,也没有大夫说得上来,只是依旧用着药。”沈自初表示对于那些有的没的,你和我说几句我小徒弟的事情我还能真心的理你一下。 “怎么会这样呢?真是太可惜了……”金初露的语气有些低落,她也找不到什么话题了,好像她把天聊死了。 金初露沉默着,沈自初也没有打开话匣子的意思,于是金初露就尴尬了。但是她找到了能引起沈自初兴趣的话题呀! “你徒弟可有喜欢什么?回到上京我让人多送些来给她?或者,我带她出去走走,你若是不放心,也可以跟着。”金初露忽然觉得这个建议好极了,让沈自初见识过上京的繁荣,然后他就能对她上心了,“我时常会进宫去给皇后娘娘请安,你们若是想跟着而已可以啊。” 沈自初:这个建议很贴心。 “哎,不知小徒病情如何,若是毫无进展,在下也无心游逛。”沈自初摸着墨玉的头,眼中闪过一道光。 金初露眼睛也是一亮,她好像嗅到了一丝可松动的裂缝,“你这话就说岔了,小孩子总是喜欢热闹的,就算听不见,就算看不见,也是喜欢人多的地方,也喜欢出门走走的,你总是关着她,她会更不开心的,你看她都不怎么说话,哪个小孩子是这样?” 集体忘记了墨玉刚刚还在马车里笑的很开心的金初露和沈自初:嗯,很有道理,应该出去走走的。 沈自初经过了“慎重考虑”之后,这次啊沉声应道:“郡主说的有理,我年纪大了,怕是不懂你们这些小女孩的想法。” 初春:!!!∑(?Д?ノ)ノ 墨玉:Σσ(?Д?;)我我我什么都没做!!! 于是,沈自初和金初露两个人默契的得到了某种程度上的好感,于是沈自初让初春送了半碟已经有些凉了的糕点出去给金初露吃。 金初露很高兴,再三赞美了这糕点店美味,以及沈自初送了还是热的糕点的贴心,整个人就差贴在马车上了。 墨玉摸了摸,没有摸到刚刚那盘糕点,然后沉默了片刻,转头“看”了一眼沈自初,“师父……” 沈自初心一跳,连忙拉过了墨玉的手,快速的将心中的局面和墨玉“说”了,然后仔细的看着墨玉的表情。 墨玉沉默了许久,然后伸手在便沈自初的手上写起了字:师父,你不担心她迎风吃半凉的糕点得病吗?会影响到我们的。 沈自初:!!!我居然没想到这个! 沈自初对比了一下自己和墨玉之间的差别,嗯,他在大方向上从不会出错,但是这个小徒弟却是很细心,每次都凭着这些细心的方面在那些女孩子中间占了上风,而且还是一边倒的上风,别人还都没话说的那种。 “郡主,迎风吃糕点怕是会生病,若是不饿的话,等到了再吃吧。”沈自初纠结了片刻,然后温和的提醒道。 金初露感动的都要哭了:我对你徒弟就是多了几句关心,你居然就落到了实处,这样的贴心是什么神仙师父?不,我不嫉妒那个小姑娘了,不就是个半残嘛!我要做她师娘! “我觉得你徒弟还是个小姑娘,能不关着她就不要关着她了,我带她多出去走走,也算多个伴,正好我也很少见到像她这样安静可人的小女孩,她长得好看,肯定有很多人喜欢她!”金初露十分热情的向沈自初推销自己。 “这还是要看小徒自己了。”沈自初不愿意勉强墨玉,就算墨玉前段时间还替金花杀了刺客,但这也不代表手中从不会担心自家小徒弟在外面受欺负。 墨玉武功是好,但是她毕竟没有往常那样耳聪目明了,就算有人在她耳边说坏话也不见得能知道,若是有人在她的吃食里下的东西,沈自初不敢多想。 墨玉是什么反应都没有,还安安稳稳的在马车里睡了一觉,倒是初春担心的不得了,可是在接收到了沈自初的眼神之后,又不敢给墨玉找麻烦,只好自己憋着憋着憋着。 …… “到了,这就是我的宅子了,进去吧。”金初露跳下了马,宅子里马上就有人出来给她送手炉手抄,她缓了缓劲,然后转头对马车笑道。 沈自初依旧冷着脸,不过没有刚开始的那样拒人于千里之外了,他朝金初露点了点头,然后伸手扶着墨玉下了马车。 金初露简直爱死了沈自初这股子清高劲,身上又带着金国男人不常有的儒雅,就是那年纪大县又怎么样?她喜欢就行了,她又不是金花,用不着找一个让摄政王满意的。 沈自初和墨玉带着初春进了宅院,但是他们身后的墨衣卫却被宅子外的护卫拦住了。 “郡主,这些是在下给小徒置办的护卫,你看……”沈自初好脾气的转头对金初露笑道。 金初露的心跳原本已经渐渐平息了,但是在看到沈自初朝自己笑之后,又扑通扑通的跳了起来,她连忙摆手,“拦着做什么,沈台的徒弟要是出了事你们负责?让她的护卫进去,不就是几个人嘛,反倒让人说我初露郡主小气!” “郡主怎么会小气,您的护卫自然也只是为了以防万一,在下看他们十分负责。”沈自初面不改色的夸奖着这些护卫。 护卫:??? 金初露笑的很开心,“沈台,你说的很对,我这些护卫可都是我父王为我找的,整个上京,除了皇宫与摄政王府,就我的这些护卫最得用了!” “郡主很是得宠……” 墨玉原地站着,默默的等两个人互夸完毕之后,才被沈自初拉着手进了院子。 金初露说先去换身衣裳,过会再来看师徒俩。不过墨玉觉得,金初露怕是要冻死了,这会大概是去泡热水澡的,一时半会也不会过来。 沈自初和墨玉住的院子不小,院子里伺候的人也安排的妥妥当当的,不过他们师徒向来不喜欢陌生人的靠近,有些担心还是由墨衣卫亲自经手的。 师徒俩觉得金初露不会那么快过来,就让人烧了热水,准备洗澡了。沈自初将原先备的药材都切好了,然后放进了墨玉要泡的热水中,等到水煮好了,稍微晾凉,就让墨玉进去了。 弄完差不多也快一个时辰了,沈自初自己也清理了一下,换了一身衣裳。 大概是不喜欢金初露刚刚看着自己的目光,他找了一身深紫色花软缎劲装,腰间绑着一根青色连勾雷纹角带,一头鬓发如云长发依旧用黑檀木簪束起,倒是少了几分儒雅,看着器宇轩昂。 金初露没有泡很久的澡,在沈自初洗完没多久就过来了,刚才看到墨玉的衣着打扮,还以为沈自初是喜欢女子穿的高贵华丽的,她也换了一身驼黄色金枝线叶纹长袄,逶迤拖地湖蓝色绣桃花花裙,发髻依旧是方才的那一个,只是头上插着的是一副金镶红宝石蝴蝶花簪子,手上戴着一个赤金扭丝镯子,腰系湖色丝攒花结长穗宫绦,上面挂着一块成色不错的玉佩,一双淡紫色并蒂莲花绣花鞋,整个人倒是充满了大周女子的柔美娇妍。 在看到沈自初的这一身之后,金初露愣了愣,然后脸红了些:没想到他穿劲装也这样好看,是因为方才我是骑着马的吗? 沈自初:失策…… “不好怠慢客人,所以我换了衣裳就来了,你们对这院子可还算满意?”金初露脸上的红晕消退了些,她往前走了几步,然后对沈自初笑道。 “嗯?”金初露好像闻到了一股不一样的气味,“这是……什么味道?” 没等沈自初回答,金初露就了悟了,“是你徒弟?这一路上是不是颠着了?她在喝什么药?我在上京有个小库房,里面有不少好药,若是你需要,我就让人去拿来,真是,小小年纪就……” 正文 第289章 郡主的茶会 墨玉极其郁闷,她已经很久没有泡药浴了,但是没想到只是因为路上不方便。 沈自初拒绝了金初露的好意,开玩笑,随便什么人的药都能乱用的吗?金初露也没有不开心,只是一点药材而已,她并不在意,不过倒是沈自初,好看…… 墨玉在房间里泡了将近两个时辰,中间初春一直在给她换水,墨玉打了个哈欠,然后初春就送上了晚饭。墨玉有些无语,然后接过了晚饭,端着碗在水里吃了起来。 这并不是多么好的体验,相反,墨玉觉得蠢死了,明明她泡了那么多次,一点好转的迹象都没有,但事实这才居然还要她继续!简直是……师父啊,徒弟虽然不能开口,但是你看不出来吗?这根本就不管用!你能不能不要浪费药材了? 沈自初自然是听不到墨玉的心声的,衣蛾他已经被金初露缠上了,金初露正和他讨论各地的风土人情,托着下巴露出一双星星眼。 墨玉出来的时候,金初露已经有些困了,但是她依旧没有放弃,还撑着听沈自初说话。 “师父,我困了,想去死回家。”墨玉没兴趣在这里等沈自初和金初露说完话,直接揉着眼睛走了过来。 沈自初在等到墨玉出浴之后,就马上站了起来,将初春的位置沾了,然后扶着墨玉,开始“嘘寒问暖”。 金初露顿时清醒了过来,她伸手,也拉着墨玉的另一只手:我是金初露,你叫什么名字? 墨玉愣了愣,她没想到金初露作为一个那么骄傲的郡主,会有兴趣和自己打招呼。但是她也没有抛弃自己柔弱小白花的人设,转头对金初露笑了笑,“我是墨玉,郡主好。” 金初露见墨玉没有朝对笑的方向,默默的往前迈了一步,让墨玉的笑容能正对上她。 初春:为什么这场景莫名熟悉…… 沈自初有些不耐,他敲了敲墨玉的手心,示意她快点打发金初露走。 墨玉在金果用自己的真名,是经过沈自初的深思熟虑的,在大周或许会有些小麻烦,但是在金国完全不用害怕啊。墨玉使是什么?那只是大周的一个传说而已,金国人才不会在意这些小细节,反倒是墨玉在这里用了自己的名字,会更加不惹人怀疑。 “墨玉呀,这个名字可真好听!”金初露笑着看着沈自初,语气莫名的和善,然后她拉着墨玉的手,问她也没有吃过饭。 墨玉:我刚刚都说我要睡觉了,你也是聋了吗?谁睡觉前会没吃过饭? “吃过了呢,郡主让人准备的饭菜很是可口,只是方才泡了药浴,先下有些疲乏了。”竖着和,墨玉扶着额头,摸了一把落下的碎发。 金初露这才注意到,墨玉已经换了一身衣裳了,没有方才的繁琐,只是一身简单的道袍,头发被松松的挽起,脸上透着才出浴的潮红,若是放到外面,怕是能引起不少人的争抢。 金初露有些沉默,她忽然觉得,沈自初的这个徒弟生的真好,和她师父一样好,若是这样一个娇弱的女子落在外头,怕是能被人生吞活剥了。 “沈台,我忽然觉得,你这个徒弟遇上你还真是她的幸运。”金初露感慨着,“明日去上京,我让人给她找一块牌子,要随时待在身上,免得哪日不小心落单了,被人拐了去。” 沈自初挑眉,他没想到金初露会这样安排,不过又一块牌子,那也比,没有好,沈自初对金初露真诚的道了谢。 墨玉:孩子,你知道你现在其实是在通敌吗? 送走金初露,沈自初扶着墨玉回了她的屋子,然后小心的帮她盖上了被子,让出护唇好生看着墨玉,然后就带着墨衣卫出去了。临近上京,沈自初肯定还有各种安排,墨玉并不焦心,她现在什么都做不了,伺机而动就是了。 于是,墨玉打了个哈欠,翻过身睡去了。 初春:我觉得我家姑娘心越来越大了,现在就连问都不问一句是什么情况了。 初春莫名开始心焦,万一姑娘不带自己了呢?姑娘是不是因为失明失聪而丧失了对生活的热情?好担心啊,我要我原来的姑娘啊! …… 这一觉睡的很舒服,墨玉在床上伸了个懒腰,早还是那个没有人叫她起床,不过生物钟告诉她,笑着时间已经不早了。 “初春,初春。”墨玉拍了拍床沿,她现在是个瞎子,还是个聋子,只能待在原地等人伺候。 初春马上就进来了,她穿着一盆热水,心想:先生的药浴真管用,姑娘泡了一会就能睡那么久,肯定休息的很好。 先开帘子一看,墨玉满面红光,休息的果然很好。 墨玉感觉到初春进来了,等到她到了床边,就伸出了手。 初春见墨玉就穿了一件中衣,虽说屋子里烧了地龙,但是也没那么暖和呀!初春连忙将早就熏香暖热的衣裳批到了墨玉身上,手脚麻利的给墨玉穿了起来。 “现在什么时辰了?”墨玉自己将头发撩起来,放到衣服外面,转头问道。 ——已经辰时三刻了。 墨玉沉默了片刻,颓废了,她居然在失明之后睡到这个时候?于是墨玉默默的穿好了裙子下了床,麻溜的脱离的温暖的被窝,果然要远离舒适区才对! 听说墨玉行了,沈自初让人将墨玉带到了正厅,金初露正端着一碗燕窝和沈自初说着话。在见到墨玉来了,连忙让人将墨玉的早饭拿出来。金初露算是看出来了,在沈自初眼里,墨玉就是个宝贝疙瘩,跟何况她现在就是个半残,能不好好捧着吗? 金初露不介意养着一个闲人,是个半残问题也不大,甚至更好,又不会妨碍她得到沈自初。她金初露就是看上沈自初了,就算是个商人那又怎么样?她是郡主,招婿也不是难事,又没有什么家产要继承。 墨玉道了谢,然后在初春的服侍之下,拿着碗满满的喝起了粥。 沈自初被金初露缠的烦了,干脆坐到了墨玉的身边,将初春挥开了,自己亲自动手给墨玉布菜。不得不说,墨玉看不见也听不见,但是对于一些菜品还是保留着挑剔的口味。 而沈自初对于墨玉的这一部分挑剔也是惯得很,基本上墨玉吃了喜欢的菜,下一此就会出现在她的碗里。 初春惭愧,她果然伺候的没有先生好。 金初露惊讶,在这个年代,就算是金国,也不会出现这样的情况,一个男子为一个小女孩布菜?又不是亲生女儿,也不是跟自己姓的儿徒,能放下身段到这个地步,还这样细心…… 金初露:沈台简直就是一个模范丈夫,对徒弟那么好,以后有了夫人,定然会更好。 而至于墨玉,金初露觉得,一个半残的小姑娘而已,高兴了逗逗,不高兴了放在一边也不会妨碍她,只是现在这样看来,或许沈自初对于这个小姑娘很是看重,要是能得到这个小姑娘的好感,或许能吸引到沈自初的更多的好感。 “小玉好像很喜欢这道萝卜,这可是我金国皇室特有的烹饪手法,在外头轻易吃不到的,若是小玉喜欢,我下回让人多做些。”金初露端坐在主位上,和善的对沈自初笑道。 沈自初绷着脸,微微颔首,“还要多谢郡主了,沈台不胜感激。” 墨玉:我师父的意思就是,他不感激你,这都是场面话,他们师徒什么没吃过? 金初露不明白,心理倒是很高兴的,这还是沈自初第一次用他的本名和自己倒吸额,金初露战意喷薄,她要定这个男人了! 初春:这位郡主,你怕是搞错方向了,反而距离真相越来越远…… 墨衣卫:呵呵。 吃完早饭,墨玉满足的放下了手中的粥碗,然后被金初露亲切的塞了一碗燕窝粥。 ——尝尝,女孩子要对自己好一点。 墨玉:……我不想打击你的自信心,但是我真的想告诉你,燕窝只是她平常做糕点的作料。啊,我知道我不该这样嚣张,我吃。 看着墨玉乖乖的低头喝着燕窝粥,金初露十分满足的笑了起来,然后在看到墨玉对她那灿烂的笑容之后,金初露就笑的更加开心了。 沈自初摸着墨玉的头发,他知道,墨玉不乐意吃燕子的口水。 金初露没看出来,但是看到沈自初一脸慈爱的摸着墨玉的头发,心中有些得意。瞧,他们这样像不像一家人? 初春:呵呵。 墨玉捧着燕窝喝的时候,金初露已经和沈自初确认了接下来的行程。沈自初觉得可以直接去上京,金初露没有意见,不过她觉得在上京外面多住几日也好。她可以叫几个同龄的女孩子一起过来坐坐。 相比起上京的女孩子之间的聚会,金初露更倾向于在这里就给墨玉打开交友圈,先找几个好说话的带带她,免得到时候突然进入上京让人排挤。 墨玉什么都听不见,于是什么意见也不能发表。沈自初倒是觉得金初露的这个安排很合理,他也可以更多的刺探一下上京先下的情报,若是有变动,还能随时调整人手。于是两个人就在墨玉交友上面,达成了一个默契。 说干就干,金初露的性子还是很风风火火的,在这里定了小宴之后,她让人去发帖子了,先找几个性格温和亲人点的,好拿捏的人来,给墨玉做个伴。 在金初露的眼里,沈自初既然住到了她的宅院里了,那么就是她的人了。既然沈自初已经是她金初露的人了,沈自初的徒弟也就是她的人了,墨玉是不能给人看不起,不能被人欺负了的! 突然在这个时候接到了金初露请帖的女孩子们有些茫然,这位初露郡主又要干什么大事了?帖子上说是吃饭喝茶,但是为什么觉得好奇怪?每次初露郡主发起邀请,有几次不是去骑马打猎的?什么时候开始,金初露她有这份闲心了? 金初露请的基本上都是她熟识的,那些不对付的不在她的考虑范围内,万一欺负了墨玉怎么办?她还要嫁给墨玉的师父的,不能给沈自初留下不好的印象。 金初露对着贺词小宴很关心,基本上事事都会过问,虽然只是女孩子们之间的聚会,但是这意味着墨玉能否安稳的跨入上京的贵族圈。 金初露没有之前那样赖在沈自初身边不走的架势哦了,虽然每次吃饭都会在一起,虽然得空了就会来找沈自初说话,但是至少金初露有事干了,她会将宴席上的女孩子们介绍给沈自初和墨玉,然后这就不免牵扯到了这些女孩子背后的势力,而说起这些势力,又不得不提到金国现在的人事安排,总之沈自初听的很欢乐。 金初露觉得这是因为她对墨玉表示了充分的伤心,所以沈自初对她的观感好了不少,于是更加卖力的和沈自初介绍起了这次小宴上的人。 至于沈自初,他全程一言不发,只是微笑着,看看金初露说话。听到感兴趣的了,就给点反应,比如:挑眉、抿嘴、勾唇什么的,而他给了反应,金初露就激动的不行,顺着这个点就马上给扩散出去了。 初春不是很懂这些东西,但是她也看出来了,自家先生在套话,而且还不用他自己开口套,人家自己就给送上门来了。 墨玉表示: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就是个背景板…… 金初露喝了口水,托着下巴看着沈自初,“……所以呀,小玉得紧紧的跟在我的身边,不能随便出去走,那些女孩子给我面子,不会对小玉说些什么,但是小玉若是离开了我的身边,我就不敢保证了。小玉只是一介平民,那些女孩子们傲的很。” “郡主提醒的是,在下定会好好与小徒交代,也请郡主倒时能照料她一二。”沈自初“感激不已”,起身对金初露拱手说道。 金初露的脸顿时红了,扭捏的低下了头:“你……你不用这样,我们两个哪里用得着这样……我……我去问问给小玉找的那大夫……” 墨玉:师父,你刷新了我对你的下限。 正文 第290章 曲高和寡 墨玉早早的就准备好了,带着初春在自己的屋子里等着金初露派人来叫。 金初露的这个宅院距离上京并不远,那些女孩子们过来也花不了多少时候,于是还没到点,金初露就派人叫墨玉出来了。 墨玉去和沈自初告了辞之后,就被初春拉着往前前面走去了。 金初露正坐在烟柳亭中,四周环水,只不过这个季节怕是能冻死人。 “我说初露,这是怎么了?腿伤了吗?怎么突然不骑马了?”一名黄色骑装的女子大步走了进来,甩着马鞭,嘴角微勾,低头看着金初露。 “你怎么过来了?我可没邀请你!”金初露觉得有些头疼,这人要是来了,她是赶不走的,可是墨玉都已经过来了。 “郡主,墨姑娘来了。”一旁有人注意到从远处缓缓走来的墨玉,小声的提醒着金初露。 金初露扫了一眼身边几个已经到齐的女孩子,这些女孩子现在安静的很,不敢搭话,生怕被迁怒。 “怎么?这就是你今天请我们‘喝茶’的原因?”金醉仪挑眉,看向缓缓走来的墨玉,“有意思……” 金初露咬牙,有些不甘的应道:“原本找了个有意思的人,不过嘛……堂姐你不是不喜欢有生人靠近?她又是个平民,我还是让她回去吧,免得……” 金醉仪有些惊讶,她很少能听到金初露叫自己堂姐,她们也就相差不到一个月,金初露那个骄纵的性子,能愿意叫她一声姐才怪。更何况,她们从小就不对付,又是年龄相近的堂姐妹,没有摩擦是不可能的。 “还以为堂妹这么优秀的人,是不会喜欢这样的人。”金醉仪被金初露勾起了兴致,懒懒的坐了下来,手搭在桌上,轻轻的敲着。 金初露很不高兴,她一直都没能压过金醉仪一头,偏偏还是她名义上的姐妹,又不好撕破脸,她妖精嘴唇,最终还是没敢让墨玉直接对上金醉仪。她这个堂姐的脾气一直捉摸不透的,行事乖张,还偏偏因为死了爹没有人敢管她,又有点小手段,到哪里都让人头疼。 金初露连忙给一旁的人打手势,让墨玉先避一避,不过金醉仪没有而给她这个机会,而是直接对自己的人打了个手势,“新来了个小姐妹,带过来瞧瞧。” 初春被两方人拦住了,她有些无措,不过她还算看得清形势,毕竟跟着墨玉在长安城不是白混的。初春打算带着墨玉听从金初露的安排,先行离开。 “还没有人敢违背的我意思,你是第一个!”金醉仪见到墨玉转身就走,冷哼一声。 声音不大不小,正好到了初春耳边,不过墨玉听不见啊,她的脚步根本就没有停留。初春看了一眼墨玉,见墨玉没有意思留下,也乖乖的在一旁引路。 金初露莫名想笑。 金醉仪的脸色一沉,她坐直了起来,手一挥,“将她给我拦住!” 墨玉的脚步被逼停了。不过说是被逼停,或许用“撞”这个字正合适。 墨玉摸了摸面前的“人墙”,然后默默的后退了一步,“有人拦我们?” 金醉仪第一次见这样的状况,也有些傻眼。 初春快速的扫了一眼后方的情况,然后在墨玉的手上快速的写了起来。 金醉仪:??? 没等金醉仪又所反应,墨玉又出声了:“你说郡主让我们走,但是郡主的客人不许?今日不是郡主的小宴吗?” 金初露没忍住,差点笑了出来,墨玉这是在帮她打金醉仪的脸,她很高兴,她今天才是主人,客随主便,她金醉仪的礼仪都学到哪里去了? 金醉仪没有金初露那样的后知后觉,很快就反应了过来,“她看不见?”顿了一下,金醉仪又补充道:“她还听不见?” 金醉仪这一个反问正对着金初露,透过金初露的表情,她很快就明白了,她猜对了,对面就是一个又盲又聋的。金醉仪忽然觉得她自己打了自己一巴掌,抿着嘴不说话了。 金初露对于金醉仪能猜出来没有感到多少又惊讶,不过也没有之前那样想让墨玉避开金醉仪了。看这个样子,金醉仪没有兴趣为难一个半残的小姑娘,金初露就招了招手,让初春领着墨玉过来了。 “这是墨玉,她跟着她师父住在这里,我回来时碰见的。”金初露起身,拉着墨玉坐到了自己的身边,给足了墨玉的脸面。 几个小姑娘看了一眼不出声的金醉仪,声声附和着,不是夸墨玉的衣裳首饰,就是夸墨玉长得好看。 “你还没说,她到底是不是?”金醉仪喝了一口茶,眯眼看向墨玉。 金初露眉头一皱,身旁刚刚开始热闹起来的女孩子们马上就安静了下来,她不快的看了一眼金醉仪,“都看出来了,还装什么?显摆你的眼力卓群吗?” 金醉仪倒是好脾气,没有和金初露斗嘴,只是转头仔细的打量着墨玉,“不错,就是可惜了,她师父是什么人?” 金初露的心一顿,她抿着嘴,看着金醉仪不说话。 金醉仪挑眉,“我是你堂姐,免得你做出什么不合时宜的事情来,她师父我要见一见,免得你结识了什么下九流的人。” 金初露不敢把沈自初拿出来见人,虽然她喜欢,也想过要嫁给沈自初,但是现在明显不是时候,更何况也不合适啊。 墨玉一直沉默着,初春时不时会在墨玉的手心上写下场间之事,她垂眼,觉得对面这个一直找茬的人,之前一定不在金初露的邀请名单之中,而这个一直找茬的,或许身份要比金初露高一些,但又不是很高。 墨玉心中有了底,伸手拉住了金初露的手,“郡主,是不是我打扰了你们?” 金初露见墨玉出来解围,连忙反手拉住了墨玉的手:没有的事,是金醉仪找事! 墨玉沉默了片刻,轻叹了口气,“是墨玉不好,让郡主为难了,该是我赔礼道歉的。” 金醉仪最不耐烦看到这种小家子气的举动了,更何况是金初露这个傻子身边的,她嗤笑一声,“赔礼道歉是吧?我倒是从没见过活生生的瞎子加聋子,听说盲女弹琴很厉害,若是你耳聋也能弹出一曲,我就不和金初露一般见识了。” 说着,金醉仪盯着墨玉身边的初春在她手上快速的写着字,忽然觉得自己有些口不择言,不过是一个可怜的小姑娘,她什么时候那么刻薄了? 金初露也有些急,没让初春把剩下的字写完:别听她的,你是我的客人,用不着看别人脸色! 在场的小姑娘很害怕,这两个郡主从来都是王不见王的,怎么今天偏偏撞上了,一个月才几次的斗嘴,偏偏今天被她们几个撞上了,为什么初露郡主要在这里办这个劳什子茶会?! 几个女孩子充满了怨念,看向墨玉的颜色也不是很好了。 墨玉感受到了集中在自己身上的视线,叹了口气,不解决了这里的麻烦,要是还有后续,怕是以后争斗不休了。她只想安安静静的当她的聋子和瞎子啊。 “也不是不可以的,以往师父也教过的,就是我突然失明失聪,也不知道弹出来的是什么了,郡主若是不介意,我可以为大家助兴的。”墨玉抱着手炉,低声说道。 这话让在场的的人都安静了一下,每个人都惊讶的看向墨玉。她是后天失明失聪的?还学过琴?那么说,至少也是懂事之后的事,要是换成了她们,在见过这世间的美好再……她们不敢想。 金醉仪也有些怔楞,她没想到墨玉会是这样的,原本她只是想为难一下一直维护这墨玉的金初露。金初露护着跟个宝贝一样,怎么可能拿出来让人摆弄?更何况,她那么要面子的人,怎么可能让人打自己的脸。可是所有人都没想到,墨玉以前是一个完完整整的人,还学过琴。 “我也不是那么……”金醉仪皱着眉头,想要收回自己的话。 “堂姐都这样说了,小玉不弹反倒是她的错了,今天不管小玉弹的如何,我都站在她这一边,堂姐你今日太过分了!”金初露抱着墨玉的手臂,瞪着金醉仪。 金醉仪有些无措,她不是想为难墨玉的,为难一个平民,还是墨玉这样的……实在太掉价了,可是金初露的话说的太快,她若是现在说收回,脸上同样无光。 “要弹就弹吧。”金醉仪生硬的撇过头。 初春倒是不担心墨玉,她听过墨玉弹琴,虽然先生说弹的不好,但是她觉得好听的很,先生那是大儒,如何能与先生比? 琴很快就被送了上来,金初露没学过,也不知道五弦琴和七弦琴的区别,见有人送上来,就拉着墨玉的手放到了上面。 古琴最初有五弦,周文王为了悼念他死去的儿子伯邑考,增加了一根弦,武王伐纣时,为了增加士气,又增添了一根弦,所以古琴又称“文武七弦琴“。 现存的五弦琴不多了,今人常弹的也只是七弦琴,以至于墨玉突然那处一把五弦琴让众人都小小的吃惊了一下。 因为金初露对这些东西不感兴趣,还曾经因为这方面的见地不如金醉仪,闹过好长一段时间,以至于基本上没有人对墨玉拿出的五弦琴露出什么不一样的表情。 金醉仪的面色倒是有些惊讶了,她转头看了一眼初春,这个婢女不是金初露的,那就是墨玉自带的了。这个婢女没有丝毫异样,显然对墨玉弹五弦琴并不感到意外。那就说明,这琴不是有人故意搞破坏给墨玉的,而真的是她自己的。 金醉仪的神色哟徐诶复杂,五弦琴今人很少有人会去学了,弦越少就越难,可是现在却出现在墨玉的手下。 琴音华纳混的从墨玉的指尖流出,几个坐的近的人睁大了眼睛,看着墨玉弹琴的动作,眼中满是惊讶。虽然听不出墨玉弹的是什么,但是那流畅的琴音,明显不是作假的,她们不知道好不好,但是墨玉是真的在弹曲子! 金醉仪的神色有些复杂,她听出来了,墨玉在弹白雪,阳春白雪的那个白雪。 阳春白雪表现的是冬去春来,大地复苏,万物欣欣向荣的初春美景。旋律清新流畅,节奏轻松明快。现存琴谱中的《阳春》和《白雪》是两首器乐曲,《阳春》取万物知春,和风淡荡之意;《白雪》取凛然清洁,雪竹琳琅之音。 墨玉没有弹阳春的那一部分,这让金醉仪有些困惑,但是当她注意到了墨玉手边放下的手炉之后,然后就恍然了,她这实在爱向她抗议,这个亭子太冷了,她不喜欢! 金醉仪笑了起来,看着墨玉微微摇头。刚开始听出曲中寒意的时候,她以为是因为墨玉自身的残障,导致她的心性不稳,心中寒凉。可是曲意依旧婉转灵动,丝毫没有凝滞晦涩之感,那就只能说明,弹琴之人,丝毫不为自己的困境而感到难过,反倒是积极向上的。 金醉仪有些欣赏墨玉。 金初露一点都没听出墨玉弹的是什么,她向来不喜欢这些,只是觉得墨玉谈的挺好,是个曲子了,那金醉仪就不能继续找茬了!这样想着,金初露就笑了起来。 “身世冰壶天地阔,人间俗态都消破。高歌闭门,最称袁安那卧。调来白雪阳春,信是曲弥高而寡和。叹人生能有几何。”待墨玉的琴音落下,金醉仪叹了一声,“这里也太冷了,堂妹,咱们就找个暖和的地方坐着吧?” 金初露没听明白金醉仪说的什么,不过这并不妨碍她嘲讽金醉仪,“哼,想得倒美,你刚刚骂了小玉,不和她道歉就算了,还指望着翻篇?你当我坐在这里是摆设吗?” 在场没有人想金醉仪这样完全听明白了的,不过也有些懂了的,不过此时大家都不敢多说话,生怕惹到金初露。 ““观听殊好,爱憎难同,你当然不懂什么是白雪。”金醉仪懒得和金初露废话,她起身看向墨玉,“人一个柔弱的小姑娘,给你放在这里吹风,你倒好意思先来找我麻烦,也不怕人病了!” 正文 第291章 茶会之后 对于让众人去一个暖和一点的地方坐着,没有一个人表示拒绝,于是一群女孩子们都一起进到了暖阁之中。 金初露搓了搓墨玉的手,见她回暖了,然后才低低的出了口气,“还好咱们进来的早,我刚刚都吓到了,你居然会弹琴。” 金初露说道一半,然后顿了顿,看了以淹没于的耳朵,无奈的扶额,她可能还要再习惯一段时间才行。 没有金醉仪的导弹,茶会进行的很愉快,金初露基本上都在和那些女孩子们说话,时不时拉着墨玉的手,让她“听”几句,然后大家开开心心的喝茶吃点心。不过不知道为什么,墨玉始终没能融入进去,或许是因为金醉仪在场,女孩子们放不开,都有些沉默。 “你毁了我的茶会!”金初露不爽的看着金醉仪。 金醉仪耸了耸肩,回头看了儿一眼站在屋内的墨玉,“谁知道你要干什么,突然叫一群人过来喝茶,谁不知道你最喜欢的是骑马!” 金初露抿了抿嘴,目送那些女孩子们离开,然后转身进了屋,“下回我再请人,你不许来!” 金醉仪挑眉,也跟着金初露走了进去,“我不,你不就是想把小瞎子介绍出去嘛,我在外头的名声比你好听多了!” 金初露转身,瞪着眼睛看着金醉仪,气呼呼的喘着气,但是却一句反驳的话也说不出来。 金醉仪见到金初露这一番河豚的模样,不由得笑了起来,转身做到了自己的座位上,拿起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茶,“你实在不适合,像你这样从武的,能邀请来多少人?有多少人能看在你的面子上和小瞎子交好?她可是个残障者,你不是指望她能和你一样在外面疯玩吧?” “和你有什么关系!”金初露皱起眉头,却依旧无力反驳。 “我是你堂姐,当然要为你考虑。”金醉仪上下打量了一番金初露,“你的目的,谁都看得出来,就是为了她那个师父吧?” 金初露顿时紧张了起来,“你胡说些什么!” 金醉仪撇了撇嘴,“别把人都当傻子,你脑子不灵光,不代表其他人也蠢。金初露,你自己想想,你今天都说了多少次墨玉她师父了?” 金初露低下头,不再应声。 “我不管你带了个什么人回来,但是你不能在这个时候和一个生人走的近。黑金王归天,摄政王的手段又这样凌厉,皇宫中的守卫又多了些,前路尚且不明,别给宗室添麻烦!”金醉仪放下茶杯,认真的看着金初露,“我不在意你是不是看上了个什么男人,但是你要有个度!” 金初露低着头,没有说话,她不好受。每次碰上金醉仪的时候,她都是这样的心情,金醉仪从来不会在意她的心情,有什么说什么,她不喜欢,可是每次金醉仪说的都是对的,她无力反驳。 “你想要我做什么……”金初露像是一只拔了刺的小刺猬,可怜兮兮的抬头看着金醉仪。 金醉仪扫了一眼安安静静坐在一旁不出声的墨玉,叹了口气,“你总是这样,做什么总拿我当靶子,我没有父兄,自然不能落于人后,你就算蠢的跟猪一样,也不会有人对你做什么……” 金初露最不喜欢金醉仪说这些大实话,她撇过头,不理会金醉仪。 “人交给我,我喜欢她弹的琴。今天说了点过分的话,原本是没什么的,不过……”金醉仪略带嘲讽的看向金初露,“你这个傻子,居然请了石盏家的小女儿,你不知道她家曾经是黑金王的不下吗?” “石盏家?黑金王已经桂天龙。”金初露不解的看向金醉仪。 金醉仪嗤笑一声,“你是蠢吗?黑金王之前是什么身份,你难道不知道吗?” 金初露顿了顿,迟疑着没有开口,她觉得自己如果问出来,可能会遭受到一种奇耻大辱。 金醉仪也没心思打压金初露,淡淡的说道,“不管摄政王怎么想的,不管他想要做什么。黑金王还在的时候,皇叔的地位是不变的,摄政王没有正当理由夺权。但是黑金王死了,却还只剩下一位病弱的皇子,傻子都知道摄政王现在是这么打算的了。” 金初露:我连傻子都不如? 金醉仪看出了金初露的迟钝,无奈的叹了口气,“皇子究竟如何,你我都知道,他小时候就差点病死那么多回,不可能继位的。黑金王的部下没有了领头人,皇子又是个不可靠的,你以为他们会投奔谁?金花就是个摆设!摄政王什么时候让她离开过世子的视线了?” “你是说……世子!”金初露睁大的眼睛,仿佛得知了什么不该知道的事情。 金醉仪狠狠地瞪了她一眼,“吵什么,该知道的时候不知道,不该知道的时候胡乱猜!世子怎么了?金花怎么了?” “没有……没有……”金初露缩了缩脖子,就算胆子大,也不敢在这方面乱说话,不过还是按捺不住好奇心,“金花不可能嫁给北堂牧吧?他俩都不对付那么多年了……” “与你有关系?”金醉仪才放下心,又提大脑了金初露的蠢问题,抬头又瞪了她一眼,“不管皇室之中如何变动,你们这一支也是没有继位的可能的,管那么多做什么!” “反正没事,干嘛还拦着我……”金初露嘟囔着,然后被金醉仪的白眼又收回了没说完的话。 “要不是她是这么个样子的,你信不信今天晚上摄政王就能围了你这院子!石盏家先今与唐括家走得近,你和唐括家的人离远点,别不知死活的凑上去!” “唐括家?那不是摄政王的家奴……”金初露在接收到金醉仪的视线之后,默默的把话咽回去了,她转头看了一眼墨玉,“我每日都是这样玩的,又没出什么事,至于嘛……” “我不与你多说,你这个榆木脑袋听不懂。”金醉仪摆手,起身走到了墨玉的身边,仔细打量了她一番,“找大夫看过没有?” 金初露一愣,然后摇头,“沈台就是来上京求医的,我说了帮他找了,那个大夫脾气不好,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在……” “停了!”金醉仪皱着眉头看向金初露,“你那点手段,不把人弄生气了不会罢休,改日我有空了带她去瞧瞧。” “你?”金初露狐疑的看着金醉仪,“堂姐,你不是也想见沈台吧?” “一个老男人,我会感兴趣?”金醉仪不屑的撇了撇嘴,起身抄手看着金初露,“你还是先想想,你父亲那一关究竟如何过吧!” 金初露瞪圆了眼睛,“你不许出去乱说!” “懒得管你。”金醉仪绕过桌子,坐到了墨玉的身边,拉起她的手:我是金醉仪,金初露的堂姐,也是郡主,有空带你玩。 墨玉脸上露出一丝惶恐,她连忙侧过身,要对金醉仪行礼,但是被金醉仪拦住了。 ——方才我说话没过脑子,被金初露气到了,不是针对你。 “不不不,两位郡主都对墨玉如此,是墨玉之幸……” 墨玉吹了一波彩虹屁,让两个隐隐又燃起火药味的郡主都满意了不少。墨玉端着茶,笑呵呵的和两人说着赞美的话。 “嘴巴倒是甜!”金醉仪也被墨玉逗笑了,如果换做是一个健全的人,或许金醉仪会怀疑一下,但是放在墨玉的身上,金醉仪不愿意这样去向。对于一个残障的人来说,能活着就是一件幸运的事情了,想要得到一些更好的也不是错事,更何况她喜欢墨玉的琴音,有这样气性的人,不会是一个阿谀奉承的小人。 “我倒是不知道,为什么时候咱们两个人还能一块喜欢上同一个人。”金初露趴在桌上,对于墨玉想金醉仪表达出善意并不反感,反正墨玉去不了那么多地方,她还在自己的手上,和外面的那些人不一样。 “你该觉得幸运,如果不是墨玉不方便,或许你都遇不上她!”金醉仪不置可否,转头喝茶。 “金醉仪,你非要和我吵架是不是?”金初露不快的坐直离去里,叉着腰看着金醉仪。 “初露郡主,有点胸襟,别让我瞧不起你。”金醉仪瞥了一眼金初露,见人老实了点,勾了勾嘴唇,总是这样,傻的可爱。 “好了,你该回去了!”金初露不高兴了,于是开始赶客,“要不是你出现,小玉今天怎么会那么尴尬!” “幼稚!”金醉仪嘲讽的笑道,“若是我不来,你请的那几个人凑在一起,说的话怕是你听都听不懂!” “你说什么呢!”金初露皱眉。 “不和你扯皮,现在有多少人不在摄政王的手下吃饭?你又不聪明,凭什么觉得自己能做到云淡风轻?一点反常的举动,早就让人上报了!” 金醉仪的提醒其实并没有到位,大概是因为金初露毕竟笨,她也懒得说明原因了。但是一直坐在一旁的墨玉,倒是能从中得知一些她原本无法接触到的事实。不过可惜,初春不在,这些她知道的话,无安抚告诉沈自初。 墨玉也没打算让谁这才知道这里的事情,她还记得之前沈自初招惹去探查她身份的事。原本还以为已经五年了,该查的早就查了,却没想到…… 墨玉叹了口气,和金初露一同起身送了金醉仪离开。有那么一瞬间,墨玉几乎都要以为,金醉仪才是那个金枝玉叶的公主了,实在是……金国的贵女们性格太……一言难尽啊,也就金醉仪是个脑子清楚,手段高那么一点的,别的她实在是看不上。 沈自初站在廊下,身上披了一件大氅,内里穿了一件月白色遍地金劲装,腰间绑着一根深紫色仙花纹腰带,一头乌黑的发丝高高束起,身材修长,大氅上黑色的皮毛显得他有些高不可攀。 见到金初露带着墨玉回来了,沈自初脸上缓缓浮现了笑容,然后迎了上来,“郡主回来了?” 金初露在见到沈自初的那一刻,心又扑通扑通的跳了起来。她想:好在墨玉是听不见的,不然太丢脸了……不,这不丢脸,少年慕艾又不是什么丢脸的事情!沈台太好看了,他他一定是在迎合我,所以才又穿了白色的衣衫。 金初露红着脸,将墨玉交还给了沈自初,有些害羞的看着沈自初,“今天我堂姐来了,就是金醉仪,她比我大几天,她听了小玉的琴,很喜欢,等过几日咱们进上京了,我和她一起带小玉出去走走。” 沈自初自然说好,笑着请金初露进去坐。 金初露有些受宠若惊,沈自初还从没主动请她进去自己的地方坐呢。金初露有些窃喜,心中只觉得带着墨玉,是接近沈自初的一个很明智的想法。 墨玉方才受了风,初春怕她着凉,就让她进去换了一身衣裳。 金初露看了一眼沈自初的衣着,不知道为什么,下意识的对初春说道,“你家姑娘上回在马车里的那一身就挺好看的,小姑娘还是要穿的艳丽些才好看!” 沈自初挑眉,他低头轻笑了一声,附和着金初露的话,“这倒是,小徒穿……” 于是,墨玉被初春好生打扮了一番,虽然因为看不见自己到底打扮成了什么样的洋娃娃,怨气颇重,但是墨玉还是乖乖的坐着任由初春摆弄。 但见她身穿樱红底偏襟长绸衫,逶迤拖地绣黄色百合领综裙,身披驼灰素锦底杏黄牡丹花纹锦绫烟纱。柔顺的长发高高挽起,插着赤金丁香花的簪子,手上戴了个碧玺石的佛珠手串,腰系杏黄黄色花卉纹样绣金缎面绦,上面挂着一个湖蓝素纹荷包,脚上穿的是月白底莲花软缎靴,整个人娇柔夺目。 金初露在见到墨玉的那一刻之前,还在为自己说的话而心虚,占有欲作祟,她不太愿意墨玉和沈自初穿的太像一对师徒,但是这一刻就彻底颠覆了她的想法,墨玉穿成这样,是真的好看! 正文 第292章 意外相见 “不是说初露郡主今日要和醉仪郡主一同出席吗?怎么到现在两位郡主都不见人影?”纳合丹丹无聊的翘着脚,噘着嘴吃着桌上的花生。 “也不一定啊,两位郡主一向都是那样,若是今日她们又吵架了,也不一定会继续参加了。”石盏妍轻笑了一声,“上次初露郡主不是与醉仪郡主又吵了一次?” “还以为是个听话的,没想到也喜欢在背后说人坏话。”金初露冷着脸,拉着墨玉从门外走了进来。 石盏妍的脸色微微一变,之前听说金初露去找金醉仪了,她们又都迟到了,还以为她们不来了。石盏妍咬牙,她没想到会被当场抓包,不由得去看坐在附近的一个蓝衣少女。 北堂鸣玉接收到了石盏妍求救的讯号,但是她不打算插手。石盏家只不过是投靠到摄政王手下的小家族而已,她还犯不上我写了一个石盏妍与金初露对上。只不过北堂鸣玉有些惊讶,金醉仪居然会和金初露一起进来。 金醉仪扫了一眼石盏妍,淡淡的笑着,“我倒是不知道,为什么时候我们宗室也成了别人茶余饭后的笑料了。” “堂姐,怕是有人认不清自己的位置,前几日还在我的小宴上轻声软玉,转眼就在这里大放厥词,迫不及待想要给我难堪,这是找了个新主子了,不把咱们宗室放在眼里了?”金初露说话从来都不好听,句句带刺。 石盏妍的脸色瞬间就变了,石盏家投靠了摄政王,这是所有人都知道的事实。而摄政王是谁?说她石盏家投靠了摄政王就要将总是踩在脚下?那不是针对石盏家,而是针对摄政王了! 金初露是郡主,就算摄政王真的夺位了,也不怕被在墨玉,可她石盏妍还没有这个胆子让摄政王因为自己的一时口误承担责任。 “初露郡主,我不是故意的……”石盏妍连忙跪了下来,哀求着金初露。 金初露撇了撇嘴,拉着墨玉不说话。 这时候,众人才注意到一直沉默着的墨玉,好奇的看了过去。 金醉仪拉着金初露坐下,没有理会跪在地上的石盏妍,摄政王不会信任石盏家的,一个石盏妍而已,翻不起风浪,那就不用理会,自然有人去料理了的。 “本郡主记得,几日前,石盏小姐还对初露百般讨好呢,是吧,鸣玉……”金醉仪的话语一顿,“啊,我差点忘了,鸣玉你那时候没有在,当然是不知道了。” 北堂鸣玉的脸色也不是很好看,她北堂家族把持朝政,已经引起很多人不满了,结果石盏家才投靠北堂家族,就任由一个女儿在外面这样放肆,真以为他们北堂家族是泥做的吗? “石盏小姐怕是身子不舒服,脑袋不清楚,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北堂鸣玉转头看向石盏妍,温和的笑着,“你先回家去修养几日,等好了再出来和我们喝茶吧。” 说罢,北堂鸣玉也不管石盏妍如何哀求,直接让人将她带了下去,送回家了。 金初露对北堂鸣玉这一举动不是很满意,石盏妍就算说错了什么,但是也不至于这样直接被送回去。这样送回家,传出去了,石盏妍怕是一辈子也别想出门了。 不过金初露忍着没有开口,她知道北堂鸣玉在向她抒发自己的不满,这里是北堂鸣玉的场子,就算北堂鸣玉只是摄政王的侄女,也不是随便什么人能羞辱的。 金醉仪像是什么都没看见,自己伸手倒了一杯茶放到三人面前,“前几日我在初露那里见到了一个很有意思的女孩子,墨玉,我很喜欢她,今天带出来给你们认识认识。” 于是,所有人的视线便光明正大的投向了墨玉。 北堂鸣玉对于金醉仪没有对金初露的不满,金醉仪一直都是一个很懂分寸的人,从来不会让人感到不快,除了金初露。 “醉仪郡主倒是很少会喜欢小孩子。”北堂鸣玉看向墨玉,微微挑眉,方才一扫,没有注意,仔细看才发现,墨玉的双目有些无神,“她……眼睛不好?” “嗯,初露家住着的小姑娘,我上回见了也觉得挺可惜的,眼睛不好,还听不见声音,好像是得了病,一直在找大夫。”金醉仪喝了一杯茶,伸手拍了拍墨玉的手。 墨玉有了反应,缓缓的起身。金初露有些不放心她,扶着她一块站了起来,看墨玉对众人行了礼才拉着她一起坐下。 北堂鸣玉见状,来了些兴趣,“先前听说过,不过传言总是语焉不详的,初露郡主好像很喜欢这个小姑娘?” 金初露有些骄傲的扬起下巴,“小玉长得很好看啊,安安静静的也不会打扰人,而且还会弹琴,金醉……堂姐就很喜欢她弹琴。” 北堂鸣玉听到金初露这一番话,微微挑眉,金初露可是从没有在这种场合那么自然的叫金醉仪“堂姐”的。她看向墨玉,抿着嘴,摸了摸下巴,一个盲女,还是个聋子,倒是有趣。 “嗯,墨玉以前是好的,突然就失明失聪了,身世也有些可怜,早早的就没了父母,好在遇上了她师父收养了她,学了不少东西,就是可惜后来……”金醉仪没有说完,不过众人都听明白了她的意思,这样算起来,也是一个身世很可怜的小姑娘了。 在场的人年纪基本上都比墨玉大,也没有人会特意来为难一个小女孩,又是金初露和金醉仪一起带来的人,更不会有人不时相做些什么了。 “这样说来,他师父是一个琴师?”北堂鸣玉听上去像是很感兴趣,好奇的问道。 “不是的。”金初露的眼睛亮亮的,像是迫不及待要给小伙伴们分享自己的新玩具的孩子。 金醉仪一看金初露这个状态,在桌下掐了她一把,金初露顿时回过了神,没敢多说什么,只是小声的介绍了一下,“小玉的师父是一个商人,以前也是读书人家出身的,不过后来遇了马匪,也是父母双亡,被商队收养了,所以才会收养小玉吧。” 北堂鸣玉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垂眸沉思,见她这个样子,众人也都想想起来了。摄政王曾经有一个弟弟,就是北堂鸣玉的父亲,不过北堂鸣玉的父亲还活着的时候,北堂家族那时候被墨玉现在的荣光,只是一个小家族,而北堂鸣玉的父亲也是死在马匪的刀下的…… “现在的马匪没有这样猖獗了,是大伯的功劳。”北堂鸣玉拿起茶杯,喝了一口,望向墨玉的眼神也稍稍柔和了一些,“她是个运气好的。” 掐着金初露大腿的金醉仪收回了手,她没有去看痛的快掉眼泪的金初露,附和着北堂鸣玉的话,“是啊,不是所有人都有这样的好运,世上还是有很多幼年失怙的孩子,摄政王开办了许多善堂,至少有不少孩子不会像曾经那样无家可归。” 北堂鸣玉对同样没了父亲的金醉仪很有好感,对她点了点头,“好歹我们还有母亲,比起……”她怜悯的看了一眼墨玉,笑了笑,没有说话。 墨玉因为身世的缘故,莫名其妙的就被在座的人同情了一把。她们虽然身处高位,但也知道曾经北堂家族还没有上位的那几年,金国是怎么样的,也就是因为曾经太不堪,所以摄政王把持朝政之后,才不会有那么多人站出来说三道四。 “既然她听不见,你们又是怎样交谈的?”北堂鸣玉收拾了一下情绪,恢复成之前所有人眼中的她,转头问着金初露。 这时候,北堂鸣玉对金初露的恶感没有那么深了,至少金初露还能做几件好事。 “我在小玉的手上写字啊!”金初露一说起墨玉,就忍不住想和被人推销,“小玉读字很厉害的,有次我写的很快,写完了才回过神,我怕她乱了,正要重写,她居然‘看’明白了,马上就回答了我的话。” 金初露的这番话让不少人好奇了起来,有几个人很有兴致的转头在彼此的手心写字,然后一脸郁闷的表示,猜字太难了。于是所有人都好奇的看着墨玉,脸上写满了跃跃欲试。 北堂鸣玉眼角带着笑,让纳合丹丹过去和墨玉玩猜字。 “我不信她什么字都认得!”纳合丹丹朝金初露眨了眨眼,然后拉着墨玉的手写了一个笔画很多的字。 墨玉感觉到有人拉她的手,稍微顿了顿,便没有收回来,然后就感觉到有个人在她的手心上写字,这个字……笔画很多。 她等了一会,见那人不继续写了,抿了抿嘴:“灪?这位小姐是在与墨玉玩吗?” 纳合丹丹吃惊的张着嘴,伸手在墨玉的眼前挥了挥,“不是吧,我学这个字花了整整一天呢!你看不见都能认得出?你才几岁!” 金初露见纳合丹丹这个样子,忍不住笑了起来,“都说了,小玉很厉害的!” 说着,金初露就在墨玉手上写了起来,和她介绍着场中的进城。 等金初露写完,墨玉的脸红了红,低着头有些害羞,“不厉害的,就是以前跟着师父在外面走商,一个人呆着无聊,师父就会给我一本书让我看着写,多写几遍就认得了。” 纳合丹丹睁大了眼,“那么简单?不行,我要多试一试!” 说着纳合丹丹就抓着墨玉的手飞快的写了一串字。 “龞齽齼鼺……”墨玉顿了顿,像是在犹豫,然后继续说道:“黸麢鹳鹦鸙鸘?” 纳合丹丹一副见了鬼的模样,“我以前学字的时候,看到这几个字头都大了,她还能分出来?” 金醉仪也没想到墨玉能认识那么多字,有些新奇的转头看着她:好厉害! 墨玉的脸更红了,她低低的说了声“谢谢”,就闭着嘴不肯说话了。 场中的几个小姑娘都是平日比较聊得来的,一时间见到这样不同的墨玉,都来了兴趣,纷纷凑了上来,你一句我一词的在墨玉的手上写着。 墨玉刚开始还能应付,不过后来也烦了,正好碰上两个人同时在她的左右手写字,有些为难而茫然的“张望”着,“我……我认不得了,两只手不行的……” 一群小姑娘像是看到了什么有趣的东西,终于等到墨玉认输了,然后哈哈笑着,喂墨玉喝茶。 “喝点茶喝点茶,说了那么久肯定渴了!” 墨玉受宠若惊的接过了塞到她手里的茶杯,有些惶恐的喝着茶。 “说什么那么热闹,我来了也没听到……”一道清亮的声音从门外传来,然后北堂牧就走了进来。 北堂牧身穿一件深紫色遍地金裰衣,腰间绑着一根佛头青师蛮纹带,一头一丝不乱的发丝被束起,用一个紫金冠固定着,脚下带风,从门外走了进来,英姿勃勃的模样让在场的不少女孩子都红了脸。 “堂妹,说什么呢?”北堂牧丝毫没有打断别人聚会的自觉,径直走到了北堂鸣玉身前,捡了个没用过的杯子倒了杯茶喝。 墨玉喝茶的手顿了顿,然后轻轻的将茶杯放了下来,低着头尽量不让人注意到她的脸。 北堂牧转过身,扫了一眼在场的女孩子们,正打算开口,就看到了坐在金初露和金醉仪中间的墨玉,一口水呛住了,连连咳嗽。 北堂鸣玉吓了一跳,连忙站了起来,给北堂牧拍背,“怎么了?堂哥你怎么了?怎么喝那么急?” 北堂牧没想到会在北堂鸣玉这里见到墨玉,他父亲找了那么久都没找到的人,就这么出现在自己家里?这得是什么样的巧合? 北堂鸣玉见北堂牧在看墨玉,心一跳,她是知道北堂牧多会玩的,不由得上前一步,挡住了看着墨玉的北堂牧,“堂哥你怎么来了?是大伯找我吗?我今天约了一些姐妹说话……” “那个,也是姐妹?”北堂牧没有听北堂鸣玉说话,伸手推开了她,指着墨玉问道。 金醉仪早就注意到了北堂牧的不对劲,正转头要吩咐人,却不想北堂牧直接点出了墨玉,心中忽然有些不安。 正文 第293章 试探 墨玉低着头,如果不被注意到,是不会被认出来的,但是北堂牧在墨玉这里吃过亏,于是很顺利的认出了墨玉。 “这也是姐妹?”北堂牧一脸吃了屎的表情,指着墨玉问道。 “世子,她是我带来的。”金醉仪出面,对北堂牧解释道。 “你的人?”北堂牧有些无法理解,怎么才几天,这个小瞎子就又搭上了个郡主。 “小玉是我的人!她住在我家!”金初露看向北堂牧,“世子,你不是要为难她吧?” “我为难她?”北堂牧被气的笑了,指着自己,想要书写什么,但是最后还是顿住了,他转身看向北堂鸣玉,“你请来的人?” 北堂鸣玉见北堂牧这个样子,有些摸不着头脑,只能柔声的应道:“堂哥,我一个人没事干,也挺孤单的,就多找了几个同龄的女孩子们一块喝茶……” 北堂牧抬手打断了北堂鸣玉的话,他眯眼看向墨玉,冷笑一声,“我倒是不知道,什么人都能随意进出摄政王府了。” 听到北堂牧的话的众人有些尴尬,沉默着没有应答,只是心里在想些什么就不知道了。虽说北堂牧长得好,但是说出来的话太伤人,更何况直指墨玉,这让众人都无法接受。 北堂牧成功冷场,他环视一周,没有人再对他红脸了,见状,更是生气,“让人找了你那么久,结果你自己出现了!” 北堂牧气急,直接将手中的茶杯朝墨玉甩去。 “不好!”金醉仪被吓了一跳,她没想到北堂牧会直接动手,下意识去拉墨玉的手,却没想到金初露也同样来拉墨玉的手,两个人就将墨玉直接固定在了座位上。 墨玉极其轻的叹了口气,无奈的摇了摇头,双手一抖,甩开了金醉仪和金初露的手,从位置上站起来,宽大的袖口用力一挥,将朝她袭来的茶杯扫落在地。 这下,不只是金醉仪和金初露,连带着北堂鸣玉一众人,都惊讶的看向墨玉。北堂牧是会武的,这是所有人都知道的事情,北堂牧的会武,并不像在场的女孩子们一样只是简单的拳脚功夫,那是真正能打架的会武。 “小玉,你……”金初露愣愣的看着站在中间的墨玉,忽然觉得自己好像不认识她了。 墨玉今日穿了粉白色衣衫,是金初露给选的,说是这样好看。墨玉没有反对,直接换了就来了,而现在墨玉用袖子挥开了朝她袭来的茶杯,替金醉仪和金初露挡住了杯中的热茶,袖子上滴滴答答正流着茶,袖口青黄一片。 “是认识的人吗?”墨玉微微侧身,朝北堂牧的方向看去,只是眼睛依旧无神,“我听不见,你来写字。” 北堂牧看着那只送到自己面前的手,一时间有些怔楞。他当然知道墨玉是真的眼瞎耳聋的,早在初见的时候就试探过了,可是他却没想到,墨玉居然真的和金花说的那样,武艺超群。 北堂牧沉下脸,这让在场众人的心都猛地一跳。 北堂鸣玉惊疑不定的看向墨玉,她眼睛还是那个样,难不成耳朵不是真的聋? 正在众人发挥自己的想象力时,北堂牧动了,他走到了墨玉的面前,然后伸手在她的手心上写了起来。 ——你为何在此? 墨玉皱眉,“不应该先通报姓名吗?” 北堂牧也皱起了眉,他正要伸手写自己的名字,却不想墨玉再次开口了。 “好似我认识的人,只有世子爷的手都是茧子。”墨玉微笑着,手心往前送了送,“指尖这样凉,是从外面进来的吗?那日避开了您的耳目,实属迫不得已,还请世子爷恕罪。” 金醉仪的瞳孔微缩,在北堂牧的面前都能这样从容不迫,究竟是胆子大,还是无所畏惧? 金初露被眼前的一幕弄得有些糊涂了,她也站了起来,拉着墨玉的袖子,惊疑不定的看着她,“你耳朵是好的?” 金初露十分确定墨玉的眼睛看不见,但是如果她要装聋子,那也是能成功的。而刚刚北堂牧的那一招,抛开墨玉眼角看不见的前提,她能想到的就是,墨玉是装聋的。 墨玉感受到金初露在拉自己的袖子,伸手探了过去,却被金初露避开了。墨玉的手一僵,然后默默的收了回来,语气之中带着些委屈,“郡主,我没有骗你的,我只是武功很厉害。世子爷方才队伍动了杀心,我感受到了,所以就打开了……茶杯?应该是茶杯吧?袖子湿了……” 北堂牧阴沉着脸不说话,他开始认同金花的话了,这个盲女不仅武艺高强,还是个很聪明的人,如果不是因为她的缺陷,或许他会亲自动手解除这个人的性命。一个不安定的因素,留着唯恐酿成大患。 金初露沉默了片刻,然后忽然抬起双手。 北堂牧被金初露这个动作吓了一跳,生怕金初露做出些什么事情,正要出手阻拦,却看到了让人无语的一幕。 金初露将双手张开,放在嘴边,做喇叭状,冲墨玉的耳朵大喊了一声。 金醉仪一震,她从不知道金初露会是这样呆萌的一个人,而且……这声音也太大了…… 不少人都被金初露这一喊吓了一跳,然后众人都十分默契的望向墨玉。 只见墨玉抬起手,轻轻的摸了摸自己的耳垂,轻笑了一声,“郡主,下回若是想想要试探我,不要直接冲我耳朵喊,你哈出的气喷在我耳朵上,有些痒。下回可以用袖子挡着嘴巴的,这样我就感觉不到气流了。” 金初露有些尴尬的摸了摸鼻子,正要去抓袖子,但却被金醉仪拉住了手。金初露转过头,之间金醉仪朝她摇头,“不用试了,墨玉是真的听不见。” 就算没有金初露这一出,看北堂牧的态度就知道了。北堂牧不可能让人戏耍他的,既然他如墨玉所说的在她手心写字沟通,那就说明墨玉是真的听不见。 “是我不好,打扰到了世子爷,我会与师父今早离开上京的。”墨玉低眉顺眼的对北堂牧行了一礼。 北堂牧的脸色更难看了,但还是气呼呼的抬起手,拉着墨玉的手到自己的面前。 ——本世子问你,你为何在此! 墨玉眨了眨眼,颇有些无辜的“看着”北堂牧,“一不小心忘记回答世子了,我病了,师父带我四处求医,正好要来上京,路还是那个佩剑了初露郡主,郡主见我可怜,就与我们师徒结伴而行。” 北堂牧眯起眼,转头看了一眼金初露,冷笑一声,“你什么时候那么好心了?你父亲可知道他女儿一夜之间变得良善了?” 金初露咬着嘴唇,有些生气北堂牧这样说自己,但是又怕人猜出来什么,不敢反驳,只是拿眼神瞪着北堂牧。 北堂牧倒是有些惊奇,金初露居然没有和他吵起来?于是北堂牧看向墨玉的眼神就愈加幽深了。 ——一直没见过你师父,怕不是个逃犯吧? 墨玉的眉头一挑,轻笑,“世子爷说笑了,那日只是真的纯粹想避开……世子爷若是对家师好奇,可以去见他的。” “还要我去见他!”北堂牧气的甩袖,然后想起了墨玉根本听不见他的暗示,又默默的伸手继续写道:本世子是什么人,他敢让我亲自过去? 墨玉抿了抿嘴,“一切全凭世子爷的喜好做主。” 北堂牧忽然觉得墨玉一直在抓他的话柄,每一次都跟一直泥鳅一样滑溜的躲过去了,他觉得这个比他小了几岁的小姑娘不是个简单的货色,果断放弃了和墨玉周旋。 ——那日公主给你找了几名太医,你住在哪里,我让人给你送过去。 墨玉眨了眨眼,默了许久,然后才报出一串地名。她现在住在距离金初露府上不远的一个宅子里,同样的,也是金初露置办的,不过金初露的家人究竟知不知道就不清楚了。不过现在说这个意义不大,因为今天过后,所有人都知道金初露安置了一对师徒了。 北堂牧瞥了一眼墨玉,手心翻转,却不想墨玉直接后退了一步,“世子爷,我虽然眼盲耳聋,但是对于一些第一还是能察觉到的,您想做什么?” 北堂牧挑眉,什么话也没说,直接出手朝墨玉袭来。 墨玉瞳孔微凝,然后快步后退,她的身后事一根柱子,后背在贴上柱子的那一刻,她就快速闪身往旁边躲去了。 北堂牧紧逼在后,一掌落空,又朝墨玉而去。 金醉仪在北堂牧动手的那一刻,就拉着的金初露退开了,避开了北堂牧,然后忧心忡忡的看着追着墨玉而去的北堂牧,“这都是什么事啊!” 墨玉避开了北堂牧的一掌,从柱子前闪开了,然后有些茫然的站在原地。后方北堂牧抓到了墨玉的这一个破绽,足尖轻点,飞身而起,抬脚朝墨玉的头踢来。 场中的女孩子们哪里见过这样辣手摧花的场景,顿时尖叫了起来。 墨玉足尖微转,抬脚朝前面一个方向避去。 北堂牧一愣,然后就看到墨玉转身绊倒在了桌子前,整个人趴到了桌上,胸前一片狼藉,那是没被动过的各色吃食。 墨玉的脸色也有些茫然,然后慢慢的变得委屈,眼睛红红的。她撑着桌子,跌跌撞撞的站起来,幽怨的转过身,北堂牧的那一脚正好从她的面前扫过,将她落在面前的发丝扬了起来。 “世子,我从没有做什么不该做的事情,你为什么想要杀我?” 墨玉的声音有些沙哑,加上她现在这个狼狈样,以及金初露特意给她选的,符合“小女孩”气质的衣裙,因为摔了一跤而散乱的发丝,整个人更显得无辜了。 北堂牧呆站在原地,有些懊恼的看着墨玉,烦躁的挠了挠头皮,低声骂了句什么。 见北堂牧终于停手,而且没有打算再动手之后,众人都松了口气,然后怜悯的看向站在场中狼狈的墨玉。 墨玉眼睛红红的,眼中仿佛有水光波动,不由得让人心生怜惜。北堂鸣玉气恼的看了一眼北堂牧,从后面走了过来,扶住了墨玉的胳膊,“堂哥,你太过分了!” “我……”北堂牧觉得委屈,谁知道一个武艺高强的人会被桌子绊倒? 然后不觉得自己有错的北堂牧,被更多的眼睛无声的凝视,他愈发气恼,但是也知道墨玉是真的不能和他对招了。想起金花说的,她在墨玉身后指点刺客防卫,然后墨玉用鞭子杀了他们,大概明白了,墨玉瞎了就只能到那种程度了。 “算了算了,你带她下去换一身衣服吧。”北堂牧颓丧的摆了摆手,也觉得欺负墨玉没意思,尤其是这些原本看了他会脸红的小姑娘,现在都愤愤不平的瞪着他,别提多难受了。 “世子,你今日,没有什么要说的吗?” 金醉仪见北堂牧受了那股要找墨玉算账的气势,又不像是要对墨玉怎么样的态度,有些迟疑。而这一迟疑,就没能拉住金初露,让她站到了墨玉身边给她撑腰了。 北堂牧挑眉看向金初露,什么都没有解释,只是转头看着红着眼被北堂鸣玉吩咐人扶下去的墨玉,“初露郡主还是不要知道的太多的好。” “小玉是我带来的!”金初露不爽的瞪着北堂牧。 听到这个称呼时,北堂牧挑了挑眉,然后转头看向金初露,“郡主,我不会对她怎么样的。” 北堂鸣玉看了一眼两人,上来打圆场,“堂哥,你今日真的过了,怎么能欺负墨姑娘呢!人家一个小姑娘也不容易,你看……究竟是怎么回事,你怎么会认识墨姑娘的?” 北堂牧转头看了一眼北堂鸣玉,抿嘴笑了笑,“你是我北堂家族的人,什么时候开始为外人说话了?” 北堂鸣玉的脸色白了白,抿着嘴没说话了。 金醉仪叹了口气,上前来,“世子,今日是我们行事不妥,不该将……” 北堂牧没等金醉仪将话说完,直接打断了:“没什么不妥的,我不介意你们带她过来喝茶,以后还可以多来。” 正文 第294章 怎么认识的? 北堂牧的话让人无话可接,所有人都陷入了这种诡异的的沉默之中。 不过好在,墨玉及时出现解救了这里的寂静。北堂鸣玉主办这场宴会,有提供各种各样的一番,为了防止出现什么意外。 墨玉被初春扶着,缓缓的从外面走了进来,身穿朱底如意纹妆花绣圆领袍,刚好到脚踝防止被绊倒的水红色水仙散花月华裙,身披淡黄底绛纱碧霞罗,夹带着门外的风,厚重的冬衣都让她穿出了飘飘欲仙的感觉。 墨玉的头发被重新梳过了,整齐的长发挽成了一个精致的百合髻,插着一支东菱玉缠丝曲步摇,缀着的几粒小珍珠随着墨玉的步子轻轻的碰撞着。她手上戴着一个赤金环珠九转玲珑镯,这是之前她就戴着的,不过先前完全没有人在意,因为那时候的墨玉就像个小孩子。 她的腰间是一条腰系朱红色丝攒花结长穗腰封,上面挂着一个妃绣双喜纹杭缎荷包,因为方才写字也沾上了污渍,北堂鸣玉顺便让人多拿了一双鞋给墨玉换下,与衣衫交相呼应的红色绣玉兰花的锦鞋,一扫之前稚嫩的孩童形象,整个人浓桃艳李。 金初露呆呆的看着墨玉,下意识的往前走了一步,“小玉,那么好看吗?” 之前所有人都觉得墨玉长得好看,但是也仅仅是好看,被墨玉惊艳,可是这样一身红色却将她身上的每一寸肤色都秤砣的无比精美,比先前那种“哦,她挺好看的”更甚。 金醉仪也有些失态,她望着墨玉,“堂妹,你别说刚刚她的衣裳是你给选的……” 金初露陷入了深深的自我责备之中,尤其是在看到回到北堂鸣玉身后的婢女眼中兴奋的神色之后,她觉得她的眼光可真不咋地…… “多谢北堂小姐。”墨玉盈盈拜下。 北堂鸣玉倒是也被墨玉惊艳了,她笑着迎了上去,“我保证,墨玉以后一定是个大美人!” 北堂牧陷入了深深的自我怀疑,他见过墨玉的,但是从没见过这样的墨玉,他忽然觉得有钱有势是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至少能让一个普普通通的小姑娘变得很漂亮。 这次的宴会因为北堂牧的打扰,还是无疾而终了,几人草草的吃了饭,然后各自回家了。 墨玉懒懒的靠在车厢中,最开始的时候她并没有带初春进去,不过事实证明这也是正确的选择,她可不知道北堂牧当时会不会突然绑了初春。 金初露和金醉仪正坐在旁边,这辆车是金醉仪的马车,三人正沉默相对,并不知道要这么去解释这件事。 最后还是金初露耐不住寂寞,拉着墨玉的手写道:玉啊,你怎么会认识北堂牧的?他怎么会对你有敌意? 墨玉也很配合的纠结了一下,然后犹豫着说道:“有一天我心血来潮,打算去郊外吃叫花鸡……你们知道叫花鸡吗?” 金醉仪犹豫了一下,然后老实的提问:是一种很特殊的鸡吗? 科普小达人墨玉上线:“与师父旅途之中无聊,我就让初春给搜罗了不少书籍,让初春读给我听,有次无意中找到了一本书,应该说是一本食谱。上面记录了各地各色不同的小食,有不少我做出来都很美味,其中就有这道叫花鸡。” “书上说,有这么一个叫化子,沿途讨饭流落到常熟县的一个村庄。一日,他偶然得来一只鸡,欲宰杀煮食,可既无炊具,又没调料。他来到虞山脚下,将鸡杀死后去掉内脏,带毛涂上黄泥、柴草,把涂好的鸡置火中煨烤,待泥干鸡熟,剥去泥壳,鸡毛也随泥壳脱去,露出了熟的鸡肉。” 金初露和金醉仪十分合时宜的咽了口口水,配合着墨玉的形容:好像不需要什么额外的东西? 墨玉点了点头,“不过我虽然觉得原滋原味的就已经很好了,还是忍不住夹了一些调料进去,让初春做了点饭食放进去。” ——什么饭食?怎么放进去? 墨玉偏头想了一下,“也不是很难,就是有些繁琐,不过若是在野外狩猎,倒是一个很好的法子,也不用埋锅造饭,很快就可以吃了。” ——那你快说,是什么饭食? “我是先前准备好了的,把红葱头切碎。用炒锅把红葱头爆炒。炒香以后把洗干净的米放下去炒,直到米开始泛黄就完成了。” ——这样就结束了?怎么放进去? 金初露被金醉仪推了一下,悻悻的收回了手,期待的看着墨玉,每次狩猎的时候吃的都不是很好,要是有墨玉的法子,说不定能有意外收获,搞不好能吸引不少人和她一同竞技。毕竟不是每个人都像她那样热爱马上功夫,并且不畏惧狩猎途中的艰辛。 “要煮熟的呢,光是直接放进鸡里面烤,是硬的米呢。”墨玉在内心嘲讽她们没有常识,煮饭要加水都不知道,“倒入适量的热水煮饭,放蒸架入锅里,放一些你喜欢的食材,鸡丁也是可以的。盖好锅盖蒸。可以把葱花用油炒香,加入酱油。出国之后沾着吃。” 金醉仪和金初露被墨玉的形容弄得食指大动,连忙询问是不是完了。 “不用全部煮熟,半熟就可以了,倒时候出锅了就塞进新杀得鸡肚子里面,然后埋土烤鸡,很简单的。要是觉得没有滋味,也可以把蒸好的饭加入适量的盐和酱油翻炒一下,咸鲜口味的。”墨玉微笑着回答了两个人的疑惑。 金醉仪和金初露陷入了深深的怀疑,这样的一道饭食,需要那么多手续,狩猎的时候能顺利弄好吗? 像是会意了两人的心理活动,墨玉转头“望向”初春,“初春都是这爱家里将饭食弄好然后才带去的。那日风格和日丽,就是有些冷,不过我坐在烤制叫花鸡的火边,不觉得冷呢,反倒是很有意思的一件事。” 金初露和金醉仪忽然想起来,她们是在和墨玉讨论北堂牧为什么会认识她这个问题,然后马上把话题拉了回来。 ——那你怎么会认识北堂牧的? 只是做叫花鸡吃,为什么会和北堂牧结仇?还好像是一个很复杂的事情。 墨玉耸了耸肩,“我也很奇怪呢,叫花鸡做好了,我就拿着一把小刀吃了呀。然后不知道为什么,忽然有个人从一边骑着马冲出来,然后一把把我抓上了马背。” “此人……是刺客?”金初露迟疑了许久,才缓缓问道,可是不像啊,墨玉能吸引到什么刺客?她拒绝承认整个人是北堂牧,北堂牧不会干出这样的事情,强抢民女嘛这是! 墨玉没听见金初露的疑问,继续平平淡淡的说了下去,“我见对方没有敌意,好像还是个女孩子,我的后背贴在她的胸口,我听见她在笑。” “我其实有些犹豫的,不过自从发病至今,我都从没出过远门,然后就突然大胆了一次,我让护卫不要追上来。”墨玉面色微红,羞怯的笑着,“这个女孩子好像在被人追,我就让我的护卫拦住那些人,可能她碰上了什么困难。” 金初露和金醉仪有些震惊的对视了一眼:这该是多大胆的新我给?至少她们是不敢想的,有病吧这是?万一对方杀人灭口呢?你一个看不见听不见的小女孩,就这么跟着人走了? 与此同时,两人也深刻的体会到了墨玉的一种纠结心态,作为一个失明失聪的人士,接触不到外界,只能日复一日听话,让人伺候日常生活,就连去什么地方都不能自己决定,好不容易有一个出去透透气的机会,当然会紧紧的抓住了。 “那个小姐姐很快就反应过来,然后贴心的在我的手心上写字,让我不要害怕,她就当下午出去走走吹吹风。我就同意了,她还吃了我手上小刀上次插着的一块鸡肉,好像很喜欢的样子……”墨玉的脸上浮现了笑容,像是在回忆,甜甜的,让人不由得顺着她的描述想下去,然后也同样露出了这样的笑容。 初春是第一次听墨玉描述被金花带走之后的心理活动,也睁大了眼睛听着。初春莫名觉得墨玉那时候不应该是这样想的,但是在带入了墨玉的这个人设之后,又觉得十分合情合理。好像那个曾经叱咤长安城的玉姑娘摇身一变,变成了一个弱不禁风的病美人。 “她带着我骑马,我致命之后就不敢骑马了,怕摔,这次很痛快,不过很快我们就停在了一个风有些大的地方……” 初春:姑娘,那个山坡上的风真的不是一般的大啊,你对风大是不是有什么误解?你忘了你回去之后手脚冰凉吗? ——那你们就聊了一会? 墨玉偏头一笑,“不是呢,那个小姐姐抱着我下马,然后我们就找了一块干净的地方坐着,她会在我手上写字,我们挺聊得来的。” 初春:姑娘,那地方真的不干净,你坐了那么一会,衣裳拿回去完全不能再传了,直接被丢了你知道吗?我怀疑金花公主真的没有选过地方,骑马累了,直接拉着你就坐下来了! “不过我们没有聊很久,变故就来了……”墨玉还很“贴心”的卖了个关子。 金初露激动:是北堂牧来了,他的目的是那个小姐姐? 墨玉皱眉,很配合的沉默思考了一下,“我觉得应该不是?后面来人了,我提醒了一下小姐姐,出于我时刻处在接收不到任何信息的状态,我对一些危险有很敏锐的探知。” 金醉仪:嗯,看出来了,北堂牧突然对你动手,谁都没反应过来,你都第一时间躲开了,还给我们两姐妹挡了茶水,很贴心! “然后小姐姐就拉着我上马了,我们想要跑来着,不过来的人很多,而且好像都是想下杀手的,我有些害怕……” 金初露:所以没有北堂牧什么事吗? 之后墨玉快进了些,她简单那的形容了一下自己和金花之间的配合,并且着重描述辣子鸡是在金花的指点之下将那些人打趴下的。嗯,墨玉用了“打趴下”这个词,毕竟作为一个半残,她不可能真的动手杀人,至少不能让人知道,不然会吓到两个小姑娘的。 “然后呢?就没有然后了?”金初露疑惑的和金醉仪对视着。 墨玉勾唇,“然后,我的护卫们,和她的护卫们都来了,原来那些追她的人是她的护卫,我觉得我们是同道中人,都想出去看看的那种……” 金初露和金醉仪:都遭遇刺杀了,你这种莫名其妙出现的心态是怎么回事?两个英雄心心相惜吗?无法理解。 “不过,这里实在太危险了,我们都害怕又人追上来,然后我就带着小姐姐回家了。” ——所以,就结束了吗?北堂牧呢? 金初露一头雾水,急切的追问。 墨玉耸了耸肩,“还没有说完呢,我带着小姐姐回家换了衣服,特地找了两身差不多的,然后一起走出门去了,你们猜猜,后面怎么了?” 金醉仪面无表情:怎么了? “嘿嘿,外面的人好像都差点以为我们是失散多年的姐妹……”墨玉咧嘴笑了起来,很是欢乐,“不过这时候来了个人。” “是北堂牧!”金初露兴奋的叫道。 金醉仪看了她一眼,然后伸手在墨玉的手心上写道:是北堂牧吗? “嗯。”墨玉一脸“孺子可教”的欣慰神情,然后颔首继续说道,“北堂世子不知道我看不见,也不知道我听不见,好像闹了个笑话,不过当时我不知道。” 金醉仪和金初露:嗯,可以想象,毕竟见识过。 “后来我们就进去喝茶吃点心了,然后北堂世子就带着小姐姐离开了。不过小姐姐离开之前,说会给我找很好的大夫来治病,让我不要走。”墨玉的语气有些低落了下来,听上去好像有些失望,“不过,师父说这样的人不能深交,我们考虑了很久,最后还是决定避开他们,看今天这个样子,他们可能真的回来找过我们,甚至有了一些不好的猜想。” 正文 第295章 再见金花 金醉仪和金初露:所以,那个劳动北堂牧亲自去接的小姐姐到底是谁?肯定不会是北堂鸣玉,就北堂鸣玉今天那状态,根本就不像是若是墨玉的,那么是谁?完全不敢想啊…… 三人相对无言,好在马车及时到站,金醉仪和金初露一起送了墨玉回去了。 沈自初想两人道了谢,金初露也没了什么心思和沈自初拉家常了,被金醉仪拉着匆匆离去了。 沈自初转过身,只见一身红衣的墨玉静静立在院中,院中的积雪已经被扫干净了,可是一旁的梅树上还残留着点点残雪,虽然一身红色,但却显得清冷至极。 “师父,我今天看到北堂世子了。” 墨玉嘴唇轻启,淡淡的数的哦哦啊,像是在说一桩无足轻重的小事。 “嗯,无事吧?” 沈自初有些晃神,下意识的回答,然后便是一怔,他走到了墨玉面前,轻柔的拿起了她的手,写道:无事吧?衣裳都换了? 沈自初很镇定,仿佛一点也不奇怪墨玉会见到北堂牧,去赴宴之前,金初露先向沈自初邀请了墨玉去北堂鸣玉的茶会时,向沈自初保证了不会让墨玉得罪任何人,也不会让人欺负她。沈自初是知道北堂牧之前见过她的,并且也猜到可能会遇到什么危险,可他什么也没说。 至于沈自初究竟有没有做什么…… 墨玉闭上眼,师父,你在瞒着我些什么? 她摇了摇头,没有说话,只是说自己累了,让初春留下和沈自初说明今天她遇上的事情,脚步轻缓的回了自己的屋子。 沈自初看着墨玉缓慢却坚定的步子,已经住进来好几日了,能习惯了回自己屋子的路也属正常…… 这天发生的事情被墨玉打扰到上京贵族圈中人的兴致,反倒是更多人的开始对金初露带着的这个小姑娘感到好奇。 金初露和金醉仪商量了一下,然后又来找沈自初了。 “也不知道北堂世子和小玉是怎么认识的,听小玉说,世子没有与你见过……”金初露试探着看着沈自初,小心的问道,“世子的脾气就是说一不二的那种,上回说了要我们多带小玉出来,这几日又问起过……” “是要带玉儿出门吗?”沈自初含笑,善意的看着两人。 金初露连连点头,见沈自初笑了,顿时又忘了先前来时的愧疚,“就是这样,只是不知道你怎么想的,你要是不愿意,我们绝对不……” 金醉仪皱眉,在桌子下掐了金初露一把,她们实在撑不住了,这才过来找墨玉的,要是不把人带出去,北堂牧非杀了她们不可。 金初露转头,瞪了金醉仪一眼,小声的嘟囔着,“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想的是什么,小玉性子绵软,又诶欺负了怎么办?” 沈自初含笑,装作没听到两人的交谈,见金醉仪再次沉默,然后才放下了手中的茶杯,“我实在不放心玉儿,她眼睛看不见,这次两位郡主又是要带她去狩猎……” “沈台你可以一起去呀,看着小玉就好了!”金初露一冲动,直接朝沈自初发出了邀约。 金醉仪扶额,她算是知道了,这个堂妹就是个实心眼的傻子! 于是很顺利的,沈自初就电梯墨玉答应了这次围猎。冬日刚过,天气逐渐回暖了,积雪渐渐消散,春莺开始啼叫,一切都是最为美好的景象。 沈自初坐进了马车,然后就看到一身骑装,但是却没有他印象之中的飒爽英姿,他想起近几日,墨玉总是蔫蔫的。 ——这是怎么了?不喜欢出门吗? 墨玉摇了摇头,她总觉得这段时间沈自初有什么事去瞒着她,而且沈自初的行踪,也很…… ——有一个好消息要告诉你,这段时日与大周不通书信,你怕是闷坏了。 墨玉疑惑的抬起头,“是什么事?” 沈自初低头看着墨玉的神情,薄唇微抿。 ——你在长安的好友,卫小姐,卫将军的嫡没,她定亲了。 墨玉怔了怔,面色不变,疑惑的问道:“对方是什么人家?幼蕊和我同年,怎么现在就定亲了?” 沈自初看着墨玉,没有发现,收起了眼中的探究,面色淡淡。 ——是四皇子,他们两个人也不知怎么相识的,过了年,四皇子就求皇后娘娘给他们两个定了亲。 墨玉脸上的神情未变,只是浅笑着,“若真是这样,也是一桩好事。幼蕊原先寄居别人屋檐下时,颇受欺负,能加入皇室也是一桩好事。” ——听闻,卫小姐先前与四皇子见过,因此才有了缘分。 墨玉愣了愣,然后想起之前自己给卫幼蕊的一方帕子,还有几次与她说话前后遇见的上官时,莫名觉得巧合,笑而不语。 沈自初眯起眼,眉头微皱:玉儿,你可觉得他们般配? 墨玉倒是有些奇怪了,反问道:“师父,这是……的主意,我觉得师父这个问题问的不好。” 沈自初抿嘴,他太急了,他目光深深的看着墨玉,然后转过头,闭目假寐了起来。 初春一直坐在一旁,心跳有些快,她觉得,先生好像和平日的先生不一样的,至于哪里不一样,她却不知。初春去看墨玉,墨玉依旧是那个懒懒的模样,趴在桌上慢慢的剥瓜子吃,浑然未觉。 姑娘这样可怎么好?先生怕不是嫌姑娘麻烦,不想养了?可也不像啊…… 到了猎场,金初露派了人在外面等着,师徒俩的马车一停,就有人上来引路了。 “两位贵客这边请。” 沈自初拉起墨玉的手,缓步跟着奴仆的指引,往猎场里面走去。 …… “世子爷,人到了,不过还多一个,是那位姑娘的师父,叫沈台的。” 北堂牧正坐在帐中,他转过身来,“倒是不错,买一赠一,唐括望那边如何?” “随行的太医已经候着了,其他人也都有准备了,只要那位姑娘一落马,便能行动。” 北堂牧想到先前墨玉躲开他攻击时的场景,不由皱眉,墨玉的功夫很好,可是他总是有些不安,总觉得墨玉是装的。第二日他就派了人去给墨玉治病,却没有半点不妥,如果不是真的,那手段还真能算得上高明了。 “金花公主那边怎么样?” 回话的那人顿了顿,然后迟疑的回道:“公主好似又怒了,砸了不少摆设,要出帐去骑马。” 北堂牧笑了笑,摆手道,“随她去吧,人既然来了,也不好拦,总算什么都捏在手里,她爱做什么就做什么去,不用管。” 北堂牧顿了顿,然后想起了因为金花才认识的墨玉,“那个墨玉,好好看着,千万不要让公主接近……” 回话的那人有些为难,“世子……” 北堂牧烦躁的捏了捏眉心,“算了,我自己和她去说,这人怎么总是惹事……” …… “师父今日要骑马吗?”墨玉偏过头与沈自初说话。 沈自初没有停顿,马上回答了她的问题:两位郡主说,今日的午饭是要吃自己打的猎物的,为师不动手,你怕是要饿肚子了! 那位引路的奴仆小心的回过头来看,瞧见了沈自初写的字之后,又默默的回过头去。 沈自初和墨玉几乎是同时挑眉,沈自初看着前面引路的奴仆,嘴角微勾。 “沈台,你怎么才来,我等了你……们许久!”金初露拖着金醉仪从帐子里走出来,噘着嘴看着沈自初,然后伸手拉过了墨玉。 ——小玉,你冷不冷?也不给你添衣服? 墨玉含笑对着金初露,“谢谢郡主,我不冷的,带着手炉呢!” 说着,墨玉就将拢在袖子下的手炉露出来给金初露看。 沈自初今日穿了一身白袍,只是简单,但是从远处缓缓走来,金醉仪还是想起了那句“陌上人如玉,君子世无双”。她有些脸红的看着沈自初,虽然年级大了点,不过的确是一个皮相很好的人。 金初露拉着墨玉,但是眼睛不断飘向沈自初,“沈台,你吃过了吗?饿不饿啊?我让人做了点吃的,你要不要尝尝?” 沈自初转头看了一眼墨玉,“玉儿应该会肚子饿,她早上就吃了一碗粥。” “那你一起来吃吧,你们两个的份我都准备了的。”金初露小脸微红,仰头看着沈自初。 沈台可真高啊…… 见到这一幕的人,都有些诧异的看着金初露,谁都没见过金初露这样小鸟依人的模样啊,这是鬼上身了吧? 墨玉被金初露拉着进了帐子喝了一碗燕窝粥,然后又吃了不少点心,正消着食你呢,就有人过来说要准备围猎了。 墨玉认命的起身,摸着浑圆的肚子,跟在沈自初的身后,由初春扶着往外面走去。 今天不知道会不会遇上什么意外,墨玉总觉得北堂牧在打什么小主意,还是带上了逐月。沈自初拉着他的马,与金初露并肩站着,笑着走到了墨玉面前,拉起她的手。。 ——为师去去就来,玉儿想吃什么? 墨玉偏头想了想,“师父不用花大力气了,玉儿觉得吃点山鸡兔子就够了的。” 沈自初挺吸引人眼球的,在金国还没有这样气质的人,不少大姑娘都转头看过来,还有几个和北堂牧一起的贵族子弟也都注意着这里。 “那个就是你上回打的那个小姑娘?”有人调笑着问道。 北堂牧黑了脸,“哪里听来的,我什么时候打她了?” “那就是她了?”问话的那人笑着打量着墨玉,“看着挺漂亮的,一个小孩子而已,你至于嘛!” “我说了我没打她!”北堂牧都不知道是从哪里传出来的,他打了堂妹的客人,无稽之谈! “没有吗?”那人挑眉,“世子爷,我可是听我妹妹说了,你凶得很,怕是上京不少小姑娘都不喜欢你了!” “你妹妹?”北堂牧皱着眉头想着,“你妹妹是哪个我都不知道。” “倒是没听说,你又出去拈花惹草了,连招惹了谁都不知道。”金花坐在马上,倨傲的插了进来。 原本还和北堂牧调笑的既然都退了下去,谁不知道这两人一碰上就点火,寻常人还是避开的好。 “公主,你别给我推黑锅背啊。”北堂牧委屈,这个主都不知道她们之前料了什么,就兴冲冲的上来让他背黑锅。 “北堂牧,你胆子大了啊,偷偷做什么呢?”金花上下扫了北堂牧几眼,然后环胸笑道。 北堂牧撇过头,没有回答,夹着马腹,往前了一些,挡住了金花看过去的目光。 金花正疑惑呢,刚要伸手去推北堂牧,却被他后面的人给吸引了,偏头看过去:“哎?金醉仪和金初露什么时候那么好了?都凑一块去了还不吵架……” 金花的话一顿,然后眼见得看到了墨玉,“小玉!” 金花一下子就反应过来了,然后抬手重重的打了北堂牧一下,“你什么时候找到她的?还瞒着我!说,你要干嘛?”金花狐疑的看着北堂牧,“早就看出你贼眉鼠眼的了,说,你在打什么主意!” 北堂牧瞪圆了眼睛:我还没做什么呢!你就蹭蹭蹭的给我戴高帽! 灭灯北堂牧开口,金花就迫不及待的调转马头,朝墨玉而去了,“小玉——” 才喊了一声,金花就想起墨玉听不见,然后闭了嘴,直接跳下了马。路上的人纷纷让开,对金花行礼,金花也不理会,笑着走过去,拉起了墨玉的手:小玉,你去哪里?我上回派人来找你,你怎么不在家? 墨玉晃了晃神,她没想到能见到金花,然后勾唇笑了起来,“公主好,好久不见了。” 金花撇了撇嘴:你不老实,我刚刚问你话呢! 金醉仪和金初露对视了一眼,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然后默默的上前一步,守在了墨玉的身后。北堂牧是那个态度,搞不好金花公主会对墨玉做什么,还是先看看情况,要是不对,还是要稍微护着点的。 “你们两个什么时候感情这样好了?都凑在一块了。”金花有些神奇的看向墨玉身后的两人,拉着墨玉的手笑着问道。 正文 第296章 围猎 金醉仪和金初露对视了一眼,然后嫌弃的往外各自走了一步。 “哈哈哈哈哈,你们两个可真有意思!”金花笑着指着两人,拽着墨玉的手往她的马走去。 “哎!公主,小玉她……”金初露见金花被墨玉拉走了,有些着急。 “什么?”金花转过身,眯起眼,朝金初露笑着。 金初露打了个哆嗦,没敢应声。金醉仪上前一步,对金花行了一个礼,“公主,墨玉的师父在这里。” 金花一怔,然后顺着金醉仪的手看了过去,在见到沈自初的时候,眼睛一亮,“难怪小玉说她师父那么好,的确不是一般人能长出来的皮相。” 沈自初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听到了金花说话,才转过身,对金花拱了拱手:“沈台,见过金花公主。” 金花挑眉,转头看了一眼墨玉,笑了笑,没有说话,反倒是转身拉着墨玉走了,一把把墨玉带上了马,放在自己身前。 金初露松了口气,金花的脾气比她可差多了,她小步小步的走到了沈自初身边,“沈台,你刚刚不能这样的,你现在的身份……嗯,总之是要跪的。” 沈自初转头看了一眼,金花刚刚过来的时候,一路上都扑通扑通的跪下,这时候倒是站起来了,“嗯,我下回会注意的。” 金初露小嘴微张,“不是,沈台,这个不是注不注意的事情……”金初露有些急,她觉得沈自初这样说不对,可是又说不上究竟哪里不对。 “好了,公主也没说什么,下次注意就好。”金醉仪看了沈自初一眼,拉着金初露上了马,“沈先生,小玉与公主走了,你是否要与我们一同?” “还是不放心玉儿,我跟上去瞧瞧吧。”沈自初微笑颔首,对两人点了点头,然后赶马跟了上去。 金初露愣了,连忙催马上前,“哎,沈台,公主那边不能近身的……” 没等金初露说完,北堂牧就让人拦住了沈自初,他抱着手臂,冷冷的看着沈自初,“什么人都要凑上来,当我们这里是什么了?” 金花转头看了一眼沈自初,没有说话,拉过墨玉的手,写到:小玉儿咱们去去狩猎啊。 墨玉颦眉,转头去望,却什么也看不到,心里有些焦急,“公主,我师父呢?” 金花也皱起了眉头:他在后面,你要他过来?可能不安全。 “公主能否让我去师父那里?这几日身体不适,可能会犯病。”墨玉十分诚恳的“看着”金花,恳求道。 金花的眉头皱的更厉害了,正要开口,就被北堂牧打断了:“你在犹豫什么,直接拒绝就是了,她不愿意跟着就让她走,你别不是拿自己的生命当儿戏了!” “北堂牧,你什么时候能给我放尊重点!”金花怒气冲冲转过头,瞪向北堂牧,“本公主就要让他过来,来人,放行!” 若是私底下,北堂牧的话是说一不二的,但是现在是公共场合,不少人的眼睛看着呢,北堂牧不愿意给摄政王找麻烦,只好咬牙忍了,让人将沈自初放了进来。 北堂牧眯起眼,骑马到了沈自初身边,将他和金花隔开了,“沈台是吧?你最好给我老实点!别给我搞什么花样……” 沈自初没有半点反应,只是朝北堂牧笑了笑,然后就放空了视线。 ——你师父来了,就在旁边,不要担心,不会有事的。 墨玉乖巧的点了点头,“嗯,都听公主的。” 金花就喜欢墨玉这个软萌听话的模样,笑着揉了揉墨玉的脑袋:那我带你去狩猎了哦,不许大吵大闹! 墨玉含笑回头,“不会的,上次公主的马那么快我都没有害怕的。” 金花仰头长笑,驾马载着墨玉超前而去。金花大头,身后的人也都紧紧的跟了上去,一时间山林之中热闹异常。 金花的马不慢,墨玉体重也不重,两人一骑绝尘,嫁给后面的人远远的甩了,只剩下北堂牧还紧紧的跟在金花的身后。 “公主,你慢一点,林中不安全!”北堂牧在后面大喊,他的马不比金花的茶,但是他体重比金花重,只能看着金花朝前奔驰而去。 沈自初倒是依旧慢悠悠的跟在他身后,北堂牧不由的看了一眼沈自初的马,“也没什么出奇的,倒是能跟上我。” 沈自初转头,朝北堂牧笑了笑,“特地在边境买的,他说是从野马训化的,认主。” 北堂牧撇了撇嘴,没有理会沈自初,加重了鞭子,朝金花追去。 金花看到了远处跳出来的一只山鸡,嘴角一勾,双手圈着墨玉,将弓箭抬了起来,拉满了便放掉。那山鸡察觉到一丝危险,正要飞走,却被一箭钉死在了地上,正中脖子。 ——射中了脖子,省的放血了,待会吃你上回做的鸡? 墨玉挑眉,笑道:“上回做的鸡今日我可没有准备,不过初露郡主和醉仪郡主倒是有猪呢比,还有新吃法,公主可要试试?” 金花挑眉,轻夹马腹,四处寻找着猎物:她们两个什么时候这么好了? 墨玉拉着马鞍,后背贴在金花胸前,软软的挺舒服,“认识两位郡主的时候她们就这样好了,以前她们不好吗?姐妹就算再不好,也不至于像生人吧。” 金花胡乱的点了点头,也没和墨玉说那些有的没的,她和这两个堂姐妹也不是多熟,还不如打猎来的快乐。 ——有理。 随意回了墨玉一句,金花就又抄起了弓箭,对准了前方跳出来的一只野兔。 箭矢的破空声传来,金花的脸上扬起一个笑容,然后看到那只野兔同样被钉在了地上,收起弓箭,骑马朝前面而去。 ——我捉了一只兔子,你想想可以做什么吃。 墨玉偏头思考了一下,“听说今天带的炊具挺多,可以做干锅兔。” ——是什么?好吃吗?没听过。 金花看到了一只小鹿,眼睛一亮,用力抽了马屁股边跑边拉弓,对准了那只小鹿。 墨玉被突然提速的马吓了一跳,无奈的笑着,早知道就应该先把逐月拉出来,坐着逐月总不会像现在这样不由自主。 “兔子切小块后用盐腌半个小时,然后在油里将水分炒干。炒干水分后,捞起来,炒佐料,先炒豆瓣和豆豉,等味道出来了,再加姜葱蒜干海椒花椒八角下去翻炒,需要多炒一会,才能入味。若是公主喜欢吃辣的,也可以放些辣椒进去提味,冬日里吃些辣的倒是很有滋味。” 金花一箭没有得手,她抿嘴,拉了拉墨玉,让她侧身过去。 墨玉会意,身子往前俯,给金花更大的施展空间。金花对墨玉此举十分满意,然后抬手,拉满了弓,朝那只惊慌失措的小鹿再次射了一箭。 这一支箭直接没入了小鹿的肚子,它在地上滚了一圈,挣扎着还要站起来,却有一箭再次朝它射来,小鹿一头栽倒在了地上。 金花转过头,正见沈自初放下手中的弓箭,笑着朝她看来,“公主好箭法。” 金花看了一眼第二箭没入小鹿左眼,然后从右眼射出,嘴角抽了抽。 ——小玉啊,你师父箭法很好吗? 墨玉愣了愣,然后摇了摇头,“不知道呀,没见过师父用箭,他就以前教过我,我没见过他狩猎,师父从不狩猎的。” 北堂牧骑马上前,听到墨玉的这话,皱着眉头看向沈自初,“你不是商人?” 沈自初笑着转过身,朝北堂牧拱了拱手,“也是读书人,小时学过六礼,不敢忘却。” “咬文嚼字。”北堂牧撇了撇嘴,转头看了一眼四周,“公主,再往前就是林深处了,未免遇上危险,还是往回走走吧。” 金花抬头看了一眼前面,让人将小鹿收拾了然后调转马头,“那就往回走,那边似乎野鸡挺多,去那边——” 金花挥着鞭子,扬长而去。 北堂牧无奈地摇了摇头,也调转马头跟了上去。 这一日,每个人的收获都很丰富,或许是因为今日又金花的加入,投放猎物的人又多放了不少进林子,每个人都满载而归。 墨玉被金花带着骑马有些腿酸,正让初春扶着自己走走。不过没走多久,金花就跟了上来。 ——小玉儿,你不是说要做干锅兔? 墨玉想起来了,之前猎鹿的时候,她才说了一半的干锅兔的做法,“先前看公主高兴,没有继续说下去,我将剩下的法子告诉公主吧。等兔子翻炒入味之后,就可以放二荆条下去了。快起锅的时候就炒菜了,再翻炒一下,就可以了。” 金花愕然:菜?没有菜啊,我们出来打猎,自然是吃肉的,没有人带菜啊。 “蠢……”北堂牧环胸站在一旁,无视了金花的怒视,淡淡的说道:“这里是林子,野菜要多少有多少,前面还有一片竹林,还有笋,怎么就没有菜了……” 金花被北堂牧驳了面子,脸色不是很好看,可是又没有理会反驳她,转头就走。 北堂牧扬起一个笑容,慢悠悠的跟在后面,“公主,你还没说要不要呢,我让人去采呀~” 站在远处的众人:好贱哦~ 金花不理会北堂牧,虽然她不喜欢北堂牧,不过不可否认的是,北堂牧的行动能力很强,他肯定会去做好这些小事的。 事实也是如此,北堂牧见金花不理他,耸了耸肩,转身打了个手势,让人去附近找些野菜竹笋回来,做墨玉说的干锅兔。 “那兔子真那么好吃?”北堂牧大步跟上了金花,对她不理自己有些不快,“刚才你还把自己猎的几只野鸡都给了别人,你上次不是还说那么放在土里的烤鸡好吃?你今天又不想吃了?” “你叫我什么?”金花停下了步子,转身瞪着北堂牧。 墨玉没跟上金花的闭嘴,差点被她惯倒了,无奈的抱住了金花的手臂,小祖宗,你就算让我自己走,我都不会倒。你怕我倒,你倒是别急转弯啊! 北堂牧撇过头,不情不愿的叫了声公主。 金花扬眉,翘着嘴角,一只手拉着墨玉,一只手叉着腰,“北堂牧,我警告你,金醉仪和金初露是宗室中人,是我的堂姐妹,谁准你说她们是别人了!” 北堂牧咬牙,没能说些什么,只是低着头,看似在承认自己的错误。 金花也知道北堂牧是个什么性子,终于占了上风,有些开心的看着他,脚尖点着地,“北堂牧,警告你,少来以下犯上这点东西,我金花最不耐烦你这点小心思!” 北堂牧抿起嘴,没有吭声,显然这样的场景并不是一次两次了,四周的人在金花发脾气的时候就都默默地避开了。 这个时候,有不少人都在暗自庆幸墨玉是个看不见听不见的,不然北堂牧非得扒了她的皮不可。不,刚刚北堂牧怼金花公主的话,要是墨玉听见了,金花公主也得扒了她的皮。 金花得了短暂的胜利,脸上重新扬起了笑容,然后轻柔的拉起了墨玉的手:你想去哪里走走啊?我陪你啊。 墨玉沉思了一下,然后又被金花不耐烦的摇了摇手,无奈的说道:“我带了我的坐骑来,逐月,我想去看看它。” 墨玉:我看马都不愿意你跟着我散步,加上后面的北堂牧,你们两个简直是个炸药包。 ——好,那就去看你的马,我还没见过呢! 金花笑着转身,朝马棚走去,“来人,将小玉的马给我牵出来。” 墨玉:我还不如去散步呢! 逐月被人拉了过来,它很久没有跟着墨玉出来了,四个蹄子很兴奋的踢踏着,亲昵的贴到了墨玉的身边,用脸蹭着她的衣袖。 只有在这些动物的身上,墨玉才会完全放下心防,她笑着抬起手,摸了摸逐月的脑袋,“想我了?” 逐月兴奋的打了个响鼻,更激动了,一下一下蹭着墨玉的脸,四哥蹄子撒了欢,蹬蹬蹬踩着地,溅起了不少泥点子在墨玉裙角上。 金花睁大了眼睛,指着墨玉的裙角哈哈哈的笑了起来,伸手拍着墨玉的肩膀,“你这马,是多久没骑了啊,这也太活泼了!” 正文 第297章 你殿后 北堂牧看着墨玉,皱了皱眉,上前去拉金花,“公主,这不太……” 北堂牧的话还没说完,林边就热闹了起来。 墨玉眉头一皱,反手拉过金花的手,拽着她上了马背。因为今天墨玉可能会骑马,所以逐月的背上放了马鞍,刚才背的挨过来的时候,还有人仔细检查过了。 “有危险,抱紧我。” 墨玉眯起眼,暗恨自己的眼睛看不见,她抽出了自己的鞭子,警惕的感受着周围的动静。 金花有些惊讶,不过比起北堂牧的震惊,来的更为柔和,她之前就见识过墨玉的这个本领了,看不见,听不见,还能察觉到周围的危险。 “去牵我的马来!”北堂牧摆手,命令身旁的仆从,然后转过头,深色复杂的看着墨玉,“那时候,果然是装的。” 墨玉听不见北堂牧的话,就算知道北堂牧现在在怀疑她也不在意,能用最简单的方法解决问题,为什么要复杂化? 金花和墨玉有过配合,她犹豫了一下,没有去抢墨玉手中的缰绳。逐月不是她的马,而且刚刚看到逐月的时候,她就知道这是一匹认主的马,她没有把握能控制好逐月。墨玉没有吧缰绳交给她,她就选择相信她吧。 墨玉身子前倾,微微压低,然后说道:“金花,告诉我有多少人,在什么方向?” 金花“哦”了一声,连忙去观察附近和护卫们游斗的刺客。不堪不要紧,越看金花越觉得问题大了,除了她和北堂牧带的十几名护卫,剩下的护卫们都分散开了,因为围猎之后的午饭,各个贵女带着护卫分散开了,远水救不了近火。 金花要去拉墨玉的手,然后被墨玉挡住了,“写在我背上就好,公主让人去问问,林外是不是还有刺客,我怕我们被包围了……” 北堂牧眉头一跳,连忙放出信号弹,却迟迟不见回应,他有些无措的看向金花,“失联了……” 金花的心一沉,可是没等到她调整心情,墨玉就再次开口了。 “公主,如何了?” 金花神色复杂的看了一眼被自己抱着的墨玉,她知道墨玉的鞭子用的好,可是也不敢保证…… “公主?” 金花深吸一口气:我们可能真的被包围了,外面的人无法传信回来。北堂牧见金花这样和墨玉说,有些急了,想要她稳住墨玉,不让墨玉丢下他们。他的马不知道能不能拉过来,要是墨玉也走了,他们怕是今日难逃一劫。 墨玉沉默了片刻,当她感到腰间的手有些松动时,皱起了眉。 “我会带你出去的。”墨玉转过头,朝金花笑了笑,“公主可见到我师父了?” ——他在…… 金花四处看着,然后就见到了正和刺客纠缠的沈自初,心下一喜,墨玉的功夫那么好,她师父一定也不会差。 ——在西南方,与刺客…… 没等金花写完,墨玉直接摸出了信号弹,将引线扯了,一束红色的火光飞上天,在空中炸响,绽放出一朵灿烂的火花。 刺客马上就注意到了距离马棚不远的金花,手下的动作愈加激烈,想要朝这里而来。 墨玉抓紧了缰绳,伸手摸了摸逐月的鬃毛,“北堂世子,还要麻烦你在后方替我们拦着人,我带公主出去了。” “你别胡闹!”北堂牧刚开口,就想起了墨玉听不见,重重的打了自己一个嘴巴子,正要伸手去墨玉手上写字。 “抱紧了!”墨玉厉声一喝,拉起了缰绳。 逐月的蹄子一扬,带着嘶鸣声,有力的后腿支撑着背上的两个女孩,飞扬的的前蹄在北堂牧的眼前甩过,漂亮的转了个身,然后便轻盈了落了地,后腿一踢,整个马身便如箭一般,朝西南方冲刺了出去。 北堂牧的呼吸一滞,如果不是知道墨玉看不见,他甚至以为墨玉是在故意给他好看。 金花也被墨玉这一“炫技”给吓到了,却只来得及回头鱼北堂牧怼是了一眼,就被墨玉给带走了。 “师父——”墨玉高声一喊。 沈自初转过身,手中的软剑将面前刺客的重剑挑开,避开了,然后也从袖中摸出了一个信号弹,一朵黄色的烟花在天上绽开。 场中这两朵接连而至的烟花让人措手不及,甚至有不少人都震惊的看了过来。 “小玉?公主不是认识她吗?”金初露也被墨玉这一举动吓了一跳,下意识的将墨玉和刺客们混在了一起,心里各色想法的掠过。 “不要多想,那些刺客,与他们不是一伙的。”金醉仪眯起了眼,提剑看着骑马在墨玉身前开路的沈自初,那些刺客见到金花被带走了,连忙上前阻拦。 金初露被金醉仪这一提醒,也松了口气,“还好还好……” 不过金初露还没完全放下心,就又被金醉仪打击了:“看世子爷的脸色,你觉得若是公主不能安全回来,他会如何审问我们两个?” 金初露的心一跳,她刚刚全心只为了沈自初不和这些刺客是一伙的而高兴,可是却没想到,他们师徒两个接连放了两个信号弹的举动是多么引人怀疑。她不敢去看北堂牧,只觉得一切都完了。 “不想死就什么都别说!”金醉仪警告了金初露一句,而这时护卫们也没能将刺客尽数拦住,冲了一个进来朝金初露扬起了剑。 金醉仪咬牙,在发呆中的金初露身前一拦,挡住了朝她砍来的这一剑,拼力回击:“别发愣了,方才公主给了世子什么?肯定是出去的令牌,;林中肯定有内应,先去世子那里!” 那名正朝金醉仪全力出击的刺客眼神一变,朝后面大喊,“北堂牧!” 金醉仪抓住了这个空隙,朝他的心口刺去。刺客没能讨到好,侧身一躲,但还是伤了肩膀,他咬牙,提剑朝金醉仪再次刺来。金初露这时候也反应了过来,与金醉仪合力抵御这名刺客的攻击。 那名刺客的这一喊,一部分去追金花的刺客回来了,冷眼朝北堂牧提剑而来。 北堂牧双眼一眯,脱去了外袍,提剑在手,“叫剩下的人去保护公主!” 唐括望一怔,还想劝:“世子,这样……” “去!”北堂牧冷眼看了过来,唐括望瞬间就没了想要劝北堂牧保证自己安全的意思,直接转身去吩咐人了。 北堂牧转过头,望向金花离去的方向,喃喃自语,“再信你一次……” 蜂拥而至的刺客扑了上来,北堂牧顾不得再想什么了,提剑应付了起来。 …… 沈自初转头看饿了一眼墨玉,四处涌出来墨衣卫和沿途追上来的刺客混战了起来,金花看的一阵心惊胆战,愈发觉得屁股下的马鞍坐着火热。 “不用担心,出去了,我就送你回皇宫。”墨玉语气平和,完全没有正在被追杀的急迫,反倒是在和金花讨论今天吃什么一般平常。 “公主,麻烦你问一下小徒,她一人可行。”沈自初收回了视线,提剑将冲到他马前的刺客挑断了手筋,然后将那名刺客手中的剑接了过来,握在了手里。 金花:古人诚不我欺,是否胜于蓝还看不出来,但这师出于蓝是绝对的了! 金花按下心中隐隐的不安,伸手在墨玉的背上写道:你师父问,你一人行不行。 墨玉的身子一顿,她皱眉,抬头想要去看沈自初,但是却什么都看不到,只能点头,“师父,我无事。” “林中道路难行,逐月比我的坐骑更甚,还请公主放心与小徒离去。”沈自初不再催马,渐渐的放缓了速度,慢慢落到了后面。 墨玉似有所觉,转头看了一眼,那双无神的眼与沈自初在空中交汇,然后马上便被飞快的马蹄带离了。 墨玉深吸了一口气,“公主,我要放开缰绳了,接下来还要劳烦公主了。” 金花一愣,正在想墨玉说的“劳烦”是什么,就看到了前面一个朝她们扑来的黑衣人。金花下意识的就像想起了那日和墨玉之间的配合,连忙拍墨玉的后背。 墨玉扬起了银翼广花鞭,原本充当马鞭的银翼广花鞭在出鞭的那一刻张开了倒刺,重重的甩在了眼前的刺客脸上。 一团血花炸开,落在了墨玉的脸上,金花也被溅到了,甜腥的血水滴在唇上,金花顿时反胃。 而这一幕,也落入了前来支援的影月卫眼中,他们不知道墨玉是什么人,但是就这一鞭子抽死一个成年人,还顺便带走了对方的半张脸,还真是……狠啊。 “快,拦住他们!”金花看到北堂牧的影月卫来了,连忙呼救,开玩笑,要是等墨玉一个个杀过去,她不吐死,墨玉也会累死。 不用金花提醒,影月卫就迅速的冲了上来,与几名跟在墨玉身旁的墨衣卫配合着将附近的刺客清理开去。 金花还没放下心,就看到了阴面而来的一棵树,她张大了嘴,逐月却还在朝那棵树冲去,她一时失语,只知道拍墨玉的肩膀提醒。 “撞树了啊——”可是一想到墨玉的病,又懊恼的抬手在墨玉后背写字。只是没等金花落笔,逐月就灵活的一个甩身,避开了前面的树,然后便是如鱼得水般的流畅,在林间飞速的跑着,甚至连不少刺客都没有它这样的灵活。 “怎么了?”墨玉转过头,“看着”金花。 金花闭上了嘴,连忙摇头,然后头一僵,默默的在墨玉的背上写了个“无事”。 金花:可是我总感觉墨玉嘴角的那一抹笑像是在嘲讽…… 墨玉回头,手中的鞭子紧握,“人不一定能追上马,林子外面肯定还有刺客,将这一批刺客避过去了,还要请公主继续注意前方动静。” 金花连连点头,然后又懊恼与自己的“没脑子”,颤抖着手在墨玉的背上写到:你放心,我没事。 墨玉轻笑了一声,“嗯,没事的,很快就出去了,进了城就不会有这样猖獗的刺客了。” 金花长长的吐了一口气,回头看了一眼被墨衣卫和影月卫一同拦下的刺客,守总是比攻要难,以沈自初为首,已经有不少人负了伤,淡淡的血腥味迎面而来。 金花恍然,捏着袖口去给墨玉擦脸。 ——你刚刚脏了脸,给你擦擦。 墨玉一愣,然后笑了起来,“谢谢公主。” …… 北堂牧这里情势不太好,林中有太多需要保护的人了,而当众人看到北堂牧身边的影月卫之后,又下意识的朝北堂牧靠拢,而这也吸引了不少被牵制的刺客,北堂牧甚至不甚伤了胳膊。 “世子,人太多了,护不住!”唐括望拉住了北堂牧流血的胳膊,连忙给他止血,提剑护在了北堂牧的身边。 金醉仪和金初露还在外围,不过围攻她们的刺客已经不多了,她们身边有各自的护卫,正小心的和刺客周旋,慢慢的往远处移去。 北堂牧的眼中闪过一道狠意,“公主已经走远了,场中都是无谓只人,放箭吧。” 唐括望转头诧异的看了一眼北堂牧,却正对上了北堂牧的双眼,一时间与摄政王的影子结合了起来。 他咽了口口水,颤声应了个“是”,便抬手笔画了个手势。 金醉仪一直注意着北堂牧这里的动静,当看到唐括望这个手势的时候,脸色骤然变了,反手拉住了金初露,朝北堂牧这边跑来,还不忘喊上一句:“敢伤我大金贵族,当真活得不耐烦!” 金初露一头雾水的被金醉仪抓着往刺客最多的地方跑去,连忙去拉金醉仪,“你……你怎么了,跑回去干什么……” 没等金初露问完,她就紧紧的捂住了自己的嘴,惊讶的看着影月卫抬起了背后的弓箭,“跑……跑啊,北堂牧……北堂牧要杀了我们——” “是为了给公主撤退而做出的牺牲。”金醉仪的眼中闪过一丝厌恶,然后拽着金初露大步向前,提剑劈向挡在自己身前的刺客,这个时候不能走了,现在越靠近北堂牧,活命的机会越大…… 正文 第298章 我说真的 金花紧紧的抱住墨玉的腰,牙齿紧紧的咬着,身边是密不透风的箭矢,而墨玉的手臂就像是不知疲倦似的,不断的挥舞着,用鞭子给两人一马挥开一片新天地。 “害怕吗?”墨玉勾唇一笑,有时候看不见也不是坏事,至少不会觉得紧张。 金花的手松了松,但还是紧紧的拉着墨玉腰间的衣服,她怕自己在这颠婆的马背上摔下去,那就真的回天乏力了。 墨玉感受到了金花的害怕,然后嘴角的笑容更大了,“不要拍,过了这里,出了林子就好了,剩下的大概都是人了,我不会那么累,你可以歇一会。” “我还歇一会?你怕是不知道我又多慌!”金花不禁骂娘,她甚至看得见那些刺客眼中的怨恨,那是因为手上的箭矢无法碰到她们一处衣角的懊恼。 “我很厉害的,不是和你说过吗?放心大胆一些,就是你要是继续勒着我,我怕是会闭过了气去。”墨玉深吸了一口气,无奈的说道。 金花回过神来,连忙松了手,只抓着墨玉的腰带,只是心中还是惴惴不安,到底没有抱着墨玉的时候来的安心。 不过令金花不安的箭阵已经过去了,刺客们似乎手上的箭矢不够了,她也总算松了口气,不由的回头去看,那么多箭,要是只为了堵她,那也太铺张了…… “好似没有箭了。”墨玉松了嘴角,语气之中带着些欢快,“正好有些累了。” 金花一愣,连忙在她背上写到:别累啊,后面有人追上来了。 墨玉没有马上回应,而是伸手摸了摸逐月后颈上的鬃毛,“前面就要出林子了,他们心有防备,不敢用箭的,先下这个时候,大约是要追上来,赶在我们出林子之前拦下我们。” 金花后背一阵冷汗,墨玉……全都说对了。 墨玉摸了摸身上,然后找出了一把剑递给金花,“我哥哥送我的鱼肠剑,你拿着,要是有人近身,就扎他,扎哪里都可以,上面淬了毒,见血封喉,玩的时候小心点。” 金花的手一抖,差点将手中的剑丢了,然后默默的握紧了手中的剑,不用墨玉提醒,她也知道,这是最后一个难关,出了林子,墨玉身下的马没有人能追得上。 金花看着手中握着的鱼肠剑,满刃花纹毕露,就宛如鱼肠一般,有如古剑剑身上的纹路,曲折婉转,凹凸不平,见惯了好东西的金花,拿到这柄剑的时候也不由得叹了声“好剑”。 墨玉将鞭子暂且受了回来,身后的刺客还没能追上来,但是他们的轻功了得,就算比不过墨玉,但是灵巧的借助了林中的树枝与地形,反倒是比骑着马的两人更快,很快就要追上来了。 金花心中明白,她现在身边只有墨玉了,墨玉的师父领着影月卫和他自己的护卫拦住了后面的追兵,但是前面的只能她们自己来了。 墨玉不能像刚刚那样护着她了,人比箭灵活的多,她的背后是一个盲区,就算她提醒了墨玉,墨玉也不一定能反应的过来,而这把剑就是这个意思。 刺客们的行动之迅速,让金花叹为观止,他们比起之前金花预料的还要快,在距离出林只有百步远的时候,缠住了逐月。 墨玉没有丝毫放慢速度的意思,她甩出了银翼广花鞭,已经打落箭矢的银翼广花鞭上海带着第一个被撕了半张脸的刺客的血肉,随着再次张开的鞭刺,甩了出去,落在了来人的眼中。 那人没想到会有这一出,眼睛一眯,然后就失去了知觉。 金花看了一眼已经落在马后的刺客,他的头断了,但是没有之前与墨玉初见时那边尽数断裂。她不知道是因为墨玉着急,还是因为怕后面出来的人看到。 然后金花身子一僵,她忽然想起来,刚刚那名刺客冲来的时候,她被墨玉向墨玉示警,她打了个哆嗦,然后愣楞的看向墨玉的后脑,鬼使神差的问了一句,“你是真的……” 话没有问完,金花就闭上了嘴,这个时候纠结这些并不是重要的事情,如果她这个时候还像北堂牧那样怀疑墨玉的话,怕是连这唯一一个还算聊得来的朋友都没了。 金花深吸了一口气,防备着身后可能冲上来的刺客,但是每当有人追上来的时候,墨玉的鞭子就像是在长了眼睛一般,直接将人脖子给割开了。 金花紧握着手中的鱼肠剑,前面就是林子了,还有一个马身,她们就要出去了…… 既阻碍这个紧要关头,那些刺客突然暴起,你推我,我推你,相互借着力道,提剑朝金花的后心刺来。 “小玉,我剑没他的长……”金花的话还没说完,那名朝自己扑来的刺客就直挺挺的倒了下去。 金花张大了嘴,她都没有看清究竟是墨玉的鞭子先到,还是那名刺客先倒下,这一切发生的太快了。而没等她回味,下一刻就已经冲出了林子。 那些刺客果然心有忌惮,没敢追出来,见两人离开了,便迅速退走。 金花见人都离开了,长长的吐了口气,她从没见过这样激烈的追杀,几乎一路都是,难道那些人都疯了不成吗?竟然选这种时候对她下手,可笑的是,他们竟然差点成功了。 墨玉将银翼广花鞭上的倒刺合上,金花看着一阵牙酸,那上面的肉丝简直太多了。但是墨玉并没有停止,多打开了几次,将上面的肉丝都甩了下去,金花恍然,她这次啊发现,墨玉的鞭子上竟然滴血不沾,她忽然觉得手中热热的,看着手里的鱼肠剑,她觉得墨玉可真有钱…… 金花伸手小心的将鱼肠剑的剑柄顶了顶墨玉的腰。小心的没让剑身碰到墨玉,等墨玉身后过来,接过了剑,然后便松了口气,总算把这个烫手山芋拿走了。 “公主可是受惊了?”墨玉感受到金花在自己身后长出了一口气,关心的问道。 金花摇了摇头,然后想起之前快出林子时候墨玉的举动,想问她到底是不是真的看不见,到底是不是真的耳朵不好,可还是没问出口。 ——我挺好,就是刚刚追杀我们的人太多,有些吓着了。 墨玉轻笑一声,“公主不愧是皇室贵女,与我们升斗小民果然不同,若是我能看见……不,就算是听见那些箭矢的破空声,都能吓得停了心跳。” 金花心中腹诽:你要是普普通通的升斗小民,我今天就交代在里面了! 墨玉大概是想要缓解金花的的余惊,也不管金花也没有应道啊,自顾自讲着话:“若是我们刚刚没有及时套出来,林外的这些刺客必定会上去,若是我们还在原地,怕是难以离开了……” 金花这才回过神来,心想:果然如此,若是这里的刺客没有等到人下来,那就该上去支援他们自己人了。而到时候,没有那么多人因为她的离去而分散各自为营,没有人牵制这些刺客,只是苦苦支撑,等待援兵,怕是难以活命了。 金花对墨玉的好感多了不少,只是看着四周白茫茫的一片,有些为难。 ——我极少出宫,来围猎也只是兴趣所致,方才我们在林中迷了方向,更不知道此时身处何方,我们该如何回去? 墨玉挑眉:还试探我,真以为我想把你带到哪里去? “公主放心,逐月识路的,它会带我们回上京。”墨玉轻笑着,“只是……逐月惯走大路,想必咱们两人的行踪无法隐瞒了。” 金花颔首:这无碍,北堂牧放了信号弹,必定有人来援,走大路好,能遇上援兵。 “公主确定真的是援兵吗?”墨玉轻笑了一声。 荒郊野岭的,又是在他们围猎出事的地方,除了他们自己人,最有可能的就是与刺客一伙的人了。而刚刚北堂牧必定叫了援兵,可是她们出来的一路上除了一队影月卫,就没有其他援兵了,不是出事了,谁信? 金花一怔,想要问清楚墨玉的意思,可是墨玉却不再开口了,弄得金花一阵气恼。 墨玉忽然没头没脑的问了一句:“公主可知我与师父为何但是要避开公主派来的太医治病?” 金花皱眉,摇着头,眼中带着一丝茫然,这不是好事吗?为什么要避开?她隐隐感到自己抓住了什么,可是仔细去想却又没有头绪。 金花抬手正要在墨玉背上写字,墨玉却没等她回答,直接给出了答案,“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可是金国,却有两个主子,又或者,可以叫做登堂入室。” 金花的脸色瞬间变了,她想起了一些事情,这些事情都是出自一个人的手,她讨厌那个人,可是却又无能为力,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翻云覆雨。 这些事都是众所周知的事,可是从没有人敢在他们金氏人面前说,这个国,毕竟还姓金,摄政王,毕竟还没有篡位。可是现在忽然有人揭开了这面自欺欺人的伤疤,金花觉得难以接受。 墨玉感受到后面的不爽快,金花想下马! 墨玉勒了勒缰绳,逐月很听话的停下了步子。 金花楞在原地,她没想到墨玉真的会由着她来。现在没有耐心劝解她的宫人,没有嘴硬心软的北堂牧,没有面沉如铁的摄政王,可是她却慌了,前所未有的慌了。 墨玉是拉着她一路跑出来的人,没了墨玉她甚至不知道该怎么办,就算以前跑路过,可也从没碰到过这样的事态发展。金花不敢一个人走,也不愿意让墨玉走,可是又拉不下面子来,只能坐在后面生闷气。 “您是公主,从来都是由着自己性子来的,因为您的背后有人,有一个国家为您撑腰。可是这个腰撑的是假的。”墨玉县跳下了马,留下金花一个人僵硬的坐在马背上。 金花觉得自己好像知道墨玉要说什么了。 “您没有资本,就算有,那也是别人给的。” 金花握紧了拳头,她想要发怒,可是却又发不出来。不是因为墨玉看不见,也不是因为墨玉听不见,更不是因为墨玉是她的救命恩人她要尊敬她,只是因为她没有理。她忽然发现,墨玉说的都是对的,她甚至无法反驳。 “所以,我们并不相信您……”墨玉转过身,双目无光的看着金花,“公主,若是摄政王要对我们师徒做什么,您什么也做不到。” 金花白了脸,她张了张嘴,却什么也说不出,只觉得忽然一下子冷了下来。 “我什么也做不到,我不愿意承认,所以耍着脾气,努力的向营造一种他们没了我不行的氛围,可是我甚至没有我那个病弱的弟弟做得好,他甚至还能努力的做点力所能及的事情,可我却什么也不行……”金花看着自己衣服上的绣花,一抹脸,也跳下了马。 ——小玉,你说的是对的。 墨玉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金花拉着墨玉的手有些尴尬,可是也不知道说些什么,只好陪着墨玉在冷风中站着。 墨玉也缩了缩肩膀,“我有点冷,公主还想回去吗?还是你想自己回去?” 金花见墨玉出声了,连忙在她手心写到:叫我小金花,我母妃就是这样叫我的,你和我一起回去! 墨玉沉默了片刻,“公主,你知道的,我回去的话,可能会受到摄政王的一些质问,我师父还在……” ——我是金花公主! 金花有些着急的看着墨玉:我是金花公主,他只是个摄政王,我才是皇室中人!我才是正统! 墨玉抿嘴,没有回应。 金花只觉得自己绝对不能放走墨玉,一个能在你面前说真话,敢在你面前说真话的人,从来都不是满大街能找得到的,她不愿意放弃墨玉的友谊。 被拉着的手又紧了紧,墨玉无奈的叹了口气,“还望公主记住您说的话,我不愿意过那些躲躲藏藏的日子,哪怕是没有几日好活,也想要在太阳下光明正大的站着,不叫人掩了去。” 金花一怔,用力的点头。 正文 第299章 摄政王 金花坐在墨玉的身后,两人骑着逐月,很快就碰上了前来支援的人。 金花看着来人,原本不是很舒服的感觉,愈发严重,她看了一眼平淡的坐在马背上的墨玉。 “公主,摄政王得知殿下御遇刺,特命属下前来,公主可有受伤?”那人跳下马,有些疑惑的看了一眼墨玉,然后对着墨玉身后的金花跪下。 金花目光沉沉的看着他,绞着手指,不想回答。 墨玉转过头,金花霎时间对上了墨玉的双眼,下意识的就开口了,“本宫无事,让人过去,世子他们还在山上。” 唐括致有些诧异的看了一眼金花,然后迅速分散了人手,自己主动留下护送金花回宫。他总觉得,金花公主好像有什么地方不一样了。 唐括致没来得及多想,想要墨玉下马坐其他马回去,他来得及,没有带马车。可是他没想到,竟然是金花主动下了马,朝他猪呢比的那批吗走去。 唐括致彻底惊讶了,他哪里敢让金花骑那匹下等马,连忙将自己的马让了出来,“公主这边请。” 金花转头看了他一眼,然后沉默的上了他的马,回到了墨玉的身边,拉过墨玉的手。 ——你说的对,闹脾气不是个好主意。 墨玉弯唇一笑,“还请公主不要忘了我师父,我怕他受伤。” ——会的,放心。 唐括致在看到金花和墨玉之间的相处方式之后就明白了,这个小姑娘,大概就是公主之前一直说的救了她的那一个,听说这几日来上京了,还遇上了世子爷,他觉得墨玉不是一个好相处的人。 …… 金花带着墨玉回了宫,一进皇宫,墨玉就愣住了,她仔细的感受着金国皇宫的氛围,然后缓缓流下了一滴汗。 金国的皇宫,对于蛊术的防备,比起上官氏的还要重。 金花看着墨玉咬牙,脸色不是很好看,连忙让人去准备热水,“小玉身子不好,干净去备衣服!” 宫人们看着金花,微微怔楞之后,都迅速的转过身,各自忙活了起来。 金花拉着墨玉的手,她有些恍然的看着这一幕,总觉得这些宫人与平时有些不一样了。平时她对他们并不是很好,他们依旧恭恭敬敬的,可是眼中总夹杂着什么,而现在…… 金花已经不是第一次转过头去看墨玉了,她忽然觉得,墨玉真的是一个很聪明的人,还好她只是一个盲女,也听不见人说话,否则……她怕是第一次见她时便…… ——有你在我身边,是一件好事。 墨玉对金花笑了笑,“公主也是很好的人啊。” 金花不由得皱了皱眉,她不是的。 金花正要说些什么,就有宫人来报,热水和衣物准备好了。 ——肯定累了,我们先去沐浴更衣,待会就有消息传来了。 墨玉颔首,她并不担心沈自初,就拉着手和金花一起去更衣了,活动了那么久,又吹了风,早就觉得冷了。 墨玉的衣物是有专人准备的,她时刻都被人伺候着,身边还有一个小丫头扶着她走,甚至没有人发觉她眼睛看不见。而至于墨玉不说话,不少人都以为墨玉是被今日的刺杀吓到了,也没有怀疑,只是伺候更加精心了。 金花今天的脸色并不好猜测,她身边的宫人心有忐忑,服侍的也都很小心,总怕金花一不小心就生气了。 金花没有多泡一会,很快就出来了,换了一身月白色撒金棉袄,逶迤拖地淡红底绣金月华裙,身披黄绿披织锦镶毛薄纱。脚上穿的一双妃莲花软缎缎弓鞋。黑亮的秀发,头绾风流别致盘桓髻,被手巧的宫人打理的一丝不苟的云鬓里插着盘花镶珠金花,手上还戴了一个赤金长命锁的手镯,腰系烟罗紫色柔丝宫绦,上面挂着一个乳白底海棠金丝纹香袋,整个人面赛芙蓉,丝毫不见之前的狼狈。 金花椅坐在一旁,默默的喝着宫人送上来的羹汤。 “今日的羹汤做的不错。”金花不动声色的放下碗,抬眼扫了过去,“谁做的?” 早就被金花的神态给吓到的宫人瑟瑟发抖,连忙跪了下来,“公主,公主饶命……” 金花拨弄着手上的镯子,神色淡然的看着跪了一地的宫人,也不气恼,只是慢悠悠的说道:“本公主不过是想要奖赏一番,这是做什么?倒显得本宫仗势欺人了?” 金花甚至还记得,当时墨玉和她解释仗势欺人这个词的意思时的神情,“仗势欺人,指依仗某种权势欺压人。知道狐假虎威吗?这是个贬义词,并且还是贬低那个仗势欺人的人没有实权,而被仗势欺人的,实则身份与仗势欺人者是等同的。” 闻言,地上的跪着的宫人抖的更厉害了。出了一趟门回来,公主怎么就更可怕了? 底下你推我我推你的戏码正在上演,金花饶有兴趣的看着这些人,笑着喝了一口气,“似乎,都不想要奖赏?” “这……这是奴婢们应该做的……”底下众人怯怯的看着面前的地,只想金花今天赶紧打完人出完气。 金花眯起眼,轻轻的放下手中的茶杯,“真以为本宫是要奖赏你们?” 金花忽然冷下来的语气让众人更加忐忑不安了。 “本宫以往吃的羹汤为何与今日的不同?”金花的手一顿,在看到摄政王进来的时候,她就明了了,“原来是因为今日有客人来,所以本宫的待遇就被提高了?” “公主这是怎么了?怎么又责罚宫人了?”摄政王大步走了进来,嘴角带着笑,手微微一抬,让跪着的宫人站了起来。 他身穿一件遍地金夹袍,腰间绑着一根靓蓝色祥云纹角带,一头墨黑色的发丝,被固定在一个紫金冠中,一双深不可测的眸子朝金花看来,身材修长,走路带风,衣角被扬起,虎虎生威。对方那从容不迫的那姿态,差点要让金花以为这里是他摄政王的府邸了。 金花的脸色沉了沉,每次都是这样,每次他北堂年来了,她这里做主的人都成了他! 金花握紧了拳头,没有第一时间站起来吵闹,而是扫了一圈已经没有了方才畏惧神色的宫人们,“摄政王有所不知,你往常不来的时候,我可喝不到这样的羹汤,今日想来也是借了你的面子,才能喝上这样……华贵的羹汤。” 摄政王眉头皱了皱,他转头看了一眼身后随行的唐括致。唐括致也皱起了眉头,“公主请放心,这等奴大欺主的玩意,摄政王殿下自然会好生处理了的。” 闻言,一旁站着的宫人们傻了眼,这下是真的怕了,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跪在了地上,只是一点动静也不敢发出来,与之前跪金花的景象完全不同。 金花的手指沿着杯口轻轻磨搓着,“只是,我宫中的人,摄政王代劳是否不合规矩?” 摄政王眯起眼,危险的看向金花,“公主今日这是怎么了?被吓着了吗?” 金花抬头对摄政王一笑,“我不能处理我的宫人吗?” 摄政王一愣,没想到方才还对自己挑衅的金花转眼间又变了,像是……在讨好他? 摄政王皱着眉头,有些弄不懂金花的意思,只随意的摆了摆手,“公主若要自己来,本王也不会拦着公主,只担心公主声誉受损。” 金花听懂了摄政王的威胁,他指的是金花之前屡次无故责罚宫人,甚至打死过好几人的黑历史,这让金花的声名在外面很是难听。 金花收回了手指,仰头朝摄政王笑着,“不会的,因为……是师出有名呀!” 摄政王怔然,他没想到金花会这样回答他。以往他说出这样的话,金花只会默默认了,然后转身离去,放弃了责罚,而那些宫人对金花越厌恶就会对他越亲近,可今日…… 摄政王离去的时候,金花都没有起身一次,就连跪在地上的宫人也惊呆了,今天的公主,好像真的不同了。 金花扶额,忽略了眼前这些哭喊着让自己头疼的人,摆了摆手,对留下的唐括致说道:“厨房的人,平日伺候不经心,罚。” 没听到金花的厉声呵斥,而是听到了让人惊讶的惩罚。没有具体,像是随意的交给了唐括致,可是按照唐括致的性子,没有标准,那就要按照宫规来了,而宫规,那才是真正会死人的!一时间,没有人敢哭求了,生怕那火不小心引到了自己的身上。 金花很满意今天看到的这些乖巧的宫人,唇角弯弯,“这些人,宫内喧哗,目无尊长,罚。” 唐括昭面无表情的让人再将这些人拖下去,一时间整个宫殿空了不少。 金花笑着拿起了桌上的点心,“你要不要吃一点,这可是给了摄政王的面子才做出来的点心,就算是我,以往也是吃不到的呢。” 唐括昭脸色难看的看了一眼桌上那十分寻常的糕点,假装没有听见金花语中的嘲讽,“公主可还有事要吩咐?” 意思就是,你要是没事了,我就要走了。 金花也不愿意唐括昭留下来碍眼,只让唐括昭赶紧离开,“让人准备一匹新的宫人送进来,再准备一批候着,难免又碰上几个不长眼的,认不清主子。” 唐括昭握紧了拳头,深吸了一口气,对金花僵硬的行了一个礼,就转身离开了。 金花颇有些得意的笑了起来,然后她就看到了被两个宫人扶着进来的墨玉。 墨玉身穿驼底色百蝶穿花遍地金长衫,逶迤拖地蜜腊黄色散花水雾绿草衣裙,身披粉色锦缎蝉翼纱。乌黑亮泽的头发,头绾风流别致朝凰髻,轻拢慢拈的云鬓里插着坠珍珠流苏金玉胜,肤如凝脂的手上戴着一个翠玉银杏叶耳环,腰系蜜腊黄色子粉蓝绣金花卉纹样网绦,上面挂着一个桃红底银丝线绣莲花香囊,脚上穿的是月蓝底撒花蝴蝶鞋子,整个人仪态万方,甚至还压过了金花几分。 金花的脸色顿时沉了,她将手中咬了一口的糕点放下,冷声笑道,“不用看了,摄政王走了,你们那些同伙也一块走了。” 两名宫人对视了一眼,看到了各自眼中的惊讶,没有动作。 “不信?自去吧,换人来。”金花摆了摆手,“竟是将我母妃做的衣裳拿出来给她换上,你们把我放在了哪里?这般会挑衅我的宫人我还是第一回见到。” 两名宫人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她们的确存了那个心思,墨玉又长得好看,只想着引金花再罚点人,可是却没想到金花到现在都没有发作。 唐括致的动作很快,没等多久,新的宫人就进来了,金花指了指墨玉身后的两人,“目无尊长,拖下去。” 几名新来的宫人对视了一眼,先前就听说了金花这里的消息,这会他们可不敢做什么小动作,连忙低头堵了这两个宫人的嘴,把人拖了下去。 金花这才稍稍放松了些,说了句“各司其职”,就起身拉着墨玉回了自己的寝殿。 有两名宫人犹豫了一下,也的跟了上去,老实的给金花打帘子,升炉子,点熏香,将各处都弄妥当了,这才悄悄的退了下去。 金花倒是挺满意的,她让人关上了门,然后拉着墨玉坐到了床上。 ——小玉儿,我把人都清理了。 “恭喜公主!”墨玉笑着转过头,贺了声喜。 ——你说得对,不能把喜怒哀乐放在脸上,让人全部瞧了去。 “是公主领悟力高。”墨玉继续恭维。 金花倒是皱了皱眉,她推了一下墨玉:是不是朋友了!说了叫我小金花! 墨玉一愣,她刚刚差点以为变聪明的金花是看出来她在敷衍她了。墨玉笑了笑,顺着金花的意思唤了一声:“小金花。” 金花满意的笑了:你可饿了?我让人去拿羹汤来?喜欢吃什么的? 墨玉摇了摇头,“都可以的,只是有些冷,现在已经好多了,在猎场吃了不少烤肉,倒是不饿。” 金花点了点头,抬手吩咐了一声,就转过头来:你放心,唐括致来的快,应该能碰上你师父他们,不会有事的! 正文 第300章 一切的源头 “殿下,有消息了……”唐括致再次过来的时候,带来了一个关于沈自初的消息。 金花在墨玉手上落笔完成之后,墨玉沉默了许久,然后摔了碗,跌跌撞撞的跑了出去。 “小玉,小玉——” …… 等墨玉匆匆忙忙回来时,沈自初已经被送回了房,为他医治的太医正和背着药箱的药童出来。 墨玉差点就撞到了他们身上,还是金花伸手扶住了她。 ——你别多想,不会有事的,听说只是受了伤,我帮你问问太医…… 墨玉的手甚至在发抖,她紧闭着眼,泪水混着汗水从脸上滑落。 墨衣卫有些无措的站在一旁,他们没想到沈自初会受伤,而且唯一能主事的却是一个瞎了眼听不见声音的墨玉,他们也慌了神。 金花在听了太医的说法之后,沉默了许久,她转过身,看着满脸泪水,浑身颤抖的墨玉,心中止不住的涌上一丝愧疚。 ——小玉,你师父,被一支箭刺伤了心脉,太医说,若是能好好休养,许能…… 金花没有写完,墨玉就推开她,摸索着朝里面走去了。 沈自初双目紧闭的躺在床上,周身依旧不减以往的风姿,只是因为失血过多而变得朝那隔壁的脸庞,显得格外虚弱。 墨玉什么都看不到,就像是被困在一个黑漆漆的秘境中,仿佛又回到了来这个世界之前的那一幕。她能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可就是无法去触碰,她颤着手,轻轻的勾住了沈自初的手指。 “师父……” 金花不忍的看着半跪在床边的墨玉,想要伸手去拉她起来,可是墨玉却怎么也不愿意起身。 初春站在门口,神色复杂的看着这一幕,她小步的走到金花身后,“公主,您让我家姑娘自己一个人静一静吧。” 金花恍然,抿着嘴,默默出去了。 墨玉抱着的沈自初的手臂,呆坐了许久,知道沈自初醒转。 沈自初一睁眼就看到了墨玉,微怔,然后伸手拍了拍墨玉的手。 墨玉忽的被惊醒,连忙睁大眼睛去“瞧”沈自初,可视区?什么也看不见,只能无措的低下头,“师父,是我的错,我不该这样做的……” 沈自初看着墨玉,许久,才轻叹了一口气,在墨玉的手中写到:若是我们今日不救金花公主,怕是出不了上京了。 墨玉低下头,垂眸遮住了眼中的各种情绪,“师父,您不怪我吗?” “你做的是对的。”沈自初轻叹了一口气,伸手拍了拍墨玉依旧紧紧抓着他衣袖的手。 墨玉睁着眼睛,不知道该干什么,最后还是起身,走到桌旁,将桌上的茶壶拿了起来,到了一杯水回到了床边,喂沈自初喝。 “耳朵什么时候能好?”沈自初低头喝了两口,便摇头不要了。 墨玉在听见沈自初的这一问之后,手一顿,她努力的平复着呼吸,将茶杯放到床头的桌案上,想表现的若无其事。 沈自初轻笑了一声,“看来是好了。” 墨玉的手一僵,默默的跪倒了地上,头低着,“师父……” “平江城有过大鸟的痕迹,”沈自初看着墨玉,淡淡的说道。 墨玉的手指一蜷,没有多余的动作了,只是静静的跪着,仿佛又回到了先前什么也听不到的状态。 “为师曾经去过越地之外的胭脂郡,那边有不少崇山峻岭,甚至……悬崖。”沈自初死死的盯着墨玉的脸,想要看出来什么。 墨玉表情十分平静,甚至带着一丝疑惑,像是不明白为什么沈自初会说这些。 沈自初自嘲的一笑,“在胭脂郡,甚至千里外的青州,都出现了这种鸟的痕迹。这样的痕迹,还出现在很多地方……” 墨玉没有丝毫反应,像是快要入定般,沈自初等了许久,才得到墨玉的一句—— “那是什么鸟?” 沈自初闭上了眼,“不知道,没见过,应该是一种很大的鸟。你当初在平江城时曾出城引过野兽,可有见过?” 墨玉摇了摇头,“没有见过,弱化寺见过,定会与师父说的,玉儿也很是好奇呢。” 说道最后一句的时候,墨玉的嘴角甚至还带着笑,像是在想象那是一种什么样的鸟。 “玉儿,你可知墨玉使?”沈自初忽的睁开了眼,转头看向墨玉。 墨玉一愣,然后迟疑的点了点头,“不是说只是个传说吗?师父你也信吗?” 沈自初看着墨玉眉心的那一点朱砂,伸手去摸,然后那点在皇宫中被染上的眉心妆便落到了沈自初的手指尖上。沈自初看着那一抹红,还有墨玉额间那残留的淡淡红色,有些烦躁的摆了摆手。 “也罢也罢……”他闭上了眼,让墨玉出去给自己端药。 墨玉愣了愣,原本还以为沈自初会与自己说墨玉使的事情,可最后他还是忍住了。墨玉起身,乖巧的退了出去,然后便迎上了一句在外面守了很久的金花。 沈自初睁开了眼,看着墨玉的背影,看着她关上门出去,叹了口气,“我只希望你不是……” “怎么样?” 金花一愣,然后麻黄素那个用手指在墨玉的手心写字:你师父如何? 墨玉微微颔首,“有劳公主再次久候,只怕天色已晚,公主留在宫外怕是不安全。” 金花转身看了一眼已经在一旁陪着她站了两个时辰的北堂牧,默默的点头。 ——小玉,你不要太累了,我把太医留下来照顾你师父,他一定会没事的。 墨玉的神色有些倦怠,但还是挤出了一个笑容给金花,“多谢公主体恤。” 金花看不得墨玉这强颜欢笑的模样,转身离开了。走时,还仔细的吩咐了初春,要她好生照顾墨玉,不要为了她师父又弄病了自己。 北堂牧一直站在一遍静静的看着金花,在看到金花终于又离开的意向,这才默默的跟了上去。 金花看也不看北堂牧一眼,扬着下巴,匆匆的离开了。 “公主不高兴?”北堂牧眯起眼,紧盯着金花的背影,他只觉得好像有什么事情隐隐的变了。 金花还是没有理他,在她的眼中,摄政王不是个好人,摄政王的儿子,北堂牧自然也不能是个好人。更何况,今日的刺杀,究竟与摄政王也没有关系还是两说。 北堂牧最不耐烦看到金花不理他的样子,不由得刺道:“不就是一个民女,你至于这个样子吗?你是公主,他们师徒就算是救你死了,那也是应该的!” 金花的脚步猛地顿住了。 北堂牧的心口一跳,心知自己说错了什么,可又不愿认错,也抬起了下巴,“我说错了?” 金花轻笑了两声,没有理会北堂牧,只是步子更快了,匆匆的往马车走去。 北堂牧没有得到金花的反击,有些怔楞,然后便是恼羞成怒,追在她的背后讽刺着:“这样的人我见得多了,也就你什么心机都没有,傻傻的相信人家!不过是受了伤,又没有死,你瞎操心什么呢!” 金花的脚步再次停了。 北堂牧的心跳甚至漏了一拍,他抬手打了自己一嘴巴,伸手去拉金花,“公主……” “北堂牧……” 那声音不好听,沙哑的厉害,北堂牧伸出去的手僵硬的停在半空,怔怔的看着金花,心理又一种不好的预感涌上来。 “我在你们父子的眼里是什么?”金花低着头,嗓子喑哑,“一个摆设?一个玩偶?还是一只装在金丝笼里的鸟?” 北堂牧愣愣的看着金花,他注意到金花头上那根即将落下的发钗,想要伸手去扶。 金花却偏头躲过了他的手,发钗掉在了地上,“我的朋友被你这样侮辱,我作为一个公主,却不能反驳你?北堂世子可真是厉害呢!” 北堂牧张了张嘴,可是什么辩解的理由都说不出来,只能傻傻的站在原地。 金花忍着不让眼泪落下,她在摄政王的手下已经失去了所有的骄傲,绝不想再让别人看到她的脆弱! 金花抬脚往前走去,脚步坚定而笃定。 北堂牧依旧站在原地,无措的看着金花的背影,他晃了晃,蹲下身,将金花掉在地上的发钗捡起来,小心的吹掉上面可能沾着的灰尘,仔细的放入袖中。 北堂牧捏了捏在袖中躺着的发钗,没敢把手垂下,怕发钗掉出来,就揣着大步跟了和是哪个去,只不过这次什么话也不敢说了。 …… 墨玉蹲坐在路自谦,双手托着下巴,手上拿着一把扇子,对着炉子慢慢的扇着。 初春守在墨玉的身边,生怕她不小心碰到了什么东西。而站在更远处的是两个墨衣卫,然后就是门口的墨衣卫,每个人都默默的看着墨玉给沈自初煎药。或者说是墨玉在煎药,还不如说是墨玉在守着药炉子,听初春的指挥打扇子。 众人都有些低落,早上出门的时候还是好好的呢,怎么一转眼就成了这个样子? 药熬的差不多了,初春按住了墨玉的手,将她手中的扇子拿了下来,然后找了块布包着,将药倒进了碗里,放到托盘上。 ——姑娘,药好了,奴婢替你端着。 墨玉点了点头,起身往门外走去。墨衣卫小心的挪开了墨玉身前的小板凳,然后默默的退到了一边。 墨玉带着初春进了沈自初的屋子,初春低着头,没敢乱瞧,只是将托盘放到了窗前的桌案上,然后就退出去了。 墨玉伸手摸了摸沈自初的额头,“师父还醒着吗?玉儿拿药进来了。” 沈自初点了点头。 墨玉的手跟着点了点,她微微勾唇,伸手去那药碗,“师父,我喂你喝药。” 沈自初默默的看着墨玉将碗里的药汤舀起,然后送到自己嘴边。他顿了顿,低头去喝,一股苦味蔓延上来,不由得皱起了眉。 “苦吗?”墨玉放下碗,从身上的荷包中摸出了一枚蜜饯放到了沈自初的嘴边,“师父吃这个。” 沈自初看了一眼,然后低头将蜜饯含在了嘴里。 师徒俩就这样几口药,一枚蜜饯的,足足一盏茶才将药喝完。 沈自初看着墨玉放下碗,还跪在脚踏上,无声的叹了口气,“起来吧,坐在床上,膝盖不疼吗?” 墨玉抬头,冷了一会,然后才缓缓的站了起来,坐到了床沿。 沈自初打量了一下墨玉身上的衣服,“看着像是皇室中人穿的,是金花公主的?” 墨玉点了点头,“回来的时候,我们的衣裳都脏了,就在皇宫里换了衣服。” 沈自初点了点头,“方才,为师与你说,墨玉使……” 墨玉的后背瞬间绷直了,“师父想说什么?” “为师占过星……”沈自初忽然没头没脑的说了这样一句。 墨玉愣了愣,然后便想起了那时候沈自初准备教她占星,她还在想究竟是为什么,原来与墨玉使有关吗? “占星一术,繁复至极,为师已经与你说过了。” 墨玉点了点头,表示自己记得。 “为师曾占卜过越氏一族。”沈自初顿了顿,他看了一眼墨玉的神色,继续说道:“当今,能影响大周国运的,便只有那得了墨玉封号的越氏一族的小公主了。” 墨玉一怔,然后皱起了眉头,“师父,你从没教过我这个……” 沈自初点了点头,“需要辅以它物。” 沈自初并没有说是什么,这让墨玉有些心痒,但是她莫名的觉得那东西就是墨玉令。 “后来,听说那墨玉公主死了,属于她的那颗命星便暗淡了下去,为师也无法观测到她的命途了。”沈自初颇有些感慨,“这样的人不在少数。” 墨玉的心砰砰跳着,她想她知道墨玉使究竟是做什么的了。为什么上官家族的祖先会设立一个权力这样大的墨玉使,完全就是为了他大周王朝的繁衍。 她说怎么历史上那么多出尘绝俗的人,怎么会一个都没有做成他们该做成的事情,翻到好似让大周持续了那么久。恐怕是早在墨玉还在越王妃底子里的时候,沈自初就占卜到了,所以才会有她的穿越。 而她不是原身了,她的命星也不是那一颗了,所以没有人能占卜到她究竟是什么人,会做什么事。 所以,这一切的源头,她找到了。 正文 第301章 挑拨离间 墨玉静静的坐在床沿,像是什么都没听到一般,神色淡淡的。 沈自初忽然没了兴致,“今日累了吧,回去歇着吧。” 墨玉抬头,伸手给沈自初盖了盖被子,然后颔首离去了。 回到房里,墨玉换了衣裳准备睡觉了,初春见墨玉是真的累了,快速收拾好一切,然后蹑手蹑脚退了出去。 床上的墨玉睁开了眼,无论屋内也没有初春点的那盏灯,她依旧什么都看不见。 “其实,这里也不是多好,若是知道,便不要来这里了……” …… 这一个月来,墨玉几乎天天都会和金花见面,只不过极大多数是金花出宫来见墨玉。 你每日都亲自给你师父熬药,他可有好转?——金花关切的在墨玉的手心写到。 墨玉摇了摇头,轻叹了口气,“并没有好转,只是也不恶化,宫中的太医说,慢慢养着,案伤口能长好的。” 金花陪着沉默了片刻,然后继续问墨玉:金初露她们这几日还来吗? 墨玉顿了顿,然后摇头,“不来了,听说初露郡主这几日被她父亲关在了家中,醉仪郡主……她也是偶尔来瞧瞧,初露郡主不来后,也渐渐不来了,只是还时不时的送来些东西。” 金花也觉得有些无趣,她趴在了石桌上,“我们还真是同病相怜……” 墨玉低头喝着茶,假装没听见金花的自言自语。 ——摄政王昨日晚间来找我了,将他用的最顺手的一名官员推出来了,说上次就是他刺杀的我。 金花嗤笑一声,“需要一个月那么久吗?” 墨玉沉默不语,只是放下了手中的茶杯,“公主,静心。” 金花自嘲的一笑,“也是,我与你说这些做什么?” ——今日我又嗲了一些衣裳过来,春日衣衫轻薄,你师父也不能起身,你瞧你身上的衣裳都嫌厚了,还不去换上试试? 墨玉愣了愣,然后笑着颔首,“公主知道的,我身子不好,有些怕冷,等到不冷的时候,就换公主送的衣裳了。” 这也不是大事,金花也没注意,只是伸手摸了摸墨玉头上的发钗,“我第一天来的时候,好像掉了根发钗在你这里,与这支倒有些像。” 墨玉想起,那日墨衣卫来报,北堂牧站在原地看金花的模样,忽然觉得有些好笑。两个本该终身为敌的一堆活宝,居然还能暗生情绪,难不成那摄政王真的没有半点心思? 不,就算他没有,他手下的人也该有。尝过权利的滋味,就没有人愿意放手,更何况,他们这一退,便是险境,那个被送出来的,或许是用来顶罪的官员就是一个例子。 “我弟弟又病了,冬日都过去了……”金花挺直了背,目光之中有些担忧,她看着远处站着的那些墨衣卫,不由感慨,这个上京,能让她这样肆无忌惮述说心中顾忌的,也就这一处了。 ——小玉,我觉得有些累。 墨玉的手一顿,“公主若是累了,可以歇一歇的。” 金花原本还算柔顺的目光顿时变得凌厉,“不行,我若是歇了,大金这江山岂不是白白便宜了别人?别以为我不知道北堂年打的什么主意,就只剩下我一个公主了,他北堂牧就能娶我,然后我便是他们手中的傀儡,还有我生下的孩子,我决不允许……” 每日都是这样,金花似乎在外面做着些什么,偶尔几次身上还带着血腥味,甚至有时候赶不及出宫,只能召墨玉进去,然后留宿一宿,两个人窝在被窝里说悄悄话,甚至连灯也不用,金花所有的话都写在墨玉的手心上。 “公主,我来接您回宫了。”北堂牧提着一把剑,站在不远处,他淡淡的扫过墨玉,然后将视线落在了金花身上。 金花原本已经有了要走的意思,但是在见到北堂牧之后,又坐的端端正正的了。 墨玉觉得有趣,伸手给金花添了茶,“公主刚刚好像吃了不少点心,口渴吗?” 金花很是满意的看了墨玉一眼,然后拿起墨玉给倒的茶,慢悠悠的喝着,挑衅的看了一眼北堂牧。 ——自然是渴的,还是你煮的茶好喝,比别人的好多了。 墨玉不觉得金花和北堂牧会是一路人,摄政王若是还在,两个人还能相安无事的这样互相挑刺下去,但若是摄政王死了,两个人要还是现在这个模样,那就是个冤孽了。 “今日倒是不见北堂世子来接你,你们又吵架了?”墨玉笑着将手边的糕点往金花面前推了推。 北堂牧没想到墨玉会提起自己,有些诧异的看了她一眼,然后抿起了嘴。一个月前与金花吵过架,到今天都没有和好,就算每日墨玉都会说他几句好话,可是金花却始终对他抱有敌意。 北堂牧甚至有不少时候,都对墨玉产生了一种歉疚感,因为那一场骂战是他挑起的,而原因就是墨玉。 ——怎么老为他说话,你忘了他怎么打你的了? 金花皱眉,她不喜欢到哪里都能听到北堂牧的名字,好像她就离不开他一样,这样的感觉让她厌恶。 “不是说摄政王那边还有事吗?怎么能不理北堂世子呢?他们是父子呢,公主你绕不开他的。”墨玉轻声劝慰着。 金花一愣,她没想到墨玉会说出这样似是而非的话来,下意识的转头去看北堂牧。 北堂牧也是一怔,然后便笑了,颔首指着金花,“原来是因为这个!原来是因为这个,我是北堂牧,是我摄政王的世子,所以你才不撇下我?这一个月来,你做的那些事情,都是针对我父王的是不是?” “北堂牧,注意你说话的态度!”金花原本还有些愧疚,但是当碰上北堂牧这个炸药包之后,顿时消失了,反之而来的是源源不断的怒火。 北堂牧的眼睛都红了,大步上来,一把抓住了金花的手腕,“你说,是不是!” 金花也被激起了怒气,“是,哪有怎样?这是我大金的江山,我家的江山,轮得到别人来做主!” 北堂牧喘着粗气,像是一头陷入穷途的饿狼,“金花,你再说一遍。” 金花的手腕被抓的生疼,可她却不愿服输,强忍着因为疼痛而蓄起的泪水,“北堂牧,你北堂氏,不过是我金国养的一只看门犬罢了!有什么资格直呼我的姓名!” “金花!”北堂牧厉喝一声,双眼通红,“你再说一遍,你将我看成什么了!” “再说一百遍也是……” 金花的话没有说完,就被墨玉的出声打断了。墨玉站起来,有些担忧的往前摸着,“公主,你怎么不理我?” 两人正在盛怒中,没想到一直安安静静坐在一旁的墨玉会忽然开口,各自都愣了,保持着这样对峙的姿势去瞧墨玉。 墨玉伸出手,然后就碰到了北堂牧抓着金花的手,触电般的收了回去。 “北堂世子?”墨玉疑惑的问道,没等到回应,墨玉就自顾自的下了定义,“看来是了,难怪公主不理我了,你什么时候来的?” 北堂牧看着墨玉,目光闪烁,最终还是放开了金花的手腕,转头离去了,“金花,你别以为你能做什么,你什么也做不了!” 金花看着北堂牧的背影,眼泪最终滑落了下来,她气鼓鼓的坐在了自己的座位上,然后拉着墨玉站在她身边,抱着墨玉的腰小声的抽泣了起来。 北堂牧的背脊一僵,但却没有停留,满载着怒火离去了。 “我收拢了父皇留下的人,结合了皇弟手中的势力,好不容易才和北堂年分庭抗礼,我怎么能放弃,我不能放弃!”金花的声音闷闷的,就连三步远也穿不出去,可是却尽数落入了墨玉的耳中。 “公主,不要难过,北堂世子总是这样的,他是个急性子,又刀子嘴,以往他都是顺着你的啊,不要生他的气了……”墨玉伸出手,轻柔的抚摸着金花的头发,小声的安慰着。 可是墨玉的安慰,却处处戳在了她与北堂牧两个人的痛处上,这让金花愈发厌恶北堂牧了,她抹了脸,将脸上的泪水全部擦去,“我不会把江山交给这样的人的!” 墨玉亲自送了金花离开,站在门口“看着”她上了马车,然后转头吩咐初春,“北堂世子若还在,请他务必要好好护送公主回宫,别再让她哭了。” 初春看了一眼站在马车旁黑着脸的北堂牧,心有瑟缩,可是对于墨玉的命令,却又不敢不从。小心的松开了扶着墨玉的手,然后走到了北堂牧的身前。 北堂牧看着初春从墨玉的身边走来,原本就不是多愉悦的心情,顿时更是阴云密布。影月卫原本想拦住初春,可是北堂牧想到金花在他走了之后还和墨玉相处了那么久,还是没忍住,放了初春过来。 “何事?”北堂牧往外走了几步,盯着初春看。 初春低着头,嗫喏的说道:“我家姑娘,她说,请世子务必要好好护送公主回宫,别再让她哭了。” 说完这句话,初春也不管北堂牧有没有让她走,转身就离开了。 她,刚刚哭了吗? 北堂牧转过身,看着已经被金花下令前行的马车,抿起嘴,满心只觉得懊恼。他感激的朝墨玉看了过去,对上墨玉那似笑非笑的脸,也不觉得多讨厌了,只是想起她瞧不见,今日必定是无心之过。 而金花对于他们父子的怨怼并不是一日两日了,又碰上父亲的人对她下手,心态变了也正常,他怎么总是与她计较? “去,从府上拿些上好的药材送来给墨姑娘与她师父用。”北堂牧叫来一名影月卫,吩咐道。 墨玉没有让初春扶着,自顾自转身,缓缓的进了院子,门也就此关上了。 姐姐,也只能帮你到这里了,虽说有些难,但若是你父亲死后,你们或许还有些许的可能…… 北堂牧赶紧骑马赶上金花马车,也不敢多说什么再惹金花生气。他伸手摸了摸怀中的木盒,这里面装了上回捡到的那支发钗,可是金花一直在生气,他都没有机会还给她,不然这支发钗必定会被砸烂了的。 “没关系,等到以后,等你以后就明白我父亲这样做的原因了……”北堂牧骑马走在马车旁,轻身的看着车中那隐隐绰绰的影子。 …… 摄政王在桌前批阅奏折,分出一部分打回去,然后又捡出一部分准备待会让那个病弱的皇子盖章,然后挑出了一部分直接准了,吩咐人去办。 底下是影月卫在汇报今日金花出门之后的经过,在听到金花和北堂牧先后出了沈府,可是北堂牧却在墨玉的几句话之后不再生气了,还笑盈盈的跟上了马车。 “这个墨玉……”摄政王总觉得墨玉不对劲,可是哪里不对劲却也说不上来,“去,将世子请来。” 北堂牧一头雾水的走了进来,想摄政王行了一礼,“父王,你找儿臣?” 摄政王放下笔,抬头看了过去,“你这段时日,总是与公主吵架?” 北堂牧有些尴尬的摸了摸鼻子,“公主今日似乎对我的意见有些大,或许是因为上次的刺杀,公主总是有些不安,不过她也挺难过的,今天和我吵架之后还哭了……” 摄政王皱起眉头,“你怎么知道她哭了?” 北堂牧“啊”了一声,“金花虽然性子硬,不愿意示弱,但是她身边不是又个墨玉嘛。她看不见,又听不见,也不会出去乱说,知道也没什么……” “那她为什么告诉你?”摄政王的眉头皱的更深了。 北堂牧更是满头雾水,“父王,是儿臣与金花吵架的,源头自然是儿臣,墨玉不想金花不高兴,就让我让着她点,没什么问题啊……” 摄政王抬手,揉着眉心,他忽然觉得自己生了个傻儿子,怎么以前没发现呢? 他吐了口气,“算了,你好好守着公主,这几日上京不安生,西边饥荒,有不少流民进来,能不出来就尽量被让她出来。若是要见那个墨玉,就告诉她,墨玉的师父病情加重了,要照顾她师父,不方便进宫,我明日去会一会这个墨玉,究竟是个什么人物……” “父王,墨玉……有问题?她挺好的啊。”北堂牧有些吃惊。 摄政王嫌弃的看了他一眼,“若是有问题,我自然早就捉了她,你做你的活去,别操心这些乱七八糟的!” 正文 第302章 情报员十三 墨玉带着初春,进了沈自初的屋子。 初春将托盘放下,然后就退出去了,墨玉拿起托盘上的碗,小心的扶起了沈自初,打算喂他喝药。 “又做了什么?想插手金国朝政吗?” 墨玉的手一顿,没有出声,只是伸手舀了一勺药汤,送到了沈自初的嘴边,等他喝下了,才缓缓道:“只是想要帮一帮金花,她挺可怜的……” 沈自初垂眸看着墨玉,喝下了她送来的下一勺药,无奈的叹了口气,“你我的身份,不能叫人知晓,你行事太过冒进,不好。” 墨玉抿着嘴,没有说话,显然还是不以为意。 “你如今是大了,为师的话都不听了。”沈自初皱眉看着墨玉。 墨玉摇了摇头,“师父,玉儿只是觉得,既然能帮朋友一把,那便去做就是了,师父觉得玉儿行事不妥吗?” “自是不妥,真要妥当,你就不该与那金花公主扯上关系!”沈自初满不赞成的说道。 墨玉抬眼,对上了沈自初略微灰败的双眼,“师父,您受了重伤,心脉受损,先下若是不抓住金花公主这一边,玉儿怕摄政王那一头会将我们除之而后快……” 沈自初哑然,他没想到墨玉竟然是这样想的,张着嘴许久,才将墨玉送来的那一勺药喝下,“不是摄政王……” 沈自初嘟囔了一声,语气之中显然带着些许委屈。 “什么?”墨玉诧异的抬头,“师父你说什么?” 沈自初低头将最后一勺药喝下,叹了口气,“为师现在躺在床上,有些事也做不了,护卫交给你,上京的一些事,你也该知道的,别再做那些蠢事!” 墨玉眨了眨眼,然后点头,将药碗放下,“玉儿都听师父的!” 沈自初有些累了,这几日总是这样,墨玉给他松了松筋骨,没多久就想睡了。墨玉给沈自初掖了掖被子,然后小心翼翼的退了出去。 “姑娘,先生今日如何?”初春受罪啊门口,关心的问道。 墨玉摇了摇头,叹了口气,转身朝自己的屋子走去,“今日可有人来过?” “没有。”初春欲言又止,“这几日初露郡主被困在王府中,也不能来看县何时能。醉仪郡主倒是每隔几日便会送来一些药材,但也许久未曾来了。就连金花公主也是,姑娘,是不是……” “别乱猜。”墨玉拦住了初春,“她们必定是有别的事,每日来我们这里做什么?” 初春咽下了嘴里的话,然后又重开了一个头,“方才护卫首领来寻奴婢了,说先生交代有点像要给姑娘,请姑娘回房查看。” 墨玉的脚步一顿,她没想到竟然这样快,那会她大概还没从无力出来,可墨衣卫那么快就得到了消息,还如此迅速的将资料都放到了她的屋子,这就不是一般的快速了。 墨玉回到了自己的屋子里,然后便“看”到了摆在自己屋子里的一叠叠纸。一名墨衣卫站在一旁,见到墨玉进来,行礼说道:“玉姑娘,主上命属下将东西送来,姑娘若是有空,属下便诵读给姑娘听。” “有空的,你说吧。”墨玉坐在了桌前,然后再转头对初春说道,“先下去吧,今晚我想吃茄鲞,先去准备吧。” 初春一愣,转头看了一眼墨玉,然后应了声是,便退下去了。 “你叫什么名字?”墨玉等初春关上了门,然后才转头问那墨衣卫。 墨衣卫一愣,然后低头应是,“回姑娘,属下没有名字,只称呼属下编号便好,属下编号为十三。” 墨玉愣了愣,然后神色有些古怪,“我觉得这个编号不太好,师父给你们的名字都是这样的吗?” 十三以为墨玉是觉得他们用数字编号不太好,还感动了一下,“未入主上眼的……护卫,便都是用编号的。先下除了已离去的时千与习百,便只有紫语和赤阳首领了,属下势力不足以让主上赐名。” 墨玉有些尴尬的摸了摸鼻子,她其实不是觉得十三没有名字很可怜,只是纯粹的觉得他叫十三有点……十三。不过人既然这样误会了,那就让他误会吧,反正也不会少块肉,贸贸然说破更尴尬。 “那个,时千和习百,我还记得,我才来竹林居的时候见过他们两人,不过师父收我为徒之后便没有见过了,他们原来是离开了吗?”墨玉扯开了话题。 十三点了点头,“是离开了,主上的命令,属下也不是很清楚,听说是去军营了。” 墨玉点了点头,“也不错,我记得他们的功夫很好的呢,很厉害。” “姑娘,那属下开始了?”十三试探的问道,他觉得墨玉的脾气也没有之前听说的那样差,也不知道为什么别人那么怕她。 “嗯,你开始吧。”墨玉颔首,心里在搜索着这个叫十三的人。 以前没见过,来金国的这一路上也没见过,住在这个院子里时,她也没有感受到他的动静,或许是一直留在金国搜索情报的探子? 这一个月以来,金国的朝政动荡了不少。原先摄政王摄政,将全力一把抓,就算有人想要皇子上位,但是介于皇子病弱,又没有登基,迫于摄政王的势力,还是屈从了。 可是在和一个月依赖,金花公主屡次受到刺杀,渐渐的流传出了一个传闻:先皇将国玺给了金花公主。也正因为如此,金花公主才能成为唯一一个活下来的公主,而那个病弱的皇子,也只是为了更好利用和控制才被摄政王留了下来。 坊间已经开始传闻:摄政王是为了得到国玺在,这才立了一个病弱的皇子当靶子,也正因为国玺被先皇传给了金花公主,因此摄政王才没有赶尽杀绝。 但是那唯一一个皇子也正是因为没有国玺,这才无法继位。为了不让皇子继位,摄政王不惜隔开了金花公主,不让他们姐弟相见。屡次逼迫金花公主,就为了让她交出国玺。 可是现在金花公主年纪渐渐大了,而唯一的皇子又屡次病倒,眼看就要没有命吊着这一口气了,摄政王这才慌了神,想要从金花公主的手上拿到国玺。这才对金花公主下了黑手,可是被金花公主发觉了,于是用了国玺将先皇的人都聚集了起来,对抗摄政王。 摄政王无奈,只能弃车保帅,将手下最得力的一名官员丢出来顶最,可也就是因为这样,摄政王的所作所为,与金花公主手上可能有国玺的传言越传越广。 “还真是……”墨玉抽了抽嘴角,“扯啊……” 十三没忍住,也勾起了嘴角。他偷眼看了一眼墨玉,然后松了口气,点头附和:“正是,姑娘说得对!” 墨玉想起十三的这个编号,差点没忍住又要笑出来,这就是个会拍马屁的逗比!这是想升职想疯了吗? 墨玉绷着小脸,颔首,“嗯,这些风言风语都是从哪里放出来的?” 十三的脸色也有些古怪,想必是因为墨玉看不见,所以就放松了不少,“很大一部分是从皇宫中传出来的,有很大的可能是金花公主。她并没有被摄政王隔离了姐弟见面的机会,相反每日都会去看一看那位皇子。” 墨玉颔首,表示她知道,之前有几次她去看金花,就被她带过去过,不过她没能进去,只是在偏殿等着金花出来,但是这也够让她明白,这些传言是多无稽了。 “你继续说。”墨玉伸手,给自己倒了一杯茶,然后又拿了一只杯子,添上了茶水,推到了十三的面前,“坐着说,站着不累吗?” 十三有些惊讶,他呆呆的看了墨玉一眼,然后小心翼翼的道了声谢,就坐在了墨玉的侧手边,没敢将凳子坐满,反倒更累,手中拿着茶杯,反倒有些无措。这些都是很贵的茶叶,他想都不敢想,自从主上来金国,他才真正见识到了什么叫豪奢,这一壶茶百两金都不止! “你在发带吗?”墨玉偏头过去。 十三一震,差点从凳子上摔下去,然后小心翼翼的抿了一口茶水,又小心翼翼的将手中贵的吓死人的茶杯放下,这才松了口气,继续和墨玉说话。 “……金花公主不知与那皇子说了什么,将那皇子手中的一部分人收拢了过来,还用她手中的国玺收拢了先皇的人脉,隐隐有与摄政王分庭抗礼的趋势……” “金花……手中真的有国玺?”墨玉皱眉。 十三也愣了愣,然后摇头表示不知,“不清楚,我们的人无法深入宫廷,只能探查到金花公主的手上有一样东西,这样东西时收拢了先皇人脉的关键,可是没有人见过。只是猜测,这样东西有极大的可能是国玺。” 墨玉沉思片刻,然后摇头:“不,应该不是国玺。若是国玺,金花不该早早的就将风声放出来。她就算隐隐又能与摄政王分庭抗礼的能力,但是并不代表她手中的力量能喂她所用。” 墨玉摸着下巴,缓缓的说道:“摄政王把持这样久的朝政,不是个傻子,若是国玺在金花身上……呵!原先的金花可是个傻白甜,怎么可能将国玺藏好不被发现?而摄政王就算无意皇位,他手下的人呢?尝到了权利的滋味,怎么可能放手?金花不会这样轻松的,更何况她手下的那些人,是不是一条心的还是两说。” 十三吃惊的看着墨玉,他真的只是个情报收集人员,他不懂这些啊!可是莫名的觉得好厉害! 墨玉抿着嘴,脑中转了千百遍,仔细的回想着自己可能落下的线索,“你继续说,先下朝堂的情势如何?” 十三愣了愣,这个主上没叫说啊。 墨玉见十三不说话,也明白了,沈自初是不想她插手金国的朝政。墨玉也沉默着,没有开口。 十三抬眼,小心的看了一眼墨玉的神色,弱弱的问道,“姑娘,可要属下问一问主上,这个属下不好做主……” 墨玉摇了摇头,“师父不让说的,便不要去问了,他在养伤,别让他操心了,你只与我说一说这一个月之中朝中发生了什么,这种在外打听打听便能知道的事,不算违背师父的意愿。” 十三眨了眨眼,然后发现此事可行,嘴角扬起了一个微笑,然后极为八卦的和墨玉说起了这一个多月来金国的朝中发生的各种稀奇古怪的事情。 嗯,套话而已,对于对手是十三这个十三来说,不难。 “所以那个压粮官原本是暗中投向了摄政王,结果被人引着朝金花走了,然后摄政王手下的人不知道,就抬手要弄死他,金花还护着他,这就更加坚定了他们的心,所以这个压粮官被顺利的换下,换成了一个书呆子?”墨玉憋着笑,只觉得这事太好笑。 “这位新压粮官虽说是个书呆子,但是为人正派的很,想必绝不会倒向任何一派,甚至还能更加偏向金花公主这一头。”十三的坐姿放松了不少,这个屁股都压在了凳子上,一只脚翘着,手拿着茶杯喝茶。 墨玉含笑点头,“后来呢?摄政王可有生气?” 十三拧着眉头想了一会,然后摇头,“不知道,咱们的人没能进去,不过听说当日就罚了北堂世子。” “罚什么了?”墨玉好奇。 十三没有犹豫,直接说道,“罚他抄书了,说抄不完不许出来,那几日北堂世子的气性也大,就说上京内太乱,怕金花公主遇刺,直接入宫去金花公主身前抄书了。摄政王那几日的动作大的很,罚了不少官员呢。” 墨玉的笑收敛了一下,“这个北堂牧,怕是在这件事上,为那新上任的压粮官说话了吧?” 十三睁大了眼睛,“姑娘你怎么知道?” 墨玉轻笑摇头,北堂牧喜欢金花,可是又不知道怎么对她好。好不容易金花让他看到个希望,当然要紧紧的抓住了。只是一个压粮官的位置,交出去了,那兵权还是自家人手中,还怕这个听命行事的压粮官不听话吗? 可惜了,好好的一个娃,傻得厉害,大概是摄政王太忙,来不及教育孩子,这样大的一个漏洞交到了金花手上,自然能给他一点好脸色瞧。 正文 第303章 有客到访 “你日日在我这里抄书,摄政王看我的眼神都不对了。”金花倚坐在椅子上,伸手去那桌上的蜜饯吃。 “我不像回去,你不愿意留我?”北堂牧停笔,皱眉看向金花。 金花耸了耸肩,“不愿意……” “你!”北堂牧没想到金花连点面子工程也不做了,直接就说了不欢迎。 “金花……”北堂牧放下笔,走到了金花面前,想要伸手去拉她,却鄂弼避开了。北堂牧握了握拳头,长出了一口气,软声说道,“你别不理我啊,我这次好歹也帮了你的忙……” 金花抬头看了一眼北堂牧,“不是收留你了吗?你都住了两天了,还不够?”说着,就伸手将桌上的一本本子丢到了北堂牧的身上,“你赶紧抄,抄完回去,我这里不养闲人!” “你怎么这样!”北堂牧也不高兴了,叉着腰来回走着,可最后还是耐不住,回头看向金花,“你究竟怎么了?是不是还在为上次我说了那个墨玉在生气?” 金花没有理会北堂牧,这两日也大多都是这般相处的。她吃多了蜜饯觉得太腻了,伸手去拿茶壶,却被北堂牧一把按下。 “你到底能不能回我一句?我要问你多少句你才能理我一下?”北堂牧将茶壶从就kin哈丶手下抢了过来。 金花没有看他,转过头,去拿一旁果盘上的橘子。 北堂牧见状,一时气急,将金花手边的桌子都掀了,瞪着眼睛看着她,“你究竟要如何?” 金花抬着手,神色淡淡的看着滚落地上的橘子,这才抬起头来,看向北堂牧,“我记得,你比我大两岁。” 北堂牧被金花忽然而来的这个问话弄的懵了,呐呐的应了声是,“我生辰还没到……” 金花嗤笑一声,“你以为我要为你过生辰?北堂牧,你年纪不小了,还以为我在和你过家家吗?” “你说什么?”北堂牧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 金花起身,抬头看着北堂牧,“我以为你应该知道点什么事了,还是这样傻吗?” 北堂牧皱起眉头,没有答话。 “回去吧,金氏只剩下我与皇弟了,你们北堂氏步步紧逼,我不可能继续坐视……”金花转过身,朝里间走去。 北堂牧忽的一阵心慌,伸手想要去拉金花的袖子,“你在说什么啊,我不是帮你把人换下去了?你别闹脾气了,可还是有什么不如意的?” 金花的袖子被北堂牧抓住了,脚步一顿,只能转过头,目光冷淡的看着他。 北堂牧被金花终于的目光吓了一跳,手下意识的就放开了,“金花……” “你该唤我公主。”金花瞥了一眼北堂牧因为慌乱而沾上了墨迹的袖口,“你父亲就很懂规矩,无论他在想什么,对于金氏总是那么进退有礼。” “你……”北堂牧的眉头深深的皱了起来,终于意识到金花现在并不是在开玩笑,“为什么?我们从小一起长大……” 北堂牧的疑问,得来的只是一声轻笑,以及金花的一个背影。 这日,北堂牧在这里沾了许久,他看着金花的午膳被送进去,然后碗筷被用完拿出来。然后便是午后的点心,再就是晚膳,然后就是她入睡前要换洗的衣裳。 有宫人见北堂牧这般落寞的神色,想要劝他先离开,不要与金花吵架,但是在被金花责罚之后,就再也没有人敢说什么了。 “你吃得好,睡得好,这几日没有一刻是过的差的……”北堂牧的嘴唇发干,就连声音也沙哑的厉害,一双眼睛只直直的盯着内室看着,直到确定金花是真的没有因为他哭,才松了口气。 北堂牧也不清楚自己为什么会怕金花哭,可是在确定金花没有哭之后,他的心却更加空落落的,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他转头看了一眼只抄了小半的书,看了许久,然后才抬脚离去了。 金花在听到北堂牧终于离开之后,松了口气,还以为他真不走了,走了就好。金花拍了拍胸口,“去将外面的东西都收拾了,本公主累了,睡了。” 一名宫人战战兢兢的上前来,“回公主,北堂世子抄的书没有带走……” 金花一愣,抿起嘴没有说话,看着自己身上的寝衣,摆摆手:“先收起来,他若是回来拿,便交还给他……” 宫人不敢将东西随便放,也不知道该放在哪里,放到内室去明显不合适,只好收拾来一下,放到了一旁的桌上,只求北堂牧早点回来拿。 …… 北堂牧失魂落魄的离开了皇宫,摄政王的人早就候在宫门外了,见到北堂牧的时候也吓了一跳,连忙拿着披风给他披上。 “世子爷,您怎么就穿了个中衣?世子爷你冷吗?世子爷……” 北堂牧皱眉,抬手打断了问话,声音沙哑而干涩,脚步略微凝滞,但还是上了马车,“回府吧,我要见父王。” 众人见北堂牧这个模样,也没敢多说什么,小心的送进去了一个手炉,又多天了一个炭盆进去,这才驾车匆匆离去。 北堂牧在马车里坐了许久,捧着手炉的双手这才慢慢回暖,被冻僵的身体这才开始发抖。听着牙齿打颤的声音,北堂牧自嘲的一笑,“金花,你就真那么绝情?连我走了,也额不出来瞧一眼吗?” 没等北堂牧将身子回暖,马车就到了。北堂牧捧着手炉,瑟缩的从马车尚行下来,然后被赶出来的仆从披上了一剑大氅,快步送了进去。 摄政王听到北堂牧这个形容回来,也惊了一下,丢下笔,连忙出来。 在看到北堂牧双唇都冻的发紫的模样,不由有些心疼,连忙让人先给北堂牧沐浴更衣,也顾不上教训儿子了。 北堂牧被送进了浴室,这时候还是初春,冬日的严寒还未完全过去,金国又处在北地,太阳落山之后便没了半点的温暖。又是在皇宫之中,宫中的风大,又没有遮蔽,一路走出来,整个人都凉透了。 北堂牧又被金花的话弄得失魂落魄,整个人都不自爱状态,风邪入体,原本身体素质极好的北堂牧,就这样病倒了。 摄政王站在北堂牧的床前,看着满脸通红说胡话的北堂牧,眉头皱的紧紧的。 “用药,用最好的药,让世子的烧给我退下来!” 而北堂牧的生病,摄政王这一日终于堆积了朝事,而金花也抓住了这个把柄,指责摄政王在其位不谋其事,朝堂之中一时间风云不断。 …… 这一日沈自初想吃上回金醉仪送来的东大街的点心,墨玉也正好要出门去,金初露和金醉仪虽然许久未曾来了,但是她们送的礼一直没有断过,墨玉也正打算上门去回礼,只是不知道金初露她爹给不给进了…… 离开王府,墨玉自嘲的一笑,由初春扶着上了马车。不仅是不让进,就连礼物也送不进去,甚至还被人推搡了几下。 “是因为这几日金花公主不来找我了吗?”墨玉弯唇笑着,抚了抚自己的袖子,“无事,去醉仪郡主那处。” 金醉仪那处倒是让墨玉进去了,但是人却依旧没见到。府上的人说金醉仪出去了,墨玉表示自己可以等她回来,但是府上的人却一脸为难,表示自己不知道金醉仪什么时候回来。 墨玉也觉得没意思,抬手,由初春扶着离开了。 墨衣卫的消息从没有错,金醉仪这回的确实在府上的,不过就是不愿意见她罢了。 “倒是个会明哲保身的人,往后也不用多来往了,不是个能深交的。”墨玉暗暗的在心里记了一笔。 金醉仪不是个傻子,所以在看到墨玉身上的一些谜团之后,就打算明哲保身,不接触便不会有错。但是墨玉又对金花有救命之恩,就算迫于摄政王的势力,在金花公主此时势头这样盛时,也不该将墨玉拒之门外,只好不见了。 金醉仪在听说墨玉离开之后,无奈的叹了口气,“往后,不必送那些吃食了,只要送些药材过去就好,面子上能过得去便够了……” 金醉仪隐隐觉得不安,总觉得自己今日这样做有些不妥。可是一想到墨玉只是一介平民,又觉得自己多虑了,就算那气质再好,也不过是平民百姓,更何况还是个听不见的瞎子…… 墨玉去了一趟东大街,让初春排队将沈自初喜欢的糕点买回来,然后才缓缓回去。 “姑娘……”更卜的声音从外面传进来。 墨玉皱眉,她偏头想了想,然后伸出手去。 更卜用身子挡着墨玉动手,快速的在墨玉的手上写下一句话。 墨玉收回手,眼神有些冷。车外的墨衣卫都知道墨玉的耳朵好了,没想到墨玉还用这样的沟通方式,更没想到会与更卜这样防着他们。 墨玉敲了敲车壁,“更卜,快一些,我觉得有些冷。” 墨衣卫闻言,并没有多少反应,只是车队之中离开了一个人。 墨玉的脸色更加冷了,她悄悄放出了两只蛊虫跟了上去,果然,那名墨衣卫是朝回去的方向走的…… 墨玉离开之后又的小院中来了意味客人,这位客人身穿一件石青色平素绡劲装,腰间绑着一根鸦青色戏童纹金缕带,一头一丝不乱的头发,一双严峻的星眸从黑色的面巾下露出,正跪在沈自初的床前。 “师父,您的身体……”来人有些惊讶的看着沈自初。 “虽伤了心脉,但这几日还能撑得住,你去将药取来……”沈自初从怀中摸出了墨玉令,沾了墨,印在了来人递来的白布上。 来人垂眸看着那块白布,“师父若不是吃了那药,也不会今日……” “禁言。”沈自初淡淡的看了他一眼,“去将药取来,我这里有你师妹在,暂时无碍。” 来人皱了皱眉,“听闻师妹与金国皇室有了牵扯?师父,这……” 沈自初抬手,打断了他的话,“你师妹虽然小,但做事还算妥帖,不过有时稍显稚嫩,无伤大雅。” 来人低下头去,将那块白布放入了衣襟,朝床上的沈自初磕了三个响头,“徒儿给师父带了这一季与上一季的布供,师父可要过目?” 沈自初的手顿了顿,然后侧过头来看他,“为师不缺衣料,往年的也都够用,你师妹前几日摸过了那料子,直说喜欢,不如分送给你们。” 来人一愣,满不赞同的看着沈自初,“师父怎可将这布示与他人?” 沈自初皱眉,厉声呵斥,“那是你师妹!” 来人低下头,不语。 “你平日温润,又喜欢着浅色,便将鲛人泪拿去。你师妹肤色白,那墨玉纱又与她同名,给了她正好,称你二人的颜色。”沈自初看着来人,淡淡的说道。 来人握着拳头,“师父,这可是唯二的两样布料,就算无人见过,可也是证明了您身份的……我宁可不要!” “你对你师妹可有异议?为师带她去长安之前,你不是这样的态度。”沈自初的眼神慢慢的变了,“那是你的师妹!” 来人一噎,呐呐的低下头,“师父,陛下是不是与您说了什么?” 沈自初闭眼不答。 来人又问了一遍,沈自初正要开口,门外就有了动静。 “主上,姑娘就要回来了。” 沈自初睁开眼,看向已经站起来的那人,“你先走,别叫玉儿看见你。” 来人深深的看了一眼沈自初,道了一句“保重”,便跳出围墙离开了。 墨玉由初春扶着,缓缓的走了进来,在察觉到那人依旧离开之后,心中隐隐有些不快。她捧着糕点走进了沈自初的屋子,脚步微顿,然后缓缓走到了沈自初的床前,将糕点放到床头。 “屋里没那么暖和了,可是有人进来过?”墨玉偏头问沈自初。 沈自初点了点头,“方才有位客人来,不过先下已经走了。”沈自初抿嘴,伸手去拉墨玉的手,朝她笑着,“手果然凉了,难怪能感觉出为师屋里没那么暖和了。也就你个小机灵!” 正文 第304章 摄政王到访 “这不是怕师父着凉嘛。”墨玉笑着,做到了沈自初的床边,为他掖了掖被子。 “真把为师当孩子了?我比你会照顾自己!”沈自初无奈的摇了摇头,顺着墨玉将自己的手藏到了被子下。 “师父身体未好,自然要注意着,今日如何?”墨玉伸手拿过买来的糕点,放到了沈自初的面前。 沈自初偏头看了一眼,然后张嘴咬了一口,笑着点了点头,“还是热的。” “买来就赶紧回来了,自然是吃热的好。”墨玉含笑,给沈自初擦了擦嘴,“师父可还有什么想吃什么?” “稍后……想吃上回你让初春做的莲子羹,味道很好。”沈自初想了想,然后回道。 “玉儿让初春去做,师父想吃那种口味的?这几日有新鲜的果子送来,还有去年结的山楂,一直放在冰窖中,师父可要尝尝?玉儿给师父做冰糖葫芦吃呀,师父你这几日胃口都不太好……” “好,都听你的。”沈自初颔首,宠溺的笑着,“前几日你说的那些布料摸着手感不错,我送了鲛人泪给你师兄,将墨玉纱给你吧。” 墨玉一怔,然后露出了一个笑容,“师父,玉儿不是要和你讨要东西,师兄在外头,自然是以师兄为重啊,玉儿倒是无所谓这些,女儿家的衣裳总是很多的。” “总有一日能用到,先让人做几身春衣,若是以后眼睛好了,也能出去走走。”沈自初的手在墨玉的手上拍了拍,吃下最后一口糕点,“我有些倦了,你先回去歇会。” 墨玉点了点头,给沈自初盖好了被子,然后就离开了。 几名墨衣卫站在门外,墨玉将门关上之后,轻身吩咐道:“若是往后还有客人到访,别让人一直开着门,屋子里的那点热气都吹散了,添点炭盆进去,师父身子不好。” 墨衣卫一愣,然后低头应是。 墨玉点了点头,由初春扶着去熬药了。 几名墨衣卫对视了一眼,不由得对比起来墨玉与方才来的那人…… 墨玉抱着膝盖,呆呆的坐在药炉前,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勾着裙角,双目依旧无神。 初春站在一旁,见墨玉不给炉子打扇子了,就自己坐到了一旁,小心的扇了起来,“姑娘忙了一日了,可是累了?” 墨玉摇头,“倒是没有,只是觉得一些人……”墨玉摇摇头,没有说完。 初春也不敢问下去,只觉得今日两次碰壁不是一件好事,可是又抓不住重点,她习惯听从墨玉的吩咐行事,也很快就将这事抛开了。 “姑娘,先生给的布料如何处理?鲛人泪据说是采自南海深处的鲛珠,粉末染入了布料中,就算是夜间看,也摇曳生光。墨玉纱……听闻是从黑山中产出的,只是这个颜色实在沉闷,是黑色的,与姑娘的年纪有些……” 墨玉摆了摆手,“那料子很舒服,穿在身上轻薄,又不至于不经风,很好。先去做一身衣裳吧,就算不成套的穿,与其他颜色的衣裳搭配着也很好。” 初春一愣,然后点头笑道,“姑娘的眼光一向很好,各色的衣裳在姑娘手中都能变出花来!” …… 摄政王面色沉沉的听着下属的报告,然后脸色越来越难看,“这是什么话?你们还能叫一个小丫头拿捏住了?本王不过是陪了世子三日,你们便将朝堂给本王捅出个篓子来?本王养着你们做什么?” 一行人瑟瑟发抖的蹲在下面,不敢出声,生怕摄政王会拿他们开刀。 摄政王烦躁的在堂下走了几步,屋中落针可闻,“世子这几日身体好转了,也不再胡言乱语,本王明日便上朝。另外……”他摸着手上的扳指,垂眸静默的片刻,“吩咐下去,稍后我要去见一见那位沈台沈先生!” 将政事处理完毕,摄政王松了松筋骨,然后朝北堂牧那里走去。 北堂牧正软软的靠在床上,脸色依旧潮红,不过已经没了三日前的病态,整个人都在缓缓好转。 “今日感觉如何?”摄政王将身上的披风脱下,站在火炉前靠手,关切的看了过来。 “父王,金花不理我……”北堂牧皱着眉,抬头望向摄政王,“是我做错了什么吗?” 摄政王一滞,他没想到北堂牧一醒来就是问他这个问题,他不由得揉眉,“你要我说你什么好?你的脑子长着是摆着看的吗?你不能动一动脑子吗?” 北堂牧垂眸,“我脑子生锈了,就像沉寂了几十年的刀兵……” 摄政王看着北堂牧颓废的模样,恨不得一脚将其踹醒,可是又介于北堂牧的病情,不敢轻易动手。 “你说,你究竟要如何?她心中对你我的怨怼不是一日两日了,你再百般讨好又如何?”摄政王烤热了手,走到了北堂牧的身前,摸了摸他的额头,“别想那么多,这事怕是有人从中作梗,你那时候的直觉没错。” 北堂牧皱眉,抬头看向摄政王,“父王,我不觉得墨玉有问题。” 相反,墨玉好像还是金花很重要的人。 “莫非脑子真烧坏了?”摄政王坐了下来,又摸了摸北堂牧的额头,“你告诉我,你到底为什么突然对金花公主这样上心?” 北堂牧一愣,然后低下头,要说上心,以前也不是没有不上心,可是那时候拿捏不好,不知道该如何对她好,只是每次都忍不住和她吵嘴,整个人别扭的很。 “那日,墨玉告诉我,金花为我哭了,因为我和她吵了一架,我从没见她哭过……”北堂牧按了按心口,有些难受。 摄政王听明白了,果然还是这个墨玉。他皱起眉头,“这便是为父觉得她有问题的理由!” 北堂牧皱眉,“不过是一个听不见的盲女,有问题又能做什么?父王你过虑了。” 摄政王爱怜的摸了摸北堂牧的头,“你病好以后,便开始随着为父处理政事吧。有些事情,并不能只看表面。那墨玉不是还有个师父吗?” 北堂牧一愣,然后反应了过来,墨玉是年纪小,走动也不方便,可是她有个师父,朝夕相处的师父,若是这个师父动了什么不该动的心思…… 北堂牧抓紧了被子,他觉得自己好像看明白了什么。 “你懂了就好,稍后我便去会一会那位沈先生……”摄政王抿着嘴,从金初露的父王嘴里得知金初露一直叫那个沈台为沈先生,心里就有了一个疑惑。 …… “姑娘,姑娘,门房来报,稍后摄政王要来……”初春急急忙忙的跑了进来。 墨玉拿着竹简的手一顿,然后将刻着字的竹简默默的捏碎了,将碎屑从衣角上掸开,“护卫们可有反应?” 初春愣了愣,她不明白为什么摄政王来了,要看护卫们有没有反应。她呆呆的摇了摇头,“护卫们好好的守着。” 墨玉点头,“师父呢?” 初春恍然大悟,原来是想问沈先生啊,“先生方才喝了药睡下了,护卫没有叫醒先生。” 墨玉点了点头,“去叫十三过来,我有事吩咐他做。” 十三很快就来了,像是早早的候着的,墨玉坐在桌前,沉默了许久,然后才缓缓说道:“去街口,帮一根红绸到东边的树梢。” 十三摸不着头脑,他不知道为什么这样简单的事情,墨玉会不让墨衣卫去做,而是交给他来。但是十三也没有拒绝,这本就是顺手的事。 “姑娘还有什么吩咐?” 墨玉摇了摇头,“我怕摄政王看穿了师父的身份,你下去和府中的护卫说一声,若是摄政王要见师父,我又拦不住,让他们来报师父病重。” 十三会意的点了点头,“姑娘放心,属下定将话给姑娘带到!” 十三觉得墨玉有些沉默,神色也有点不太对,关切的问道:“姑娘是不是不舒服?” “嗯,有些担忧。”墨玉低下头,“将红绸绑上去之后,你看着有没有人来,若是有人来了,就去看看他们最后回哪里了,若是追不上也没事,注意安全。” 十三笑了起来,连忙点头,“是,姑娘吩咐的,十三定会做到!” 墨玉点了点头,“你先回去吧,我整理一下衣裳。” 等十三出去了,墨玉便起身,让初春选了一身衣裳出来。 “先放着,我去见见师父,也不知道摄政王来了,会生什么事。”墨玉抓着衣袖,神色淡淡的说道。 初春觉得墨玉今天有些奇怪,以往脸皇帝都见过的墨玉,今日偏偏对一个金国的摄政王露出这般神色。但是初春也没有多问,只是准备好了衣裳,扶着墨玉往沈自初那边去。 “先生这几日的胃口不好,方才喝的药都吐出来了一半,姑娘可还要喂先生吃一碗吗?”初春扶着墨玉,问道。 墨玉沉默了片刻,“问问师父吧,那苦药……若是师父想喝,便再去熬一碗来。” 初春看了墨玉一眼,点了点头,“是。” 到了沈自初的房门口,十三正好回完话出来,朝墨玉行了一礼,然后退了下去。 初春扶着墨玉走了进去。 “师父,稍后摄政王要来,玉儿该如何做?”见到从门口出去的十三之后,墨玉也不怕打扰到沈自初休息了,她知道沈自初这会一定醒着。 “你要做的事情,为师拦不住了……”已经醒了躺在床上的沈自初转过头,看向墨玉,淡淡的说道。 墨玉顿了顿,沉默的认了沈自初的话。 “既然已经决定了,就不要犹豫了,你想帮金花公主,那便帮吧。”沈自初叹了口气,温和的说道。 墨玉抬起头,双目依旧无法看见沈自初,门没有关紧,露出了一道缝,一腔冷风吹到了墨玉身上,她缩了缩肩膀,“师父,你方才药吐了一半,可还要再喝?” 沈自初闭上眼,出了一口气,“喝吧,将该喝的补齐……” 墨玉有些难受,“师父,你若是不喜欢那个苦药,就别喝了……你这几日都瘦了……” “为师教过你的。”沈自初转过头来,看着墨玉,“生病了怎么能不喝药呢?怎么能像你这样任性,那为师还能做好你师父吗?” 墨玉低下头,没有出声,只是默默的点了头。 初春走了进来,将放在托盘中的药碗送到了墨玉的手边,“姑娘,药端来了。” “趁着热,先喂为师喝了吧。”沈自初自己往上坐了坐,靠在枕头上。 墨玉转过身,伸手将药碗接了过来,舀了一勺,然后送到了沈自初的嘴边。沈自初含笑,低头喝了那一勺药,也许是觉得苦,皱了皱眉。 墨玉伸手拿了一颗冰糖葫芦送到了沈自初的嘴前。 沈自初失笑,苍白的脸色上扯出的微笑更让人觉得虚弱,“真把为师当孩子哄了?这一勺药换一颗冰糖葫芦,倒是为师赚了?” 墨玉摇了摇头,“才没有,是这药太苦了,师父都喝了那么久了……” 沈自初含笑,低头将冰糖葫芦含在嘴里。 “姑娘,摄政王到了。”初春走进来,小声的提醒道。 墨玉愣了愣,正要放下手中的药碗,但是却被沈自初拦住了。 “喝个药而已,摄政王等得起,继续喂。” 感受着沈自初手心传来的温热,墨玉一阵恍然,然后又继续喂药。喂了一半便要停下,可是沈自初还是将剩下的都喝了。 “别浪费。”看着墨玉微怔的表情,沈自初伸手揉了揉墨玉的头发,“去吧,你准备了那么久,不能随意,去换身衣裳再见摄政王。” 墨玉点了点头,给沈自初盖好了被子,慢慢的走了出去。 初春有些急,可是见墨玉不急不缓的走着,还是只能小步跟在墨玉身边,“姑娘,摄政王瞪了一盏茶了。” “哦,那就让他继续等着吧,也没几次机会……”墨玉语焉不详的说了这样一句话,然后朝自己的屋子走去。 初春好歹松了口气,只担心墨玉得罪了摄政王会受罪,不过好在墨玉并不打算那么做…… 正文 第305章 将死之人 “不知摄政王大驾光临,有失远迎,家师卧病在床,还望摄政王切勿怪罪。”墨玉从门外走了进来。 摄政王之前一直在看中堂上挂着的一幅画,闻言,便转过身来。 但见墨玉身穿淡白底素面锦缎暗花长衣,逶迤拖地玉底挑线月裙,身披同色镶边翻毛纱衣。黑亮的秀发散下了一半,只输了一个而简单的家常发髻,就连头上的发饰也只有一根用于束发的发带,长长的飘在身后。除了腰间系的腰封下挂着一枚玉佩,身上竟是连半点装饰品也无,踩着银线绣成的莲花软缎小靴,整个人俏生生的站在那处,皎若秋月。 只是……这一身装扮,实在不得不令人多做联想。 在看到摄政王明显不虞的眼神的初春不由得缩了缩脖子,她刚刚给姑娘案的不是这一身衣裳! “本王若是没有记错,来之前便派人知会了府上。”摄政王大概是知道墨玉看不见,也不抓她衣着上的错,径直走向一旁的座椅,自顾自落了座。 摄政王身边站着的是唐括望,他皱了皱眉,明显是知道墨玉听不见的。可是摄政王并不打算用墨玉的法子与她交流,那这样…… 唐括望见初春没有动作,皱起眉头,正打算上前去墨玉手心写字,却听见了墨玉的声音。 “本就是客气话,摄政王太当回事了,只把我当做不愿意见到您便好。”墨玉浅笑了一声,然后由初春扶着做到了摄政王的对面,“去沏茶。” 初春如蒙大赦,连忙下去端茶上来,然后场中便只剩下安静的三人。 “姑娘的耳朵好了?”摄政王探究的看向墨玉。 墨玉无所谓的点了点头,“这几日住在家伙总也无事,正好试了一些新药。方才未能前来迎接摄政王,便是因为耳朵突然好了,可算是托了摄政王的福!” 摄政王的眼睛一眯,“姑娘可知我来是为何?” 墨玉耸了耸肩,“其实,墨玉并不关心。” 墨玉从怀中摸出了一包蜜饯,放到一旁,拿起一枚放进了嘴里,因为甜腻眯起了眼,“无非只是为了那些事,摄政王不必试探了,你想知道什么,墨玉都告诉你。” 摄政王忽的皱起了眉,直觉告诉他,这句话不是什么好话。 唐括望也警惕了起来,转头看向院子外的墨衣卫,手按在了腰间的刀把上。 “别紧张,我师父卧病在床,我又看不见,能做什么呢?”墨玉摊手笑道,“反倒是……墨玉想问问摄政王,您可知道,我今日为何穿了一身白?” 摄政王不喜欢这种谈话被人操控的感觉,于是他不打算理会墨玉的问题,直接问道:“你师父真名是什么?” 墨玉挑眉,“愿意开口就问了个一针见血的问题,摄政王也太心急了吧。” 墨玉拿出帕子,擦了擦有些粘腻的手,“家师本名沈绪,字自初,号非兵真人大周锦州府人士,我们住在无名山,山前有一块碑,上书:‘大道迷雾,车马皆止’,我师父可是连皇帝都请都不一定请的来的人呢!” 摄政王面生不限,可是心里却激起了惊涛骇浪,沈自初?竟然真的是沈自初?她居然就这样将自己师父的老底给揭掉了。 “在疑惑我为什么直言不讳?”墨玉笑了起来,正好初春端着茶进来,她接过茶,喝了一口,“摄政王还没问我今日为何穿一身白呢!” 摄政王只觉得墨玉滑不留手,刚刚才被他掌握了主动权的谈话,转眼间就又被墨玉抢了回去,他还不能反抗。 唐括望也是第一次见摄政王这样吃亏的场景,一时间觉得有些惊奇。 “……为何?”瘪了许久,摄政王还是问出了这个问题。 墨玉得意的一笑,没有直接回答他的提问,而是顺着他先前的问题答了:“我师父被人忌惮,朝中又没有人,大周皇帝只是想要我师父做一把刀子,将公良将军砍杀了,便没有用了。我师父自然就带着我离开了,只不过大皇子是个小气的人,在路上追杀我们,我们就只能前往金国了。” 摄政王咬牙,他觉得墨玉就是在折腾他,可是他却不能说什么,只能按捺着性子,问:“平江城一战,你杀了我们不少人,不怕我报复?” 墨玉又拿了一枚蜜饯,笑眯眯的吃了起来,“不怕,因为知道我们身份的人,不是私人,就是将死之人。” 摄政王眉头一挑,直接从座位上站了起来,“你想说什么?” 墨玉仿佛没有听见一般,端着茶杯慢悠悠的喝了一口,“不喝茶吗?这茶味道还算不错的。还是从黑金王大帐中搜刮来的,没想到竟然是我大周的贡品……啊,因为当时是敌对方,所以摄政王不会介意的吧?” “我还未将人赎买回来,你告诉我,传闻中,是你在守城,是也不是?”摄政王往前走了一步,低头看着好整以暇喝着茶的墨玉。 只见墨玉的眉头一挑,“摄政王未免太过自信,少瞧不起我这个十岁的小丫头了,我这双眼睛,便是在平江城丢的,至今都未恢复。不过幸运的是,我拉了人做垫背,黑金王便不提了,他手下的十一护卫,以及他们的护卫长石盏熊都死在我的手上。另外,我还知道……” 墨玉站了起来,那双无神的眼睛对上了摄政王凌厉的双眼,反倒多了几分从容,“他们被挂在城墙上,而大皇子派来捉我的人,则悄悄出了城,领着人攻打平江城,然后就逃了……” 摄政王握紧了拳头,这是他第一次听这样详细的战报。平江城那一战,黑金王的士兵尽数被俘虏,甚至没有一个人回来报信,还是先前唐括昭死之前派出的人来报的一部分前事,乍然听到了这样的描述,摄政王恨不得杀了墨玉。 “别急着动手,在我的地盘,还是希望摄政王冷静一些。”墨玉轻笑一声,莲步轻移,朝门外走去。 “你去哪?”摄政王反应的很迅速,一把抓住了墨玉的胳膊。 墨玉无奈地叹了口气,“都说了,我就是个瞎子,能做什么?你太高看我了!” 墨玉的脚下一动,反手一扭,将胳膊从摄政王的手中脱了出来,然后站在不远处朝他笑着,“该放下心防的时候,不放下,偏偏在这种时候摆姿态,摄政王,我对你很失望啊!” 摄政王打了个手势,唐括望瞬间明白了,拔出刀,“玉姑娘,还请让路!” 墨玉耸了耸肩,退到一旁,“我只是想要好好的和我师父求医,我病的不轻,可是你们的人总爱招惹我,我也是没办法了才这样做的……” “玉姑娘,今日我若能平安离开,你也能平安离开我国。”摄政王沉下脸,对墨玉说道。 墨玉点了点头,然后抬脚朝外面走去,“那就借您吉言了,不过,我的目标,并不是平安离开金国……” 摄政王眉头一皱,大步跟了上去,“你说什么?” 没等墨玉回话,空中就升起了一团烟花。 听到声音,墨玉抬头朝烟花炸响的方向望去,“摄政王,我瞧不见,你帮我看看,那烟花可是红色的?” 摄政王目光沉沉的看向墨玉,没有回答。 墨玉没有等到摄政王的回答,心中已经了然,“是了,那就是红色的了,摄政王你可真没意思,就算是要赴死,也该从容些才对!” “你说什么!”唐括望听不过去,提刀指向墨玉。 而唐括望这一抬刀,院中两方的护卫也都纷纷举起了各自的刀兵。 墨玉轻叹了一声,“其实,我这里才不是主战场,我就是来拖一拖你的脚步。”墨玉转过身,笑眯眯的说道:“摄政王,你信不信,你再迟一步出去,你连你的王府都保不住了?” 摄政王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连忙转身离去。 他的护卫见状,也纷纷跟了上去。 墨衣卫没有接到命令,都放行了,只是看向墨玉的视线,带上了一丝探究。 墨玉站在廊下,手指无意识的卷着衣角边,方才没有说出的答案,被轻轻的吐了出来,“我着白,自然是为你送葬啊,很符合今日的天气呢,赤条条来去无牵挂才符合你摄政王的清名嘛……” 院中的墨衣卫没来由的打了个冷战。 墨玉勾着嘴角,抬手。初春老老实实的上前,扶住了墨玉的手,引着她回去将蜜饯拿了,便朝沈自初的屋子走去。 “早就说了,该信的时候不信,不该信的时候不怀疑,你不死谁死……” …… 摄政王一出门,就看到了门外站在各处的黑衣人。 唐括望也被吓了一跳,他们留在外面的人,竟然那么容易就被解决了? “主上,我们进去,以大门为……” 摄政王抬手拦住了唐括望的话,“没看见里面那些护卫吗?还有那个小丫头,本王连她师父都没见到,便如此狼狈,你以为我们再进去,会得到什么?” 只怕他们回去,那院中的护卫便会提刀相向。他有些明白墨玉的意思了,怕是她巴不得她回去。而他回头,那便是彻底的死局,反倒是向前,倒能让墨玉心有忌惮,大周与金国之间的战局,不该由她展开,她必然不会轻易动手! …… 院内的墨衣卫—— 墨衣卫甲:人要是回来了怎么办? 墨衣卫乙:主上同意放进来的客人,遇上了刺客,怎么也得顾个面子情吧? 墨衣卫丙:傻了不是?自然是杀那些带杀意的,咱们的责任是保护主上与姑娘! 墨衣卫甲乙:嗯,可他们会进来吗? 墨玉(微笑):说不好哦~ …… 唐括望一凛,不敢再想,只提着刀,冷冷的望向眼前的黑衣人,“主上,属下掩护您先走!” 这是一场有预谋的刺杀,或者说,是早就设了套要引摄政王往下跳,甚至……是从金花公主第一次见到墨玉的那一刻便开始了这个局。 摄政王越想越心惊,这样一环套一环,甚至不到这一刻都无法看出那些无比自然的事态竟然是人为策划的。可是现在分不出人手,否则他定要回去杀了那个诡异的小丫头! 摄政王拔出了腰间的佩剑,他该庆幸自己出门前听看了北堂牧的话,对会武功的墨玉留了一个心眼,带上了佩剑。而他却也十分气愤,他该带他最用的惯的刀的! 他身穿一件栗色鹤氅,腰间绑着一根栗色兽纹犀带,一头鬓发如云长发,有着一双冷漠的眼睛,体型高挑秀雅,当真是潇洒文雅玉树临风。 若是放在朝堂之上,这个模样的摄政王定会让不少人退缩,可是现下他站在一个狭小的巷子中,而他的面前与身旁皆是敌人。唐括望想要为他杀出一条血路,掩护他离开,可是他却低估了这些黑衣人,他才砍杀了两个,转眼身后就被被包围了。 “主上——”唐括望双目圆瞪,他和摄政王被分开了,看着新加入进来的刺客,他再迟钝也该知晓今日的刺杀并不寻常了,“你们是谁派来的?” “摄政王不知道吗?”忽然一人答道,提剑笑着朝摄政王而去,“我家主上住华晨宫!” 摄政王的瞳孔一缩,“芙儿?她……” 摄政王的动作慢了一拍,被那人抓住了破绽,一剑刺在了手臂上。 “主上!莫要被他蒙蔽了,皇后娘娘不会有机会吩咐人做事!”唐括望家爱你装,大吼一声。 摄政王骤然反应过来,咬着牙,提剑朝那人劈砍了过去,“你究竟是何人派来的?” 那人挑眉,笑着退后,站在屋檐上,弯腰捡起了一把弓箭,“摄政王真的不清楚吗?” 摄政王的身子一滞,身上的衣袍散乱,就连头上梳的一丝不苟头发也散了,呆呆的仰头望着那名黑衣人:“那弓箭……” 弓被缓缓拉开,可摄政王依旧是那副模样,唐括望吓的大叫,“主上——” 摄政王回过神来,而那支箭却依旧脱手,直直的朝他射来—— 正文 第306章 那支金簪 “摄政王去世了,应该会举国大丧吧?”墨玉坐在廊下,耳朵中是唐括望的大喊声。 摄政王好像是躲开了那致命的一箭,但还是被射中了,他大概是像逃,可是闻讯而来的人很多,他最后还是死在了乱刀之下。 初春没有回答墨玉的话,她不懂这个,只知道方才从门外接的帖子上海带着血,“姑娘,金花公主请您入宫呢……” 墨玉点了点头,“嗯,是该去瞧瞧她,也不知道她生我气了没有……” …… 出门时,外面已经站满了不少护卫,是金花派来的人。墨玉站在台阶上,台阶下是还没有清理完毕的血,正有人在用水冲洗被鲜血染红的台阶。 一名内侍见墨玉出门了,不由得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也顾不上鞋袜可能会被弄脏,大步朝墨玉跑来,“姑娘,这里还未清理完毕。” 墨玉“哦”了一声,“没事,我站在这里感受一下,这里方才死了多少人?我好像听到了不少……” 看着想要“感受一下”的墨玉,内侍噎了噎,然后才迟钝的想到:原来她的耳朵真的好了? 墨玉没等到内侍的回答,轻轻的“嗯”了一声,尾调微微上扬,却带着些许的压迫感。 那名内侍猛地回过了神,躬身答道:“回姑娘的话,方才是摄政王遇刺了,刺客与摄政王一行都……” 内侍的话没有说完,墨玉便明白了,她勾唇一笑,“马车在哪里?” 内侍一愣,正想说街道不干净,等弄干净了句请墨玉上车。可这话还没死活出来,初春便贴心的在墨玉的耳边说了马车的防卫。 “在家等我,照顾好师父。”墨玉拍了拍初春的手,然后裙摆一扬,便从众人的头顶飞跃了过去,稳稳的落在了车顶上。 墨玉在车顶上站了一会,抬脚四周踩了踩,确定了防卫,便轻身跳了下来,站在了车辕上,然后转身钻进了马车。 “走吧,别让公主就等了。”墨玉笑道。 来接人的护卫与内侍都被墨玉这一出弄的懵的,这会才恍惚想起来,墨玉是个会武的。 没等墨玉出生在挨次提醒,便有人上前驾马车,这个小丫头也不是个好热的。公主才认识她多久,摄政王的就死了,以后在墨玉还难说呢! 墨玉的马车才刚走,院中的墨衣卫便出来了。门外是依旧“守”着这里的护卫,墨衣卫按了按胸口的信件,然后对他们点了点头,“出去买点菜。” 护卫并没有阻拦,直接放行了,只要沈自初不走,便不在意这些小事,仿佛他们真的只是在保护这个院子中的人。 …… 墨玉轻车熟路的进了金花的宫殿。 这里早已经被金花屏退左右了,这时候,只剩下她们两个人了。 金花穿上了她最为华贵的礼服,宽大的衣袍将她的手脚掩住,她坐在暗处,静静的看着墨玉。 墨玉站在大堂的中央,外面的阳光打在她的身上,将影子拉的长长的,落在金花脚前最后一点光亮中。 “小玉儿……”金花缓缓的念出了她的名字,这三个字仿佛在她的唇齿之间念了无数遍,莫名的粘腻:“方才,我听说了一件很有意思的事,他们说你师父是沈自初,而你……就是那位玉姑娘?” 墨玉也轻笑了一声,点了点头,“原本想亲自告诉你,结果还是被人抢了先。” 金花眯起眼,厚重的妆容将她脸上的情绪尽数遮蔽,显得无边森冷,可吐出的话却偏偏依旧温柔:“小玉儿,你不怕吗?” “嗯,不怕的,毕竟,逝者已逝,做人嘛,最重要的是向前看。”墨玉弯唇一笑。 金花的唇角微微勾起,“小玉儿,那可是我皇叔!” “无所谓啦,皇叔这种东西,要多少有多少的。”墨玉摸索着向前走,然后她发现,金花把大殿中的东西都搬空了,于是便笑着放开了手脚,走到了金花的面前,伸出手,“合作愉快。” 金花的眉头微皱,许久没有出声,时间分分秒秒过去,两个人就保持着这个姿势不动,但最后金花还是笑了,伸手出去,轻轻地握住了墨玉的手。 墨玉还没笑出声来,便被金花一把拽了下去,然后压在身下。 “说!你为什么瞒着我?” 墨玉对上了金花那双咄咄逼人的眼,不过她看不见。 伸手摸了摸金花的脸,“你这个粉味道不好,我下回送你新的,那个更细腻……” “别扯开话题!”金花推了推墨玉,“我脾气没那么好!” “嗯,看出来了……”墨玉的话语中带着笑,“小金花,你可知道你现在有几方敌人?” 忽然,外面传来了一阵喧闹声,是北堂牧,他不顾宫人的阻拦,正朝这里冲来。 “一个……”金花眯起眼,神色肃然,她推开了墨玉,整了整衣衫,站了起来。 墨玉从她身后站了起来,轻轻的摇了摇头,“不,是两个!摄政王势颓,他的世子也不过是个世子,若不是有人放他进来,你这里,谁能轻易闯入?” 说着,墨玉轻抬下巴,示意金花去看。 金花握紧了拳头,顺着墨玉的视线望了过去。 北堂牧身上只穿了一件中衣,脸色苍白,两颊绯红,还在大病之中,他手中捏了个什么东西,直直的朝金花而来。 “金花,你干了什么!” 劈头盖脸就是一顿骂,北堂牧喘着气,站在金花的面前。 “大冷天的,难为北堂世子跑过来,那么多人拦都拦不住,也不知道给世子爷添一件披风,这是想看着世子爷在公主殿下这里出事?”墨玉含笑,半低着头,抚着自己的衣袖说道。 这会终于有个得力的奴才出现了,一旁的宫人连忙上前将一件玄色披风搭在了北堂牧的身上。 “滚开——”北堂牧热得很,被气热的,他指着金花“你你你”了半天,也说不出一句话。 那个为北堂牧加披风的宫人看了看被北堂牧打落在地的披风,无奈的看了一眼金花,然后缩着脖子退了下去。 金花的脸色也不好看,她瞪着眼睛看着北堂牧:“你发什么疯?” 墨玉挑眉不语。 “我发疯?你当我发什么疯?”北堂牧红着眼睛,伸出手指戳着金花的心窝,“你告诉我,我父王是怎么死的!” 金花垂眸不语,看着点在自己胸口的手指,像是发现了什么新大陆,却还是没躲开。 墨玉觉得她可能知道金花今天为什么要给自己武装的那么好了…… “你说话啊,我父王是怎么死的!”北堂牧见金花不出声,吼道。 “自然是被刺客刺杀的……”金花低下头,定睛不动,看着那被他扫开的披风。 北堂牧的手指一蜷,像是风怒,但更多的却是痛苦。他颤抖着手,从怀中摸出一支发簪,递到了金花的面前。 墨玉挑眉,原来他居然还没还回去吗? 金花一愣,看着送到面前的金簪,有些恍惚,这只簪子好像是那会与北堂牧吵架闹翻之后便不见了的,原来……是被他捡了去吗? “还给你。”北堂牧的语气淡淡,听不出任何反应。 金花沉默着,伸手,将那支金簪收了回来,没有说谢。 “知道利用皇后娘娘的,只有你了吧……”北堂牧抬起头,死死的盯着金花。 金花的心口一滞,她觉得有些喘不过气。 墨玉皱眉,上前,站到了金花身后,扶住了她的胳膊。 金花深吸了一口气,“不止是我,当时摄政王的那些故事,在不少家族之中都有流传……” 北堂牧点了点头,然后扯着嘴角笑着,然后笑容猛地消失,他抓住了金花的握着金簪的手,眼神极为温柔的看着他,用另一只手去摸她的脸,“金花,你我从小一同长大,就连发现……他们的事,我们也是一同的,我没想到竟然会是你……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金花觉得脸上的那只手冷的厉害,一把甩开了北堂牧的禁锢。 北堂牧得到消息时,还躺在床上,这时候已经是强弩之末了,被金花一甩,便惯倒了地上。弗一倒地,便猛地咳嗽了起来,嘴角甚至还带上了一丝血迹。 金花一怔,想要上前去扶他,可最后还是忍住了。 她低头看了一眼还握在手中金簪,烦躁的甩到了一旁,“北堂牧,你要么回去守灵,要么回去养病,别在我这里发疯。我们本身的立场便不同,有这样的下场本就该是心中有数的,就算我死了,也不会迁怒……” 金花的话没有说完,因为北堂牧正恶狠狠的盯着她,像是要用眼神杀死她似的。 “主子在吵嘴,就没人出来劝几句吗?”墨玉站在金花身后,冷声说道,“北堂世子病的这样重,还站在旁边看戏?这是非要在你家公主的头上安个罪名了?伺候不好主子,那就是奴才的错,还不赶紧扶北堂世子起来!” 墨玉这一系列的罪名丢下来,还真没几个敢继续看热闹了,缩着脖子上前来扶北堂牧。 北堂牧看着地上被丢掉的金簪,冷笑了一声,推开了来扶他的公然,抬脚就要去踩。 “你做什么!”金花见状,也推开了墨玉,想要去拦北堂牧。 金花身上的衣裳繁复,没人提着裙角整理,才走几步,后摆便散乱了,然后便带倒了一旁的桌子。 桌子倒地,沉闷的声音传来,然后两人便默默的看向那正好被桌子压在下面的金簪。 北堂牧的手忽的颤抖了起来,他蹲下身,半跪在地上,十分艰难的推开了那桌子,然后百年看到了那已经断成两截,就连上面精致的雕花也被压碎了不少。他的呼吸一滞,想要伸手去拿,可是又强迫自己收回手。 “金花……” 金花上前一步,应了一声,“我在。” “往后,我不会对你留手了。”北堂牧转过头,视线轻轻地落在金花的脸上,想要看入她妆容下的披风,可最后还是失败了,“我会错意了,你是金花公主啊,怎么会……” 北堂牧的话没有说完,但是金花好像听明白了,墨玉甚至能感受到她身上凉了一分的体温。 北堂牧起身离开了,他没有再拒绝宫人送上的披风,紧紧的拉着披风的两边,将自己裹得紧紧的,脚步坚定的离开了。从他见到他父亲尸首的那一刻,他就被迫着长大了,因为从那一刻开始,就再也没有人会在身后守护着他了。 墨玉走上前,扶住了金花的胳膊,“你身上的衣服不方便,要不要换一身?” 金花低头看着地上的金簪,点了点头,“换。” “听你说了很多次这个掉了的金簪,今日倒是自己回来了,你若是喜欢,我倒是知道几个不错的匠人,让人将它修一修?”墨玉试探着问道,小心的没有拆穿她的面具。 金花沉默了许久,然后才点头,“修一修,我还是挺喜欢的。” 墨玉点头,“嗯,我看不见,你捡起来,我回头让人拿去修。” 金花点头,然后缓缓的蹲下去,用自己的礼服兜着,小心的将地上每一片碎片捡起,熊爱心的托着。 墨玉站在原地,挥了挥手,“没事就下去,别在这里凑热闹,没事干了吗?去给公主寻一身轻便的衣裳来,让人弄些热水,公主与北堂世子吵了一架,身上都是汗,怎么伺候人的?以为摄政王死了,就没人能换你们了?” 墨玉的一句话,又重新让整个宫殿忙乱了起来。 金花将外袍拖下来,推到了墨玉的手上,声音小小的说道:“里面是发簪,麻烦你了……” 墨玉摸了摸金线绣成的外袍,无奈地叹了口气,一支金簪值多少钱?值得你用这样的衣裳来兜?这一件能买多少金簪来?这一兜,指定勾丝了,真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 “先下,你明白我说的话了?” 金花点头,“我才帮他……他就……” “无非是利益二字罢了……”墨玉将那外袍小心的拿着,拉着金花回去坐着,“当时你自己要站出来,他们也就顺手将你推出来了。可是摄政王积威甚久,自然要有人在前面挡着光,他们好养晦。你可想明白了?” 正文 第307章 沈绪之死 这几个月来,墨玉终于帮金花理顺了朝堂上的事情,而北堂牧也成功将摄政王留下的摊子支起来了。 墨玉几乎每日都要进宫和金花商讨朝事,在很多事情上,金花都会听从墨玉的意见,而墨玉的意见,也很少会有出错的时候。 “皇弟这几日身子见好了。”金花嘲讽的一笑。 “这是好事,那说明他手底下的那些人该出来活动了。”墨玉看了一眼梁上的燕子,“公主,已是春日了,燕子回来了。” “他想登基,北堂牧却绝不会让他顺利坐上那个位置。”金花冷冷一笑。 墨玉颔首,“是啊,站在幕后杀了摄政王的可是这位殿下。” “你的眼睛怎么还没好?我偏偏还不觉得你没有什么不方便!”金花气恼的转过头来,对墨玉说道。 墨玉耸了耸肩,“这种小事,无所谓的,总会好的。” 金花担忧的看了一眼墨玉,“北堂牧不敢对我怎么样,我也不能杀了他,只是我这个皇弟,在我们两个相争的时候,总是跳出来,虽说是站在我这一头的,可有些时候也会给我下下绊子……” “你若是不放心,我帮你啊。”墨玉笑着转过头,捏了捏金花的脸。 “你可是大名鼎鼎的玉姑娘,我那皇弟的寝殿外一里都怕是不敢让你靠近!”金花撇了撇嘴。 “你还没想好吗?” 墨玉忽然而来的问题,让金花愣了愣,她沉默着,没有回答。 “再这样下去,金国的国力都要被你们三个挥霍光了。你以为北堂牧真的是因为忌惮你们两个吗?他这是在逼你!”墨玉拿起茶杯,浅浅的啜饮了一口。 金花低着头,从袖中摸出一个小方盒,小心的打开,露出了里面完好如新的金簪,“小玉儿,若是那样,我们就……” “本就不是一路上的人,你越怕他就越得寸进尺,你忘了今日他和你怎么说话的?”墨玉翻了个白眼,恋爱中的女孩子啊,总是这样患得患失的,安安心心抢权利不好吗? “皇弟已经来时登堂,他若是再逼下去,真要让他得了皇位,到那时,我或许会在这宫墙内孤独老死,可他却只有死路一条……凭什么是我向他低头!”金花啪的一声合上了盒子,瞪着墨玉。 “你们两个的事情,我不掺和,我就是好奇,皇后到底和摄政王有过什么。你和北堂牧知道我不好奇,可是你那个皇弟怎么知道的?还偏偏利用的那么好,将你们两个人都绕进去了?”墨玉挑眉,朝金花笑道。 金花垂下头,肩膀耷拉了下来,她沉默了许久,还是没有告诉墨玉,“你只要知道,我那个皇弟,怕是早早就有了心思,想要按个位置了。” “你收拢那些势力时,他就该有察觉了,顺手利用了我们一把而已。”墨玉放下茶杯,“望”向金花,“你到底怎么想的?若是还不能下定决心,我便不能留下去了!这几日我家里的刺客可是多上了一倍。” 金花叹了口气,“我们也是从小一起长大的……” “我知道。” “你不要逼我……”金花闭上眼。 “不然你要我帮你决定?你明明知道你该做什么决定!”墨玉挑了挑眉。 …… 最后,金花还是点了头,墨玉弯着唇角,“今日出宫,北堂世子总算不用向我翻白眼了。” “你看不见,怎么知道他朝你翻白眼?”金花愣愣的问道。 墨玉伸手戳了戳她的脑门,“傻,我来了之后,你和他关系差了那么多,要不是上次我把那个杀了摄政王的刺客翻出来,今日他派来我府上的刺客绝不止这几个!” 金花沉默了片刻,然后伸手拉住了墨玉的手,“是我犹豫不决了。” “没关系,是我惯得。”墨玉耸了耸肩,朝金花笑道。 她低下头,摸了摸裙子上的花样,这几日,外面的不只是刺客,还有那个熟悉的气息,约莫,是大师兄回来了。 “时候不早了,我出宫去了,顺道和北堂牧说一说你们合作的细节,虽然中间横着一个摄政王,但那不是你的错,大势所趋,他不至于再次和你翻脸。” 只是,你们到底能不能修成正果就不一定了…… …… “每日见你,都是这般成竹在胸的模样。”北堂牧环胸站在他的马车前,冷冷的看着墨玉。 “北堂世子还在怪我?”墨玉转过身,挑眉朝他笑道,“你该知道的,你父亲得势越久,你与公主之间的间隙就越深。” “于是你就从中作梗?”北堂牧气极,他上前一步,但却被墨衣卫拦住。 “没有我,你们怕是都看不清……”墨玉低头轻笑一声,“是觉得我年纪小,不懂吗?” 北堂牧沉默,然后又笑了起来,“玉姑娘,似乎府上有不少人盯着呢。” “还要多谢北堂世子的提醒。”墨玉抬了抬手,墨衣卫退下,她走到了北堂牧的身前,“公主让我带句话给北堂世子。” 北堂牧浑身的刺都收了起来,双眼紧盯着墨玉。可墨玉就是不肯说,他甚至想撬开墨玉的嘴。 没等北堂牧自己动手,墨玉便吐了出来,“公主要做女王,你看着办吧。” 说罢,墨玉便转身离开,可是收起?被北堂牧抓住了。 “你……你说什么?”身后是北堂牧不敢置信的声音。 墨玉低头轻笑,“你们都不愿让那位殿下登位,这不是最好的办法吗?你以为公主会放手让你来,或者眼睁睁看着她亲弟弟处理你们两个?” 北堂牧松开了手,疑惑的看着墨玉的背影,“为什么?” 为什么你对这些权势不动心?既然不动心,那你为什么要来掺和金国国事? 墨玉耸了耸肩,“这些话,你没资格听……” 北堂牧看着墨玉骄傲离去的背影,抿着嘴,沉思了许久都没能想出个所以然来。 唐括致站在一旁,看着自己主子又被墨玉给绕进去了,小心的提醒道:“世子爷,您看……” “她说得对,就算是个套,我也得往里面钻。”北堂牧抬手止住了唐括致的话,“我与金花之间,往事不必再提,只追求政治,她的提议反倒是最好的。” 唐括致想的倒是更多一些,“公主迟早要嫁人的……” 北堂牧眯起眼,甩手走向自己的马车,“她的夫婿,从来都不是她一人能说了算的!” …… 马车在门前停下,墨玉提着裙角,缓缓走了下来。四周在她回来之前已经清理干净了,不过空气之中还残留着淡淡的血腥味。 门被打开了,两名墨衣卫站在门口,“姑娘回来了。” 墨玉拾阶而上,裙角蹭到了些许台阶上未能处理干净的一丝血迹,“今日有人来过了?” “今日初露郡主来过,不过没见到主上,在门外就碰到了刺杀。初露郡主似乎是逃出来的,我们出来时,就已经被府上的人带走了。” “那些刺客呢?”墨玉解下了身上的披风。 墨衣卫接过披风,跟在墨玉的身后,“属下已经处理了。” 墨玉点了点头,然后脚步微顿,“今日……师父可有起色?” 墨衣卫也沉默了片刻,摇头道:“并无……” 只是短短的对话,却好像用尽了所有的力气,墨玉轻叹了一口气,来到沈自初的房门前。 已经是不知道第几日了,太医每日都来,可什么都说不上来,只是日渐消瘦,身体也愈加虚弱了,数日前,甚至连参汤也喝不下口了。 墨玉推开了房门,缓缓的走了进去,这一段路,她已经走了很多次了,可每次都带着各色的情绪。 墨玉在床前跪下,手拉着沈自初放在被子外的袖子,“师父,玉儿回来了……” 沈自初已经瘦得不成样子了,只是一支箭,就好像能轻易的要了他的命,前几日,墨玉便察觉到沈自初半夜起来写东西了,她想,大概是上书去了吧。 “为师在等你师兄……”沈自初睁开眼,他的双目有些浑浊,前几日便看不清东西了。下巴上的胡茬也渐渐长了,墨玉想要给他剃一剃,还是被拦住了,沈自初不愿意成一个什么事都要靠小徒弟才能做成的废人,可他没有力气自己来,只能放着不管。 “师父今日气色好像好了不少……”墨玉小心的扶着沈自初起来,然后拿起边上碗中的一颗糖,“师父要吃梅子糖吗?” “已经尝不出味道了。”沈自初指了指自己的嘴,摇头道,“你那时候,是这么咽下这些没味道的东西的?” 墨玉低着头,可是嘴角却止不住的往下扯,声音已经上了哭腔:“师父……” “哭什么……”沈自初转过头去,伸手抹了墨玉脸上的泪珠。 可是他没有更多的力气了,手一软就摔回了被子上,无力的笑着,“为师,怕是时候不多了……” “不会的,玉儿陪着师父,师父不会有事的……”墨玉脸上的眼泪越来越多,她伸手去擦,然后身子一僵,她的眼泪…… 沈自初看着他手上的泪水,“玉儿,你师母也喜欢吃满汉全席……” 墨玉浑身一震,去看沈自初,“师父……” 沈自初低着头,“权势,最是可恶,我对不起你师母……” “师父,你别说傻话,我听闻以血肉饲亲,能有……”墨玉有些慌乱的摸出鱼肠剑,往自己的手上割去。 “你若有空,给她做一桌满汉全席摆上……”沈自初按住了墨玉的手,“师父累了,想去陪陪她了……” “师父,不要,玉儿还小呢,你缓缓再走。”墨玉胡乱的摇着头,甩开沈自初握着自己的手,将手腕割破了,往沈自初的嘴里塞去。 沈自初偏过头,不愿意去饮墨玉的血,他的双眼紧闭,脸上很从容,只是不断地摇着头。 “师父,师父你别任性,师父——”墨玉一急,眼泪流的越多了,甚至模糊了视线,她抓着沈自初的下巴,将手腕往他的嘴里塞去,“师父,师父,你喝啊……” 墨衣卫听到动静的时候,闯进来时,看到的便是这样的一幕。 沈自初脸色发白,是已死的面相。而墨玉的手腕被划开了一个口子,正在沈自初的嘴唇上贴着,血顺着滑落,滴满了整个床榻,她的眼泪不断地滑落,像是在恐惧着什么,不断的拿着袖子擦着眼泪。 墨玉已经说不出话,她推着沈自初的尸体,“师父,师父,师父你喝啊,师父你喝啊……” “姑娘!”初春冲了进来,一把抱住了墨玉,“先生去了,先生去了……” 还在挣扎的墨玉猛地愣住了,她定定的看着沈自初的尸首,张着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她睁大了眼睛,死死的看过去,却什么也看不见。 她知道她这时候应该做什么,那东西就放在师父的枕头下,前几天她听过蛊虫探查到的,师父已经没有什么力气活动了,墨玉令只能放在他手边,写完信之后,墨玉令就一直摆在他枕头下,她这时候应该拿出来,然后火速接管墨衣卫。 可是……可是…… “师父,玉儿饿了,你看玉儿做好不好?师娘要吃,还不知道她喜不喜欢玉儿做的,师父要先替她尝尝啊……”墨玉推开了初春。 “那药一点都不好喝,你的药不好喝,我的药也不好喝,什么都治不了,咱们不喝了,咱们回锦州府去,咱们……”墨玉推了推沈自初。 手碰到沈自初那微凉的衣袖时,猛地顿住了,她没办法骗自己。 什么话都无法说出口,什么样的言语都无法描绘出她的伤心与痛苦,她像一只小兽在嘶吼,想要将这一切都喊回来。 墨衣卫看着跪在地上的墨玉,她哭的伤心欲绝,也不由得动容。可是沈自初死了,他们没了主心骨,又不好擅自做主,沈自初的命令还在他们的心头,只好狠下心上前问墨玉,“姑娘,敢问姑娘如何安排主上后事……” 墨玉的嘶吼停住了,屋中一片安静,所有人都要看着她。 手上的血止住了,可是身上却还有斑斑点点的红色。墨玉呆呆的看着虚空,手指无意识的抓着沈自初的袖子,她缓缓的转过身,那双无神的眼对上了同样无神的眼。她的手缓缓的抬了起来,然后探入了沈自初的枕下,摸出了那一块曾经无比熟悉的玉来。 “从今日起……”墨玉哽咽了,她闭着眼,“由我接管墨衣卫,我会上书陛下,新一任的墨玉使,由我,沈绪之徒,墨玉,接任,墨玉使。” “传令,整顿人手……” 正文 第308章 果然如此 墨玉站在屋内,身后是一床狼藉,以及那渐渐凉透的沈自初的尸身。 初春有些搞不懂的站在一旁,只是默默的站在墨玉的身后,屏气不语。她大概知道,墨玉这时候正在做一件很重要的事情,不敢打扰。 十三在墨玉回来的时候就进来了,他睁大眼睛吃惊大看着这一幕,没敢出声。 “我说的话不管用吗?”墨玉放下举着墨玉令的手,微微低头,动作自然而随意的将墨玉令挂在了自己的腰间,“护卫长是谁?站出来。” 一名墨衣卫皱眉,左右看了看,往前走了一步,拱手道:“禀姑娘,主上生前并未……” 他的话还没说完,整个人就直直的飞了出去,随着身体与地面的闷响声传入每个人的耳中,气绝身亡了。 “墨玉令是个摆设吗?”墨玉抬起头,无神的双目淡淡的环视一圈,“他死后,下一个顺位护卫长是谁?” 方才站在那人身边的一名墨衣卫喘着粗气,大步上前,“我不服!” “没关系,去死就可以了。”墨玉嘴角微勾,没见她什么动作,只随意的抬了抬手,再次站出来的那人便又直直的摔了出去。 墨玉偏头“看”着自己的手掌,轻拍了几下,“师父说,不听话的,直接处理掉就可以了,我新官上任,难免要点几把火,抱歉了。” 这话说的,让众人都很是无言。院中的气氛一时凝滞了起来,仿佛那个曾经软萌可爱的小姑娘,转眼间便长成了一个小魔女,让人不敢轻视。 “下一个是谁?”墨玉理了理衣袖。 没有人出面…… “不出声?”墨玉挑眉,手一抬,“初春,将我上次做的衣裳拿来换。” 初春弄不懂到底发生了什么,好在墨玉没有忘记她。她战战兢兢的从门口走出去,往墨玉的屋子走去。好在没有人拦她,她的脚步逐渐加快,最后甚至小跑了起来。 墨玉收起了嘴角的笑容,“不愿认我这个主,你们打算认谁?嗯?” 墨衣卫们依旧沉默,只是这次再没有人敢随意出头了。 “十三,按规矩,下一任护卫长,是不是该我直接任命?”墨玉转过身,望向人后的十三。 十三震惊的睁大了双眼,不由得缩了缩肩膀,“姑娘……” “师父给我的人,我自然是相信的,就你了,我的新护卫长。”墨玉转过身,俯身去拉沈自初身上的被子,“吩咐下去,整顿人手,将新的名册交到我手上,打水,我要亲自为师父……” 说着,墨玉有些哽咽,但是院中的墨衣卫却好像松了口气,一脸“你总算正常了”的表情。 “姑娘,衣裳拿来了……”初春怯怯的站在门外,小声的说道。 墨玉的手一顿,她将手上的血在被子上擦了擦,转过身来,张开手,“穿上。” 初春没敢多看一眼院中的墨衣卫,低着头小心翼翼的走了进去,抖开了衣裳,等墨玉自己将她身上的衣裳脱去了,然后才把手中的衣裳给她换上。 这是之前沈自初给墨玉的墨玉纱,墨玉用它做了身衣裙。当时,沈自初说,总会有用到的时候。先下,却是真的应验了。 这是墨玉纱,墨衣卫都认得,这是只有墨玉使才能用的衣料。不是没有人知道沈自初给了墨玉墨玉纱,但是知道和看到是两回事,这是只有墨玉使才能用的的衣料啊! 或许是因为墨玉身上的衣裳,也或许是墨玉强硬的姿态,至少暂时没有人对墨玉的命令表示抗拒,每个人都老老实实的下去准备丧仪所要用的东西了。 十三站到了墨玉身后,神色有些复杂的看着她。 “看什么?没事干就去整理名册。”墨玉含着泪,将床上的被子捧下来,放到了一旁的罗汉榻上。 先前,墨玉也在这里睡过几夜,可是最后都被沈自初赶回去了,为了不打扰沈自初养伤,墨玉还是没有回来。 墨玉的手在罗汉榻上一撑,转过身,淡淡的“望”向十三,“你不打算走?” “姑娘……为何?”十三不解的看着墨玉,脸上的无措在众墨衣卫离开之后消散了。 墨玉低着头,没有说话,鼻尖上还能嗅到那淡淡的血腥味,她轻叹了口气,“我只是相信师父……” 只是一个回答,却足以满足十三的好奇心了,他拱手退了下去。 “等等。”墨玉往前走了几步,“赤阳和紫语在路上了吗?还有几日到?” 墨玉也不担心十三会对自己做什么事,当她将十三放在了这个位置上时,十三就已经和她站在一起了。无论十三心里怎么想的,在其他人看来,他已经成了墨玉的人了。就算……师兄回来,也不会信任他了,除了自己,他没有其他选择。 十三眉头一跳,他不敢多想,只低头应是,“早几日,主上吩咐人去将赤阳带紫语过来,想必这回应该入境了。” 墨玉颔首,“嗯,回来也好,我一人也忙不过来,若是他们到了,告诉他们,‘主上将墨玉令给了姑娘,姑娘请他们速回,处理主上丧仪’,听懂了吗?” “是……” 墨玉点头,摆了摆手,“你下去吧,整理名单去,理好了交给我就是,旁的不必多说。” 十三颔首,表示自己明白,然后退了出去。离开前,他往屋里望了一眼,只见墨玉动作迅速,就好像……从没有失明一般。 他缩了缩脖子,快步离开了,让人将水赶紧送进来,便出门去整理墨玉要的名单了。 墨玉没有追究十三不愿意称呼她为“主上”,她想:总会愿意叫的。 天气热了,虽然还没到夏日,但也没有先前那样冷了。尽管花了点时间处理了些事,但是沈自初的尸体还没僵硬,这个时候给他换上衣服,还能活动四肢。 墨玉咬牙,忍着泪水,小心的擦去了沈自初身上的血迹。她摸过沈自初的手指,方才就是这根手指拂过了她的脸。 有些坑坑洼洼的,眼泪的作用很明显,可或许是因为沾到了她的血,腐烂并没有持续下去。墨玉放出了两只蛊虫,小心的修复了沈自初这块缺失的皮肉。 她自嘲的一笑,默默的放下的沈自初的手,然后接过了初春递来的帕子,仔细的将沈自初全身擦洗了一遍,拿过衣裳,熟练的给沈自初换上,然后呆呆的坐在一旁。 墨衣卫看着呆坐在床边的墨玉,他们还是第一次看到墨玉这个模样。 不管是沈自初还在的时候,还是刚刚墨玉强势夺权的时候,都不见墨玉露出这样的表情。就像是一个孩子迷失了家的方向,手紧紧的抓着唯一和家联系的钥匙,迷茫的不知道该往何处走。 初春有些心惊的看着墨玉,她没敢出声,一直缩着肩膀站在一旁。墨衣卫还没进来的时候,墨玉在她的面前放出了蛊虫,她觉得她应该知道这些虫子是什么,可是她不敢说出口。 墨玉没有避着她,但是已经见识过院中那两具尸体的初春,她不敢说出口啊。更何况,墨玉在平江城将她从敌军手中救回来,也是在那一战之中受了重伤,到现在视力都没有恢复,她不可能做背主的事情。 墨玉静静的感受着沈自初手中的蛊虫蠕动,等到蛊虫将他的皮肉全部修复了之后,然后才缓缓的放开了手。 她的声音有些沙哑,但是依旧沉着,“收拾了吧,寿材……备下了吗?” 几名墨衣卫犹豫了片刻,然后答道:“回姑娘,已经备下了,只是买的是现成的寿材,怕是……” 墨玉沉默了片刻,双肩耷拉了下来,“拿纸笔来,我写帖子给金花公主。” 墨衣卫不解,但是很快就明白了墨玉的用意,连忙将一旁的文房四宝取来。只是放在墨玉手边时,又犹豫了一下。 “姑娘,你的眼睛,可要属下代笔?” 墨玉摇头,抬脚走到了案前,展平了宣纸,用镇纸压好,等初春将墨磨好了,提笔沾墨,写了起来。 就连伺候了墨玉那么久的初春也惊讶了,墨玉这一笔毛笔字,完全看不出她的眼睛看不见。就好像从未失明过一般,就连上一笔落在何处,沾了墨之后依旧能稳稳的落在下一处,那字依旧漂亮的与失明前一般无二。 墨衣卫也同样经历了这令人震惊的一幕,如果不是他们注意着墨玉那依旧无神的双眼,怕是要以为墨玉一直在装瞎了。也不是没有过前科,之前不是突然耳朵就好了,可是谁也没说,还是主上先看出来的。 于是,众墨衣卫都开始仔细观察起了墨玉的双眼,然后看的眼睛都酸了,还没看出来墨玉那双眼睛究竟是不是好的。 “我还是个瞎子,别盯着我看。”墨玉皱眉,将笔放下,然后吹干了墨迹,找了小刀,将写了字的纸裁下来,正好贴在帖子上。 墨玉将纸和帖子都给了初春,“贴好,赶在落钥之前送进宫去,不必太早……” 墨玉垂眸,想了一会,然后起身,让开了路,吩咐道,“将床上的被褥都换下,然后烧了,别让人看到上面的血。” 墨衣卫虽然动手做的,但还是不解的看向墨玉。 墨玉不愿意解释,但是面对这些和自己并不是一条心的墨衣卫,还是耐着性子说道:“师父来金国是为了什么,我就不说了。若是让人知道师父去了的这一日,他床上染了不少血……” 墨玉深吸一口气,闭上眼,“院外是刺客,每日都有人来闯门,摄政王还死在我们的门口。若是这个细节传了出去,你们猜会有多少人,有多少个想法?” 墨玉没有明说,但是墨衣卫也听懂了,打消了心中的疑惑,默默的将床褥收拾了干净,换了新的,将旧的拿下去烧了。初春将手中的帖子做好了,也一并递过去,让墨衣卫拿下去准备送进宫中。 墨玉长长的吐了口气,耐心些,这些人迟早会归顺的,不愿意归顺的…… 初春怯怯的看着墨玉,她的脸色突然变得很吓人,可是转眼间就恢复了。初春眨了眨眼,觉得自家姑娘好像不是她之前认为的那样…… “传个消息给初露郡主和醉仪郡主……”墨玉摸着腰间的墨玉令,将其解了下来,握在手中“毕竟是初露郡主送的宅子,师父在这里去了,怕是不好,问一问她……们府上,若是有习俗不能再次办白事,咱们便换地方去。” 初春有些不明白墨玉的意思,但是她也不需要都能,只要顺着墨玉的意思去做就是了。然后初春就转身离开了,一溜小跑的朝外面而去,姑娘既然是吩咐她,那就不能找那些护卫了,她就自己去一趟。 墨玉揉着眉头,静静的坐在窗边,冰凉的地砖中的寒意缓缓的透了上来。 她深吸了一口气,扬起嘴角,松开了握着墨玉令的手,低头去看,可是却什么也看不见。 “好久不见了,你把我带到这里来,我还是第一次这样握着你。”墨玉抬手,将食指咬破了,然后循着记忆中的那个图案,缓缓的在墨玉令上描绘了起来。 屋顶上有脚步声传来,但是墨玉并不在意,有些事情,并不是全部都要瞒着的。 她侧了侧身,没让屋顶上的人看清楚她在画什么。手指上的血像是流不尽一般,可是落在墨玉令上,却丝毫没有淌开去,墨玉是怎样抹上去的就保持着怎样的模样。线条渐渐的变得繁复,然后慢慢的形成了一个图案,与她在越氏一族的禁地中见到的一般无二。 越到后来,画线的手指便越是艰难,但好在墨玉还是落成了最后一笔。 墨玉将手抬起,那股隐隐的吸力与阻力消失了。她仿佛感受到墨玉令在发热,若是她看得见,就能知道墨玉令上的这个图案一落成,便闪过了一道白光。 墨玉伸手摸了摸,她滴上去的血消失了,被墨玉令尽数吞噬了,而她也体会到了一种从未感受过的感受,仿佛……墨玉令认主了。 墨玉闭上眼,心中只道:果然如此。 正文 第309章 谋划 “姑娘,初露郡主来了。” 墨玉跪坐在床前,她将手中的墨玉令收好,扶着床沿站了起来。起来时,她晃了晃,膝盖跪的时间久了,有些发麻。 墨玉在原地站着,稍稍缓解了之后,就起身进了屏风后,“取我的衣裳来。” 金初露没想到,她被关了这一段时间,沈自初竟然就这样去了,就连身上的衣裳都没来得及换,跌跌撞撞的就跑了进来。 “沈台——”金初露身上穿了一件石榴红色绣翠竹刻丝长衫,想来是来不及更衣就匆匆跑来了。金初露身后跟着一个满脸尴尬的老仆,想要去拉金初露走,又不敢伸手。 墨玉一声素服从屏风后出来,身上的钗环全部解了,只余下腰间沈自初曾送的佛利花玉。 “郡主来了。”墨玉缓缓走过去,站在金初露的身后。 金初露一怔,猛地转过头,她头上的钗环叮咚碰撞,在幽静的内室之中显得格外刺耳。 “小玉?”金初露握着沈自初的手一顿,忽的甩开了,她扶着床沿站起来,却踩了裙摆摔倒了,跌坐在地上,她含着眼泪,膝行至墨玉身前,“你师父,你师父他……” 墨玉低下头,黑白分明的瞳仁无神而空洞,骤然对上金初露的双目,吓得金初露松开了手,撑着地呆呆的看着墨玉。 “师父已经去了,郡主没有听说吗?”墨玉顿了许久,才缓缓说道,“郡主,莫要伤心,这宅子……我们师徒定不会……” “你闭嘴!”金初露捂住两耳,冲墨玉吼道,“你,你……那是你师父,你如何用这般平静的字眼说出这些话?” 墨玉微怔,然后低下了头,“郡主,师父只剩下我一个亲人了,我年纪小,眼睛也瞎了,若还是不管不顾的在这里哭灵,何人为师父送灵?” 金初露张了张嘴,没能说出话来,“你……你,要搬出去?” “您父王对我们颇有怨言,这宅子也不是我师徒的,若是还在此地办了白事,怕是我师徒……”墨玉扯了扯嘴角,“没有师徒了,只怕是,明日我便死在门外那些黑衣人的刀下了……” “你……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金初露愣愣的看着墨玉。 “她说的你自然听不懂!”金醉仪穿着一身月白色的衣裙进来了,她看了墨玉一眼,将建成了拉了起来,“你一个郡主,怎好跪她!” 金初露呆呆的看着金醉仪,脸上带挂着泪珠,“我没有,我就是摔了一跤……” “醉仪郡主也来了?墨玉正打算离去,不能招待郡主了。”墨玉对金醉仪行了一礼。 金醉仪皱眉,直接打断了墨玉的话“这时候离去,是想让人说金初露不讲道义吗?就在这里办白事,我不信皇叔会介意这些!” 墨玉低头,摸着自己的手指,“郡主,您要替王爷做主吗?” 金醉仪皱眉,略有不解,“不过是……” “金花公主到——北堂世子到——” 门外传来了内侍的唱喝声,金醉仪的眉头忽的松开了,了然的看着墨玉,“原来如此……你还真是好算计,也不知你那师父留下了多少锦囊妙计……” 金初露没听明白,她看了看金醉仪,又看了看墨玉,还是转过身去沈自初的床前了。而这一站,眼泪便又是止不住的落下,“你怎么……你怎么能,我都求了父王了,只要你好起来,我就能嫁给你了,你怎么能?” 金醉仪嘲讽的一笑,她一把抓住了墨玉的手,“你可满意?” “建麻王当真能说话算数?”墨玉不屑,“建麻王可是皇子一党的忠臣,能将嫡女嫁给我师父?” 金醉仪目光微闪,“你什么意思?” “且劝郡主一句,当初既选了独善其身,便要你记得是如何明哲保身的。”墨玉转过头,对金醉仪笑了笑,然后提裙朝外面走去。 金醉仪双手冰凉,她呆立在原地,知道金初露的哭声将她吵醒,这才惊慌的转过身,手紧紧的交握着,“墨玉,墨玉……” …… 墨玉走出门,站在门外的初春小步上前,扶着墨玉的手,就朝外走去。 “玉儿,玉儿,你没事吧?”金花也换了一身素色的服饰,头上只妆点了一只玉钗,见到墨玉便小步跑了过来,握住了她的手。 北堂牧跟在后面,这样的场景,墨玉已经很久没有见到了。 北堂牧走到金花的身后,嘲讽的看向墨玉,“方才看见外面的马车了,墨姑娘还真是……” 连死了的师父都不忘利用个彻底。 “你在说什么呢!”金花瞪着眼睛转头看向北堂牧。 墨玉摇了摇头,“北堂世子既然看明白了,就去做吧。也不枉我今日为你们两个牵线。” “墨玉,你这个人是不是没有心!”闻言,北堂牧的怒火更甚,他指着吼道,“你将权利与感情放在上面位置?” 墨玉低下头,没有答话。 金花皱眉,但是当看到从里面走出来的金醉仪,在看到金醉仪那盯着墨玉的目光时,忽然就明白了,然后面色复杂的望向墨玉。 “有件事要告诉你们,这边走。”墨玉松开了金花的手,然后转身朝另一间屋子走去。 金花和北堂牧神色凝重的对视了一眼,然后跟在墨玉的身后,朝那个屋子走去。 金醉仪扶着门框,皱着眉头看着他们离去,然后扯了扯嘴角,整理了一下衣裳,抬脚离开了,“吩咐下去,将我的私库开了,我要亲自给沈先生选丧仪……” …… 墨玉推门进了屋子,然后在主位上坐下,抬手示意金花和北堂牧也落座。 两人不解,但还是落座了,只是没有人愿意先开口。 “我师父去了,对你们来说,不是一件坏事。”墨玉垂眸,拿起桌上的茶壶,倒了两杯茶,然后推到了两人面前。 “玉姑娘可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北堂牧看都不看墨玉送上的茶。 墨玉摸了摸怀中的墨玉令,浅笑一声,“有件事,你们可能不知道,我现在就告诉你们。” “无论是平江城一战,还是我们入金国,到上京,明面上我所做的所有事,都是出自我手。”墨玉抬起头,微微颔首。 金花一楞,“小玉儿在说什么啊,我怎么就……” 金花的话语一滞,与北堂牧不敢置信的看向墨玉,齐声问道“你,你是说……” 墨玉转过头,“北堂世子猜对了,这些事我都是瞒着我师父做的。换句话说,那日,我想要你师父死,所以我逼他出去,逼他不敢进来躲避追杀。反倒是你一直恨恨的念着的身份超然的推手,我师父……” 墨玉低头一笑,“若是你父亲进来了,我会收手,我不会违背我师父的意思,因为他从未想过插手金国内政,毕竟你们乱起来,对大周有好处。” “你说什么!”北堂牧红了眼睛,一拍桌子,站起来指着墨玉吼道。 墨玉将手中的茶杯放下,而桌子也不负重担,纷纷碎裂倒下。 “别生气,不是告诉你了嘛,那些杀手是你父亲扶起来的那位皇子派来的,我也没拦着你父亲进来避难不是?”墨玉拍了拍裙子上沾着的木屑,也站了起来,看向北堂牧。 金花没想到还有这样的一出,顿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跺着脚,“你们吵什么,生怕人不知道吗?” “抱歉,公主,当时必须利用我师父的名头做事,我与师父的政见不同,只能这样迂回行进了。”墨玉侧过身,对金花行了一礼。 初春站在门外,听见里面桌子碎了之后吓了很大的一跳,可是听见墨玉依旧从容淡定的说话,慢慢的就安下心来。 “沈自初能让你做这样多的事?”北堂牧怒过,缓缓的抽出了腰间佩着的金刀。 “北堂牧,你做什么!”金花惊道,“玉儿快走。” 墨玉眨了眨眼,然后笑了起来,手指微弹。提刀砍向墨玉北堂牧猛地顿住了,脸面涨红,像是喘不过气,手中的刀也无法握紧,啪嗒一声掉在了地上,整个人也如一只煮熟的大虾,原本笔挺的身体顿时弯了下来,蜷缩在地上。 金花被这一幕吓到了,她转头看了一眼墨玉,脸面找你去了,跑到北堂牧的身边,手无措的放在他身上,又不敢去碰他,见他喘不过气的模样,也吓坏了。 墨玉抬脚走到了北堂牧的身旁,将他手边的金刀踢开了,然后才收回了蛊虫。 蛊虫一离体,北堂牧就长长的吸了一口气,他将金花拽到了自己的身后,警惕的看向墨玉,“妖女,你对我做了什么?” “都叫我妖女了,你说我对你做了什么?”墨玉转过身,施施然的站在北堂牧面前。 “你,你究竟是谁?”北堂牧眯起了眼。 墨玉耸了耸肩,对他笑了笑,“早就告诉你了,我是墨玉,墨玉!” 金花有些迷茫的看着两人,还没弄明白墨玉的话什么意思,被北堂牧紧握的手就弧度额痛了起来,她拍开了北堂牧的手,“你做什么啊!” “公主受惊了。”墨玉朝金花点了点头。 金花摇头,表示没事,虽然不知道他们两个人在打什么迷糊,金花觉得自己不能看这两个盟友就这样翻脸,“有话好好说,做什么非得动刀?” 北堂牧看了一眼已经只拿到墨玉身边的金花,咬牙忍着胸口的疼痛,紧盯着墨玉,“你究竟想要什么?” “不能告诉你,我只与金国最高权力者说话。”墨玉转过身,拉着金花坐在她的位置上,“北堂世子,我脾气不是很好,你若是下次再对我刀兵相向,我不介意为公主再选一个盟友。” 金花一听急了,正要去拉墨玉的袖子,却被墨玉侧过身挡住了。墨玉按了按金花的肩膀,然后对北堂牧说道,“你父亲的死,很多人都是推手,为什么非盯着我一个?你父亲不愿意当皇帝,也不愿意放权,树欲静而风不止,他的死实属顺势,你若是有魄力,就将那个唯一的皇子给拉下来。” “玉姑娘,”北堂牧站起来,喘着气,冷冷的看着她,“我不信你只为全力助金花上位!” 说啊,有本事你就明明白白说出来,你越墨玉究竟要做什么,为什么要利用我们金国。 墨玉挑眉,轻轻的摇了摇头,“自然是有事相求,我师父手底下有一些人,不过他们不愿意听我的话,我打算处理了他们,要借用两位手中的兵马。不过擅自用兵,中宫皇子怕是坐不住,我自然是要帮你们将座下的不平清理了才是。” “小玉,你……”金花没想到墨玉还打着这样的主意,她要她师父手中的人,可是她师父手下的人不听她的,那她师父的死莫非…… 金花忽然觉得墨玉这个人有些可怕。 北堂牧的面色也沉重了些,他想的并不是这些,她越墨玉能拜沈自初为师,入长安城搅风搅雨,又怎么可能会是一个简单的人物?就冲她的姓,她就不可能会是一个纯善之人!只是没想到,沈自初的手下居然还有人,一个被废的丞相? “沈自初来我金国,有何目的?”北堂牧冷静了下来,既然无法杀死墨玉泄愤,那就只能寻求最大的利益了。 “中宫皇子设计了你与公主,还设计了我,你不觉得有些巧合吗?能设计我与我师父,这本就不是常人能想出来的。”墨玉淡淡的说道,“黑金王曾与大周的大皇子有过联系,黑金王死后,大皇子的人便消失了,而黑金王的部下归顺了摄政王。” 北堂牧一愣,然后咬牙。 “看来北堂世子想到了,”墨玉收起了笑容,“大皇子的人跟着黑金王的部下归顺了摄政王,而摄政王当时扶立中宫皇子,而那位皇子利用了你父亲和大周大皇子的人,策划了这一切,想要上位。” “只是他没想到,还有我在,他想要暗杀公主时,我带走了她,于是他想顺手杀了我师父,可我师父依旧活下来了,他慌了,怕我师父因为我而与公主交好,获得大周的支持。于是他就下手杀死了摄政王,可原本在计划中的北堂世子,却没有如愿归顺与他,反倒是与公主结成同盟了。所以他才这样迫不及待的张开爪牙,甚至私下里与你一同暗杀我师父,只是谁也没想到,策划这一切的,会是我……” 墨玉闭上眼,将眼眶中积蓄的眼泪咽回去。 “北堂世子,有些关于大周的事我不便相告,但对于中宫皇子,你还打算手软吗?他可不再是你父亲的掌中宝了!” 正文 第310章 阳谋 建麻王是皇子一党的,墨玉使计,将他的宅子占了。皇子疑心重,必定不敢用他了,而少了一个建麻王,金醉仪只剩下一个人,也必然会选择明哲保身,不会再插手皇位的争夺,不管谁上位,她都是郡主,何必非要弄到鱼死网破的地步呢? 上官泽的人被墨衣卫抓了,因为当金国皇子决定对摄政王下手时,上官泽的人目的是沈自初的投诚,而金国皇子的目的是杀了沈自初。基于利益冲突,上官泽的人逃了…… 不过,在前几日,他们被墨衣卫找到了,只可惜找到的时候,沈自初已经将这些琐事都交给墨玉处置了。而墨玉当时拿到这些时,选择压下,并没有告诉沈自初,暗自筹划了现在的这一切。 可是唯一没想到的是,沈自初的死…… “没想到的是,玉姑娘竟然连师长的死也不放过,还要拿来大做文章。”北堂牧站在原地,虽然没再对墨玉动手,但还是没忍住出言嘲讽。 “北堂世子想做正人君子啊?”墨玉也反唇相讥,“得益的人可不是我,你若是不情愿,大可退出装作不知。” 金花看看左右,无奈地叹了口气,“玉儿师父去了,她心里自然不会愉悦,北堂牧你少说点。” “利用师长之死达到自己想要的目的,你要我与她同流合污?”北堂牧看向墨玉的眼中充满了鄙夷。 “公主,劳烦您出去一下,我有话要与北堂世子说。”墨玉吸了一口气,转头对金花说道。 金花眨了眨眼,没有反驳,她瞪了北堂牧一眼,绕开了地上的木屑,走到了外面,还顺手关上了门。 “北堂世子,您也获得了利益不是吗?您没有利用您父亲的死拿到什么东西吗?”墨玉侧过身,正对着北堂牧,轻笑道:“北堂牧,你可真是虚伪,你若真的不曾做过些什么,今日我这个小人在你面前的确无话可说,可逆真的清白吗?” “你说什么!”北堂牧的面色变得阴沉了起来。 “论年纪,我还真没你大,可论见识,我却是你拍马难及的。”墨玉收起了唇角的笑,“北堂世子,若是公主知道,但是你从病中醒来,并没有阻拦你父亲来已经形迹可疑的我这里,她会如何想?” 墨玉走上前,仰头对准了北堂牧的耳朵,“又或者,公主知道你利用自己未好的病躯,与中宫皇子达成了默契,在摄政王遇刺当日闯入公主寝殿,还顺道将几个人领了进来,公主又该如何想?” 北堂牧只觉得手指发僵,看着矮他一头的墨玉仰头看着自己,心中只有不断浮现上来的疑惑与惊恐。 “你,你在宫中安插眼线!”北堂牧惊疑不定的退后了一步。 “不不不,你把我想的太厉害了些。”墨玉弯唇一笑,“其实很好猜的,只是你比较……单纯?北堂世子,那个时候,公主自然不会任由你闯进来的,而能做到这一点的也只剩下中宫皇子了,可你不可能在那个敌我不明的时候与他结盟,惟一的可能就是交易了。” 北堂牧只觉得背后有些冷,他忽然发现,墨玉的那一双无神的眼睛亮的很,就像是一个黑洞,将周遭的所有都尽数吸了进去。 “公主身上有什么我不知道,不过经过上一次公主的刺杀事件,其实很好猜的!是不是……”墨玉退后一步,那一双黑漆漆的眼盯着北堂牧,“兵符?” 北堂牧浑身一震,他咬牙忍着不发出任何动静,在想到墨玉失明的这一刻时,他无比庆幸,好在她是个瞎子。 “不用害怕,我们是一头的。”墨玉像是看穿了北堂牧的惊慌,勾唇一笑,“北堂世子利用了摄政王的死,与我也算是……同道中人了?” 北堂牧抿着唇,没有说话。 “既然北堂世子默认了,还请往后说话当心些,我这个人心眼小,你若是不想然后枉死,便不要在我眼前说什么话。哦,对了……”墨玉朝门口走去,经过北堂牧身边时转过了身,“在背后也不行,我会知道的。” 等到墨玉打开门,北堂牧才完全的将胸中的那股气吐出来。他神色复杂的转过身,看着拉着金花离开的墨玉,他从没见过这样可怕的小孩子,像是跗骨之蛆一般令人后背生凉。 “古有天生双魂者,其多智近乎妖……”熟悉的一句话从嘴中吐出,北堂牧被吓了一跳,连忙跟了上去。 …… 墨玉拉着金花到大堂坐下,金初露还在哭灵,不过听说建麻王一句着人想将金初露带回去。 金花看了墨玉一眼,也明白了墨玉的意思,就算建麻王不能为自己所用,也不能让他顶着宗室亲王之位投向她那个手段非凡的皇弟。 “建麻王也太急切了些,金初露在这一头痛失……他做父亲的不说安慰几句,反倒要将吊唁的女儿强行带回府……”金花甩着手中的手帕,“听闻前几日建麻王还将初露郡主禁足了?” 金花是公主,就算见了建麻王也不用行大礼,而若是先皇还在,建麻王说不定还要看金花的脸色。被派来的人抬头看了金花一眼,不敢再说带金初露回去的话了。 公主这一头是铁了心要护着郡主哭灵,若是郡主自己要回去还好,可郡主她不愿意回去啊,这就是最大的问题了,他一个下人,根本不可能在公主的面前强行将郡主带回去。 金花扫了一眼站在一旁的仆散山,淡淡的说道,“仆散大人今日不跟在我皇弟身旁,怎么跑来这里吊唁一个商人了?仆散大人与纳合大人那一处的官司可是了结了?这是闲来无事,视察民情来了?” 仆散山连道不敢,他抬头看了一眼站在金花身后的墨玉,眼神深了深,然后才拱手对金花说道:“原是路过,见建麻王府中之人出门,像是在寻初露郡主,便跟上了。” 北堂牧这时也从门外走了进来,“仆散大人的意思是,我们绑架了初露郡主?还是说,初露郡主走丢了,正好到了我们吊唁之处?仆散大人这话中含义颇深呐。。” 仆散山暗骂自己不小心,转身陪着笑,“北堂世子言过了,下官只是瞧建麻王心急,便跟上来,怕有什么能用得上下官的。既然初露郡主与金花公主在一处,自是再安全没有的。” 北堂牧眯眼看着仆散山,这人从来都滑溜的很,每次都抓不到他的错处。 忽然,站在金花身后的墨玉开口了:“大人怕是不知,这是初露郡主赁给我师徒居住的。” 众人都看了过去。 墨玉浑然不觉落在自己身上的那些视线,若无其事的给金花添了茶,“今日我师父病重去世,郡主自然是要来瞧一瞧的。另外……我师父当时是为了掩护公主躲避刺杀才受了伤的,今日伤重去世,郡主作为宗室,来瞧一瞧自然也是合情合理,方才醉仪郡主也来过了的……” 仆散山眉头一跳,她轻轻几句话,竟然将宗室都说了进去。金花公主是唯一的一位公主的,地位自然不同,而沈台是因为金花公主而死,那这个意义就不同了。那些未曾投诚的,已经投诚的,无论如何,都要来这里走上一遭。而这一遭之后,究竟如何,又是一个未知数。 “以往从未见过姑娘,敢问姑娘芳名?”仆散山仔细的打量了一身素服的墨玉,还是个孩子,那一双眼也是真的看不见,可就像是一汪深潭,看一眼便忌惮的很。 “大人未经通报便进来了,草民都知道大人姓仆散名山,可大人却不知主家姓甚名谁,大人……”墨玉低头轻笑,“草民记得仆散大人是御史,竟,不通……” 墨玉的话没有说完,但是所有人都知道墨玉在说仆散山没有礼仪,枉为御史了。 仆散山头一次想要压人不成,反倒被人踩了痛叫,他都能想到明日朝堂之上北堂牧一派人会如何弹劾他了。 “本官正是出于礼仪,女子姓名如何能为他人所知。” 所以啊,你一个小孩子,又是女的,赶紧进屋呆着,别没事出来乱晃悠。 “仆散大人是新儒学派的吗?草民只是略有耳闻,并不知其意,还望大人赐教。”墨玉拍了拍金花的背。 仆散山只觉得墨玉这话中有陷阱,可是他也不好睁眼说瞎话,只好挺起胸膛说道:“本官是经学一派的。” 金花抿嘴轻笑,“我记得父皇还在时,常教我读书……” 仆散山心头一跳,直觉不好。 “那时,父皇最喜欢教我《论语》,这本稚童皆知的书籍,我如今都没能忘记。”金花放下手中的手帕,“仆散大人,子曰:‘由,诲汝知之乎!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是知也。’我倒是有些忘了,子路当时说了什么,孔子竟如此教导与他?” 仆散山脸色几变,呼吸略有紊乱,他看向金花身后站着的墨玉,她又回到了那副与世无争的模样,像是方才那引战的话从不曾她口中吐出一般。 “是下官狭隘了,墨姑娘,抱歉。”仆散山侧过身,正对着墨玉拱手行礼。 墨玉弯唇一笑,“大人客气了,我只是有些好奇大人的学派罢了,随便一问罢了。” 仆散山觉得墨玉无礼,他对她行礼了,她居然没有回礼。可是在对上墨玉那双眼睛时,又默默的咽下了这口气。刚刚已经被她说过无礼了,现在又被指学问不够,再苛责这些礼节,只怕他今日连这个门都出不了了。 墨玉倒是有些可惜,仆散山要是在这个问题上想要怪罪墨玉,那么金花就有名头对他下手了。他仆散山入他宅,知主家名姓,却装作不知,还苛责一个盲女不还礼,那么他先前见金花而不跪的举动,就更容易被放大了。可惜,人已经反应过来了,不肯上当了。 金花也觉得可惜,刚刚仆散山想要引火到她身上,暗指金花扣押金初露,想要强行带走金初露。还好有墨玉在,几句话让仆散山避之不及,否则今日宗室怕是能尽数与她断绝关系。 北堂牧转头看了一眼墨玉,他吐了口气,看向仆散山,“既然是当初为了救公主而受伤的,如今因为伤重不治身亡,自然要给予他应有的荣耀,仆散大人在此正好,大人既为御史,便讲讲,如何给沈先生这哀荣?” 仆散山:好后悔,我今天为什么要跟过来?现在怎么办?我不能再明面上和北堂牧、金花两个人吵起来,难不成要听他们的话讨论怎么给沈台哀荣?什么鬼!他徒弟整天进宫,给金花出主意,今天还在宫门口拉拢了一个北堂世子,他要是现在留下来出主意,明天就别想见中宫皇子了! “世子说笑,这该由尚书省划定,下官不敢擅专。”仆散山低下头,拱手道。 “啊,那莫非大人是特意来吊唁的?”金花惊讶的看向仆散山。 “定是如此,只是草民还未来得及将灵堂布置好……”墨玉怯怯的低下头。 仆散山几欲吐血,他不想跟这些说话了,太憋屈了。随意的扯了几句,就离开了。 看着仆散山的背影,金花扯了扯嘴角,“仆散山,不愧是我皇弟的一条好狗,这样的事情也乐得插一腿,不给他个教训,胆子不得更大?” 北堂牧很赞同将仆散山拉下来,“仆散大人己身不立,不堪任御史一职,该给他换个位置的好。” “修编史书?”金花转过头,建议道。 “不行的,仆散大人身为经学派,却连论语都不曾通读,不堪重任。”墨玉递了一杯茶送到北堂牧身前,“上回不是说少了一个压粮官吗?这样简单的重担,自然配得上仆散大人的身份。” 北堂牧和金花对视一眼,明白了彼此眼中的满意之色。仆散山这样骄傲,但又是明面上中宫皇子的人,他不敢出错,也不能出错。而他一出错,他们反倒能将脏水往中宫皇子那一头泼去。 毕竟,兵符的两半,在他们的手中握着。 正文 第311章 长歌送魂 “在最一开始,我第一次见到你时,就应该警惕起来的。” 墨玉送走了北堂牧和金花,回想着北堂牧方才和自己说的话,扯了扯嘴角。 “不仅是你,我都想警告一下我师父……”墨玉提起裙角,缓缓的朝沈自初的屋子走去。 墨衣卫的动作很快,才短短两个时辰,就把这个宅子蒙上了一层白色,灵堂也已经妥帖的布置好了。 金初露的哭声传来,墨玉脚步微顿。 金初露跟着沈自初的尸身走了过来。墨玉买的寿材没有用上,因为刚刚金花送了一个金丝楠木制成的棺椁过来,甚至还有不少官员过来商讨沈自初的丧仪安排。 墨玉将这些事都交给了墨衣卫去处理,她缓缓的走进了灵堂,然后跪在棺椁前。 好像每一次都是等她将所有的事都处理完了,才能回头看一眼。 金初露转过头看了墨玉一眼,将手中的纸钱分了一点给墨玉,“小玉,你别难过,你师父一定不希望看到你这样的……” 墨玉低着头,默默的接过了纸钱,她的面前就是火盆,手中的纸钱一张张被丢进去,眼眶中的泪水终于找到了回家的方向,争先恐后的落了下来。 “对不起……”墨玉闭上眼。 金初露转过头,伸手拍了拍墨玉的肩膀,“你要照顾好自己,不要太伤心,你师父不会像看到你这样难过的。” 墨玉低下头,眼睛顺着面颊滑落,她何止对不起师父一人? …… 停灵的七日中,有很多墨玉没见过的宗室皇亲来吊唁。他们在看到墨玉的时候,脸色宗室不太好,或许是因为墨玉逼得他们在这场夺嫡之战中置身事外。但是对于沈自初应有的哀荣,没有人会吝啬给予,毕竟……只是一个死人。 长长的街道上,今日没有一家商户做生意,入目便是白色,道路两旁挂着追魂幡,随着风轻轻地飘起又落下。 抬着棺椁的是北堂牧手下的影月卫,一身黑衣,肃穆的脸,在这场葬礼之中显得格外醒目。 墨玉穿了麻衣,头上戴着白。在这个陌生的国度中,沈自初只有她一个徒弟。 墨玉亲手捧着沈自初的灵位,墨玉曾经思考过,究竟要不要用沈台这个名字。最后她还是自私妥协了,她的师父,如何能死了也不能用自己的姓名下葬? 金花和北堂牧默认了墨玉的这个做法,总之现在已经和那一边撕破脸了,沈自初的身份瞒不瞒也无所谓了。只是因为平江城一战,他们师徒的身份现在还是不能被道破,于是便有了今日这出清道送灵。 墨玉捧着灵位,仰头,她闭上了眼,阳光柔和的打在她的脸上,夏天到了。 “无言哽噎。看灯记得年时节。行行指月行行说。愿月常圆,休要暂时缺。今年华市灯罗列。好灯争奈人心别。人前不敢分明说。不忍抬头,羞见旧时月。” 墨玉嘴唇轻启,静静的念着,长长的送灵队伍有过一阵骚乱,但又安静了下来,只余下哀乐与夹杂在乐声中墨玉的追悼词。 “呜呼!吾少孤,不省所怙,惟师长是依。与师就食锦州府,零丁孤苦,未尝一日相离也。承先人后者,在子惟汝,在孙惟吾,两世一身,形单影只。师尝抚汝指吾而言曰:‘沈氏一世,惟此而已!’汝时尤小,当不复记忆;吾时虽能记忆,亦未知其言之悲也。” 墨玉闭上眼,咬紧嘴唇,一股咸腥味传入口腔,“庭有枇杷树,师母死之年师长所手植也,今已亭亭如盖矣。师常冥然兀坐,每谓余曰:‘某所,而母立于兹。’而今,师撒手人寰,可有见之?心之所及,望师长好自珍重。” 金花站在路旁的酒楼上,静静的看着下方缓缓走过的墨玉,听到这悼词时,忽的用手帕捂住了口鼻。 北堂牧站在她侧后方,同样静静的看着下方泣不成声,却依旧缓慢而坚定的念着悼词的墨玉。他的眼眶之中也蓄满了泪水,像是记起了那个只存在于记忆中的男人,那日的街道,也是这般的白…… “吾年五岁,始来锦州府,长跪院中,终拜得良师……”墨玉的脚步缓了缓,她仰头,张大口,深呼吸了一次,然后继续往前,“从师五年,无微不至,呜呼!孰谓汝遽去吾而殁乎!” “吾与汝俱少年,以为虽暂相别,终当久相与处,故舍汝而救好友。诚知其如此,诚知其如此……” 墨玉弯下腰,就连那时有时无的哭声也消失了,她大张着嘴,悲怆的声音却无法发出,脸上的表情扭曲,极其痛苦,可却无法用任何言语形容出她的悲伤。 墨玉抱紧了手中的灵位,想要从中汲取一丝温暖,口中喃喃道:“去年,汝携吾往长安求医,汝曰:‘吾年未四十,而视微茫茫,而发夹苍苍,而齿牙动摇。念亡妻康强而早世,如吾之衰者,其能久存乎?吾不可去,汝病未愈;恐旦暮死,而汝抱无涯之戚也。’而吾未满十岁,五感渐失,医者常言不久于世。孰谓长者殁而少者存,强者夭而病者全乎?” “师父,师父……”墨玉闭着眼,双膝软倒在地,头高高的仰起,想要将眼中的泪水咽回去,可是风一吹,便顺着眼角滑落了下来,流入鬓间。 墨玉紧紧的捧着灵位,几次想要站起来,可最后还是无力的跪了回去。 金花用手一抹脸上的泪水,转身跑了下去,走到了墨玉的身旁,拉着她的胳膊,用力的将她撑起来。她没有去擦墨玉脸上的泪水,而是咬着牙扶着墨玉,支撑她继续前行。 “呜呼!其信然邪?其梦邪?其传之非其真邪?信也,吾师之盛德而陨乎?”墨玉的手按在金花的胳膊上,颤抖着身子,缓缓站了起来,“汝之纯明而不克蒙其泽乎?少者强者而夭殁,长者衰者而存全乎?未可以为信也。梦也,传之非其真也?汝之尸身,哀乐哭声,何为而在吾侧也?” “呜呼!其信然矣!吾师之盛德而陨矣!汝之纯明宜业其家者,不克蒙其泽矣!” “所谓天者诚难测,而神者诚难明矣!所谓理者不可推,而寿者不可知矣!” 墨玉将口中的咸腥咽下,双目茫然而无措,被金花搀扶着才堪堪站在地上往前走着,“忆及去岁,汝携吾星空下占卜,不适亦未曾有,如今……如今……” “拭泪执笔,拂涕铭文,勒石慰痛,记吾慈亲!” 墨玉跪在城外为沈自初选的墓地前,手掌轻轻地抚着面前的石碑,拿着一把凿子,一把小锤子,一字一句将她的写的悼词镌刻上去。 金花站在墨玉的身后,或许七天前她还对墨玉的一些行为有过一些不合适的想法,但是得那个见到这时的墨玉时,什么想法都没有了。 有时候,有些人的悲痛,就是不流于表面的。 墨玉的手指被挫破了皮,她就像是没有感觉一般,随意的将手指往嘴里一舔,继续刻字。 这一天,上京出入城的百姓都远远的见到了这一幕。众多影月卫前,一名披麻戴孝的女童,跪坐在一个墓碑前,一字一句的将悼文刻上去,时有悲切的哭声传来。 刻碑文刻了一日,直到天黑透了,墨玉还保持着跪坐的姿势,拿着手中的锤子和凿子一下一下撞击出清脆的响声。 悼文已经到最后的阶段了,墨玉没有继续哭泣,而是轻声哼着歌。她一遍一遍唱着这一首歌,悠长而悲切的声音传出了老远。 北堂牧站在影月卫旁,目光复杂的看着墨玉,尽管厌恶这个机关算尽的小女子,可还是被她的真情实感所感动了。 落下最后一笔,墨玉放下了手中的工具,手指轻轻的抚上石碑,口中的歌声也停了。尽管已经进入夏天,可夜里的风依旧冻人,墨玉缩了缩肩膀,靠在石碑上。 “长歌送魂,师父,你一路走好,下一世,别再遇上我这个不孝徒了……” 十三从一旁走了过来,他的手中捧着一支竹简,恭敬的递到了墨玉的面前,“姑娘,赤阳与紫语回来了,还有十里便到了。” 墨玉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她用早就湿透的衣袖把脸上的泪水擦去了,然后扶着石碑站了起来。 “师父,玉儿怕是走不了了,要在你面前做些不该做的事了……”墨玉脱下了身上白色的麻衣,那衣服极轻,随着夜间逐渐变大的风,飘飘荡荡落在远处。 金花见到墨玉从腰间取下了银翼广花鞭,一时怔楞住了,“小玉儿,你这是要做什么?” 不是给你师父送灵吗?为什么你身上还带着武器? “公主,几日前与你说过的,时候到了,还有一会人就来了。” 金花才刚反应过来,就被北堂牧抓着胳膊往一旁去了。北堂牧目光复杂的看着墨玉,以及墨玉身边少数几名护卫,下令让影月卫上去拱卫在墨玉身旁。 墨玉今天哭了一整天,因为沈自初的死猛瘦下来的尖下巴被擦的通红。她的身上已换上了墨玉纱制成的衣袍。一件劲装穿在宽大的衣袍下,两手手腕上是玄铁制成的护腕,腰间绑着一根黑色色宝相花纹犀带,脚下一双黑色的鹿皮小靴,长长的黑发被高高束起,用的是那一支黑檀木簪。 “主上——”远处有马蹄声传来,赤阳与紫语在最前面,后方大约有两百名墨衣卫。 “姑娘,他们来了。”十三走到了墨玉的身边,面无表情的说道。 “嗯,我听到了,赤阳是何表情?”墨玉握着手中的银翼广花鞭,默默的将鞭子上的倒刺打开了。 赤阳的马停了下来,他没有下来,目光冷冷的越过挡在身前的影月卫,望向站在最终将的墨玉。 “姑娘,听闻姑娘失明了?”赤阳端坐在马背上,眯着眼看着墨玉。 “是啊,不过你现在该换个称呼了。”墨玉按了按胸口放着墨玉令的位置。 “主上是如何死的?”紫语跟了上来,与赤阳并肩,冷冷的瞪着墨玉。 “我以为你已经死了,没想到还活着,师父竟然留下了你?”墨玉低头轻笑,“这样也好,我正好有些话要问你,很是好奇呢……” “姑娘,主上究竟是如何死的?”赤阳见墨玉不答话,厉声呵斥道。 墨玉抬起头,任由两人冰冷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与我这般说话,是以为师父不在,我便不能拿你们如何了吗?” 三人都没有道破沈自初墨玉使的身份,自然也不会自寻死路在金国人面前说出墨衣卫的身份,这也是他们三个人的默契。但是墨玉决心要利用这个默契,他们不敢说,她也没有必要说出来,反倒还要用他们的这个忌惮点,那金国这把刀子将这些不听话的人斩于脚下。 “姑娘,主上究竟是如何死的,你心理清楚,你以为外面会效忠你?”紫语红着眼睛,指着墨玉骂道:“主上待你这样好,你却如此回报他!你真以为我们会听你一面之词?” 墨玉弯唇一笑,“十三,告诉她,我先前吩咐你去做了什么?” 十三眸光一闪,然后上前一步,拱手道:“姑娘七日前,吩咐属下将名单整理了出来。” 紫语一愣,她当然知道十三是在金国的情报人员,可是主上不是在金国吗?十三居然会听从墨玉的吩咐做事?这其中究竟发生了什么? “有话要问你们两个,待会留一下,剩下的人……”墨玉抬脚,缓缓的往前走去,挡在她身前的影月卫犹豫了一下,让开了一条路,让墨玉走出去。 “剩下的人,就都下去陪我师父师娘吧。”墨玉足尖一点,跃上了半空,手中的长鞭甩出,朝面前两个已经朝她亮剑的人袭去。 黑袍翻转,被外散的内力吹鼓起来,墨玉高高的落下,手中的鞭子就像是长了眼睛一般,朝其中武功最高的赤阳而去,“北堂世子,劳烦你的影月卫了,我要后来的这些人的性命,一个不留——” 正文 第312章 过去的故事 金花是第一次在远处见墨玉杀人,夜色之中,坟前是点点火光,而原本穿着一身麻衣的女童,则换上了轻逸的黑袍,手持一条长长的银鞭,像是落入银河的小妖精,周身还带着飞溅的血迹。 金花张大了嘴,如果不是早上还看见墨玉目不斜视的走向一块石头,她或许真的相信此时此刻的墨玉是看得见的。 “姑娘,不是你的东西,不该要的。”赤阳呵斥道,手中的剑更是不留情,直直的朝墨玉的后心刺来。 墨玉眉头一挑,“赤阳,我本不像对你如何的。” 赤阳的身形一顿,但还是无所顾忌的朝墨玉刺去。 墨玉弯腰,避开了赤阳的这一剑,然后迅速回身,提肘击在了赤阳的手腕上。 凄厉的惨叫声传来,赤阳看着自己忽的变黑了的手,忍不住的尖叫了起来。 “真吵,师父去了,你的规矩也都跟着走了吗?”墨玉的足尖踢在赤阳的胸前,落在他喉下一寸,借力后翻,黑色的裙摆扫过赤阳的面颊,下一刻,赤阳便失去了意识,直直的倒了下去。 紫语没想到墨玉的速度这样快,她甚至都没有反应过来,后脑一痛也昏死了过去。 墨玉轻飘飘的落在了倒地的两人中间,手中的长鞭甚至还顺手划破了周遭几名墨衣卫的喉口,带出一道道喷溅的血红色。 墨玉抬手,擦了擦落在脸上的一滴温热的血珠,然后才转过身,抬脚踢在了赤阳和紫语的左肩,将他们的内力废了后才收回了蛊虫。 十三看见这一幕,心头一跳,咬了咬牙,然后来到了墨玉面前,缓缓跪下,“主上,可有吩咐?” 墨玉嘴唇微勾,方才和赤阳交手的时候,蛊虫已经撒出去了,剩下的墨衣卫……也只是时间长短罢了。 “让人放箭吧,不必留了。”墨玉没有给这些人投降的机会,能跟着赤阳和紫语过来推翻她的傻子,为什么还要给他们机会改过自新呢?她需要的不是人,而是听话的下属,她没有这个时间去调教人手。 十三的眉头一跳,并没有多说什么,直接下令将这些“同僚”都诛杀。 金花和北堂牧站在远处,看着墨玉毫不留情的请影月卫举起手中弓箭指向那些墨衣卫,心头猛地一跳,这样无情,又手段狠辣的人,好在没有与他们为敌…… 活下来的墨衣卫噤若寒蝉,他们忽然发现,被迫选择了墨玉这一头,可能是他们的幸运。 墨衣卫清出了一条路,墨玉睁开眼,双目炯炯有神,她眨了眨眼,然后含笑朝坟前走去。只是每走一步,她的笑容便消散一分。 银色的长鞭上的脏污都被甩干净了,层层叠叠的倒刺被收了回去,沾上了血迹的黑色长裙拂过草尖,带下了不少露珠,空气之中隐隐带着一丝血腥味。在她的身后,是横七竖八的尸体,不少身上还插着密密麻麻的箭矢。 行到坟前,墨玉缓缓跪下,“师父,你该知道的,玉儿不会放过师兄的。他会威胁到我……”墨玉低下头,垂眸看着自己手中的银翼广花鞭,“向师父保证,玉儿杀他时绝不动用银翼广花鞭,算是对您的交代。” 才露出一丝小女儿姿态的墨玉在说完这番话之后,便收回了所有外露的情绪,整个人肃然又冷冽。她缓缓站起,对石碑行了三跪九叩之礼,便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金花和北堂牧没拦她,目送着墨玉骑马离开,一身黑袍配上一匹白马,在夜间显得格外醒目。 直到墨玉带着墨衣卫离开后,金花才长长的吐出一口气,她转头看向北堂牧,两个人神色复杂的对视了一眼。 …… 墨玉从马上跳了下来,将手中的马鞭丢到了十三手中,然后大步朝里面走去。 “备水,我要沐浴更衣。赤阳与紫语送到后院来,我要亲自提审他们两个。”墨玉的脚步顿了顿,继续说道,“十三去将各地的人手整理了,听话的留下,不听话的……送他们去地下陪师父。” 这是一场极为血腥的清理行动,十三领到了这项命令时,差点被吓到了。不过好在墨玉并没有打算将所有的墨衣卫都处理干净了,只是将视线放到了那些小队长身上。可若是这些小队长有别的想法…… 十三不敢多想,带着墨玉从北堂牧手上借来的影月卫和金花借出来的金兵,匆匆赶往各处去了。 墨玉才转身,又想起了那个与她从未见过的师兄,“十三……” 犹如鬼魅般的声音在背后响起,十三被吓了一跳,咽了口口水,转过身来。 “前几日,师兄来过吧?师父让他去找什么了?他怎么还不回来?有他的消息了,告诉我一声,他是长徒,先下又是这样的情形,该告知他的……” 十三没敢确定墨玉现在是个什么想法,只道了声喏就退下去了,他觉得自己好像知道了什么不该知道的事情,但他不敢往外说。墨玉这几日的种种动作,每一个手段,都让人心惊。 墨玉换了一袭白色素面锦缎上衣,外披银白羽纱面烟纱,微风吹过,轻纱飞舞,夏日的夜晚中,整个人散发出淡淡灵气。她连头发都没有束,尽数披散在身后,随着晚风的吹拂,轻轻飘起,而没有任何妆点的脸庞上白皙的像是冬日的雪,而眉心的一点朱砂,更显得妖冶。 墨玉坐在了院中的贵妃椅上,懒懒的靠在上面,经过刚刚那一阵厮杀,眼中的寒意还未完全散去,以至于她现在根本不像一个孩子。 新调来的墨衣卫对墨玉并不熟悉,只是在之前伺候的墨衣卫口中听过墨玉的脾性,听说也不是很好伺候的大小姐。于是新来的墨衣卫都有些忐忑,不过当他们将赤阳和紫语绑着带上来之后,墨玉连一个眼风都没有给他们,就让他们退下去了。 这让不少墨衣卫都松了口气,最怕的就是争权夺位时自己成了炮灰,他们宁可永远不被墨玉看到。 墨玉侧卧在贵妃椅上,静静的等着赤阳和紫语醒来。 最先醒来的是紫语,她没有受太多的伤,只是才一睁眼,她就察觉到了不对。 墨玉饶有兴致的看着紫语在地上打滚折腾,看的尽兴了,才对她说道:“别费劲了,你的内力都被我废了。” “你!”紫语猛地一震,仰头悲愤的瞪着墨玉。 “你什么你?胜者为王败者冦,这点道理都不懂?”墨玉嘲讽的看着紫语,缓缓坐起来,勾着鞋尖,去点紫语的下巴,将她的下巴抬起,看了一眼:“也不是多聪明的人,长得又一般,师父为什么把你放在身边那么久?就算曾阳奉阴违,也还是好吃好喝供着你,为什么呢?” 紫语奋力的挣扎着,丝毫不理会墨玉的话。 “真是不聪明。”墨玉摇了摇头,收回了脚,盘腿坐着看着紫语,“你当初,与我师娘感情不错吧?” 紫语的动作一顿,没有答话,只是也不挣扎了。 “我猜的,不用那么紧张,问完了我就杀了你。”墨玉耸了耸肩,眯起眼看着紫语,“告诉我,当年我师娘究竟是怎么死的?是不是皇帝?你帮皇帝杀了我师娘?” 紫语不敢置信的抬起头看着墨玉。 墨玉挑眉,“看来我没猜错。” “你……你……”紫语的眸色微闪,呼吸开始紊乱。 “别紧张,师父大约没猜到。”墨玉躺了回去,嘲讽的看着她,“若是师父知道了,你以为他还会放过你?若不是你和师娘……曾经的感情好,只怕是已经死了很多次了吧?” 紫语瘫软在地上,像是心底最深的秘密被人窥破了,她喘着气,许久没有说话。墨玉也不打断她思考,左右不过是一点往事,听个故事不用太费时间,但若是人不愿意说,也不必勉强,不过是一个故事罢了。 “你什么时候猜到?” 墨玉挑眉,看来女人都是感性的动物,果然最后还是忍不住在死前和人分享自己那点见不得人的小心思。 “你猜啊。”墨玉抬手拿起一旁摆着的茶杯,浅浅的喝了一口。 紫语笑了起来,“玉姑娘,玉姑娘啊,你可真是聪明啊,我从没见过你这样聪明的小孩子。” “过奖。”墨玉听出了她话中的嘲讽,淡淡的放下了茶杯。 紫语抬起头,冷冷的看向墨玉,“你与我有何区别?” 墨玉一怔,然后皱起眉头,不语。 紫语没有指望墨玉会回答她,从当初在桑兰军时她就玩不过墨玉的心眼,现在当然也一样。她仰头看着天上灿烂的星河,有些怀念,“我与你师父,还有她,是一起长大的。” “那时候,还没有你师父,我和她是一起长大的姐妹,只不过我知道,我们永远都是不同的。她是上一任墨玉使的亲生女儿。这个身份,她永远不能被人知道,墨玉使怎么能有自己的孩子呢?”紫语扯了扯嘴角,眼中满是讥讽,“拥有那样大权力的墨玉使,若是有了自己的家人,当家与君发生了冲突,又该如何?” “我从小是被培养做她的贴身护卫的,可我丝毫不觉得有什么不对,她那么好,从不把我们当做棋子或者死士来看……” 墨玉觉得她从紫语的眼中看到了一丝怀念与愧疚。 “后来,沈绪来了,主上看中了他,想要将他培养成为下一任墨玉使,于是沈绪就很顺利的拜了主上为师。也成了她的师兄,他知道的,他以后除了要做墨玉使,还要保护这个小师妹。和我一起。”紫语执拗的加了最后一句,她的眼中浮现了一层怨恨。 “我们一起长大,可沈绪的眼里只有她,我不觉得有什么,可是她却一次次的害的沈绪受伤,被怀疑……”紫语压抑着胸口的不平,冷冷的盯着墨玉,“你猜谁来找我了?” 墨玉的眼中看不出任何情绪,她看着有些癫狂的紫语,“是皇帝?上官瑞恒。” 紫语脸上的笑容顿住了,她面色古怪的看向墨玉,“你什么都知道,为什么不告诉他?” 墨玉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静静的看着她,“为什么?” 紫语像是被道破了什么不堪的心思的刺猬,尖叫了起来,“墨玉,你以为你好到哪里去?你还不是和我一样,恩将仇报!” 墨玉抿着唇角,“不,我们不一样,我从一开始,就知道我要的是什么,我的目的从来都只有一个。” 紫语愣了,她呆呆的看着墨玉,没头没脑的问了一句:“他,他真是你杀的?” 墨玉没有回答,只是叹了口气,“你不爱师父,你只是想要占有他。因为你嫉妒师娘,是不是?” 紫语尖叫着,想要给墨玉一把会在那个,但还是无力动弹,只能在地上像一条虫子一般蠕动着。 “你怕她,可是又想看着她消失,你嫉妒,可是又羡慕,你不想失去她,可是又抑制不住内心的恶念,于是你选择了皇帝抛出的橄榄枝,你彻底堕入黑暗,你亲眼看着皇帝将他视为威胁的人杀了……”墨玉的话顿了顿,她看着安静下来的紫语,撇开头去。 “我们不一样的,你只是个可怜虫,想要却又不敢说,她把你宠坏了,让你觉得自己能和她相提并论。而师父没有杀了你,或许他知道是你,或许他不知道,但是他每用一次你,你都能深深的感受到自己的不同,你无力,你愤恨,可你却还要欺骗自己,告诉你的心……” “你爱师父。”墨玉嗤笑,“紫语,我可怜你。” 像是戳中了紫语的痛点,她终于不再尖叫,低下头呜呜的哭了起来。 墨玉的眼中没有悲悯,没有同情,甚至连嘲讽也没有一丝,“所以说,我们穿越者,不能随随便便把谁当姐妹。” 紫语猛地顿住了,她不敢置信的抬起头,看向墨玉。 “该是什么人,就做什么人,别肖想你不该想的,下辈子,别再做别人的棋子了。”墨玉朝紫语笑了笑,弹指,一道金光闪过,紫语便倒了下去。 “傻子……” 正文 第313章 谋国者玉 墨玉看着倒在自己脚下的紫语,浅浅的吐出一口气,侧头看向赤阳,“醒了怎么不出声?” 赤阳的眼睛动了动,然后缓缓睁开,看向墨玉,“姑娘好算计。” “过奖,我只是做的准备比较充足罢了。”墨玉理了理衣袖。 “你以为我在夸你吗?” 墨玉耸了耸肩,“我可以当你在夸我。” 赤阳瞪着墨玉,“主上对你这样好,你却如此对他?” 墨玉低下头,脸上没有留下笑容,“有时候,取舍是一件很难的事情,赤阳,你不懂。” “我只知道,你背叛了主上!”赤阳朝墨玉啐了一口,“墨玉,你可真是心机深沉啊,哪家的小孩都没你这样的深的心机!” 墨玉不在意这些,她只是淡淡的看着赤阳,“师父留下的墨衣卫中,有多少是在明面上的?又多少还在那个岛上培养?要这么才能进去?” 赤阳一滞,他不敢置信的看着墨玉,“你……你怎么知道……” “师父告诉我的,他把墨玉令交给了我。”墨玉从怀中摸出了墨玉令摇了摇,“没发现有什么不同吗?” 赤阳微怔,“你……墨玉令居然认主了?你真的?你没有杀主上?” “听紫语这个背叛过师父的女人,都不愿意相信我吗?”墨玉面色平静,望着赤阳。 赤阳仿佛是受到了莫大的冲击,不断喃喃自语。墨玉端起桌上的茶杯,将茶面上的茶叶轻轻拂去,“赤阳,将我想知道的告诉我,我给你一个痛快。” 赤阳怔怔的抬起头,“玉姑奶奶个,我只想知道,大公子该当如何?” “他让你带着人过来时,想要我如何,他就会如何。”墨玉隐晦的避开了那个答案。 赤阳有些颓丧的低下了头,“余阳岛上……” 将所有想知道的东西都探听到了,墨玉便捏碎了茶杯,弹了一块碎片划破了赤阳的脖子。一只蛊虫从赤阳的身上爬了出来,回到了墨玉的裙边。 “知道你在诓我,不过我不在意,只是一个岛而已,出来难,不代表进去也难,下去好好伺候师父……”墨玉看着地上渐渐染红的石砖,“等我,我会下来亲自和师父告罪的。” 墨玉起身,从贵妃椅上下来,朝屋内走去,“来人,收拾干净。” 几名墨衣卫在墨玉离开之后,便悄然而至,迅速的将地上两人的尸首收拾了,然后冲刷干净了院中的血迹。 初春将沈自初屋中的文房四宝拿出来,放到了墨玉面前,“姑娘,这是从先生的屋子里找出来的。” 墨玉伸手摸着那熟悉的信封,浅浅一笑,“是这个,磨墨,我要写信。” 启奏陛下,罪女墨玉叩书…… 墨玉唇角微勾,手下行书如行云流水般顺畅,半点不见凝滞。简单的将沈自初如何重伤暴毙,她如何被临终托令,如何压下了墨衣卫中的骚乱……简单的描述了一遍,然后随口提了一句“似师兄有行迹,但不见踪影”。然后向皇帝禀告了自己的罪行,乞求他降罪于自己。 墨玉满意的看了一眼手中的信件,轻轻的将其吹了个半干,又一些墨迹沾到了空白处,装作她有些慌乱的模样,然后叠好放入信封之中。不出所料的话,她那个大师兄就算表明脸上很乏,也不会被任命为墨玉使了。 上官瑞恒是个疑心病很重的人,在师娘的事情上就能看出来了,而这样的人,是不会容许一个可能有异心的亲近臣子在身边的。而他亲自培养一个左右手,反倒能让他安心,并且……她可以将自己的一个把柄递过去,让他以为他能很好的控制她。 …… 140年秋,墨玉已经在金国住了一年了。 “我都借了你那么多人手,你那些不听话的属下都该没了吧?到底什么时候能开始动手,你又不是不知道我那个弟弟现在把我逼成什么样了,我手上只有兵权,不到万不得已,根本用不了,朝堂上的那些文官,就差表明自己的派别了!你难不成真要看着金科杯酒释兵权吗?” 墨玉看着暴躁的金花,与北堂牧无奈的对视了一眼。 “你急什么,我又没说不帮你,这不是之前有些忙嘛。”前几日是沈自初的忌日,墨玉没有入宫来,安安静静的待在家里准备忌日的祭礼。而也就是墨玉不露面的这几日,北堂牧也被人牵制住了手脚,金科直接将边境的一些压粮官换成了自己人,这让金花急的上了火。 墨玉打算为沈自初守孝三年,她摸了摸怀中的墨玉令,然后看着腰间挂着的佛利花玉,淡淡的说道:“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公主你该改改这个爆脾气了。” “就你什么事都没有,上回那刺客都闯到你院子里了,你还坐那喝茶呢!谁像你啊!”金花气呼呼的坐在椅子上,撇过头去不看墨玉。 “我就是一介平民,我被刺杀了,什么也不是,自然要抓住所有机会,看清楚对方是谁了。”墨玉一身白衣,长长的头发只用一根发簪固定,金花都要看厌她这个打扮了。 “你到底有没有打算?”最后,还是北堂牧不忍看金花急的那个样,出口问道。 “有点苗头了,不过需要外援,就要看你们愿不愿意了,若是不愿意战乱,那便要多花些时间,毕竟皇权这种东西,从来都是难以得到的。”墨玉拿起桌上的茶杯,缓缓的抿了一口。 金花一怔,“你要我们和周朝合作?” “金国不愿意吗?”墨玉拿着茶杯,玩味的看着金花,“边境的金兵,饿了好几个月了吧?” 一提到两国之间的事务,墨玉和北堂牧就十分默契的将彼此划为敌对方了。 “玉姑娘这话说的,两国交战,自然死伤难免,而要我们为了内乱发动战争,这本就是一个悖论!”北堂牧眯起眼,直直的看向墨玉。 “我想过这一点,所以也有另一个迂回的法子。”墨玉放下茶杯,含笑看向北堂牧与金花,“逐个击破,各部的宗亲经过这一年的磨练,早就放弃了对那位的支持,只是也不会投向公主,这时候,公主手中的兵符便可以用了。”墨玉用手指沾了水,在桌上画了起来。 “宗亲不愿意蹚浑水,不过是觉得两方都得罪不好,公主不愿意强行逼迫他们,也是因为他们手上有兵,可如果公主将我们早先埋下的钉子拔起,将脏水泼向那一边,以压粮官为由头,将各部的将领召集起来……” 北堂牧忽然觉得有些冷,这秋……入的也太快了些吧。 “那一头想要用杯酒释兵权的法子,你也可以用啊。”墨玉的手指点在了建麻王三个字上,“化零为整,若是各部还想要有自己的兵,那就只能接受我们插进去的压粮官。而若是他们不愿意,换了压粮官之后,对方心疑,定不会接收他们,那么他们的兵就只能饿死。” 墨玉的唇角微勾,“如此一来,不就是空手套白狼了吗?” “与那时你对金初露做的一样,什么都不用付出,只等着人主动送上门,还显得你如此无辜,让人不得不打落牙齿和血吞,还要对你摆出一副感激的小脸。”北堂牧说的话不是很好听,他种族和媒体看着墨玉,“真不愧是你的手段!” “过奖。”墨玉对北堂牧拱了拱手,然后转头看向金花,“只不过,这一步棋子,咱们只能先用了,留不到最后逼他们让出皇位了。” “只能这样吗?”金花有些犹豫。 “嗯,这是最保险的法子,若是再迂回,对方怕是坐不住了,要先我们一步对军队动手了,倒是公主手上的兵符只怕就成了一步废棋。”墨玉静静的看着金花,等着她做出取舍。 金花想了很久,最后还是叹了口气,点下了头。 做出了决定,墨玉和北堂牧都告辞了,他们还有很多事情需要处理,如何将那钉子不起眼的拔出来,如何将压粮官换成自己人,如何不留痕迹的压迫各部低头…… 从金花这里出来时,墨玉的脚步放缓了些。不出所料,后面那个人快步跟了上来。 墨玉压下了微勾的嘴角,转过身去,“北堂世子有事?” 北堂牧眯着眼,深深的看了墨玉一眼,“第一个法子,你是哄骗她的吧?目的就是让她选第二个!” 墨玉见北堂牧说的这样笃定,只是一笑了之,“北堂世子为什么这样想?我的法子,无论哪一个都是好的,只是对我来说,第一个是最省时省力的。” “与周朝合作,利用战争逼迫他们低头,你又这样大的能力?”北堂牧上前一步,逼视着墨玉。 “这个就不劳北堂世子操心了,公主选了第二个,不是吗?”墨玉弯唇一笑。 北堂牧最讨厌看到墨玉这个万事成竹在胸的模样,尤其是她现在一身白衣,与那个盛名在外的沈自初身上的气质一模一样。 北堂牧抓住了墨玉的胳膊,逼问道:“你究竟和金花说了什么,她为什么这样相信你!” “这都一年多了,还没放弃问这个问题呢?”墨玉浅笑着,手掌轻轻一推,便将北堂牧的手拨开了。她退后了两步,歪着头看着北堂牧,“说了,我只与金国拥有最高话语权的人说话,你想知道的话……就篡位啊!” “墨玉!”北堂牧气急败坏的看着她。 墨玉耸了耸肩,转身朝宫外走去,“北堂世子,你没有你父亲那样的魄力,也没有他的实力,还是乖乖的呆着吧。” “你第二个法子,要用多久?”北堂牧已经不是第一次被墨玉这样推开了,可还是不能对他发脾气,否则接下来三天墨玉都不会管他们的事,反倒又被那一边钻了空子。 墨玉低头计算了一下,金花的人已经跟着十三将那些不听话的墨衣卫筛选出来处理了,那么剩下不足的人手,就要她自己想办法了。 上官瑞恒那个老狐狸恨不得墨玉自生自灭,只留下一小部分人听他调遣就好。他不会派人过来,所以一切都要摸鱼自己想办法了,他想要削减墨衣卫,但是又怕她年纪小弄出什么事,只好一边哄着,一边忽悠着,倒是有不少可操作性空间,还能顺势发展一支独立于墨衣卫之外的势力…… “我和你说话呢,你发什么呆?”北堂牧皱着眉头看着恶魔与,他总觉得墨玉在谋划着些什么,整个人阴沉沉的,比她师父还活着的时候更闷了。 墨玉回过了神,然后摆了摆手,“在算时间呢。” “那你算出来了没有?”北堂牧不爽的看着她,鬼才信她在算时间。 “你就不能自己动动脑子,我以前不管你们的时候,你不是也挺聪明的嘛,不然以后我走了,你打算怎么办?”墨玉翻了个白眼。 北堂牧一滞,他从没想过这些,可是他也真的不愿意墨玉一直在他们身边做一个谋士,万一哪天墨玉对金国懂了心思呢? “金花不愿意想那么多,以后我会注意的……” 墨玉也不在意北堂牧以后注不注意,她缓缓说道:“现在开始梳理人手,然后拔钉子,若是要稳扎稳打,不让对方发现,那至少要到明年才能全部做完。等钉子拔完了,对军队动刀子不是一件小事,对方肯定会反扑,我会留在在金国等着处理完这些事再走……” “你要走?”北堂牧打断了墨玉的话,想要她走时一回事,但是真的听到她要走了也不是一桩轻松的事。 “金国又不是我的母国,我当然不可能一辈子呆在这里。”墨玉理所当然的应道。 “那时,只是清理了各部人手,将对方的手从军队拔出,可不代表这样久结束了!”北堂牧皱起眉头,到那时候,朝堂之上的斗争肯定呈白热化的趋势,墨玉这一走,怕是…… “真以为我会丢下小金花了?”墨玉勾唇看向北堂牧,“你舍不得放下她,我当然也舍不得。”怎么说也是我亲手带大的小公主,我当然要负责到底。 正文 第314章 叫我姑娘 次日晨。 墨玉站在金花背后,看着面前正吵成一团的朝臣,撇了撇嘴,从一边倒了一杯茶递给金花,“龙井,雨前的,尝尝?今日用的泉水泡制的。” 墨玉这一出生,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神色奇怪的看了过来。 “公主,这女子并非朝臣,如何能入大殿参议朝事!”金科一头的一名老臣站了出来。 金花瞥了他一眼,接过墨玉递来的茶抿了一口,“怎么?我们姓金的姐弟都没有意见,你还想说什么?这金国的朝堂,难不成还是你做主了?” 金科转头看了一眼金花,他的视线从墨玉身上扫过,这个女孩子从一年前就开始跟在他皇姐身后了,但是几乎从不露脸,就算跟着出来了,也大多是这样站在皇姐的身后。可是没有人敢小觑她。 在沈自初还在的时候,几乎所有人都以为墨玉是那个名叫沈台的人布下的障眼法,就为了给金花出主意的时候有一个遮蔽的角色。 当时几乎所有人都是这样想的,就算是金花,也不出意料的这样以为了。可是当沈自初重伤死了,当金花语金科之间的争斗到了白热化的阶段,金花这一端却从未有过倦怠期。 一个年少任性的公主,一个新死了爹的摄政王世子,两个都只是个孩子,加上那个墨玉一个十岁的女童,几乎不会有人把他们放在眼里,但是偏偏每一次都平稳的度过了他们给设立的一道道绊子。 到后来,才有人开始思考,就还的背后究竟是谁。北堂牧时常会对墨玉说一些让她不快的话,而每次墨玉都会三日不理会北堂牧,也不会入宫,而这一段时间,金科对金花做了什么,墨玉也是不会理会的,渐渐摸到门槛的金科队成员开始摩拳擦掌,然后准备暗杀墨玉。 而直到这一刻,所有人才意识到,或许当初金花的那些动作,根本就不是出自沈自初的手臂,而是墨玉这个不起眼的小孩子。 要说什么时候才意识到沈台就是沈自初的,还要多亏了墨玉刻的墓志铭。 沈自初的墓碑上没有刻名字,只是刻了一篇碑文,这一篇碑文上的字其实不怎么样,听说那时候墨玉的眼睛还是瞎的。 不,应该说,他们到现在都不知道,墨玉的眼睛究竟是好的还是坏的。一年前诊治过墨玉的大夫被挨个拉出来温国华了,一个个都笃定了墨玉瞎了眼,还是治不好的那种。可是墨玉每一个动作,都让人觉得她的眼睛是好的。 听说一年前也也是这样的?奇怪奇怪,那时候没有人关注过她,谁知道啊。 而也就是墨玉的这一篇可在沈自初坟前的碑文,让沈台的身份曝光了。当时这篇碑文被一些文士拓印了去,其实也不是为了那字,主要是写的实在是好。后来经过不少人的传颂,渐渐的有人传言这写的就是沈自初。 后来,才慢慢有人注意起墨玉,虽然人根本没有承认,但是有人在金花那个逐渐森严的宫殿中,听到有宫人喊她“玉姑娘”。玉姑娘,不就是沈自初的那个徒弟吗?据说也是因为病重,才被沈自初带着四处求医,沈自初也就是因为她才辞去了周朝的右相一职。 墨玉抬起头,对金科笑了笑,这个面色苍白,比林妹妹还要柔弱的,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有三百六十天都在生病的皇子,其实也不像表面上看到的这样的病弱,至少在某些时候,他使出来的一些手段,甚至连墨玉都觉得棘手。 “玉姑娘,这是金国的朝堂。”金科决定还是直接说破的好。 原本隐隐有骚动迹象传来的朝臣们纷纷安静了下来,睁大了一双眼看向墨玉。早就听说她是沈自初的徒弟了,但是从没有人撕开了她的面具,今天说破了倒是好事。 “哦,我不介意的。”墨玉朝接笑了笑,“我师尊作为大周使臣命丧于此,我自然要接过师尊的重担,继续维系大周与金国之间的友好邦交。” 金花睁大了一双眼,她以为墨玉不会承认她的身份的,可她居然…… 以退为进?金科淡淡一笑,“玉姑娘,你并没有任何身份。” 金花有些紧张的抓着自己的衣袖。 北堂牧皱眉,正要出头,却被墨玉打断了。 “恕我直言,您也没有身份接见我。”墨玉微抬下巴,倨傲的看向金科,两国之间的友好往来,从来都不是由一个皇子来决定的,你不是皇帝,你自然没有资格质疑我的存在! 金科一滞,他眯起眼,冷冷的看向墨玉,“吾皇已殡天,先下金国由本宫……与皇姐共同治理,玉姑娘何出此言?” 我现在和我姐姐是管资格国家的主子,我说你不能进,你就不能进! 北堂牧皱眉,这样的话,虽说管用,但也过于刻薄了些…… “没有别的意思,就是觉得科皇子您,还没有当上皇帝,没有资格置喙使臣的去留,这从来都是贵国皇帝的权力。”墨玉颔首,微笑道。 金花就差为墨玉鼓掌了,她压抑着胸中的兴奋,扯了扯墨玉的袖子。 金科的脸色变得很难看,他冷冷的看着墨玉,“既然是使臣,那你为何又站在我皇姐身后!” 墨玉耸了耸肩,对金科行了一礼,“皇子殿下,我与贵国金花公主相交甚欢,已引为知己。” 金花挺了挺背,同样倨傲的看向金科,“皇弟,你不是不高兴吧?我只是觉得,使臣独自一人住着怕是会觉得孤单,你是男子,总不好整日陪着,是皇姐做的不对吗?” 金科胸口一闷,正要反驳,却在对上墨玉的双眼时,偃旗息鼓。墨玉的那一双眼会说话,她仿佛在嘲笑他不自量力。 吵成一团的朝会就在金科的退败之后草草收尾,今日还算顺利,北堂牧和墨玉走在金花的身后,缓缓朝就还的宫殿而去。 金科与他们是一个方向的,但是从来不和他们多说一句话,今日更是匆匆离去。 “你不怕他说破你身份之后,让民众抵制你在上京?”北堂牧转过头看着墨玉。 金花挽住了墨玉的手,“怕什么,小玉儿总有办法的!是吧?” 墨玉点了点头,笑着说道,“我也没有承认我的身份而已。我只是说了我的大周的使臣,他甚至都没有找我要证明身份的文书。他潜意识认为我是沈自初的徒弟,我就误导了他,我并没有承认不是?” “他要是说破了怎么办?”北堂牧觉得这个法子有点冒险。 “不会啊,因为我就是沈自初的徒弟,这是所有人都知道的事情,只不过不能让民众知道就是了。”墨玉弹了弹衣角上的灰,“他不敢拿我没有身份证明的理由关我,大周会生气的,别忘了平江城一战!” 这是北堂牧最忌惮墨玉的一处,她从来都是有什么说什么,丝毫不在意会不会伤到别人。但是每当她想要引起一个人的好感时,又能化身为贴心小棉袄,一点都不会让人觉得不爽快。 “就知道你最厉害了,什么都难不倒你!”金花笑着倒在了墨玉的肩膀上,“你说实话,你是不是狐狸变的,怎么又那么多鬼点子!” “鬼点子吗?”墨玉挑眉,勾起了金花的下巴。 金花瞬间红了脸,拍了墨玉一下,“足智多谋行了吧,瞧你那样!” 北堂牧黑了脸,然后便听到了墨玉爽朗的笑声。 “你昨日说有事离开,什么时候动身?”北堂牧不喜欢墨玉和金花这样接近。 金花闻言,也不笑了,拉着墨玉的手,“你要走?为什么?” 看着一脸“你今日要抛弃我”的表情的金花,墨玉无语的看了一眼北堂牧,“我昨日说的是,明年走,你催什么?” 北堂牧转过头,不理会墨玉。 金花稍稍松了口气,正准备转身去骂北堂牧,却听见墨玉她现在就要走。 “我明日会离开,有些事需要处理。” “什么?”金花愣住了,“你不是说明年吗?怎么又变成了明天?” 北堂牧也被吓了一跳,墨玉向来说话算话的,就算和他吵架不理人,也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你有什么重要的事?” “上一回我的人抓到的上官泽的手下开口了之后我就给你了。”墨玉对北堂牧说道,见他点头,继续往下说,“科皇子对你父亲下手的事,你不至于现在还把罪名全部安在我头上吧?” 北堂牧心里知道,墨玉在其中只是一个推手,他无法说服自己将她视为死敌,但是也无法无视她的存在,以至于到现在都这样别别扭扭的。 “你说话啊!”金花最不耐烦看到北堂牧这个模样,忍不住伸手推他。 “大周那边可能知道了,我在这里的消息,或许会传过去。我必须离开,否则接下来的事情不好处理。”墨玉吸了一口气,“今日之后,也会有不少人来暗杀我,我出去避一避也可以做一些事情,不至于束手束脚。” “你要去做什么?”金花皱起眉头。 墨玉歪头一笑,“今天都吹了牛了,说我是大周的使臣,不给自己搞一个真的使臣身份怎么行呢?” “你说真的?”北堂牧皱起眉头,这就是他总觉得墨玉神秘的原因,好像什么都与她无关,可又好像什么都能掌握在手中。 “我得回大周一趟,我师父病逝在金国,我需要去处理一些东西。另外……”墨玉松开了金花的手,“上官泽可能会对我下手,你们现在已经是众矢之的,又有新的安排,不适合再树敌,我回去将这些事解决了,然后带一些人回来帮忙。” 事实上,是墨玉在金国的一些安排都已经到位了。既然被道破她的身份了,那么继续留下去也没有什么意思。当初作为墨玉使留在金国,墨玉根本不会获得上官瑞恒给沈自初一样的的任务,但是她并不打算离开金国。 在上官瑞恒把墨玉使的位置给她之后,她就马上写了信回去,说明了自己在这里和金花的关系,表示她可以扶持金花上位。一个女皇,再加上一个拥有一半兵权的新摄政王,总比一个整合了整个朝堂的皇帝来的好。 上官瑞恒同意了墨玉的上表,让她自己看着办。就算墨玉办不成,也不是大事,最起码搅和了金国的朝堂,对于邻国来说,这是一件好事。 而这一次,墨玉是要回去述职的,顺便,给上官瑞恒上上眼药。你大儿子在外面追杀你的前任墨玉使,你的前任墨玉使受重伤死了,其中一方势力就是你大儿子。而你大儿子还和金国的科皇子有联系,你别忘了你支持的是金花。 至于平江城一战,上官泽在其中的作用,墨玉打算先缓一缓,人先在北堂牧这里放着,等到时候再拿出来,给上官泽最致命的一击。通敌,再加上暗杀墨玉使,现在不是多大的罪,但是叠加起来,等上官瑞恒厌恶这个大儿子时,那就是一个杀手锏。 和金花告辞之后,墨玉就回去收拾倒下了。 初春经过一年多的锻炼,已经完完全全能担任大丫鬟一职了。墨玉索性把所有的琐碎的事都交给她处理,自己整理了一下墨衣卫之中部分安排。 十三站在墨玉身前,简单的描述了一下墨衣卫现在缩水缩的厉害的情况,表示他们的人太少了,有很多原本应该精通的消息,到现在都无法获得。 “暗中与长安有联系的那一批墨衣卫如何?”墨玉低头看着手中的密信,提笔在一旁的纸上写了起来。 十三偷偷的看了一眼墨玉,这一年来,他可以说是接触墨玉最多的一个,也是最能体会到墨玉的心机深沉,如果重来一次,他绝对会在最开始就向墨玉投诚。 “回姑娘,一切顺利,还在观察中,还没有动静。” 在十三改口叫墨玉“主上”之后,墨玉就拒绝了这个称呼,她表示自己没有资格担任墨玉使,还是她师父最厉害。当时让不少墨衣卫都战战兢兢了不少时日,生怕墨玉翻旧账。可是墨玉最后还是没有说什么,依旧让人叫她“姑娘”。 “不用这么麻烦,既然咩有动静,就都处理了吧,弄的干净些,明日我就要回大周了,我不想看到他们在眼前晃悠……”墨玉放下笔,吹干了纸上的墨迹。 正文 第315章 你妈死了 兄长亲启—— 墨玉将信纸叠好卷入了竹筒之中,然后挂在了青雪的脚上,滴了一滴血喂给它,然后便打开了窗户让它飞出去了。 上一回连城说他要去参军,被墨玉骂了一通,然后就打消了这个心思。后来,墨玉在沈自初的遗物中发现了几封信,让她的心情复杂了许久。 沈自初好像写过信给连城,他也劝他先不要着急去投军,但是也没有组织,指示书活如果连城非要投军的话,他能给连城做一个引荐,至少不会让他遭受到不公平的待遇。 连城给他的回信中没有说太多,只是希望他好生照顾好墨玉。在看到这封信的时候,墨玉的眼泪便掉了下来,在她的记忆中,从没有过这段记忆。这是这两个男人之间的对话,她不需要知道。 墨玉小心的将沈自初和连城的信件看完,然后妥帖的放好了,那是她第一次没有参与金花与金科之间的争斗。 墨玉将信寄出之后才收回视线,她关上窗,望向依旧站在桌前的十三,“都看到了什么?” 十三没敢抬头,他觉得自己好像知道了什么不该知道的东西。当初沈自初在让人调查墨玉的身世时,他也是听过一耳朵的,当时他就站在隔间,沈自初有过某种怀疑,但是最后还是打消了。 “回姑娘,属下什么都没看见。”十三战战兢兢的回道。 墨玉扫了一眼他紧握的拳头,笑了笑,“下去吧,准备行李,将东西都带齐了,先去余阳岛。” 余阳岛?十三愣了愣,然后他想起了现在人手不够的窘境,应了声是就下去准备马车了。 墨玉看着十三的背影,生生的让他起了一层鸡皮疙瘩,知道门被关上,这才松了口气。 墨玉笑了起来,转身将架子上的一本书拿了下来。那是当时沈自初没有教完她的占卜之术,她只能自学了,但是有些东西,她还是不能理解。对于一个二十一世纪的新人类,学习这些东西,的确是一件难事。 不过现在已经不是一件很难的事情了,连城拜师凤凰山,做了申子实的徒弟。申子实是兵法大家,对于这些歧黄之术想必也会通晓一些,墨玉可以找他去问问一些不懂之处。 初春将衣物都准备好之后,十三也备好了马车等物。 墨玉换了一身衣裳,这一年多以来,她没有穿过除了黑白之外的衣裳。寻常的时候,她几乎每日都穿着一身白衣,今天也不例外。 墨玉看着镜中的自己,一袭白色的刻丝夹衫,外披银白缎子风毛烟纱,黑亮的长发被一只黑檀木簪固定住,飘逸之中散发出淡淡的灵气。她将佛利花玉挂在腰间,然后小心的把银翼广花鞭贴身放好,便提起裙角离开了。 金初露听闻墨玉要离开,马车早已经到了路口。她并没有打算进来。一年前沈自初的葬礼之后,金初露好像知道了些什么,虽然之后沈自初的每一次小忌她都会出席,但是能不与墨玉打交道,她就不与墨玉打交道。 墨玉大概知道金初露这是为什么,原本金初露和她相熟就是因为沈自初,而没有了沈自初,金初露自然和她淡了下来。不过最主要的原因大概就是沈自初死的那一日,墨玉利用了她对沈自初的情意,坑了建麻王一把,让宗室都不能与金科走近。 初春想要扶墨玉上马车,墨玉抬手拒绝了,她看了一眼护卫在马车旁的墨衣卫,已经站在车辕边的更卜。 “稍后出来,直接到街角来接我,我与初露郡主说几句话。” 更卜点了点头,呆呆的坐回了车辕上,也不知道他现在脑子究竟清不清楚。 墨玉拒绝了初春的搀扶,让她先上车,然后慢慢地朝门外走去。 十三原本想跟着墨玉的,但是也被墨玉挥开了,众人目送着墨玉慢慢的跨过门槛,然后朝街角的那一辆马车走去。 墨玉快要到车驾旁时,金初露让她的护卫都退下了,然后掀起了车帘,神色复杂的看向墨玉,“上一次见面,还是你师父的周年祭。” 墨玉有些感慨,时间的流逝真的很快,快到连金初露都不再称呼她师父“沈台”,而是用“你师父”来代称了。 “当日有些忙乱,未曾好生招待郡主。”墨玉与金初露隔帘相望。 金初露的心口一闷,她记起与沈自初的初见。当时,沈自初也实在偶在马车中,掀起车帘看她。她闭上了眼,缓缓的吐出一口气,“墨玉,你可曾有过愧疚?” 墨玉难得的沉默了片刻,然后才说道:“若是对你,我有过。” 金初露猛地睁开了眼,“那他呢?你利用了他,就连他死了都不能安稳!” 墨玉垂下眼眸,她们都知道这个“他”是谁。可就连墨玉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想些什么,或许是真的愧疚了?墨玉不知道,她摇了摇头,“郡主,有些事,不是只有黑白两面的……” “他是你师父!”金初露皱起眉头,打断了墨玉的话,她甚至想抓起墨玉的衣领把她痛骂一顿,“墨玉,你究竟想做什么?” “如您所见。”墨玉后退了一步,抬头与金初露对视,微笑着。 “我有时候甚至怀疑,你究竟有没有心……”金初露放下了车帘。厚厚的车隔开了两人的距离,金初露的声音传出来,闷闷的,倒像是在悲泣。 “郡主,多谢您今日来送我……”墨玉打算结束这次没有意义的送行。 金初露没有应声,墨玉也没有离开,她静静的看着马车。 许久,金初露才问道:“墨玉,你那时候,究竟是不是装的?” 墨玉没想到金初露会问这个问题,她愣了愣,然后笑了,“没有的,都是这恨得,只不过后来渐渐好了。” 像是在忍着些什么,最后金初露长长的吐出一口气,“墨玉,我父王在做一件事,我一直在思考到底要不要告诉你。” 墨玉挑眉,微笑着:“墨玉洗耳恭听。” 金初露吸了一口气,“原本,我在担心沈自初后继无人,但是你要离开了。正好能错开……不过我还是想来看看你,看看你究竟是不是我以为的那个样子……” “那么,我是吗?”墨玉歪着头,目光柔和。 金初露坐在马车中,双手放在膝头,抓着裙角,双眼紧盯着马车中的某个角落,“是,也不是。” “能得到郡主的评价,是墨玉的荣幸。”墨玉对马车微微颔首,表示了谢意。 “我们生分了……”金初露忽然没头没脑的说出这样一句话。 墨玉依旧微笑着,只是不再应和。 金初露烦躁的掀起了车帘,在看到墨玉这样一幅表情之后,更是生气,“我说服不了自己,你就算今天走了能避开,我也要告诉你……” 墨玉目送金初露的车驾离开,心跳这才慢慢的快起来,她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再次睁开眼时,已经没有了方才的情绪,她转过身,脚步轻缓的往回走。 马车额已经被更卜赶出来了,这辆马车是哪个,再也不会有另一个主人的出现,它现在完完全全的属于她了。 墨玉上了马车,然后沉声道,“去皇宫,我要与公主辞行。” 初春诧异的看了一眼墨玉,不是昨天辞行过了吗?但是初春没有说什么,自从沈自初死后,墨玉的性格就不再像以前那样随和了,有时候甚至说一不二的,初春有些怵她。 马车停在了宫门口,不少下朝的官员路过纷纷侧目,甚至有些人指指点点的。 “玉姑娘?不是说今日便要离开了吗?”仆散山远远的就认出了墨玉的马车,这一年来,这辆马车几乎每天都会停在同一个地方,本以为今天不会看见了,可是下了朝居然又见到了。 墨玉掀起了车帘,视线并没有在仆散山的身上流连,她勾了勾唇,“仆散大人,恭喜你官复原职啊。” “还要多谢两位殿下的提拔。”仆散山朝墨玉拱手一笑,“在下这一次,定会将礼这一字,做到极致。定不会让玉姑娘再为本官操心了!” 墨玉笑了笑,手支在车窗上,歪着脑袋靠着,“仆散大人,有一件事要告诉你。” 仆散山直觉没有什么好事发生,下意识的后退了半步,但是又忍不住不去听墨玉的话,只好瞪着眼睛站在墨玉的马车旁。 墨玉对他点了点头,眼带同情:“我怕是第一个来向你报丧的,仆散大人,您的母亲,方才,离世了。” 仆散山怔楞的看着墨玉,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直到墨玉的嘴角缓缓勾出一抹笑,这才回过神来,“你说什么?” “不用怀疑真实性,我说真的。”墨玉诚恳的对仆散山颔首,“仆散大人,您是知礼仪的,丧母……貌似是要丁忧三年的吧?” 仆散山看着墨玉嘴角的笑,眼前一黑,一口血没憋住喷了出来。 墨玉及时放下了车帘,将朝她喷来的血尽数挡下来。她也没有再掀帘子,只是吩咐更卜驾车离开,“仆散大人,临别时的一点小礼物,望你……节哀顺变。” 马车缓缓的离开宫门口,一封信从十三的手中递到了角门处金花的人手上。 而出宫的官员中,有不少人都注意着这里,在看到仆散山朝那辆马车走去时,很多人都幸灾乐祸的笑了起来。但是最后每个人都大跌眼镜—— 只见墨玉放下了车帘,而仆散山则一口血喷在了马车上。随即,马车离开了,而仆散山却捂着胸口,指着马车大骂。 “贼狗攮的养汉的**!” “放你家那臭私窠子**歪拉骨接万人的大开门驴子狗臭屁!” 闻言,不少听到仆散山出口成脏的御史眼睛一亮,有活干了! …… 十三跟在马车旁,欲言又止,最后还是问道,“姑娘,您这样做……会不会……” 墨玉勾起嘴唇,懒懒的靠在靠枕上,“一个鬼主意罢了,我怎么可能真的去杀他娘呢?” 墨玉眯起了眼,拿着茶杯笑着,“我又不是他们,会搞暗杀这一套。等他看过了那具尸体,门口挂起了灯笼,第二日再将他娘送回去。” 十三有些疑惑的应了声是。 像是知道十三的疑惑,墨玉倒是好心情的解释了一下,“若是他娘回去了,他说他娘没死,那就让金花治他一个宫门前出言不逊之罪,顺带把他假报丁忧的罪名给坐实了。他若是什么也不说,就这样认了,丁忧三年只是小菜一碟,到时候在将他母亲还活着的消息放出去,金科自己就不信任他了。” “不是想官复原职吗?偏要让他看不见摸不着!”墨玉想起在沈自初去世的那一日仆散山说的那些话,心中的不快稍稍消散了。 而在宫中坐立不安的金花,以及眉头紧锁的北堂牧终于收到了墨玉从宫门口送进来的信。 “她,她居然?”北堂牧拿着信,惊疑不定的看着上面的字。 金花与北堂牧坐在一处,也看到了墨玉写的字,她眨了眨眼,“所以,仆散山的母亲,没死竟然比死了好?那其他人呢?是不是也能用这个法子?” 北堂牧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墨玉,你可真是给我选了个好题做!” 金花疑惑的看了过去。 北堂牧放下信,起身看向窗外落下的木樨,“同样的法子只能用一次,否则他们会警惕。但是,我们有一个百试不爽的办法。” 金花看着北堂牧转过身来,也意识到了那个百试不爽的办法是什么了,下意识的开口说道:“只要金科那小子要扶一个人上去,那就把那个人的爹娘杀了!从根源断绝金科的用人之道,甚至会有不少人拒绝向他投诚?” 两个人想到这个可能,同时吸了一口气。虽然墨玉亲自否决了这个法子,就算仆散山之后,金科都会警惕起来,甚至不会提拔很多人,但是他们还是无法拒绝这个诱惑力极其高的法子。 正文 第316章 格格不入 “姑娘,他刚刚在骂你。”初春手脚利索的换下了被喷了血的车帘,将弄脏的丢了。 墨玉含笑揉了揉初春的头,“没关系,他会得到他应有的代价。”她转过头,为那个不在的人沏了一杯茶,究竟的翻起了书。 大周历140年秋,金国陷入内乱,各机要大臣纷纷遭到暗杀,人心惶惶。原本隐隐占上风的金科皇子再次被迫放弃登基,与金花公主形成对峙之势,而金花公主则在摄政王世子北堂牧的协助下,稳步向前。 时年冬,金军内乱,三月无饷粮,金花公主与摄政王世子手持兵符,铁血斩杀了各压粮官,彻底掌控了军队。十二月廿一,各支部宗亲私兵投靠金花公主,以诚换粮。 …… 墨玉将手中的信件合上,淡淡的一笑,“这不是没我也做的不错嘛,催什么呢!” 初春心换了一个暖手炉递给了墨玉,“姑娘,已经在船上住了数月了,还没有找到余阳岛,会不会耽误了回长安的安排?眼下已经到小年了。” 墨玉捧着手炉,心里有些急,原本以为找一个余阳岛怎么也用不了多少时候,可却没想到,这个小岛藏的这样好。 难怪被当做墨衣卫的训练场所,外人都这样难找进去,更别提被从小困在里面的培养成死士一般的墨衣卫了。 “琅琊台在渤海间,琅琊之东。《史记.秦始皇本纪》载:‘盖海畔有山,形如台,在琅琊,故曰琅琊台’,难找也是应该的。” 初春开了点窗户,墨玉望出去,平静的湖面上只剩下他们一艘船了,船走的不快,因为怕遇上暗礁,倒是划出了粼粼波光。只是今日依旧没有太阳,这波光粼粼也只是错付了。 “今日没有下雪呢。”初春顺着墨玉的视线望出去,笑着说道。 “嗯。”墨玉点了点头,拿了一块糕点捏碎了放在桌上,看青雪一点点啄着吃,“你这个乌鸦嘴,从来都是不灵的很,你这一说不下雪,说不定待会又要下起来了。” “咱们在船上呢,不怕!”初春咧嘴笑着。 十三匆匆的走了进来,一路低着头,直到在墨玉的卧榻前站定,他不敢抬头去看裹着白狐裘的墨玉,只低着头望着她脱下的一双小靴,“姑娘,余阳岛到了。” 墨玉挑眉,勾唇笑了,“我就说初春是个乌鸦嘴,说什么什么不灵,方才还说我们在船上不怕下雪,这会就找到余阳岛了,只怕是待会下了船就要下雪了。” 初春缩了缩脖子,没敢说话,连忙蹲下身,为墨玉将烤的暖暖的小靴穿上。 墨玉换上了用墨玉纱做成的袍子,头发全部束了起来,外面穿了一件纯白的狐裘,一黑一白亮眼的很。 这狐裘是金花寄来的,辗转了许久,才在前几日送到墨玉的手上。墨玉看上去很喜欢,毕竟湖面上比在陆地上冷多了,有一件狐裘取暖当然是一件好事。 初春偷偷的看了眼墨玉的打扮,若不是外面加的那身狐裘弱化了墨玉身上外散的气势,她怕是真要以为自家姑娘是个男子了。 “姑娘,奴婢可要与你一同上岛?”初春伸手将墨玉的狐裘系好,问道。 墨玉拍了拍初春有些凉的手,“在船上呆着吧,让十三找人保护你,上了岛说不定就下雪了,我怕你冻着。” 初春的脸红了红,没有应声,不过她拿了一个新的手炉递给墨玉,“姑娘揣着这个吧,那一个没那么热了。” 墨玉笑着点头,接过了初春递来的手炉,然后出了船舱。 前面就是余阳岛了,一个小黑点缓缓的放大,在摇摇晃晃的船中望过去,倒是更显得那岛神秘了。 “余阳岛上,断了多久的粮了?” 十三转过头,看了墨玉一眼,这个已经十二岁的女孩渐渐长开了,脸上也不再带着以往的稚气,像个大人了。 “回姑娘,年初时琅琊台的墨衣卫送过一次粮,每次都是一个季度的份例,那一次之后,姑娘吩咐处理了这些不听话的,那以后,就再也没人给余阳岛送过东西了。” 墨玉点了点头,“那就是从春天饿到了冬天?” 十三沉默了片刻,颔首道:“是。” “古有围城之困,更甚者被围了一年之久,当时的人,他们是这么活下来的?”墨玉的手藏在狐裘之中,抱着一个暖洋洋的手炉,神色却清冷至极。 十三低下头,没有回答。 墨玉也没指望十三会回答自己的问题,她勾了勾嘴唇。古代围城后城内缺粮吃孩子的案例比比皆是—— 安史之乱的张巡守睢阳,守到最后,弹尽粮绝,马匹杀尽,易子而食。这些事例虽然屡见不鲜,但是少有提及。黄巢反唐,各处抓俘虏充当军粮,不管男女老少,造一个大锤子,一下子能把人砸成肉泥,然后大家分而食之。1948年长春之围,长春人口减员近百分之八十,几乎全灭。各种人吃人每天都在上演,柔软白嫩的孩子必定是首当其冲的。 “十三,他们会吃人的。” 十三忽然觉得有些毛骨悚然的,他知道里面可能会是个什么景象,但是姑娘,你不要提醒我啊! 墨玉咧嘴一笑,双肩颤抖着,等船停稳了,就先人一步走了下去。 鹿皮小靴踩在松软的泥土上,墨玉愣了愣,有一股熟悉的味道扑鼻而来。她的眉头轻轻地皱了起来,这样黏糊糊的感觉,有点…… 十三也从船上跳了下来,一踩到这松软的地面时,也皱了皱眉,他侧过头,“姑娘……” 墨玉太手打断了十三的话,望向前面的林子,“山岩耸秀,林木蓊郁,是个好地方……” 也是,一个容易藏匿身形的地方。 墨玉弯唇一笑,提脚朝前走去,无数只蛊虫从她的裙底钻出,往四处散去。 十三已经不是第一次看到这样的场景的,可是再次见到的时候,还是不由得起了一层鸡皮疙瘩,直到蛊虫看不见,这才松了一口气。 墨玉嫌弃这泥脏,提气不让自己的靴子陷入泥泞中,每次都只是足尖轻点,小心的落在每一处石块上。 十三默默的看着墨玉浪费自己的内力,他是不知道墨玉为什么那么小就有那么多内力了,反正他是不可能为了不弄脏鞋子而不简单使用内力的。 墨玉轻轻的落在了林子前的一块石头上,她转头看了一眼,微微挑眉,“看来,有很多人来欢迎我们了……” “抢了他们的船,一起出去!”一群狼狈不堪的少年们,手中拿着各色武器,从林中走了出来,如狼一般凶狠的目光,贪婪的盯着墨玉一行人。 十三屏息,拔出了手中的剑,挡在墨玉身前,横剑呵斥:“放肆!” “墨衣卫?” 一道声音打破了两方之间剑拔弩张的气氛。 墨玉顺着这道声音望过去,这是一个身着……黑色劲装的少年。墨玉皱起眉头,然后才爱发现她以为的黑色劲装,只不过是已经分辨不出原本颜色的衣裳穿脏了罢了。而他的头发上也只用了一根黑色的布条随意的一绑,看着也是被弄脏,变成了黑色罢了。看得出他已经竭力在保证自己的体面。 而这名少年也在打量着墨玉,只露出了一角的上好衣料,就算和他一样是黑色的,也能看得出来那料子穿起来很舒服,和他身上的完全不一样。更别提她外面披着的毛茸茸的狐裘,一看就很暖和。 少年握紧了手中的剑,冷冷的看着墨玉,强烈的对比,刺痛了他几乎消失的自尊心。 “你是墨衣卫?”少年问道。 这名少年明显是这群孩子之中的头,在他说话的时候,没有一个人出言打扰。而刚刚那几个喊着要抢了她的船离开余阳岛的人,也都默不作声,只是盯着墨玉的视线渐渐的变得赤裸。 “你可以这样以为。”墨玉勾唇一笑,捧着手炉的手抬起。 莹润的手指拂过身上的狐裘,悦耳的声音穿过每个人的鼓膜,一时间,落在墨玉身上的视线变得愈加放肆,甚至有不少人隔空描绘着墨玉的身形。 少年只觉得一股热血往下涌去,他没来由的一阵脸红,连忙将内力运行了一个小周天,压下那股冲动。 “你是来给我们送吃食的?”这名少年的脸色不是很好,虽说不至于面黄肌瘦,但是也能看出来,他饿了不少时间。在他说出这句话之后,墨玉明显的看到他的眼睛亮了。 墨玉摇了摇头,没有忽略对面纳西额孩子们眼中一闪而过的失落,以及越来越盛的恶念。 “我来带你们离开这里。”墨玉放下手,抱住了手炉。 少年挑眉,冷哼一声:“呵,又是大逃杀吗?养蛊一样的方法,要是放在夏天,或许我们还能顺着你的意来,现在……” 墨玉听到少年不屑的声音,耸了耸肩,“无所谓的,你们要是不愿意跟我走,留下就是了。”她低头看着脚下缓缓蠕动的蛊虫,忽略了对面那群孩子的一些小动作。 “留下?”少年扯着嘴角,提剑往前走了一步,“你怕是算错了,今天,你们才是要留下来的人!” 听到少年的这话,不少人的眼中都露出一道精光,粘腻而令人厌恶的视线在墨玉的身上逡巡着。 墨玉甚至有些怀念,自从她来到这个世界,告别了原先的大人模样,以及夏日里的T恤热裤之后,就再也没有体会过这样让人讨厌的视线了。 “还是一群孩子,做什么大人模样,好好的做一个宝宝不好吗?”墨玉笑道。 “就让你看看我们到底是不是孩子!”少年警惕的看了一眼墨玉身后的墨衣卫,然后打了个手势。 那些从林子里出来的少年们,迅速散开,将墨衣卫围在了中间。 穿上留守的墨衣卫有些但有的望了过来,墨玉摆了摆手,表示这里没事,让他们好好守着船。 十三显然以前也是应对过这样的攻击的,到底是墨衣卫出身,就算是一个情报员,武力值也不可能比学员还要低的。 墨玉依旧施施然的站在石头上,风吹来,就连狐裘的一角都没能吹起,整个人与余阳岛上的一切都格格不入。 少年们被这一幕刺红了双眼,手下的剑招愈加凌厉了,只是破绽也更多了。 拼杀声在四周响起,墨玉甚至饶有兴致的抱着手炉去找那些她觉得不错的孩子,细细的计算着要把那些人放到哪些地方。 “看的很入迷啊!”一道声音从背后响起。 墨玉起了一层鸡皮疙瘩,这种黏糊糊的,又带着赤裸裸的欲望的声音…… “姑娘——”十三被两个少年联手拦住了,只能焦急的提醒墨玉。 墨玉足尖轻点,朝前飘去,避开了少年朝自己伸来的手,她转过身,正好对上了少年不加掩饰的看着自己的目光。 “躲什么?不是要带我离开吗?”少年扯着嘴角,舔了舔嘴角,咧嘴笑道。 墨玉皱眉,转头看了一眼,然后落在了后方的一块石头上,侧身避开了少年朝自己劈来的一剑。 “很嫌弃我们嘛……”少年见墨玉皱眉,眼睛渐渐的红了,“你以为你是个什么东西,今晚就让你变成我们这样的人——” 墨玉的眉头皱的更深了,“我只是觉得,你没洗脸,直接舔会不会觉得不好吃?” 少年一顿,他没想到墨玉会说出这样的话,心中想要将墨玉弄坏的想法愈加强烈了,手下的剑也不再顾忌会不会把这个精致的布娃娃给弄伤了。 “这样才对嘛!”墨玉勾唇一笑,终于抬起一只手,暂时放开了捧着的手炉,侧身避过那一剑,抬手格挡。少年的力气很大,墨玉没有选择和他硬拼,因为她心爱的狐裘被蹭脏了。 而少年则被墨玉这一躲彻底激起了心中的破坏欲,他根本不去理会刚刚还想着要怎么对墨玉的欲念,提剑就朝她的心口刺去。 墨玉眼神一凛,终于将她腰间的银翼广花鞭甩了出来,只是另一只手还抱着手炉,她翻身后跳,宽大的狐裘在空中绽开,像是一朵花,而下一刻,便被一柄剑给劈开了,直直的朝墨玉的眉心刺去…… 正文 第317章 花好越原 墨玉眼睛一眯,一道安卉妮光山鬼,她翻身跃起,踢向少年的胳膊,只是那狐裘还是没能躲过被劈成两半的命运。 柔软的狐裘扫过少年的手臂,被蹭脏了一大块,落在灰扑扑的少年身上,愈发凸显出它的的不同,愈显得少年低入了尘埃。 少年被墨玉踢中了麻穴,差点握不住剑,他没有及时还击,而是运行内力去缓解手上的麻痹。 “老大,吃了她!”一旁的人见到这个少年站着不动了,冲他喊道。 墨玉摸了摸被劈开的狐裘,低头去看少许散落在地上的狐狸毛,白色的狐狸毛落入了泥泞中,被染黑了。墨玉气极反笑,她扯开了脖子上的系带,将狐裘脱下,“还想吃了我?是吃了我,还是吃了我呢?” 狐裘落在了地上,被淤泥染黑。 一阵风吹来,墨玉黑色的衣袍被扬起,手中的银翼广花鞭如长蛇一般甩出,瞬间张开了鞭子上的倒刺,“看来我要认真一点。” 少年冷哼一声,松了松麻痹的肌肉,提剑朝墨玉袭来。 墨玉根本没让他近身,手中的长鞭一甩,便缠住了少年的胳膊,“方才是这只手砍了我的狐裘?” 少年大惊失色,他没想到墨玉的鞭子这样快,还布满了倒刺,上面的倒刺随着他的挣扎没入了手臂的肌肉,才缓解的麻痹便变成了痛楚。 墨玉勾唇,抬脚踢向少年的下巴,翻身一个鞭腿,扫到了少年的太阳穴前。 少年大惊,用另一只手去挡,他咬牙,准备放弃被长鞭困住的手,摸出一把匕首,准备砍了这只胳膊。 墨玉挑眉,“有点意思!”她松开了对少年的钳制,同时收回了脚下的力道。 而此时,少年的匕首正堪堪划过墨玉的脚背,差一点就将墨玉的脚筋挑断了。 墨玉翻身后跳,落在一块石头上,不快的看着少年,“我放你一马,你居然恩将仇报?” 少年低吼了一声,将掉在地上的剑拿起,朝墨玉扑来。 墨玉不耐烦了,下令道:“快点解决,我冻死了!” 这样骄矜的声音落在余阳岛的少年们身上,更像是另一种嘲讽。少年看都没有看一眼胳膊上血糊糊的伤口,双眼血红的朝墨玉而来。 与墨玉同时行动起来的还有墨衣卫,这些墨衣卫也不管会不会伤到这些少年了。如果说之前墨玉还对这些少年有几分收拢之意,那么现在她满心只想快点把他们绑起来,然后揍一顿。 银翼广花鞭被挥舞了起来,将少年的每一个剑招都吃下,然后不断的在他的身上增添着新的伤口。逐渐的,少年开始冷静下来,他的呼吸渐渐的变得平和,然后他才发现,他的同伴们已经被墨衣卫给绑起来丢在地上了。 “看样子是冷静下来了。”墨玉冷哼一声,弹了一颗石子过去。 少年下意识想要躲开,可却全身无力的倒了下去,摔在了泥地上。 墨玉静静的站在那处,看了过来,正对上少年波澜不惊的双眼。 “你想杀了我?”少年松开了剑,静静的看着墨玉。 “有点。”墨玉看了一眼落在边上被弄脏的的狐裘,天空中慢慢的落下了雪,“你弄脏了我的狐裘。” “我可以给你打一件新的。”少年没想到有人会对一件狐裘那么执着,女孩子都是这样吗? “你可以卖身偿还。”墨玉跳下了石头,来到少年身前,低头看着他。 …… 一个女人手持一把刀,从树上跳了下来。她转头看了一眼,没有看到有人追上来,然后拢了拢已经裂了不少口子的衣裳,深一脚浅一脚的往前走。 已经半年多没有新的物资送到了,她不知道自己身上的这些衣服能不能撑过这个冬天。余阳岛上甚至连个能剥皮做衣服的野兽都没有,全部被吃光了。现在,他们开始吃人了…… 女人扣了一块树皮下来,放进嘴里嚼着,再过几天,这里的树皮怕是全部给剥干净了。 “跑什么呢?我们那么多人,你跑得过嘛?”一个身影从前面传来。 女人瞬间警惕了起来,抬刀指向那人。 一个男人舔着嘴唇出来,手中拿着一块血淋淋的肉晃了晃,“饿了那么久了,顾忌全岛就你不吃这个了,不觉得亏吗?” 女人左右看了看,见他只有一个人,没有上前,脚步缓缓的后退着。 “躲什么呢?”男人笑着上前,手中依旧捏着那块肉,朝女人走去:“瞧你饿的,全岛貌似就剩下你一个女人了吧?本来女人就少,那些人还不珍惜着点,天天想着吃了你……” 看到女人眼中的厌恶之色,男人的脚步停了,“你陪我睡一觉,这块肉就归你了!” 女人的脚步在男人停下时也停住了,她扯了扯嘴角,“我和你不一样!” “不,你很快就会和我一样了!”男人笑着,目光中包含深意。 女人心头一跳,飞身而起,想要离开,却被身后突然出现的两人困住。 “你们两个!”女人愤恨不已,却无力抵挡两人的联手,对方密不透风的剑招让女人喘不过气。 “饿了那么久,怎么还有力气拿得住刀呢?全岛就剩下你一个女人了,不然你以为我们为什么不杀了你?”男人拔出了腰间的弯刀,朝前劈去。 “错了,现在又多了一个!” 一道清亮的声音传来,三个男人顿了顿。 女人抓住这一时机,突破了两人的合围,站的远远的。 三个男人也不追,四人几乎是同时望向那个声音传来的方向。 “是你们?” 他们最先看到的就是那一群走在最前面的少年,这是他们曾经手把手教着长大的孩子,不过几个月前,这些孩子们突然反水,将他们这些师父杀了,而现在也只剩下他们三男一女逃出了那一场厮杀。 也就是那一日,余阳岛上的天彻底变了,成了一个地狱般的杀戮场。 女人距离墨玉最近,她瞳孔一缩,“墨玉纱,你是?” 三个男人也反应了过来,面色剧变,看着墨玉的脸色也不是很好看。 “看来认识,那就不用自我介绍了。”墨玉微笑看着他们,“对了,我是你们的主子。” 最先攻击女人的那个男人笑了,“你多大?我们的主子,说大话可要小心闪着舌头!” 墨玉挑眉,转头望了过去,“我不喜欢有人质疑我的问题。” 男人嗤笑一声,手才刚抬起来,整个人就僵住了,直直的往后倒去。 当他倒在了地上,众人才看到他竟然七窍流血,死去了。 “另外,我也而不喜欢不尊重女性的男人。”墨玉翻看着自己的手背。 女人眸色微变,没有过多的思考,便跪了下去,“属下见过主上。” 另外两个男人在见到墨玉这杀人于无形的一手,也顾不得尊严不尊严了,也跟着女人跪了下来,“属下见过主上!” 墨玉给了她一个“你很识相”的眼神,“叫什么名字?” 女人愣了愣,恭敬的在地上磕了一个头,“求主上赐名。” 墨玉的眉头高高的扬起,她很满意这个女护卫,“那就叫花好吧。” 跟在墨玉身边的少年转过头,他的手臂已经被包上了一层厚厚的纱布,只是眼神有些幽怨。 “看什么?”墨玉抬手,示意跪着的都起来,侧头望向少年。 少年抿着嘴,看着墨玉一脸“我知道你要说什么,可我就是不如你意”的表情,别扭了半天,终于还是在墨玉的耐心即将用尽之前跪了下去,“求主上赐名。” 墨玉环胸看着少年,“别人都没有提这种无理的要求,你一个卖身的,还敢要名字了?” 少年被一口气堵在喉咙口,上不去下不来,瞪着眼睛看着墨玉。之前墨玉让他卖身的时候,他还不敢置信,在他的世界中,没有得罪了一个人还能完好如初的活下去的 他甚至忘不了墨玉朝他看过来那怜悯的眼神,他觉得自己是在乞讨,他只求一死,痛痛快快的死了也比活着被人羞辱的好。 “这世道,卖身的都有想要的东西了。”墨玉叹了口气,转身往回走,“算了算了,那个叫花好,你就叫越原吧。” 少年的眼睛都快掉出来了,连声调都变了:“月圆?” 墨玉弯唇一笑,“越陌度阡,文公伐原,这是我对你深深的殷切呢!” 越原没听懂,但是他也明白,这个“越原”,不是那个“月圆”,于是他扭扭捏捏的接受了自己的新名字。 剩下的人对视了一眼,没敢直接要求墨玉赐名。这样的行为,在这些人当中可以算是荣耀了,他们在对墨玉释放出敌意后墨玉都能放过他们,他们也不敢要求更多了。 墨玉没有继续深入,而是让这群少年带着墨衣卫去找剩下的孩子。而她自己则是带着花好和越原往岸边走去。十三犹豫了一下,也跟了上去,而那两个侥幸活下来的男人对视了一眼,也跟了上去。 相比起越原的懵懂,以及花好的冷静自持。十三从刚才墨玉赐名之后,就一直沉默着,他已经跟了墨玉一年多了,可现在还是用的原来的代号,反倒是这两个人一来就有了自己的名字,他有点失落。 “越夏,你在看什么?哪里有人?” 忽然,墨玉转过头来。 十三正对上墨玉的视线,心头一跳,他试探着回答了一句,“属下……没看什么。” 墨玉朝他刚刚看的方向瞥了一眼,嗯了一声就继续走了。 这里的动静并没有引起其他人的注意,只是得了新名字的十三心中乐开了花。姑娘没有忘了自己,就算他从一开始并没有对她投诚,她也还是接受了他! 墨玉走在最前面,身后跟了一串人,她背着手,嘴角一直带着一抹淡淡的笑。 其实很简单的,人心嘛,一直是一桩很容易理解的事情。 忽然,墨玉的脚步停住了,她没有看到本应该停在岸边的船。 “船呢?”越夏吓了一跳,往前走了几步,面色十分难看。 “很明显,被人抢走了。”墨玉耸了耸肩,应道。 “姑娘!都什么时候了,你怎么还开玩笑!”越夏没忍住,但是转过身对上墨玉的双眼时,又安静了下来,“姑娘可有法子?” “没法子我能让他们开走我们的船?”墨玉笑了笑,指着一旁的一块大石头,“擦干净,我要坐会。” 花好第一个上前,用袖子将石头上的薄雪扫干净了,然后脱下了略有些褴褛的外衫铺在石头上,看着这寒碜的座,犹豫了一下,才请墨玉过来坐。 “不冷吗?穿上。”墨玉看了一眼花好身上薄薄的衣衫,说道。 花好一愣,心中忽然暖了起来,她朝墨玉笑了笑,将铺在石头上的衣服拿起来,重新穿在了身上。 越原撇了撇嘴,他觉得墨玉就是嫌弃花好的衣服,又脏又破的,刚刚他就是把她的狐裘劈开了,她还直接丢了,这种娇气的女孩子,也不知道是怎么练成那么高的武功的。 没等多久,墨衣卫就带着少年们回来了,他们的脸色不是很好看,而当他们见到岸边真的没了船的时候,面色都彻底变了。 “什么船!什么带我们走!她自己都走不出去了,还怎么带我们走!” 好不容易有了一点离开的希望,转眼间就被“船消失了”这个消息给打碎了,有人崩溃的指着墨玉骂着。 没等墨玉开口,花好就出手在带头的几人身上划了几刀,她冷冷的看着这些人,“一个教训,谁在敢放肆!” 墨玉拿出了短哨,朝越原撇了撇嘴,“学着点,卖身的!” “你给了我名字!”越原不服。 或许是见了血,或许是出于对花好以往的积威,也或许是出于对一旁冷眼看着他们的墨衣卫的忌惮,没有人再敢出声了。只是依旧有不少人的视线粘在墨玉的身上,一个鲜嫩可口的小姑娘…… 不,小姑娘怎么飞天上去了? 正文 第318章 回去救人 哨声响起,墨玉便从石头上站起来了,借着树枝翻身往上跳,借着青雪再往上。 越原微张着嘴,他没见过墨玉这一出,在她踩上青雪的背时,就吃了一惊。与他有着同样情绪的还有很多人,每个人都惊讶地看着停在了半空的墨玉。 “浮空技?!”花好大吃一惊,失声道。 另两名男人对视了一眼,默默的收起了手中的剑,然后望向墨玉。 “天上有什么?”很多人都知道浮空技,这是一项需要强大内力支撑的武技,放在一个比他们都要小的女孩子身上,多少有点不可思议,只是……她为什么要停在上呢? 越夏神色复杂的看着墨玉,因为他发现,他没见过墨玉的这一招,可以说,自从他在金国跟着墨玉之后,她身上有很多的东西都不曾展现出来过。 “她停着做……” 有人皱起了眉头,然后便看到远处飞来一只白色的大鸟,眼睛睁的更大了,一句不合时宜的骂娘声从嘴中发出。 天空中还飘着雪,整个岛上都是白茫茫的一片,只剩下穿着黑袍的墨玉浮在空中,而这时,远处出现了一只白色的大鸟,嘶鸣着朝墨玉而来。 “主上——”花好的眼皮一跳,下意识的冲喊道。 墨玉背过手,转身朝下方看去,嘘了一声,“叫我姑娘。” 众人:??? 这是我未来的主子?这怕不是个傻子吧? 花好一愣,她没想到墨玉还能在这样的情况下……装一个逼? 墨玉抬脚,踩上了白雪的背,然后伸手摸了摸它的翎羽,“辛苦你了,先去追人,待会给你好吃的。” 底下的人已经麻木了,他们被墨玉刷新了三观,原来还有这样的操作吗? 墨玉缓缓坐下来,扶着白雪的背,指了一个方向,被驮着飞走了…… 越原看着天空,久久不能回过神来,他扯了扯越夏的袖子,“你家……不,她,主上,一直都是这样吗?” 花好也被震惊了,他们是墨衣卫,也学过利用一些鸟类传递信息。可是他们从来没有用这么大的鸟,驮这么大个人啊! 越夏十分努力的按捺住自己脸上的惊讶,他是前辈,他不能丢脸。今天姑娘给他赐名了,他已经是一个成熟的十三了。 不,是越夏,他已经是一个成熟可靠的越夏了,不能再做出一副萌新的模样! 嗯! 越夏转过身,瞥了众人一眼,“急什么,姑娘去找船了,你们在害怕吗?” 后来被墨衣卫领过来的少年们没有多大的感受,虽然刚刚被抓过来时反抗了一下,但是没有得罪主子啊。不过之前跟着越原的安歇少年就不那么想了,他们的心头有一万只羊驼驼奔腾而过:怎么办?我门刚刚还说要吃了她,她不会吃了我们吧? …… 离的远了,墨玉才缓缓的弯起腰,整个人缩成一团。 太冷了……简直不是人受的罪,她就说大冬天的不能脱离了暖暖的手炉和狐裘嘛! 可是真的不能啊,她的狐裘被劈开了,穿着那样的狐裘飞多丑?而且手炉也被她自己给丢了,总不可能捡起来吧?那上面都是沾了腐肉的泥土!而刚刚写了在新属下的买去年秀一把,墨玉选择了飘飘欲仙的姿势,她身上的墨玉纱虽说不薄,但是也不厚啊…… 墨玉缩着肩膀,想要哈手,最后干脆放弃了,直接一扑,倒在了败絮的身上,埋在它的羽毛下取暖。 “越原,等我回去,一定要你好看!”墨玉咬牙切齿的下了决心。 …… 船上。 初春被绳子绑了起来,身旁的墨衣卫也同样的被绑了起来,一群人被推到了地上。 初春冷冷的看着坐在墨玉卧榻上的男人,“我家姑娘回来,你就死定了!” “你家姑娘?”男人嘲讽的一笑,“她怎么过来?游过来吗?” 这些人从刚刚突然发动偷袭,然后开走了船,墨衣卫阻拦,就被人抓住了空挡,直接劫持了初春。初春是墨玉的贴身婢女,墨玉走之前吩咐过了要照顾好初春,墨衣卫不敢让初春出事,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船被开走。 “小姑娘,你长得也不错,就是比岛上的那个差了点,不过不懂武功,这一点就很好。”男人起身,在初春的面前蹲下,伸手去摸初春的下巴。 “你也是墨衣卫?”初春在金国平阳城一战之后,就不会再随意的大惊小怪了,这个时候露出害怕的神色,反倒会激起对方的恶念,她淡淡的看着男人,问道。 男人挑眉,“不愧是墨玉使的婢女,倒是不错。” 初春的下巴被男人捏在手心中摩擦着,他赤裸裸的目光落在初春的身上,莫名让人觉得厌恶。 “小人……”一旁的墨衣卫破口大骂,只是还没说完,就被男人一拳搭在了腹部,弯着腰说不出话来。 男人阴恻恻的看着那名墨衣卫,“念在你我是同僚,我才不……” “若是这样,那你大可不必……”墨玉落在了船上,翻身进了船舱,微笑着看着男人,“没想到还有一个落单的,你想对我的人做什么?” 男人面露惊讶,船已经开了半个时辰了,她是怎么过来的? “不用找了,我飞过来的。”墨玉看破了他的惊讶,淡淡的说道。 初春感觉手上的绳子一松,面上一喜。 男人察觉不对,正要抬手去抓初春,整个人却忽的僵住了。 “这样将主子丢在岛上逃走的下属,我不需要,不过……”墨玉勾唇一笑,“你的内力不错,送我可好?” 一直金色的蛊虫落在男人的心口,迅速的咬破了男人的衣衫,钻了进去。 顿时,舱内舱外的惨叫声响成一片。 墨玉抬脚,朝初春走去,“能动吗?” 初春见到墨玉之后就没了先前的冷静,她站起来扑到墨玉身前,抽噎着,“姑娘,初春差点就以为见不到你了!” 墨玉摸了摸初春的脑袋,“没事,我都知道,没有人能伤着你的。” 初春感动的含着眼泪,拉着墨玉的手,然后吓了一跳,“姑娘,你手怎么这么冷?” 墨玉挑眉,指了指身上的单衣,“你看,我是飞过来的,穿着这个,好看是好看了,但是冷呢!” 初春:……姑娘,你别皮了好吗? 男人半跪在地上,身上的皮肤开始缩水,他的一双眼睛瞪的更大了:有没有人性?看完快死了就不用在乎我了吗? 初春的业务能力不差,她马上取了一件新的狐裘给墨玉裹上,然后手脚麻利的从茶炉中捡了几块碳放进了手炉里,然后塞到墨玉手上,“姑娘的手炉和狐裘呢?可都是上好的物什……” 忽然,初春沉默了,然后目光奇怪的看着墨玉,“姑娘你不会是又丢了吧?” 墨玉:我丢过很多东西? 像是看穿了墨玉的疑问,初春瞥了墨玉一眼,“上一回快进入琅琊时,十三见姑娘无趣,寻了几个舞女给姑娘解闷,姑娘随手赏了一支碧玺挂珠长簪给领舞的舞女,更别提其余的几个,不是嵌珍珠碧玉铀,就是海水纹青玉胜,就连那支金花公主送的瑁玳镶红宝步摇都随手丢给了弹琴的胡姬。” 墨玉摸了摸鼻子,“有那么多吗?” 她只记得当时自己被琴声勾起了往事,一时伤心,以伤心就想着花钱,身上倒是没有银子。又正好想起初春前几日说她有好几匣子珠宝首饰不能戴,要好生保养收好,就让初春搬了一匣子出来…… 啊!她想起来了,好像是捞了不少首饰出来,反正也不是师父送的那些,随手丢了就丢了。当时看她们抢的开心,她丢的就更快乐了,一把一把的赏人,听她们一口一个姑娘,一口一个妹妹叫的很愉悦,手上一时就没了准头,那一匣子首饰很快就见了底…… “姑娘想起来了?”初春噘着嘴,虽说都是她家姑娘不爱的,但是也不至于这样折腾,就算有更好的,可这些也都是难得一见的珍品,放在外头可是多少人想要都求不来的……哎!论跟了一个败家子做婢女是一种什么样的体验。 墨玉收回了蛊王,理也没理地上的尸体,披着初春盖在身上的狐裘就跨了过去。这一件到底没有之前那一件暖和,于是,墨玉对越原的执念就越深了,这个混小子,自己穷,也非得折腾别人,非要弄得人跟他一样狼狈才高兴! 墨玉打了个哈欠,刚刚在风里吹了那么久,忽然进了温暖的船舱,被狐裘那么一裹,火炉那么一暖,顿时就打起了瞌睡。 墨衣卫解开了绳子,低着头开始收拾残局,将船上的尸体全部丢进了水里,然后将船往余阳岛方向开去,对于墨玉刚刚进来时,裙下爬满的各色虫子闭口不说,像是没看到一般。 墨玉对于她亲手调教的人很满意,就是要这样才对嘛,她哪有那么多功夫去和那么多属下解释自己做的事情,为什么要那么做,一个有能力的属下不一定好,但是一个好的属下,必定是听话的! “姑娘,吹了那么久的风,可要沐浴更衣?”初春将舱室收拾了一下,端了一杯茶递给了墨玉。 墨玉抬头看了她一眼,想起她刚刚那一副管家婆的模样,不由得笑了起来,“我家初春那么好,以后也不知道便宜了谁,我可舍不得!” 初春红了脸,低着头,哼哧哼哧的说着,“初春是姑娘的……” 墨玉仰头笑了起来,“好了好了,不逗你,去烧水,我要洗个澡,刚刚活动过,出了汗。” 初春应了声,便去准备了。 墨玉看着初春离开的背影,叹了口气,“你怎么会是我的呢?你是你自己的啊。” 即将到余阳岛前时,初春才烧好了水,过来叫墨玉去沐浴。墨玉见她脸色不是很好看,想必是瞧见了外头的尸体,她亲手倒了一杯茶推到了初春身前,“喝了,压压惊。” 初春含着眼泪,泪眼汪汪的看着墨玉,点头喝下了茶,“姑娘,奴婢没事,真的没事……” “没说你有事,就是怕你吓着了,还那么努力干活,我怎么能亏待了你?”墨玉站起来,摸了摸初春的脸,将她脸上滑落的泪珠擦去,“好了,没事了,姑娘在呢,你不会有事的!” 初春想起那些被墨衣卫丢下水的尸体,船上一点血迹都不见,那些尸体上也没有伤口,想必死法和刚刚亲眼见到的那个男人一样…… 墨玉看出初春害怕,也没有说什么,见她不抗拒自己,也随她去了。跟在她身边的人,就要有这种觉悟,她的身边,从来不是什么温暖的港湾。她的手上沾满了血腥,往后只会多不会少,所以这样的场景,怕不是最后一次。 初春很快就反应了过来,然后取了衣裳,跟在墨玉的身后,准备服侍墨玉洗澡。 …… 在余阳岛上的众人,陷入了深深的恐慌—— 姑娘为什么还没回来?她是不是被那些劫走船的人杀了? 不不不,不可能的,姑娘内力那么好,还有一只大鸟,怎么可能那么容易死了? 可是姑娘为什么还不回来?难不成是看他们太差了,所以不要他们了? 不不不,她自己带来的人也在呢! 那难不成是余阳岛太难找了?刚刚好像听了一耳朵,姑娘找过来有些久,她是不是又迷路了? 总之—— 姑娘不在的第一刻钟,想她…… 姑娘不在的第二刻钟,想她…… …… 而两个时辰后,姗姗来迟的船引起了所有人的欢呼,简直不要太棒了!姑娘来接他们了!她没有不要他们?余阳岛上什么都没有,他们终于不用担心自己会被留下来了…… 墨玉坐在浴桶中,没有躲过那特意压低了声音的欢呼,她挑眉,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孤岛效应? 墨玉摆了摆手,让初春出去,“叫他们安静一点,我好好泡个澡,让越夏带着花好和越原上船,换一身衣裳,剩下的人还待在岸上,没问吩咐不许他们上船。” 正文 第319章 感动吗? 还站在岛上的人,没有得到允许上船,而船上的墨衣卫也警惕的看着他们,好像他们一有什么动作,就会拔出刀杀了他们。 初春端着墨玉一盆换下的衣服,走到船头,看了越夏一眼,“越夏,姑娘说让你先领着她的两个护卫换身衣裳,其他人原地待命。” 没等到墨玉出来,反倒是等来了一个小婢女,众人一时间有些不大高兴,但是在看到船时,又忍了下来,没敢说什么。 墨玉没有马上起来,闭着眼睛在浴桶里面坐着,直到水渐渐冷了,她才缓缓的伸出一只手,将浴桶旁边的一同热水倒了进来。然后继续泡澡…… 德礼为政教之本,刑罚为政教之用。 《周律疏仪》总有写:子孙之于祖父母、父母,皆有祖父子孙之名,其有相犯之文,多不据服而断。 居父母丧,与应合嫁娶之人主婚者,杖一百;若与不应嫁娶人主婚,得罪重于杖一百,自从重科。若居夫丧,而与应嫁娶人主婚者,律虽无文,从“不应为重”,合杖八十。其父母丧内,为应嫁娶人媒合,从“不应为重”,杖八十;夫丧从轻,合笞四十。 父母之丧,三年服制;孝子之制,万古增悲。朝祥暮歌,是亵于礼,以哭止乐,斯慰所怀。诉词既款服终,言讼请依科断。 律中的五服却变更为:斩衰、期、大功、小功、缌麻五等。这种改变的原因在于,齐衰三年本系子为母服,而唐律规定父母不分;齐衰杖期本系孙为祖父母服,而唐律中祖父母例同父母;齐衰五月本系曾孙为曾祖父母服,齐衰三月本系玄孙为高祖父母服,而唐律规定“称祖父母者,曾高同”,“称孙者,曾、玄同”。 墨玉遵了守父母之孝,在她的眼中,沈自初早已经不是她第一次猜到身份是便能轻易的做出一系列安排的那个陌生人了。他有血有肉,和她一起生活了五年,他教授了她很多东西,处处照顾她,像一个而真正的父亲一样。 在这个世界上,除了连城,就只剩下沈自初对她最好了。 墨玉依旧换上了往常穿的麻衣,白色的麻衣裹在身上,颇有几分仙风道骨。她站在镜子前,将头发慢慢绞敢,觉得自己越来越像师父了。 墨玉没有将头发束起,而是寻了一根白色的布条将头发松松的绑了起来,也不管脸庞垂下的碎发,裹上了厚实的狐裘,就推开门出去了。 墨玉从浴房出来,往上走了几个台阶,便出了船舱。她沿着过道,慢慢都走到了传图,然后便看到了下面翘首以盼看着她的那些少年。 “在等我?”墨玉浅笑。 墨玉一副“我刚洗完澡”的模样出来,让不少人都没了脾气。只一双眼,幽幽怨怨的看着她。 “越夏呢?”墨玉往栏杆上一靠,接过了初春递来的手炉,然后顺着初春的手,任由她吧兜帽给自己带上了,脸上顿时就暖和了。 传承者喝药,还洗了个澡,这让在余阳岛上当了半年多野人的墨衣卫待定选手嫉妒的很。但是没有一个人敢说什么,甚至连一点不合适的表情都没有露出来。 墨玉坐着大鸟飞走的那一幕,让很多人都惊讶了。但是如果只凭这一点,那是完全不够的。 可是墨玉她会浮空技。这是一项需要很强大内力支撑的武技,没有人敢小看她的武功。 而让所有人感到忌惮的是,这条船上的墨衣卫不少,而当时他们确实悄无声息的被人控制了,并且开走了船。而据他们了解,当时在船上的人,绝不在少数。可是墨玉那么快就解决了浙西而,甚至,他们连这些人的尸体都没有看到,这就不得的不让人深思了。 越夏领着花好和越原换了衣服,然后匆匆的赶了过来。 墨玉片头看了她的两个新护卫,这身上的衣服明显不合身。墨玉也没说什么,点了点头,“回头给多做些,别总穿黑的,弄的我像个收保护费的,也别叫我主子,就叫姑娘,知道了吗?” 花好和越原对视了一眼,然后恭敬的应了声是。 墨玉点了点头,然后抱着手炉,然后转身进了船舱。 岛上的墨衣卫预备役:???所以我们呢?主子啊……姑娘,你忘了我们啊! 在踏进船舱的最后一刻,墨玉终于吩咐了下来,“越夏准备几只船,将他们运出去。” 越夏一听墨玉的安排,就知道她想做什么了,他同情的看了一眼这些人,然后打了个响指,“开船,回去让人来接他们。” 预备役:??? 那两个之前围攻花好的的男人也急了,他们可是这些毛头小子的师父,怎么能和他们一样的待遇?而当他们看着花好和越原一起跟着墨玉进了船舱,不由得急了。 “姑娘,我们二人作何安排?我们也是墨衣卫!” 墨玉听到了后面的动静,不过没有理会,领着花好和越原我那个自己的屋子走去。 花好转头看了一眼,皱着眉头,有些犹豫的叫了墨玉一声。 “没什么事就装哑巴,装哑巴是一件很难的事情。”墨玉转过头,朝花好笑了笑。 花好一愣,这是不让她插手那两个人的事?她有些犹豫,那两个人的剑法很好,联手的剑阵更是犀利,若是拿来当做护卫…… “我自有我的安排……”墨玉转过身,等初春开了房门,然后领着两个人进去了。 花好大约也摸清楚了墨玉的脾气,她是一个很聪明的孩子,或者说,比他们所有人加在一起更聪明。她还不喜欢犹如插手她的事情。 越原对这些小细节并不在意,他只是很好奇墨玉身上的那些谜团。不过他也知道,墨玉不会告诉他,也就打消了这个心思。既然做了墨玉的护卫,那就好好做,别再想那些有的没的了。 墨玉懒懒的往卧榻上一躺,初春给她盖了一层厚厚的毯子,然后把柜子打开,拿出了各色墨玉爱吃的小零嘴,放到了桌上,又将煮好的茶沏了一杯轻轻的放到了墨玉手边。 墨玉吃了两块点心,然后偏头看了过去。 越原正咽着口水,而花好的肚子也不争气的叫了。 “你们在岛上都吃什么的?多久没吃饭了?”墨玉放下手炉,捧着茶杯慢慢的喝着,丝毫都没有分享的意思。 花好年纪大点,对墨玉拱了拱手,“三月时便将存粮吃的差不多了,一直没有人来送物资。岛上就开始乱了,一开始还能压制住,但是过了大半个月,就连最后的一点口粮都没有了,人心就开始涣散了……” “当时主事的是谁?”墨玉放下了茶杯,淡淡的问道。 越原收回了看点心的眼睛,偷瞄了一眼墨玉。不得不说,这个样子的墨玉,满满的上位感,真的能让人忽略她的年龄。 “是,当时主事的是负责岛上训练的方师父,他抢了唯一的一艘船,不过在离开岛时,中了埋伏,船也坏了,所有人都被困在了岛上……” 花好真的没有什么讲故事的潜力,墨玉打了个哈欠,原本应该能说出几个章回体来的东西,几句话都概括了,一点波澜起伏都没有了。 大概了解了一下余阳岛上发生的事情,墨玉又吃了一块糕点,然后把手边的盘子一推,“你们两个分了吧。” 花好和越原惊讶的对视了一眼,就算之前眼馋,可是他们也知道,墨玉的东西不是他们应该想的。当时满心满眼都是快回完话,这样就能下去吃东西了,可是却没想到…… 两个人没有客气,实在是饿了狠了,半年多没有见过这样的食物,一时之间也顾不上好看不好看了,小心翼翼的向墨玉道了谢,试探着伸出了手去。 见墨玉没有丝毫反应,连忙将盘子拿了过来,两个人尽量的控制着自己的吃相,可还是狼吞虎咽的。 初春没怎么见过这样饿的人,笑弯了眼。 越夏将失去处理了,这时候才进来,一进来就看到了两个站在墨玉面前抢点心吃的人,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事情办得怎么样?”墨玉转头看了过去。 越夏一进来,花好和越原两个人吃点心的动作也慢了点,偷偷的看过来。 越夏给他们两个打了个眼色,让他们往旁边站一站,别碍着墨玉的眼。这时候,两个人才反应过来,缩着肩膀,你拉着我,我拉着你,就躲到角落去了。 墨玉觉得好笑,将手边的另一盘糕点也推了过去,“拿去,我怕你们肚子还是空的,初春再去准备一点粥来,别让他们肠胃给吃坏了。” 花好和越原惊讶的看着墨玉,就算要给个甜枣,也不用那么贴心吧?两人对视一眼:这个珠子,好像真的不太一样…… 越夏看了他们一眼,没有再多做提醒,他们现在是一样的,只不过他自己早来了一年而已,,没有什么好值得炫耀显摆的。 “名单都在这里了,那两个人也按照姑娘的吩咐交代了,让他们看着岛上的人。属下已经安排了人在岛上看着,靠岸之后便能看出来了。” 花好和越原不是很听得懂越夏说的是什么,但是他们知道,墨玉这是不信任这些人。他们吃点心的速度彻底慢了下来,将手中的糕点迅速吃完了,然后小心的捧着盘子站着,不敢多说一句话。 墨玉提笔写了一些信件,然后递给了越夏几封,“安排一下,靠岸就去长安,你看着这些人,一有什么动静,直接杀了,我不需要麻烦。另外……师兄那边帮我看着,你可找到了什么线索?” 越夏在听到墨玉那句“直接杀了”,不由得打了个哆嗦,他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花好和越原,终于知道墨玉为什么要留他们两个在这里了。这两个人以往没有露过面,做墨玉的护卫是最好不过的,所以需要好好敲打。 墨玉见两个人不吃了,也没说什么,敲了敲桌子,屋中的人皆震了震。 “都是有面子的人了,还那么害怕做什么?”墨玉撑着下巴,望了过去,“你们两个,跟着越夏学学规矩,这几日,先不用在我身边,学好规矩了,再过来。” 花好和越原下已经吃不准,墨玉究竟是要他们学规矩,还是打算监视他们。 初春端了一锅粥进来,还多拿了几只碗。 粥是素的,放了些青菜和山货,初春早上便熬着了。 墨玉亲自按了一直碗,用大勺子舀了满满一碗粥,然后捧了起来。 越原咽了口口水,正打算伸手去接,却没想到墨玉自己拿了一个勺子,慢悠悠的喝了起来。 越原:…… 花好:你脸好大…… 越夏:我不认识他,为什么我和他的名字那么像?现在换还来得及吗? “新鲜菌菇去根洗净后开水里烫熟,豆苗洗净后在油盐水里焯熟;锅里入一勺油,油热后加蒜蓉爆香,熄火后加入菌菇和豆苗,少许白酒和盐拌匀,滤出汁水装盘待用;番茄洗净后开水里烫一下,去皮。用刀切碎打成番茄蓉,入锅煮开后加入芡料搅拌均匀成芡汁,浇在菌菇豆苗上……”墨玉满意的看着手中的粥,“初春最拿手的,你们有口福!” 初春笑了笑,谢了墨玉的夸奖,然后盛了两碗,递给了花好和越原,“尝一尝?姑娘也的很喜欢的吃的呢!” 两个人懵懵懂懂的接过了碗,闻到了粥香,也顾不上什么监视不监视的了,捧着碗就喝了起来。 初春又拿了一只碗,给越夏盛了一点,“恭喜。” 越夏知道初春在恭喜他什么,笑着接过了,退到一旁站着:“多谢初春姑娘。” 初春颔首笑着,然后出去,又拿了一点小菜进来。她放了两碟墨玉喜欢的,放到了墨玉面前,然后将剩下的摆到了一旁她自己的小桌子上,让三个站着喝粥的人过去坐着。三人很有眼色的看了一眼墨玉,见墨玉没有什么表示,就小心的走过去坐下了,然后才舒缓了神色。 正文 第320章 仗势欺人 离开琅琊的时候,正好是年三十,到处都是张灯结彩的。 墨玉叫停了马车,掀开车帘往外望去。 初春坐在车子里,给茶壶加了点碳,静静的看着墨玉。这已经是墨玉独自度过的第二个新年了,去年还在热孝中,根本就没有过。其实,如果是徒弟的话,一年的孝期就够了。但是墨玉却打算为沈自初守儿女的三年孝期。 “姑娘,可要留下过年?”越夏骑马在马车旁,见墨玉久久注视着街上的人群,便开口问道。 墨玉摇了摇头,“尽快赶路吧,十五之前到长安,不会有太多人注意到。” 越夏转头看了一眼墨玉刚刚看的方向,一个老人正坐在街边编灯笼,应该是为了十五元宵节做准备。 越夏想起,以往每年沈自初都会给墨玉买一院子的灯笼,各种花样形状,每一只都是独一无二的,沈自初说他的小玉儿太老成,没有一点小孩子脾性,这样不好,只是墨玉从不多看那些灯笼一眼。 车帘被放下,马车继续前行,越夏侧头看了马车一眼,犹豫了一下,还是买了一只没有染色的兔子灯,送进了马车。 墨玉拿着那只兔子灯,第一次觉得有些难过。有时候,有些人的离去并不会引起你的悲伤,反倒是与那个人有关的记忆浮上心头时,那种透不过气来的哀伤,能让人抽痛不已。 墨玉看着这只白色的兔子灯,她拿起一旁的茶水,轻轻的在两旁点了两只眼睛,看着茶渍渐渐干涸,然后淡去,留下浅浅的,几乎看不出的印记,浅浅的笑了。 “师父,新年快乐。” 那一只兔子灯被墨玉抱了一个下午,在驿馆下车休息时,墨玉还抱着下来了。 越夏松了口气,他一直没听到墨玉的动静,心里忐忑不已,见到墨玉喜欢,也不怕墨玉再找自己算账了。 墨玉随手将兔子灯给了更卜。 越夏:??? “姑娘?”更卜也很疑惑,这应该是喜欢的吧,不然怎么摸着上去还是热的?可要是喜欢,为什么那么无所谓的丢给了他? “挂到车上去。” 墨玉丢下一句话,然后就裹紧了狐裘,朝驿馆走去。 越夏连忙跟了上去,才一进去,就听见有人来赶人,“抱歉了几位客官,今天驿馆满客了。” 墨玉的脚步一顿,她侧头看过去,双眼直直的盯着对方,缓缓说道:“自京师四极,经启十道。道列于亭,亭实以驷。而亭惟三十里,驷有上、中、下。丰屋美食,供亿是为。人迹所穷,帝命流洽。用之远者,莫若于斯矣。” 墨玉的嘴角带着一丝讽笑,“你告诉我,在潼关,驿馆满客了?谁给你的胆子这样说?” 那小吏愣了愣,皱眉去看墨玉的衣着。原先看这小姑娘独身一人,身边也不过一个婢女,几名护卫,衣着也不是多光鲜,便看轻了她。 先下这一打量,才发现墨玉身上的衣裳虽说是麻布制成的,但是用的是细麻,那密密麻麻的针脚一看就不是寻常人家的出手。而她身上的狐裘,也不是凡品,就连头顶那一支不起眼的黑簪子,也好像是黑檀木做的…… 这怕不是个在孝中的官家小姐? 那小吏吓了一跳,左右看了看,见墨玉年纪小,便直接对越夏说道:“您息怒,实在是挪不开手,大皇子妃的家眷在此落脚,说是要清静,这实在是不敢……” 越夏冷哼一声,转过头去,“姑娘?” 小吏见越夏这样恭敬的对待墨玉,忽然忐忑了起来,这样的做派,就算只是个小孩子,那也不是寻常人能有的,不是真得罪什么人了吧? “你只说,有没有房。”墨玉低头看着手上长了些的指甲,淡淡的问道。 听着墨玉没有什么波澜的声音,那小吏也不确定了起来,“姑娘,往前几里,还有一家驿馆……” “回答我的话。”墨玉抬起头,目光直直的刺入了那小吏的双眼。 小吏的呼吸一滞,哆哆嗦嗦的点了头。 墨玉忽的一笑,“那就是不想给了?” 越夏的眼神也随着墨玉的话变得冷硬了起来,“唐氏家眷竟如此跋扈?莫不是你瞧我家姑娘衣着寻常,糊弄人吧?” 大皇子上官泽年前娶了唐氏一族旁支的女孩,离宫开府了,只是通过唐氏在后宫中那个不得宠的妃子的手段来看,上官泽已经和唐氏搭上线了,两方相互借势,听说逼得上官时连皇帝身边都不敢离开,整日待在上书房里。 那小吏支支吾吾的说不上来,想要说不是,可是又无法解释,急的满脸通红。 墨玉忽然收起了笑容,“也不是多大的事,我还在孝中,唐氏宗亲正逢喜事,大皇子新婚不久,的确应该避忌着些。”墨玉掸了掸她肩上的毛领子,“原该是我们退避的,你若是早说,也没有这一出了,那驿馆也不远,就走吧。” 墨玉毫不拖泥带水的转身离开了,越夏也没有多分一个眼神给那小吏,跟在墨玉的身后,一行人风风火火的离开了。 那小吏松了口气,墨玉的眼神,实在太吓人了,要不是没有銮驾,他差点以为那是个皇亲了。 一个下来拿饭菜的侍卫正好路过,奇怪的看了一眼小吏,注意到了外面离开的马车,“那是什么人?” 那小吏有些心虚的看了一眼侍卫,连忙摆手,“一个过路的,想住店,小的没敢打扰大人们的清静,指了路,让他们去那边的驿馆了。” 那侍卫皱了皱眉,“你如何说的?” 小吏心一跳,他眨了眨眼,微弓着背,“只是先说了这里住着的是大皇子妃的家眷,对方也不过是一个带着几名护卫的小孩子,还在孝中,说是应该避忌点,主动离开了。” 那侍卫的脸色舒缓了些,“嗯,做的不错。” 小吏看着侍卫上楼,暗自舒了一口气,心有余悸的看了一眼门外,犹豫了一下,还是去将门关上了些,缩到柜台后去烤火了。 …… 越夏还是有些愤愤不平,以往若是沈自初还在时,墨玉绝对会据理力争,可选择怎么就? “姑娘,您不生气吗?”越夏越想越觉得没面子,转头看着马车。 墨玉正拿着茶杯喝茶,“气什么?手上多了个把柄不好吗?” 越夏一愣,然后想到对方是打着大皇子旗号出来的,还占了一整个驿馆不让人住……越夏恍然,他侧头看向马车,他觉得墨玉这两年来变化太快了。自从沈自初离开之后,她用的阳谋越来越少,在不让人觉得不适的情况下,就偷偷的使了个绊子,还让人觉得她脾性好的不得了。 更卜呆呆的靠着车辕,手中的马鞭一甩一甩的,朝前面的驿馆而去。他吃了墨玉两年的药,那时不时没了神志的情况以及很少了,只是脸上却依旧没能恢复以前的模样。一路上,因为他这个不入流的车夫,让不少人都嫌弃自家姑娘。 不过…… 更卜转头看向紧紧拉着的车帘,自家姑娘好像很满意,她看上去貌似对送上门来的把柄兴致很高。 更卜打了个呼哨,然后就爱快了车速,天已经暗了下来,今日的计划被打断,墨玉虽说没有露出什么不满,但是必定是不高兴的。 事实上也的确如此,墨玉对于有人干扰了她的安排很不爽。但是这种不爽她不能明着发出来,这样不会收到多大的成效,她要捏在手上,获得最大的收益。 下一个驿馆不远,只是设施建筑完全比不上前一个,还立在冷风中,这让初春心疼了好久。 “姑娘今日用药的时候都错过了!”初春笑着依旧在给墨玉熬着沈自初给的药,“先生在时,常与姑娘说,身体最重要,要养好身子,姑娘总是不听!” 墨玉耸了耸肩,她这个毛病,怕是一辈子也好不了了。就跟个筛子一样,只能通过不断王丽加水才能缓解生命的流逝。 可明知道这药没有用,墨玉还是一碗不落的喝了,从没有让初春停了药。她也不知道,为什么那么坚持这件事,明明没什么用,还苦。 墨玉仰头看了一眼,抬脚进了驿馆,潼关的驿馆很多,绝不至于碰到两家驿馆都满客的状况。不过在进来时,墨玉就注意到了驿馆之内坐着的人。 她的眉头一挑,怕是前面那个驿馆中的只住了他唐氏一族的家眷了,这些人怕都是被人赶出来不让住的。 “真是太过分了,这样小的孩子,衣着如此单薄,他们竟也恨的下手,先下天都黑透了,这外面除了风雪都没有!”有几个暴脾气的坐在角落便骂了起来。 墨玉低头看了一眼身上的衣裳,又转身看了一眼门外,无声的笑了笑,让越夏将东西置办好,领着初春上楼去了。 墨玉这一进来,吸引力不少人的目光,不过这里明显没有什么权贵,就算有,大约也都住在前面那一家了吧。而且,也没听说哪家权贵会在年内出长安游玩的。 自从墨玉上楼,楼下的讨论声就更响了,而且还有人注意到了墨玉着了孝,纷纷暗骂那一头不做人事。 “貌似他们引起公愤了。”墨玉解开了狐裘丧的系带,让初春点了炉子,在炉子前烘了烘手。 初春将狐裘挂了起来,无语的转过头,“姑娘,您不觉得您在幸灾乐祸吗?您莫名被欺负了!” 墨玉含笑,收回烘暖了的手,做到一旁的卧榻上,“不是的,住处如何,我根本不在意,只不过,到底让我不适了,我会报复回去的。” “姑娘,你有点生气了?”初春眼睛亮亮的。 墨玉摇了摇头,“不是,只是有一点点不高兴。” “奴婢相信姑娘一定会让他们吃到苦头的!”初春握着小拳头说道。 墨玉笑了笑,摆摆手,“快去,备水,我要沐浴,入夜赶路是有些冷,今日的药让越夏去准备,用不着你,你也快去洗一下,免得冻着了!” “姑娘可真好!”初春拿了一些在马车上烤暖的点心放到墨玉手边,“姑娘先吃着,今日晚饭怕是要晚一点了,姑娘先垫垫肚子。” 墨玉穷着桌子,沉吟了一会,“不急,你先下去,吩咐越夏熬药,他大概还在大堂,顺便让他先煮一碗面上来,然后你看着让厨房送饭菜,要精细些。再晚一些,让人去请一个大夫,就说……你家姑娘高烧不退,吹了夜风,勾起了病根子。” 初春微张着嘴,然后眼中慢慢浮现了一丝笑意,“是,奴婢这就去!” 墨玉对于已经开始动脑子的初春表示很满意,还是这样省心,以前就算她不解释初春也会去做,可是做出来的效果到底差了点。 而初春这一却,到时让楼下好不容易才歇下去的话题,又重新拉了起来,甚至愈演愈盛了。 “简直过分,让一个体弱的孩子赶路,他们的良心都被狗吃了吗?” “兄台,消消气,消消气,你我惹不起!” “你书都读狗肚子去了?圣人言都是摆着看的?” “实在是过分……” 初春回来时,带了一盆热水,她的眼角带着笑意,“如姑娘所料,下面的人对那一头颇有微词。” 墨玉点了点头,“待会我换了衣服睡了后,便能让越夏去叫大夫了。动静不要太大,但也不用太轻。” 初春点头,“姑娘放心吧!” 墨玉看了一眼初春,她忽然觉得,自己好像把这个小丫头带坏了。墨玉伸手摸了摸初春的脑袋,“听姑娘的话,别学我,嫁不出去的!” 初春一愣,“姑娘你说,学你嫁不出去?”姑娘你不要嫁人吗? 墨玉郑重的点了头,“嗯,我不打算嫁人的。”也嫁不了人了,没有一个皇帝会愿意看到自己最得力的墨玉使嫁人,姓了夫家的姓,那成什么了? 初春一怔,她没想到墨玉会这样说,一时之间也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最后还是越夏进了送面,才打破了这凝滞的气氛。 正文 第321章 狐假虎威 这一晚上,把驿馆的人弄的兵荒马乱。 墨玉的屋子里进进出出的,初春端着水,上上下下,不少睡眠浅的人都被吵醒了。可是一想到是哪个入了夜才匆匆入住的小女孩,都忍了下来,心里把那一个赶人的驿馆中的人骂了个狗血淋头。 次日清晨,越夏送大夫出门,面带疲色从厨房端了一碗粥出来。 “你家姑娘煮了一晚上的东西了,这是生了什么病?”一旁的仆妇问越夏。 越夏紧皱着眉头,摇了摇头,“我家姑娘底子弱,是从娘胎里带出来的病,我家老主子去了之后,姑娘的身体越差了,为在孝期,又不好过度进补,只好如此将就着,这是昨夜受了风,勾起了病根。” 那名仆妇哎呦了一声,转身扣扣搜搜的摸了一罐子腌菜出来,“病中的小孩子难以进食,我看你煮了一晚上的吃食,想必也没怎么下肚,那苦药吃了也起不了药效,你这粥再熬的烂一些,配点这个腌菜,比较容易下饭,也省的你家姑娘吐了。” 越夏一愣,然后感激的道了谢,“多谢您,我家姑娘为了赶回长安,一路风霜,身体早就吃不消了,我们做下人的,看在眼里,也是心疼的紧。” “这时节,怎么还赶路?也没个人陪着。”那仆妇奇怪的嘟囔着。 越夏叹了口气,垂下眼眸,“我家老主子去了之后,就只剩下我家姑娘一人了,再过一段时日,便是老主子的周年祭,老主子是客死异乡的,姑娘心心念念要嗲着老主子的灵柩回来,只是……” “哎呦,那么点子小娃儿,如何挡得住?你们这是要往长安去投亲?”仆妇没见到车队带着棺材,便认为是墨玉要回长安去找人去。 越夏摇了摇头,“老主子去了后,姑娘便没了亲人,又病了一年,好不容易才见好,这才想着赶紧回来,或许能见到老主子以往的好友,能帮着挪回灵柩……” 又有几个人从外面走进厨房来拿吃食,他们明显听到了越夏和仆妇之间的交谈,相互对视了一眼。 越夏见人进来了,也不和仆妇说话了,拿着东西就出去了。 仆妇长吁短叹的看着越夏,“还是个好的,若是这小姑娘手下没个贴心的随从,怕是连骨头也不剩了……” 那几人倒了点粥,嗅着厨房中的药香,眉头深深的皱了起来,“昨夜风雪不小,那姑娘入了夜才到,想必之前也是在那一头去投宿过,他们竟然放任一个孤苦无依的孩子冒着风雪行夜路?” “又不是没看出来,这一年来,那一家怕是飘的很呢!”一人端着碗,直接坐在厨房中的凳子上喝了起来,“这粥倒是稠。” 那名仆妇见这几个人虽说身上的衣裳不打眼,但也气质不凡,听他们在讨论墨玉,忍不住开口:“几位郎君不知道,那小姑娘的婢女忙了半个晚上,又是烧热水,又是请大夫的。那护卫也没怎么离开过厨房,不是煮面就是熬粥,守着药罐子大半个晚上。他们才几个人,那吃得了那么多,想必还是那小娘子饭不下胃,都吐了出来。” 既然对视了一眼,也没什么胃口吃早饭了,拿了几个包子就出去了。 仆妇一愣,还以为他们会说些什么,谁知道什么反应也没,就这样出去了,她撇了撇嘴,转身去擦灶台。 那几人出来之后,其中一个脾气急的,忍不住开口,“你们怎么想的?” “什么怎么想?那一边是唐氏,你想你家娇滴滴的娘子挨欺负?”一人瞥了他一眼。 那人皱起了眉,梗着脖子,“我娘子又进不了他家大门……”那人见他们都没反应,急了:“你们为官是为什么?就是要与那些人同流合污的?” “七品小卒,你的折子都不能上达天听……”一人不置可否,摸着手中的碗,淡淡的说道,“就算圣上知道了,以对方的手段,一个没了亲友的小孩子,直接处理了就是……” 又一人笑了起来,“说起来,这小孩子御下有道。” “何解?” 那人捧着碗,淡淡的笑了起来,“那几名护卫,你瞧着如何?” “有什么如何,护卫不都是那个样?” “不不不,不一样,你我可是见惯了高门大户的护卫,自然觉得无不可,可若是这些护卫放在寻常人家呢?” “这……怕是请不起啊。” “不止请不起,更压不住。你可看到了那护卫中为首的那一人?那可不是压不住的模样。”“有理,他们这样的护卫骄傲的很,驿馆有房却不让入住,这本就是不合常理,若是强势一些的,必定要人给个子丑寅卯出来。看昨日,他们想必并没有在上一个驿馆逗留太久,若不是那小姑娘的吩咐,谁能做主?” “你们什么意思?” “那小姑娘不简单的意思。”喝了手中的粥,将手中的碗放下。 “不简单我们就能袖手旁观了?” “怎么那么轴,不是与你说了利弊了,人自己都没……” 几人的交谈声一顿,转头朝楼梯处看去。 墨玉带着大大的兜帽,将大半个脸都遮住了,被初春扶着,满满的走下来。 那名仆妇正好端着一盆水出来,却见到慢慢走下楼的墨玉,“哎呀,小姑娘,你要出门了?” “嗯,快到长安了,要赶路的。”墨玉朝那名仆妇点了点头。 仆妇:“哎呦,这样大的风,你身子受得了伐?别赶路啊!” “多谢大娘。” 初春小心的搀扶着墨玉,拢了拢她的狐裘,然后才让越夏开门,几人簇拥着墨玉赶紧上了车。 “我刚刚仿似瞧见了一样东西。”那站在楼梯前的一人说道。 “那玉佩,我好似也见过……不会是……”既然面面相觑。 “你们说什么呢?少打哑谜!” “嗯,那折子,或许能写……”一人沉思片刻,然后点头说道。 “搞什么?刚刚我说要写,你们都不同意,这会见了人风一吹就要倒的小姑娘,反倒改主意了?” 没人理会他,既然都凑在一起,低声交谈着。 “那玉佩……你们方才听到那护卫与仆妇说的话了?那人,只怕是……” “没错了,这样一套入,想必就是了。” “的确没什么亲人了,若是来投靠好友,长安的好友,只怕也只剩下……” “可以一为!” “我去探探其他人的口风……” 于是,只剩下那个最先建议上折子的人摸不着头脑的站着,奇怪的看了他们一眼。 “算了算了,我也听不懂你们说的什么,我再去喝碗粥……” …… “姑娘,那些人……”初春有些疑惑的看着墨玉,墨玉听到了楼下人说的话,就连洗漱也没直接下了楼。 “嗯,有时候,不能小看那些小官小吏,水能覆舟呢。”墨玉伸手,将湿帕子拧干,擦着脸。 初春表示自己听不懂,“姑娘说的都对,姑娘今日还是束发吗?” “昨夜赶了路,今日怕是能早一些到下一站。”墨玉拿起笔勾画了一下,然后说道,“五日后有大雪,路上赶一些,那一日傍晚入长安。” “姑娘,只怕路上……”越夏有些迟疑,这样的下雪天,要是夜宿在外面,只怕是要生病。 “要染上风寒呢,这样才能勾起我想要的问题。”墨玉放下笔,吹干了墨迹,然后放进了一个普通的信封,“进城之后,将这封信送到大皇子府上。他现在还没封王是吧?” 越夏犹豫了一下,“是,旨意已经拟好了,等着元宵之后就会昭告天下。” “那就让这张圣旨提前一点到来吧,也算是,为唐氏贺喜了。”墨玉靠在软枕上,淡淡的说道,“若是能买一赠一,也是一桩好事……” 上官瑞恒在潜邸时,就是婚后于年十六封王的。 没有人听懂墨玉的话,他们也不愿意听懂,墨玉那弯弯绕绕的心思,墨衣卫早就在她的各项吩咐中认清了,自家主子是个九转十八万的肠子,也不想着能看透墨玉的想法。 …… 千赶万赶,终于在难行的雪地中到了长安城门外。这时候归城的人并不多,墨玉很容易就进了城。路上在野地里睡了两个晚上,墨玉如愿以偿的生了病,一路上咳嗽的厉害。 城门吏还多看了马车几眼,问了几个问题,仔细检查了文书,这才放了行。 “去,将信送去大皇子府,顺道看一眼唐氏门前是否挂了红灯笼,若是挂了,想法子打下来。”墨玉也不觉得骄傲的唐氏一族会为了一个旁支的女儿在大门口挂红灯笼。世族太过于清高,瞧不起皇族,可是在现在世族权利并不鼎盛时,又不得不诉求于皇权,这种微妙的平衡平日里能维持,因为世族不屑与皇族通婚,可唐氏嫁了两个旁支的女儿给上官父子。 墨玉换了黑袍,头发用黑檀木簪固定在头顶,趁着没有人注意,进了皇宫。 墨玉熟门熟路的穿过了哥哥宫殿,然后到了兴庆殿,在龙鳞卫面前露了脸。 “你是何人!”龙鳞卫早先被人吩咐过,没有立马持剑指向墨玉。 “墨玉。”墨玉冷冷的看着眼前的人,“严安可在?” 龙鳞卫打量了墨玉一番,并没有起什么轻视的心思,转身去请严安了。 严安还是几年前的那一副模样,只不过当他看到墨玉的时候,还是惊讶了一下,“没想到是你亲自来的,路上可顺利?” “先前耽误了一些,一切都好。”墨玉点了点头,以前和严安见面时的心心相惜全部消散了,从这一刻开始,他们各自为伍,一个是位于人前的龙卫,一个是居于暗处的龙卫。 “陛下先前听闻了一些事,你此时到,怕是会被迁怒。”严安好心的提醒了一句,对于在个武艺高强的女孩,他还是欣赏的,更何况现在也能算得上同僚了。 墨玉转过头,看了严安一眼,“严统领好心,只是我不能领了,今日要见到陛下才行。” “玉姑娘……”严安皱起眉。 墨玉抬手打断了严安的话,“我想你不该这样叫我。能为我通报一声吗?” 严安一愣,然后点了点头,转身进去了,过了一会,才出来请墨玉进去。 墨玉低着头,进了兴庆殿,恭恭敬敬的跪在了地上,“墨玉,叩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皇帝低头看着下面跪着的墨玉,她衣衫单薄,小小的一个,瞧着很是可怜。她没有自称属下,也没有称臣,这是怕他收回她墨玉使一职吗? 皇帝挑眉笑了笑,“起来吧,路上可辛苦?” 墨玉磕头道谢,然后束手站在了一旁,“回陛下,路上一切顺利。” 皇帝看了一眼手边的奏折,手指轻轻地敲着,“来的时候,路过了潼关?如何?” 墨玉一怔,乖巧的应了声是,然后假装不明白的夸了起来:“细路险与猿猴争,人间路止潼关险,风光自然好。” 皇帝挑眉,浅浅一笑,“听闻,大皇子妃的家人也在潼关借宿?” 墨玉含笑点头,“是,墨玉碰上了,只是戴孝在身,不便与新婚之喜的人家同宿,应该避忌着,便换了一个驿馆。” 上官总是上官,皇帝再不爽亲家狐假虎威的模样,也不能让人说他们的不是,那会被视为侵犯了他的权威。可若是他的墨玉使对这些不懂事的亲家退避三舍了呢?他首先是个皇帝,其次才是这些人的……亲家。皇帝的儿子自然是最重要的,可皇帝的儿子,却不是皇帝。 皇帝皱起眉头,有些不快:“你是墨玉使,何须如此!” 墨玉摇了摇头,“臣是在意陛下,若是其他人,自然无需过问。” 皇帝的眉头皱的更深了,“你只需记住,你是朕的人,除了朕,无人能让你退避!” 墨玉低着头,嘴角微微勾起,“入城时,已经送信与大殿下府上了。借了所住驿馆的几名小官的名号。” 皇帝皱起眉,沉思片刻,“阿泽他年少,身边的人又多,自然顾及不到这些,你做得很好。” “谢陛下。”墨玉微微抬头,目露担忧,“只是,有一事,怕是会伤及大殿下的名声,那一日臣出门时,好似听到……” 正文 第322章 何时走? 出兴庆殿时,墨玉听到身后皇帝要人去将那些小官的折子送上来的命令,唇角微勾。 严安站在兴庆殿门外,见到墨玉无事出来,看了她几眼,“令使好手段!” “严统领过誉,你我同为陛下分忧,做好本职工作才是对得起身上的官袍。”墨玉含笑望了过去。 “往先,前任令使突然逝世,墨衣卫中有一支人马归入龙鳞卫,他们,司情报。”严安看着墨玉,淡淡的说道。 “劳烦严统领看顾了。”墨玉仰头看过去。 “令使以为我会将人还给你?”严安嘴角带着一丝讥嘲。 墨玉摇头,“我来了,他们自然是归我的,若是他们不愿,他们也不能被称为墨衣卫了。” 严安眉头一跳,“你大肆清理墨衣卫,真以为无人知晓?” 墨玉勾唇一笑,“陛下不在意,不是吗?” 严安一怔,然后目光渐渐的深了,“好一个墨玉使,你这嘴皮子,倒是比你师父要利索的多。” “过奖。”墨玉拱了拱手,“严统领不打算将人还给我吗?” “有些事务未曾处理完毕,令使离京前,自会送上。”严安抿着嘴,不情不愿的说道,不得不说,那些墨衣卫用着真的很不错,不过,与他龙鳞卫来说,只不过是鸡肋,若是能用来交换墨玉使一个人情,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墨玉微笑颔首,“严统领果然少年英才,提醒严统领一句。”墨玉往前走了一步,示意严安弯下腰来。 严安皱眉,忽然觉得古怪,要说他是少年英才,那他面前这个小孩子算是怎么回事? 墨玉微笑的看着严安,终于还是将严安的腰看弯了。 墨玉侧头,在严安的耳边说道:“大殿下封王的消息,怕是要提前发出来了。” 严安一愣,看着墨玉说完话便转身离开的背影,若有所思。 “统领,她是……”龙鳞卫上前来,看着墨玉离去的背影,疑惑的问道。 严安看了一眼龙鳞卫,没有回答,转身离开了,“不该你知道的事,别瞎问,下回她再来,别拦着。” 墨玉缓步朝太医署走去,刚刚在兴庆殿的时候,墨玉咳嗽了几声,皇帝问了几句,便打发她来太医署看病。 太医署里兴庆殿有些远,墨玉没去过,她找了个小太监带路,走了半个多时辰才到。 “姑娘,到了。”小太监指着前面太医署的门。 “谢谢你了,快回去当差吧。”墨玉给了他一颗银锞子,便朝太医署走了过去。 墨玉拿了牌子,直接进了太医署,她没有找认识的太医,只是随便寻了一个年纪轻的,就让他给自己开药吃。 “姑娘,你这……”那名太医才搭上脉,就吃惊的抬头看着墨玉。 “不该问的别问。”墨玉淡淡的收回了手,敲了敲桌子:“开药吧。” 那名太医看了一眼墨玉手中的令牌,什么也没说,提笔写了一张方子递给药童去熬药了。 “姑娘稍候,药熬好了马上就送来。”那名太医拿起医案,正要往上写,但是却被墨玉拦住了,他疑惑的看了过来。 “有些东西,不该写的。”墨玉勾唇一笑。 太医愣了愣,犹豫了片刻,看着受伤的医案看了半天,然后放下了笔,“姑娘近几年身体可好?” 墨玉挑眉,“你认识我?” 太医点了点头,“姑娘的医案曾经被拿出来讨论过,只是没有结论……” “我还不错,将就着活着,你叫什么名字?”墨玉翘着腿,给自己倒了杯水喝。 太医看着墨玉软骨头似的坐在凳子上,轻咳了一声,撇过头去,“在下苏嘉言,见过姑娘。” “名字不错。”墨玉点了点头,解下了自己的荷包,然后打开放到苏嘉言的面前,“蜜饯,吃不吃?” 苏嘉言愣了愣,然后含笑拿了一枚放进了嘴里,“姑娘与传闻中的不同。” 墨玉点头,“嗯,分人的,不喜欢的我人自然讨厌。” 这是,一个宫女进来拿六殿下的药。 墨玉皱眉,“六殿下?他病了吗?” 苏嘉言没有说话,将宫女要的药给了,然后才走过来,“六殿下常年服药。” 墨玉觉得不对,“六殿下不是说没有病,怎么还喝药?” 问到一半,墨玉也明白了。皇后给上官明的智商平复了,可是却打了她自己的脸,一个嫔妃能将一个皇子藏的好好地,见她的面子才在了底地下。所以上官明就算没有病,就算脑子正常,也不能不喝药。 墨玉嘲讽的一笑,皇后不愧是皇后,和她那个哥哥一样的蠢,。 苏嘉言原本还想提醒墨玉几句,但是看到墨玉的神色之后,也明白了墨玉看穿了,也就不多做了,“尊师,近来如何?” 墨玉似笑非笑的看着他,“我以为长安的消息很灵通。” 苏嘉言的脸色瞬间变了,“沈,沈先生真的?” 墨玉垂眸,去年,他在沈自初的坟前石碑上亲手刻了一篇悼文,后来有过路的文士停下驻足,然后将这片悼文影拓了下来,后来逐渐传播,慢慢的到了大周这边。碑文究竟从何处来的已经被模糊了,但是碑文上的人,基本上被人认定是沈自初了,而刻字的,就是他惟一的徒弟。 听闻,当时得到消息的平江城全城哀悼了三日,家家户户挂上了白色的灯笼。 “自然是真的,否则我为何回来?”墨玉摸了摸腰间挂着的佛利花玉,“苏太医认得我师父?” 苏嘉言沉默着,许久才长长的吐出一口气,“尊师,与我有恩。” 墨玉挑眉,她的怕是没想到一个随便找的太医,就和她师父扯上了关系。她没有问苏嘉言沈自初对他有什么恩,就像她说的那样,不该问的别问。苏嘉言也没有回答,墨玉的药刚刚熬好,他亲手端着送到了墨玉手边。 “多谢苏太医。”墨玉朝他颔首致谢,一仰头,就将药喝完了。 苏嘉言没见过这样果断的喝了药的小女孩,他有些怔楞。 墨玉放下碗,从荷包里面拿了一枚蜜饯放进嘴里,然后转身走了。 “哎,姑娘,你的荷包。”苏嘉言见墨玉要走,连忙拿着荷包追上去。 墨玉的脚步顿了顿,转头朝他笑着,“我师父爱吃这个蜜饯,送给你了。” 说罢,便没再理会苏嘉言了,大步朝外走去。 外头的天已经黑了,她今天来的迟,皇帝也没多问什么,一切还算在控制之中。墨玉仰头看着上方飘下来的雪,每一朵都像棉絮一般大,松松软软的,积在地上,在黑暗的夜里蓄了一些光芒。 墨玉沿着走廊,缓缓的往角门走去。太医署在皇宫的最边缘,这个角门也是为了方便太医进出而留的。这时候,通往内宫的门早就锁了,只有皇宫中的贵人有需要,才会再次打开。 不过今天破例了,皇宫中的贵人没有需要,那扇门被打开了,苏嘉言被传到了兴庆殿。 墨玉勾起唇角,她其实上面都不能说,因为她作为上官瑞恒的墨玉使,她不能讲他儿子的坏话。但也就是因为她是上官瑞恒的墨玉使,所以她有时候说出来的话,上官瑞恒会下意识的相信。 所有线头都丢给你了,给你一晚上的时间思考,究竟是直接放弃这个长子,还是先收回他的部分荣耀,待定看一看。我打赌,你会选第二种。 马车直接到笑红尘停下,这里明面上是叶长歌的产业,虽说有不少人注意着这里,不过自从沈自初的“死讯”传到长安之后,就渐渐的没有人注意这里了。 墨玉越过一个个屋顶,差点被屋顶上的雪滑倒,果然是越有钱有势的人家用的炭火越多,这屋顶上的雪几乎都积不住,滑的很。 墨玉翻墙进了笑红尘,然后就看到了正站在后院的齐越。 两人一个站在风雪中,身上单薄的黑袍随风飘着,一个站在廊下,穿着厚厚的大氅,捧着一个暖手炉,正在赏雪…… “你……为什么在这里?” 齐越是见过墨玉的,并且一眼认出来她了,然后疑惑的看着墨玉身上的衣裳,“你穿的是什么?” “闭嘴!”墨玉皱眉,大步朝齐越走来,“你为什么在这里?” 齐越眨了眨眼,委屈的看着墨玉,“今日笑红尘排演元宵的曲目,我过来看看。” “没人拦着你?”墨玉觉得自己的地盘遭到了侵袭。 齐越咧嘴笑了笑,“我从隔壁过来的,没有人看到,我每个月都这样走,他们也拦不住。更何况……”齐越看着墨玉身上的衣裳,“你放在这里的那些护卫恨不得跟我撇开关系,谁回来拦我?” 齐越说得对,墨衣卫的确不能与齐国公府的人走的太近,更遑论那支常驻长安的司情报的墨衣卫,正在龙鳞卫手上,传到皇帝的耳朵里可不是好事。 “你还没说呢,你穿的这是什么啊,我今天他说有人来了笑红尘,一猜就知道是你,你师父呢?”齐越饶有兴致的拉着墨玉说话,然后他发现了墨玉的手指冰凉,皱了皱眉,解开了身上的大氅,批到了墨玉的肩上,“你怎么不多穿点?” “小王爷这是在套我话?”墨玉似笑非笑的看着他。 齐越的手一僵,也不给墨玉系带子了,转身抱着手炉进去了,“没意思,你这个人最没意思了!” 墨玉垂眸,看着因为太长拖到了地上的大氅,叹了口气,“我师父去年死了……”齐越的脚步一顿,他转过身来看向墨玉,“真的?” 墨玉拉着大氅,不让它拖到地上,从齐越的身旁走过,进了屋,“嗯,我还在孝中……” 齐越皱起眉头,他看着墨玉身上那明显不符合律例的孝,眼睛转了转,什么都没说,他跟了上去,“你不去换一身衣裳?外面冷得很!” “我赶了一路,今日才进长安,衣裳都弄湿了,你大换成那个借我两天?”墨玉进了屋,就送了抓着大氅的手,任由它拖着。 “你……怎么样?”齐越跟在墨玉身旁,侧头去看她的表情。 “就这样吧。”墨玉坐了下来,自己伸手倒茶喝。 这时候,听到消息的小桃好牡丹都过来了,后面还跟着初春和越夏,几人看到坐在墨玉身边的齐越,都愣了愣。 “什么时候我笑红尘能任由他进出了?”墨玉放下茶杯,叹了口气。 “姑娘……”小桃和牡丹急的不行,连忙轨道了墨玉身前。 墨玉看了她们两个一眼,伸手拍了拍她们两人的肩膀,“起来,不怪你们。” 说罢,墨玉抬头看向暗处,“当时将你们放在这里,是来当摆设的?” 暗处的墨衣卫跳了下来,面色有些复杂的看着墨玉。 墨玉笑了笑,她该想到的,长安是师兄的地盘,这里的墨衣卫投靠他的人自然多。她淡淡的看着他们,“革职,关起来。” 墨玉面无表情的说出这句话,让几名墨衣卫都吓了一跳,可还没来得及反驳,便被越夏带着人绑了起来,堵了嘴带下去了。 齐越眉头一跳,他明显的看着越夏在他们身上拍了几掌,这是……废了武功了? 齐越神色复杂的看向墨玉,“你变了很多……” “等你到我这个位置,也会这么做的,不听话的属下,留下来供着吗?”墨玉接过了小桃送来的帕子,擦了擦手。 齐越觉得屁股下的凳子有些烫,“你这又是什么意思,这是不欢迎我吗?” 墨玉点点头,“就是不欢迎你,你终于听出来了。” 齐越烦躁的挠了挠头,“你到底怎么了?以前也不是这样,才多久没见,怎么就成了这个怪脾气!” 墨玉叹了口气,“齐越,我没工夫理会你,你只要记住一句话,我今日回长安的这个消息,谁也不能知道,否则,国有大难!” 齐越一怔,神色变幻,“你……真是从金国来的?” 墨玉没有回答,但也就是这样的态度,齐越反倒更加证实了这个可能。他抿着嘴,望着墨玉,“行吧,我连我爷爷也不会说的,你……什么时候走?” 正文 第323章 臣有本奏 墨玉抬头看了一眼齐越,扫过他身上的孝衣,“我师父死了,你父亲也死了,一块过个元宵吧?” 齐越一愣,垂下头,“哦,可以。” 墨玉换了一身衣服,与同样穿着白衣的齐越对坐着。 黎明朗一行人正好过来交帐,看到齐越的时候愣了愣,“小王爷怎么在此?” 齐越沉默,他觉得自己这个小王爷的称号,实在讽刺。他父亲死在花楼,很不体面,当时这个长安城的人都看到了。而皇帝听说也很生气,新丧三个月,就让齐越接过了他爹的王位。到现在,齐越已经做了大半年的王爷了。 “这个时候来这种地方,你不怕被人弹劾?”墨玉倒了一杯水,送到齐越的面前。 齐越看着面前的水,拿起杯子一饮而尽,“这时候,弹劾的总比没弹劾的好……” 墨玉看着齐越,忽的笑了,“你还真是长大了!” “我才知道你致歉为什么不愿意我接近你。”齐越放下茶杯,看着墨玉。 墨玉耸了耸肩,又给他倒了一杯水,“说什么呢,男女授授受不亲,我自然不能和你走的太近!” 齐越笑了笑,没有说话,拿着那一杯水看着,“明日初八,照例由陛下召开朝会,但通常不会……” “今年就会了。”墨玉打断了齐越的话,笑着看着他。 齐越低声骂了一句,“就知道你回来没好事!” “我听说新开了一家飘香院,对门还是一个极其……热血的地方?你去过没?”墨玉翘着腿,笑着看着齐越。 齐越面色古怪的看着墨玉,“早就知道你不是什么好人,果真如此!” “那就是去过了?明日领个路!”墨玉拍了拍齐越的肩膀。 齐越躲开了,嫌弃的看着墨玉,“让我爷爷知道,腿都给我打断!” 墨玉仰头笑着,“不,不会的,我保证,明日谁也不会打断你腿!连个弹劾都不会有!” 齐越狐疑的看着墨玉,没有马上拒绝,不过也没有答应,闷头喝水。 …… 这一晚上,皇帝果真下了令,明日召开大朝会。这是上官瑞恒上位以来从未有的,不少人都在猜测究竟发生了什么,皇帝到底想要做什么。 初八这日,每个人都胆战心惊的爬起来,早早的到了宫门口。 墨玉早就进了皇宫,正跪在皇帝的面前,“臣墨玉叩见陛下。” 皇帝正在穿衣裳,他昨日睡在兴庆殿,身旁的大太监夏库有些惊讶的看了墨玉一眼,没敢说话,手脚利落的将龙袍给上官瑞恒穿好,就低着头退了出去。 “清早过来,有何事?”皇帝松了松领子,转身看着墨玉,与昨日放低的亲和不同,今日一股上位者的威压扑面而来。 “臣有本奏。”墨玉将昨夜自己写好的本子递了上去。 皇帝没有接,抱着手看着墨玉,像是在问孩子的功课如何,“写了什么?” 墨玉的手一直举着,没有放松,“回陛下,是今日欲上奏的大臣,左边的是弹劾大殿下与唐氏一族奢侈无度欺压百姓的,右边的是弹劾左边这些大臣窥视皇权,监视皇子的。另,臣整理了一下,左边的以寒门为首。” 皇帝的眼色变了变,他低头看着墨玉,许久,才伸手接过了墨玉手中的本子,迅速的扫了过去,接过越看越心惊,“可是真的?” “陛下稍后便能知晓。”墨玉含笑,并没有直接回答皇帝的问题。 皇帝合上了本子,神色复杂的看着墨玉,“稍后,你去偏殿候着。” 墨玉应了是,然后跟在皇帝的銮驾后,到了太极殿,然后跟着夏库进了偏殿。 “姑娘喝杯茶暖暖。”夏库不知道墨玉究竟是做什么的,但是刚刚在兴庆殿外听了几个字,对这个小姑娘不敢露出什么轻视的表情,找了个小太监伺候墨玉。 “多谢小公公。”墨玉坐了下来,不过没有喝茶,静静的听着大殿上的动静,听皇帝传召,大臣上殿,三跪三拜,然后司礼太监唱名。 “臣有本奏——” 墨玉挑眉,抿嘴而笑,还是寒门先沉不住气。也是,好不容易抓住一个把柄,怎么可能那么简单的就放过了?自然是一鼓作气才好。 皇帝坐在龙椅上,面色不善的盯着台下的那名官员,一项项的数落着大皇子纵容妻族横行霸道之事,还着重点出了唐氏一族在驿馆拒绝后来者借宿,还在入夜之时将孤身一人的病弱女童赶出门,导致女童入住下一个驿馆时深夜病重求医,理由竟然是女童身带素缟与他们唐氏新喜相冲。 墨玉摸了摸自己的下巴,轻咳了几声,嗯,她就是那个病弱女童,身带素缟,孤身一人,半夜求医。 皇帝的脸色也不是很好看,之前他就从墨玉的嘴里听过了这个消息。可是自己的墨玉使自己愿意吃亏,和在别人眼里被人欺负,这是两回事。 “启禀皇上,此言过甚,只需召那驿馆小吏来便能分晓。”有人站出来反对。 墨玉放下手,理了理裙子,怎么能让你们轻松抽身呢?不然我这盘棋不是白布了? 皇帝眸色深深地看着那名官员,“潼关驿馆中的小吏,如何在长安?” 最先弹劾上官泽的那名官员也愣了,他刚刚没说是潼关啊! 站在后面的几名年轻的小官相互对视了一眼,默默的低下了头,他们的心中对于那天早上见到的那个小姑娘的身份有些猜测了。 皇帝看着被自己亲自驳斥了的那名官员怔楞着,面色愈加难看,“天下事,竟然还有朕最迟知道的道理?” 那人终于反应了过来,满头冷汗的跪在了地上,一句话也不敢多说了。 “听闻你府上,昨日有人送了一封信去,可有看?”皇帝没有理会那名官员,转头看向上官泽。 上官泽一头雾水,他根本不知道今天上朝会是这样的情况,什么猪呢比也没有。然后就听到皇帝问他话。这时候,再傻的人也能品出不对了,他连忙掀袍跪下。 “大皇子妃家人为人和善,绝不会做出此事,只怕是有什么误会,或者是下面人擅自行事,唐氏乃是世族……”上官泽战战兢兢的解释着。 墨玉坐在偏殿,差点没忍住笑出来。果真是个猪队友,当初那么好的一副牌都能打的稀烂,今天果真来拉人后腿了。皇帝问你是不是看了封信,你说看了就行,没看就说信太多了堆积了起来。你亲爹还是你亲爹,好不容易将话题给你岔开,你又给拉回去,这又是何苦? 更何况,这世上哪有什么误会,能拿到把柄的,那可都是亲手做过的事。你说是下面人擅自行事,那不就是说唐氏约束不好下人?可转头又说唐氏是世族,通晓礼仪,这是在隐喻唐氏有不臣之心吗? 墨玉看着腰间挂着的佛利花玉,抿了抿嘴,真是没救了,要是让你登上皇位,搞不好你自己就把江山给整没了。你爹要打压世族,你还娶了世族的女儿。娶就娶了,还娶个旁支的,人都瞧不上你,你还在这里说人好话。 关键是,你爹昨天还对唐氏给了他一个旁支的小媳妇,给了你一个旁支的新媳妇觉得反感呢!你瞧不起我们皇族,还把你家的女孩嫁给我家,旁支就旁支吧。可你一边瞧不起我家,一边还打着我家的旗号在外面风流,是可忍孰不可忍! 皇帝面色沉沉的看着上官泽,读不出什么情绪,可是个人都能看出来他正不爽着呢。就连世族一派也为上官泽暗自捏了把汗。 “一年丧者要对新喜人家避忌着?”皇帝把玩着手中的一串碧玺珠子,视线扫过底下的人头,“唐氏门前的红绸取了没?” 忽的,世族一派的人心头一个咯噔。 上官泽也暗道一声不好,心里知道自己刚刚说错了话,急得不得了,可又不敢随意插嘴,眼神止不住的往唐氏领头的那几名官员身上飘去。 皇帝自然注意到了上官泽的小动作,冷哼一声,“没人知道吗?” 一旁寒门一派当然暗爽,马上就有人站出来,“回陛下,初五那日,红绸便取了,昨日,那红灯笼也没了。” 世族一派:妈的,你一个寒门的,连路过都不曾,眉头盯着人家家门口作甚? 见到皇帝的脸色沉了点,马上就有人站出来解释,“唐氏有家训,喜不过五,意为使后人谨记先辈之不易,不沉迷声乐犬色。” 皇帝:哦,那我还要谢谢他家留了对红灯笼多放了两天喽? 那人才一说完,就注意到了方才站出来的那名官员脸上的嘲讽之色,正想着为何,然后便面色大变,正要解释,却听到了皇帝说话了。 “原是如此,喜不过五日?”皇帝轻笑了一声,淡淡的看着下方的既然,“既然是喜不过五日,新年的红绸初五便取了,那年前大皇子才大婚,为何远在潼关驿馆,还以此理由,拒宿病弱孤女?” 病弱姑娘从一开始就没有人想着反驳,因为没有必要,这种事情查一查就知道了,不必冒着风险除了。最重要的是,皇帝当时松了口风,没打算追究那么深,要不是上官泽多嘴…… 寒门见上官泽自己回踩,脸色表情很是兴奋,纷纷上前上奏,要治唐氏一族不敬天子,横行霸市之罪。就算是你唐氏的旁支犯事,那也是你唐氏的人,帽子就得扣好了! 墨玉没骨头似的靠在了椅背上,忽然想起这里不是她家,僵了僵,余光注意到一旁的小太监,便歪头咳嗽了起来。 小太监一直关注着墨玉,见墨玉咳嗽,连忙询问,“姑娘可好?” 墨玉摆了摆手,“无事无事,前几日染了风寒,无碍的。” 皇帝听到了偏殿中隐隐传来的咳嗽声,想起墨玉墨玉使的身份,原本打算轻轻放下的打算也打消了。不过他没有动唐氏,这是一个不得了的讯号,会让朝堂上下震动的。 寒门也知道不可能撼动世族,可是今天能让他们吃个亏,也足够了,他们还能提升提升自己的名声。 最后,皇帝处罚了那几项罪名比较严重的当事人,然后口头警告了上官泽几句,那么大个人了,要有点当大人的模样了,别什么事都说不知道。那信你肯定也没看到,人家好心提醒你,结果你看都没看,这是闹哪样?你爹我每天不管大小奏折都会亲自过目,你这是搞毛线?几封信都不看?比我还轻松? 上官泽被数落了几句,有些茫然,但还是乖巧的应了是,没有反驳皇帝的话。 这儿子傻是傻了点,不过好在听话,看来还要好好教着。你除了是皇子,就没个上的了台面的身份,压不住你那个妻族,省得人总是打着你的旗号出来招摇撞骗,我今天就给你个王爷身份,免得犹如瞧不起你还要用着你的名头出去干坏事。 于是,上官泽顺理成章的得了个秦王的封号。 墨玉止住了咳嗽,缓缓的坐直了起来,垂着眼眸,看不清她眼中的情绪。 秦王啊,上官瑞恒登帝之前,封号也是秦王,就算不给长子同日封王的恩泽,也要让人知道,他以后是要成太子的。 上官泽冷了许久,所有人都知道过了元宵,他封王的旨意就要下来了,所以这段花四溅都没有人来招惹他。结果他的荣耀没有了,只得了个秦王,匆匆封王的后果,怕是有不少人都会重新站队。 只是上官泽再慌乱,也不敢露出什么不该由的神情,他恭恭敬敬的磕头谢恩,然后捧着圣旨站到了一旁。 这一出是没什么人预见到的,一时之间朝堂的气氛凝滞了不少,储君之位的动摇,可不是一个皇子妻族行事不端能比的。 几名世族出身的官员见事态不对,连忙站出来扯开视线,“启禀陛下,金国前年进犯,围困平江城……” 墨玉的背挺直了,每个派别的人遭到了打击,都会拿出自己早就准备好的本子上奏,意图扯开视线与风头。可她没想到,世族竟然把目光放到了金国身上,打算趁着金国内乱,攻打金国? 要是她今天不在这里,怕是这场仗你们说打就打了?墨玉的胸口不断起伏,声音沉沉:“拿纸笔来。” 正文 第324章 偏殿来书 小太监见墨玉的神情都变了,连忙寻出纸笔来,放到墨玉的手边。 这里没有可以供写字的桌案,墨玉便将就着趴在茶几上快速的沾了墨开始写了起来。 “陛下明鉴……” 冬日贸贸然攻打邻国,劳财劳民,擅自发动战争,于民心不安。平江城一战,我军伤亡颇重,金兵逐水草而居,却伤不到根骨,反倒将黑金王只是,敦促了摄政王的暗杀,金国政局一度被催化。 金花与金科之争虽强,但兵权尽数掌握在金花手中,若擅自发动战争,只怕会弄巧成拙,让金花凭借这一战利用兵权轻松得了政权,于大周不利。 墨玉的笔顿了顿,还是简单的隐喻了那上奏之人的居心叵测,并且讲述了上京有大周人活动,世族不可能不知道这件事,世族为了让自己脱身,陷百姓与水货之中,其心可诛。 朝堂之上因为这一个建议,抄的不可开交。寒门官员深知战争的痛苦,对他与这些不知民间疾苦的世家子弟的厌恶达到了顶端。 皇帝若有所思的看着下面吵成一团的官员们,其实,此时发动战争也不失为…… 夏库突然收到了小太监递来的一张纸,愣了愣,看到上面未干的墨迹,心里有了答案。他转头看了一眼正在沉思的皇帝,快步上去,将手中的纸递给了皇帝。 “陛下,这是偏殿送来的。” 皇帝愣了愣,他看着这张纸,然后想起墨玉之前是在金国住了将近两年的世界,还与金花公主交好,又熟知金国朝堂,怎么就忘了这个人? 皇帝笑着打开了纸张,然后面色慢慢的变了。 世族还真不知道,兵权在金花手中,这谁知道?他们又不是金国人。 墨玉:我知道呀。你们都给我让开! 遭到了打击,就拿出自己早就准备好的本子上奏,意图扯开视线与风头。皇帝一直都知道朝堂上总有这种备案出现,可是为了世族的利益,居然枉顾军情民情,对世族的不爽更甚。 有不少人都注意到了夏库拿了一张纸给皇帝,不少人都摸不着头脑,然后他们就看到皇帝的脸色渐渐的变了,甚至还带着一丝愤怒。 一个代表世族的官员正辩论得起劲,将国家将寒门官员的民众打压了个彻底。完全没有注意到皇帝的变化。也是,谁能想到从偏殿会送出来一张纸递给皇帝,皇帝看了之后还会生气呢? “陛下,臣以为,此时发动突袭,能有奇效……” “放肆!”皇帝摔了一个笔筒,彻底将大殿智商低喧闹声压了下去。 一时间气氛凝滞,每个人都跪了下来,纷纷含着“陛下息怒。” “你身为朝廷命官,竟敢妄谈兵事,擅动兵马,你将大周放在何地,将黎民百姓置于何地?” 皇帝夹带着怒火的连问让每个人都一脸懵逼,寒门官员也是茫然四顾,刚刚还被怼的说不上什么话,可转眼就得到了皇帝的认可? 皇帝点了几个人说对这场正在议的战事怎么看,这时候哪有人敢站出来说支持的?每个人都附和着皇帝的话,找着各种各样的理由说明这场战事不能随意发动。 皇帝低头看着那个刚刚被自己斥责了的官员,冷哼一声,“身为朝廷命官,不思民生,你给我去长安城巡街,巡个三个月,再来与朕说说你看到了什么!” 皇帝摔了一只笔筒,然后看到了一旁摆着的墨玉的奏折。 他拿起来翻开了几眼,越看越新进,墨玉在奏折上的标注,简直吐方才说的一模一样。那个寒门出声的官员,方才也真是在为世族说话。而那个世族旁支的子弟,却站在中心点吗,分析了利弊…… 皇帝捏着手中的奏折,看着他桌上摆着的纸,面色沉沉的将两样东西收好,把纸夹入了奏折,然后起身走了。 夏库没想到皇帝一言不发就转身离开了,连忙喊退朝,便跟着皇帝的脚步匆匆去了偏殿。 墨玉早在夏库喊退朝的时候就站起来了,见到皇帝果然进了偏殿,嘴角微勾,笔直的跪了下去,“臣叩见陛下。” 皇帝的脚步定住,他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墨玉,不知道在想着些什么。 墨玉没有打扰皇帝,静静的趴伏在地上,就连动都不曾动过。 夏库从没见过皇帝这个样子为难一个小孩子,他有些惊奇,但是在目光接触到墨玉的黑袍时,又不由自主的收回了视线。 “去兴庆殿。”皇帝站了许久,墨玉也跪了许久,像是一部默片,终于,还是皇帝最先转过身。 墨玉抬起头,眼中带着一丝光,她撑着地,缓缓的站了起来。小太监想要上前来扶她,但是被推开了。墨玉撑着膝盖,艰难的爬了起来,在原地轻轻的跺了跺脚,缓解了膝盖的痛楚与麻木,跟了上去。 皇帝的銮驾过去,路上的鞭响声没有停歇,没有人敢驻足停留,墨玉就跟在銮驾之后,随着銮驾回了兴庆殿。 进了兴庆殿,墨玉正要跪下,却被皇帝止住了。 “你伤寒未愈,站着吧。”皇帝坐了下来,看着面前静静站着的墨玉,这时候,他才真正开始正视这个孩子,这是他的墨玉使啊。 “知道方才为何要你跪吗?” 墨玉低着头,不敢直视天颜,“陛下是陛下,只此一条便是。” 皇帝松了眉眼,他觉得自己的新墨玉使很听话,“你做的不错。” “为陛下分忧。”墨玉恭敬的弯下腰,拱手道。 皇帝笑着摸着胡须,“金国,还要你看着。” 一句话,墨玉就听明白了,将利益最大化,这是上官瑞恒现在对她最大的期望。墨玉跪下,恭敬的磕了个头,“是。” “长安还有一支墨衣卫,先前你不在,朕便暂时给了严安管着,你自去找他要回吧。” “是。” 皇帝拿起桌边的奏折,翻看了起来,提笔蘸墨,也不抬头:“墨玉,好好做,别辜负朕的期望。” “臣遵旨。” “昨夜……是什么情况?”皇帝拿着朱笔,勾画着,淡淡的问了句。 墨玉微微抬头,“将来龙去脉解释了一下。” 皇帝的笔顿了顿,他知道清风明月楼和笑红尘都是墨玉开的,当时墨玉只是沈自初的徒弟,他并没有在意,可是现在墨玉成了墨玉使,而笑红尘也养了不少歌舞姬,甚至有不少官员都推荐了新会员进去,几乎人人以拥有一块笑红尘的莲花牌为荣。而清风明月楼,也吸引了不少江湖中人投靠,不少人都已经进入了各种达官显贵家中做事,清风明月楼真正做到了“中介”二字。 “齐越知道那是你的产业?”皇帝放下了笔,看向墨玉。 “是,小王爷大约是像见一见臣,他父亲与我师父都是同一年去的,得知我回来长安,变相来瞧瞧。” “你与他很熟?”皇帝又拿起了笔,翻开了一本新的奏折。 墨玉低头,“并不是很熟,不过臣能与他熟起来。” 皇帝的笔一顿,挑眉笑了笑,这样懂他心思的人不多,眼前算一个。 “你还小,多玩闹些也无事,不用忍着,喜欢谁就和谁出去逛逛,别忘了正事便好。” 正好能让她看着齐国公府,实在是……拥兵太重,到现在军队之中都还有人说着齐国公的名字,这让他感到不快。 “是,臣领旨。” “嗯,说说金国的那边……” …… 墨玉退出兴庆殿,在碰到人之前,就赶紧离开了皇宫。 上官问夏这时候正好从转交出来,她有些疑惑的望向那个从兴庆殿离开的声音,黑色的袍子,身量不高,瞧着怎么像是…… 上官问夏只瞥了一眼,那人就在她的视线中消失了。她拿着手中的食盒,然后朝兴庆殿,正要叫门,就被夏库拦住了。 她身穿烟霞事事如意妆花上衣,逶迤拖地酒红底杭绸缎裙,身披芙蓉色绣花披帛纱衣。顺滑的齐耳短发,头绾云鬓高髻,云鬓里插着汉白玉梅英采胜簪子,肤如凝脂的手上戴着一个赤金镶翡翠如意的戒指,腰系淡粉半月水波腰封,上面挂着一个石青色银丝线绣莲花香袋,脚上穿的是墨绿底软缎鞋子。 眉心画了一朵嫣红的梅花,配上娇媚的宫妆,完全没了与墨玉初见时的落魄,望向皇帝身边的大太监夏库都不曾落下那骄傲的神情,真正成了个名至实归的公主。 “八公主,陛下正与严统领说话呢,您看……” 上官问夏很少看到皇帝这样严密的和严安说话,她看了一眼兴庆殿的门,总觉得和她刚刚见到的那个黑袍人有关,可是又扯不出什么头绪。她笑着摆手,将手中的食盒交给了夏库,“与父皇说一声我来过就行,这里面是乌鸡人参汤,记得然后父皇趁热喝。” 上官问夏看了一眼殿门,隐隐好像听见里面有人在说什么师兄什么的,还不让插手什么的。上官问夏下了台阶,只觉得今天里面好像不太一样。听说早晨大朝会时父皇生气了,还罚了一个三品大员去巡三个月街,这还在年内,这样落那个官员的面子…… 上官问夏想不明白,头涨涨的,她晃了晃脑袋,叹了口气,“要是玉儿在就好了,她什么都懂!” “公主,六殿下那边还得等着呢。”一旁的宫人上前提醒道。 上官问夏厌恶的摆了摆手,“去告诉皇后娘娘,我没见着父皇,他和严安在说事,我给拦住了,要再进便是逾钜。” 那宫人躬身应诺,小心的退了下去。 …… 白天不方便直接翻墙越瓦,墨玉让人找了一辆不起眼的马车送自己回第四横街,没到地方就从车上跳了下来,避开了左右的眼目,绕了点路回到了笑红尘。 笑红尘的排演正紧张的进行着,这是新年的一场演出,去年收获了不少会员,笑红尘的名声已经渐渐打出去了,会员制的待客方式更是新鲜,这让不少人都慕名前来。 而墨玉设立的黑名单上也依旧只有那一个人,可是却从没有人敢对此说些什么,笑红尘也完全没有受到影响,反倒是那个上了黑名单的少爷连累了自己爹,一家人都离开了长安被下放了。 “我等了你那么久,你去哪里了!”齐越听说墨玉回来了,骂骂咧咧的就从楼上跑下来了。 小桃和牡丹让姑娘们自己排练,上来伺候墨玉更衣喝茶。 “你别吵,我还没吃早饭呢,等我吃了再和你说话!”墨玉摆了摆手,推开齐越,将身上的黑袍脱了,然后换上牡丹手中的白袍,坐到了桌前。 奶香玉米汁、蛋煎馒头片、黄瓜拌豆腐丝、红枣核桃黑芝麻糊、花生仁拌菜、红枣核桃花生米浆,还有一只大粽子。 齐越看着桌上这一桌的吃食,瞪大了眼,“我来的时候就说饿了,你们就给了我两盘点心,她这一桌才能吃下多少?你们一点都不让我碰?” “吵什么,想吃坐下吃。”墨玉烦躁的拿起筷子,在宫里不是站就是跪,坐也没坐多久,就算早还是那个吃了点东西垫了肚子,可还是早就前胸贴后腹了,她算是知道为什么那些官员早上还要被查路上也没有吃东西了,那么早起床,吃多少东西都不够饱的,更何况还上那么长时间的朝!简直受罪! 齐越看着墨玉的模样,又扫了一眼桌上每样都只有一人份的吃食,看着小桃不情不愿送上的筷子,顿时没了胃口。而心里,也扬起了一个想法,“我怎么瞧着你这个模样,和我爷爷以前上朝回来特别像?” 墨玉的筷子一顿,她抬头看了齐越一眼,神神秘秘的说道,“其实……” 齐越凑过头去。 “我就是去上朝了!” 齐越:…… “吃你的吧,少来!”齐越敲着桌子,瞪了墨玉一眼。 “嗯,你也吃,这个馒头片挺好吃的。”墨玉抬手将筷子塞到了齐越的手里,让人看着她吃早饭,她可没有那么变态! 齐越撑着下巴,将那个粽子剥开插在筷子上,慢慢的咬了起来,“你知道吗?大殿下被他妻族连累了,提前封王了,唐氏怕是要被自家人气死!哈哈哈。” 正文 第325章 极乐无间 “你知道吗?大殿下被他妻族连累了,提前封王了,唐氏怕是要被自家人气死!哈哈哈。” 墨玉的手顿了顿,默默的吃了一口馒头片:嗯……我知道,我干的。 两个人一起吃过早饭,就结伴去逛街了。 “哎,你这样子,不方便露面吧?”齐越转过头,看了墨玉一眼。 墨玉点头,“对,所以我做了男子打扮,你看不出来吗?” 齐越:…… “我们都那么熟了,你穿什么样的衣服,都能瞧出是你……” 墨玉:…… “我们很熟吗?” 齐越背过手朝前走,“啊,不是吗?我总来你店里玩,还能算不熟?” 墨玉翻了个白眼,但还是跟上去了,与齐越并肩走着,“你去过极乐无间吗?” 齐越转过头,“你怎么会知道那地方?” “那就是知道了?带我去逛逛,我从没见过。” “不是。”齐越有点头疼的看着墨玉,“你想逛逛我没意见,但是那地方你不能去!” “怎么不能去了?我都说了,今天去哪里都是可以的,你爷爷不会怪你!”墨玉抱胸,催促道。 “你去哪里干什么,那不是好地方!”齐越一脸为难。 极乐无间是一座极大的私营场所,取自“极乐世界”与“无间地狱”。 极乐国土,七重栏楯,七重罗网,七重行树,皆是四宝,周匝围绕,是故彼国名为极乐。 千万亿劫,以此连绵,求出无期“佛曰:无间有三,时无间、空无间、受者无间。 而那里是去寻欢作乐之人的极乐世界,而对那些被踩入泥沼的奴隶则是无间地狱,每一个角落都有唱小曲的,坦胸露乳跳艳舞的,几步都能看到荒唐行事之人,甚至连一个屋子也不愿去寻,处处是笑声,不见哭声。 可你若仔细去看,那些低于人的奴隶,脸上满是麻木,或者伪装出来的笑颜。所有人都知道他们是在强颜欢笑,可他们就是喜欢这样。 “你才几岁,怎么能去这种地方!”齐越满脸不赞同。 “我再过三年就及笄了,你说完几岁,快带路,不让你小心我打你!”墨玉叉着腰,指着齐越命令道。 “不带!”齐越撇过头。 墨玉皱眉,她要是自己去,那就没有一个好理由了。她放软了声调,去拉齐越的手,“好哥哥,我就是没见过那斗兽场,你就带我见识见识嘛!听说那还被人称为欲界仙都,我可是从没见过,你就带我瞧瞧嘛!” 齐越瞪大了眼睛,“你从何处知道的!”他甚至都不觉得墨玉叫他哥哥有什么不对的。 墨玉噘着嘴,叉着腰看着他,“你信不信,你不带我去,我能自己过去,然后顶着你的……” “你闭嘴!”齐越连忙止住了墨玉的话,一副“怕了你”的模样,认命的转身带路,“跟上来,先说好,我身上没多少钱。” 墨玉咧嘴一笑,“没关系,我不在意,我有钱就够了。你给我带路,我借钱给你花!” 齐越抽了抽嘴角,“借钱?给我花?不用还的那种吗?” “你觉得呢?”墨玉转过头,露出一个“你懂的”笑容。 齐越:……我有一句MMP不知该不该讲。 “你在外面花浅,就不怕齐国公找你麻烦?跟着我,我带你吃香的喝辣的,我不做的,你也别想做!”墨玉给了他一个眼神,然后拽着他的手朝前走去,“这会都巳时了,要不要吃个午饭?” 齐越:“宝贝,你才吃过早饭,你忘记了吗?” 墨玉吃惊的往后一仰,捂着嘴看着齐越,“天哪,你居然叫我宝贝?” 齐越:论家里有好几个庶妹是什么体验…… 墨玉仰头笑着,她拉着齐越穿过街巷,跑到了一家卖烤羊肉串的胡人店里,“昨夜回来的时候发现的,味道很正宗,你尝尝?” 齐越陷入了深深的沉思:“我没记错的话,昨夜是有宵禁的。” 墨玉沉默,然后撇过了头,“路过屋顶,闻到味道了……你到底要不要吃啊!” 齐越也沉默着,不过还是点了头,“你嘴那么刁,你都说好吃,那就吃吧。这让肉会不会膻?” 墨玉耸了耸肩,“我不在乎,我喜欢羊肉,膻不膻的,我都爱吃……爱,老板,来二十串羊肉串,要胡椒,对了你吃不吃辣?” 齐越看着望着自己的墨玉,他忽然觉得自己见识浅薄,“什么事……辣?” 墨玉皱起眉,哦对了,她忘了,古人是没有生活乐趣的,这个时候,胡人的辣椒什么的菜刚刚传入,有很多人瞧不上这些东西,更别提眼高于顶的世族了。 “你尝了就知道了。”墨玉耸了耸肩,对那个那竹签子串着羊肉的胡人老板喊道,“老板十串不要辣,另外十串放一点点。” “不好吃的吗?”齐越见墨玉要求只放一点点,小声的问道。 “不是,是时候不来,哎呀你吃了就知道了!”墨玉推了齐越一下,“别离我那么近,男女授受不亲!” 齐越翻白眼,刚刚还不知道谁拽着我袖子跑那么远呢! 站在两人身后的随从:我是谁?我在那里?我要干什么? 胡人的身后有几个桌子,几个同样打扮的胡人坐在里面,正围在火炉前吃着羊肉串,手边放着酒坛子,兴致来了,还会唱几句。 十串没有辣的先烤好了,墨玉拿了一串咬着,剩下的都分给了齐越,“你尝尝。” 瘦羊肉被去掉筋膜,洗净血水,切成小块加精盐、芝麻、胡椒粉、孜然、小茴香、花椒粉、面粉揉搓拌匀,腌渍2小时。每一块羊肉上都裹匀稠糊状调味料,横架在点燃、煽旺的炭烤炉上,边煽边烤,两面烤出油汪汪一层,好看的很。肉质鲜嫩,味咸辣。 齐越睁大了眼,他被羊肉的膻味吓到的,但是仔细一品,那调味料硬生生的将膻味压了下去,送入口中,给人冲击力很强。 墨玉从胡人老板的手里接过了放了辣的,笑眯眯的吃了起来,还将串串我那个齐越眼前送了送:“尝尝?” 齐越舔了舔嘴角,放了胡椒的羊肉串已经带着些许活人了,可是看着墨玉吃的津津有味的模样,他还是拿了一串,才入口,就惨叫了起来:“我天,这是什么鬼东西!” 墨玉捧腹大笑,一把将齐越手中的羊肉串拿了过来,“齐兄,看来你不适合这等美食!” “我竟然骗我吃这种东西!我要杀了你!”齐越吐着舌头,朝墨玉追打过去。 墨玉的步子灵活,手中拿着羊肉串,还时不时的咬上一口,“齐兄,你追不上我的,还是人数吧,我请你喝酒啊!” 越夏看着活泼了起来的墨玉,心理起了一阵波澜,原来在金国的姑娘,是真的不开心吗?以至于到长安见了老友,就展颜了? “越夏,快帮我再买二十串,我在前面的董记酒馆等你——”墨玉摇着手中的羊肉串,一遍躲避着齐越的“追杀”,一边冲后面跟着的越夏喊道。 最后两个人追追跑跑,穿越了小半个街市,终于到了董记酒馆门口。 “还在丧期,你怎么死缠烂打忽悠我吃了肉食?”齐越面色凝重,拿着一串羊肉串看着墨玉。 “你爷爷没教过你?”墨玉咬了一口羊肉,然后耸了耸肩,“我不信你不知道,为死人守孝那是应该的,可若是死人威胁到了活人的生存,那么这个孝只在心底守,死人也是会理解的!” “你放屁!”齐越气的摔了手中的羊肉串。 墨玉低头看着地上沾了尘土的羊肉串,“小王爷,我记得我教过你,民之不易四个字,你想要我重新说一遍吗?” 齐越的脸色不是很好看,他盯着地上的羊肉串,可是又弯不下腰来捡,看到一旁蹲着乞讨的乞丐,扬了扬下巴,“过来,这个赏你了!” 那乞丐双眼放光,弯着腰过来将十串羊肉串都奸恶了起来,还不断道谢。 这时候的羊肉串没有后世那么小,肉都是实打实的,不过也贵。但是墨玉有钱啊! 齐越扬着下巴用鼻孔看着墨玉,“你少糊弄人,我刚刚是被你绕晕了头,你别想骗我吃肉!” 墨玉摆了摆头,嗤笑一声:“小王爷,你吃肉早就被人瞧见了,明日弹劾你的奏章就能上陛下的案头!” 齐越一愣,他转头看去,什么而已没看到。恶狠狠的转过头来,“你都干了些什么!” 墨玉耸了耸肩,后退一步,“救你一命,你以为我干了什么?看在你陪我逛街的份上,让你彻底脱离政治中心,不好吗?” 齐越低着头,咬着嘴唇,没有说话。 “你不是还打着光宗耀祖的念头吧?”墨玉凑了上去,弯腰仰头,去瞧齐越的表情。 齐越撇开了头,或许觉得还不够,又转过身,不愿意瞧墨玉。 墨玉直起腰,看着齐越的背影,久久没有说话。齐越不愿意转过身,可是也不走,他的随从看着有些着急,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办,不断使眼色给墨玉。可是又不敢做过了,墨玉的脾气可是连当时的左相嫡女杨曼儿都能给赶出长安的。 墨玉扯了扯嘴角,转身进了董记酒馆,“老板,刘昂胡杜康。” 齐越的身前微微凝滞:你骗了我吃了肉,我守不成孝了,在这里生气,你居然跑去买酒? “给,喝不喝?”就在齐越忍无可忍想要转身离去的时候,一坛子就送到了面前。 酒坛已经开封了,酒香四溢,直往鼻子里冲,勾起了方才因为吃了辣而燥热的舌头。 墨玉见齐越没反应,收回了酒坛,反倒是将其越的头给引了过来,她眼中带着笑,“古者少康初箕作帚、秫酒。少康,杜康也。酒之所兴,肇自上皇,或云仪狄,一曰杜康。有饭不尽,委余空桑,郁结成味,久蓄气芳,本出于此,不由奇方。” “齐越,何以解忧,唯有杜康,不想尝尝?” 酒坛再次送到眼前。齐越郁闷的看着墨玉,恨恨的扯过了酒坛,往喉咙里灌去。 “杜康酒,唯有此家最为正宗,清澈透亮,若是倒入夜光杯中,别提有多漂亮了。入口,酒体丰满,回味醇净悠长,下喉回甘,酒香经久不散,气味清香,不带甜味,不负酒仙之名。” 齐越灌了好几口,被呛着了,莫名其妙的看着墨玉,“你才几岁,还学会品酒了?” 墨玉转过头,望向抱着一个大纸包朝这里跑来的越夏,“我师父教我的……” 齐越也沉默了,他看着墨玉身上的白袍,想起沈自初和他父亲也是同一年去世的,“你,不是可以除孝了吗?” 墨玉闻言,摇头,“我想从子孙礼,守孝三年。” 齐越看着墨玉手中的羊肉串,又看了一眼越夏追上来送的羊肉串,“你在逗我?” “师父才不会怪我!”墨玉朝齐越吐了吐舌头,“我这是为了你,不然我也是吃素的!” 齐越一脸黑线,“你把话给我说清楚……” 齐越的话说到一半便断了,墨玉疑惑的转过头来,然后就看到了两道熟悉的身影。 “幼蕊……还有二殿下?”墨玉愣了愣,然后才想起了,之前沈自初告诉过她,卫幼蕊和上官时定亲了。 “你的好姐妹,和你最看不惯的皇子!”齐越幸灾乐祸的和墨玉说道。 “是好友,不是姐妹呢……”墨玉脸上的笑容也散了点,她拉着齐越朝极乐无间去,“快走快走,我还等着看斗兽呢!” 卫幼蕊的脚步顿了顿,上官时侧头去问,“怎么了?” 卫幼蕊摇了摇头,“好像看到了玉姐姐,想来应该是看错了。” 上官时一怔,顺着卫幼蕊的视线望过去,只见两个白袍少年并肩奏折,其中一个手中还拿着一大把肉串,正不断往另一个手上塞着。他笑了笑,那人不可能做出此等姿态,“应该是看错了,可想去国子监看书?” 卫幼蕊收回了视线,羞怯的看着上官时,“嗯,四殿下也去吗?” 正文 第326章 五人成团 齐越走在墨玉的身旁,他转头去看墨玉,欲言又止的。 “你想说什么,直接说啊。”墨玉翻了个白眼。 齐越耸了耸肩,“就是,如果不是在笑红尘看着你那样跳进来,我可能不会以为你是你……” 墨玉:…… 妈的,差点忘了以前是蒙着面的,要是自己打死不承认,齐越能怎么样? 齐越接触到了墨玉不善的目光,有些害怕的看着她,“你,你不是要杀人灭口吧?” 墨玉笑了笑,“小王爷,我又没做什么坏事,为什么要杀人灭口?” “你没做什么坏事?”齐越的音调都拉高了,“你自己说说,你现在要是那处你以前的名号出去,人谁不会掂量掂量,你是个好欺负的人吗?” 墨玉沉默:“……不是。” 齐越扬起下巴,“你知道就好。” 墨玉瞪了他一眼,然后一把将手中的羊肉串塞进了他嘴里,“吃吧,不用客气……” 齐越瞪大了眼睛。 “啊,忘了,那串是辣的……”墨玉往后退了几步,“你吃着,嘴巴别停,一停就觉得辣!” 墨玉将手中的羊肉串塞进了齐越的手里:“我买几个橘子去。你就在此地,不要走动。” 两人玩闹了一路,最后齐越还是咬了几口羊肉,因为这样真的不会觉得太辣。最后提着而橘子回来的墨玉,简直成了齐越打就行,齐越感动的看着墨玉,然后剥开开橘子满意的吃了起来,不得不说,酸酸甜甜的东西容易解辣。 “小王爷?”忽然一个人拦住了齐越和墨玉的去路。 那人还仔细的打量了齐越一眼,见到齐越看他,这才松了口气,“还以为认错人了,小王爷你……这也太……” 来人年纪和齐越差不多,身穿一件栗色云锦夹衫,腰间绑着一根月白色兽纹绅带,一头鬓发如云头发,有着一双黝黑深邃的桃花眼,身材颀长,是个品貌非凡的,不过一看就是个纨绔。 “见过小王爷。”这人身旁还跟了个小姑娘。 看着比墨玉大两岁,有着一张肉红的瓜子脸,身穿一件孔雀绿掐牙镶边菱锦交领长衫子,蟹壳青底镂花繁花撒花裙,身披翠绿色滚边月季花烟纱广陵,飘逸的很,就是看着很冷…… 一头乌黑发亮的浓发挽了一个百花髻,里插着镶紫瑛石的赤金钏,缀着一颗明珠一晃一晃的。肤如凝脂的手上戴着一个翠珠连袂金钏,腰系蝴蝶结子长穗五色网绦,上面挂着一个百蝶穿花锦缎香囊,脚上穿的是锦鞋,虽然年纪小,但是整个人已经显出了几分琼姿花貌。 而令墨玉感到惊讶的是,这小姑娘正用一双大眼睛扑闪扑闪的看着齐越,这小丫头,对齐越有意思! “这位兄台是?”那人好奇的看着墨玉,问道。 齐越瞥了一眼墨玉,没有介绍了意思,谁知道墨玉打着什么主意? 墨玉无奈的耸了耸肩,朝对方颔首:“鄙姓沈,沈白衣,公子好。” 那人点了点头,没有小看墨玉,就算没有自曝家世,瞧着气质也不会是普通人家出身的。 齐越见墨玉自己给自己编了个名字,也接过了话头,指着那人对墨玉说道:“这是上官正卿,田中王世子。” “世子爷好。”墨玉笑眯眯的拱手问好。 上官正卿看着墨玉,也回礼,“不必多礼,我与齐越是朋友,你们是朋友,我们自然也是朋友了!” “先前从未听过齐哥哥又交了新朋友,不知沈公子是何方人士?”上官正卿身后的小姑娘好奇的看着墨玉。 “这是舍妹,元容郡主。”上官正卿对这个妹妹看上去疼爱的很,眼中的爱护与骄傲都苦熬满溢了出来。 “见过郡主。” 墨玉笑着拱手行礼,心中MMP:老子不喜欢行礼! 齐越也知道墨玉的脾气根本不像她表面上露出来的那么和善,还老是和那些贵女闹矛盾,他实在不敢放着墨玉和上官元容在一起,正要出口岔开话题,却不想两个人聊到了一起。 “在下是锦州府人士,这次才长安是为寻父亲的好友。”墨玉笑着看着这个可爱的女孩子,不得不说,她和她兄长的脸真的不错,他家基因真好! 上官元容见墨玉好说话的很,挪了几步,笑着看着墨玉,“沈公子是如何与齐哥哥认识的?” 齐越:……好吧,你自己要作死和她说话,我管不了你,被欺负了可别哭鼻子! 墨玉接收到了齐越警告的眼神,嘿嘿笑了笑,往上官元容走的近了点,“郡主有所不知,小王爷是个很善谈之人。” 上官元容睁大了眼睛看着墨玉,“齐哥哥性格很好的,什么都知道……一点。” 上官元容的脸红红的,想来是觉得“什么都知道”太夸张了,又加了个“一点”。 墨玉善意的笑了笑,“是呀,方才小王爷还在与我说长安城中的乞丐连过年都要在街头太过可怜,还买了九串羊肉串给了路边的乞丐呢!” 上官正卿:原来是买了肉串给乞丐吃,还以为他自己在吃呢! 上官元容虽然觉得为什么是九串而不是别的数字,但是也没有多问,只是顺着墨玉的话头说了下去,“齐哥哥心底一向很好的。以往我们这些贵族子女,不知民间疾苦,有一年,长安城来了一位玉姑娘,沈公子不在长安,许是不知,当年玉姑娘那一番言论,被不少文人雅士赞许呢!” 齐越心头一跳:不好…… 墨玉脸上的笑容更大了,“哦?不知那玉姑娘说了什么?” 齐越捂脸……每次说起“玉姑娘”,他都会被提起,他真的不想啊!元容啊,你知不知道你面前就是那个玉姑娘啊?你……哎,你怕是不会被欺负了。 上官元容眼睛亮亮的软萌的站在墨玉的身边,“沈公子有所不知,那玉姑娘真是我辈楷模……” 上官正卿不是第一次听自家妹妹这样赞誉沈自初的那个小徒弟了,他对于在和谐不是很感兴趣。不过那个玉姑娘嘛……他以前从未见过,听说也和她师父一般是个谪仙般的人物,只是性子差了些,那时未能见到,真是可惜了。 “听郡主这样一说,在下倒是好奇了起来,那玉姑娘仿似真的神秘不已,又有如此学识,不愧为大儒沈先生之徒!”墨玉毫不脸红的夸着自己。 齐越:不要脸…… 上官元容很少能在一个男子的嘴里听到对玉姑娘这般赞同的言语,两只眼睛兴奋的睁得大大的,“是了是了,如此人物,我竟然错过了……” “也不知这玉姑娘先下在何处,倒是无缘了……”墨玉感慨的摇着头,她觉得现在如果不是天太冷,她能把扇子摇的飞快! 上官元容和上官正卿的面色一沉,就连齐越也诧异的看了过来。 “年前,有消息传来长安,沈先生病逝于金国上京……”上官元容的声音有些低沉,“那玉姑娘当时是与沈先生一同去求医的,听闻此前在平江城时便遭遇了金兵攻城,这时病逝于上京,不少人都以为……” 墨玉愣了愣,她还真没想那么多,不过如果真的有那么多人联想力那么丰富,沈先生骤然离世的这个帽子怕是能扣在金国的头上了。 “……玉姑娘年幼,沈先生又突然离世,听闻沈先生的墓碑上,玉姑娘连师尊的姓名都不敢刻,怕是艰难的很。听闻玉姑娘还失了眼睛,耳朵也被刺聋了,坐在坟前哭了三日三夜,为沈先生刻了一篇铭文,那拓文辗转流入大周,时至今日都放在国子监呢!” 墨玉:…… “那拓文……如何?”齐越忍着笑,替墨玉问道。 “自然是文采斐然,只是不少字笔力虽足,却人有些偏歪,这才坐实了那玉姑娘盲眼之实,只是可惜了那玉姑娘,年纪小小便……”上官元容不忍说下去,撇过了头,眼睛也红红的,“她一人在异国他乡,又是那样的境地,这情景都流入大周,她如何能讨得了好?” 墨玉:……不,我很好,真的…… 齐越看着墨玉,心情也很是复杂,看着人现在完好无缺的站在眼前,和当时听到她消息时的惊诧,那是天翻地覆的。 “元容,你别哭,玉姑娘那么聪明,定会好好的。”齐越苍白无力的安慰着。 齐越:MMP,死丫头你就干看着? 墨玉扫了一眼正在被哥哥安慰着的上官元容,是自己的小迷妹呢!她眨了眨眼,“是啊,郡主莫要忧心,玉姑娘聪慧,自然不会坐以待毙,更何况沈先生手下必然还是有些忠心的仆从的,定会护着玉姑娘安然无恙的!” 上官元容眼睛红红的,她幽幽的看着墨玉,“沈公子,你怕是不知道,主家去了,那奴仆如何能效命于一介孩童?更何况,玉姑娘她瞎了!” 墨玉:……不,我好了,我眼睛好了,现在不是个瞎子! “郡主,听闻沈先生艺术高超,玉姑娘许是能治好自己的!”墨玉温柔的笑着,脸都快抽搐了。 齐越:她居然没反驳?她为什么不反驳??她难不成真的瞎过??? “那个……白衣啊……”齐越拉了拉墨玉的袖子,神色复杂的看着她,“不是,真的吧?” 上官元容愣了愣,然后听了齐越的话,眼泪一下子就掉了出来,“若是真的,她才几岁,如何能治好眼睛?就算能,沈先生留下的随从能听她安排吗?她什么都看不见,怎么能做的了那些?更何况,她师父都那样厉害了,她都能瞎了,还从上京传到了长安,她莫不是治不好?” 上官正卿、齐越与墨玉无奈的对视了一眼:MMP…… “哥,你怎么能看着妹妹哭而置之不理呢?”又一个声音出现。 上官正卿连忙举手,“哪能,元容这是想起了玉姑娘,心里难过呢!” 来的这人身穿一件栗色蜀锦长袍,腰间绑着一根深蓝色龙纹玉带,一头暗红色的发丝,有着一双清澈的眼眸,身躯挺秀,当真是玉树临风。 墨玉:为什么这家人基因那么好?比上官泽上官时那几个好看多了! 听到上官正卿这样说,那人也无奈的理解了,他拍了拍上官元容的小脑袋,“又怎么了?大过年的还哭,小心娘骂你!” 上官元容缩了缩脖子,慢慢的止住了哭泣,拉着那人的袖子,小声的叫了声“二哥”。 “这是我弟弟,上官正黎。”上官正卿拍着上官正黎的肩膀对墨玉介绍着,“这是沈公子,齐越的朋友。” “沈白衣见过二公子。”墨玉对上官正黎拱手。 上官正黎还礼。 墨玉:田中王那个老色鬼还真会生,也不知道娶了个多貌美天仙的老婆,这结合了多好的基因啊。 “元容,虽然你长得好看,但是在大街上掉金豆子,那也是难看的!”上官正黎温柔的摸了摸上官元容的头发,小心的拿着袖子将她脸上的泪水擦去,生怕蹭破她的面皮一般,还贴心的给她理了理发簪,“可不许随随便便哭了,哥哥都派人帮你去金国找那给玉姑娘了,若是找到了,一定给你带回来,好不好?” 上官元容低着头,“嗯”了一声,拉着上官正黎的袖子不放了。 墨玉:嗯,真是美好的兄妹情。啊,她也有一个哥哥呢,不嫉妒,不嫉妒! “对了,你们这是要去哪里?”上官正黎安慰好了上官元容,抬头问道。 上官正卿和上官元容好奇的看向两人:“对呀,方才忘了问,你们这是要去做什么?” 齐越:忽然觉得去那种地方好丢脸,不想说…… 墨玉:为什么我今天要带着齐越出来?他真的好显眼哦! 最后,五人成团,一起往极乐无间出发了。至于上官元容,她穿着女装不方便,但是又想去,带她出来的上官正卿和上官正黎也不放心,就地找了个地方给上官元容换了身衣裳,打扮成男子,这才满意的进了这热闹的街市。 正文 第327章 桃之夭夭 “齐哥哥饿,你要去做什么?”上官元容走到了齐越的身边,好奇的问道。 齐越,“嗯……白衣没见过世面,我带他去开开眼,她老说想去。” 墨玉翻了个白眼,歪着头看向上官元容,“郡主别听他瞎扯!” “难道不是吗?”齐越瞪着眼睛,叉腰看着墨玉。 墨玉敷衍的点头,“是是是,你说的都对,是我没见过世面,特地找你去带我开眼的!” 上官元容看着墨玉,噗嗤一身笑了出来,拍着齐越的手臂,“齐哥哥你不用难为情,没有人说你的,对比哥哥!” 上官正卿和上官正黎抿着嘴,实在忍不住,相互扶着各自的肩膀,也笑了起来,弯着腰,眼神还不断的往齐越的脸上飘去。 齐越脸色变得很难看,“沈——白——衣——” 墨玉转头看了他一眼,不由分说的抬手拉着齐越朝前走去:“哎呀你怎么还开不起玩笑,快走快走,我刚刚好像看到有个绝世美女坐在金丝笼里面进去了,你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极乐无间是这一条街的总称,这会才下午,完全没有晚上热闹,但是街边的招呼声也源源不绝。 “这些都是获罪的罪臣妻女,沦为官妓,终此一身都无法脱身。这里的是伺候达官贵人的,咱们年纪小,这会要是去了,明日这折子就能上了兴庆殿,往那边吧。” 齐越起到了一个很好的引路者的作用,一路走过去,一路指点着。 墨玉忽然发现,比起东莞来说,这里比天商户人家还有天上人间,简直是所有男人的梦中圣地。不仅有美酒佳肴,还有美人歌舞相伴,若是血性十足的,还能去前面斗兽场看看。 “我妹妹在呢,你们两个不是要去斗兽场吧?”上官正卿皱着眉头,不赞同的看着两人。 齐越和墨玉对视了一眼。 “自然不去,就是看看是个什么模样,郡主金尊之躯,如何能去那等腌臜之地,岂不是污了郡主的眼?”墨玉巧妙的结果了话头,“只可惜,先前听闻长安城笑红尘之曲如天上仙,只是没福气听到。” 齐越秒懂,也点头道:“极乐无间也不差,这里有间教坊司,里面的曲子倒是不错,元容喜欢听曲,那边去那处坐一坐?那一家正是做咱们生意的,也不出格,不少御史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上官正卿和上官正黎赞同的点了点头,“这样最好。” “齐哥哥你不要紧吗?”上官元容担忧的看着齐越穿的白袍,他还在孝期啊。 齐越感动:墨玉那厮也在孝期呢!她非要拽着自己来,还说自己以后会谢她,还是元容妹妹贴心! 齐越熟门熟路的领着人拐进了一家清静的楼子,上官正卿和上官正黎显然不是第一次来了,一左一右在前面让人沏茶,准备茶点。 “沈兄头一回来,自然是要让他宾至如归的,来来来,将你这里最好的姑娘带出来,让沈兄听一听那‘靡靡之音’啊!”上官正卿领着一行人上来,对跟在身后的人说道。 “公妓之一种,供官吏娱乐之公妓。特为地方官而设,以供应酬娱管子治齐,置女闾七百 乐之需,起源盖在汉武帝时。辍耕录云:古称妓为官婢,亦曰官奴,汉武帝始设营妓,为官奴之始。“ 有艺妓和色妓之分,前者主要从事艺术表演活动,如同之文艺工作者,娱乐明星;而后者主要出卖色相,就是人们普遍认为的娼妓。笑红尘与教坊司来说,那就是娼妓与艺伎的区别。只不过,笑红尘超然于其他秦楼楚馆,从不接客,就算有姑娘喜欢上了科尔,那也得是两厢情愿。 墨鱼及的,先前小桃来信与她说过一回事,一个姑娘原本与一位世家公子相好,但是那世家公子关上门就成了两幅面孔。那会师父还在,墨衣卫自然也是听话的,当即就踢开了门,还将案世家公子吓得一病不起。 墨玉大约能猜到那个“一病不起”是个什么情况,也没有将那人列入黑名单,免得空惹了官司,反正那世家也不至于因为这些难以宣之于口的病情来找笑红尘的麻烦。不过也正因为如此,笑红尘的名声彻底打出去了。毕竟世家贵族之中,谁不知道谁啊?百姓能瞒得住,“世交”可是瞒不住的。 如果再仔细分,妓女可以分为宫妓、营妓、官妓、家妓和民妓。 宫妓是皇宫中服务于皇帝的妓女,营妓是服务于军队军官和士兵的妓女,官妓是服务于各级地方官员的妓女,家妓是达官贵人家庭供养的服务于达官贵人的妓女,而民妓,可能更接近于人们所理解的妓女,就是活跃于民间,“服务”于社会的妓女。 在这五类类型的妓女中,前三类是国营妓女,按照的话说,是体制内的,她们地位卑贱,生活却相当优裕,编入国家正式编制(乐籍),由国家财政供养,当然,也服务于国家和国家象征的皇帝与官僚的需要。至于后两类,相当于个体私人经济,体制外生存,不向国家伸手,独立经营,自负盈亏。 其实算起来,笑红尘可以说是披着私营的皮,做国营的事情,还傲的不得了。如果真要算起来,笑红尘这样的场所,按照律法是无法入内的。 可是笑红尘时会员制,并且只做歌舞生意,算起来,也可以说不是青楼,从另一个角度来看,也是教坊司的一种。只不过她名义上归属于私人。里面的姑娘不卖身,可若是你能让她看的上你,那就是你们两个人私底下的事情,笑红尘决不会插手。可若是你强迫人家,那么笑红尘便会把你列入黑名单,再不接待,清高又不屑一顾。 而也正是如此,才一个月一次对外开放的演出,却也能接受到不少上层人士的欢迎。 “沈兄有些拘谨啊?”上官正卿拉着一名熟识的姑娘往墨玉这边一推,“你莫不是在想着圣贤书?” 墨玉摇头,“正是。” 上官正卿睁大了眼睛,拍手笑了起来:“齐越那小子说的没错,你果然是来开眼的?” “管仲治齐国,就设有女闾。”墨玉拿起茶壶,倒了一杯茶,看着忽然;愣了的既然,笑道:“《坚瓠集》续集里说:‘管子治齐,置女闾七百,征其夜合之资,以充国用此即花粉钱之始也。’这就是说,齐桓公九合诸侯、一匡天下,经费来源,部份却是吃软饭吃来的,实在不怎么光彩。孔夫子说没有管仲,他要披发左衽,这么推论,使国泰民安,身为‘女闾’的人,以血肉之躯,‘以充国用’,的确功不可没。” 气氛一时间凝滞了起来,田中王作为一个王爷,自然不需要什么有文采的儿子。而齐越又一个纨绔爹,爷爷又是个武将,自然也不会学太深奥的知识,一时之间,今日没有人接墨玉的话。 那个被上官正卿推过来的姑娘左右看了看,咯咯笑着,大大方方的坐在了墨玉身旁,“沈公子,奴家雪雁伺候公子饮茶。” 墨玉温和的看了一眼雪雁,拍了拍她的手,示意自己来。 “管仲时代妓女的主要来源,是奴隶,就是所谓“奚”。奚字在象形文字中,是“手持绳圈套女人”,套到女人操皮肉生涯,加入女闾,这种妓女,就是“官妓”。《吴越春秋》说:‘越王句践输有过寡妇于山上,使士之忧思者游之,以娱其意。”就是官妓。’《万物原始》说‘汉武始置营妓,以待军士之无妻室者。’就是官妓。” 雪雁脸上的笑容不变,只是眸子之中似乎藏了些什么,幽深幽深的。 上官元容第一次听说这样的事情,这会才回过神来,“沈公子,真有如此?” 墨玉不着痕迹的倒了一杯茶放到雪雁面前,看向上官元容,“大周开国后,便渐渐散了这风气,只是奴隶依旧在。那斗兽场中,便有打奴为主人而战,那里……” 墨玉都还没有说完,但是所有人都沉默了。上官正卿和上官正黎面色沉沉的看着墨玉,仿佛觉得墨玉带坏了自家妹妹。 至于齐越,他正神思飞扬:她为什么知道那么多?说的跟见过似的。 “先下,编制罪人家眷,奴隶……另一种,便是人口买卖,不少人家吃不起饭,便卖孩子,也有不小心落入人贩子手中的。”墨玉点了点雪雁面前的茶杯。 雪雁神色复杂的看着墨玉,默默的拿起茶杯抿了一口。 雪雁的手抖了抖,大半茶水都洒了,吓得花容失色,这样的失误,是会受到责罚的! “可是,我们从不知其苦楚。”墨玉自然的将桌上的一盘糕点拿了一块过来,塞进了雪雁的手中,直接将她捏着的杯子挤掉了,掩盖了她失手洒了茶水的事实。 雪雁连忙低下头,捧着那块糕点吃着,心中泛上丝丝苦涩,却又带着一丝黑暗中的温暖,让人不由得想要靠近。 “沈白衣,你想说什么?”上官正卿沉下了脸,冷冷的看着墨玉,面色不善。 齐越是知道上官正卿以往最喜欢往这些地方跑的,连忙拦住了他,“不是你问的白衣在想什么?怎么还翻脸了?” 上官元容也察觉到了自家哥哥不高兴了,亲手倒了一杯茶递上:“哥哥,你别生气,我觉得沈公子说的大多都是引用书中之言,也没说什么的。” 雪雁已经没了方才苍白的面色,笑着和几位姐妹打着圆场。在场的几个姑娘也都对墨玉很有好感,只是因为她刚刚为她们说了一句“我们从不知其苦楚”。在这样的地方,哪能遇上这样的人,是她们的幸运。 雪雁穿了一身淡肉红色十样锦妆花衫子,嫩黄绣牡丹八幅裙,身披底团花碧霞罗。柔顺的秀发,绾成了一个风流别致的盘桓髻,墨玉甚至能想象得出她的手如何轻拢慢拈在云鬓里插伤那一支赤金丁香,肤如凝脂,那洒了的酒液还在手上,泛着光亮晶晶的。 她腰系着一条粉红柔丝绦,上面挂着一个月白素纹香袋,酒水将她的裙子弄湿了一些,走动间甚至能看出来那一双腿的形态。脚上穿的是荔枝红色莲花软缎鞋,时常从裙底冒出,又马上缩了回去,让人心痒难耐。 “雪雁这个名字与你姿容不符。”墨玉拿过桌上的酒壶,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笑眯眯的看着雪雁。 雪雁一愣,微笑看向墨玉,“公子以为雪雁唤何名好?” “姿容是夭夭啦。”墨玉托着下巴,冲雪雁笑着,“桃之夭夭,灼灼其华,很称你呢!” 乐声没有停,姑娘们每一个都很认真的弹奏着,只是听到了墨玉这话,都纷纷笑了起来。 齐越转头看了一眼,墨玉之前就喝了一坛杜康了,刚刚上官正卿点的也不是什么不易醉的,这两者一结合。 “白衣,你身体不好,不是还病着?怎么喝那么多酒?”齐越拦下了墨玉的手,将她手中的酒杯拿了出来。 “才几杯?她就醉了?”上官正卿笑了起来,指着墨玉,“可真是个没用的!” 齐越皱眉,“正卿,别胡说!方才白衣还喝了一坛杜康!” 上官正卿:……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 之子于归,宜其室家。 这是对于一个女子至高的评价了,而这个女子若是官妓,那也是一直殊荣。如果是寻常人,雪雁也不会拿他们的话当回事,可这人是墨玉…… “那便听公子的,奴家便唤夭夭了!”雪雁含笑,拿着琵琶坐到了墨玉身旁,“公子想听什么?” 墨玉撑着脑袋,侧头看过去,“好夭夭,你该问自己想听什么,你的琵琶,如何能一次都不由自主呢?” 雪雁愣了愣,水汪汪的眼看着墨玉,手指微颤,她抿嘴笑着,为墨玉倒了一杯茶,“既然公子赐名夭夭,奴家便弹一曲桃夭如何?” 正文 第328章 斗兽场 墨玉笑着勾了勾雪雁的下巴,“夭夭说什么都好,就听你的,弹桃夭!” 雪雁笑了笑,“夭夭为公子弹奏桃夭,希望公子喜欢!” 桃夭是中国古代第一部诗歌总集《诗经》中的一首诗。一般被认为这是一首祝贺年轻姑娘出嫁的诗。全诗三章,每章四句,通篇以桃花起兴,以桃花喻美人,为新娘唱了一首赞歌。反复用一“宜”字,揭示了新娘与家人和睦相处的美好品德,也写出了她的美好品德给新建的家庭注入新鲜的血液,带来和谐欢乐的气氛。 若是放在凤城女子身上会被以为是讽刺,可是这回,墨玉用一双澄澈的双眼真诚的看着雪雁,却丝毫不会以为这是不合时宜的。 上官正卿:“浪荡子……” 怎么能说是浪荡子呢?上官元容看了一眼上官正卿,没有说出来,只不过还是在心里默默的说着。墨玉笑眯眯的给雪雁打着拍子,嘴里跟着哼唱着。 一曲终了,墨玉配合的鼓起了掌,拉着雪雁做到了自己身旁,“夭夭你弹的太好了!” 雪雁低着头,温和的看着墨玉,“公子醉了,可要河北解酒茶?” “他怕是巴不得醉了!”上官正卿翻了个白眼。 上官正黎拦住了他,“哥!”他转头看向墨玉,“沈公子不要介意,我兄长便是这样直率之人。”、墨玉歪着头看着上官正卿,正要说话,却被齐越拦住了,“白衣,你喝醉了!” “你拦我做什么?”墨玉一把推开了齐越,看向上官正卿,“听闻世子爷手下有不少打奴,甚至有不少还在极乐无间中获得了首名之荣誉,不知可否见识见识?” 这话明显是在挑衅,齐越神色复杂的看着墨玉,没有再拦她了,墨玉这个性子,他早就知道了,看穿了个彻底,她这个模样完全就是那个喜欢捉弄人的性子又起来了,不能惯着,可是又不能任由她的性子来。 “白衣,你别太过了!”齐越在墨玉的耳旁,小声的说道。 墨玉挥了挥手,似乎想要赶开齐越,她眯着眼,笑着看向上官正卿,“世子爷可有空?” 上官正卿勾起唇角,身体前倾,他最经不起这样的刺激,眯起眼看着墨玉,“沈公子若是想见识见识,也不是不可以,只是怕沈公子会输。” 上官正卿一句话就将墨玉打到了他的对立面,墨玉弯唇一笑,“不会的,我从没输过。” 雪雁明显的察觉到了席间的风起云涌,小心的拉着墨玉的袖子,示意她不要说了。墨玉顺着雪雁的手,转头看了过去,将她掉下的一缕发丝放到了而后,一极其温柔的言语对其说道:“夭夭可是在怪我不理你了?” “上官泽这模样,可不像是从未来过极乐无间的人呢!”上官正黎拿起酒杯,浅笑道。 “从未来过,不过以往也喜欢四处玩乐,只是从没见过长安城中这般繁华的景象。”墨玉转头看过去。 齐越无奈扶额,看着墨玉,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说道:“你总这样任性,现在可没有人能护着你了!” “今日早朝,有人弹劾大殿下妻族唐氏旁支打折大殿下的名号在外胡作非为。”墨玉转过头来。 齐越觉得奇怪,墨玉突然说这些有的没的,可是他不敢忽略,他总觉得墨玉说这些话是有凭据的。 墨玉接过雪雁递来的解酒茶,慢慢的喝了一口,“小王爷,当时我就在偏殿坐着。” 齐越眼皮一跳,愣愣的看着墨玉。 “齐哥哥,齐哥哥……”上官元容喊了他好几声,齐越才反应过来。 “什么?”齐越愣愣的看着几人。 上官正黎皱着眉头,“你与上官泽说什么呢?我们叫你都听不见?” 齐越摇了摇头,呆呆的转过头去看墨玉。却只见墨玉正放下解酒茶,被雪雁服侍着擦嘴,忽然觉得太过于荒谬。沈自初都死了,她居然还能随意出入皇宫。 几人不愿意看着墨玉和雪雁那么亲密的坐着,说了一会话,就起身准备离开前往斗兽场了。 雪雁有些担忧的跟着墨玉起身,“公子可能带着夭夭?” 墨玉笑着摇了摇头,“那等地方,你可不能去,若是污了你的眼,我会心疼的!” 雪雁害羞的低下了头,“如此,奴家,便再次等沈公子下回再来。” 齐越神色复杂的看着墨玉调戏雪雁,他忽然觉得自己作为一个男子,实在是没有什么存在感。上官正卿和上官正黎也撇过了头,可是耳朵却直直的立着,不愿放过一丝动静。 墨玉塞了一支金钗给雪雁,那是一支金镶倒垂莲花钗,笑红尘中的姑娘人手的都有一支莲花钗,每一支都是不同的,这是作为笑红尘中女子的身份识别物,只不过没多少人知道罢了。 雪雁捏着这一支金镶倒垂莲花钗,盈盈拜下,“谢公子赏赐。” 墨玉没有让她行完礼,一把将她托了起来,“这可不是赏赐,是谢礼。今日我听到了仙乐,这是送给仙子的礼物,望仙子每日都如方才开怀!” 说罢,墨玉便转身离去了,只不过又受到了上官正卿的不少白眼。 雪雁愣愣的看着墨玉的背影,将手中的金钗缓缓拿起,珍惜的贴在了胸口。 “这样好的少年郎,可是一个多情的!”几个与她一同伴奏的姐妹凑了上来。 “只是可惜了我等身法……” “若是那少年郎还来,雪雁你定要好好把握住他呀!” “是呀是呀,计算是个多情的,那也是个知道疼人的……” 雪雁低头不语,心中只想着墨玉方才对湿了衣衫的她的那一笑,这世间,竟然还有这样好的人…… 出了教坊司,上官正黎便笑着回头,“沈公子仿佛对那个……很上心?” 上官正卿哼了一声,“雪雁是充入教坊司的官奴,只怕沈公子无法将她完好的带回去,不!就算是尸身,只怕也难!” 墨玉慢悠悠的走着,手中把玩着腰间的佛利花玉,“非也,于我们,只是举手之劳,可于她,却是夜空中的一轮明月,这是不一样的。” “有什么不一样,你可别把你锦州府的不良习气带入长安城,这里可不是随便之处!”上官正卿没听到齐越阻拦自己,心理也存了几分教训之意,直接对墨玉说道。 上官正黎皱眉,正要阻拦,却还是停住了。 齐越现在满脑子都是墨玉方才说她在太极殿偏殿,完全没有注意到上官正卿两兄弟在怼墨玉。上官元容原本祥说几句话的,可是见到齐越这个模样,又忍住没说了,只是拉着上官正黎的手,“二哥送我回家好不好?” 墨玉低着头,放下了手中的玉,“世子爷可要吃橘子?” 上官正卿皱眉,正要开口,却被齐越打断了。 齐越直觉墨玉的“橘子”不是个好东西,他拉着墨玉的袖子,“你少说几句,没人把你当哑巴!” 墨玉瞪圆了眼睛,他竟然敢和自己说这话? 齐越没有理会墨玉,转头对上官正卿说道:“正卿,元容也却是不便去斗兽场,还是让她回去吧。” 看着说话的兄妹四人,齐越拉着墨玉的袖子往边上走了走,“你方才的话什么意思?” 墨玉抽回了自己的袖子,皱眉看着齐越,“什么话?我说的话多了!” 齐越的眉头狠狠地一皱,“你说实话,你为何会出现在太极殿?” 墨玉“哦”了一声,戏谑的看着齐越,“你猜呀!” “别和我打哑谜!”齐越越来越觉得墨玉的手段不一般了,“你昨夜,今日一直在说,我会感谢你今日带我出来,又是什么意思?” 墨玉耸了耸肩,“有些话呢,说出来就没意思了,你回去问齐国公吧,说了你也不会信!” 齐越剑从墨玉这里得不到答案,一路上都是皱着眉头。 “齐越,你怎么了?怕我欺负你的新朋友?”上官正卿注意到了,挤到了齐越和墨玉中间,勾着他的肩膀笑道。 齐越摇头,转头看了一眼墨玉,“她输不了。” 见识过笑红尘第一晚的演出,见识过笑红尘守在暗处的那些黑衣人,他怎么可能会小看墨玉。就冲她安葬了沈自初,又失了明,还能从金国平安回来,她就不是个会轻易做决定的人。更何况,她玉姑娘的名头,到现在还被那些贵女忌惮着呢! 上官正卿皱眉,转头看了一眼墨玉,她一身白袍,头上也只别了一支黑檀木簪,行动也不如他与齐越那么利落,可是却偏偏又一股出尘脱俗的气质,像是饱读诗书的文人。一想到这个上官正卿又不舒服了,方才墨玉的那一番话,他不喜欢极了! “你知道我又那么多打奴,你可有?”上官正卿仰头看着墨玉。 墨玉挑眉,“在下并非世族出身,不能蓄养奴隶。” 上官正卿愣了愣,他没想到墨玉今日真的不是世族出身,“你……真是普通人?” “能让世子爷高看一等,是在下的福气!”墨玉拱手说道。 齐越原本想和上官正卿说了墨玉的身份,可是见她又反驳了,悻悻的闭上了嘴。他觉得上官正卿知道了也不是什么大事,上官元容喜欢玉姑娘,墨玉的身份就算被说破了,上官正卿这么宠妹妹的人,绝对不会多说什么不该说的话的。不过墨玉不愿意,他还是省省吧。 说话间,几人就到了斗兽场。 墨玉仰头看着头顶的牌匾,这个字倒是不错。 边上有不少被关在笼子里的奴隶,甚至还有不少昆仑奴,有的衣着光鲜,那是专门为了贵人准备的美人,有的衣着褴褛,那是被输了的打奴却被人丢弃的,还有的是专门培养出来作为菜头的存在。 “斗兽场可以说是这个极乐无间之中对性命最不屑一顾的场所了。”齐越看了墨玉一眼,他知道墨玉的性子,对于有些他无法理解的点很是重视。 “嗯,进去吧。”墨玉看了一眼,抬脚便要往里走。 齐越和上官正卿都楞在了原地,他们还以为墨玉会说些什么长篇大论来自。 “你们不想进去?”墨玉转过身来。 上官正卿嗤笑一声,便抬脚迈进了斗兽场,“只是觉得好笑,有些人只会在女人面前显摆!” 墨玉耸了耸肩,“女子如水,自然是需要悉心呵护的。” 齐越走在最后没,看着墨玉的背影,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她以前怎么说也是个可爱的小姑娘,怎么现在穿了一身男装,反倒越往男子这处靠近了? 有仆从上前来,托着一盘面具送上。 “这是?”墨玉好奇的看着盘子中盛着的精致面具,拿起了一个狐狸的看着。 “斗兽场的规矩,也是为了不让我们的身份被人看出来,毕竟这不是个好场所。”齐越上前来,拿了一个面具,戴到了自己的脸上,遮住了面容。 上官正卿也拿了一个,这回倒是没有刺墨玉,大约是觉得有外人在,这样做让人瞧了笑话不好。 墨玉看了一眼送上面具的仆从,摇了摇头。有心人想要知道他们的身份,自然不是难事。没见他对你们恭敬的很,连带着对我的打量也烧了不少吗?不过,在听到齐越亲自给自己解说的时候,那仆从的目光又悄悄的在她身上逡巡了。 “给自己起一个名字,在里面可不能随意称呼了!”齐越拦住了墨玉。 墨玉懒的多想,“便叫白衣公子好了。” 上官正卿翻了个白眼,“你用自己名字作甚?生怕人不晓得吗?” 墨玉摇头,“不碍事的,没人认得我。” 齐越:的确没人认得你,你这个“沈白衣”就已经是假名了,更何况,又多少人能猜出来白衣公子就叫白衣的? “进去吧。”齐越走在前头,偏头问那仆从:“下午场可开始没有?” “已经开始了,公子这会进去也不打眼,雅间还为公子留着呢!”仆从躬身笑道。 齐越点点头,转身问两人,“外面热闹,雅间清静,你们喜欢在哪处?” 正文 第329章 富贵闲人 “雅间吧。” “雅间。” 墨玉和上官正卿对视了一眼,两人都没有说话,跟着仆从朝雅间而去。齐越无奈的摇了摇头,跟了上去,“白衣,你别任性!” 墨玉听懂了他的话外之意,她转头看了一眼齐越,和上官正卿搞好关系也不是不可以,你确定要我这么做? 齐越眉头一跳,忽然觉得这样的不好,没有说话了。上官正卿皱着眉头看了他们两人一眼,总觉得这两个人之间有什么不可告人的事情。 既然才要进雅间,却听见一旁有人说话。 “严统领,今日如何有空来这斗兽场?”一个带着面具的中年男子迎了上去,对严安拱手笑道。 严安身穿一件月白色菱锦长衫,腰间绑着一根赭色涡纹犀带,一头一丝不乱的长发,有着一双清澈的眼眸,身躯修长,去了腰间的佩剑,倒是斯斯文文的,一副清风朗月的贵公子形象。 而那个中年男人虽然带着面具,但那一身深蓝色浣花锦直裰,腰间绑着的栗色云纹金带,可不是谁人都能用得起的。 严安往这边看了一眼,又收回了视线:“四处走走。” “严统领可是从不来这等地方的,今日倒是有幸,可否赏脸喝一杯?”那个中年男子指着自己的包间说道。 严安转头看了看,目光在三人身上停留了一会,便跟着那个中年男子进去了。 墨玉挑了挑眉,与齐越进去了,倒是上官正卿多看了那包间几眼。三人进门之后,点好了茶水,仆从百年出去了。 “严安怎么会在这里?”上官正卿压低了声音,问道。 “许是……”齐越转头看了墨玉一眼,没敢说下去,“可能就是来寻乐子的吧。” 墨玉点了点头,“没想到龙鳞卫统领也喜欢来这地方……” 上官正卿一顿,转头奇怪的看着墨玉,“你怎么知道他是龙鳞卫统领?” 墨玉顿了顿,含笑回道:“前几日在街上见过,听人说的。” 上官正卿好奇了起来,“我倒是没听过有人敢在外头议论龙鳞卫的,他们都说什么了?” 齐越撇过头,不愿意看上官正卿这个傻样。 墨玉笑容不变,看着上官正卿,一本正经的说道:“严安统领可是长安城中数一数二的夫婿之选,世家出身,在宫中任职,清贵而不失稳重,家世又好,严氏嫡长子,未来的家主,年纪轻轻就任了龙鳞卫统领,那可是皇上身边的红人,未来不可限量,可以说是姑娘们的抢手货了。” 严安站在门口,摸了摸鼻子,原来他是那么抢手的吗? 站在严安身后的那个男人面具下一脸震惊的,这样的话,可以说是凡事了,这个人竟然敢随随便便宣之于口,而严安却也没有丝毫不快。 严安笑了笑,转身道:“走吧,咱们若是此时扣门,怕是会吓他们一跳。” 中年男人点了点头,转身引路,请严安回自己的包间,只是目光却疑惑的看了这扇紧闭的门一眼。 身边的侍从见状,躬身欲退下,想要去探听墨玉的身份。 严安走在前头,一只脚已经踏入了门中,后背却像是长了眼睛一般,淡淡是说道:“大人还是不要去探知那人的身份才好。” 苏味道心头一跳拦住了侍从,惊疑不定的看着严安。一想到方才那个年纪不大的孩子,就觉得有些头疼,只怕是那孩子身份不一般。 “敢问……”苏味道走了上去。 严安转过头,微笑看着他。 苏味道马上闭上了嘴,不再过问了,久经官场的人,不会如此没有眼色,既然不该问,那就当做不知道便好了。 …… “请严安过去的那个,不是苏味道吗?他们两个什么时候走一块的?”上官正卿趴在窗边,懒懒的看着下方的厮杀。 “苏味道?宰相苏味道吗?苏晚晴的父亲?”墨玉好奇的问齐越。 齐越的脸色有些难看,他想起来,当初苏晚晴就是被墨玉的几句话,弄得足不出户三年之久,这几日才趁着过年,出来走动了几次。 上官正卿转过头,面色古怪的看着墨玉,“你怕不是情圣吧?怎么每个长得有点姿色的都能被你记住!” 墨玉面色一僵,“什么叫有点姿色的?” 上官正卿嗤笑一声,“方才教坊司的雪雁,你才见了一次的严安,再加上那个这个才名在外的苏晚晴,你可不就是个情圣嘛!” 墨玉:我……我竟无言以对。 齐越倒是想掉了起来,不过也获得了墨玉的白眼一枚。 “世子爷的打奴可到了?要下场试试吗?”墨玉撇开了话题。 齐越皱着眉头看着墨玉,正要说什么,却被上官正卿眼疾手快的打断了,“沈兄胆子倒是大,就是不知你看上了台上的哪一个,那人若是不如我的打奴,可是丢你的面子。” 墨玉走到窗边,往下看了一眼,台上是两名赤身打奴,一人手臂上绑着红绸带,一人手臂上绑着蓝绸带。 “我赌蓝色的那名打奴胜!”墨玉含笑数的哦哦啊。 上官正卿笑了起来,“沈兄想必没有来过斗兽场,那名打奴已见颓势,想是马上便要……” 上官正卿的话戛然而止,他瞪大了眼珠子,看着下方,一副不敢置信的模样。 齐越不会怀疑墨玉的判断,这丫头功夫厉害的很,身边有不乏武功高强的护卫,眼力怎么也错不了的。更何况是与一个常年居于安处的清闲贵人比? 他没记错的话,当初沈自初的死讯传来长安时,曾有风言风语说,沈自初曾在前往金国途中遭遇刺杀,不少人死在了路上,墨玉还能完好无损的回来,必定有其过人之处! 所以,面对墨玉的预言,他并不觉得有问题,见上官正卿不说话了,也能从爱的触底下是谁胜了。齐越给上官正卿留了点面子,没有过去一起看,他到了三杯茶,招呼两人过来喝茶。 上官正卿脸色不是很好看,但毕竟是常出来玩闹的人,也不在意这点,只是看着墨玉的眼神有些变了。 “先前没有发现,沈公子的眼里竟然这样好?” 墨玉笑了笑,摇头道,“只是以往也爱出来玩闹,见的多了,自然就会看一点。” 上官正卿有些好奇,“我都看不来,你教教我?” 墨玉耸了耸肩,“世子爷,您学不来,你是世子,身旁有许多护卫保护您,自然不需要雪这些。而寻常百姓,为了活命,才得学会这些,一面站错了胜方。” 上官正卿听着墨玉的话很是舒服,他摆了摆手,“这一场,我的打奴便去胜了他!你可下注了!” “我想……”墨玉拿着茶杯,淡淡的笑着,“世子爷,若是不嫌弃,可让你的打奴与我的随从比一场。” 上官正卿一愣,“你不是没有打奴吗……” “啊!”上官正卿想起来了,他指着门外,“就是方才那个给你拿了一把羊肉串的那个随从?” “不是的。”墨玉抬手拍了拍,“十一。” 一名墨衣卫出现在屋内,跪在墨玉的身旁,拱手低头,“姑娘。” 上官正卿和齐越都被突然出现的墨衣卫给吓了一跳,上官正卿还我那个四周瞧了瞧,除了他身后那扇开着的床,再没有什么地方能进人了。他看着墨玉的眼神有些变了,这样的随从,可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拥有的。 墨玉颔首,朝席中两人笑了笑,指着示意说道:“这是十一,我的护卫,若是世子爷不介意,便让他与你的打奴来一场?” 下方已经传来了斗兽场的报幕声,“下面,由富贵闲人的打奴上次挑战——” 斗兽场一片欢呼声,想来,这个富贵闲人的的热度很高,在斗兽场也是时常出入的,他的打奴想必实力也不会低,“这是世子爷的打奴?” 上官正卿看着地上依旧恭恭敬敬跪着的十一,仿佛没有墨玉的准许,他就能跪到天荒地老一般。 “你的随从轻功不错!”上官正卿干巴巴的垮了十一一句。 “在下常年在外走动,身边的随从自然不能太弱了,免得哪天就回不来了……”墨玉喊下,低头看着桌上的茶杯。 齐越心头一动,转头去看墨玉,“你……被刺杀过?” 上官正卿闻言也看了过去,“刺杀”这个词,可不是人人都能到担当的起的。 “怎么会呢?”墨玉含笑看向齐越,“小王爷真是说笑了,我是什么人,哪能被人刺杀呀!我说的,自然是山匪之类的凶徒。” 上官正卿点了点头,“前几年平江城经历了一场大战,被围城两人,不少边关的百姓都往中原跑了,也难免有些人会在沿路落草为寇,也不知朝廷会如何处理他们?” “不足为患,先下官府的官兵能将其处理好。只是一些草民,又不曾聚集,无需过虑。”齐越心情不是很好,拿着面前的茶杯,猛地喝了一口。 上官正卿和墨玉都知道齐国公府被皇帝忌惮的事情,而对于宁可让中原混乱,也不愿意起复齐国公的行为,两人都不能说什么。不想要齐越难受,两个人很快就将话题扯开了。 而此时,下方也传来了富贵闲人胜出的消息。 全场欢呼,不少人都在叫着富贵闲人的名字。 “世子爷在斗兽场还是个名人?”墨玉笑着指着窗外。 十一会意,从窗口一跃而下,“白衣公子前来挑战。” 墨衣卫常穿的衣裳基本上都是黑色的,虽然墨玉不介意他们穿其他颜色,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他们就执着与黑色。十一身穿一件墨色十样锦圆领袍,腰间绑着一根赭色兽纹腰带,一头长若流水的发丝被高高束成马尾,在身后一甩一甩的,一双黑色的俊目,环视四周,激起不少人的好奇心。 不少人都在打量这个敢与富贵闲人争霸的白衣公子的打奴,越看越觉得十一不错,越觉得白衣公子神秘,不少人都在打探着这个白衣公子的身份。 严安在看到十一下场之后愣了愣,他皱起眉头,抬手。一名便装的龙鳞卫附耳过来,停了严安的命令之后,便马上离去了。 苏味道好奇的看着严安,“严统领是发现了什么?” “见到了一个熟人。”严安抿着唇,看着下方持剑的十一,“大人若是想要转的雪花银,到好似可以押这名白衣公子。” “这人,可有过人之处?”苏味道是文官,看不懂武人的那些东西。瞧着也觉得富贵闲人的打奴高大魁梧,比之那个还未束冠的黑衣少年,似乎赢面更大。 严安只说了这么一句,便不再多说了。 苏味道见严安不开口,也好奇的看着那名少年,他正四处躲着对方的攻击,这么也瞧不出厉害之处。不过…… 苏味道从袖中摸出了一锭银子,放到了桌上,吩咐道:“押那名黑衣少年胜!” 示意身姿挺拔,刚出现的时候的确抓人眼球,并且斗兽场介绍时,也没有说十一是打奴,不少人都觉得这个白衣公子是谁家的孩子带着护卫出来玩玩。没有人认为这个年轻的护卫能胜过在斗兽场获得了不少胜场的富贵闲人,很少有人押他,于是白衣公子的赔率就更大了。 延纳看着下方的十一,眼睛眯了眯:“苏大人或许今夜能换一个宅子。” 苏味道眉头一跳。那一锭银子其实不是很多,对于世家大族来说,更是不值一提。放在极乐无间更是九牛一毛。可是这个销金窟,雪花银也是大把大把的丢的,很少有人能从这里赢回一个宅子回去。 “这白衣公子,严统领认识?”苏味道试探着看向严安,他现在有点确定了,那个白衣公子,只怕就是先前他留意到的那个孩子。 …… 墨玉靠在床边,和一脸紧张的上官正卿望着下方,门却被敲响了。 墨玉挑眉,对两人笑道:“方才我与越夏说,要他给我买点东西,许是回来了,我出去瞧瞧?” 正文 第330章 东西还我 “方才我与越夏说,要他给我买点东西,许是回来了,我出去瞧瞧?” 上官正卿目不转睛,挥手:“去吧去吧。” 墨玉朝齐越点了点头,然后便出去了。 越夏正站在门外,对墨玉拱手:“姑娘。” 墨玉点了点头,看向一旁的男子,挑眉,“龙鳞卫?” …… 十一避开了对方打来的一拳,拔剑指向他的喉咙,“你以为你能赢?” 那名打奴看着十一,拔出了腰间的匕首,扯了扯嘴角,“我将为问道主人获得今日至高荣耀!” 十一:……这怕是个傻子! 十一一脚将他踢飞了出去,场中哗然。十一看着只是个少年的模样,而富贵闲人的打奴,却是魁梧的大汉,怎么看都不该会被一脚踢飞,可事实却正是这样让人猝不及防。 十一提剑,居高临下的看着地上的打奴,缓缓朝他走去,在离他三步远之处停下:“你输了。” 打奴的眼珠咕噜噜的转了几圈,瞟了十一一眼,说:“你也不过是一各打奴,有什么好傲的!” 打奴忽然翻身而起,抡圆了胳膊使劲朝十一打过来。 十一却依旧站在原地上,甚至连手指都没有动一下,他头往后一仰,打奴的掌风从他的鼻尖过去,有些疼痛。打奴惊讶于十一躲开了他的掌,挥手往十一的脸上再打了一巴掌,这次十一没有躲,站在原地冷冷的看着他,嘴角还勾起了一抹笑。 “我家姑娘刚开始见我时,也是这样站着不动的。”十一看着朝他袭来的打奴,淡淡的说道。 他脸往一旁一偏,错开了,然后一脚踢在了那打奴的肩头,再次将他踢飞了出去。 那打奴比之前那次摔的都惨,这个人滴溜溜的滚了出去,可是手中却闪过一道白光。 “看,他要使暗器了!”看台上有人兴奋的交恶了起来。 十一撇了撇嘴,“小儿科!” 他翻身而起,足尖被抬起,将那枚朝他而来的小刀踢了回去,没入了打奴的心口。 墨玉进来的时候,正好见到了这一幕。场间一时间安静了下来,然后便是排山倒海的欢呼。 上官正卿的脸色有些难看,他没有想到,自己的打奴这样不堪一击,他的笑容还依旧在脸上挂着,可是却渐渐变得古怪了起来。 “正卿!”齐越小声的提醒道。 上官正卿一下子回过了神,缓缓的转过了身。墨玉已经坐在桌前喝起了茶,似乎并不关心下方谁胜谁负。 上官正卿扭捏了一下,走了过来。 墨玉放下了茶杯,笑着看了过去,“世子爷?” “我向你道歉。”上官正卿说完便转过身去了。 墨玉挑了挑眉,笑了起来,“世子爷还真是可爱呢!” 上官正卿咬着嘴唇转过身来,“那是我的打奴,你的护卫杀了他!” 墨玉愣了愣,转头瞟了一眼窗外,正有不少人在为十一欢呼,而十一也仰着头看向这边。 墨玉站起来,朝他招了招手。 十一眉头一皱,看了一眼地上的那名打奴,可还是从腰间摸出了一瓶药,倒出来了一枚塞进了他嘴里。 “你的打奴不会死的,好好养,还能再战的。”墨玉朝上官正卿笑了笑,“我这里还有不少人参,送一些给你的打奴,我也不喜欢沾上血的。” 上官正卿的嘴角抽了抽,他其实是可以接受死了一个打奴的,毕竟他还有很多。他刚刚只是想挽回一点面子,他想墨玉道歉了,也想墨玉向他道歉。可是他没想到,墨玉居然还让人救他的打奴,还要送人参给他吃?你是钱多了没地方花吧? 齐越听了墨玉这话也不由得扶额,他大概知道墨玉的那些“很多人参”是从哪里来的。 “你别闹了,人参那么贵重的东西……”齐越起身,想要阻止墨玉的胡闹。 “你以为我在闹?”墨玉转过身,正色道。 上官正卿一愣,下意识的反问了一句,“难道不是吗?” 墨玉皱起眉,“齐越,我与你说过的,就在第四横街上,你这么快又忘记了吗?” 齐越记起了曾经被“玉姑娘”所支配的恐惧。 “众生皆苦,小世子。”墨玉扶着窗台,对下方的十一打了个手势,新的一场比试又开始了,更热烈的欢呼声传来。 墨玉转过身,看着下方的人群,“这世上并不是每个人的生活都像我们现在这般轻松。他们只是一个玩物,丢了就丢了,没了就没了的物件。世子爷,他们这般辛苦是为了活着,为了家人不吃苦,因为他们没有能力改变自己。而我们呢?” “我们的身份高于他们,我们可以做到很多他们做不到的事情。陛下为何养着这许多的官员?就是为了改善民生啊!我们生来不是为了享乐的,出生在这样的家庭之中,我们也有着我们的责任,就是护着这些在身后养着我们的人,不那么辛苦,能每日笑着吃了每一顿饭。” “我们高的,不是身份,而是责任……” 墨玉看着齐越,“我以为你记住了,原来没有吗?” 上官正卿已经睁大了眼,他不止一次听过上官元容说过这番话,可是当自己亲耳听到有人真的这么在教训人,还是一种很新鲜的体验。他看着墨玉,忽然产生了一种荒诞的想法,“你……你是?” 墨玉没有理会上官正卿,看着齐越,“你忘了吗?” 齐越转过头,嘴巴干涩:“我没有……” 墨玉颔首,额没有躲过计较,她转头看向上官正卿,“世子爷,这是您的打奴,是属于您的,白衣本不该置喙。” 上官正卿刚刚被自己突然升起的的想法吓了一跳,只能看着墨玉连连点头,“你说,你说,我没事……” 墨玉勾了勾唇,“他为你征战,为你努力获得荣耀,他在台上代表了的,只是你的一个代号。可是,作为主人,不该这样无情。努力也是人,也有感情。于我们只是举手之劳,可是于他们,却是关乎生死。人参只是物件,用了便用了,可他能活下来,世子爷,你能获得一个忠心的仆从。” 上官正卿眨了眨眼,看着正皱眉看着下方打斗的墨玉,虽然不知道哪里不对,可是她说的好有道理啊。 严安站在门外,嗤笑了一声,“一个忠心的仆从吗?呵。奴隶而已,为何要在意?若不忠心,换一个便是,还想指望一个奴隶能翻身吗?” 苏味道转头看了一眼严安,他倒是从没听过严安说这样的话,觉得有些新奇。 “严统领,是这样以为的?” 严安不置可否,抬手敲了敲门,“白衣公子可在?” 上官正卿和齐越都听出了严安的声音,他们一个是被皇帝所忌惮的齐国公的孙子,一个是宗室世子,在这种地方和龙鳞卫见面?两人转头看向墨玉。 “看我做什么,他来找我的,也不代表我们要开门啊。”墨玉耸了耸肩,靠在窗台边上,眉头深深的皱起,底下和十一对战的…… “白衣公子,可否相见?”严安又敲了敲门,只是这语气之中带上了威胁。 苏味道诧异的看了他一眼。 “严统领自报身份不太好吧?在斗兽场。”墨玉瞥了瞥嘴,靠在窗台上,也不看下方的打斗了。 齐越和上官正卿对视了一眼,知道严安和墨玉是认识的,也就闭嘴不说话了,你爱怎么玩怎么玩,我们就站在边上静静的看着,不说话。 严安好脾气的没有推门而入,站在门外含笑对墨玉说道,“你不愿让我进来?” 墨玉哼了一声,转身看向下方缠斗的两人,“你怕输,我就让让你吧。” 说罢,墨玉就将腰间的短哨扯了下来。哨声响起,十一的身形一顿,手势后退,几个步子便拉开了距离。 “我家主上唤我回去,便宜你了!” 十一转身就走,没有半点留恋,翻过窗户就站到了墨玉身边。 “严统领可以回去了,这一场让给你了!”墨玉懒懒的靠在窗台上,将身后的哗然声抛之脑后。 严安皱眉,他知道墨玉不待见他,可是没想到墨玉这样不待见他。 “我只是想与你说几句话。”严安皱眉,对里面的人数的哦哦啊。 墨玉扯了扯嘴角,“抱歉,我不想和你说话。” 底下的人没想到会有这样突然的一幕,才看的起劲,十一就被叫回去了,下面的人正闹着,看到靠在窗口的墨玉,更是各种污言秽语。 “玩不起就别来啊!” “娘们兮兮!” “叫你的打奴下来啊!” …… “严统领让我好生难做啊~”墨玉撇了撇嘴。 齐越眨了眨眼:不是你自己把人叫回来不大了吗? 上官正卿点头:我作证,严安没有让你把人叫回来! 墨玉翻了个白眼,“你们怕是不知道那底下站着的是谁,那可是龙鳞卫的精英!” 严安闻言皱起了眉头,他让人拦住了上来找墨玉问情况的仆从,“我只是没想到你也会在此。” “我若不在此,你会出现在这里?”墨玉嗤笑一声,“严统领,你以为我是傻的吗?” 苏味道闻到了一丝火药味,可是看到延纳还是一副好脾气的模样,又觉得诧异,眼观鼻鼻观心,不敢插嘴。 “你今日如何这么大脾气?”严安紧皱眉头,以前墨玉见到他可不是这样的,计算不喜欢,也不会表现的那么明显,都是为皇帝做事的人,两人的职位也不相上下,这样针锋相对的可不好。 “严统领还问我?”墨玉冷哼一声,抬脚走到门前,一把拉开了门。 两人一高一低,眼神在空中交汇,由墨玉发动了,闪了一道火花出来。墨玉凑近严安,严安也配合的弯了弯腰,听墨玉耳语。 “严统领,你我同为陛下左右手,我自是不该跟你计较,但是……”墨玉退后一步,双手环胸的看着严安,“严统领,我今日心情不是很好,有人拿了我的东西不还,还想要从我手里拿新的东西!” 严安哑然,他没想到实在喝药的理由,不由失笑。 “你,你可真是……哈……”严安捏着鼻头,无奈的摇着头。 “我年纪小,你不要欺负我!”墨玉双手叉腰,仰着下巴看着他。 严安没忍住,笑了起来,“好了好了,那殿下本来就是要给你的,你的东西我也没想着私吞,只是想想着一并交给你罢了,你别动气!” 墨玉狐疑:“你少诓我!你上次可不是那么说的!” 严安摇头,抬手将那端着战利品的仆从招了过来,从他手中接过一个盒子,放到了墨玉面前,“你的人很厉害,我的人也不差,只是不想耗费时间罢了。没曾想让你误会了,这个就算是我的赔罪礼!实在是抱歉!”严安玩这些,朝墨玉笑道。 墨玉皱着眉头,没有打开那盒子,直接接了过来,晃了晃,听到里面的响动,然后满意的点了点头,“今日我气大了,严统领没有生气吧?” 严安摇头,“不会。” “那就好,你要吃晚饭吗?请你。”墨玉转过身,将盒子随手放到了桌上。 齐越和上官正卿对视了一眼:这样也可以? 严安弯着眉眼,“嗯,能与你共进晚餐,是我的荣幸!” “不止我,还有小王爷和世子爷。”墨玉抬手指了指站在一旁的两人,然后倒了一杯茶隔空送到了严安的手上,“喝茶啊。” “你总是这样,不会被人欺负吗?”严安见到墨玉恢复了几年前的活力,笑了起来,小孩子果然还是这样比较可爱。 “我不欺负人就不错了,还能有人欺负我?”墨玉也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有些凉了,你还看不看了?” “东西已到手,留下来也是无趣,不知可否与你共进晚餐?”严安走过来,将茶杯放到桌上,“哦,还有小王爷与世子爷,二位如何?” 齐越:……不完美不存在。 上官正卿:我其实并不是很想和龙鳞卫一起吃饭…… 两个人达成了共识,然后马上就告辞了。 “那么,白衣啊,晚上我去找你说话!” “哎!还有我——走了啊——” 正文 第331章 苏相你好 “哎,你给我说实话,她到底是谁?”才出门,上官正卿就抓住了齐越的胳膊,只闻到。 “我不信你没有猜出来。”齐越瞥了他一眼,将手抽出来。 “真的是她?”上官正卿叫道,满脸不敢置信,“她,她从金国回来的?就这么回来了?” “我不知道,她没有说,不过我猜得到,她没反驳不是吗?”齐越耸了耸肩,越想越觉得墨玉这个人太可怕了,这样的境地还能一个人安然无恙的回来。 上官正卿沉默了片刻,然后问道:“哎你听说没有?今日朝堂之上,皇上斥责的大皇子,还提前将他的秦王之位给封了。” “不是方才你说过了?”齐越看着街上买东西的小贩,还没过新年,他们就又忙活了起来。 “唐氏族人在驿馆欺负了一个前来长安的孤女,那孤女还是的病弱的,人不给她进。那孤女就去了下一个驿馆。原本也没什么的,可是那孤女大晚上动静不小,急病请了大夫,这个驿馆又不少都是从前头那一个过来的,这气就上来了,偏生有人还上了折子,今日魄力开了朝会,怕也是和此时有关。” 上官正卿越说越觉得像是墨玉的风格,“她以往不也总是仗着自己体弱多病总反过来欺负人?只怕这次也是如此……不过我倒是好奇了,那些寒门官员吃饱了撑的吗?这种折子往常连尚书省都送不到,怎么今日偏生递到了陛下手边?”、 齐越皱眉,“禁言!你是宗室,往后要继承你父王田中王的王位,怎么随便什么话都往外说!” 上官正卿耸了耸肩,“这回哪有人管我说什么?都忙着给大殿下擦屁股呢!那唐氏也是,招惹了这么个人!嘿!” “她,其实脾气挺好,只是有人欺上门,用的手段有些……”齐越轻咳了一声。 上官正卿倒是不以为然,“也是她这样才好,一棍子下去,将对方打个半死不活,要么就让人永不翻身,省的后面麻烦!只是这次嘛……” 齐越看着上官正卿摇头,嗤笑了一声,“只怕是她根本没打算在长安呆多久。” 上官正卿一怔,“你说什么?她一个孤女,沈自初又死了,她还能去哪里?不对,这次听说是来访友的,她访的哪门子友?谁敢收留她……” 上官正卿的话一顿,惊讶的看着齐越,“不是吧?” “你说呢?”齐越翻了个白眼,他忽然明白了为什么墨玉喜欢朝他翻白眼,实在是世上的碾压。 “不会吧?”上官正卿仿佛接触到了什么大秘密,安全没有在意刚刚听到了这个“惊天大消息”的齐越是什么表情,“你说,她师父都死了,那位……还能要她做什么?不会是……” 上官正卿转了转眼珠子,倒吸了一口气:“她都能和上官问夏那么好,不会也和金国的那位也……”上官正卿点了点头,“这么一说,倒是有可能……” 齐越一脸无话可说的表情看着的上官正卿,“世子爷,你能不能回去再说?你不怕被人弹劾,我还怕呢!” 齐越没有说墨玉之前告诉他,她在皇宫的事,心底已经确信那个导致大殿下被斥责的孤女就是墨玉了,谁也没有她能把小白花玩的那么好的技巧。 …… 墨玉坐在桌前,翘着二郎腿看着严安,“你来做什么?” “陛下命我将此物你。”严安也坐下了,点着盒子说道,“这幅藏宝图并没有标注地点,只有一个无名山,你在外,可以多留心。” 墨玉转过头,看了一眼盒子,“今日我出太极殿,你没有在外面?” “陛下传唤。”严安只随意解释了一下。 “我没有见到你。”墨玉眯起了眼。 严安皱眉:“我不是要收着你的人不还。” 墨玉颔首:“有件事,要你帮忙。” 严安挑眉,“令使只有这种时候才会敛下锋芒。” 墨玉耸了耸肩,“我其实挺不喜欢你的,太能装,闷骚!” “闷……什么?”严安看着墨玉,惊讶的瞪着眼,没想到玉姑娘出去了一段时间,今日还学了这样的言语。 “严安,你整日端着,不累吗?”墨玉托着下巴,笑着而看着严安。 严安没有回答,而是轻咳了几声,“令使还是先说你要下官做的事吧。” 墨玉勾唇一笑,“简单,我的人这几年都在你手上,想必你是最清楚我那位大师兄和他们之中谁有联系的了?” 严安没想到墨玉说的是这个,想到今早皇帝和他说的,默默的点了点头,“令使想要做什么?” “将这些人剔除,你自己留用吧,想必对龙鳞卫也是一大助力,剩下的人我接手,如何?”墨玉向严安抛出了一个橄榄枝,论起在暗中收集情报的工作,龙鳞卫是怎么也赶不上墨衣卫的。 墨衣卫主动将人送到龙鳞卫的手上,这可是从未有过的事。严安用过墨衣卫,知道这是一些什么也的人,可不是龙鳞卫这样从世家子弟之中抽调出来的清贵公子。墨玉竟然愿意把人给自己? “据我所知,玉姑娘不是个心地善良软弱可欺的人。”严安看着墨玉。 “可我也不会随随便便就杀了有用之人,跟个好看,那都是师父的部下,不该因为我与师兄的矛盾而让他们死去。”墨玉端起茶杯,神情有些淡漠,但是严安却从她的眼中看到了忧伤。 “那便,多谢令使了。”严安举起茶杯,敬墨玉。 墨玉弯唇一笑,至少可以肯定,皇帝现在是站在她这边的,否则严安怎么可能会在她和她师兄之间选择了她?他龙鳞卫,从来都是看主子行事的。 严安放下茶杯,也笑了。墨玉抛出的橄榄枝,他的确无法推开。墨衣卫很好用,并且,顺着皇帝的意思,帮一把墨玉,在这个才露锋芒的小兽面前,或许能得到不同的收获。 两人相视一笑,然后一同起身,推开门,只见苏味道还站在外面。 苏味道竟然还在? 墨玉惊讶了,不过她并不打算开口。严安自己招来的人,他自己解决,她和苏晚晴还有不得不说的故事呢,上回给苏晚晴使了个绊子,将她长安第一才女的名头压过了,还让她禁了足,只怕是这位苏相记恨着她呢。 “严统领与这位小友聊得正欢,倒是将我这个老头子泡在了一边,不知这位小友是……”苏味道看向墨玉。 墨玉“害羞”的低下了头,躲到了严安的身后。 严安:…… 苏味道:你刚刚骂严安的时候可不是这样的。 “严统领,不知这位小友是……”苏味道笑着转过头,问道。 严安微笑着,毫不留情的叫破了墨玉的女儿身,“还是个女儿家,苏相可不能欺负人家小姑娘!” 苏味道愣了愣,看了墨玉一眼,也不再多说了,“今日与严统领幽怨,又碰上这位白衣公子,倒是让老夫想起那年随陛下前往锦州府无名山请非兵真人时。当时老夫在后头,见了那无名山,便起了诗性。” 严安很是捧场,“苏相的诗都是极好的,倒是不知道您当初在无名山还留了诗篇?” 苏味道摆摆手,“不值一提,只是得空写了下来,后来回了长安,动笔成画,提了上去,留自赏玩罢了。” “不知是什么样的隐世山人?竟让苏相诗兴大发?”墨玉往前站了一步,好奇的问道。 苏味道一愣,看着方才还害羞的躲到严安身后的墨玉,不过也没有失态,他笑着摸着自己的胡子:“氤氲起洞壑,遥裔匝平畴。乍似含龙剑,还疑映蜃楼。拂林随雨密,度径带烟福方谢公超步,终从彦辅游。” 墨玉挑眉,“好诗!那无名山真有这样仙气缭绕的氤氲雾气?” 苏味道摸着胡子笑着,“正是,非兵真人之远达非我等能比。” 墨玉:还挺大气。 严安轻咳了几声,看了墨玉一眼,“竟然属下与……白衣也相谈甚欢,不如一道用晚饭吧。” “正好,今日内子携子去了外祖家,倒是无人相伴,正好与两位小友谈天论地。” 苏味道看了一眼墨玉,见她穿着白袍,又作了男子打扮,身旁也只余几名护卫,想必家中也无人教养。只是可惜了这般品貌,想起自家女儿,又是一阵唏嘘。他也没有多问,只怕勾起了小姑娘的伤心事,引着两人往外走去。 三人虽然站在门口说话,但是四周早有龙鳞卫清理干净了,没有人听到什么不该听的。不过,就算没有龙鳞卫,墨衣卫也能做好,只不过没有龙鳞卫那么光明正大就是了。 “我听过苏家小姐的名字,三岁便识字,五岁能作诗,是个很厉害的人呢!”墨玉转头看着苏味道,笑道。 苏味道一愣,然后摸着胡子笑了,他想:这大概是个外乡人,不知道长安城曾经来过一位玉姑娘。 “正是小女,老夫掌上明珠!” 墨玉看着苏味道笑得那么开心,嘴也咧的更大了,“不知苏小姐平汝读些什么书?我也想做一个苏小姐这样厉害的人呢!” 苏味道脸上的笑容更大了,对于一个父亲来说,自家孩子被当做了榜样,这还死不最值得高兴的事了。 “无他,只书房中藏书,随她去翻便是。小女自幼聪慧,读书颇多,若有不懂之处,便来问,时日一久,也多通些便是。”苏味道很是谦虚。 墨玉撇了撇嘴。 严安及时的将墨玉挡住了,没有让苏味道看到,他警告的看了一眼墨玉。 墨玉耸了耸肩,“白衣未见过苏小姐,只觉她定是犹如天人一般温善美丽。” 从斗兽场处理,几人都摘了面具,严安和苏味道都是长安城中的红人,不少人都认得他们两个。以至于,跟子啊一旁的墨玉,让不少人多看了几眼。如果这话是一个少年郎说的,那必然是个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可是看苏相笑眯眯的样子,一点都不带生气的…… 一时间,苏相领着一个想要见苏晚晴的小子逛大街的消息风一般的传了出去。而上官泽那边知道了这回事,顺手将其宣扬了一番。苏才女嘛,能用一下就用一下吧,顶顶风,省的那么多人都盯着他瞧。 苏味道对这些都不知情,在他的眼里,摸鱼就是一个一心向学的小姑娘,想要成为他乖女儿那么好的女子,这是个好孩子啊。 到酒楼的时候,苏味道都已经开始直呼墨玉的假名了。 “白衣啊,你头一次来长安,我同你说,这里的菜色很不错,你喜欢吃什么口味的?” 严安面无表情的跟在两人身后,他忽然明白了,为什么长安城之中,喜欢墨玉的人喜欢的毫无理由。这个小丫头,只要打心底想要接触一个人,那就没有做不到的。 严安深吸了一口气,跟着两个聊得正欢的两人身后,安静而喧闹的吃完了一桌饭。看着越聊越开心的两个人,忽然开口道:“方才,齐小王爷是不是说饭后要来找你?” 墨玉眨了眨眼,转头看向严安,“是有这么回事来着,时间好像也不早了,只是今日不能与苏相尽兴了。” 苏味道很少能看到这样好学的孩子,也有些可惜,一想到墨玉没有家人,若是能与齐越交好,也是一桩好事。 “既然齐小王爷寻你有事,你便回去吧,快入夜了,小心寒露。”苏味道慈爱的看了墨玉一眼,提醒道。 齐越:你真的没有想到,早上朝堂上讨论的唐氏欺辱病弱孤女的事情……哦,他忘了,笑着墨玉好得很,一点都没有“病弱”的模样。 “白衣告辞,得空再与苏相共赏史记。”墨玉对苏味道拱了拱手,转身看向严安,“严统领,再会。” 严安也不在意墨玉有没有和他行礼,起身送了她出门,便回来了。 苏味道摸着胡子,笑眯眯的看着齐越,“严统领,老夫实在是好奇,这位白衣公子,究竟是何许人也啊?” 正文 第332章 团子 严安最后什么也没说,只是留了一个意味深长的表情给苏味道自己参考。 苏味道:??? …… 墨玉回到笑红尘的时候,天已经黑了,不过这会,齐越已经到了,正坐在大堂喝茶。 “喝的什么?”墨玉走过去,坐在了齐越的身边,将他面前的茶壶盖掀开了,闻了闻,“雪山翠顶啊,还行吧,你喝紫笋茶不?” “那可是贡品!”齐越神色复杂的看了墨玉一眼。 墨玉差点以为自己是偷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了,她深吸一口气,忍住没一拳打到齐越脸上,“阳崖阴林,紫者上,绿者次,笋者上,芽者次”。紫笋茶制茶工艺精湛,茶芽细嫩,色泽带紫,其形如笋。但那是茶叶,我说的是紫笋,紫笋!笋!” 齐越的脸色有些变了,“笋?也可以泡茶?” 墨玉哼了一声,“初春,上茶!” 初春忍着笑,将桌上的茶具都撤了下去,端上来了一个红泥小炉,然后拿了处理好的紫笋丝出来,又将早就备好的干净雪水放入炉上煮。 “小王爷有福气,这些紫笋丝,可是我家姑娘守这紫笋最嫩的时候采摘的,又亲自处理。这雪水,也是我家姑娘在今年初冬的第一场雪落下时,亲自采了落在梅花花蕊上,沾了梅花香的雪水,每一朵只有一滴,小王爷可不能浪费了。” 墨玉:嗯,如果是一个白莲花的话,她应该说什么?对了,这没什么的,小王爷爱喝就好。 “茶就是给人喝的,不喜欢也没事,给你换回雪山翠顶。但你要是不喜欢,还牛饮,那就对不起我的劳动了,知道了吗?”墨玉看着齐越,扬着下巴数的哦哦啊。 齐越的手抵着嘴唇,轻笑了一声,“好,我知道了,定不会浪费!” “再拿点茶点来,上次那个团子做的不错。”墨玉有点想不起来上次初春给你自己端来的团子名字了,只觉得那团子好看又好吃,还带着花香的。 “什么团子?”齐越好奇的看着墨玉,他从没吃过什么团子。 初春笑了笑,看着正在煮茶不愿意搭理齐越的墨玉,对齐越说道:“是糯米包着馅料蒸熟而成的一种甜品,口感糯滑香软,美味可口,有白团子和青团子两种。春节时,江南地区家家户户都做团子,寓意团团圆圆,阖家欢乐。团子的馅料丰富:肉、胡萝卜、豆腐干、榨菜、大蒜、姜、香葱,藕、梅干菜、辣椒……把它们剁成细丁细粒,调味后放锅里炒熟,并放上盐等调味品,冷却后开始用沥干的糯米浆包团子。” “你家姑娘喜欢什么口味的?”齐越看了墨玉一眼,见她不乐意说话,就转头和初春谈了起来。 “姑娘倒是不挑食,什么口味的都爱吃,不过姑娘有一点不好。”初春偷偷看了一眼墨玉,见她没有反应,这才借着说道:“食不厌精脍不厌细那都是轻的,姑娘的喜好总是很难拿捏,就比如这团子,捏的太薄姑娘嫌弃它会破,露馅流油难看;太厚又嫌难熟也难咬,更没有那种连皮带馅一起吃进去的快感。倒是刚出甑的团子散发出清新的米香姑娘能多吃几只,特别是腊肉、腊干子豆腐做馅的团子,咬开后浓香扑鼻,四处飘散,直令人垂涎欲滴,只是姑娘谨记先生的话,一样食不多食。” 墨玉瞥了初春一眼。初春自知说多了,连忙捂嘴退了下去,“奴婢给姑娘取团子来,方才厨房正好煮了,真热着呢,还有些许茶点,就知道姑娘回来要吃,都备下了。” 齐越啧啧摇头,“你比上官问夏还讲究!” 墨玉靠在桌上,看着咕噜噜滚着的热水,“民以食为天,一日要三餐呢!你不讲究?” “没你讲究……”齐越耸了耸肩,老实的回道。 墨玉撇嘴,不理会齐越,“还有一种青团子,青团子需在面团中揉入用石灰水焯过的(以除去涩味)艾草、苎麻或其他植物,使面团变成鲜艳的青绿色,口感也会因此更富韧性。与白团子不同,青团子的馅基本是甜的,有豆沙,芝麻等等。清明时节,江南人家会做青供奉祖先。” 齐越愣了愣,“我倒是从没吃过,你知道的挺多。” “我以前在江南住过……”墨玉垂眸,掀开茶壶盖看了看茶汤,然后将茶炉取了下来,“做糯米团子是长江南岸农村特有的传统习俗,每年一过冬至,村民们最感兴趣的话题就是做团子。刚出笼的‘毛团子’可以直接蘸糖吃,香甜可口。蒸熟的团子冷却变硬后,撕去蓼叶,放在大缸里用冷水浸泡,想吃时捞出,烧热即可吃。” 齐越笑了笑,“听上去倒是乡土。” 墨玉看了他一眼,接着说道:“团子的吃法有很多种,最简单的是煮。可以用清水煮也可以和粥一起煮,和青菜一起煮也好吃,放了青菜,加水和团子煮到团子软了,捞起来,加点佐料即可吃了。” “除了煮还可以和鸡蛋炒,炒锅里倒入少量菜油,将洗净擦干的团子放入锅中翻炒,团子有点软的时候将搅拌好的鸡蛋倒入锅中,等团子软化、鸡蛋炒熟就可以吃了,香味四溢……” “还有一种吃法是糖煎团子,在锅里倒入适量菜油,当油有热气升起时,将洗净擦干的团子放入锅中煎炸。不能带水,油会溅起来的,很烫的……”墨玉将茶汤沏了出来,推了一杯送到齐越的面前,“等到两边有焦黄的壳子时,撒上白糖,盖上锅盖,当白糖化水时,盛入碗中,吃起来那是清脆香甜,细腻而又有韧劲。” 刚开始,齐越还以为墨玉是在说团子,可是渐渐的,他品出了一丝不对来,他看着动作行云流水的一双手,她的声音都没有多少起伏,可是就莫名的让人觉得难过。 “墨玉,你怎么了?”其余额还是问了出来。 墨玉的手一顿,她看着手中的茶壶,放到了桌上。几万两银子的檀木桌被滚烫的茶壶一碰,立马就损了几千两去了,齐越直呼心疼。 “哎呀,你怎么随便放!这桌子呀——”齐越连忙将茶壶放到了炉子上。 “我心不静,这茶也煮的不好,倒了吧。”说着,墨玉就拿起了齐越面前的茶杯,抬手就要倒了。 “别啊,你干嘛呢,不是说这是你的劳动嘛!我都还没尝呢!”齐越吵吵着将他的茶杯抢了回来,也不顾烫,喝了一口,“这不是挺好的么!” “贡品紫笋茶,是借了我这茶的名……”墨玉垂眸,看着这茶,“当初我不能饮茶,师父又想教我茶道,便用了紫笋代替……” 齐越也活泼不起来了,他沉默的看着墨玉,“我也想起我父王了……” “齐越,每年过年,我都与师父一道煮团子吃……”墨玉看着那一块被烫坏了的桌子,招了招手。 远远的看着墨玉的小桃和牡丹马上就上来了,她们担忧的看着墨玉,“姑娘可是心里不好受?可要听曲子?” “我与齐越都戴着孝,不听了。”墨玉摆摆手,然后起身,对齐越行了一个搭理。 齐越吓了一跳,整个人往后一倒,跌坐在了地上,“你你你……你干什么!” “抱歉,我今日没有经过你的同意,哄你吃了肉食……”墨玉低着头,声音闷闷的。 齐越神色复杂的看着墨玉,他下午回家之后,就和齐国公说了这件事。齐国公没有怪他,只是沉默了许久,最后叹了口气,拍了拍他的肩,说了句“她待你不错”,便离开了。 齐越想了好久,都没能想明白是怎么回事,难不成就要他守不成孝,这才能让皇帝安心? 墨玉依旧低着头,她缓缓的倒了下去,翻过身,躺在了地上,仰头看着齐越,眼睛红红的呢,“今日,我见到了苏味道。” 齐越一怔:这更苏味道又有什么关系了? “苏味道怎么你了?苏晚晴是不是心里还怪着你?他看穿你的,报复你了?”齐越丝毫不觉得他的偏心,关切的爬到了墨玉的身边坐下,低头看着她。 墨玉摇头,“没有,他猜不出来,只是他说起了无名山。” 齐越知道,无名山在锦州府,是沈自初隐居之处,可是这又有什么关系?你触景生情了? “苏味道写了一首诗,写的就是无名山……”墨玉闭上眼,回想着苏味道方才念的诗,“氤氲起洞壑,遥裔匝平畴。乍似含龙剑,还疑映蜃楼。拂林随雨密,度径带烟福方谢公超步,终从彦辅游。” 齐越不懂这些,只觉得墨玉说的每个字都高深莫测,一听就很厉害的样子。 “额……好诗?” 墨玉点头,睁开眼,“是好诗,我想师父了……” 齐越崩溃:那么女孩子都是这样的吗?都这样不按常理出牌的吗? 小桃和牡丹从额米见过墨玉这个样子,在一旁急得不得了。 “将这张桌子拿下去吧,伤了桌面,也不好再拿出来待客了……”墨玉摆了摆手,对两人说道。 小桃和牡丹对视了一眼,还能记着笑红尘,那应该没什么事吧? “算了。”墨玉又反悔了,“我今日心情不好,免得待会又坏了什么东西,留下吧,明日再搬……” 齐越:合着我活该用坏的东西? “你昨日才来长安,路上想必也忙的停不下脚,只是……你去年如何过的?”齐越靠在桌子上,将他凉了些的茶杯拿了过来,静静的品着,其实,这茶真不错! 齐越没有深究墨玉说的贡品紫笋茶是从她这茶里传来的,那会让他想多了,喝茶就是了,想那么多作甚? 初春端着一盘茶点过来了,看到墨玉躺在地上,差点被吓了一跳。不过看着越夏没有反应的站着,心里安了安,小心的走了过去,将茶盘放下,“姑娘,茶点来了。” 墨玉没有反应。 初春时常见墨玉这个样子,心里知道,她又想起沈先生了,只是以往在金国,有金花公主和北堂世子在,总能将她的心思岔开去,可先下却…… “今日厨房小小改了团子的做法,将糯米磨成粉末搓成小团,加上开水不断揉捏,蒸煮完后成了的类似年糕的点心,嚼劲很好。豆馅中加上了黄豆面,可以放入年糕小豆汤和什锦甜凉粉一起吃。这两样奴婢都猪呢比了,姑娘想怎么吃?初造的团子刚刚是软身,但时间一久就会变硬,姑娘不喜欢吃硬的呢!” 在初春的轻声劝慰之中,墨玉动弹了一下,然后坐了起来,转头看了一眼,指着那碗凉粉说:“就这个,我吃过晚饭了的,年糕饱腹感极强,会积食。” 初春松了口气,总算今日没有哭出来,否则她这个罪人怕是做定了,方才就不该在齐小王爷面前提起先生……哎,可现在也是脱了齐小王爷的福,姑娘顾忌着面子,没直接落泪。 初春放了两个团子到凉粉中,搅了搅,送到了墨玉面前的桌子上,“姑娘快吃吧,温热的团子遇凉,这回正是好吃的时候!” 墨玉的手指动了动,无声的叹了口气,拿起了勺子,舀起一颗团子,咬了一口,内里的馅料漏了出来,很是好看。 齐越看着墨玉,然后小心的坐了回去,打了个个手势,让初春将那碗年糕小豆汤给自己,然后亲自动手放了几个团子进去,坐在一旁吃了起来。 “你今日吃了肉,可有觉得愧疚?”墨玉忽然问道。 齐越呛到了,不断的咳嗽,瞪着眼睛看着墨玉,“你是不是故意的!做什么这么搞我!” 墨玉放下碗,转头认真的看着齐越,“我在请教你问题。” 齐越眨了眨眼,低下头,声音有些低,“嗯……” 墨玉得了答案,忽然觉得没意思,她仰头一呼吸,“齐越,他们在下面,定然不希望我们这样难受的,对吧?” 齐越愣了愣,然后点头,“我父王,对我挺好的,只是纨绔了些罢了……” “师父是这个世界上,对我第二好的人……”墨玉将团子吃了下去,露出一个笑。 正文 第233章 谈天说地 “师父是这个世界上,对我第二好的人……”墨玉将团子吃了下去,露出一个笑。 齐越一开始没听出来什么不对,但是咽了一个团子下去,忽然回过神来:“就排第二?第一呢?” “我是不是没有和你说过,我有一个哥哥?”墨玉冲他眨了眨眼。 齐越一顿,低骂了一句,“你哪来的哥哥?你不是孤儿吗?” “谁说我是孤儿了?”墨玉耸了耸肩,说道连城,她的心情好了不少,“我有一个哥哥,他叫连城,不过他没有和我拜入同一个师门。” 齐越的表情皲裂了,“你是说,你那个哥哥,也拜了个师父?他学的什么?” 妹妹都这个样子了,那哥哥还了得? 墨玉耸了耸肩,“我哥哥与我不同,他走的是武,学了兵法。也许哪天,你还能看到他,记得帮我照顾一下他啊!” 齐越看着墨玉拍着自己肩膀的手,难得的沉默了一下,“你能告诉我,你哥哥是拜了谁做师父了?” 墨玉偏头想了一会,然后才答道:“他先在正南道学艺,后来拜入了凤凰山,你知道凤凰山吧?” 齐越面无表情的点了点头,“兵法大家申子实?” “对了!”墨玉打了个响指,像是在和别人炫耀自家孩子的家长,得意极了。 “一个大文士,一个大兵法家,你们兄妹俩不会是什么没落贵族吧?”齐越皱着眉头想着,没能想起来哪个世家姓墨的。 墨玉看了他一眼,轻声提醒道:“我和哥哥都出生在锦州府。” “锦州府……”齐越明起嘴唇,还是没能想起来。 “我家也在山上,与无名山很近,我走路不用一天就到了。”墨玉咧嘴,笑了起来。 齐越的眉头皱的更紧了,“无名山?”莫不是什么隐士高人? “我与哥哥从小在山中长大,爹爹是猎户,娘亲早早的就……” 墨玉的话还没说完,就被齐越打断了,“你说什么?猎户?” 墨玉十分真诚的点了点头,“对呀,有什么问题吗?” 齐越表情复杂的看了墨玉一眼,然后顺着她的头发丝,看到了脚底的鞋子,指着她吃的这些精细食物失声质问,“你告诉我你是个猎户的女儿?” 墨玉垂下眼眸,“小王爷,我与你说过很多次的……” 齐越忽然回过神来,对了,墨玉说过的,人生而平等。 “抱歉,我失态了。”齐越默默的坐了下来,只是眼神还不断的往墨玉的身上飘着,一副不敢置信的样子。 “我能说一句话吗?”齐越伸出一根手指,殷切的看着墨玉。 墨玉点了点头,示意他说。 齐越迫不及待的开口,“墨玉,你知道我尴尬开始见你时个什么反应?” “你刚开始见我?”墨玉想了想,那会她正穿过小半个长安城,正好路过齐国公府,见到了爬上屋顶的叛逆小世子齐越,然后这小子半点就不怕生,直接让她领着自己出走了。 “嗯,我想起来了,你威胁我带你离开齐国公府,出去玩。”墨玉颔首,朝齐越笑道。 “你知道我为什么不直接叫护卫吗?”齐越严肃的看着墨玉。 墨玉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你说吧。” “你那时候才几岁?十岁都不到,轻功就那么好,见到了齐国公府的小世子还半点都不带怕的!” 齐越指了指自己,然后比划了起来,“你那——么——飞过来,眼神那叫一个淡漠,屋顶的风都快把你的衣服吹跑了,你还直挺挺的站着,就你那一双眼,傲的跟个什么似的,要说你不是个贵族子弟,我都不信!” 墨玉摸了摸自己的下巴,煞有介事的点了点头,“嗯,我气质的确不错!” 齐越撇嘴,啐了她一口,不过还是十分感慨的点了点头,“嗯,我们这希尔,就算再不学无术,也不至于在认人这种事上绊脚,除了那些傻子,你看看你自己,谁敢随便对你说些什么话?很大部分是因为你师父,可你没表明身份之前,人都只看得到你自己。” 墨玉托着下巴,认真的点了点头,“嗯,我觉得你说得对,以后我可不能打着师父的名号去到处胡闹了,要督促我哥哥快些强大起来!” 齐越无语的看着墨玉,“你信我,就你这个样子,就算你成了皇亲贵胄,你也一样会被很多人讨厌!” 墨玉要看了齐越一眼。 齐越轻咳了一声,“那什么,你这模样,就算有不俗还人讨厌你,也会维持一个面子情,瞧着就不是个好惹的主。” 墨玉点了点头,“嗯,借你吉言,日后我回长安,定要先找一个够强大的靠山!” 齐越面色有些复杂,“你昨日不是还说去了皇宫,就算……就算那位不管你,也不会任由你四处飘荡,而且,不是还有八公主在?” 墨玉听出来齐越话中的劝慰,的确,对于她这个年纪的孩子来说,留在一个有熟人照料的地方的确会好很多,不过她并不需要。 “小王爷,有时候呢,有些事情是必须要去做的。”墨玉对他笑了笑,并没有说太多。、 齐越不知道联想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他神色复杂看着墨玉,“果然,你师父不是病逝的吗?” 墨玉的手一抖,她压低了脸,不让齐越看清她的表情,换了一口气,平静的问道:“你想说什么?” “果真不是?”齐越跳了起来,睁大了眼睛看着墨玉,“真是金国那帮孙子干的?你眼睛也是他们做的?” 墨玉放下了勺子,拿起一旁的帕子擦了擦嘴,这人,有时候迟钝的很,有时候偏偏又敏感的厉害,差一点…… “不是的,就是途中遇刺了。”墨玉放下帕子,拉拉齐越的袍子,“你别站着,我不爱抬头看人。” 齐越这才坐了下来,他面色不是很好看,“那么离开长安之后,果然有人对你们动手吗?” 墨玉隐去了其中的一些细节,只是默认了齐越的问题,并且顺势引导他往这边想去。毕竟是真实发生过的,而且她不能让齐越猜的太深,那就偏一点吧。 “墨玉,你说实话,是谁干的?”齐越严肃的看着墨玉。 墨玉失笑,望了过去,“怎么?你要替我报仇?” 齐越一愣,张了张嘴,最后还是无力的叹了口气,“对不起,我……” “不必,你脑子又不灵光,用不着你。”墨玉掀起的摆了摆手,“我自己就够了,你还是站到一边去吧。” 齐越沉默的看着儿面前的团子,“墨玉,你什么时候回长安?” 墨玉摇头,“不知道,大概是等到金国有了女王之后吧。” 齐越一脸奇怪的表情看着墨玉,“知道了,你是不打算回来了吧?” 墨玉没有回答,只是笑了笑,她想,大概齐越日后得知金国出了一位女王,下巴都能惊掉吧。 齐越也没有多问什么,他主动和墨玉说起了这几年墨玉不再长安时发生的故事,两个人就这样聊了一整宿,直到齐越渐渐困了,被墨玉推着上楼去睡了,这才结束。 墨玉没有睡觉的打算,将初春打发了下去,托着下巴看着桌上没吃完的小点。 “越夏,你困吗?”墨玉忽然问道。 越夏从暗处走了出来,“回姑娘,属下可以三天不睡觉。” “三天不睡觉也是可以困的。”墨玉转过头,“我问你困不困呢!” 越夏:“……还好,困过了。” “那你就别睡了,陪我喝酒吧。”墨玉笑着说道。 越夏认命的看着墨玉开了第二桌,他让人将桌上的茶水收拾掉,然后端了一桌子新做的酒菜上来,“是杜康酒,姑娘明日还有入宫,不好喝太烈的,这个正好。” “清酒爱是最淡的。”墨玉撇了撇嘴,不过她知道,自己不爱喝清酒,越夏就算端上来她也不会碰。 越夏明显知道墨玉在想什么,不过他也没有拆穿,笑着坐在了墨玉身旁,为她斟酒,“姑娘今日心情不好?” “天亮之后有一件很重要的事要做,自然睡不着。”墨玉低头看着手中的酒杯,“只怕是会被陛下怀疑……” “是因为今日探知了陛下的心意吗?”越夏淡淡的问道。 墨玉并不怀疑越夏,他作为一个情报员,分析能力自然不会差的。她今天的确是在试探,试探严安,他是皇帝的人,执行的是皇帝的命令,与皇帝最为接近,是皇帝心之所向。所以,只要严安表达出了对她的敌意,那就说明,皇帝并不太信任她。 可是严安站在了她这一边,那么他身后的那人,也是如此了。可是她偏偏在探知了这些事才坦白,那会让皇帝对她产生新的怀疑。 “你觉得,我年纪还小吗?”墨玉忽然问道。 越夏正要回答,却被墨玉打断了,“不,我该问的是,我做的事,像是一个孩子做的吗?” 越夏沉默了。 墨玉明白了他的意思,果然,她不是一个适合扮演孩子的人,就算披了孩子的皮,也不像一个孩子。 “今夜要多喝一些才行,越夏你也喝,其余的人让他们去睡吧,明日怕是有些事要做。”墨玉将酒杯丢了开去,然后拿着酒壶往自己嘴里灌着。 越夏不知道墨玉要做什么,但是看上去好像是很重要的事情,那怎么能这样喝酒呢?越夏正要拦,却被墨玉一个眼神吓住了。 “姑娘……” “越夏,你该知道分寸的。” 越夏心头一跳,他知道的,作为墨衣卫,从来都只能遵从主上的意思,不能有自己的想法。他跪在了地上,“属下僭越了,姑娘降罪。” 墨玉没有看他,直接抱着坛子往自己嘴里灌着,时不时还吃几口菜,“越夏,我这里,没那么多规矩。知道错了改正就好了,我给你机会。其余的,你自己知道。” 越夏一凛,他明白的。 墨玉从来不是一个良善的主子。她待人温和,可是从来不会让人踩着她的底线。有时候,可以睁一只闭一只眼过去的事情,她不会在意。可是涉及到原则性的问题,墨玉会毫不留情将其捻杀在摇篮中,这也是墨衣卫那么久了还没有被大公子攻破的原因,也是墨衣卫人手变少的缘故。 墨玉一个人喝掉了一坛子杜康,越夏在一旁看的心惊胆战,即系想要提醒墨玉不要喝了,但最后还是忍住了。 这不是平时,墨玉明知明日要进宫,可还是这样灌酒,明显是要做什么事情,而且非要这样喝酒才能达到目的,越夏不敢随意开口,只能坐在一旁帮墨玉多分担一点。 墨玉从吃完晚饭到现在都没有停下来过,一直在吃东西,可是胃只有那么点大,装不下那么多东西,终于,在酒坛子快要见底的时候,墨玉没忍住,给吐了出来。 一股酸臭的味道传来,墨玉看着地板上的污秽,笑了笑,舌根压迫着喉咙,将还没有吐完的食物一并吐了出来。 “姑娘……”越夏看着墨玉这样的行径,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只知道马上拿湿帕子和温水过来。 “吩咐下去,熬一锅热热的粥,要煮的烂一点,煮好了就端上来。”墨玉闭上眼,接过湿帕子擦了擦嘴,然后漱了口,只是嘴里的那一股酸苦味却散不去。 “拿一瓶花露来,我漱漱口。”墨玉靠坐在一旁,看着手脚麻利的收拾了一地狼藉的墨衣卫,轻笑了一声,“辛苦你们了,这桌酒菜你们兄弟们分了吧,再让厨房做点小菜,烤只鸡,过了今晚便好了。” 墨衣卫不知道墨玉在想什么,又想要做什么,但是长久的相处下来,基本都知道墨玉不是一个随随便便就行事的人,他们就算不明白,也不会质疑她的决定。 墨衣卫们十分有眼色的将酒菜端了下去,待会自己解决了。姑娘的酒菜,那从来都是最精细好吃的,不能随便浪费了。临走前,还贴心的给墨玉换了一壶热水,放了几枚清喉的果子糖在墨玉手旁。 正文 第234章 我有本命蛊 第二日一早,墨玉沐浴更衣之后,便换了衣裳进了皇宫。 依旧是一身黑衣,只不过嘴里还是存了淡淡的酒味。 “令使又来了?”严安站在太极殿门口,淡淡的看着墨玉,嘴角带着一丝笑意。 “严统领不该笑的,我这次来可不是件好事,怕是你也会被迁怒呢。”墨玉在距离严安的几步外站定,笑着看着他。 严安有点摸不着头脑,可是他对于墨玉的话,又不敢不相信。他是龙鳞卫,只皇帝的贴身侍卫,能让皇帝降罪于他的,就只有…… 严安神色复杂的看着墨玉,“令使,你不要胡闹。” “虽然年纪小,可我不是个孩子呢。”墨玉歪头一笑。 “退朝——” 墨玉和严安的视线同时朝殿门口看去,墨玉朝他笑了笑,“要劳烦严统领为我通报了,我去兴庆殿候着。” 墨玉转身便走,严安皱眉,可是又无法阻拦墨玉,只能悄悄的派了不少人手把手兴庆殿。墨玉这个性子,从来都是让人捉摸不透的,谁知道她到底想做什么? 皇帝在下朝的时候听到墨玉来了的消息时,挑了挑眉,他看了一眼身后跟着的尚行,笑眯眯的让他先回去了。 尚行有些摸不着头脑的看着而皇帝,刚刚是皇帝叫自己来的,可是现在又是他让着自己回去。尚行看了一眼严安,只能先告退了。 皇帝来的时候,墨玉正跪在兴庆殿之中。 皇帝的脚步顿了顿,挑眉,“今日这是怎么了?做错了什么事了?” 墨玉连忙转身,对皇帝磕了一个头,“陛下,臣是来请罪的。” 皇帝路过墨玉身旁时,嗅到了淡淡的酒味,他仔细的看了一眼墨玉的衣着,“这是怎么了?酒喝多了?” 墨玉顿了顿,头更低了:“昨日与齐小王爷出门,回来时想起师父,便喝了一点。” 皇帝看了墨玉一眼,见她衣着整齐,发髻一丝不苟,想来也是换过衣裳的,却还是带着这么大的酒气? 皇帝迈步,朝前走去,然后坐在了位置上,低头看着跪在大殿重要的墨玉:“昨日你与齐越那小子出去,做了什么?” 墨玉的声音有些怯怯的,行了一个大礼,告罪道:“陛下,臣诓骗了齐小王爷,让他喝了酒,破了孝制。” 皇帝的面色古怪,昨天才刚和她说过,要她和齐越“熟一点”。他没想到,墨玉居然这么贴心,直接把齐越的后路给端了。齐越身上只要带着这个污点,就算他想要做什么,也基本上被堵死了路子。 皇帝叹了口气,眼中却是赞许:“你年纪小,还不懂事,这如何是能随意诓骗的?自初去的早,你尚有许多事不知晓,他尚在孝期,这酒一喝,让言官如何不弹劾?” 墨玉将头抵在了地上,“求陛下降罪。” 皇帝摸了摸胡子,还算满意的看着墨玉,这是一个贴心的小棉袄,只不过……手段太过厉害,头脑太过聪明了…… “你师父不在了,事事皆要小心。”皇帝正要从怀中拿出什么东西,却注意到了墨玉手上的一道伤口,手顿了顿。 “你手上怎么了?”皇帝皱着眉头看着墨玉手上的伤口,莫不是齐越气急伤了她? 墨玉低头看着手背上的伤口,缩了缩肩膀,想要将伤口藏起来,可是缩到一半,又停住了。她这点小动作没能瞒住皇帝。 皇帝有些不高兴,难得她还想为齐越隐瞒?她是朕的人!如何能偏向他人! “陛下,臣有罪。”墨玉重重的磕了一个响头。 皇帝愣了,他没想到墨玉会忽然来这样一出,皱着眉头看着墨玉。听闻先前,她与齐越那小子关系不错,若真是这样……若她真要为齐越求情的话,只怕是…… “你尽管说来。”皇帝面无表情的摩擦着手中的珠串,看着下方的墨玉,淡淡的说道。 墨玉的头低的厉害,谁都瞧不到她微微勾起的嘴角,“陛下,臣瞒了陛下一件事……” 皇帝眸色一深,果然如此…… 他摆了摆手,示意墨玉继续讲。 严安站在一旁,忽然觉得此事并不简单。如果不是方才墨玉提醒过自己,他只怕是真的和皇帝一样以为是齐越的事情了…… 严安的手按住了腰间的配刀,脚步不着痕迹的往皇帝身旁挪了挪。 墨玉收起了所有的表情,身体依旧伏着,只是轻轻的抬起了头,神色坦然的看着皇帝,轻轻的将两只手翻转了过来。 严安看到墨玉这样奇怪的动作,心底的警惕更甚,小步走到了皇帝的身旁。 “陛下,当年,师父曾带着墨玉离开长安寻医,为医治墨玉隐疾,走遍大江南北……” 皇帝一愣,她在说什么?她想说什么? 墨玉深吸了一口气,眼中带着泪光,“师父临终前,将墨玉令交给了墨玉,墨玉另有兄长,原本是不能成为墨玉使的,可师父此为,却不是因为只有墨玉伺疾床旁,更不是因为大师兄资历不足,而是另有缘由!” 皇帝:朕知道,是朕的意思,墨玉使自然是要朕自己选的才好掌控,如何还能与老祖宗一般,任由其自然发展?可你居然知道了? 墨玉又磕了一个头,额头红红的:“陛下,师父无意中得知了一项秘术,请陛下屏退左右。” 皇帝:……不对啊,这和我想的不一样,你到底想说什么? “墨玉,你可知欺君之罪?”皇帝沉下了声音。 墨玉顿了顿,心知自己不能再这样吊胃口了,她抬起头,双眼直视皇帝,“墨玉已犯欺君之罪,再不敢隐瞒,请陛下屏退左右!” 皇帝愣了愣,这是一双怎样的眼睛?他深思片刻,摆了摆手。 夏库看了墨玉一眼,退了下去。严安也想退下,不过被皇帝拦下了。 墨玉看了严安一眼,眼中闪过一丝莫名的情绪。 严安觉得自己可能招惹上了麻烦…… “陛下,师父在墨玉的身上种了一只蛊虫,当初墨玉几欲病死,多少灵丹妙药都无法挽救,师父熬红了眼,将自己关在房内三日三夜,最终寻来了一只蛊虫,种在了墨玉体内,作为墨玉的本命蛊,相互依存,以此保命。” 墨玉跪的直直的,可是嘴里说出来的话,却让人毛骨悚然。 严安在听到第一句话的时候,就迅速的低下了头。他知道,这是一个禁忌的话题,他不该在这里,也不该听到的。 皇帝的脸色也有些奇异,他愣愣的看着墨玉,仿佛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说什么?” 墨玉没有继续说下去,而是放出了一只黑红色的蛊虫。 这只蛊虫才一放出来,就瑟瑟发抖的落在了地上,趴伏着不敢动。 皇帝心念一动,一种陌生而熟悉的感觉传来…… 墨玉的面色也苍白的很,她低下头,对皇帝磕了一个头,“陛下,墨玉不敢欺君,只是初次面君时,心中实在害怕。昨日再次得见圣颜,这才压下心中的恐惧。原本墨玉以为,是因为窥见天颜才……” “严安。”皇帝目光深深的看着墨玉,开口打断了她的话。 墨玉低着头,牵起了嘴角,没有继续说下去。 皇帝让严安退了出去,没让他听接下来的话。 严安满腹疑惑,可是却丝毫也不敢多想。无论是皇帝,还是墨玉,他都不敢深入的想下去,这简直是天方夜谭! 兴庆殿的大门再次被关上,严安找了不少龙鳞卫远远的守着,谁也不让进,这让不少人都紧张了起来。 兴庆殿究竟发生了什么?龙鳞卫居然造出了这么大的动静? 皇帝目光深深的看着跪在地上的墨玉,神色略微复杂,他的手中出现了一只通体黑色的蛊虫。 蛊虫才一出来,墨玉便呕出了一口鲜血,她的蛊虫被皇帝的那只压制了。 “求陛下降罪……”墨玉咬着牙,艰难的说道。 皇帝的神色松了松,将手中捏着的东西放回了袖子里,顺便将蛊虫收了回来,“爱卿……只有这一只蛊虫?” 墨玉磕了一个头,“陛下,臣每日以鲜血喂养蛊虫,从师父留下的书籍中寻找越氏一族催动蛊虫之法,如今已小有成就,能催动二十只蛊虫。” 皇帝的眉头一挑,嘴角浮现了一抹笑,“沈卿,去得早啊……” 墨玉的嘴角也勾起了一抹笑,“陛下,臣不敢隐瞒圣听,墨玉本无资格胜任墨玉使一职……” 皇帝再次打断了墨玉的话,“爱卿此言差矣。”他眉眼带笑,“自初的眼光,朕相信,你师父……对你很好。” 皇帝摸着胡子,何止啊?他有了一个可掌控的墨玉使呢! “爱卿不必妄自菲薄……你,很好。” 墨玉深深的拜了一拜。 “你有一位兄长?”皇帝忽然问道。 墨玉低着头,应了诺,“家兄墨连城,曾拜入正南道学艺,前些年,拜入了凤凰山申子实门下,家兄愿为陛下征战四方。” 皇帝看着墨玉的目光深了些。这是一个极为聪明的孩子,从很早以前他就知道,墨玉聪明,可是他不在意。女子的聪明,与孩子的聪慧,那都不是他需要的。可是作为一个臣子,她很明白自己需要什么。 他要的是,一个足够听话的臣子,能让自己安心的臣子,一个能让自己掌控的臣子。她做的很不错,哪怕最初有过恐惧,但是最后依旧将自己最大的秘密和盘托出。 要知道,除了越地,没有人会对拥有蛊虫的人有好感,甚至认为这是妖道。她将自己的性命完完全全的交托在了自己的手上,在知道他可以轻而易举的杀死她的时候。 而她仿佛知道自己的想法,他需要更强大的墨玉使,可是他不愿意自己无法驱使这个最大的左右手。于是她向自己抛出了她的又一个小辫子,她的兄长。她将她的兄长放到了他的手中,她请他放心。 “自初说,你与你兄长感情很好?”关于墨玉的事情,沈自初曾对皇帝说过。当时是为了避免这个小徒弟对墨玉使产生式吗影响,所以沈自初强行切断了他们兄妹的联系,不许他们见面,可这样却让他们兄妹的“感情”更深了。 他不需要一个无畏的属下,他的人,有了恐惧,这才更好驾驭。 “你这般优秀,兄长必然也不会差,他有从军的想法?”皇帝摸着手中的珠串,他甚至想好了该如何厚待墨连城,以便控制他的墨玉使,这比什么药物都要管用。 …… 墨玉离开兴庆殿时,带上了皇帝赏赐的一堆东西,以及一张圣旨。无论皇帝是为了驱使她,还是真的欣赏连城。连城都能进入军营,并且,他不会走太多弯路。 严安被皇帝叫了进去,他与墨玉错身而过的时候,神色复杂的看了她一眼。 这其中带着对墨玉先前提醒的感激,也带着一丝隐秘的怜悯,甚至还有一丝因此而生出的懊恼。 “严统领作为龙鳞卫,只要谨记几身职责便好。”墨玉捧着一堆盒子,身后跟了两个小太监,低声与严安数的哦哦啊。 严安的眼睛一亮,然后迅速低下了头,快步进了兴庆殿。 墨玉转身看了一眼被关上的兴庆殿大门,勾唇一笑。 夏库如何看不出墨玉现在在皇帝心中的地位,他带着笑走了上来,“姑娘可用过了早饭?” 在外面,墨玉的身份不能被说破,“令使”便成了“姑娘”。 “来时吃过了,昨夜喝了一夜酒,伤胃,早起用了白粥。”墨玉淡笑着与夏库说道。 夏库很少能见到这样尊敬他的人,尤其这人还是皇帝的左右手,就算是严安也不会这样认真的回答他的问题。 “姑娘与陛下说了这许久的话,耗费体力颇多,若是姑娘不嫌弃,可到偏殿用了早膳再行出宫。此时宫门才开,不少娘娘身边的宫人都在此时出宫,只怕姑娘有些不便。”夏库善意的看着墨玉,说道。 “便多谢公公了。”墨玉朝夏库拱手谢道。 “不妨事不妨事,都是为了陛下分忧嘛。”夏库面带笑容,寻了一个小太监送墨玉去偏殿用膳,还仔细的提醒了要精细些的膳食。 夏库看着墨玉离去的背影,目光之中带着一丝赞许。 正文 第335章 金国来信 皇宫中的吃食其实一般,因为经过了各种验毒,做的再精细的东西,也会没有刚出炉那样好吃。 而且,为了不养刁皇帝的嘴巴,一面以后自己倒霉,御厨不会给皇帝吃太好的东西。 摆在面前的就是一碗鸡丝粥,以及一些可口的小菜,墨玉也没有露出什么嫌弃的表情,捧着碗慢悠悠的喝着粥。 “姑娘,四殿下回来了。”一名小太监走进来,对墨玉匆匆说道。 墨玉挑了挑眉,放下了手中的粥,拿帕子擦了擦嘴,在小太监急切的目光之中,起身朝后面的屏风走去,“那我避一避。” 上官时进来的时候,皱着眉头,视线在偏殿之中环视了一圈,然后注意到了桌上还没吃完的早膳,看这样子,还不是一般人的待遇…… “方才我听说龙鳞卫封锁了兴庆殿,出了什么事?”上官时收回了视线,捏着手帕擦了擦手,将视线从那顿没吃完的早膳上挪到了别处。 然后上官时就看到了屏风下的一片衣角,以及屏风胖摆着的一堆赏赐的物品,他注意到了其中的一个盒子。那个他见过,还是今岁属国上供的千年人参,竟然被放在了这里? 上官时不着痕迹的转开了视线,“今日可是尚大人留了兴庆殿?昨日听父皇说,有话要问尚大人来着。” 小太监:“四殿下恕罪,奴才不知道。” 上官时又看了一眼屏风,笑了笑,“上回幼蕊与我说,有一本书想要问尚小姐借,只不过尚小姐出门了,倒是见不到面,若是尚大人来了兴庆殿,与我说一声。” 小太监恭恭敬敬的应了声是。 上官时收回了视线,淡淡的笑了笑,然后转身离开了,尚行今日没有来兴庆殿。那么,屏风后的会是谁?黑色的衣袍,瞧着也瘦,是哪个年轻的官员? 墨玉理了理衣领,从屏风后走了出去,扫了一眼桌上已经凉了的早膳,摆了摆手,“时候差不多了,我先出宫了,劳烦小公公与夏公公说一声,墨玉先走了。” 回到笑红尘,墨玉就钻进了被我,不过还没躺多久,齐越就过来敲门了。 “墨玉墨玉,你干嘛呢?太阳都晒屁股了!” 墨玉将被子蒙过头,不想理他。 可墨玉越不想理,齐越的敲门声就更响了。 “墨玉你干嘛呢,起来了起来了!” 墨玉恼火的一把拉开了被子,瞪向那扇还在响着的门。 “齐越,你让不让人睡觉了!你信不信我把你腿打断!” 门外安静了一会,然后传来了齐越怯怯的声音,“你干嘛呢!我叫你你都不应我,桃姑娘她们都开始排练了。” “让她们排去,你再打扰我睡觉,我揍死你!”墨玉一把拉上了被子,翻身睡去了。 越夏匆匆忙忙跑上来,见到怕齐越不知死活的在叫门,连忙过来拉他,“小王爷,我家姑娘累着呢,您可不能去打扰她!” 齐越被越夏拉走了,一脸迷茫的看着他:“你家姑娘怎么了?这是吃错药了?” 越夏忽然觉得头疼,扶额道:“姑娘昨夜没有睡,喝了一晚上酒,今日匆匆忙忙出去办事,这会才回来,小王爷……” 齐越对上了越夏无奈地眼神,忽然觉得自己好像做错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她干什么去了?不是又进宫……” 齐越的话一顿,然后他注意到了越夏的眼神,惊恐:“不是吧?” 越夏留下一个“你自求多福”的表情,拍了拍齐越的肩膀,然后离开了。 这回总算没人来打扰墨玉睡觉了,不过她也没睡多久,没到中午就爬起来了。 没有人发出太响的声音,大概是看到墨玉回来时的低气压,除了醉倒睡到现在的齐越,基本上没有人打扰到墨玉。 墨玉坐在梳妆台前,将头发用一根发带系好,随意传了一件白袍就下楼了。 齐越正心惊胆战的坐在大堂,倒是没有走。 墨玉挑眉,懒懒的靠在扶手上,“小王爷,你不知道孝期之中,不能寻欢作乐吗?你居然还夜不归宿?” 齐越心头一跳,他没想到墨玉这会就醒了,讨好的朝她笑了笑,“墨玉啊,我给你买了好吃的!” 越夏看了齐越一眼,默默的退了一步,不想和整个人扯上关系。 吗偶遇叹了口气,什么也没说,“你下回能不能别叫门,就算我不是累了在睡觉,也可能是我病了在睡觉。更何况,女孩家的闺房,你怎么能这样随意叫门呢?” 齐越涨红了脸,什么话也说不出口,只好诺诺的应了,“那什么,你吃不吃芙蓉糕?” 墨玉瞥了一眼桌上摆满了的糕点,到是挺给面子的坐了下来,拿了一块尝了尝。 齐越有些期待的看着墨玉:“我特地让人留着的,这可是全长安最好吃的芙蓉糕!” 陜直接转过了头。 墨玉咽了下去,然后神色复杂的看了一眼齐越,“你是不是没吃过好东西?” 齐越:……!!! “墨玉你在说什么?你不要搞事情啊你!”齐越一拍桌子。 墨玉转开开了视线,靠着桌子,对初春招了招手,“小王爷没见过世面,去让他见识见识。” 初春抿嘴一笑,然后行了个礼就退了下去,“小王爷稍后。” 齐越想起了昨天晚上的那桌茶点,然后悻悻的收回了自己的话,“你这是做什么?我就是……我就……” “齐越……”墨玉叹了口气,转头看了过去,“我现在心跳跳的很快,怕不是很快就要死了,你别说话气我了……” 齐越一僵,他差点就忘了墨玉有病,瞬间紧张了起来,“你……你怎么样?你没事吧?” “你不说话我就没事。”墨玉撑着自己的下巴,朝牡丹招了招手,让姑娘们放开些,唱点小曲什么的。 “哎,你刚刚还说孝期不能寻欢作乐呢!”齐越凑了过来。 墨玉瞥了他一眼,齐越又老实的坐了回去,委屈的看着墨玉:“你瞪我做什么?” “齐越,你不是个没脑子的人啊……”墨玉叹了口气,摇头道。 齐越一滞,什么反驳的话都说不出来,只好请呼呼的转过身不理墨玉了。然后他就看到了笑红尘姑娘们排演的曲目,一时间入了迷,“这个歌,听着好悲伤,过年唱这个真的很好吗?” “我心情不好,那所有人就都要陪着我不好!”墨玉阴恻恻的看向齐越。 齐越缩了缩肩膀,“这个词写得很白,但是配上这曲子,还有那个明显有着草原味道的唱腔,带上了满满的求而不得,墨玉,你是想要什么没能得到吗?” 墨玉低下头,看着面前的芙蓉糕:“嗯,有一个地方,一直想回去呢。” “锦州府吗?”齐越第一个就想到了墨玉的家乡,一联想到沈自初的死,第一反应就是锦州府,“你要是想去,那就去啊,反正也没多远。就是你一个小孩子……” “齐越。”墨玉打断了齐越的话。 “嗯?”齐越觉得墨玉有些不对劲。 “有些事情,不是那些想做就能去做的。”墨玉与他对视。 齐越忽然觉得有些莫名其妙。 “帮我一个忙吧,有个人一直想知道是谁,你长住长安,帮我看看吧……” 齐越看着墨玉这没头没脑的一个请求,皱了皱眉,“你……是不是在做什么事情?” “嗯,你愿意帮我吗?”墨玉转过来,朝齐越笑了笑。 齐越低下头,想起昨天齐国公对他说的话,他们齐国公府,欠了墨玉两个人情了,当时他看着齐国公那有些苍老的双眼,心中不忍…… “好。” 墨玉拍了拍他的肩膀,“嗯,有我墨玉在的一天,你齐越我罩着你!” 齐越笑了笑没有说话,他是不信的。不过在很久很久疑惑,当齐越得知了她墨玉使的身份之后,心情复杂的很。 初春端了一托盘的点心上来,满满当当的放了一桌子。 “我们所说的芙蓉糕就是由沙琪玛仿制而来的一种美食。因其它的形状和芙蓉糕相似所以就被大家所称为芙蓉糕。”墨玉用帕子包了一块芙蓉糕拿起来,对齐越解释道。 “沙琪玛?”齐越不解的看着墨玉。 “将面条炸熟后,用糖混合成小块,萨其马具有色泽米黄,口感酥松绵软,香甜可口,桂花蜂蜜香味浓郁的特色。是女真族的祭品之一,我从金国回来的路上,碰到了女真族的人,吃到过正宗的沙琪玛,倒是比芙蓉糕粘牙。”墨玉咬了一口,放下了手里的芙蓉糕。 齐越也好奇的尝了一口,然后睁大了眼,“这就是沙琪玛?” 墨玉摇头,“不是,是改制的,女真族的沙琪玛中原人吃不惯,这还是芙蓉糕,只不过今日的芙蓉糕……” 初春连忙认错,“原先的水与面用完了,昨日姑娘赏了不少,今日暂时买不到姑娘惯用的水和面,只能将就着了。” 墨玉点了点头,放下没有再吃,“沙琪玛被常年行走在京西古道的马帮和驼队当作了绝佳的行走美食,只不过平日不好多食用。这个点心还有一个传说……” “是什么?”齐越没想到自己寻常吃的一个芙蓉糕,居然还有故事。 “有一位做了几十年点心的老翁,想创作一种新的点心,并且在另一种甜点蛋散中得到了灵感,起初并没有为这道点心命名,便迫不及待的拿上了市场卖。可是因为下雨,老翁便到了大宅门口避雨。不料那户人家的主人骑着马回来,并把老翁放在地上盛著点心箩筐踢到路中心去,全部报销了。后来老翁再做一次同样的点心去卖,结果大受欢迎,那时有人问到这个点心的名字,他就答了“杀骑马”,最後人们将名字雅化成‘萨其马’。女真语中,有砍、切之意,即类似‘切糕’之意。对应汉语则为‘糖缠’。” 齐越微微张着嘴,“你居然知道这么多东西?” “民以食为天,我与师父对吃食比较讲究。” 齐越点头,赞同,“也是,人一日三餐呢!” “姑娘,有信件传来。”越夏忽然拿了一封信上前来, 墨玉看了一眼那信封,眉头一跳,边开了齐越的目光,接了信就朝一旁走去,翻看了起来。 信是金花写的,不过信封上是北堂牧的名字,墨玉一目三行,迅速的将字看完了,然后眉头狠狠地皱了起来。 “连个年都不让人好好过!”墨玉抓着信纸,暗骂了一声。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齐越好奇的看了过来,这会墨玉能有什么事?还能有谁找她有事? “你先回齐国公府,这段时间不要来我这里了。”墨玉将信叠好,放进了袖子里,转过身对齐越说道。 “很严重的事情吗?”齐越站了起来。 墨玉颔首,“我马上就要离开长安了,你尚在孝期,留在笑红尘不方便,会被人指责的。” “你要去做什么?”齐越敏感的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 “齐越,有时候,有些话不能随便问的。”墨玉微笑着看着他。 “墨玉,是不是陛下让你做什么?”齐越没有在意墨玉的提醒,直接问道。 墨玉转过身,上楼去收拾东西了,“越夏,送小王爷回齐国公府。” 齐越一把被越夏扛了起来,朝外面走去,如何也动不了,只能冲她大喊,“墨玉,你给我说话啊!你到底要去做什么?你还拿不拿我当朋友了!” 墨玉的脚步顿了顿,她嘴角勾起了一抹笑,转过身。 齐越瞬间安静了下来,气呼呼的看着墨玉。 “小王爷,还记得我与你约定的吗?下一次我什么时候回长安?” 说罢,墨玉便抬脚,往楼上走去了,小桃和牡丹神色忡忡的看着墨玉的背影,默默的跟了上去。 齐越反倒是沉默了下来,僵着的身体也渐渐放松了下来,他抬手拍了拍禁锢着自己的越夏的肩膀,“放我下来,我自己走。” ——墨玉,你什么时候回长安? ——不知道,大概是等到金国有了女王之后吧。 正文 第336章 小看你了 墨玉当天就离开了长安城,直接骑着逐月出了城,身上裹着皇帝赏赐的厚厚的狐裘,打算到一个僻静处就乘着白雪去上京。 越夏几个人没有跟着墨玉,而是驾着马车,匆忙的离开了笑红尘。 “笑红尘这几日很热闹啊,听说是有客留宿?可是叶氏长歌?”上官时骑着马,停在了马车旁。他身穿一件月白色素软缎鹤氅,腰间绑着一根蓝色师蛮纹锦带,一头墨黑色的长发,有着一双严峻的星眸,身量修长,斯文优雅。 更卜坐在马车上,抬起头看了过去。 上官时没想到这车夫这么丑,不由得皱起了眉头,他实在想不出对方那个性子的人,能雇这样的车夫。 越夏皱起眉头,他其实是认识上官时的,可是他又不能认识上官时。 “这车中,坐着的是谁?”上官时挑眉,问道。 “殿下,车上没有叶公子。”越夏跳下车,对上官时拱了拱手。 上官时挑眉,对车里坐着的人更是肯定了,“怎么?难不成是玉姑娘回来了?不是听说玉姑娘随着沈先生去了?” 越夏忽然觉得,这个四殿下不好糊弄。 “四殿下如何有空出门?不在兴庆殿陪着陛下吗?”齐越骑着马从前方走来,笑着看着上官时。 见到齐越之后,上官时心中的确定更甚了,只是表面上却没有表现出来,“齐小王爷也在呢?这回倒是巧了,昨日我貌似还在极乐无间看到你了呢,身边还有一个白袍少年?” 齐越挑了挑眉,“四殿下这是要弹劾齐越?” 齐越于暗处朝越夏比了个手势,让他妈赶紧走。 越夏看了齐越一眼,然后迅速坐上了马车,打算赶车走。 “齐小王爷说笑了,我还没那般无趣。”上官时看了齐越一眼,“倒是不曾想,小王爷今日回出现在笑红尘门外,只怕言官们又开始摩拳擦掌了吧?” “不劳四殿下费心,不过是出个门罢了……哎你干什么!” 上官时在马车路过他身旁的时候,弯腰掀起来了车帘。 齐越一急之下,甩了他一鞭子,“四殿下,你就这样欺负一个女子?” 初春坐在马车里瑟瑟发抖…… 上官时见过墨玉的这个婢女,可是却没想到车里居然没有墨玉,他瞪着眼睛看向越夏,“玉姑娘呢?” 齐越一愣,也转头看了过去,然后对上了泪眼汪汪的初春,差点没笑出来。 “四殿下,你欺负人小姑娘就欺负了,还扯什么玉姑娘?”齐越嗤笑一声,“玉姑娘随沈先生前往金国,沈先生病逝于金国,玉姑娘也双目失明,你觉得她能从金国那地界回来?” 怎么不可能? 上官时恨恨的看了初春一眼,丫鬟都回来了,她怎么可能不回来? 齐越见上官时的目光还在车内盘桓着,眉头一皱,又轻轻的甩了他一马鞭,“四殿下,你想对人家姑娘做什么?只怕明日言官要弹劾的不是我,而是你的吧?” 上官时回头看了齐越一眼,放下了手中的车帘,“小王爷还是先担心担心自己的孝制吧,才一年,你便出来寻欢作乐,只怕是……” “我如何,家中自有长辈教导,不劳四殿下挂心。”齐越收起了马鞭,扫了一眼上官时手背上被马鞭甩开的粉红色伤口。 上官时抿着嘴,没有回答,他知道,齐越这是在嘲笑他就算在皇帝的膝下长大,也不得宠的事实。 “齐小王爷,再会。”上官时深深了看了他一眼,调转马头离开。 齐越这才注意到上官时身后的一辆马车,微微皱眉。 “那车里……” “是卫小姐,可能是陪着四殿下来寻姑娘的。”越夏来到了齐越的身边。 齐越嘲讽的一笑,“真是吃饱了撑的,他这是要做什么?带着未婚妻去找她的闺中密友吗?” 越夏神色复杂的看了一眼上官时的背影,没有回答,他大概知道上官时可能猜到了什么。毕竟是住在兴庆殿的皇子,如何能不察觉呢? 齐越见越夏不说话,自觉没趣,甩了甩马鞭,“你家姑娘呢?她去哪里了?这会倒是躲的挺勤快。” “姑娘先行一步,离开了。”越夏不好不搭理齐越,毕竟人家刚刚还帮了忙。 齐越睁大了眼睛,指着上官时离去的背影,音调忽的拔高:“她一个人?就为了躲他?” 越夏沉默了,“小王爷,这是姑娘的决定。” “你还知道她是你主子?你居然放任她一个人离开?你知道她才几岁?你忘了她的眼睛怎么瞎的了?”齐越浦头盖帘的丢了一连串问题过来。 越夏:宝宝不知道啊,宝宝也是在金国才跟着姑娘的啊,宝宝不知道姑娘怎么瞎的啊,反正后来就是她自己好的啊…… 齐越见越夏没有反应,烦躁的摆了摆手,“你追上她,别让她一个人!” 看着马车的离去,齐越心事重重的转过了身,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说着:“墨玉,你要好好地……” …… 上官时跳下了马,掀起了身后跟着的马车车帘。 卫幼蕊坐在里面,正睁着一双大眼睛看着上官时,“四殿下……” “那个马车里,那个女子,可是玉姑娘身旁的婢女?”上官时目光如炬,看着卫幼蕊,眼中带着一丝隐秘的兴奋。 卫幼蕊一滞,只觉得嘴巴苦涩,她点了点头,然后就看到了上官时眼中更甚的光芒。 “我就知道!一定是她!”上官时一拍手,笑了起来。 卫幼蕊低下了头,揪着手中的帕子,“四殿下,玉姐姐回来了,您为何如此……” 上官时皱眉,转头看向卫幼蕊,“玉姑娘与你是好友,她回来的事,你不可对其他人说,问夏与尚小姐都不可以!” 卫幼蕊抿嘴,声音低低的,“殿下,这是为何?” 上官时没想让卫幼蕊知道兴庆殿的事情,摆了摆手,“你不必知晓,只要记住本殿的话便好。” 卫幼蕊咬了咬嘴唇,然后松了肩膀,“嗯,玉姐姐从来都是让我等闺阁女子所仰望的,她若不愿被人知晓,自然是有她的道理。” 上官时皱眉,转头看了卫幼蕊一眼,将声音放柔缓了些,“你是我的未婚妻子,但有些事也不好与你多说,你若是不懂,可以问你兄长……” 卫幼蕊抬起头,对上了上官时还算温和的双眼,淡淡的笑了笑,“嗯,兄长与玉姑娘也是相识的,想必也是明白玉姑娘此举缘由的……” 上官时皱眉,也没有多说,只觉得卫幼蕊与他初见时并不是这样,当时是如何的呢…… “四殿下……”卫幼蕊见上官时开了小差,心里纠结的厉害,可还是轻声叫了他一句。 “嗯?”上官时转过头,朝卫幼蕊笑了笑,注意到她脸上的的些许不自然,轻声安慰道:“玉姑娘回长安来许是有事,她与沈先生师徒感情好,沈先生又没有紫笋,或许要为他守孝三年……” 上官时的脑海中浮现了昨天他陪着卫幼蕊去极乐无间附近的街市上碰见的齐越,以及他身旁的白衣少年…… “玉姑娘或许还在孝期,只怕不好与好友相见……”上官时的话说到一半顿了顿,联想起初八那日的朝会,针对上官泽的一系列操作,以及一晚上兴庆殿的一些小动静,忽然将一切串联了起来。 “幼蕊,我忽然想起有事,让人送你回卫府,我得马上离开一趟……”上官时抬头,对着卫幼蕊的双眼说道,然后转身就上马离开了。 卫幼蕊坐在马车里,呆呆的看着那人匆匆离去。 她身穿丁香色底樱草底素面妆花纱衫,逶迤拖地翠蓝色底色云锦裙装,身披蜜合色缠枝牡丹丹凤朝阳蝉翼纱。顺滑的青丝,头绾风流别致圆翻髻,轻拢慢拈的云鬓里插着赤金衔南珠金花,肤如凝脂的手上戴着一个玛瑙手镯,腰系浅蓝黄色花卉纹样绣金缎面网绦,上面挂着一个洁白素纹香袋,脚上穿的是蜜合绣玉兰花的缎鞋。风吹进了马车,将她的裙角吹了起来,忽然而来的凉意,让她打了个哆嗦。 今日是上官时匆匆上门来约她的,原本是不该这样勤快的与上官时出门的,可是看到上官时不耐的面色,卫幼蕊还是换了一身新做的衣裙随上官时出门了。 可是她没想到,上官时是为了来见墨玉,那个她至今任存有愧疚之情的好友…… 卫幼蕊抬起手,将挂起的车帘放下,挡住了吹进来的风,只是心却已经渐渐凉了,她依旧记得,方才上官时掀那辆马车车帘时,只打开了一半,而不是自己这样…… 卫幼蕊揪着帕子,可是在手指触到那绣着的蝴蝶之后,又松了手指。 “玉姐姐,是我辜负了你……”卫幼蕊闭上了眼。 她想起当时墨玉离开长安时对她的提醒,或许当时她就已经知道上官时想要与她结亲。她告诉她,若是不愿意,可以去信,她能帮自己。可是她没有,甚至想瞒着她。 “玉姐姐,我有些后悔了……”卫幼蕊闭上了眼,敲了敲车壁。 马车动了起来,朝前而去,而坐在车内的人,却只能抱着一腔负疚蹒跚前行…… …… 上官时骑着马,去而不能再接上飞奔,几乎是死死按捺着性子,才来到了极乐无间外。 他早就查到了齐越当日进了斗兽场,一同的还有一名面生的白衣少年,以及田中王的两个儿子,以及他们的妹妹。上官时不在意田中王的那三个儿女,也不在意齐越,他只想知道,那个白衣少年,究竟是谁。 上官时跳下了马,他衣着不凡,很快就有斗兽场的仆从上前来。 上官时扫了那仆从一眼,选了一个面具带上,然后进了斗兽场。其实,套话是一桩很简单的事情,不过,对于一些身份特殊的人来说,有些人会不愿意得罪,十分小心。 上官时花了不少银子,才从斗兽场这里知道了当日的一些事情,可是完全与墨玉无关,甚至一点都瞧不出不寻常,就像是几个孩子相约着一起出门游玩罢了。 “听闻,前几日龙鳞卫来斗兽场了?” 刚要出门,上官时就听到了一旁有人说话,他的脚步顿了顿,没有往前走。 “可不是,还和几个小孩子聊的开心,也不知是谁家的公子……” “不是出了个白衣公子,那人手下的打奴可厉害的很!” “听说不是打奴,是护卫来着……” “这般厉害的人物,那白衣公子也不会是寻常人……” …… 上官时沉思着,缓步离开了斗兽场。在听到龙鳞卫的时候,上官时就几乎可以断定,那个白衣公子与兴庆殿的那人之间的关系了。而白衣公子住在笑红尘,如果不是叶长歌,那么就只能是玉姑娘了。 齐越与玉姑娘有一些交情,叶长歌也没有理由进宫,再加上初八那日的朝会,那个引起轩然大波,却就此消失的病弱孤女,来长安寻访亲友?除了那个脾气古怪的小丫头,还能有谁? 事情一下子串联了起来,玉姑娘在沈自初死后回到长安,面见圣上,但是出于某种隐秘的原因,她的行踪不能被人知道,更甚者,沈自初或许还活着…… 上官时眯起了眼,跨上了马,“回宫!” 沈自初当初与上官泽打得火热,可是却在上官泽最需要他的时候匆匆离去,原因是为了这个病弱的小徒弟,可她怎么看怎么就不像是个病弱的! 他要回宫去查探清楚,她玉姑娘回长安究竟是为了什么?她要做什么?为什么突然对上官泽下手?父皇为什么这样宠信与她?为什么她对上官泽下了手,父皇还不觉得她有错…… 上官时愣了愣,他忽然想起初八那日,朝会上有人建议攻打金国,然后夏库送了一张纸到皇帝的案前。然后他就变了脸色,怒斥了不少人…… 她,正好是从金国而来的。 她,正好出入过皇宫。 或许,还不止一次…… “玉姑娘……真是,小看你了!”上官时抿嘴一笑。 正文 第337章 方法有二 金国在墨玉离开之后出现了大乱子,逼得金科无力与金花争斗。 墨玉离开之前,给金科一党重重的一击。那日临行前,金初露来给她送行,她抬头告诉墨玉,她的父亲,也就是建麻王,已经投向了金科,并且打算对金花动手,就在墨玉离开之后。 于是,墨玉马上前往皇宫,想要对金花发出警告,然后她见到了仆散山。 仆散山是在沈自初死的那一天被贬职的,不过,在她离开金国的那一天,又官复原职了,他甚至还很得意的看着墨玉。 于是,墨玉诈了他一句,告诉他,他母亲死了。无论仆散山相不相信送上门的那具尸体是她母亲,他都无法脱离墨玉给他设下的陷阱。如果他没相信,没有准备丧事,那么她不孝的名声就会传出去。 科尔如果他办了丧事,无论是不是被逼的,他的母亲都会回来,于是他的罪名便成了欺上瞒下。所以,他只能藏着他的母亲,并老老实实的丁忧三年。 这一出,让不少人都看到了这项恶心的计策,并且深深的认为它十分可行,于是金国就陷入了暗杀之争,到处都是刺客,家家户户,站队的,没有站队的,几乎每天都能接收到几个刺客的关注。 原本这不是什么大事,反而让金国陷入了混乱,这十分有利于墨玉的浑水摸鱼,顺便牵扯金科的视线,不让他及时对金花下手。 可是前几日,出事了。 北堂牧被暗杀了,就在金花的宫殿中。信发出来的时候,墨玉留在上京的墨衣卫依已经将金花的宫殿团团围住了,人儿都不许出入。 也正因为如此,金科被吓到了,他没想到金花还会有这样的人手,他开始大肆收揽人手,原本保持了微妙平衡的两房,这时候又开始向金科处倾斜了。 金花住在皇宫中,皇宫中不少人都被金科收卖了,于是金花愈发不好出门。而北堂牧的受伤,也让金花失去了一只手臂,她与外界的联系被暂时切断了。墨衣卫终究是墨玉的人,就算金花信任,她手下的军队也不会信任。 送信来的是墨衣卫,写信的是金花,信封外是北堂牧的落笔,可想而知,上京已经陷入了怎样的混乱。 …… 墨玉没有让越夏几人赶路,而是让他妈慢慢走,如果在她还没有稳定金国局势时入境,只怕是会造出一些小麻烦。 墨玉坐在白雪身上,几乎没有这么休息,花了五天是回家爱你,终于到了上京城外。 她跳下鸟背,没有马上进城,而是在城外观望了一下。或许是因为没有人帮金花做事,不少军队都陷入了迷茫,甚至有不少亲王的私兵倒戈相向,以建麻王为首,不少人都开始拥护金科上位。 或许是认为墨玉回到了大周,他不觉得墨玉这时候会出现在上京,他大概选择了一条稳扎稳打的路。 “到底是想要的皇位,怎么可能糟蹋呢?”墨玉轻笑了一声,裹紧了狐裘,朝城门处走去。 逐月没有带来,白雪都是昼夜不歇的飞,才保证了墨玉及时赶到上京。 城门处戒严了,入城需要不少手续,墨玉想了想,还是没有给自己招惹麻烦,她找了一处偏僻的角落,探知了城墙内暂时没有人,翻墙过去的。 她带上了兜帽,这时候还在冬日,街上不少人都是这喝药打扮的,只不过身穿狐裘的贵族少女少了不少,不少人都是行色匆匆,完全没有新年的味道。 “姑娘。” 墨玉的脚步顿了顿,她看了一眼跪在自己眼前的墨衣卫,颔首,“先下如何了?” “家里被人看着,姑娘许是要换个住处。”为首的墨衣卫说道。 墨玉点头,转过身,朝她之前安排的新住处走去。她根本没有带包袱,直接脱了斗篷,就坐在了烧暖炕上,“公主情况如何?” “宫中突然出现刺客,朝金花公主而去。公主殿中宫人反水,北堂世子为救公主重伤昏迷,昏迷前,写了信封,让公主马上将情况说明于姑娘。属下等在刺杀时便受到了公主发出的信号弹,及时入宫保护金花公主,将刺客击毙,只是没能留下活口,是死士。” 墨玉靠在桌子上,敲着膝盖,笑了笑,“金科藏的还挺深,之前居然能忍这样长的时间,还特地赶在我入了长安之后才动手,只怕是长安,也有着金国的人呢……” 墨玉淡淡的笑了笑:姐姐先帮你给你爹上点眼药,等到差不多了,再告诉你这是你干的,保管让你一蹶不振! 而收到了墨玉匆匆离开时留下的信件的皇帝勃然大怒,长安城进行了一场大清洗,不少与金国有点联系的官员都被下了狱。 “吩咐下去,今夜给他们点刺激的。”墨玉掸了掸狐裘上的灰尘,将狐裘解开了,“去取一件新的来,要……最漂亮的白狐裘,今晚,金科别想睡一个好觉!” …… 金花身穿粉白底妆花华衣,逶迤拖地藕荷色色散花水雾绿草挑线裙,身披淡青色平绣盘花四合如意烟纱。乌亮的秀发,头绾风流别致倭堕髻,轻拢慢拈的云鬓里插着云头银花,肤如凝脂的手上戴着一个景泰蓝手镯,腰系乳白底蝴蝶结子长穗五色腰封,上面挂着一个淡肉红底银丝线绣莲花香袋,脚上穿的是淡红金丝线绣重瓣莲花锦绣双色芙蓉靴。 只是,再精致漂亮的衣裙,也遮盖不住她的倦色,金花坐在北堂牧的床前,眼睛红红的,身后站着两名墨衣卫,她现在连自己宫里的宫人都不信的,一干事宜,全部交由墨衣卫处理,她宫中的宫人,全部被墨衣卫关在了一起,等候金花发落。 “北堂牧真的没事吗?都已经五天了,他怎么一点醒来的动静也没有?”金花紧紧的抓着自己的裙角,眼泪在眼眶中打着转。 每日入睡,金花都能见到当时北堂牧是如何为她挡下那一刀的,鲜血是如何从他的胸口喷涌而出的,他又是如何倒下去的。可是他倒下去的时候,还挣扎着要帮她写信给墨玉,笔都拿不稳,信都没写完,就晕过去了。 “公主放心,北堂世子暂时无碍,待我家姑娘回来,定会清醒。” 金花不信任宫中的任何一个人了,只有及时赶到的墨衣卫她能够依靠,北堂牧的伤也是由墨衣卫中精通医术的人处理的。不过北堂牧却因为失血过多,始终无法醒来。 “长安离上京这样远,你家姑娘就算收到信马上赶回来,也要不少时日,北堂牧坚持不住该怎么办?”金花忍不住掉了眼泪,抽泣道。 昨日,金科来看过她一次,不过她没有箭金科。 金科隔着门与她说了几句话,其中就包括墨玉的近况。他就是确定了墨玉在长安无法对上京伸手,这才下了狠手,打算将金花一党一网打尽。金花甚至还清晰的记得,金科是如何用那种得意洋洋的语气与她说,他和上官泽交好的情形,还劝降自己。 “金科,我要你不得好死!”金花狠狠地揪着裙角,若是他真想劝降,北堂牧就不会为她挡刀而昏迷不醒了。 这时,一名墨衣卫走了进来,对金花拱手道:“公主,您不必担忧,我家姑娘已经回来了,今晚便来面见公主。” 金花脸上露出一丝狂喜,但是瞬间就恢复了,不敢置信的看着墨衣卫:“你说什么?小玉儿回来了?她怎么回来的?长安离上京这样远……” 没有人回答金花的问题,但是就还丝毫不怀疑墨衣卫话中的准确性,她甚至高兴的在床边打起转了,“北堂牧,小玉儿回来了!我们……”金花看着北堂牧苍白无比的面色,脸上的笑容一点点落了下来,她坐回了床边,抓起北堂牧的手,“你会好起来的……” …… 金科正悠然自若的坐在龙椅上,身穿一件苍紫色袄子,腰间绑着一根墨色蝠纹革带,一头一丝不乱的长发,有着一双炯炯有神星眸,身材健壮,用手指轻轻的摩擦着扶手,嘴角洋溢着微笑。 “殿下,长安来信了。” 金科抬起头,看了那送信的谋士一眼,伸手接过了信,然后手指一顿。 “哈,她居然回来了?”金科仿佛看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弹了弹信纸,“就算你回来,也赶不及了!” “殿下,那边的黑衣人有动静了,有几个出宫了。”那名谋士对金科说道。 金科皱了皱眉,摆手道:“不必在意,皇姐就算有虎符,那些军队也不会随意听令与那些黑衣人的,也不知道那些,究竟是那玉姑娘的,还是皇姐自己的,本事可真是大呢……” 谋士擦了擦汗,那些黑衣人就像是突然出现的一般,当日就要得手了,偏偏让金花公主放出了信号弹。那些黑衣人就像是鬼魅一般,穿过了宫门出的层层阻拦,直接到了金花的宫殿内,后来更是封锁了这个宫殿,无进无出,就算是他们跟踪这些黑衣人,也会在他们出宫之后被甩掉。 “查清楚了吗?那些黑衣人,究竟是不是父皇留下的?”金科拧着眉头,如果不是纳西我黑衣人,金花此刻已经是个死人了。 那名谋士犹豫了片刻,然后答道:“只怕是那玉姑娘手下的护卫,先前她身后跟随的护卫也是这般衣着打扮……” 金科握紧了拳头,咬牙:“真是阴魂不散,你去,让那边给我将她拦下来,不论用什么办法,她不能活着回到上京!速度再加快,将军队瓦解之后,本殿要马上登基!以绝后患!” “是。” …… 金科还没坐多久,天一黑就传来了各种消息。 “殿下,不好了,建麻王的私兵粮草被烧了。”、 金科瞬间跳了起来,“什么?” 建麻王是第一个朝他投诚的亲王,为了表忠心,他甚至将自己的女儿金初露送了过来。他也很信任建麻王,还交给了他不少粮草,为了控制这些亲王的军队,他下了血本,可现在粮草被烧了? “全部……被烧了?”金科的双眼发红。 谋士不敢抬头,声音有些颤抖,“是……” 金科还没来得及发脾气,又一个坏消息传来。 “报,殿下,仆散大人的母亲仙逝了。” 金科眉头一皱,“他娘不是早就……”金科的话一顿,转头看了过去,“你说什么?他娘又死了?真死假死?” 那人不敢抬头,硬着头皮回答道:“是……是真的……” “报——各亲王的私兵粮草皆被烧毁……” “报——纳合大人遇刺。” “报——” 金科抓着扶手,瞪着眼睛,“怎么回事?怎么回事?周人打过来了吗?为何各处告急?” 一名最后进来的谋士左右看了看,见没有人出声,只能战战兢兢的抬起头,“殿,殿下……是,是玉姑娘回来了,她已进了公主寝殿……” …… 金科这里一团乱,金花这边倒是喜气洋洋的。 “玉儿,快,你看看北堂牧,他怎么现在还没醒?”金花匆匆跑了出来,拖着长长的裙摆,拉着墨玉朝里面走去。 “失血过多而已,待会向公主借几个人,北堂世子很快就能醒来的。”墨玉拉住了金花的手,“公主,你这会儿可不能沉迷于儿女私情,有很多事要你做的!” 金花一愣,然后捏紧了手中的虎符,神色渐渐的变了,“本宫知道了,你说,如何做?” “墨玉有两个法子,第一,也是最简单直接的,擒贼前擒王,直接去将那位斩杀了,自然不愁无人归顺。第二,要麻烦些,不过,却能保住他的性命。那便是公主随我出宫,去将军队集合了,然后杀回来,包围皇宫……” 墨玉嘴角勾起一抹笑,“亲王们的私兵被策反的不少,那边有一战之力,若是公主选了第二种法子,只要那边一登基,公主便成了弱势,就算夺到了,那也成了您的污点。” 正文 第338章 鱼与熊掌 金花选择了第二种办法。 墨玉含笑看着她,“你知道的,我会护着你,但不是每一次。” “没有别的办法了吗?”金花拉住了墨玉的手,“他,他毕竟是我弟弟啊。” “你想一想,你以后可要成亲?就算不是和北堂世子,那也是和别人,只要金科还活着,那你就是一个名不正言不顺的人。就算你在为的时候,没有人敢反对你,只要金科有后人,无论你生了多少孩子,就只能为他生的让路,这是你的国家,我只提醒你一次。” 金花咬牙,“他不能活着吗?” “你猜呀。”墨玉朝金花咧嘴一笑。 金花抱着胳膊,“小玉儿,你不能这么残忍,我不想选……” “不想选的结果你已经看到了。”墨玉收起了笑容,指着后殿说道,“北堂牧就是一个例子,你的宫殿以后还会无休止的出现更多的叛徒,你铲除不尽的,公主,人不能把什么都抓在手里。” 最后,金花看了北堂牧一眼,她闭上了眼,选了第二条路。 “墨玉,如果可能,我要见他最后一面。” 墨玉含笑,对金花福了一福,“相信我,公主,他最后的两面都是你的。” 金花手中拿着刚墨玉给的药瓶,怔怔的看着墨玉离去的背影,好像,她什么时候都是这么从容淡定,有些像她的那个师父…… 忽然,金花想起了她初见墨玉时的那个疑问,“哎——小玉儿,你怎么回来的呀!” 墨玉没有回头,抬起手摇了摇,翻身越过了高墙,一记长鞭,就将站在墙外的一名内侍给抽飞了出去。 墨玉站在墙头,冷冷的看着下方目瞪口呆的人,“回去告诉你们主子,过会,墨玉亲自去见他,请他……快一些将自己的人手集齐,以免……” 墨玉淡淡一笑,没有将话说完,但是下面站着的人都不由得打了个哆嗦,连忙转身,跌跌撞撞的离开了。 墨玉笑了笑,转身朝金花招了招手,“去不去宫外瞧瞧?我带你逛一逛?” 金花摇了摇头,“虎符给你了,你去就好,我在这里等你回来。” 墨玉点了点头,“照顾好北堂牧,我天亮前回来。” 说罢啊,墨玉就跳下了围墙,只是她没有去城外的军队,如果说金花和金科开始争夺皇位,就算金花有虎符,那些军队也不一定会支持金花。只是一块虎符而已,金花毕竟没有直接统领过这些军队,不然,他们早就对金科动手了,也不会留到现在。 墨玉悄悄的在后面跟着这些内侍,然后顺利的潜入了金科的大殿。或许是以为整个皇宫都在自己的掌控下了,金科的防守并不严密,甚至在知道她已经进入皇宫之后。 “殿下,殿下,玉姑娘说……” “不必了。”墨玉笑着从殿外走了进来,一眼也不扫地上跪成一片的谋士与官员,目光对上了坐在龙椅是哪个的金科,“原本还以为你是个有手段的,也不过如此嘛!” “墨玉?”金科有些慌了,“来人,来人,将她给我……” “你怕是不了解我的人,以为他们始终待在金花公主那处,就不会来你这里了吗?简直……天真。”墨玉笑着看着他:“殿下不是以为,我不会对你下手的吧?” “你要做什么!”有人站起来,凶恶的指着墨玉骂道。 墨玉瞥了他一眼,“真是……我才多大呀,你瞧你,吓的跟个什么似的!” 众人:WC你别以为我们不知道你当初怎么把金花公主从刺客手里带出去的! “去啊,把她给我杀了!”金科衣角踹向一旁的侍卫。 “真是伤心,我应殿下之邀,特意早些赶回来,殿下竟然想要杀我?”墨玉皱眉,可嘴角却高高的扬起,“殿下猜一猜,我能不能将这一殿的人杀死?” 金科看了一眼墨玉身后,空无一人,心中有了些底气,“玉姑娘,你……” 金科的话还没说完,就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 他跌坐在龙椅上,脚下意识的抬起,看着地上瞬间被黑色的虫子淹没了的鲜红色地毯,以及撕咬着人体的声音,金科一个没忍住,趴在扶手上呕了起来。 “所以说,何必呢?”墨玉环胸站在大殿上,她一声白衣,毛茸茸的狐裘衬的她格外干净,而她脚下的一片红色地毯,也是唯一一块完好无损的地方,只不过金科一想到刚那些虫子是从她的裙底爬出来的,就一阵恶心,又吐了起来。 墨玉翻看着自己的指甲,“殿下,我心情不是很好,你这是觉得我恶心吗?” 耳旁全是虫子撕咬人体发出的声音,金科没忍住又想吐,可还是强忍住了,他惊恐的看着墨玉,“你……唔……你究竟是唔……何人?” 墨玉挑眉,指着地上,笑了笑,“殿下看不出来吗?除了越氏,还有什么人能拥有这样的能力?上官氏吗?” 金科的脸色不是很好看,他看着墨玉,许久没有说话,喉咙处不断发出怪声,想要吐,却又不敢吐,看着墨玉敢怒不敢言。 “你……和我皇姐达成了什么交易?”金科最终还是吐了出来,脸色十分难看的看着墨玉,“越氏一族,究竟将要做什么?” 墨玉耸了耸肩,“我们想做什么,不是人尽皆知的吗?” 金科看着墨玉的脸色十分难看,却又无能为力,只能扶着扶手,手指都掐的泛白了。 “殿下吐完了没有,吐完了,便和我去一个地方吧。”墨玉看了一眼地上那些出气多进气少的人,对金科说道。 “不,不,你别过来。”金科眼中,墨玉已经化身成了吃人的魔鬼,“你……你要干什么?” 墨玉被逗笑了,她看着金科那样,也停了往前走的脚步,“殿下,我觉得你挺可爱的,都那么大的人,还怕我?” 金科被墨玉这一说,顿时红了脸,呐呐的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好。他的眼里,他是金国惟一的一个皇子了,以前小时候也和金花有点交情,就算是前几年斗的不可开交时,见面那也是和和气气的。更何况,他不觉得金花会对自己下手,毕竟他是男子。 金科见墨玉迟迟不对他动手,心里有了底气,挺了挺胸膛,看着墨玉,“玉姑娘找我何事?” 墨玉挑眉,知道金科在想些什么,她催动蛊虫,在自己和金科之前清理出了一条路,甚至有不少蛊虫还贴心的将地毯上的血迹舔舐干净,就像完全没有被污染过一般。 “殿下,是我请你,还是你自己下来?” 墨玉和金科之间突然出现了一整条两人宽的路,这把金科吓到了,仿佛是有一个看不见的扫地工,将地面扫干净了,一丝不苟的,干净的很。 “墨玉!你到底……”忽然,金科顿住了。 当初,墨玉被封为墨玉公主的时候,并不是一件机密的事情,甚至传到了金国,这代表了大周与越地之间的龃龉。而再次将这个名字说出口,金科却忽然想起了那个传闻中已经被上官氏暗杀了的墨玉公主。 “你……你是墨玉?越氏一族的那个墨玉?”金科怔楞看着墨玉。 当初上官氏如何追杀越氏兄妹的,不少人都看在眼里,但是越氏一族却丝毫动静也没有,就连传出越王世子与墨玉公主身死之后,也不见反应,原来……原来! “我以为你想不到了呢。”墨玉歪头一笑,“殿下,可愿意跟我走一趟?” “听说,你的天赋,就连你兄长也及不上,想必,你们越氏一族的什么古法,让你吞噬你兄长,才有了现在的成就吧?”金科嘲讽的看着墨玉,“不愧是越墨玉,就连教我皇姐的手段也是如此之相似!” 墨玉撇了撇嘴,不屑与他解释,“殿下不愿意下来吗?” 金科顿时跳脚,他没想到墨玉会一点反应也没有,破口大骂:“你这小娘皮,简直……” 金科的话还没说完,嘴巴就猛地被自己的双手按住了,他盯着自己面前突然出现的金色蛊王,不敢发声。 越氏一族的蛊王传说,他一直是知道的,墨玉身上的金色蛊王,他也是有所耳闻的,可真正见到却不是那么一回事了。墨玉可以隐瞒身份,可以光明正大的告知他自己的真实身份,但是她不可能让自己的蛊王出现在人前。 那将意味着,她与她兄长之间的争斗会放在人前了。而现在,金科看到了,一种可能是,墨玉真的杀了越连城,而第二种则是,墨玉根本不想留着金科,所以无所谓他看不看到自己的蛊王。 金科老老实实的下了龙椅,脚踩在地毯上,依旧是先前那干燥柔软的触感,可是一转头,就是无数的虫子吞噬尸体的场景,金科就觉得诡异。他硬着头皮,快步的从这条小道走过,来到了墨玉的面前。 对上墨玉似笑非笑的没女人,金科不由得转过头看了一眼,然后便看到了身后那条“路”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合上了。 手腕被抓住了,金科对上了墨玉锐利的双眼。 “殿下,你畏高吗?” 还没等到金科的回答,墨玉就一跃而起,拉着金科往殿外而去。 “接着他,跟我走。”墨玉拽着金科的手一甩,将金科丢给了墨衣卫,然后落到了白雪的背上,朝宫外而去。 “墨玉——”金科惨叫着,被甩到了墨衣卫的手上。墨衣卫嫌弃的看了他一眼,然后揪住了他的后领子,带着他朝宫外而去。 “留下两个人,将路上的人都清理了,只要是金科的人,杀无赦。”墨玉转过头,脸上的碍着温和的笑,说出的却是最残忍的言语。 金科打了个冷战,他忽然觉得,自己被墨玉带走,或许也不会是一件什么好事。 “如果,你杀了我,金国会陷入混乱,皇姐绝对无法掌控整个金国,你们越氏一族不会的饿到金国的支持!”金科定了定神,强迫自己不要低头往下看,他望着墨玉的背影说道。 墨玉挑了挑眉,“殿下,或许你还没有弄清楚,我并没有打算留下你。” 金科一愣,他完全没想到墨玉会说出这样一句话,顿时有些不知所措。 墨玉转过头,朝金科笑了笑,“殿下,我越氏一族,想要什么东西,那都是光明正大的去取的,绝不会找什么歪门邪道,想要什么,就大大方方的抢,绝不会发生像你所说的事情!” 金科的脸色有些难看,“你难道不怕我金国与周朝联手吗?你们越氏一族能……” “不不不……”墨玉摇着手指,转过身坐在白雪背上,微笑着看着金科,“所以呀,你这样心机手段都不合我心意的人,自然是不能得到金国的皇位的,你以为我会相信你吗?你不是一个君子,我也不需要做一个君子,咱们就安安静静的做一个笑容不好吗?” 金科一滞,喘着气,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反驳墨玉。 “殿下啊,金国只需要安安静静的在一旁待着就是了,不过呢,你是看不到了,你难道忘了吗?我的蛊虫,方才是如何吃了你的人的?那可是一,二,三……啊,数不清了,少说也有二三十人吧?”墨玉咧嘴,朝金科笑道。 金科顿时想起了方才的场景,一阵反胃,又想吐了,只是干呕了一阵,却始终吐不出来。 墨玉没了兴致,转过了身,“将他的嘴给我堵上,手脚都绑上,不必给他什么面子了。” 墨衣卫:我们就是一群,莫得感情的机器…… 金科:她要杀了我?她要杀了我??她要杀了我!!! 墨玉笔直的坐在白雪背上,手中翻看着金花方才给的地图,上面是金花手中的军队布阵图,她倒是放心,这种东西都能交给她。 墨玉不觉得金花是个傻子,但是金花绝对是一个赌徒,她压了墨玉赢,那她就绝对不会中途撤资,这对于墨玉来说,才是最好的同盟与朋友,不会像金科这样背后插刀。 正文 第339章 指鹿为马 墨玉从鸟背上跳了下来,然后便是紧跟在他身后普的墨衣卫,以及被墨衣卫提在手上的金科。 纳合泰手下的兵在见到这一个奇怪的组合就麻黄素那个进去同胞了,墨玉倒是饶有兴致的站在军营前打量着,最后还是她第一次来到金国的军营呢。 纳合泰在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只觉得可笑,但是一听对方手中拿着虎符,身后跟着而的人手上好像还提着金科,就顿时不淡定了,匆匆披上衣服就走出来了。 墨玉正侧立着,怀中还抱了一个看着就很暖和的手揣,正仰着头研究他的灯。 “你是……” 纳合泰才一出生,墨玉就笑着转过身来了,从手揣之中摸出虎符:“纳合将军,金花公主要夺位,让我来问一问你,你是怎么想的。” 纳合泰看着面前这个笑语嫣然的小姑娘,可她嘴里说出来的话却直指人心。纳合泰看了一眼墨玉身后被提着的金科,两人的目光中在空中一个交汇,然后纳合泰马上就想到了如何措辞。 “敢问可是玉姑娘,为何不是公主……” “纳合将军只要说一句,这虎符,你认还是不认就是了。”墨玉直接抬手一打断了纳合泰的话,将虎符揣进了手揣之中,然后把自己的手也藏进了手揣。 纳合泰脸上的表情有些龟裂,这完全不是应该有的套路!他的话都没有问完呢!如果金花公主没有来,只有一个墨玉,那他不认这个虎符,以后可以有话说。就算认了,以后金科上位,也能将罪名推到墨玉头上。 可是墨玉现在这么一来,直接将一切都摊开了讲,这还是人干的事吗? “纳合将军不要觉得奇怪,我只是不喜欢模棱两可罢了。”墨玉朝他笑了笑,指着身后的金科说道,“科殿下一个时辰前暗杀金花公主,北堂世子重伤昏迷,那可是摄政王唯一的子嗣啊!” 纳合泰:呵呵,你想说你要让科殿下抵命吗?你敢吗? 墨玉:“所以,北堂世子昏迷之前,反手一刀,将那刺客杀死了。” 纳合泰眉头一皱,总觉得事情没有那么简单,可是却又不知道哪里不简单。 “不料,那刺客偏偏就是科殿下本人,他原本没想到北堂世子就在金花公主处,又不放心其他人动手,仗着自己熟知地形,直接拔刀而去。北堂世子救下了公主,却也挨了一刀,科殿下武功不错,但是却也当场身亡,为他默哀……” 墨玉低头默了一秒,然后看向纳合泰,“将军,这个虎符,你认是不认?” 纳合泰与金科两人对视了一眼,然后默默的转开了头。 纳合泰:……你是打算杀了他? 金科:MD我这是要死了?临死前还要被拉出来秀一波? 墨玉:“纳合将军看来是不想认了,也没关系。”墨玉宠爱他笑了笑,“纳合将军可要准备好,回见。” 纳合泰原本还在犹豫,但是看到墨玉转身就要走,连忙出声叫住了她,“玉姑娘!” 墨玉马上转身,“纳合将军这是天意了?那就请下令包围上京城吧,科殿下的那些人只怕是群龙无首,会早饭呢!” 纳合泰无奈的看了一眼墨玉,“我从未见过你这般行事的,这也太过……” 墨玉耸了耸肩,“嚣张?没关系,不用在意这些,或许你以后能看到我更嚣张的一面,因为完全有把握能成功的事情,完全不需要给输的一方留面子。如您所见,作为胜利者,毫不留情的打压,才是对败者最大的尊重!” 纳合泰的脸色有些难看,但是不得不说,作为一个武将,他实在是爱死了墨玉这个脾性。他最后看了一眼金科,这个原本还算看好的皇子。如果计金花一直无法出宫,或者墨玉不出现,他或许真的不会主动动手。 可是不得不说的是,金花公主真的很有眼力,找了玉姑奶奶个来做说客,有时候,上位者需要的并不只是温和体恤,对于下属来说,有一个聪明又有手段的主子,才是最重要的。 金科看懂了纳合泰眼中的抱歉之意,胸口起伏不定,看上去很是生气。 墨玉耸了耸肩,拍着他的头笑道:“殿下,有时候呢,你从圣贤书上学到的那些东西,并不是真理呢!你放心,我会让每一个将军都看到你这个模样的,唔……最后给你一点面子,不让安歇亲王见到你这般狼狈不堪的样子,如何?” “有本事,你让所有人都见到我啊!”金科猛地抬起头,红着眼睛看着墨玉。 墨玉摇头,“没本事,我才十二岁呢,还是个孩子呢,这样大的事情,也是头一次做,紧张着呢!” 纳合泰神色复杂的看着墨玉摸着金科的脑袋,撇过头去。还只是个孩子?头一次做他信,还是个孩子……好吧,她的确还是个孩子,可她说她紧张?呸!谁信? 墨玉是不可能让金科见到那些亲王的,亲王有时候,反倒会是最不可靠的一批人。而这些军功上位的,除非谋反,没有半点可能上位的武将,反倒不会在意朝中皇权更迭,只要还是姓金的,那就是他们姓金的人自己折腾的事,他们就是一把刀子,谁能拿起谁用,他们要是自己都能,那就是早饭。 不像那些亲王,他们可也是姓金的,是有继承权的,如果金花死了,金科再出的什么意外,他们反水比谁都厉害。跟个好看,他们作为亲王,这时候就开始蹚浑水了,谁知道见到金科之后,又会扯出什么事来? “我先去下面几个军营转转,劳烦纳合将军讲着个上京城包围起来,可不许让科殿下的余部伤了金花公主,那可是皇室中最后的血脉了呀!”墨玉跳上了白鸟,朝纳合泰摇了摇手。 纳合泰:……他算式中糊掉了,为什么金花公主那么信任她了,还在给她去了信之后,鬼缩在皇宫中不动弹,原来这个玉姑娘,竟然是真的能在爱这短短的时间内回上京…… 纳合泰深吸了一口气,将方才看到金科的惊惧抛之脑后,吩咐道:“方才,只来了玉姑娘,与她的两名护卫,知道了吗?” 纳合泰的亲卫相视一眼,麻黄素那个下去安排封口,然后准备拔营包围上京城。 纳合泰背着手站在军营外,看着夜空中的小白点,“从未见过如此胆大的女子,可却偏偏将人心把控的如此……只盼公主能压得住你。” …… 墨玉顺利的拖着金科再各个军营外转了一圈。金国散乱了许久,各个将军早就各自为营,能不叛变已经算不错的了,更别提虎符的效令了。但是这一切都不是事,只要没有人愿意造反,那么他们的选择永远都只有一个。 正统的继承人其实只有金科一个,但是当金科成了阶下囚,并且墨玉高调的带着金科宣布了他的死讯,聪明人都不会反驳墨玉的面子。当然,傻子还是有的,只不过,都成了墨玉蛊虫中的粮食了。 墨玉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觉得浑身烫的厉害,她拍了一下今晚见了不少鲜血的金科的脑袋,“为了你,我今日牺牲可大了!” 金科茫然的抬起头,看了一眼墨玉,然后呆呆的低下头,仿佛傻了一般。 墨玉笑了笑,任谁见到这样的场景,都会吓到吧? 她看了一眼身后的墨衣卫,不得不说,师父将墨衣卫培养的很好,就算见到了虫子吃人的场景,也面不改色的。鞥别提之前墨玉和金科的对话之中透露了她的真实身份。 墨玉抿嘴一笑,跳上了白雪的背,指着上京城说道,“回去吧,金花该等急了。” “不……不,我不要回去……”金科突然挣扎了起来。 墨玉撇了撇嘴,直接将其打晕了。现在不需要金科好好的了,他之前之所以被带在自己身边,那是因为金花是个女的。让金科出来露个面,让人都知道他活得好好的,给他们一点虚妄的幻想,以为自己拥护一个公主上位只不过是权宜之计,不让他们的三观受到震荡。 而现在,金科已经没用了,只要稳住了局势,这些今晚为金花所用的将军,明日就都能归顺于金花脚下。以为,金科已经死了。 如果以后金花被史书上写成反派,那么他们这些在今晚出力的人,势必也会落的一个不好的名声,甚至威胁到他们后代。这种涉及自身安危的事情,没有人会不注意。而当金科一死,他们就没有了退路。 最重要的是,他们今日能拥护金花上位,就算以后谁提出来,哪一个亲王比金花更有资格继位,也不可能会有人跳出来了。 他们已经做了一次叛徒,不能再做第二次,不仅会引起新帝的忌惮,更会为人所不耻。 至于那些不选择认虎符的人,那就是个傻子了!命都丢了,能不傻吗?管他是为了什么不认呢? …… 北堂牧躺在床上,金花正紧张的坐在一旁看着北堂牧,“已经吃了药了啊,怎么还不醒?” 墨衣卫:又不是仙药,我家姑娘给的也是药材做的药,给人吃的,怎么可能立马见效? 金花这边焦急,墨玉那边却已经传来了喜讯。 “公主,您该更衣了。”墨衣卫上前,将一套赶制出来的礼服放在了金花手边。 这个世界从没有过女皇的出现,而那些皇帝的礼服,也完全不适合金花穿。金花毕竟还只是个少女,可是身量已经拔高,身上该鼓的地方也鼓了,实在不能穿那些龙袍。 于是,墨玉大手一挥,在五天前,就传信回来,让人赶制了一身金花的龙袍。内库中的龙袍全部被翻出来了,然后经过了绣娘的巧手绣制,好歹将那些龙袍改成了适合金花尺寸了。 金花原本就带着一丝英气,而这龙袍一穿,更显英姿。 “让我看看……”墨玉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的,看金花换好衣服出来了,就迎了上来。 但见她身穿龙纹遍地金锦缎长袍,逶迤拖地金色绣金龙祥云的蜀棉绫裙,黑亮的秀发,头绾风流别致翻刀髻,轻拢慢拈的云鬓里插着金凤凤冠,肤如凝脂的手上戴着一个缠丝嵌三色宝石赤金戒指,腰系朱红底龙纹结子长穗五色腰封,上面挂着一个双龙戏珠纹杭缎香囊,脚上穿的是金色绣云纹月牙睡鞋,整个人被龙袍一衬,顿时多了几分平时没有的威严。 墨玉笑着打量了金花一番,然后点了点头,“不错不错,只是时间太赶,不然你头上戴着的便不是皇后的凤冠,而是皇帝的龙冠了。” “墨玉,这样真的行吗?”金花有些担忧的抓着衣袖。 墨玉摆了摆手,“不是什么大事的,你们金国没有皇帝不也撑了那么多年?现在只是局势不稳时便上位而已,不会有比摄政王还在时更差了。帝位定下,谁再敢觊觎,那便是谋反,哪有你们这样非要分出个胜负才登位的?先把名头占了再说嘛。又不是造反的人,非要名正言顺才行,你本来就有这个资格坐在那个位置上!” 金花深吸了一口气,朝墨玉笑了笑,“嗯,谢谢你。” “另外,还有一桩以退为进之策。”墨玉笑了笑,拉着金花的手,“你是女人,不好将好名声都占全了,会惹人眼,但也不好不占。你只用女皇之名登位,反正金科死了,也只剩下你了。对外,你也只自称金花公主便是,生下孩子再由他继承皇位,不必锋芒太过!” 金花愣了愣,她看着墨玉,张了张嘴,眼泪却先掉了下来。 墨玉一怔,连忙去帮她擦眼泪,“怎么了怎么了?别哭啊,待会还有大典,哭……算了,红着眼睛也好,至少说明了这场刺杀不是你所愿的,记得表现出你对金科的怒其不争,哀其不幸来……” “小玉儿……北堂牧,北堂牧他也对我这样说过,让我还是自称公主……” 正文 第340章 我亏欠你 朝阳初升,金花便站在了金殿最前方。 昨夜的动静,不少人都听见了,可是包围上京城的军队太过于强势,那些居住在城内的清完,完全无法通知自己的私兵进城。 而墨玉在昨晚,就去像是的清洗了金科手底下的人脉,将不听话的都绑起来关着了,尴尬开始还有几个不愿意配合的,但是在得知这些不愿派和的人都消失了之后,之后便再也没有不顺从的了。 “都是贱的!”墨玉站在近乎安徽省呢后,似笑非笑的看着底下一片站着的官员亲王。 “玉儿,你说什么?”金花转过头,疑惑的问道。 墨玉替她理了理头顶的发钗,“没什么,你只要记住,往后,金国的天下便是你的了,这些人,也都是你的了,只要不听话,换了便是,不愁找不到更好的。若是有想要反抗的,便直接杀了,你会得到很多听话乖巧的助手。” 金花似懂非懂的看着墨玉,点了点头,然后百年抬起了下巴,朝前走去。 墨玉没有跟在金花的身后,而是站在角落,静静的看着金花朝最高处的龙椅走去。 “亲王们如何?” 身后的墨衣卫环视一圈,凑到墨玉而后,“回姑娘,亲王们还算安分,只有建麻王带了一支私兵到了宫门外。” 墨玉摸了摸手指,想起先前她离开上京城时,前来通报消息的金初露,她转头看向建麻王。 建麻王的视线也正好投射过来,与墨玉在空中交汇。 “走吧,请建麻王去喝一杯茶。”墨玉抬脚,朝建麻王走去。 不少人都注意到了站在角落的墨玉,这位玉姑娘早就离开了上京。科殿下在她离开上京城之后,就秘密封锁了上京城,阻止墨玉再次回来作妖。 金科一派的人,很早就知道,墨玉是回到大周了,很多人都不觉得墨玉能及时赶回来。也正是因为这样,金科才会这样肆无忌惮的直接对金花动手。 杀一个皇姐算什么?只要她死了,虎符自然到手,就算没有,也能再造,军队迟早能收回来的。可如果墨玉在,这个继承了她师父大部分智慧的女童,不知道又会做出什么事情来,对于接一派的人来说,在金花背后出谋划策的墨玉才是最大的隐患。 而在确定了墨玉回到了长安城之后,几乎所有人都会选择稳扎稳打的前行,可谁能想到墨玉五日便回到了重重关卡的上京城。 “建麻王,我从未见过你。”墨玉直接走到了建麻王的身前,朝他笑道。 建麻王顿时觉得不好,想要伸手往袖子里摸什么东西,但是手一麻,手中抓着的东西百年脱离了掌控,滚落在地上。 墨玉低头看了一眼滚到自己脚边的信号弹,笑了笑:“建麻王,这是打算做什么呢?拿着这个信号弹,在女皇登基大典上,你这是想做什么呢?” 建麻王除了一头汗,他不知道刚刚刚发生了什么,但是可以肯定的是,绝对与墨玉有关。他扶着自己发麻的手,晶体的看着墨玉,“你想做什么?” “请建麻王喝杯茶罢了,建麻王何必如此紧张?”墨玉含笑,手从手揣中拿了出来,转身,比了一个手势。 “你们要……”建麻王被墨衣卫堵住了嘴,双手反剪在身后,与双脚绑在了一起,就像是过年时要宰杀的猪一般,被墨衣卫提着,跟在了墨玉的身后。 墨玉转头看了一眼金花,她正提着裙角,一步一步朝上走去。 墨玉笑了笑,“公主若是问起来,便说我带着建麻王去喝茶了,很快就回来。” 墨衣卫顿了顿,然后低声应了是,没有跟着墨玉离去,而是留下来,站在了墨玉先前站的地方,面无表情的看着面前的一众官员亲王。 “山呼万岁——” 礼官颤着声音,不敢去看自己脖子上贴着的那把刀,高声喊道。 墨衣卫有些兴奋的拔出了刀,然后就见到那些中央站着的官员与亲王们,一个个有如倒豆子一般,迅速的跪了下去。 墨玉走在最前面,与这些跪在地上的形成了鲜明的对比。金花转过身,便看到的是那一个小小的身影,身后跟着几个高达的黑衣人,黑衣人的手上还提着穿着礼服的建麻王,鹤立鸡群一般的走在跪成一片的人后。 像是察觉到了金花的视线,墨玉转过头来,朝她笑了笑。 金花也扬起了一个笑容,站在最高处,看着底下心思各异的臣子们,受着他们的礼,目光渐渐的变得森严,“本宫,迫于……” 墨玉弯唇,转过头,提着建麻王转了个弯,往一旁的偏殿走去。她说过的,金花不是个傻子,只需要几句点拨,她自然之道自己应该做些什么。而当她登上那个位置,墨玉便不能再像以往那样,对金花指手画脚了。 “姑娘,接下来的安排……” 墨玉看了一眼墨衣卫。她当时留了个尾巴,说自己是越墨玉,只怕这些墨衣卫都记住了。可是却表现得什么都没听见一样,墨玉原本打算下杀手的动作也是一滞。只是,这也让她想到了一个计划。 蛊虫的存在,皇帝已经知道了,也就是说,墨玉不用害怕以后自己身上有蛊虫的消息传出去,会引起皇帝的忌惮,反而还能利用这一点,得到一些意想不到的东西。至于她越墨玉的身份,原本只是用来试探墨衣卫是否听话,倒是收获不少。 只是这个暴露,墨衣卫却是安静如鸡,这让墨玉有些不安,不利用这一点做些什么,总觉得亏了。 “墨玉,你要对我做什么?”建麻王被丢在地上,想要挣扎,可是手脚上捆着的绳子却一点都没有松动的迹象,只能仰着头,瞪着墨玉。 “我带你见见你女儿啊,你不想见初露郡主吗?”墨玉蹲了下来,与建麻王对视着,“如果不是金初露,你以为我刚才不会是杀了你?” 建麻王一愣,他看到了墨玉眼中的杀意,缩了缩肩膀,“你……你想做什么?” 墨玉站了起来,居高临下的看着他,“我想将你放在宫门口的私兵杀了,然后再杀了你,继承你手中的军队与家业。” 建麻王一怔,只觉得可笑,可是笑到一半,却只见墨玉神色依旧严肃,笑容也渐渐的收敛了起来,“你说真的?” “我需要杀鸡儆猴。”墨玉坐在墨衣卫搬来的椅子上,翘着腿看着脚边的建麻王,“不过,你是金初露的父亲,我不好自己做主,便着人将金初露请来,她想如何,便如何。” 金初露站在屏风后,昨夜她就被金科的“死讯”吓到了。然后便听宫人说,“玉姑娘回来了”,于是便是金花公主的人大肆清理宫殿。她的屋子外,有一名黑衣人守着,没有人闯进来,可是她还是听到了金科殿中不少宫人的惨叫声。 她不敢出门,可是今天天一亮,就听说了金花公主要登基的消息。 金初露有些害怕,她和净化之光没有什么交情,甚至以前还吵过架,她能放过自己吗? 金初露躲在屋子里,将自己最厚的衣裳穿上了,紧紧的盯着门口,生怕有人突然闯进来,将她拖走下狱。她不仅和金花不对付,还是金科的女人了,谁还能救她?北堂牧吗?几天前,金科自己告诉她,北堂牧已经快死了,他为金花挡了一刀。 门被敲响的时候,金初露吓得退了好几步,直接将屏风撞到了,自己也不小心绊倒,摔在了屏风上。 金初露紧闭着双眼,可是过了许久,都没有人闯进来,她睁开眼,发现门还在有规律的被敲着,门外的人仿佛没有听到自己弄出来的动静。 “初露郡主,我家姑娘有请。” 金初露觉得自己好像听错了,就算昨夜便有人与她说过,玉姑娘回来了,可她还是不信。她看过周朝的大皇子上官泽与金科之间的信件,对方说,玉姑娘正在长安城逛酒楼,她怎么可能出现在这里。 “初露郡主,我家姑娘有请。” 门再一次被敲响,金初露有些晃神,呆呆的看着那扇门,眼泪啪的掉了下来,“你家姑娘,是谁?” 门外的墨衣卫顿了顿,然后贴心的答道:“是玉姑娘,沈先生的徒弟。” 金初露擦了擦眼泪,将身上的衣裳整理好了,然后打开了房门。 门外的墨衣卫低着头,没有人看见她脸上的狼狈。 “初露郡主,这边请。” 金初露跟着墨衣卫,一路走了过去,路上不见一个人影,原本虽然暗潮汹涌,但也是热热闹闹的皇宫,顿时变得冷清了起来。 金初露身穿鹅黄色底团花刺绣对襟鸡缎子袍,逶迤拖地羽蓝底缎织暗花攒心菊绫裙,身披绣黄色色银狐轻裘蝉翼纱。柔顺的青丝,头绾风流别致回鹘髻,轻拢慢拈的云鬓里插着金菊点翠折枝发簪,肤如凝脂的手上戴着一个景泰蓝手镯,腰系石青色孔雀纹宫绦,上面挂着一个冰蓝绣白鹤展翅的荷包,脚上穿的是绛紫底色乳烟缎攒珠睡鞋。或许是过了个年长开了,她的脸上多了一丝妩媚。 长长的裙摆拖在地上,没有人为她提起,她静静的跟在墨衣卫的身后,还是觉得有些冷。 “这是姑娘的斗篷,可能有些小,郡主将就着穿吧,御寒。”有墨衣卫从后面上来,将一个斗篷递到了金初露的面前。 金初露的手发僵,她愣了愣,神色复杂的看着送到面前的斗篷,默默的接过了,披在了身上。 或许,这是她这一生,能够获得的,最后的一点温暖了。没想到不是从父亲的身上,不是从目前的身上,而是一个早就被她宣告了绝交的人。 金初露将斗篷裹紧了,大大的兜帽遮住了她的脸,眼泪顺着脸颊无声的滑落…… 金初露愣愣的站在屏风后,她没想到,墨玉竟然是来为自己讨回公道的,她面容复杂的看着眼前的这一幕。 曾经最爱她的父王,像牲畜一般,被绑着四肢,丢在了地上。而他,却是送自己入宫,断送了自己一生的罪魁祸首。 他的面前,坐着一个小姑娘,她翘着二郎腿,表情不屑的模样,再也没了初见时的害羞。因为沈自初的死,她连带着墨玉也怪上了,然后在她利用沈自初的死得到了不少东西之后,宣布与她断交。 可是,她却是给足了自己体面,还将她父亲交到了自己的手中。无论她是恨,还是原谅,她都选择尊重。 “为什么?”金初露面色苍白,双眼通红的从屏风后走了出来。 建麻王看到金初露的第一眼,便扭动着身子想要朝她而去,“初露,初露,救我啊,救救父王,父王不能死啊——” 金初露一眼也不看建麻王,她拉着身上的斗篷,身子向前探,捧着心口,质问着墨玉,“为什么?” 建麻王见她不理会自己,还用这样的语气质问墨玉,心中一股气,朝她破口大骂,“你这逆女,你是要害死你父王不成!” 墨玉踢了踢脚尖,马上就有墨衣卫上前,将建麻王的嘴堵住了。 没有理会地上被堵了嘴,还呜呜叫着的建麻王,墨玉站了起来,“我昨夜才回来,抱歉,先前没能阻止他送你入宫。” 金初露垂眸,“就算可以,你也不会吧?” 墨玉一愣,点头,“他是你父王。” 建麻王有些安静了下来。 “所以,我才说你无情……”金初露自嘲的一笑,“只要是你不会阻止的,就要无余地的利用彻底,榨取最后一滴油水。” 建麻王瞪着眼睛,呜呜的朝金初露发泄着自己的不满。 “你是我来金国之后,对我们师徒最好的人之一,你为我师父付出了很多……”墨玉叹了口气,“初露,我不愿意忘记一些事情,我心中柔软的部分会永远为它保留着。” 金初露抬头,惊讶的看着墨玉,“你……” 墨玉笑了笑,“所以,建麻王交给你,无论你要他生,还是要他死,都听你的,是我师徒亏欠的你。” 如果不是因为沈自初和她的出现,金初露就不会违抗建麻王,也不会被当做弃子送入皇宫,放到金科的身边,作为两者交好的象征与保证。 正文 第341章 金花女皇 “父王,我一直不敢问,你当初为什么要将我送进宫?”金初露避开了墨玉的视线,看向建麻王。 墨玉抬了抬下巴,墨衣卫上前,将建麻王嘴里塞着的布扯了出来。 才能说话,建麻王就蠕动着朝金初露而去,“儿啊,为父这也是……” 金初露转过头,对墨玉点了点头,“我希望你能避一避。” 墨玉理解的点了点头,转身出去了,离开前,她看了一眼金初露,“别低头,发钗会掉,不要哭,敌人会笑。” 金初露鼻子一酸,点了点头,目送墨玉离开了大殿。 等到殿门被关上,金初露才转过头,双眼红红的看着建麻王,“父王,你为什么要将我送进宫?” 建麻王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直接在地上翻了个身,将背后绑着手脚的身子露了出来,“乖女儿,帮父亲解了绳子。” 金初露微微颦眉,“父王,你连敷衍也不愿敷衍女儿了吗?” 建麻王一顿,皱起眉头看着金初露,“你胡说些什么呢?让你入宫陪伴科殿下,那是你的福气!快将绳子给为父解了,科殿下还活着,为父现在就带人将科殿下救出来,杀了金花,你到时候便是皇后!” 金初露退了一步,“父王,金花公主已经登位了!” 建麻王一顿,眉头紧皱,“一个女子,如何能称得上登位?你快将绳子给我解开!” 金初露的心一阵麻木,她扯了扯嘴角,“父王,你当时将我送进宫,心里想的是什么?” 建麻王眉头一松,还以为要问什么呢,他对金初露露出了一个笑脸,“乖女儿啊,进宫是好事,皇室之中只剩下科殿下一个男子了,日后自然是皇帝,你此时入宫,更……” “父王,是因为你厌恶我不听你话,还是因为沈自初?”金初露抹了一把脸,深吸了一口气。 建麻王冷了脸,也不再表演父女情深的戏码了,“初露,我是你父王,你只能仰仗我!” “你现在自身都难保。”金初露嗤笑一声。 建麻王的眼中闪过一道光,“初露啊,你若是想现在放了为父,为父将宫外的私兵集结,救出科殿下,自然能够翻盘!” 金初露嘲讽的一笑,“父王,你难道还看不出来吗?墨玉她既然敢将我们放在一起,她如何没有做好准备?您与她不是第一次交手了,如何能不知道她的手段?” “你不愿?”建麻王怔然,随后便是愤怒,“你这逆女……” 金初露撇过头,不在理会建麻王是如何责骂的了,她捂着心口,只觉得悲凉。 墨玉站在殿门口,里面的对话她听得一清二楚,甚至墨衣卫几次询问要不要进去打断,墨玉都摇头否决了。 然后,她看到了推开殿门出来的金初露。 “谈得如何?”墨玉笑问道。 金初露有些感激墨玉的没有拆穿,她知道,墨玉不可能任由他们父女在里面交谈,还正人君子的不偷听。哪怕知道墨玉听到了他们的谈话,金初露依旧感激她没有拆穿自己的狼狈。 “嗯,谈好了。”金初露深吸了一口气,对墨玉笑道。 “你可想好如何处置了?”墨玉拨弄着手揣,随手递给了正在做心理建设的金初露。 金初露一愣,默默的接过了手揣,没有再跪下,“墨玉,他是我的父王……” 墨玉点头,“嗯,我知道,所以我才要你自己选,你想如何,都是可以的。” 其实,建麻王说得对,他是金初露唯一的靠山了,因为他们是父女。无论上位的是金花还是金科,他们都无法对金初露视而不见,可也不会让金初露肆无忌惮的活着,所以,她需要一个活着的,能支持她在阳光下行走的父亲。可笑的男权社会! “我希望,他能够活着,怎样都可以……”金初露低下了头,仿佛在提一个很不堪的要求。 “可以的呀。”墨玉笑了起来,“着很简单的,只要你继承他的王位就好了。” 金初露抬起头,诧异的看着墨玉,“你说……什么?” 墨玉正视着金初露,“你该知道的,你父王已经是科殿下最忠实的一党了,公主不可能放过建麻王的。” 金初露的嘴巴有些干涩,“嗯……” “但是,换一个建麻王,则可以挽回局势。”墨玉勾起嘴唇,“初露郡主,金花公主都能做女皇,你为什么不觉得自己能做一个女王爷呢?” 诚然,代替建麻王,成为新的女王爷,然后领着建麻王的人手,转而支持金花公主,这才是一条最简单便捷的路,而且皆大欢喜。 只是,这样一来,金初露就彻底给金花公主绑在一条船上了。她会被科殿下一脉的人推出来,然后作为一个领头羊一般的存在,顶在最前方。一旦金花公主失势,她便会被拉出来宰杀了,向新帝投诚。 可是,问题是,会不会有新帝。 “你会杀了金科吗?”金初露想明白了这一切,抬头看着墨玉。 “你长大了。”墨玉欣慰的一笑,伸手摸了摸金初露的头,“当一个女子学会思考大局时,便不会有任何东西能打倒她。” 金初露愣了愣,然后笑了起来,“我差点忘了,金科在你的手上,你从来都不是手软的人,怎么会让他这样的隐患活着呢。” 墨玉笑了笑,然后摆摆手,让墨衣卫将建麻王的手脚筋都挑断了。 “吩咐下去,嗯……就说,建麻王喝茶时,突然中风,瘫痪了。临终前,请求女皇陛下照顾好他最喜欢的女儿,初露郡主。”墨玉丢了一块令牌给墨衣卫,“传女皇旨意,封初露郡主为凌楚王,遵建麻王意愿,将建麻王王府一切事务交于凌楚王。另,赐别院一座。” “若是家里住着不舒服,便去别院住着,不需要看别人的脸色,你父王哪怕保留了建麻王的王位,也不过如此了,做好你该做的便是。” “墨玉,我总觉得,你来金国,是有着什么特殊的目的。”金初露直视着墨玉的双眼,想要从她的眼中看出些什么来。 “嗯,这就是我的目的,我已经达到了。”墨玉含笑,朝她点了点头,她没必要见个人就把自己的目的抖落个清楚。 金初露也失了探究的心思,她低头看着因为恰好送到面前,而阻止了她下跪的手揣,“你与你师父,目的应该不同吧?” “你想知道吗?”墨玉挑眉,问道。 金初露难得的拉了拉,然后摇头,“我不该知道,也不想知道……他这样谪仙般的人物,我怕是……” “我有师娘了。”墨玉打断了金初露的话。 金初露诧异的抬起头,有些怔楞,“你说……什么?” “我说,你从来都没有看清楚过我们师徒,别想着我师父了,他不值得你的相思。”墨玉转过头,不去看金初露眼中的泪花,“郡主,你不该是一个为情所伤的人,我依旧记得初见你时,你的阳光明媚,洒脱大方,谁也无法折断你的翅膀阻止你飞翔。” 眼泪在金初露不自觉的时候,便落了下来,她仿佛听到什么什么不该听的,捂住了耳朵,张着嘴,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手揣依旧掉在了地上,滚落到墨玉的脚边。 墨玉:怎么这对父女都一个样,什么都系都往她脚边丢?什么坏习惯? “你,你说的都是……” 墨玉不愿意看着金初露“为情所困”的模样,直接打断了她的话,“都是真的,我师娘只不过过世的早,你没看见罢了。” “那你……” “我没见过我师娘,不过她一定是一个很好的女子,否则我师父不会为她守身如玉这么多年。” “墨玉,我是不是很贱?”金初露自嘲的一笑,她甚至在杯送进宫之后,还为了贞洁绝食反抗。 “不!”墨玉转过身,皱着眉头看着她,“你没有,追求一个人,是每个人都会做的事情,只不过你的方式有些傻,这不是什么大事,追不上,放弃便好了,没有人有资格指责你!” 金初露很低落,但是墨玉也想不到什么好办法开导她,她自己也就喜欢过一个人,那个人还是自己凑上来,为了抢她的墨玉令的…… “不过是一个男人,就算那个男人是我师父,我也不觉得你需要为他付出那么多,天底下的男人数不胜数,何必单恋一朵花!”墨玉上前,拍了拍金初露的肩膀。 金初露被墨玉逗笑了,“你怎么能这样!他是你师父!” “正因为他是我师父,”墨玉长出了一口气,“郡主,你不该纠结于一个人,无论他是谁,尽管他多么独一无二,你也是这世上唯一的一个金初露呀!” 墨玉送走了若有所思的金初露,然后耸了耸肩,转过身,百年看到了站在自己是很厚的北堂牧。 “哟,你醒了?”墨玉双手环胸,似笑非笑的看着北堂牧。 北堂牧撇了撇嘴,“你回来的倒是快。” “世子爷都发话了,我如何还敢拖拉?”墨玉笑了起来,上下打量了一番北堂牧。 他身穿一件藏蓝色遍地金夹袍,腰间绑着一根黑色龙纹皮带,一头如风般的发丝散下,一双灵动的朗目,将他大病初愈的面容增色了不少,体型颀长,当真是仪表堂堂。难怪金花会看上他,长得真是不错! “你这是什么表情?”北堂牧对上了墨玉的眼神,一下子警惕了起来,皱起了眉头,“你不是……那些话你原本是想和谁说的?” 墨玉耸了耸肩,难不成和他说,那是和自己说的?他能嘲笑死她! 墨玉没有理会北堂牧的问话,“你身上的伤如何了?可还在流血?你跑出来做什么?” “你别扯开话题,我问你,你那些话说的那么顺畅,是不是早就想对公主说了?”北堂牧敛眉,面色不善的看着墨玉。 墨玉愣了愣,然后噗的一声笑了出来,“北堂牧,你在逗我吗?我没事掺和你们两个的事情干什么?我吃饱了没事干吗?” 北堂牧问出话就觉得哟徐诶刚了,他摸了摸鼻子,咳了一声,“那你说的那么顺畅,可不是在心里想了许久?” 墨玉撇嘴,“你说呢?” 北堂牧也觉得是自己无理取闹了,咳了一声,没有答话。 墨玉也就静静的站在一旁,天上又飘起了雪花,那一边的登基大典还没有结束,也不知道金花那个性子,能不能耐着性子。不过就算不行,她也不能随意离开。 “你这样急着回来,长安城那边无事吧?”北堂牧打破了两人之间的寂静。 墨玉摇头,“暂时无事,该做的事情已经做完了,只是可惜留了遗憾。” “听说你是回去见你师父的故友?”北堂牧看着她,沈自初在长安还能又什么故友? “是去陛见的。”墨玉转过头,对上了北堂牧的双眼。 北堂牧原本还想试探一下,结果……他轻咳了一声,“怎么什么都往外说?” “事无不可对人言。”墨玉笑了笑,更何况,说了你难不成还要去信给大周,告诉他们这个消息?傻子吧?对谁都没有好处的事情。 “我说,你不是被砍了一刀,脑子也给砍没了吧?”墨玉对他翻了个白眼。 北堂牧:……WC你为什么总跟我过不去? “接下来你想做什么?”北堂牧转过头,不想和墨玉吵架,吵不赢的。 墨玉耸了耸肩,“等冬天先过去吧,你醒了,就帮着金花收拢人心,我不适合再插手了。” 北堂牧诧异的看向墨玉,他原本还以为墨玉会选择帮金花到底的。不过她这样的选择也没错,不然会遭到不少人的反对,站在幕后看着,反倒会对整合政权有帮助。 “你不是还要去江南吗?等天热吗?” 墨玉斜眼看了他一眼,“你不用想了,近两年你们都忙不完的,我就算去江南,也会很快回来。金花上位时间太赶了,会留下太多的隐患,你们两个就算价格金初露,也忙不过来。” 正文 第342章 这是个坡 一年后。 “还真是不想放你走。”金花与北堂牧站在墨玉的马车前,嘴巴撅得高高的。 初春给墨玉打起帘子,转身从一旁倒了三杯酒放到了三人中间。 墨玉笑着拿起酒杯,“又不是不回来了,你舍不得个什么劲!” 金花瞪了她一眼,“谁知道你啊,这一年都没停过出门,这回还和我说说不定不回来了,你信不信我以后都不让你进来了!” 墨玉耸了耸肩,靠在了一旁的靠枕上,“又不是不知道,我身体不好,还想留着我在北地住,只怕是要短寿!” “也就你不忌嘴!什么死不死的。”北堂牧接过了初春递来的酒,“喝了这杯酒,明年夏日还来金国,我们给你接风洗尘。” “好呀。”墨玉将手中的酒一饮而尽。 “金初露今日出去巡防了,她倒是勤快,你但是用她用的可是一点也不留情,建麻王……”金花顿了顿,“只要我还在,金初露就不会有事,你放心吧。” “醉仪郡主与她交好,有些事情,你反倒可以放心的交给她去做。”墨玉提醒了一句,望向金花和北堂牧身后的站着的一众大臣与亲王,“好好坐稳了你的位置,有事就找我,没事别和摄政王说什么鬼话,你的书都没看完呢!” “你又瞎说些什么东西!”北堂牧皱起眉头。 墨玉笑嘻嘻的将碗往北堂牧怀中一丢,“帮我好生好看着仆散大人。” 北堂牧扯了扯嘴,也不知道仆散山怎么得罪了墨玉,这一年里,也不知道折腾了他多少回。一年前离开时,假装杀了人母亲,害的他只能丁忧三年,听说后来看到他母亲回府之后,仆散山还吐了血。 宫变那一晚,墨玉还亲自动口吩咐,让人将仆散山的母亲杀了,不仅是为了威慑金科一党,更是为了报私仇吧。第二日金花一登基,就让下旨让人将仆散山“请”了回来。而这一日,也是仆散山母亲死去的第二日,仆散山差点疯了。 最后仆散山还是以女皇“夺情”为由,破了这个规矩,就引起一场轩然大波,让不少人都对墨玉产生了忌惮之情。而也就是如此,金花上位的负面影响,都被加诸于墨玉身上。而那些后来投靠金花的人,见此也稍稍安心了些,也不知墨玉此举究竟是报私仇的多,还是为了金花好更多。 而所谓“夺情”呢,是指皇帝以工作需要为由要求大臣尽忠,挽留大臣不要回籍守孝。就是以尽忠夺子女对父母尽孝之情。毕竟尽忠比尽孝更重要不是?忠孝不能两全时,就优先尽忠。 无论仆散山最终如何,他都只能选择重返朝堂。君命大于孝义,若是仆散山不回来,他只能选择辞官隐退。而辞官之后,他能不能活下来,也成了问题。 最后,仆散山也的确选择了回来,当时他的脸色难看的要命,像是一只脚踏进了棺材一般,灰青灰青的。 那一日,墨玉特地跟着金花上朝了,在路过仆散山的时候,对他笑着点了点头,当时就有不少人注意到了这一点,然后不出众人所料,仆散山再次被弹劾。 当日有言官上奏,弹劾仆散山隐瞒其母死讯,意图丁忧三年,以避开动荡的朝政。原本这不是一桩大事,可问题是,仆散山的母亲,死在宫变的那一晚。言官便弹劾了仆散山作为金科一党,为逃避而杀其母,以图脱罪。 这是一项很严重的罪名,仆散山当场便白了脸色,跪在地上连连告罪,直呼冤枉。 墨玉站在金花的身后,她当时扬起了一个笑容,整个朝堂一片寂静,每个人都觉得毛骨悚然。 最后,仆散山被革职,由于证据不足,仆散山被放回了家,只是他的名声也就这么臭了。就算有人知道他是被冤枉的,就算有人看出来这是墨玉的主意,也没有人敢多说什么。 原本,出了这样的事情,仆散山会被不少“有眼色”的人给打压,但是墨玉却让金花出手制止了这些针对仆散山的行为。 北堂牧曾经疑惑,后来才渐渐发现,墨玉并不只是在为金花铺路,更是因为她对“罪不及家眷”这句话的践行。这一年中,墨玉为金花做了不少事情,借着摆在明面上的仆散山,清理了不少金科的残余部下,若只是革职,她从不会害人性命,甚至不会让人动他们的家人。 可若是对方落了个斩立决的下场,那么,她就亲自动手,替金花斩除后患,清理了所有与此人有关的人,不留余地。 或许也正是因为这种行为,反倒是拉近了金花与大臣们的距离,不少人纷纷投入金花的阵营,至于那些金科一派的人,也是树倒猢狲散了。 这一折腾,花了整整一年的时间,每一次墨玉离开的时候,不少人都开始欢呼,甚至还有逛青楼喝花酒的。 可是每当墨玉回来的那一日,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老老实实的待着,跟在金花的身后给墨玉接风。 “也不知今日这一走,又有多少人会去喝酒?”墨玉探头,看了一眼金花身后的人。 “别想了,上一回就没有人去喝酒了!”金花推了墨玉一下,“你怎么总想着这些不着边际的事情!” “我没事干呀!”墨玉咧嘴笑着,“小金花,明年我回来,给你带好吃的!” “快过年了,你照顾好自己,别又伤风了,大冷天的别出去闹腾,待在家里乖乖的。”金花不舍的摸了摸墨玉的头发,“若是事情不顺,你只管回来,我护着你!” “我可怕你那些叔叔伯伯吃了我,还有你那些看着老实的大臣,我往后可不能管你那么多了,你自己注意着点,别和北堂牧走太近,这小子……”墨玉压低了声音,对金花耳语道。 “你说什么呢!”北堂牧差点跳起来指着墨玉吼道:“你再给我胡说八道试试看!” 墨玉翻了个白眼,“有本事你别钓着我家小金花呀!我家小金花又不是你的,就算放满了一后宫的男宠,也与你无关!” 北堂牧深吸了一口气,他知道墨玉的性子,越和她吵,她越起劲,能把人气死。 只不过,北堂牧决定不和墨玉吵之后,金花倒是若有所思的看了他几眼。 北堂牧:??? 北堂牧:!!! 北堂牧:你要干什么?! 最后,金花和北堂牧是在墨玉的仰天大笑中目送她离去的。 尽管总有口角,但是北堂牧还是对墨玉略有不舍,到底是一同生活,共同进退,一起奋斗了三年的同伴,或许已经在不知道什么时候成了好友。 “我觉得,小玉儿是想离你远一点。”金花看了北堂牧一眼,转身回去了。 “什么?”北堂牧疑惑的看着金花的背影,然后忽然想起之前一桩事。 那会金科还活着,金花和他谈了一个晚上。墨玉就站在一旁,然后帮着金花从金科的嘴里套出了一些东西。 金科再金花这里安插了不少人手,而有不少都是就还用惯了的人,都是金科一步一步慢慢的策反的。 而这也让金花大出血,甚至有横穿那个一段时间,都不愿意去采用新人。那些都是一直伺候着她的人,墨玉看在眼里,从没说过什么。 但是她也从不会与金花的宫人走的太近,甚至连和北堂牧之间的关系也而不愿意搞好,有时候,偏偏让人觉得她任性,可是有时候,却事事妥帖,尽善尽美…… 北堂牧跟了上去,落后金花半步,“若是有可能,我倒是希望她无法成事,这样便能回来了。” 金花翻了个白眼,“男儿就是男人,你就不能动一动脑子?她是那种会做没把握的事情的人吗?更何况,她那个哥哥,你又不是不知道,她简直为她那个哥哥操碎了心!若是坐到了极致,还是未能成事,只怕她命都能给丢进去!” 北堂牧皱眉,发现事情并不简单,“你说她那个哥哥?越连城还活着?” 金花捂住了嘴,自知说错了话,转过头瞪了北堂牧一眼,“你不许出去乱说!这是我和小玉儿之间的秘密!” “你把话说清楚,你怎么会知道她哥哥的?”北堂牧上前一步,抓住了金花的胳膊。 “北堂牧!你给本宫放开!”金花气急败坏的冲他吼道。 “殿下,您最好将话说清楚,她那个哥哥是怎么回事?你这个眼神是什么意思……”北堂牧的手紧了紧,“你还想要放满一整个皇宫的男宠?你还想养面首?你书读完了没!” …… 离开了金国,墨玉就懒懒的靠在靠枕上,随手一挥,“甩开后面跟着的人,走咱们最初来金国的路……” 马车路过一个树林,出来之后,便多了一层皮。马车上被包了一层蓝色的包布,还在外面坠了一个小灯笼,就连墨衣卫,也换了一身衣裳,打扮成了押镖的镖师,护在马车周围。 墨玉也换了一身衣裳,尽管已经出了孝期,可墨玉已经习惯了一身白衣,在金国的时候,金花也赐了不少料子下来,能做两年的衣裳了,于是墨玉衣柜里的衣裳,除了白,就只剩下黑了。 她穿了一件白色裰衣,腰间绑着一根银色镶白玉的荔枝纹角带,一头墨黑色的长发被一根黑檀木簪固定着,身量已经抽条,远远看来,还真是认不出男女。 “姑娘长得漂亮,就算着了男儿装,也是个英姿飒爽的美少年!”初春笑着对墨玉赞美道。 “嗯,在金国待久了,初春都学会油嘴滑舌了。”墨玉点了点她的额头,笑着跳下了车。 墨玉没有去住之前沈自初和她买下的那个小院,不过也选了一个位置相近院子,打算避开身后跟着的人,然后再上路。 路边,一个男人正在烧纸,神色落寞。 墨玉的脚步顿了顿,好奇的看着他,只觉得他身上的气息有些熟悉,“这位小哥,你在祭奠家人吗?” 那个男人抬起头,看了墨玉一眼,“这里是一个坡……” 墨玉:……我知道这是一个坡。 “敢问小哥,这坡,有什么来历吗?”越夏接过了话头,问道。 那个男人又看了一眼墨玉,“没了他,就是摔死再多的人,也无济于事……我宁可让人都摔死在这个坡上,也不要她就这样去了。” 墨玉莫名其妙的看着那个摇摇晃晃离去的男人,眉头慢慢的皱了起来,她总觉得自己忘记了点什么,好像以前在这里,是发生过些什么……是什么呢? “公子,可要属下去查探一番?”越夏上前一步,躬身问道。 “你去吧,随便找个人问问便好,与我们无关的事,不必深入探究。”墨玉抬脚,进了一旁的小院,“花好越原跟上来,有事交代你们两个。” 花好越原是在墨玉离开上京城才回来的,也避免了幼蕊会认出来他们,一方面也是墨玉想要做一些事情,有两个生面孔在身旁,会比较方便。 越夏很快就回来了,他的神色有些复杂,还没等墨玉问,他就竹筒倒豆子一般说出来了。 他们小院前的那一个坡,不知道为什么,人走在上面,很容易掉下来。原本就难走,可是这里住了个傻女,每次有人走过,总要上去推一把,也真是因为如此,她也总是被人责骂。 后来,这个傻女碰上了一个男人,男人被她推了,开始欺负她。许是有了人领头,很多人也都开始对她打骂,可她还依旧在推人,欺负她的人也越来越过分,好几次都见了血。 那个男人看不过去了,帮了她一次,可是那个傻女还是每次见他都推他。那人被她推了两百五十次,每一次他都骂她没刀子,认不出救命恩人,可是每次看到她被人欺负,还是会出手帮忙。 到最后一次时,那个傻女对他说:“我娘说能让我推两百五十次的人,我就要嫁给他。” 正文 第343章 你全权负责 墨玉皱起眉头:“然后呢?” 越夏垂头,摇了摇,“后来,那傻女便不在那坡上推人了。可也正是因为那傻女不再推人了,走过那坡的人开始摔跤。” “然后他们就怪这个傻女?”墨玉笑了,斜靠在软枕上,“是不是说那傻女有妖法之类的?就算她不推人了,她还在用妖法作祟?” 越夏一脸“你怎么什么都知道”的表情看着墨玉,“是,于是那些人欺负那傻女愈来愈甚,就连她嫁了丈夫,也无济于事,有时甚至连着她丈夫一同殴打,他们两人身上常有伤痕。” “所以,他们打死了她?不会还说是驱邪吧?”墨玉扯了扯嘴角。 越夏看了墨玉一眼,低下了头,“是,也不是,只是刚好有一老妇人从那坡上走过,然后摔了一跤,第二日便去了。” 这一闹,将所有人心中的戾气都驱赶了出来,当日傍晚,不少人就拿着锄头,举着火把去了那傻女的家里,后来不知怎么的起了冲突,火把脱了手,掉在了柴堆里,众人慌忙跑出来,然后才发现那傻女还在里面。 众人面面相觑,都不愿意冒险冲进去救那傻女。于是,所有人都回了家,还告诉来救火的人,那屋子里没有人了,而那傻女也就这样烧死在了里面。 后来傻女的丈夫赶集回来,见到这一幕,差点没疯了,可是问了一圈,都没有人愿意和他说究竟是怎么回事,他只能收拾了傻女的骨灰葬了。说是骨灰,其实都已经分辨不清了,屋子倒了下来,横梁正好砸在了傻女的头上,骨灰与木灰都已经混在一处了。 墨玉想起来了,当时她眼睛还看不见,马车的确是被人推过,当时墨衣卫紧张的很,后来几次路过那边,都很小心,生怕有人再冲出来推马车。 原来,她也是这些人中的一个吗? “后来,有几个不懂事的孩子……”越夏顿了顿,自觉用不懂事的孩子这个形容的不好,“他们对那傻女的丈夫说了当日的真相,后来,那傻女的丈夫,想要上门去要个说法,可最后却被人打断了腿丢到乱葬岗去了……” 墨玉皱眉,这真是一个悲伤的故事啊,本来不该是这样的…… “那男人呢?”墨玉接过了初春递来的茶,喝了一口。 “他还在街边躺着呢!”越原开口对墨玉说道。 墨玉挑眉,“你想干什么?” 越原被调教了不短的一段时间,也觉得自己突然插嘴不合适,缩了缩脖子,“属下不敢……” “没事,你自己揽过去的活,那你就自己去干吧。”墨玉放下手中的茶杯,“谁也不许帮他!” 越原立马苦了脸,“姑娘~” “去吧,想做什么做去吧。”墨玉摆了摆手。 墨玉越这样说,越原越不敢擅自行动了,他求助的看向花好。 花好翻了个白眼:刚才还那么愤愤不平的听着,想要去帮人讨个公道,这会怎么知道怕了? “花好,我之前看中的那个料子可还在?找出来让人给我做一件袍子,这个天大约还会再冷一些。”墨玉翻看着自己的手指甲,打断了正要开口的花好。 花好给了越原一个“你自力更生”的表情,转身去给墨玉拿料子做袍子了。 越原低着头出去了,墨玉平日再好说话,一旦下定决心了,就决不会再有更改,哪怕前面是万丈悬崖。不过,这个可能性不大,墨玉每走一步,都能考虑到后面很多步,绝不会出现只能走万丈深渊的地步。 …… 离晚饭还早,墨玉觉得有些累,就小睡了一会,不过才睡醒,就听到越原将那个男人带回来了的消息。 墨玉笑了笑,没有说什么,只是吩咐人,不让那男人太靠近这里。 “姑娘,可要传饭?”初春伺候了墨玉洗漱,将漱口水倒了,然后问道。 墨玉摆了摆头,“过会再用吧,你出去将上回我买的那个貔貅拿出来。” “那个貔貅摆件?”初春不确定的看着墨玉,“姑娘要这个做什么?” “装好了,寻一个好看些的盒子盛了……”墨玉抿着嘴,摆了摆手,“算了,这个不急,你上回给我做的那个绣花的首饰盒,那个就很好,你在做一个,能装下这个貔貅的,我要送人。” “姑娘要送谁?奴婢好选个合适的花样,是男子还是女子?” 墨玉抿嘴想了想,“送幼蕊她哥哥的,我哥哥去了边城,上司正好是卫永康的同乡,托他帮我哥哥说句好话。” “姑娘为何不直接送给公子?”初春不解,直接让连城送给他上司不好吗? “那不一样,我哥哥,自然是要靠实力的,不能让任何人有任何多余的话。他上司不知脾性,若是贸贸然送礼,只怕适得其反。那人与卫永康正交好,桑兰军名声现在也不错,若他开口,反倒能有个好开头。” 初春:不明觉厉。 “姑娘为公子操碎了心……” 墨玉摇头,“不过是锦上添花罢了,哥哥的实力,必然能有所得,我只不过是为他将脚下的碎石清理了罢了。” 这几日,墨玉将原本穿不下的衣裳都清理了,然后发现自己只剩下一些袍子可以穿了。 “姑娘的身量,抽条儿似的长,每日都在长,这衣裳也越废料子了。”初春伺候墨玉将袍子换上,笑着说道:“姑娘可要做几身裙子?” “不必,这两年,我也穿不到裙子,都做成男装吧。”墨玉看了一眼自己的胸,许是因为万蛊入舍的缘故,她的月事久久不来,若不是身量一直在长,她甚至都要以为自己是被定格了。 “姑娘也别担心,不是正吃着药吗?许是过一段时间便长了。”初春见墨玉在看自己的胸,宽慰的说道。 墨玉对外说的,一直都是她得了很重的病,身体一直很弱,动不动就会死掉的那种。初春听久了,也就觉得自然了,没有尴尬开始那样事事紧张了。只是也对这种“女儿家的大事”淡定了不少,大约是觉得墨玉还能活着就很不错了,胸什么的,随缘就好吧。 初春前年就来了月事,当时她正在洗澡,墨玉都快睡了,就听见初春一声尖叫。 更卜正好路过,都被吓到了,差点以为是有刺客冲进来了。 墨玉披上衣服,赶过去一瞧,然后发现这个傻丫头蹲在浴桶边哭了起来。墨玉又好气又好笑,不过还是没忍心说她,教了她这是正常的现象,女子每个月都会来的,她来了是好事。 初春这才半信半疑的信了,然后又找来花好教她用月事带。没办法啊,墨玉没用过啊,她一个现代人,又没在古代来过大姨妈,怎么可能去研究月事带怎么用的? 只不过,后来,过了大半年,初春突然问墨玉:“姑娘,你不是说这是正常的吗?为什么你不用来?” 当时墨玉就沉默了,她进行了深刻的自我反省,然后语重心长的告诉初春,她原本就是个能活一天是一天的人,来不来月事都是要看天意的。当时初春还好生心疼了她一番,然后就开始煮各种稀奇古怪的汤汤水水,要给墨玉补身子。 墨玉倒是来者不拒,不过喝得多了,自己也觉得有些不对劲,开始给自己配药吃,初春这才松了口气,只不过墨玉还是没来月事,两个人差点死心,只是这药也就这样顺着喝下来了。 墨玉倒是觉得无所谓,她又不可能嫁一个古代男人,就算是尚公主,那男人也是能找小妾的。古代又不像现代,只要正妻之位抓住了,生了个儿子了,对其他的女人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墨玉自认做不到,她还是有点洁癖的,已经打算不结婚了,那月事来不来,也无所谓了。 墨玉和初春挑了一会花样,天就黑了,墨玉便让初春去传饭。 “姑娘想吃什么?厨房今日做了小乳猪。”花好端了一盘蜜饯送到墨玉面前。 墨玉看了她一眼,拿起一个梅子吃着。小乳猪就算小,她一个人也吃不完。而以往每次她吃不完的东西,都会将越夏几个人叫进来分着吃。 “你这是想让我见越原?”墨玉挑眉,笑道。 “什么都瞒不过姑娘。”花好笑了笑,“越原正筹划着要帮着那男人报复那些放火的人,属下觉得,此举或许有些过了,若是引起……” “我说了,让他自己折腾去,有什么后果也让他自己负责。”墨玉摆了摆手,打断了花好的话,不过还是舍不得小乳猪,“让越原将那男人藏好了,别给我惹麻烦,今晚吃小乳猪。” 花好抿嘴一笑,“是,属下将小乳猪端来,姑娘既然你要如何吃?片着吃的话,属下让越原去弄些新鲜的蘸料和葱蒜?” “厨房可做了面饼?”墨玉靠在软枕上,问道。 “方才属下瞧了,有做的,姑娘可是要片着吃?” 墨玉点了点头,“将更卜也叫进来,他刀法好,让他来片,叫越原多准备些蘸料,更卜食量大。” 花好顿了顿,躬身应是,小步的退了出去。 姑娘还是对越原感到不快的。越原从来都不喜欢更卜,觉得他不好看,有时候还疯疯癫癫的。更卜也不乐意和他相处,不过更多的是在意他的脸,总是遮着。 墨玉知道更卜和越原不对付,平时一同吃饭的时候,也都随更卜来不来,更卜有大部分时候都是不来的。可是今日,姑娘主动叫了更卜来吃,更卜肯定会来,那越原…… “怎么样怎么样?”越原躲在转角,将花好拉了过来。 花好皱起眉头,甩开了他的手,“你做事太过冲动,今日姑娘都对你不满了!” “姑娘不吃小乳猪吗?”越原顿时拉下了脸。 花好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姑娘吃,还叫了更卜一起吃,要片着吃,让你多弄些蘸料。” 越原再不济,也知道墨玉的脾性,顿时就觉得墨玉是真生气了,心中有些忐忑,“你说,我是不是要那个男人赶出去?” 花好瞪了他一眼,“赶什么?你见过以往姑娘对这些小事上心的吗?” 越原:“……没有。” “那不就好了!”花好翻了个白眼,“姑娘既然上了心,自然有她自己的打算,你跑出来打抱不平做什么?与你有关了?” “那位,要不要直接和姑娘跪下道歉吧?”越原只觉得事情太拧巴,好麻烦好麻烦。 “姑娘都交给你了,你就自己去做吧,悠着点,把那个男人藏好了,别给姑娘惹麻烦!”花好叹了口气,看着越原,还是个孩子呢。 越原失魂落魄的离开了,看了一眼远处站着的男人,挠了挠头,朝他招手。 那男人一瘸一拐的走了过来,小心的看了一眼花好,跟在越原的身后,时不时的说几句话。 晚饭很快就端上来了,花好拿了一整只小乳猪,身后跟着的越原手里拿了一堆酱料,还有切好的葱蒜,甚至还放了一小碟胡椒。初春端了几碟小菜放在一旁,先盛了一碗清汤给墨玉。 “烤乳猪油腻,姑娘先喝碗汤。” 墨玉接过了碗,还没喝呢,越原就殷切的看着墨玉,“姑娘,我刚才将那男人……” “吃饭的时候别说话。”墨玉抬眼看了越原一眼,“另外,这事我都全权交由你负责了,你就管自己做,我只看结果。” 越原苦着脸,与花好和越夏对视了一眼,在两人爱莫能助的神情下,取了一块面皮,吐了蘸料,放了葱蒜,笑嘻嘻的递给了墨玉。 墨玉扫了他一眼,没有拒绝,放了一片乳猪肉在上面,然后包起来放进了嘴里,“味道不错,你们都尝尝。” 越原见墨玉这个反应,稍稍松了口气,跟着众人拿起了筷子吃了起来,香嫩的小乳猪入口,越原顿时就忘了方才心中的担忧,笑呵呵的吃了起来,只不过还不忘给墨玉包乳猪片,一顿饭下来,很快就将方才的小情绪抛之脑后了。 正文 第345章 六殿下好了 第二日,墨玉早早的起床了,正在院子里练剑。 “那个……公子……”忽然一个人出现在了院门口。 墨衣卫及时的将他拦了下来,但是他弄出来的动静还是让墨玉看了过去。 “属下该死。”守在院门口的墨衣卫立马跪下告罪。 墨玉看了那男人一眼,没有说什么,收剑进屋了,只是她身后的墨衣卫脸色都不是很好看。 “你怎么跑这里来了,我不是和你说……”越原从外面匆匆跑了进来,然后就看到站在院门口的男人,脸色一变,然后就看到了提着剑进屋的墨玉,以及她身后跪成一片的墨衣卫。 “这是……怎么了?”越原扯了扯嘴角,脸色也不是好看。 “也就只有你是这种货色。”跪在地上的墨衣卫站了起来,扫了原野一眼,“如果不是为了余阳岛上的那些人,你以为姑娘会把你待在身边?” “你什么意思?”越原一直知道墨衣卫中对他的意见颇深,可是却没想到会有这样深,这次竟然直接当着他的面说了这样的话。 “你以为呢?当时和你一起离开余阳岛的,不是还有两个教导你们的师父吗?怎么不问问他们去哪里了?”那名墨衣卫瞪了那个站在越原身后的男人一眼,没有把话说得太明白。 “你什么意思?”越原忽然察觉到一丝不对劲。 “那些人,在搭着姑娘的船想要离开余阳岛,可是又不愿意继续为姑娘效力,然后嘛……他们都死了!” 越原没有再跳到那些人的动静,还以为他们被墨玉跑去了别的地方,原来……竟然是都死了吗?他呆愣愣的站着,然后看着那些墨衣卫提剑离开。 “你们去哪里?”越原皱眉,他还没见过没有人这样擅离职守的。 “自然是去领罚,你以为都跟你一样,二大爷似的吗?”那名墨衣卫嗤笑了一声,推开了越原,“亏得姑娘赏了你个名字,真是浪费!” 像是知道了什么,可越原非要寻求一个真相,他转身,抓住了那名墨衣卫:“你……为什么要去领罚?” 那人像是看白痴一般看着他,“能让外人来到姑娘的院门口,万一他是刺客呢?你是在很蠢还是装傻?” 越原嘴巴干涩,“姑娘,不是有那个……很远就能知道……” 那人不乐意和越原说话了,直接推开了他,“那要你干什么?没用的东西,姑娘什么时候不是直接丢了的?” 越原楞在原地,久久无法回神,脑子里不断回响着那人的话。 “那要你干什么?没用的东西,姑娘什么时候不是直接丢了的?” 他看着自己的手,“是啊,要我干什么?” 男人站子啊一旁,有些不知所措,他看着越原跨进去的那个门口,有些犹豫,最后还是因为刚刚看到的那一幕而收回了脚。 “那个……越原,你刚刚说,带我见你家公子……” 越原回过了神,他转过头,自嘲的一笑。 “我忘了,这里已经不是余阳岛了,我也不是那个我了,姑娘……”越原长出了一口气,“走了,我带你筹划一番,将你妻子的仇给报了。” …… 墨玉坐在床边,身旁站着的是花好。 “姑娘,越原已经将人带走了。”花好关上了窗,转身对墨玉说道。 墨玉嗯了一声,将手中的茶壶放回了炉子上,手在一旁烘着。 花好犹豫了片刻,然后问道:“姑娘,方才那男人听见了,还有那名墨衣卫,是不是要……” 墨玉抬手,打断了花好的话,“不是所有人都该为我们保密的,这个男人还算不错,留下来,让他在明处,替我们看着金国的动静。方才去领罚的那个,留他下俩,保护他吧。” 花好看了墨玉一眼,没敢再说话,不得不说,有时候墨玉的一些安排,简直将人心测算到了极致。 原本,按照规矩,听到了墨衣卫隐私的人,都应该被斩草除根。可是这个男人是他们主动带来的,又是他们自己透露出去的,实在不能算他的错。而将他吸收进自己的阵营是一个很不错的选择,一旦对方有什么不合适的举动,可以直接诛杀,不必有负罪感。 而将他留在这个小镇是哪个,也是对他的一种看管。他今日报复了那些镇子上的人,若是没有人保护,只怕是也活不下去了。 人心底的恶念一旦被打开,除非完全驱赶干净,否则只会越来越大。 而至于那个说错话的墨衣卫,将他留在金国,就是一种变相的放逐了。金花公主与姑娘交好,金国不可能成为姑娘的后患,可是却也不得不防,于是他就变成了一个既重要又不重要的一个钉子。 或许,该说是越氏一族的血脉真的很强,无论是哪一个继承者,都拥有着上官氏无法得到的智慧或者实力。花好觉得,墨玉或许是越氏一族这一脉以来,最强的一个。很久以前就听说了墨玉又伴生蛊王,甚至超过越王世子。 以往看不真切,可是现在才真正的体会到。越王世子如何她没见过,不予评价,但是墨玉这份聪明才智,就算对方拥有着最强大的蛊王,也不过是一个打手的实力。 至于墨玉的那一番“师父给我种了蛊虫”的言论,也只有骗骗皇帝了,只要是与墨玉想出国三天以上的墨衣卫,都不会像相信这种鬼话。 可是为什么没有人去告发墨玉呢? 一来,是因为墨玉的手段高明,她将所有可能会叛变的墨衣卫都清理了干净,现在剩下的人,不是对墨玉忠心不二的,就是因为墨玉令对墨玉忠心不二的,不会有人想要投靠大公子。 至于二嘛,自然是因为曾经有过先例,并且不止一个。 墨玉曾经也有过墨衣卫,继紫语之后,私自向皇帝禀告墨玉的行迹,第二日便凄惨无比的被吊在了房梁上。 而当时,墨玉正在千里之外的上京城,诡异的是,最后查看了那人死因,今日是他自己将自己吊在房梁上的。 而将那人放下来之后,他大喊大叫,不一会就口吐白沫倒下了。他自然是没有死,只不过在他自己将自己的四肢折断之后,便被人绑了起来。然后主动交代了自己“叛变”的全过程,并且还手把手的教会了自己的“下一任”,如何向皇帝报告墨玉的行迹。 于是,他很快就得到了,来自墨玉的善意,面带微笑的死去了。 至于第三……其实也不需要第三了,前面两点就完全足够了。 可是在花好的眼里,这是墨玉最让人信服的一个原因。 她的人格魅力。 她不止善用人心,还能照顾到每一个人的小情绪,让人又怕又爱,才短短几年功夫,就将墨衣卫完全抓在了手里,她才只是一个孩子啊,竟然还能将墨衣卫用的如指臂使,这份能力,就足够让皇帝慢慢将原本墨衣卫该做的事情,一点点交还回来了。 而她竟然还能让皇帝一直这样相信她。也不知皇帝拿在手中的越连城,究竟是墨玉的小辫子,还是被她当成了向上的垫脚石了…… 墨玉靠在软枕上,拿着桌上的糕点吃着,“在想什么呢?” 花好回过了神,笑着摇头,“想起先前姑娘吩咐找的孤儿,已经开始投入余阳岛训练了,只不过年纪都小,只怕训出来,还要不少年头。” 墨玉摆了摆手,“不要紧,先调教着……对了,若是有一些简单的情报工作,可以让那些孩子们试一试,有时候,孩子反倒能降低人们的警觉心。也货损变,能让他们看清楚自己究竟适合做什么。” “是。”花好抬头,看了墨玉一眼,“姑娘,方才江南传来消息,前些日子,叶家主病重。” 墨玉的手顿了顿,她皱起了眉头,想起当年叶长歌在他二叔手下混日子的时光。虽说当时她离开时,将那些亲戚都清理了,叶长歌之后也一直保持沉默没有说话,现在他若是上位,必定不会有什么难处。 “当奶奶,我走的匆忙,有一桩事没能处理的尽善尽美,长歌一直没有说什么,不过在这个人情社会,他大概承受了不少压力……” 墨玉甚至能想到周围人对他的指指点点,骂他狠心,害死了他二叔和族老们,在背后编段子,说他是怎样将那些亲戚杀死,谋夺叶家家产的。 “姑娘,可有何吩咐?”花好上前一步,跪在了墨玉身前。 墨玉挺喜欢使唤花好的,又听话,又知道分寸,关键是还能准确的猜中她想要的东西。 “送信去江南,顺便将这瓶药一并拿去。”墨玉从袖子里摸出了一瓶药,放在桌上,“拿纸笔来,我亲自写信给他,带一个大夫过去,再准备一些市面上寻不到的好药材,一并拿去。这边事情一了,便启程去江南。” 吩咐了一系列事情,墨玉动笔写了足足两页纸,一半安慰叶长歌,一半告诉他该如何抓住手中的东西。叶明文的命也吊的够长了,可惜还是没能撑多久,不过只有这几年也够了,至少现在,墨玉不是那个需要被困在宅院中的闺阁女子了。 墨玉放下笔,将墨迹吹干了,然后递给了花好,“最快的速度送去江南,若是发现有人要对叶氏动手,不必犹豫,直接打压了……”墨玉顿了顿,补充道:“不要打压的太狠,让他们无暇顾及长歌便好,有些事情让他自己处理。” 花好还是第一次见墨玉这样关心一个人,不由对这个叶长歌留了一个深刻的映象。 “花好这是在好奇吗?叶公子人很好的。”初春在一旁做针线,笑着插着话。 “是还不错。”墨玉回想着叶长歌的那副好脾气,就算她胡闹折腾他,也额就是这样笑着看着你,反倒是让人不好意思继续了。 “姑娘与叶公子关系可真好。”花好找来了一只鸽子,将信放在上面,放飞了出去。 墨玉忽然想起来,她还没让青雪在宁阳城认过路,这次去江南,要让青雪认认路,若是还用鸽子给他送信,只怕是嘴上不说,心里也早就不高兴了。 “姑娘在想什么?”初春凑了过来,将手中的绣样递来,“姑娘看这样如何?” 墨玉拍了初春的脑袋一下,接过了绣样,点了点头,“这个祥云绣的好,就这个吧。” “绣祥云不那么麻烦,一个月便能将姑娘要的盒子绣出来了,姑娘可别催奴婢!”初春笑嘻嘻的抱着绣样坐了回去。 “不催不催,你只管绣花,那礼缓缓送也可。”墨玉闭上眼,手指在桌上轻轻的敲着,江南突然出事,倒是打乱了墨玉的一些计划,“花好,让越原三日之内将这事解决了,三日后我们便启程。” 花好一愣,为越原默哀。那小子好不容易才把一些坏习惯给找出来打算改,可人算不如天算,若是他三日之内不能办完这件事,只怕是也得留下来了。姑娘可不会再这样好脾气的留着他在身边划水了,花好的直觉告诉她,墨玉这一走,许是要有大动作了。 “姑娘,长安城传来消息,六殿下的病,治好了。”越夏进来,躬身说道。 初春手中的针线一顿,默默的退了出去,不敢打扰墨玉他们的谈话。 墨玉睁开了眼,似笑非笑:“这会才治好?不是我离开长安没多久就说治好了吗?合着那会放出来的风声被人该过去了,这会又拉出来溜溜?他们杨氏兄妹,也真是够……” 墨玉摇头笑着,“长安城中是什么个动静?” “也不知是哪边的好事者,将姑娘又给拉出来说了一通,说什么‘六皇子不傻了?那玉姑娘真是神人,不到十岁就有了赤子向学论,说姑娘当时说的就是六殿下,六殿下还真的好了!’”越夏开始鹦鹉学舌。 “也有人说起先生:‘要说神人,那曾经的右相沈自初才是狠人,那可是玉姑娘的师父啊……’有说六殿下好了的是因为玉姑娘,也有说是因为玉姑娘看人准,更有人说是先生的功劳,说什么的都有。但是不管为什么,六殿下好了一事,长安城中人尽皆知。” 也让已经消失在众人面前的玉姑娘蒙上了一层神秘的面纱,虽然她本来就一直戴着面纱。 墨玉淡淡一笑,“我大约知道是谁了,也只有他了……” 正文 第326章 送礼与回礼 花好不敢问墨玉那个人是谁,墨玉也没有要说的打算,只好暂时按下。 “姑娘可要安排些什么?”花好试探着问墨玉。 “不必。”墨玉翘起脚,勾唇笑着,“去,将我那只镶白玉箱子里的负屃搬出来,用哪个黑檀木盒子装了,箱子就送去给卫永康。就说……他知道是给谁的。” 负屃,似龙形,排行老八,平生好文,石碑两旁的文龙是其遗像。我国碑碣的历史久远,内容丰富,它们有的造型古朴,碑体细滑、明亮,光可鉴人;有的刻制精致,字字有姿,笔笔生动;也有的是名家诗文石刻,脍炙人口,千古称绝。而负屃十分爱好这种闪耀着艺术光彩的碑文,它甘愿化做图案文龙去衬托这些传世的文学珍品,把碑座装饰得更为典雅秀美。它们互相盘绕着,看去似在慢慢蠕动,和底座的霸下相配在一起,更觉壮观。 而负屃,似龙形,这个寓意,则有些暧昧了。而司文字的负屃……史书,不都是由胜利者书写的吗? …… 半年前,上官时从兴庆殿出来,神情有些恍惚,愣愣的走在台阶前,差点就摔了下去。 他扶着一旁的扶手,想了许久,直到雪将他的衣裳沾湿,这才回过神来,揉了揉眼睛,缓缓的走下楼梯。 那一日,他便着手开始布局,直到现在,上官时才正式开始他的动作。 在得知兴庆殿的那人竟然真的是墨玉之后,上官时就想过了无数个墨玉会出现在兴庆殿的原因,可最后都回到了原点。 当初,沈自初就是作为皇帝的棋子而出现的。当时,皇帝要对付的是公良将军,而沈自初在功成之后便身退了。只不过,他似乎还凭着自己的喜好,将左相也给弄倒了台。 而去岁新年,墨玉的手段也是极其相似,许是唐氏一族在她回长安的时候惹着她了,也许是因为别的,总之,她的目光,又放到了上官泽的身上。 又? 上官时深吸了一口气,他觉得自己好像察觉到了什么。 他将面前的沙盘全部推翻,然后重新眼酸,然后得出了一个惊人的结论。上官时看着面前的演算结果,沉默了许久,最后才缓缓吐出一口气,“玉姑娘啊玉姑娘,真想知道,你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当年,玉姑娘能影响沈自初的可能性有多大? 答案是:很大。 甚至,沈自初都愿意为了她得罪左相,还愿意为她辞去官职。无论是不是有别的原因,至少沈自初对这个徒弟,是很特殊的。而作为沈自初的弟子,他若是不宠着,她又怎么又胆子去招惹那么多人呢? 更何况,墨玉每一次都是占理的那一个,这全长安的人不可能都是傻子,墨玉这样肆无忌惮的招惹仇家,还能全身而退,反倒是被她招惹的人,不是沾了一身脏水,就是被砍头流放,这已经不是寻常女儿家的小打小闹了。 于是上官时将目光放到了墨玉的身上,深入往下查。可是,却什么也查不到。表面上,当初只是在长安住了几个月的墨玉就是一个足不出户的大家闺秀,可是他亲眼见过墨玉多好轻功,能有这样的轻功的女子,怎么可能会在家中闲的住?就算她有病,也不可能。 而结合他随意出入兴庆殿,还能让皇帝身边的大太监夏库打掩护,这就是她的本事了,上官时是绝对不会相信她真的只是一个简单的人物。 连着这一次的发现,上官时越来越觉得墨玉神秘,可是却又什么也查不到。然后她开始散步一些关于与姑娘的谣言,不过只是小小的动作而已,他就受到了三方势力的阻拦,没能起一点波澜。 上官时靠在椅子上,捂着脸笑着,有时候,越不起眼的东西,越是有问题。 她玉姑娘回到露出航安,见到了皇帝,还顺手告了状,却匆匆离去,而此时正好传来金国金花公主上位,皇子金科染病身亡的消息,这绝不会是简单的巧合。 联想到当日在太极殿,从夏库手中送到皇帝桌前的那张纸,这个问题就很明显了,如果兴庆殿的那个人就是她,那么太极殿偏殿的那个人,也必定就是她! 上官时为自己的发现感到心惊,然后便是狂喜,他仿佛窥探到了皇帝的小秘密。 当初皇帝亲自去锦州府,将沈自初请回长安城,却轻一点放他离去了。而沈自初一走,上官泽的人马就跑出去了,可不是无功而返,就是死伤惨重,这些都是瞒不过人的。 而现在看来,沈自初只怕是皇帝的人。至于沈自初死后,只怕他这个徒弟,接过了担子,为皇帝效力了。 上官时动手,开始散布有关玉姑娘的正面言论,将玉姑娘慢慢拉回人前,为墨玉造势,向她示好。 而这一举动,的确是让那三方人都愣了愣,没有人再阻拦,默默的退了回去。至此,上官时彻底确定,那个人就是玉姑娘! 上官问夏抱着一个暖炉坐在寝殿中,身穿青绿绣菊花交领直领锦衣,逶迤拖地牙白底绣白玉兰裙装,身披黄绿底弹墨绫薄薄纱。乌黑亮泽的秀发,头绾风流别致盘桓髻,轻拢慢拈的云鬓里插着白玉寿字一笔横簪子,肤如凝脂的手上戴着一个珊瑚手钏,腰系杏白珠线穗子束腰,上面挂着一个藏青底百蝶穿花锦缎香袋,脚上穿的是淡紫兰色凤纹缎鞋,整个人委委佗佗美也,皆佳丽美艳之貌。 “八妹妹越来越漂亮了。”上官时拿着一个盒子,从门外走了进来。 他身穿一件玄青色彩晕锦夹袍,腰间绑着一根苍紫色蝠纹金带,宽大的鹤氅带着门外的风雪进来了。一头乌黑茂密的头发被束起,那一双漠然的凤眼正带着笑意看来,他身躯挺拔,面容俊秀,在一众皇子之中当真能称得上风流倜傥了。 大约也正是因为他长得好看,当初才会被父皇看中,直接带进兴庆殿住着的吧。 上官问夏其实很奇怪,她不知道为什么这个和她从不亲近的四哥,会突然往她这里跑。可毕竟是兄妹,抛去还在皇后那里住着的上官明,她不可能得罪上官时,这个人的心机深的很,可不是好得罪的。 “四哥怎么有空过来?”上官问夏动了动腿,起身对上官时笑着。 “天那么冷,你歪着就是了,起来受了风可不好了。”上官时笑眯眯的看着上官问夏,将手中的盒子递了过去,“四哥特地来给你送东西的。” 上官问夏顺着上官时的手,又坐了回去,只不过看着上官时手中的盒子好奇的很,伸手接了过来,“这是什么?” “去昨日从宫外新得的头面,只觉得与八妹妹十分相配,便买下来了。”上官时解下了鹤氅,递给一旁的宫人,坐在了上官问夏的手旁。 上官问夏也没有管他坐哪里,直接打开了盒子,然后便被里面装着的那一副头面给惊呆了。 入眼便是一对凤凰展翅六面镶玉嵌七宝明金步摇,一对赤金衔珠凤胜,一副朝阳五凤挂珠胜,一对赤金环珠九转玲珑镯,一对金玉玲珑耳铛,一个缀红宝石戒指。上官问夏的呼吸一滞,看着眼前装的满满当当的盒子,以及里面金灿灿,做工精致,一看便不是凡品的首饰,她被惊到了。 “四……四哥,你送我这么……贵重的首饰,我……” 上官时看过去,之间上官问夏看的眼睛都直了,抿嘴一笑,“你只管收着,整个宫里,也只有你能配得上这般华丽的头面了。” 上官问夏猛地合上了盖子,深吸了一口气,转头看向上官时,将盒子推了过去,“四哥,如此贵重的礼物,你该给幼蕊才是,她是你未婚妻啊!” 上官时眨了眨眼,然后失笑,“傻八妹,这可是金凤头面,整个宫中,除了皇后与公主,还有谁能戴?” 上官问夏这才迟钝的想起了,然后看着盒子里的头面发愣。 怎么办?玉儿说过的,无利不起早,四哥突然跑过来送东西…… 上官问夏纠结的闭上了眼,她真的好喜欢这幅头面!四哥是想要什么?不想让哥哥和他夺位吗?除了这个还能有什么? “四哥,你说吧,你想要什么?”上官问夏深吸了一口气,心中暗暗打算,如果他说了什么过分的事情,她一定要把这盒子还回去。 上官时看着上官问夏放在盒子上的手,浅浅的笑着,“你是我妹妹,又与幼蕊交好,我怎么能不对你好呢?” 上官问夏眨了眨眼,“和幼蕊交好的可不只是我……” 上官问夏摸着盒子上雕刻的云纹,如果不是墨玉,她只怕是连卫幼蕊的一眼都不会去瞧。 “你说的是,还有尚小姐与玉姑娘,自然也是要送的。”上官时应和着。 上官问夏奇怪的看了上官时一眼,“你与她们又不熟,突然送什么礼?我是你妹妹,你送我东西自然没事,你若是送她们,只怕是明日便会被言官弹劾了吧?” 上官时明显的顿了顿,然后失笑的摇头,“八妹妹倒是明白的很。” 上官问夏骄傲的抬了抬下巴,“那是自然,玉儿一直和我写信呢!” 上官时心念一动,“原来玉姑娘在与你通信?上次沈先生的死讯传来,听闻玉姑娘也失明了,流落金国?” 上官问夏皱起眉头,摇了摇头,“我也不知,玉儿不与我说这些,不过倒的确是有一段时间她的来信字迹不同了。不过后来又恢复了,想必只是眼睛不舒服罢了,更何况,她一直与我通信,怎么可能如传言那般被困在金国?若是她真被人困了,我必是要去求父皇的……我是说,沈先生为大周付出了不少,若是他去后,唯一的传人被这样对待,必定也不能瞑目。” 上官时看了一眼一脸“说错话”的上官问夏,沉默了片刻,然后接着说道,“既然没有被困住,那她可有回长安过?若是有回来,必定要好生照料她的,怎么说也是沈先生唯一的弟子。” 上官问夏摆了摆手,“玉儿潇洒着呢,时不时的给我送宫外的新鲜玩意,,回长安有什么好,自然是在外头自在了!” “是吗……”上官时低头,喝了一口茶,果然如此,她回来的消息,果然谁也没有告知,那么,她必定是为了父皇而来的了。 “四哥,你要给玉儿送东西吗?”上官问夏转过头来,“你还是别送了,玉儿眼光高的很,不过你可以让幼蕊挑,玉儿那人最是随和,尤其是对幼蕊,像疼女儿似的。幼蕊又细心,她挑的东西必定能让玉儿满意。” 上官时心念一动,“这主意倒是不错……” 上官问夏满心满眼想着的都是替这个送了自己贵重头面的四哥讨好老婆,而上官时则是想着,从他这个八妹这里套出有关墨玉的消息,再顺便让自己的未婚妻拉进他与墨玉之间的关系。两人风马牛不相及的聊了半天,也还算宾主尽欢。 “……四哥,你可真会说话!”上官问夏捂着嘴,咯咯笑着。 “是你那对套娃有意思,我还没见过这样有趣的小玩意,宫中可不常有!”上官时笑着放下了润唇的茶水,眼中带上了一丝疲惫,他不是很习惯和女儿家聊这些有的没的。 “玉儿送我的,你喜欢,我让她给你也带一套,我和阿香,还有幼蕊都有的!玉儿说是她自己做的,厉害吧?那画都是她自己画的,新奇的很!”上官问夏一说起墨玉,就忍不住给人安利她的好。 上官时有些好奇,竟然还有这样的闲工夫做这些小玩意吗?他抿嘴笑了起来,“若是可以,我倒是也想讨一个,还要请妹妹多多美言,玉姑娘的这个套娃,我倒是喜欢的紧,摆着瞧喜庆的很!” “嗯嗯,我帮你和玉儿说,下回她带来,我让人去叫你一起来看。”上官问夏满嘴应道。 正文 第327章 杀人放火 第三日,花好已经在准备装车了,而越原还是每天的带着那个男人往外跑。 “我看那,他这是完了,你看他那样。” 花好站在廊下,手中捧着墨玉要通过卫永康送给上官时的那尊似龙形的负屃。她冷冷的看着下面站在一块说话的墨衣卫,“都没事干是吧?要不要我让主子给你们派点活?” 花好一出来,就有人发现了,里面站到了自己的位置上,也不再去看越野的笑话了,一个个老实的跟个什么似的。 花好与站在院门口的越原对视了一眼,没有说什么,捧着手中的盒子走下了楼梯,将东西送出去了。 回来时,越原已经离开了,花好想起县前街见他是那个憔悴的模样,沉默了一下,然后抬脚继续往前走。 “姑娘,长安来信了,是八公主的信。”花好将信件放到了墨玉的手边。 墨玉偏头看了一眼,抬手接了过来,将信封撕开,展开了信纸,只不过越看,眉头挑的越高。 “时候倒是算的很准。”墨玉勾唇一笑,冲花好打了个响指,“上回我做的套娃,你还记得怎么做的吗?” 花好愣了愣,然后点头,“属下记得。” “你去做一套出来,今日就要,画的话,我来画吧,免得被人瞧出来了,另外,将上回我在上京买的金刀拿出来,我记得有不少,选四把出来,到时候一并捎过去。”墨玉提笔,蘸墨,取了张纸开始写回信。 “姑娘,这次不送别的了吗?”初春好奇的看着墨玉。 “问夏不当心,给她四哥瞧去了,人很喜欢那些小玩意。”墨玉嗤笑一声,只怕,瞧上是假,想要和她打交道才是真,“女儿家的东西,自是不好随意示人的,更何况,他还是幼蕊的未婚夫,我自然是要与他保持距离的。” 墨玉的笔顿了顿,叫住了花好,“算了,你不用做套娃了,都有一尊负屃了,胃口还那么大做什么。将上回腌制的那些梅子封好,咱们路上要赶路,必定是没工夫吃它们的,一并送去吧,也不算浪费了咱们当初制它们费了那么多功夫。” “姑娘好似对这些并不感兴趣,大部分都是拿去送人?”初春笑着应和着墨玉的话。 “味道嘛,尝过就好了……”墨玉笑了笑,低头继续写着,“做东西,有时候不是为了吃,那个过程就足够吸引人了,结果反倒没那么重要。” 花好眨了眨眼,呆呆的看着墨玉,她忽然觉得,如果抛开那些墨玉正在做的事情,与她的目的,和已经获得的结果,其实她是一个很随和的人。对于很多事情,她都抱持着一种无所谓的态度,你好也行,不好也罢,都不要紧。 可是,有时候,一旦你招惹了她,她却会使出雷霆万钧的手段,直接将你打的毫无翻身之力,然后施施然的站在一旁看着你。花好一直觉得墨玉这个人其实挺可怕的,好的时候恨不得能把天上的星星摘下来给你,可是一旦翻脸,那就是地狱。 “想什么呢?”墨玉抬头,就看到了正在发呆的花好。 花好回过了神,低头,“姑娘可还有何吩咐?” “就是好奇你为什么这么看着我,我脸上长痦子了吗?”墨玉拿着笔,笑着看着花好。 最可怕的一点就是,墨玉就像是能读懂人心一般,你在想什么,她都能看出异样来。 “姑娘……”花好为难的抬起头。 “算了,别多想,做好分内事,我没空理会你们的小心思。”墨玉摆了摆手手,“将那些梅子留下来一些,我路上要吃,初春还晕车吗?给你也留点?” 初春刚刚被花好和墨玉之间的气氛吓到了,没敢水花,现在见墨玉突然将话题扯到了她身上,连忙摆手,“不,不不,姑娘,奴婢有的,你上次做的那个陈皮糖,还有很多的。” “是挺多的,你吃不厌吗?”墨玉落笔,继续写着,“再做点别的糖吧,那种酸酸的,酸梅怎么样?你喜不喜欢?” 初春看了一旁站着的花好一眼,点了点头,冲墨玉笑着:“姑娘做什么都好吃,奴婢都喜欢的!” “那就再做点切糕,花好,你上街去买点材料来,花生、核桃仁、玉米饴、葡萄干、芝麻、玫瑰花、巴丹杏、枣……哦,要记得去核,不然到时候一吃,牙齿都被别下来了。” 花好莫名的松了口气,她看着墨玉,诺诺的应了一声,然后便退出去了。 …… 明日就要出门了,初春正在做最后的准备,她将墨玉的衣裳叠好放进箱子里,才盖上盖子,门外就传来了不小的动静。 初春好奇的往外弹了探脑袋,什么也没看到,正打算出去,却被墨玉叫住了。 “外面着火了,你坐着,别乱跑,让花好进来。”墨玉正拿着一本书看着,自从恢复视力之后,墨玉就爱上了看书这个活动,没事就拿着书翻着。 初春才刚打开房门,就看到了从门外走来的花好。 “花好,外头怎么着火了?”初春拉开门,让她进来,然后又将房门关上,隔断了外头吹进来的风。 花好惊奇的看了一眼墨玉,然后恭敬的走到墨玉脚边跪下,“是越原,他带着那股个男人将附近的几户人家烧了。” 墨玉挑眉,淡淡一笑,“那些人家里,可还有人?” 花好有些犹豫,可还是如实禀告,“回姑娘,越原不知道用了什么法子,将那些原本围殴过那男人妻子的人都困死在了屋子里,反倒是他们的家人都跑出来了,这会正乱着,要不要?” 墨玉看了她一眼,翻了一页书,“要什么?都说了让他自己解决,我可不要没用的手下。” 花好一滞,没有接着说下去,她总觉得墨玉今天心情不是很好。 几人没等太久,越原很快就敲响了房门。 “公子,是我,越原。”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越原的身上已经没了初次见他的那股傲气,墨玉抬了抬下巴,十一初春去开门。 越原看了一眼初春,低声道了谢,然后低着头走到了墨玉面前,跪下,“姑娘,越原办完了。” 墨玉挑眉,她将手中的书放下了,看着越原,“三天功夫你做了些什么?” 越原没敢看墨玉,弓着身子,缓缓答道:“属下将人调查清楚了,然后带着他去认门,今夜动手烧了他们的房子,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墨玉颔首,笑着看着越原,“那你说说看,为什么要将他们的家人弄出来?” 越原一愣,下意识的抬头看向墨玉,然后猛地意识到不对,又马上低下头去,“姑娘,那些人,是无辜的。” 墨玉往常行事的时候,也会对那些得罪她的人的家人宽容些,毕竟罪不及家眷,所以也正因为如此,才会有不少人将墨玉视为对手,还肆无忌惮的给她下绊脚石。但也是因为如此,不会有人对墨玉使什么下作的手段,因为如果这样做了墨玉会用更加下作的手段报复回去。 所以,在金国这片天地中,只要没有人搞得过墨玉,她就是除了金花和北堂牧之外,一手遮天的人物。 墨衣卫看惯了墨玉的行事方法,也渐渐习惯了墨玉的性子。只要把事情干好,按照墨玉的吩咐一丝不苟的完成了,就算后面出什么大乱子了,墨玉也能淡定的接过去,轻轻松松的解决了,所以完全不用有什么后顾之忧。 而越原这一次,领的虽说是墨玉的命令,可是只有她他一个人。没有任何人在后面给他做后盾,他没了情报来源,没了可靠的人手,甚至就连衣食住行都要他自己操心…… 此时的越原,这才明白了有墨玉坐在后面是一件多么值得庆幸的事情。 “你既然知道他们是无辜的,为什么还要毁了他们的房子?”墨玉靠在软枕上,像是一个正在提问的孩子,认真的对他请教问题。 越原哑然无语,“姑娘,他们也烧了别人的房子。” “那你最初是为什么要帮那个男人报仇的呢?”墨玉从桌上摸了一条鞭子丢到了越原的脚边。 尴尬开始越原还不懂,可是在看到那根鞭子的时候,一下子都明白了,忽然出了一身冷汗。 “姑……姑娘……” “想明白了?”墨玉挑眉。 越原点头,“属下错了。” 当初,那一群人围殴那傻女,混乱之中,将傻女困在她家中烧死了。原本只是一场欺凌下的意外,可是他们去额阻拦了那些想要去救人的人,那就成了谋杀。可是,若是你想要为他们报仇,却用了他们一样的法子,这和他们有什么区别? “那就去吧。”墨玉扫了一眼越原身前的鞭子,“回来后,自罚五十鞭。” 越原对墨玉磕了一个头,然后便抓着鞭子跑出去了。 花好站在一旁看完了全程,心情很是复杂,她觉得,越原比墨玉年纪要大,计算没有墨玉聪明,也不该是由墨玉教导他这些东西,可现在。 “觉得我这样的年岁,不该好为人师?”墨玉挑眉,对花好笑道。 花好连忙跪下,“属下不敢。” “别没事就跪,我是那种喜欢看人跪的人吗?起来!” 花好看了墨玉一眼,见她真的没生气,这才缓缓站起来,“姑娘……原来是要让越原自己明白错处……” “不是,我就是懒,不愿意一遍遍的教他。”墨玉脚勾着炕上的狐裘,伸手将它捞了过来,盖在了腿上,“有些东西,人教不会的,要自己错过,才知道什么是错的。这回孩子啊金国,马上就要回大周了,若是他还这样莽撞,还不如留在金国。” 外面越原正在努力的解决事情,可还是有不少人被呛死在大火中,而这里的动静,也惊动了官府,又官兵朝这里跑来。 越原见情势不对,拉着那男人就跑回来了。 “还算聪明,没让人抓住小辫子,不然明日真的别想走了。”墨玉打了个哈欠,招呼着初春:“今日别出去了,外头让人守着,别让市民乱七八糟的人进来,他们要查市民就让他们查,只不许进屋子。拦不住了就将令牌拿出来,明日换条路走就是了。” 花好应了是,看着墨玉和初春歇下了,然后才吹熄了灯,默默的退出去了。 “这里,可是玉姑娘的住处?”一个穿了绿色官袍的小官从门外走了进来,对花好问道。 花好皱眉,这么快就被发现了吗? “既然知道我家姑娘住在这里,你还敢闯进来,脚不想要了吗?” 墨衣卫在面对墨玉的时候怂的一比,但是在面对这些人的时候,却总是很有底气。不只是因为他们的墨玉使护短,更因为,这些人都是他们主子的手下败将,他们不敢得罪自家主子。 绿袍小官一滞,嘴角抽了抽,之前听说玉姑娘可能在这里,还以为是烟雾弹,可是却没想到是真的。他以为墨玉会隐姓埋名离开金国,可是却没想到,他才一开口,花好就承认了,这还真不好处理…… 如果对方不承认,他还有法子能想,可对方一承认,他反倒束手束脚了起来,什么也不能做。 “那边可有令牌,我告诉你,冒充……”绿袍小官的话再次被噎住了,他看着花好手中金灿灿的令牌,实在不好装作不认得。 “那什么,外头着火了,玉姑娘可歇下了?这里吵得厉害……” “我家姑娘早就歇息了,这院子里也就你最吵了,你若是愿意闭嘴,我家姑娘倒是能好好睡一觉。”花好半点面子也不给对方,直接打断了对方的话。 绿袍小官不敢多说什么,那是金花公主背后最大的靠山,她要走,那金国上下可是能举国相庆的。至于查这个院子?不不不,他们不敢的,对方都亮明身份了,这要是还不怕死的上去要查人院子,就等着明日一早被撤职吧,那会可不会有人保他的。 “还请玉姑娘好生歇息,下官就在外头处理火灾。”绿袍小官对花好笑着,然后急匆匆的带着人退了出去。 墨衣卫嗤笑:一群怂货! 正文 第328章 玉儿送的 “来,你家姑娘给你贴花钿。”墨玉盘腿坐在床上,伸手将一旁的妆盒拿过来,对初春数的哦哦啊。 “姑娘,外头好多人等着呢……”初春为难的看着墨玉,可还是走过来蹲下了。 “让他们等呗,他们乐意等。”墨玉托着初春的下巴,将花钿往她脸上比划着。 “姑娘,奴婢自己来吧。”初春实在有些受宠若惊,缩了缩脖子,朝墨玉伸手要花钿。 墨玉手一收,指着初春,“蹲好了,姑娘给你贴花钿,你这是做什么?不信我的眼光?就贴这个莲花的!” “姑娘,这太华丽了……”初春快哭出来了。 墨玉抿嘴一笑,将手中的花钿往初春的眉心一贴,“就是要华丽才行,来,姑娘给你画眉!” 墨玉满意的看着被自己打扮好的“洋娃娃”,拍了拍手,“不错不错,从协奏曲,你就是姑娘,我是你的女护卫,走了走了,该出门了。” 墨玉一推开门,就看到了院子里站着的一众穿着各色官袍的小官。这些小官在看到墨玉的那一刻,就差点想要行礼了,不过还是在最后关头顿住了。因为……墨玉穿着的是男装。 “一个个吃干饭的吗?姑娘的院子那么居然敢将外男放进来!”墨玉瞪了一眼站在一旁的墨衣卫。 “姑娘恕罪。” 就在众人好奇的时候,初春带着面纱从屋内走了出来。 初春身穿淡蓝色遍地金葫芦双喜纹杭绸小袄,驼底色蹙金琵琶襦裙,身披品竹底云水妆花缎烟纱。乌云般的秀发,头绾风流别致灵蛇髻,云鬓里插着丁香花银簪子,手上戴着一个赤金镶翡翠如意的戒指,腰系洁白闪绿双环四合如意腰封,上面挂着一个淡蓝色绣白鹤展翅的香囊,脚上穿的是浅金色凤纹绣鞋,整个人出水芙蓉一般清透秀丽。 院子里的小官们对视了一眼,纷纷行礼,“见过玉姑娘。” “站在我家姑娘住的院子里,守着她直到出门,还假惺惺的行礼。”墨玉嗤笑一声,上手环胸看着这些小官,“只怕是有些人好日子过多了,不记得当年的那位仆散大人了。” 众人一凛,原本心里头的想法纷纷打消了。 仆散大人那是谁?那可是当初科殿下手下的一把手,可不也在这位玉姑娘离开金国的时候,被迫守孝三年。 科殿下好不容易等到她糊掉长安的消息,正准备夺位,谁曾想,这玉姑娘根本没走,直接杀了仆散大人的母亲,落实了他需要守制的身份。强势的逼宫,杀了科殿下,扶持金花公主上位。 可计算这样还不够,就因为当初仆散大人在她师父的去世的那一日说了不该说的话,强迫人回来上朝。得,回来是回来了,可她还赶尽杀绝,让人泼了他一身洗也洗不干净的脏水,直接将他赶出了朝堂。 在场的人,只安排是连仆散山的一根手指头也比不过,脑子更没有人厉害,若是真在这个时候得罪了玉姑娘,只怕会落的比仆散山更惨的下场。 左右玉姑娘也要离开金国了,听说往后也不再回来了。可万一呢?这几年她可没少出去!彼此留个面子总比撕破脸要好,也算是讨好了金花公主。 初春看着面前这一群乖乖让开的小官,看了墨玉一眼。 “姑娘,可要属下将他们给……”墨玉比了个手势。 初春一怔,抓过她,看着院门,一眼也不再看那些小官,视若无物一般,直接出门走了。 墨玉扯了扯嘴角,跟在了初春身后,“算你们走运!” 墨衣卫跟在墨玉的身后,一个个手中都拿着行李,一个眼神也不给边上的那些小官。 小官们:??? 墨玉扶着初春上了车,敲了敲车壁,马车很快就前行了。 路上不乏有送行的官员或者财主,但是都不敢上前,只是默默的站在路边。而那个被越原带回来的男人,也和那名墨衣卫站在一处,只不过身边的人都对他怒目而视。 有时候,有些事情很好理解的,昨晚上死的的人,正好就是当初逼杀了他妻子的人,就算没有证据,但是猜测就足够给人安上罪名了。 以至于,在面对突然出现的墨玉,以及昨晚的火,又不少心思灵活的人,也都想到了某种可能,看向马车的目光渐渐变了。 出了镇子,后面还有不少人跟着,不过已经转到暗处去了。 墨玉靠在桌子上,给自己倒了杯茶,“越原,可想明白该如何做了?” 越原一直跟在马车旁,听到墨玉叫他,瞬间就挺直了脊背,不过在听到墨玉的文化之后,瞬间就蔫了下来。 “我其实并不讨厌有注意的属下,只讨厌有馊主意还不自知的属下。”墨玉把玩着手中的茶杯,笑了笑,“越原,昨日的五十鞭,领了吗?” 马车没有停,只不过越原已经跳下了马,直挺挺的跪在了地上,“属下不该妄自行动,不顾大局,引来了人,暴露了己方行踪,更甚者,还将姑娘拖入昨夜的火灾中……” 墨玉看着手中的茶杯,没有出声。 越原不知道跪在地上,看着身旁的墨衣卫一个个越过他,瞧着马车缓缓离去,心中焦急可见一斑。 “姑娘,可要再罚越原?”花好在马车的另一旁,低声问道。 许久,马车内才传来的声音,“后退只怕是不止一方人马,昨日既已罚过,只是今日看来,还是轻了些……” “你让他起来,过了前面的树林,带着马车继续往前走,我们几人换车,绕路走,他若是因不开追兵,就不许他回来。”墨玉打开了食盒,将里面的一层抽了出来,“初春,拿去给越原,让他吃饱了再上路。” 花好心头一跳,不知道墨玉就究竟是个什么打算,可还是不敢违抗墨玉的命令。若是前主子还在,只怕是越原此刻已经身首异处了,可姑娘…… 花好不敢多想,将调转马头,拿着食盒到了越原面前。 越原已经低下了头,忽然看到花好朝自己策马而来,眼睛一亮,“姑娘说了什么?” 花好神色复杂的看了越原一眼,将手中的递给他,“姑娘吩咐你吃饱了上路,过了前面树林,带着马车引开追兵。” 这话实在是引人遐想,可是越原不敢多想,老老实实的从地上站起来,接过了食盒,伸手去抓食盒里的糕点吃。眼睛红红的,说出来的话也有些哽咽,“你……要照顾好姑娘……” …… 上官问夏收到墨玉捎来的东西已经过年了,她兴冲冲的吩咐人将卫幼蕊和尚寻香宣进宫来一起拆礼物。 “啊,对了,将玉儿送来的东西都拿来,上回我托她给四哥的套娃不知道有没有。”上官问夏提着裙子,朝内室走去,“对了,请四哥过来,让他一块拆礼物,玉儿行事我放心,保管有四哥的份!他总那么忙,都不知道陪陪幼蕊,让他们多相处点时间,也省的我们几个担心……” 上官时从兴庆殿过来的时候,上官问夏已经拉着卫幼蕊和尚寻香在拆墨玉的信了。 “每次都是那么文绉绉的,也就她不嫌烦……”上官问夏噘着嘴,往下看着,“哎?玉儿伤风了?我药库里可还有人参?还有上回进贡的雪莲,一并送去给她。” 上官时的脚步顿了顿,脸上带上了笑容,“玉姑娘病了?她体弱,一向身子不好,倒是需要不少药材,我那边还有一些人参,也一并送去吧。” “四哥?”上官问夏抬头,笑着看了过去,“你怎么才来,再晚一步,可不给你留好东西了啊!” “公主又说笑,你方才还说玉儿处事得体,你替四殿下同她咬了好东西,她怎么可能不分成四份?”尚寻香调笑着,站起身对上官时行了一礼,“见过四殿下。” “尚小姐。”上官时还了半礼。 卫幼蕊也站了起来,低着头,看着上官时笑着,“殿下。” “哎呀呀,这连个四都被丢了,叫四哥你殿下呢!”上官问夏冲上官时挤眉弄眼的。 上官时瞪了上官问夏一眼,“不知羞!幼蕊可是你未来嫂嫂!” 上官问夏撇了撇嘴,没有理会上官时,抬手从一旁拿了一个套娃出来,“喏,你要的套娃!” 卫幼蕊在看到那个套娃的时候便愣了,下意识的转头看向上官时,脸上的笑容有些勉强,“殿下也喜欢玉姐姐做的这个套娃?” 上官问夏没有察觉到卫幼蕊的不对劲,下意识的接过了话,“是啊,上回四哥来我这见到就觉得喜欢,也想要,托我问玉儿要来着。” 还是尚寻香发现了卫幼蕊的不对,岔开了话题,“玉儿那人总是这样,喜欢做些稀奇古怪的东西,做好了都丢开不要了,倒是咱们,总做她的置物柜!” 上官时看了卫幼蕊一眼,只觉得她与寻常不太一样,但是哪里不一样也说不上来,只觉得是女儿家的一些小心思,便朝她笑了笑,“只是觉得新奇有趣,我总不好抢八妹的爱物。” 卫幼蕊看了一眼那个套娃,点头表示理解。她见上官时转过头去研究手中的套娃,抿了抿嘴,小声的问上官问夏,“公主,这个,怎么与你的那个一样?” 上官问夏一滞,看了正将套娃一个个取出来的上官时,小声的对卫幼蕊说道:“就是我那个,你可别告诉四哥啊。我上次可是和他夸了海口,说要问玉儿要的,结果玉儿说在路上不方便做,没给,我这不是怕丢脸嘛!好幼蕊,你可不许拆穿我!” 卫幼蕊只觉得嘴巴发苦,却只能做出一副“我理解”,“我大度”的模样。她点了点头,“玉姐姐是最有分寸的人了,这样私相授受的确不好,她是对的。” 上官问夏拍了拍她肩膀,“哎呀,就这一次,左右我也玩过了,就给了四哥也好。反正玉儿行事妥帖,往后也不会少了四哥的东西,我也不用割爱了。” 卫幼蕊陪着笑着,“玉姐姐行事自然是事事妥当的。” 尚寻香略有些担忧的看了一眼卫幼蕊,但是没有坐在卫幼蕊身边,只好看着她和上官问夏说话,给了上官问夏好几次眼神,她都没有接收到,只好和上官时说话,错开他的视线,不叫上官时看到卫幼蕊的失态。 “四殿下,这个套娃叠放在一处是一个,可若是分开摆放,也很是好看呢,上回玉儿给我们画了画,有几幅倒是有趣得紧,你看这样……” 上官问夏也被尚寻香的话吸引了,“对对对,四哥不能看,这样摆……” 卫幼蕊咬着唇,看着眼前三人说笑,只觉得心里酸楚。墨玉的行事向来妥当,她也相信墨玉,墨玉也的确没有给上官时套娃,甚至也只是给了上官时明面上的一点面子情礼物。不少女儿家的玩意,都还是只有她们三人有。 这不是什么大事,上官时和墨玉之间也没有逾钜,是上官问夏找墨玉讨的。可是当看到墨玉亲手做的套娃出现在上官时的手中,她却还偏偏不能说那个套娃是上官问夏给上官时的,心中愈发难受。 墨玉给的东西很讲究,没有一样是不同的,除了一些女儿家的物品是她自己捣鼓的,不能分给上官时,其他的都是经了别人的手,四个人都是一样的。 就像是看到上官时拿着那方手帕,笑着与自己说话时的场景,他说出的每一个字,都扎进了自己的心里。没有人有错,错的只是她,所以也是她在暗处受尽苦楚。她后悔了,可是却什么都不敢说,说了就是无法挽回的局面,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 “幼蕊?幼蕊?” “啊?殿下?”卫幼蕊回过神,转头看向上官时。 上官时放下手中的套娃,“怎么了?是哪里不舒服吗?你今日好像提不起兴致的样子?” 上官问夏缩了缩脖子,拉着卫幼蕊的手,“幼蕊,是不是那个来了?” 卫幼蕊红了脸,低着头不说话,这倒是让上官时安心了些,只觉是女儿家的心思敏感,害羞了。 他轻咳一声,笑着问道:“我们方才在说,劳玉姑娘破费,这些蜜饯与小玩意想必也费了不少心思,不知她喜欢什么,好回礼。你心思细腻,与玉姑娘也是手帕交,我这一方的回礼,怕是要劳烦你了……” 正文 第329章 一个巧合 他轻咳一声,笑着问道:“我们方才在说,劳玉姑娘破费,这些蜜饯与小玩意想必也费了不少心思,不知她喜欢什么,好回礼。你心思细腻,与玉姑娘也是手帕交,我这一方的回礼,怕是要劳烦你了……” 卫幼蕊手一抖,将手中的茶盏摔了,茶盏翻倒在桌上,没有喝过的茶水,沾湿了桌布。 三人一愣,看着卫幼蕊,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幼蕊,你可是不舒服?”上官问夏看了上官时一眼,伸手拉住了卫幼蕊的手。 卫幼蕊咬着嘴唇,点了点头,低头应了一声,“是有些不舒服……” “既然不舒服,就去歇息一会吧?”尚寻香出声,来到了卫幼蕊的身后。 上官时正要点头,却见卫幼蕊抬头,对他笑道:“不碍事的,殿下不必担忧,幼蕊只是……” 上官问夏按了按卫幼蕊的手,心中有些愧疚,她转头对上官时说道:“幼蕊怕是身子不舒服,四哥你别勉强她给你选礼物了。” 上官问夏不是个傻子,自然知道自己今天做的过了,卫幼蕊对这件事介意了。虽然不知道到底是为什么,但毕竟是她的不对,她理应担起责任。 “怎么会,殿下的回礼,幼蕊定会妥帖打点的,玉姐姐的喜好,长安城内再没有比我们三人更清楚的了。”卫幼蕊错开身,让宫人将打翻的茶盏拿走,没事一般。 上官问夏舒了口气,倒是尚寻香颦眉,多看了卫幼蕊一眼。 既然讨论了一下要送墨玉什么,上官时还特地让人将他的人参取了过来,放到上官问夏这里,一并送给墨玉。 卫幼蕊没有再失态,像是方才的真的只是她不小心一般。 既然说了一会话,上官问夏就让上官时带卫幼蕊去逛御花园了。 “公主今日……”尚寻香站在上官问夏身后,叹了口气。 上官问夏也皱起了眉头,转身坐在了桌前,把裙摆扯开,翘着二郎腿,“若是不玉儿,她哪能这样把进宫当吃饭一般寻常?我四哥也不会看上她!” “公主!”尚寻香快步走到了上官问夏身旁,拦下了她没说完的话。 上官问夏撇过头,“本来就是,我不过是将玉儿送我的套娃给了四哥,她吃什么醋,又不是玉儿送的。玉儿那么知礼守节的人,怎么可能会给四哥什么东西!偏偏她又是玉儿带来的,也不知道看上了她什么!” “公主!”尚寻香连忙捂住了她的嘴,“我的公主啊,你可悲乱说,幼蕊往后可是要做四皇子妃的!” 上官问夏撇了撇嘴,不出声。 “她今日也没错,公主今日也的确莽撞了,这东西,就算要送,也要私下送,这让幼蕊的面子往哪放?”尚寻香看着上官问夏,坐在了她身边。 “要不要,和玉儿说一声?”上官问夏沉默了一会,转头问尚寻香。 尚寻香抿起嘴,看着上官问夏,摇了摇头,“说了只怕会让玉儿多想,也不是什么大事,别让她们两个有了隔阂,只下一回,公主可不能再做这样的事了。” 上官问夏点头,咬着嘴唇,然后才说道:“我方才不是那个意思……” 尚寻香知道上官问夏,她这个人心直口快,可话说出来了就说出来了,便不会再有芥蒂,可卫幼蕊却将自己的心思都藏在心里…… 尚寻香叹了口气,“公主往后,不要说得太直了,幼蕊……她毕竟是四殿下的未婚妻,若是往后……” 上官问夏想起上官时的身份,又是一阵沉默,虽说上官泽这回得势,但是上官时可是一直住在兴庆殿的,以后的事情,谁也说不好。 “我知道了。”上官问夏沉默了下来,她忽然觉得什么事都好麻烦,“要是玉儿在就好了。” “她不是说还要再过两年吗?听说她兄长从军了,若是可能,往后也许会住在长安,这样便能时常见面了。”尚寻香也带上了笑,相比起来,和墨玉的相处才是最让人舒服的。 上官问夏托着下巴,外头看着尚寻香,“阿香,你说,玉儿她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军中……想要晋升不是易事吧?” “你可千万别乱来!”尚寻香烂面拦住了上官问夏,“不管你想做什么,都不行,玉儿定有她自己的安排,她说了会回来,定会早日回来的!你可别插手!” 上官问夏缩了缩脖子,“只不过是想要吩咐几个人,托她雄壮农行一把罢了……” “这可不劳你费心!”尚寻香警告的看了一眼上官问夏,“男子都有自尊,若是无事还好,若是有好事者将这事说出去,影响她兄长仕途,你就不怕玉儿生气?” 上官问夏缩了缩脖子,比起生气的卫幼蕊,她自然是更怕墨玉的。墨玉就算是笑着的,可那一双眼睛,就是看的人不舒服。 “你可别瞎说,我才没有这个打算!你可不许和她告状!” …… 上官时走在前面,身后跟着卫幼蕊。 “你性子倒是越来越静了,这样也好,不会像小时候那般跳脱,因为莽撞而得罪了什么人。在宫中,还是你现在这样的性子好。玉姑娘体弱,以往你与她一处时,都是做什么的?你这会性子静了些,看着倒是与她有不少话能讲……” 卫幼蕊抬头看着走在前面的上官时,心中满是苦涩,“殿下,幼蕊……只是觉得,长大了,便不能像孩童时那般肆意了。” 卫幼蕊深吸了一口气,她还记得当时看到墨玉跳舞时的惊艳,还记得当时初见墨玉时她悬空立在湖上的飘飘欲仙,她才是符合上官时口中的那个灵气逼人的模样。 至于在宫中……玉姐姐会像她这样被人穿小鞋吗? 不会的,玉姐姐那样的手段,那样的心性,听说以前还整治过陛下的妃子,她如何能比得上? “玉姐姐,她很好的,与她说话,能学到很多东西。”卫幼蕊斟酌着,小心的回答着。 “是啊,她可是沈先生的弟子,沈先生是大儒,他的弟子,必然不会差的。”上官时含笑看着卫幼蕊。 上官时:不知道该和未婚妻说什么,聊聊她闺蜜应该不会错。那闺蜜可真优秀,还是他想要拉拢的人呢!交好绝对不会有错,还能打未婚妻牌,那小姑娘故居不会再给他脸色瞧了吧? 卫幼蕊轻轻地吸了一口气,笑着,“玉姐姐,一向都是这般出众。” “嗯,你的手帕交,必定不会错的。”上官时拍了拍卫幼蕊的肩膀,笑了起来,“我还记得,当时我们初见时,你……” 卫幼蕊的心口一滞,她最怕,最怕的就是上官时说起他们“初见”时的模样,可是却又不能不听。她按着心口,听上官时说了一段,然后才岔开话题。 “殿下上回说那个手帕,幼蕊又研制了新花样,今日入宫时,已经送到兴庆殿了。” 上官时一顿,然后笑了起来,“刚见到你时,还以为你不会绣这些东西,只觉得,你是那种随时会随风而去的女子,却没想到,还真是你亲手绣的。” 卫幼蕊低头一笑,“是呀,哥哥说,女儿家,总要学一些女儿家傍身的东西……” 上官时点了点头,“听闻你从青州回来后,便一直住在叔父家,也不常出门,学些女红也不错,打发时间。” “对了,我出门时,你哥哥派人送来的摆件到了,还有给你的一些料子,我一并留下了。那摆件我还未看过,你与我去兴庆殿,顺道将料子也带回家,我看了,有一匹白色的挺好看,你可以做裙子穿。” 卫幼蕊笑了起来,撇开那个“初见”,上官时还是一个很贴心的未婚夫。 两人并肩,一路看着花,一路走回了兴庆殿。 “将卫将军送来的盒子拿来,还有送给卫小姐的衣料,一并取来。”上官时一进兴庆殿,便挥手吩咐人干活。 卫幼蕊已经习惯了上官时这幅做派,只觉得这才是皇子该有的气度,看着忙乱却有序的的宫人嘴角噙着一抹笑,乖巧的站在上官时的身边。 只不过,卫幼蕊的笑容,在那个箱子出现的时候便僵住了。 “我一看这个箱子是哪个的绣花,就知道出自你手,你哥哥倒是舍得,那这样精致的绣花做门面,也不知费了你多少心血!”上官时让宫人将箱子放到了桌上,笑着对卫幼蕊说道。 卫幼蕊此时脑子一片糊,只觉得有什么东西冲上大脑,只能勉强应和着上官时的话,“嗯,哥哥,不再在意这些的……” 上官时看了卫幼蕊一眼,贴心的吩咐人将椅子放到卫幼蕊身旁,“坐着说话吧,我将箱子打开。” 卫幼蕊心神不定,捏着手帕,心乱如麻,不知该如何是好。想到墨玉以前和她兄长有过交集,许是让初春绣了这个箱子,随手就拿去装了什么东西送了她哥哥。玉姐姐说是救命之恩的,嗯,应该就是如此! “殿下,其实这……” 上官时抬手,打断了卫幼蕊的话,神色复杂的看着箱子里装着的负屃。见到它的第一眼,上官时就知道,这不是卫永康送的了。负屃,似龙形,这是一个隐晦的暗示,卫永康绝不会做这样的事情。 上官时也很快就想到了玉姑娘,当初他与卫永康遇见过玉姑奶奶个,他们是认识的。那么,这个负屃,就是玉姑娘送的了? 墨玉准备了一尊负屃,通过卫永康的手给上官时,传给了他一个回应,这是两人第一次站在同等立场上面对面交谈,通过一尊负屃。 上官时没有想太多,更不会将负屃和那个箱子联系起来。那箱子上的绣花,便更不会多想了。许是玉姑娘送的,幼蕊与她一块绣过花,许是卫永康自己寻的箱子装的,只不过是一个储物的容器罢了。 上官时合上了盖子,嘴角带上了一丝笑,转头看向卫幼蕊,想了想,没有将实情告诉她,“下次,你些家书时,替我谢谢你兄长。” 若不是有卫永康和卫幼蕊在,他要接近玉姑娘,许是更难。 卫幼蕊松了口气,对他笑了笑,见他没有看出什么来,状似随意的说了一句:“玉姐姐与我哥哥曾经也是认识的,她说我哥哥救过她一命,也许玉姐姐也会送些小玩意给我哥哥的……” 上官时不是傻子,这边刚打开一个箱子,卫幼蕊就眼巴巴的说了这事,他转头看了一眼箱子,想起刚刚卫幼蕊看见这个箱子时的神情。 “你以前,好像还时常与玉姑娘一起绣花?” 卫幼蕊暗暗松了口气,“是呀,只是玉姐姐不怎么喜欢,更多的时候是她身边的初春在绣。” 上官时嗯了一声,“沈先生的弟子,自然是要傲一些的。” 卫幼蕊才放下的心,又被提了起来。沈先生的弟子要傲一些,所以她可以不喜欢绣花,那她卫幼蕊呢? 上官时对着个箱子不由得多了一丝注意,但也没有完全在意,只不过是一个箱子罢了,他吩咐人将套娃和这个箱子一起放好,然后和卫幼蕊说起了卫永康送来的布料。 只是卫幼蕊,却又忐忑不安了起来,心中一直在思虑,上官时为什么忽然问她这个问题,对上官时的每一句话都反复斟酌再回答。 出宫后,卫幼蕊的眼皮一直在跳,她尽力不让人看出来不对,直到坐上马车,才火急火燎的思考,究竟是哪里不对。 回到家里,卫幼蕊马上提笔去信给卫永康,询问那个他送给上官时的箱子。上官时没有给她看箱子里装着什么,她那时候坐着,箱子太大,又摆在桌上,只能看到那是一尊雕工精致的摆件,却没看清是什么,也不好站起来强行去看。 卫幼蕊的这颗心,直到卫永康回信了,才渐渐放下。卫永康和上官时的想法一样,不像卫幼蕊卷入他们男人之间的纷争,也更没有将已经和他们达成一个微妙默契的墨玉再放在与卫幼蕊相同的层面,只说了那是他看的好看送的一尊摆件,将卫幼蕊忽悠了过去,也彻底打消了卫幼蕊的不安。 “只是,一个巧合啊……” 正文 第330章 故友来访 墨玉翻身下了马背,抬头看了一眼叶府大门,大步走了进去。 “哎,这位公子……” 墨玉甩给看门的那个家丁一个眼神,“我是你家公子的好友,告诉他,墨玉来了。” 那个家丁在原地愣了愣,看着墨玉畅通无阻的朝后院而去,后知后觉的应了一声,匆忙进去通报。 墨玉掀起衣袍,径直进了后院,“长歌,我来了。” 墨玉来过后院,直接就进了叶明文的院子里,“长歌?” “玉姑娘?”叶夫人扶着门框,诧异的看着墨玉,“你怎么……” “见过夫人。”墨玉拱手抱拳对叶夫人作了个揖,“出门在外,还是这般打扮方便,还请夫人见谅。” 叶夫人不敢真的怪罪墨玉,她让开了路,“玉姑娘请进吧,我家老爷,只怕是……” 墨玉的脚步顿了顿,她拍了拍叶夫人的胳膊,“墨玉定会尽力。” “这些年,你又不是没有送过来什么好药,也只不过延缓了这几年罢了……”叶长歌从屋里走出来,他神色倦怠,眼下青黑一片,想必是一直伺疾在旁。 “你瘦了不少,去歇一会吧。”墨玉走到叶长歌的面前,皱眉看着他。 “我没事,你去看看我爹,他好像……”叶长歌不忍说出口,眼睛瞬间就红了。 墨玉没有勉强叶长歌,跟在他身后进了屋。 “玉姑娘,劳烦你多跑一趟。”叶明文躺在床上,面色蜡黄,形如枯槁,就算用再贵的药吊着,也无济于事了。 “什么时候的事情?”墨玉看了一眼就知道她没有办法了。 叶长歌失望的低下了头。 叶明文看了一眼叶长歌,“有几个月了,不是大事,玉姑娘的法子,在下已经……”叶明文没忍住咳了几声,可嘴角却泛了红。 叶长歌连忙上前,拿手帕替他将嘴角的血迹擦去了,动作熟练的,像是经过了无数次的训练,半点也不会让叶明文感到不适。 这是墨玉第一次这样近距离的,接触一个即将死去的人。她觉得胸口有些闷,转身出了屋子,站在廊下。 叶长歌给叶明文擦完嘴角,见墨玉不见了,也出来了。 “不习惯吗?”叶长歌将手中带血的手帕递给了一旁的仆人,走到了墨玉的身边。 “你爹呢?”墨玉转过头。 叶长歌叹了口气,侧身坐在了廊下:“睡了,他这几日,每天都没有几日是醒着的,我母亲在守着他。” “难吗?”墨玉也坐在了叶长歌的身边。 “玉儿,我这样都快坚持不下去了,你当初是怎么走过来的?”叶长歌转过头,看着墨玉。 墨玉歪头想了想,浅浅一笑,“不是多难的事情,当你没有路可以走的时候,只能往前,那就走出来了啊。” “我爹……是不是没有几日了?”叶长歌低着头,将脑袋埋进了膝盖中。 墨玉转头看着他,不知该怎么安慰他,只好沉默不语。 “长安有药材送来,说是给你的。” “嗯,我找公主要的,给伯父吧,许是能拖一段时日。” “我爹他……觉得很痛苦,不像想要吃药。” 墨玉转头看着叶长歌,拍了拍他的头,“你呢?你怎么想?” 叶长歌的头深深的埋入膝盖中,重重的摩擦着,“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不想他走,可我也不愿意看着他那般痛苦,玉儿……我……” 墨玉按住了他的头,轻轻的环着他的肩膀,“跟着心走吧,如果想不好,就让伯父自己决定吧,那是他的人生。” “可我是他的儿子,唯一的儿子,我怎么能……”叶长歌抬起头,双眼通红的看着墨玉。 墨玉抬手,按住了叶长歌的双眼,“长歌,不是所有人都要为其他人负责的。不要为他人空中的孝道为难了你自己,也为难了伯父,这样对谁都不公平。” “你好残忍,你把两条路都放在我的手里,你让我自己决定我父亲的生死……”叶长歌推开了墨玉,呼吸粗重,“墨玉!” “叶长歌。”墨玉面无表情的看着他。 叶长歌瞪着墨玉,可是没一会,就放弃了,他垂下头,“对不起……” “问问伯父自己吧,还有你娘。”墨玉起身,拍了拍叶长歌的肩膀,“外面的事情不用担心,我帮你处理,无论你怎么选,只要你还没有恢复过来,外面我替你守着。” …… 消息传回长安的时候,皇帝正在兴庆殿批阅奏折。 “叶氏,家主死了?”皇帝看着站在桌前的严安。 “令使传回消息,说是替新任叶家家主清点家产,今年无法回来述职了。”暗暗低着头,恭敬的对皇帝说道。 皇帝沉思了片刻,然后颔首笑道:“无妨,只是她这个年只怕过不好了,前些日子我去内库还看见几匹白色的衣料,阿时给他未婚的妻子穿了,倒是不错。你寻出来,给她送过去,借住在人家家里,可别失礼了……” 上官时站在兴庆殿门外,小心的退了出去。 他身穿一件墨色梭布皮袄,腰间绑着一根赭色龙凤纹锦带,一头乌黑光亮的发丝,有着一双清澈的眸子,身材挺直,当真是神采英拔。 “四哥,你不是来找父皇?怎么回来了?”上官问夏歪头看着上官时。 上官时“嘘”了一声,拉着上官问夏快步离开的兴庆殿。 这会正是新年,她身穿粉色色撒花交领蜀纱凤袍,逶迤拖地米黄色柔绢曳地下裙,身披宝石青色云丝烟纱。乌黑亮泽的头发,头绾风流别致回鹘髻,轻拢慢拈的云鬓里插着云鬓花颜金铀,肤如凝脂的手上戴着一个镶金翡翠玉镯,腰系绛紫孔雀纹宫绦,上面挂着一个山茶灰色银丝线绣莲花香囊,脚上穿的是赭红色掐金挖云红香羊皮鞋,整个人艳色绝世。只是这繁琐的衣裙,被上官时这一拉,也跌跌撞撞了起来。 “四哥!四哥!你干嘛呢!哎我胳膊!” 上官时将上官问夏拖到了一边,“我刚刚听到,父皇好像与严统领说起玉姑娘。” 上官问夏眨了眨眼,“玉儿?她不是在江南养病吗?哎,不对啊,父皇怎么知道的?” “父皇没有不知道的事情,你与玉姑娘通信又不是什么秘密!”上官时看了她一眼,“无条件,叶氏家主死了!” “啊?”上官问夏吃惊,“玉儿好像就住在叶家。” 上官时一脸“果然如此”的表情,他看了上官问夏一眼,“八妹妹,父皇让严统领,送了一些白色的衣料去江南,给玉姑娘。” 上官问夏金惊讶的睁大了眼睛,“这……这怎么……真的假的?” 上官时扫了一眼上官问夏抓着自己的手,点了点头,“我正想问你怎么回事呢,沈先生的弟子,竟然真的与商户之子……这实在是!” “糊涂!”上官问夏跺着脚,“那丫头!总是这么任性!不行,我要写信去警告她一下,怎么能与那等人家……哎呀!” 上官时挑了挑眉,扬唇一笑,迈腿跟了上去,“八妹妹,四哥有个好主意,你别跑那么快啊!” 一名墨衣卫从上官时的身后走出来,他转头看了一眼兴庆殿,从怀中摸出纸笔,飞鸽传书去了江南。 …… 墨玉收到这些衣料的时候,正在吃饭,叶长歌坐在对面,整个人生厚了一圈,再也没有以往那个清俊的模样了。 初春将箱子打开的时候,叶长歌也只是瞥了一眼,便低下头继续吃饭了。 墨玉也看了一眼,大约知道皇帝打着什么主意了。叶氏家主死了,叶长歌沉浸在悲痛之中,叶氏产业暂时都在墨玉的手上。而皇帝这时候送来这些白色的衣料…… 她借住在叶府,原本只要穿浅色的衣衫就好,可这白色一穿,这个意思就大了。 “这是……”叶长歌也注意到了一旁初春打开的箱子,看到里面的衣料,也愣了愣。 “陛下赏我做衣裙的料子。”墨玉嘲讽的一笑。 叶长歌最开始没有反应过来,但是马上就想明白了,也是愤愤不平,“他这是想做什么!” “你还打算让我帮你看着那些掌柜的吗?”墨玉靠在椅子上,懒洋洋的望着叶长歌,“我不是管不住,只怕我真要是管住了,你这个叶氏家主,也是名存实亡了。” 叶长歌端着碗,将碗里的饭扒拉干净,“玉儿,把令牌给我吧。” 墨玉沉默了一下,从袖中摸出叶氏的令牌,放到了桌上,推给叶长歌,“你还记得你父亲临终前的话?” 叶长歌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嗯,他让我,好好辅佐你。” “我辅佐的,是我的兄长。”墨玉看着叶长歌,缓缓说道。 叶长歌点了点头,“嗯,辅佐你,辅佐你兄长。” “你会成为新一任皇商的。”墨玉站起来,朝外面走去,“我在外头买了宅子,过段时日有故友来,你们不便见面。” “需要点什么吗?”叶长歌站起来,眼中虽有疲色,但却没了最开始的丧气。 “不必,就是一点小麻烦。这都快到夏天了,你收拾收拾,前些日子的那批货该出了。”墨玉将手中的一本账册放到了桌上,“交给你了啊,我出去住几天。” 叶长歌看着墨玉渐渐远去的背影,他捞起墨玉放在桌上的纸条,“商户之子?呵!” 手中的纸条,被捏成团,丢在了没吃完的汤盅中,叶长歌掀袍出门,“来人,召集所有大管事,我要查账!” …… 卫幼蕊是被卫永康截取青州的,只不过去青州的路上,马车拐了个弯,顺道来了宁阳城。 “这便是江南风光?”卫幼蕊掀开车帘,往外看着。 墨玉一身白袍,骑在逐月背上,依旧做男子打扮,也不进马车,就坐在马背上摇着扇子。 “还是我这般自在,哪像你,这回上哪都得端着吧?”墨玉晃悠着上身,转头看向卫幼蕊。 “多年不见,玉姐姐还是这般逍遥自在,你这一身白袍,看着倒是个十足的贵公子,清俊不凡!”卫幼蕊含笑看着墨玉。 这是上官时送给她的料子,料子很珍贵,只做了一条裙子,她都不怎么舍得穿,可放在墨玉这里,却是最寻常不过的了。看这袍子的样式,只怕是还有许多这样的。 “开玩笑,你才是呢!”墨玉朝卫幼蕊挤了挤眼睛,“牙白底桃蝴蝶穿花妆花长衫,宫黄底盘金彩绣丝缎裙,暗红玛瑙圆珠乌银扁簪子,琉璃翠镯子,缂丝莲花软缎鞋,哪一样不是贵人打扮?你可是未来的四皇子妃,打趣我做什么!” 卫幼蕊笑了笑,没有说话。墨玉不知道的是,她来时,在宁阳城外换过衣裳,这是她最好的一套衣裳,上一回去见皇后时穿过一次,是上官时特地吩咐人给她做的。可是放在墨玉的眼前,哪怕她打扮的再精致,也比不过她的随性洒脱。 “我总是羡慕玉姐姐的自由自在……”卫幼蕊仰头看着骑在马上的墨玉。 墨玉理解的点了点头,“与四殿下定了亲事,要学的东西不少吧?那皇宫可不是寻常人受得住的,你若是撑不住就写信给我,我帮你!” 卫幼蕊苦笑着摇头,“各人有各人的活法,我已进了这个圈,也无法再离开,还不如好好站稳脚跟……” 墨玉能想到卫幼蕊是怎么变得这样圆融的,当初那个很有灵气的小姑娘,到底还是变成了一个被困在四方院中的后宅女人,也许,还不止,她或许会有更加…… 墨玉叹了口气,如果当初她不把卫幼蕊拉进众人的视线,只怕她这会还在叔婶的手下过日子。虽然没有现在的锦衣玉食,可也不会这样不开心。墨玉有些愧疚。 “宁阳城有不少小吃,你可想尝一尝?”墨玉弯下腰,对车里的卫幼蕊笑道。 卫幼蕊被突然出现在车窗外的墨玉吓了一跳,可是在听清她的问题之后,又免不了心动,“可是,我……” “哎呀,没事的,我保证没有人会传闲话!”墨玉朝她眨了眨眼。 正文 第331章 朋友夫不可夫 墨玉领着卫幼蕊进了自己买的宅子,让花好寻了一身她的袍子出来。 “公子,可要骑马?”越原出来,躬身对墨玉说道。 墨玉看了他一眼,这小子是昨天回来的,回来的时候衣衫褴褛,什么都没了,就剩下一把随身的剑,一个人驾着她的马车回来。他什么话也没有说,在院子里跪了一个晚上,墨玉第二天起来才发现的他。 越原成熟了不少,大约是在外头吃的苦头多了,一身的伤,却没有了以往的稚嫩,学会了用脑子思考。墨玉从他的眼中看得出来,这小子以为她会杀了他。 墨玉什么也没说,让他下去整理一下,继续当她的护卫。 当时,越原就惊呆了,他惊讶的看着墨玉,沉默了许久,起身离开了 “不必,花好跟着额就行,你不是受伤了吗?去歇着去,过段时间要出门,我可不等你养伤。”墨玉拉着卫幼蕊的手,朝门外走去。 卫幼蕊回头看,越原还跪在原地,愣愣的看着墨玉。 “你这样,不会……”卫幼蕊收回视线,转过头,担忧的看着墨玉。 “放心,不会,我的人可不能记仇的。”墨玉转头看了越原一眼,“还不去?” 越原双膝跪地,对墨玉磕了个头,然后起身离开了。 卫幼蕊觉得这个世界太魔幻了,她在家里,还要想着怎么善待身边的奴仆,不落的一个苛待下人的名声,可是墨玉却…… “有时候,我挺羡慕玉姐姐的。”卫幼蕊看着她,吸了一口气。 “羡慕我师母?”墨玉失笑,“我还羡慕你呢!” 卫幼蕊瞬间紧张了起来,“玉姐姐……羡慕幼蕊什么呀……” 墨玉转头看了她一眼,笑了笑,“你有一个安稳的家呀!” 卫幼蕊悄悄的松了口气,“只是,哥哥常年不在家……” “可是,你也不用操心什么东西啊。”墨玉仰头一笑,“我可是肩负着我们兄妹两个人的生计呢!” 卫幼蕊忽然拉了墨玉一把。 “嗯?”墨玉转过头。 她顺着卫幼蕊的目光看了过去,然后就见到了门外站着的护卫,那不是墨衣卫。 “放心,咱们避开他们,不让人知道你穿男装出去玩了!”墨玉拍了拍卫幼蕊的肩膀,揽着她转身,朝另一个方向而去。 墨玉抱着卫幼蕊,从围墙上翻了过去,避开了门外守着的护卫,两个人直接往街上去了。 “我们……就这样出来了?”卫幼蕊不敢置信的看着墨玉,眨了眨眼问道。 墨玉耸了耸肩,“可不是嘛,你那些护卫可没我功夫高,想要抓住我,那可不是能不能的问题,而是他们能不能看到我!” 卫幼蕊沉默了片刻,“玉姐姐……那是四殿下给我的护卫……” 墨玉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她转头看了一眼卫幼蕊,嘿嘿笑了笑,“那什么,我就是吹牛来着,你可别怪我啊!我没说你未婚夫不好!” 卫幼蕊在见到墨玉之后,第一次露出了发自内心的笑容,“玉姐姐,你真好!” 墨玉耸了耸肩,“我好你嫁给我啊,又不嫁给我,没诚信!” 卫幼蕊无奈的摇了摇头,两人相视一笑。 卫幼蕊在宁阳城住了五天,墨玉每天都带着她换了男装,翻墙出去逛街,两个人基本上将在长安城所有做不了的,所有不能做的事情都做了个遍。 “那小姑娘唱小曲好听吧?”墨玉拉着卫幼蕊抱着一堆东西出来,笑呵呵问她。 卫幼蕊兴奋的点着头,“若不是白衣,我都不知道还有这等有意思的地方!” “瞧你那样!别老待在家里,多出来逛逛,换身衣裳就是了,谁敢说你的不是!”墨玉拍了拍卫幼蕊的肩膀,“几年不见,胆子越来越小了!” 卫幼蕊笑着摇了摇头,“你不知道,在长安城,有很多人盯着你看,我……” 墨玉沉默了片刻,笑着摆着手岔开了这个话题,“算了算了,你高兴就好,不是我说你,你就算做点什么过分的事情,你那未婚夫也不见得会说你什么!你怕什么呢!你还有你哥呢!” 卫幼蕊沉默片刻,对墨玉笑道,“各人有各人的活法勉强不来,我再怎样,也活不到你这般肆意。” 墨玉耸了耸肩,“你们啊,就是胆子小!这有什么呢!算了不说了,我给你找几个护卫,别每次出来都带着他的人,你不觉得像是人在监视你?” “不是的,殿下他……很好的。”卫幼蕊害羞的低下了头。 墨玉看了她一眼,抖了抖,搓了搓自己的胳膊:“咦~~~一阵鸡皮疙瘩,不要吃你们两个的狗粮!” “狗粮?”卫幼蕊不解。 “嗯啊,全世界都弥漫着恋爱的酸臭味,只有我散发着单身狗的清香,可不就是狗粮嘛!”墨玉无奈的耸了耸肩,她这算是吃了两辈子的狗粮了吧?上辈子……到死也没给人发过糖。 卫幼蕊看着墨玉忽然低落下来,有些无措,“玉姐姐,我不是,我没有……” “哎呀,你这是怎么了哟,急什么呢!”墨玉伸手摸了摸卫幼蕊的脸蛋,“愁什么?我骂你了?” 卫幼蕊老实的摇了摇头,在对于上官时的事情上,卫幼蕊总是对墨玉怀着极强的歉疚。 “行了,转身,看见你左边那家店了吗?进去,我带你吃宁阳城最好吃的蜜饯!”墨玉推着卫幼蕊进了一旁的甜点铺子。 “白衣怎么知道这里是宁阳城最好吃的蜜饯?”卫幼蕊回手拉着墨玉的胡搜。 墨玉耸了耸肩,“这铺子是我的呀!我的自然是最好的!整个大周最好的!” 卫幼蕊一愣,然后捂着肚子笑了起来,“玉姐姐!你怎么!” “这么不要脸吗?”墨玉挑眉,“你尝尝,不好吃不要钱!” 卫幼蕊被塞了好几颗蜜饯到嘴里,连忙捂住了嘴,瞪着眼睛看着墨玉,仿佛在控诉她的罪行。 墨玉笑嘻嘻的也抓了一把吃,“别整日绷着,谁看你了啊,累不累,小小年纪就活的跟个老太婆一样!你未婚夫好不容易把你求过去,你以为他真会让你任人宰割?舒心点啦!” 卫幼蕊的笑容顿了顿,不着痕迹的看向墨玉,“说起这个,玉姐姐身上的衣袍料子极好,瞧着不像是寻常之物……”所以,是他送给你的吗? “什么寻常不寻常!”墨玉嚼着蜜饯,一眼就看穿了卫幼蕊的小心思,“那是宫中出来的,陛下赏的,叶长歌父亲死了,正好我住在叶府,怕我没有合适的衣料做衣裳……” 这件事,只有上官时和上官问夏两个人知道,再没有地上那个人了。卫幼蕊此时乍一得知,整个人都。她纠结了那么几天,每日都想想着那些明知道不可能的事情,辗转反侧。可到最后,居然是这样的一个结果? “玉姐姐,你……”卫幼蕊欲言又止。 陛下,陛下这是个什么打算?哪怕是借住,又如何能…… “你别操心那么多!”墨玉拍了拍卫幼蕊的肩膀,转头掌柜的交代,将几样她们尝着不错的蜜饯都包起来,送回去。 两个人沉默着,气氛忽然尴尬了起来,卫幼蕊暗自懊恼自己问出的问题,而墨玉则在思考自己是不是给了卫幼蕊一个不好的印象,让她觉得她和她的未婚夫有了什么牵扯? 两人的兴致都淡了下来,边往回走着,便买着些小东西,很快就回来了。 “玉姐姐,今日很高兴。”卫幼蕊转过头,对墨玉说道。 听这话,墨玉大概知道了卫幼蕊想要说什么了,她点了点头,“先回去将东西都收拾一下,我今日可拿了不少蜜饯,还有早上买的首饰,好好收着,走的时候别忘了。” 聪明人之间说话,不用想太多,卫幼蕊笑着点头,抱着她的东西转身去了。 墨玉看着卫幼蕊的身影渐渐消失,脸上的笑容淡了下来,“花好。” 花好出现在墨玉身后,单膝跪地,“姑娘。” “去查一下,在宫中,发生过什么,让幼蕊对我和四殿下产生了怀疑,我送去的东西,有多少过了他人的手眼。”墨玉眯起眼,如果真的被人察觉的话,那她的一些安排就…… 花好退出去,墨玉靠着墙,站了一会。 “越原。” “属下在。”越远出现了墨玉身旁,躬身看着她,“姑娘有何吩咐?” “去信一封,给卫永康……”墨玉摸着腰间的佛利花玉,吐出了一口气:“告诉他,他为我与四殿下传信或许被人发现,让他将信件烧了,顺便告诉他。往后,我自己与四殿下联络,让他看紧身边的人。” 越原顿了顿,“姑娘……不与卫将军实言吗?” 墨玉摇头,“不,幼蕊……是他妹妹,不方便。更何况,他们都不希望幼蕊牵扯过深。这个时代的女子,还是太柔弱了些,有些事,还是要交给男子去做才行。” 越原:你不是女子吗?我好想知道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越原不是很明白,但还是没有多说,听墨玉的安排下去了。 “等等。”墨玉皱眉,叫住了越原。 “姑娘还有吩咐?” 墨玉颔首,“这条线你负责,去选几个人,专司我与四殿下之间的书信往来,另外,不要让幼蕊发觉,否则……你们知道结果的!” “是!属下遵命。” 墨玉摘了一朵花,深吸了一口气,迈步朝自己的屋子走去。 “初春,初春——” “哎哎——姑娘。”初春嘚嘚的的跑了出来,“姑娘有事?” “去吩咐厨房,今日的晚饭做的丰盛些,给……卫小姐送行。”墨玉摆了摆手,有些烦躁的说道。 初春愣了愣,这几日看自家姑娘和卫小姐相处的极好,两个人日日出去逛街,还以为…… “姑娘,卫小姐要走了么?” 墨玉揉着眉头,想起昨日见到那些上官时的护卫与卫幼蕊说话,再想到方才卫幼蕊的样子,叹了口气,“嗯,她大约明日就要走,今晚的晚饭交给你了。” “姑娘放心,奴婢必定将卫小姐的践行宴弄得……” “等等,幼蕊不是外人。”墨玉抬手打断了初春,“不要太隆重。” 这一日的晚饭,入墨玉想到那样,温馨却不少丰盛。 卫幼蕊坐在桌前,笑着,“玉姐姐总是这般善解人意,有人还未说出口的事,你却总能先一步知晓。” 墨玉摸了摸鼻子,“你别想太多,就是……” “玉姐姐。”卫幼蕊抬头,打断了墨玉的话。 墨玉一愣,卫幼蕊从来不会做这样无礼的事情。 “若是……若是因为我,让玉姐姐之后的……日子,发生了难以预料的变化,玉姐姐是否……会记恨我?”卫幼蕊说完便狼狈的低下了头。 墨玉愣了愣,失笑,“傻子,我是谁?还有人能改变我今后的日子?” 卫幼蕊扯了扯嘴角,“若是,我呢?” 墨玉挑眉,揉了揉卫幼蕊的发顶,“想那么多做什么?谁都不可能对我做什么无可挽回的事情,就算是你也一样!” 卫幼蕊满嘴苦涩,却只能独自咽下,心中暗下决心,她一定要好好对墨玉。尤其是在得知皇帝有意将她和叶长歌拉郎配的时候,抢了上官时这桩婚事,让卫幼蕊更加坐立难安。 “玉姐姐,我祝你长岁百年,日日开怀。”卫幼蕊举起酒杯。 墨玉笑着,也举起了酒杯,与她碰了碰,“好,我接受你的祝福。那我也祝你与四殿下,幸福安康,百年好合!” 两人一同将酒饮下,相视一笑。一杯酒,将两人之间的小隔阂解开,一顿晚饭,宾主尽欢。 第二日一早,墨玉依旧是一身男装,她端坐在马背上,从宁阳城,一路送卫幼蕊走了好几里,直到要过河了,才与她挥手作别,目送她离去。 “姑娘,行囊已经准备好了。”花好与越原站在墨玉身后。 “长歌呢?他出发了吗?”墨玉调转马头,策马回城。 “叶公子在等姑娘了,随时可以上路。” “那就走吧。” 正文 第332章 长安居 黑色的马车在郊外缓缓行驶着,前头就是长安城了,入城的手续繁杂,不少人在前面排着队。 一个白色的身影从远处飞掠而来,足尖几个轻点,便越过了地上被土石商队落下的碎石,翻身进了马车。 “姑娘,你可算回来了!”初春连忙将帘子拉好,转头看了一眼,好在他们的马车离城门口还有不少距离,没有人注意到这里的动静。 墨玉扫了一眼马车后的军队,朝他们笑了笑。 这些兵都是连城的人,连城过几日要来长安述职,墨玉就先一步回来长安收拾宅子,这些兵也正是连城拿来给她撑场面的。哪怕墨玉是墨玉使,但她手中的墨衣卫可是不能见光的,还不如连城手下的亲兵来的有面子。 “咱们跟着马车走了那么多路,可算是见着真人了!”马车后有人小声的说道。 “我瞧见了,那轻功,只怕咱们将军也及不上吧。” “可不是,将军让我们来时便说了,他那妹子功夫比他强上不少,可谁能想到,竟然……” “下说什么呢!将军那可是打仗的本事,扯什么武功不武功的!” “嘿嘿嘿,说的是,不过将军的妹子这一身男装,倒是英姿飒爽,要不是她上了马车,前面那些护卫都没赶她下来,只怕是咱们谁都认不出来!” “你们可别忘了,前年咱们开不出军饷,是谁巴巴的跑来送钱的?”有人环胸笑着,“少说闲话,咱们姑娘那么好,别瞎传些有的没的。” “是是是,当时姑娘直接扑到咱们将军身上,差点没给人叉出去,好在将军拦下了,否则……只怕是能出大乱子!” 墨衣卫一直守在马车后面,没有让那些兵丁靠近。不过他们好在知道那是自己人,身上的煞气也没有外放,乖乖的收敛着,他们不能暴露身份,有时候还得靠这些穿着甲衣的大头兵。 只不过,有时候在对上这些大头兵探究的目光时,还是不太舒服,两方谁都知道孰强孰弱,可就是造成了这样的一个诡异的平衡。 墨玉笑嘻嘻的将身上一件变得灰扑扑的白袍脱下,“哎呀,我的好初春,你可别生气,我不是故意落下你那么多日的!” 初春嫌弃的推开了墨玉,不给她抱,“姑娘几日没换衣裳了?奴婢可是日日沐浴的,姑娘你可别把身上的灰尘弄脏了奴婢的新衣!” 墨玉挑眉,“好你个初春,你家姑娘这三年来日日东奔西跑这是为了谁?可不就是为了你有饭吃,你居然还来嫌弃我!” 初春怕墨玉挠她痒痒,连忙躲到了一旁,“姑娘你再不换衣裳,到了城门口,那可就不方便了啊!” 墨玉的手顿了顿,点了点初春,“好你个初春,本姑娘不与你一般见识!” “姑娘快换衣裳吧,快到城门口了,那可有人来查车的!”初春抱着一堆衣裳送到了墨玉面前。 墨玉笑了笑,环胸靠在车壁上,“不是嫌我脏嘛?这么干净的衣裳,你可别让我给弄脏了!” “姑娘!”初春差点给墨玉气死,瞪着眼睛看着她。 “好了好了,不逗你,弄点水,我擦洗一下。”墨玉摆了摆手,去脱身上的衣裳。 越原从外面送了点热水进来,初春绞了帕子,让墨玉简单擦洗了一番,然后才换了衣裙。 “三年不穿裙子了,倒是有些别扭了。”墨玉扯了扯裙角,翘起了二郎腿。 “姑娘,你变了……”初春惊讶的看着墨玉,这还是她记忆中的那个姑娘吗? “做什么呢!信不信我打你!”墨玉抬手戳了戳初春的眉心,不过还是放下了脚,叹了口气,“这次进长安,可不像以前那般了,事事都要小心留意,这一进来,可就不会轻易离开了。” 初春察觉到墨玉口中的不同寻常,点了点头,“姑娘,您放心吧,奴婢必定会将姑娘的后院打理的井井有条!” 墨玉这一头有一小队兵跟着,马车又比寻常人家的大,人也多,远远的就被城门口的守城吏注意到了。 墨玉这边的马车进的最快,也没有其他的车队检查的那般仔细,很快就进了城门。 “救命救命,我不要去,我不要去……” 几个壮汉拉着一个女子从城门外走来。 守城吏皱眉看了那女子一眼,“怎么回事?” 为首的壮汉上前,递了一个荷包过去,“她爹欠了钱,将他女儿抵给了我们,这不是带她回去做丫鬟还债嘛,还请大老爷通融通融。” 城门吏看了那女子一眼,掂了掂手中的荷包,一挥手,“去吧,动静小点啊!” “哎哎,多谢大老爷。”那名壮汉哈着腰,连声对那城门吏笑着,抬手让人去堵那女子的嘴。 “不要——救命——”那女子悲戚的看着四周,但却没有人愿意伸出援手。 这算怎么回事呢?人亲爹给人卖了,救了她,不但得罪人,还不落好,像这种人,哪个背后不是有什么势力的,一般平头老百姓自然不敢招惹,纷纷避开了。 跟在马车后面的这些兵好奇的看了过来,不过大家都是穷苦出身,谁不知道谁呢?你今日救了她,她就算脱了困境,可还是得回家。等下回她爹又没钱了,又能将她卖了,管也管不好的事。 虽然戏文里常演一些什么英雄救美,或者富家小姐救了卖身为奴的贫家女。可那都是戏文,若真这样做了,只怕自己也要成了街头巷尾的谈资了。 墨衣卫和士兵们都严防死守,注意不让那个女子跑过来。 那女子第一眼就将视线投到了这里,可是在见到马车后的士兵,缩了缩脖子,手用力挣扎着,想要摆脱禁锢着她的铁钳。 “救命——谁来救救我——”女子无力的大喊着。 为首的那名壮汉皱着眉头过来,他扫了一眼马车,反手给了那女子一巴掌,将她扇倒在地上,骂骂咧咧的:“也不瞧瞧你长什么样,谁还能来救你!女人就是贱,老子带你去的又不是妓院,你嚎个鬼啊!” 墨玉坐在车里,皱了皱眉,“他刚刚说,女人就是贱?” 一旁骑着马的花好愣了愣,连忙躬身应是。 “姑娘,可要出手?”越原在另一边问道。 墨玉耸了耸肩,“初春,你觉得你家姑娘脾气怎么样?” 初春转头看了一眼窗外,“姑娘,那女孩子被人拖起来了。” 墨玉无奈的扶额,“花好,你过去。” 花好抿嘴一笑,调转了马头,来到了那一行人的面前。 几名壮汉见状,面面相觑,就算长安城,这是极为常见的场景,不是真的有人要英雄救美吧?他们看了一眼花好,这是个女人!可看她打扮,是护卫……那马车里的是…… “公子,公子,求你救救我……”那女子仿佛看到了希望,拼了命的朝这里挣扎着。 墨玉拿着茶杯的手顿了顿,“公子?好吧,那就是公子吧。” “姑娘?”越原试探着问了一句。 “不必管他,我不喜欢那几个男人。”墨玉靠在软枕上,拿了一颗蜜饯放进嘴里。 花好收到了越原的眼神,微微颔首,低头看向站在一旁手足无措的壮汉,“刘老三,上一回,你在城外三里的那个村子里,失手……” “这位大人!”那壮汉闻言,没等花好将话说完,直接跪了下来,双手高举着,“这位大人,小人知错了!小人这就将这姑娘放了!” 花好挑眉,摇了摇头,弯腰。 那壮汉脸上浮现一丝喜色,向上探着身子,从怀中摸出两锭银锭子,“这位大人,这是笑容孝敬……” 花好勾唇一笑:“我家主子做事,喜欢赶尽杀绝。” 那壮汉脸上的笑容一僵,随即浮现出愤愤之色,“你耍我!” 花好端在坐在马背上,看着那壮汉跳起来,拔出了腰间的匕首,朝自己刺来,嘴角的笑容更大了,“保护……主子!” 不瞬间,那壮汉就被马车后的士兵压在了地上,连同这名壮汉一起的,还有与他一道的几个,一并被制住压在了地上。 几名士兵有些担心,正想着要不要提醒一下车里的墨玉,小姑娘做事,到底还是有吧U妥当的地方。这是人家亲爹给卖了的人,他们抓了这些人贩子,也不定能有什么接过,反倒会惹得一身骚。 刚刚受了那刘老三贿赂的城门吏小步跑了过来,脸色极为难看,“这位……大人。” “你好。”花好跳下马,给足了那城门吏的面子,“不是因为那女子,这本也与我们无关。” 城门吏松了口气,和那名女子无关就好,不会牵扯到他。 “那这是……” “这个人叫刘老三,半年前,在城外三里的一个村子里失手杀了人,还将人房子烧了。当时那房子里还有个孩子,侥幸拖过一劫,既然你碰上了,自然是要为那孩子主持公道的。所以,还要请您做个证,等巡城官来了将他绑了上公堂。” 城门吏周身瞬间围绕了一身正气,“这是自然!” 城门吏看了一眼呆坐在地上的那名女子,气有些短,“那女子……” 花好转头看了一眼那名女子,耸了耸肩,“那女子我们不认识,该如何便如何吧。” 城门吏自然知道花好是为了什么才出手的,他们远远的就看到这几个壮汉,早不出手,晚不出手,偏偏这时候才出手,若不是和这女子有关,就有鬼了。 “那刘老三作奸犯科,干的必定不是好事……”城门吏看了一眼花好的脸色,继续说道:“这女子若是跟着上一趟公堂,只怕名声也……不如就放她自回家去?” 花好无所谓的点了点头,“这个就不是咱们能管的了,让她家去还是上公堂,都好。”、 城门吏有了底,松了口气,“大人直管去,这一头,便只交给我就是。” 花好点了点头,随手丢了一个荷包给那城门吏,“你不错,回头我家主子迁了新居,给你送随喜果子!” “多谢大人!” 城门吏目送马车远去,松了口气,连忙指挥着自己的人将已经绑好的人丢在一旁。 “快,收拾收拾,待会将这些人交给巡城官大人!” 有个人凑上来,望了一眼已经离去的马车:“大哥,这些人很厉害吗?不就是个游骑将军的家眷吗?” “你懂什么!”那城门吏反手一敲他脑袋,“那游骑将军可不简单,你敢想他三年前还是个正六品的昭武校尉?墨连城,刚从伍没多久便做了从六品的振威副尉,这三年边境可没安静过。他也没停下过升职,连越两级,现在可做到了从五品的游骑将军,换了你,你能吗?” 那人摇头,“不能……” “那不就得了!那可是这几年升迁最快的武将了!还有那马车里的……”城门吏吸了吸鼻子,“那位,就连住的宅子,也比咱们强得多,就连她身边的护卫,那也……” 城门吏一顿,没有继续说下去,“总之,你记住一句话,别小看任何人,就对了!” 那人看着城门吏转头进去,摸不着头脑,“哎!哥,你还没说完呢!那马车里的那位,是谁啊,她住的宅子又怎么了?” …… “小姐回来了,小姐回来了——” “快开门,给小姐开门!” “快将艾叶水拿出来,还有火盆……” 墨府门前一阵忙乱,他们隔壁的齐国公府的门仆都是伸长了脖子去瞧。 “怎么回事?那宅子空了一年多了,总算有人住进来了?” “不是老早就有人住着呢嘛,不过……住的都是些下人!也不知道是谁,如此大手笔,将田中王的宅子给买了,这一条街住着的可都是贵人,你瞧哪个没颜色的人敢买?一个邻居的名声就够人升官了,也就这家混不吝的。听说就是个小小的武将,想住在咱家边上也能理解,可这买了也不见人来住,更没人上门送礼,真是怪人!” “哎哎哎,那马车可没见过,那个是不是哎?” 正文 第333章 比邻而居 马车果然在墨府门前停下,马车旁的两名护卫下车,手一抬,便有人去抬后面的行李。 一名瓜子脸的少女掀帘从马车内钻出来,然后转身打帘子,扶着一个穿着鹅黄色衣裙的女子出来。 “姑娘,到家了。”初春放下帘子,扶着墨玉站稳。 “不过是裙摆繁琐了些,用得着这般如临大敌?”墨玉轻笑了一声,按了按被风吹起的面纱,好久没有回来长安了,还是先安分点,学着人家闺阁女子戴面纱吧。 齐国公府的两个门仆长大了嘴,伸长脖子看着,“这就是那个一掷千金的主人家?” “是个女的?不是说是经商的弟弟吗?” 墨府门前早就已经有仆人站满了,在见到墨玉的那一刻,就都跪了下去,“恭迎小姐回府。” 这些是墨玉一年前买下这个宅院时一并置办的仆从,这一年来他们也在墨衣卫的监视下,把底都查清了。 “长安城的规矩,好似都是管姑娘叫小姐的。”初春看了他们一眼,小声的对墨玉说道。 “官家的女儿们,自是不同。”墨玉抬脚,踩着马凳下了车。 “那姑娘以往为何不同?”初春扶着墨玉进了门。 墨衣卫跟在身后,给这些仆人散喜钱,“姑娘赏钱,允假半日,各管事稍后来春阴院回话。” 隔壁齐国公府门口的两个门仆张大了嘴。 “好像,与咱们家的小姐们,不太一样……” 何止是不太一样,简直是不一样极了,若是他们家的小姐,只怕这会已经笑着散银子,说好话收拢人心了,哪里跟这似的,一句话不说,就跟个老爷似的。 “这……只怕是个不好说话的主,要不要回内院一声?” “你傻啊。”一人杵了杵另一人,“人和咱们是隔墙,你进去回什么话,若是没事还好,若是除了什么乱子,看国公爷不打你!” 那人缩了缩脖子,“总归是住进来了,就说有人住进去了就是了,旁的也不多说……” …… 墨府门前的一众奴仆面面相觑,这……剧本不是这样写的啊,谁家女管家是这般做事的?连个好话都不说,就散了银子就进去了? 原本还有些小心思的人,在看到门口已经站着的士兵,以及跟后跟着一种黑衣护卫进院子的墨玉,关键是小姐看着不好糊弄,也收起了心底的小心思,恭恭敬敬的下去了。 墨玉进了春阴院,就在院子里站着了,“去将院子的东西收整一番,将我带来的东西放进好,初春与我在外头坐一会,越原和更卜去后头收拾兽园,花好吩咐人焚香,再将斜阳院收拾一下,将我准备的东西收好,等哥哥来了便交给他放好。” 墨玉坐在溪旁,靠在贵妃椅上,手指弹了弹,便支使着一众人四处奔忙。 “姑娘,前院的管事在外头候着了。”初春端着一壶茶在一旁放下,给墨玉倒了一杯。 墨玉瞥了一眼院门口,挑眉笑了笑,“初春,你觉得我是麻烦些,迂回一点呢,还是直接些呢?” 初春低头一笑,“姑娘最怕麻烦了,只怕姑娘就算想迂回,到最后还是一刀切了。” 墨玉拿起茶杯点头,“说的是,那便让他候着吧,咱们这边收拾好了,再让他进来。” 田中王在一年前被削了爵位,皇帝给的名头是他意图不轨。不过也只是个借口罢了,正好先拿田中王开刀罢了,他看不惯纳西额亲王,但是又不想落得个苛待皇亲的名声,便来了这么一出。 田中王一家子人都被贬为庶人,赶出长安城了。还记得当年她来长安城的时候,还和他的两个儿子一个女儿吃过饭,当时还是很唏嘘的。 后来,也不知齐越用了什么法子,过了上官问夏的手,将信送到她这一头。 墨玉原本是不打算插手的,但是齐越心中口口声声没求过她,还送来了好几车的人参。听说还因为这回事被齐国公给打了个半死,墨玉也不好把人参送回去,只能捏着鼻子骂了几句齐国公老狐狸,然后亲自来了长安。 当时,皇帝嫌弃的连田中王的这处宅子也不要了,直接从共中拍卖了,说是要充国库。 于是,墨玉以亲王私宅,不便外用的理由,上报了皇帝,还顺便将有意向买这处宅子,与齐国公比邻而居的臣子的名字一并报上去了。 皇帝不好收回自己下的命令,却也拉不下脸不让人住,四舍五入了一下,就直接让墨玉买了这个宅子。 嗯,这个宅子虽说必定是墨玉的了,但是皇帝不愿意落人口实,当时的价格那叫一个高。于是,墨玉从叶长歌的账上走了点钱,花了八十万两雪花银,把这个亲王住过的宅子给买了下来。 皇帝很满意,因为墨玉是他的人,他不怕墨玉和齐国公怎么样,还能用墨玉监视齐国公。老一点嘛,墨连城也是他的人,当然,是他以为的,给自己看好的后辈一个好的宅子,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墨玉不觉得田中王是没错的,他自己可能真的就是个混日子的,越是混日子越不会引起皇帝的怀疑。可是他混日子归混日子,儿子却没教好,就冲墨玉和他那两个嫡子的一次见面就看出来了,他整个人是真的没脑子,儿子也没脑子,什么话都能往外蹦。 就是可惜了她那个爱慕者,他还是生了不错的女儿,元容郡主如果真的被贬为庶人,那日子过得必定比普通人还要惨。另外,田中王的孩子们,貌似都长的不错…… 于是,在齐越的热情邀请下,墨玉私底下将田中王一行人送进了城外的一个庄子里了。 反正,齐越是一直没见到他们过,可以说,除了皇帝知道外,没有人知道田中王一家子都被放到了城外的庄子里了。而墨玉给皇帝的理由就是,她需要监视田中王一家子人,免得人家正早饭了。 皇帝觉得很有道理,允了墨玉的提议,顺便在墨玉的眼前扮了一个和善好亲戚的形象。 而城外的庄子,那也是墨玉的产业,自从叶长歌当了叶氏的家主,越来越会赚钱了,甚至有不少东西,都是通过他才能采买,而江南一带的皇宫采办,也已经成了他的囊中之物了。 皇帝曾经有过一些小心思,想要通过墨玉,将叶氏据为己有,毕竟看着人赚了自己的钱,不定不痛快。 可是这个法子,早在十年前就被墨玉给打断了,墨玉要了叶氏的一半产业,那另一半,就绝不会与墨玉有什么牵扯。而也正是如此,皇帝越不喜欢叶长歌赚钱,越要靠着他赚钱,样自己的墨衣卫,别真的赔了一个墨玉使,还没把钱搞到手,那就亏了。 “长安城的几个掌柜,有动静了吗?”墨玉喝了一口茶,放下了被子。 “昨日便说要登门了,姑娘还没回来,便一直拖着,这会约莫已经都收到了姑娘回来的消息,姑娘可要见他们?”初春从一旁自己带来的食盒中拿了几碟点心出来。 墨玉捏了一块桂花糕吃着,“让护卫们去叫,门口的士兵,是哥哥的人,先安排个住处,等哥哥回来了再听哥哥的给他们安置地方。内宅……”墨玉靠在椅子上,手指在桌上敲着,“内宅,你是大丫鬟,有什么事情,都由你做主。不论前院后院,与往常的规矩一般,你处置不了的,就找花好或者越原,他们也做不了主的,再来找我。” “是……”初春犹豫了一会,“姑娘可要让人再做些点心来?” 墨玉敲着桌子的手一顿,“嗯,这个主意倒是不错,你亲自去,到店里选几样好看又好吃的,用盒子包好送到这一条街上的各家府中。就说,我们从锦州府来,不知长安的规矩,便按着锦州府的风俗来了。” …… 齐国公夫人与一众孙女正坐着喝茶,一旁坐着的是管着内宅的王妃,齐越的母亲。 “母亲,门房来传话,说隔壁住进人了。” 齐国公夫人皱了皱眉,“不是早就有人住着了?” 王妃摇了摇头,“那宅子卖出去了一年了,只是住着的一直都是买家的仆从。前些日子听闻主家要搬进长安了,那些仆从倒是收拾的勤快,瞧着样子,也是没见过主人家的,只怕是那年买了宅子置办的。” “那宅子,不是卖了八十万两么?”一旁有人问道。 那是个庶出小姐,虽说齐国公府不在意嫡出庶出,但到底上不得台面,那位庶出小姐的姨娘连忙捂住了她的嘴。 好在没有人说什么,齐国公夫人皱着眉头思索着,“原本以为是个想要亲近齐国公府的,可半年不见动静,国公爷也说不必在意,便抛开了。当时就觉得这户人家有钱,随手就是八十万两,买一个宅子放着,还雇几个仆从住着,先下……” 门外进来了一个嬷嬷,她小心的从一旁绕了过来,走到王妃身后。 王妃脸色略一惊讶,让那嬷嬷先下去了,“母亲,门房来说,那宅子主人家是个女孩,姓墨的,身后还跟了一队兵,身边也有不少护卫。方才,那府上送来了一盒糕点,是出云阁现定的百花糕。” “百花糕?出云阁?这手笔可真够大方的!”齐国公夫人笑了笑。 王妃顿了顿,“好似是现做的,门房已经送进来了,还热着。送糕点来的小丫头说,这是他们家乡的规矩,乔迁新居是要随喜邻居的,不知咱们长安这处如何,便按着他们家乡来做了,这街上,每一户都有份……” 齐国公夫人的手顿了顿,“出云阁现做的百花糕,还每一户都有?还真是有钱呐!拿上来瞧瞧,我还没见过这还热乎的金子呢!” “说什么呢?谁又给府上塞东西了?说过多少回了,不要收礼不要收礼,快送回去!”齐国公从门外进来。 “祖父。”一众小姐们起身行礼。 齐国公摆了摆手,让她们都站起来了,扶着齐国公夫人的手,坐到了他的位置上,“正好有事与你说,隔壁……” “方才说的就是这个隔壁!”齐国公夫人打断了齐国公的话,招手,让人将那一盒还热乎的糕点拿了上来。 “这是?”齐国公看着这一盒糕点,有些发愣。 这一盒糕点,被称为百花糕,就是因为,这一盒糕点,有足足一百种花,每一朵花都用了不同的馅料,甚至有金丝燕窝等贵重物品。每一朵花都被雕的鲜妍,每一朵摆在何处都是一个完美的艺术品,也正是因为如此,被装在刻了莲花的檀木盒中的“百花糕”才卖的贵。 这一盒,管光是做,就要花费半日的功夫,更别提一条街一家一盒了,光是定,便要提前一个月。而隔壁那个小姑娘,听说今日才搬进来,可在晚饭前便将这些糕点送上门,这可不是有钱就能做到的事情。 齐国公看着面前栩栩如生的“百花糕”,揉了揉眉头。 “吃吧,这是人家送的乔迁随喜,不好退回去。那个……墨小姐,瞧着也是个行事有分寸的,不必太过挂心。” 齐国公夫人眸子闪了闪,想起一年前齐国公说的话,可是在一众小辈面前也不好直接问。抬手拿了一朵海棠,给齐国公拿了一朵月季,便分下去了。 齐国公夫人看着几个小辈,笑着拉着齐国公出去了,也不碍着她们玩闹。 “你说实话,隔壁住着的,究竟是谁,一年前就那样神神秘秘的!” 齐国公揉了揉眉头,摆手示意齐国公夫人不要多言,“就是一个小辈,我欠了她一个人情。你不必太过在意,只偶尔带着她些,别让人……算了,你只不要让府中人看轻了她,欺辱了她,对府中有裨益。” 齐国公夫人一头雾水,“你这话说的没头没尾,那是个一掷千金的,听说还是小姑娘。听闻她兄长还是个游骑将军,她送这样的礼上门,真的没事?那可是出云阁,每月的百花糕都是有定数的!她就算早早的定了,今日才到便能送上门,还是热的,这绝不是……莫非,那出云阁是她的?难怪,难怪……难怪这样有钱,连田中王的王府都能随手买下摆着……” “谨言慎行,现在早已经没了田中王,看好家中人,别乱说话,下月你寿宴……”齐国公轻咳了一声,“人送了乔迁随喜,咱们也送些寿桃去,人一个小姑娘来长安不容易,你若是安排的开人手,也请她来坐一坐,好歹是邻居。” 正文 第334章 又是寿宴 齐国公夫人到最后还是没能弄明白墨玉是个什么人,但是她大概明白那是个需要自己照拂一二的小辈了,虽然齐国公的意思是她也不用这么照顾。 “让人送一份请帖过去,请那小姑娘也来我寿宴热闹一下,也顺道认识些同龄的小姑娘。” …… 墨玉端坐在春阴院的中堂中,手中正拿着一本账册翻看着。 墨府还没有大管事,只要几个年纪稍大些的管事,他们正站在门外,看着一个个长安城内数得上号掌柜进去回话。每一个都恭恭敬敬的进去,手中捧着的账册,若是拿出去,绝对能让人眼红。 门外的墨府管事们都战战兢兢,他们也不过是去年被买来的奴仆,就是因为年纪大些,说话有人愿意听,这才当了个名义上的管事,可事实上谁也不是管事啊。这边进去的可都是长安城中的大掌柜,一想到方才进门的小姐,愈发提心吊胆了。 墨玉查完帐,揉了揉脖子,摆手让这些掌柜的都回去了,也没说什么,只是规定了每一个季度要将账本拿上来对账,其余的一切照旧。 这些产业虽说都是墨玉名下的,不过大多数的时候都是叶长歌替她管着的。这些掌柜的也很是忐忑,不过在看到墨玉并没有大刀阔斧改革的意思,也都放下了心。 想起三年前叶氏老家主去世时,确实有一个小女子在为少主管生意,先下这么一瞧,也都有了个大概了,没有做什么不该做的,一个个都本本分分的交了帐狐裘了。 “让府中的管事进来吧。”墨玉打了个哈欠,坐了一下午了,就听这些数字,要不是因为这事是必须做的,她早就当时甩手掌柜了。 初春出去u叫人,将一种管事都叫了进来,有男有女,有管外院的,也有管内院的。 “见过小姐。”一众管事跪下,行了认主大礼。 墨玉扫了他们一眼,给初春一个颜色。初春上前,将手中准备好的荷包犯法下去,“原先不住长安,也不知长安城是个什么规矩,姑娘便按照自家的规矩来赏银子了,只有多没有少的,只一点,咱们做奴才的,要有做奴才的规矩,姑娘最是宽和了。” 众人都听的明白初春口中的意思,他们好好当奴才,主子自然不会亏待他们。问题是,他们也不敢不好好当奴才啊,没见到主子回府才多久,院子内外都被清理了干净,处处都站着黑衣护卫,那脸拉的,像是在皇宫里似的。 “我这人最怕麻烦,也懒得与你们分派什么任务。”墨玉靠在软枕上,垂眼看着跪在地上的仆人们,“你们以往如何做的,往后便如何做,外院归外院,内院归内院,我哥哥回来之后也是这个规矩,外头的消息不许内传,内院的消息也不许透出去。” “将你们各自负责的活计与初春说,由她调整你们往后的分派,各人管各人的活计,出了事也只找那个人的。做得好,按照府中的规矩奖赏,做的不好,也自有规矩责罚。平日无事,做完活了就去歇着,不必再院子里逛着,有事能找的见人就行,这几日我吩咐人来建几个值房,我喜欢清静,干完活几别出来晃。” “我哥哥是武将,任职在边境,待他回来之后,府中必定有不少机密,门外的兵你们也见着了,那是我哥哥手底下的,平日里犯了错没事,补全就行,若是在这等大事上犯了错,别怪我不客气了,不该去的地方别去走,干完自己分内的活就行了,若是有事自己找好替班,可以请假出府,但不许私自出去。有什么事就找初春,她会告诉我,不论内外外院。” 一众管事从没见过墨玉这样的官家之法,有些发愣,又个年纪大些的小心的问道,“小姐,那外院是老爷的去处,外院的管事……” 墨玉转头看去,那管事连忙噤声,从没见过眼神这般锐利的小姑娘。 “我刚才说的不清楚吗?初春。”墨玉拿起桌上的茶杯,慢慢地喝着。 “姑娘说了,有事只管来回我就是,无论内院外院,我自会去回了姑娘的话。”初春随着墨玉在外头经历了那么多,也不由得沾染上了几分气势,“无论将军回府与否,府中,只要将军不发话,便都由姑娘做主,听明白了吗?可还有疑问?” 哪里还有人敢说什么?一个个都跟锯了嘴的葫芦一般不敢开口了,这样厉害女主子,好在只是未出阁的姑娘,若是府中的夫人,只怕是…… 墨玉轻笑了一声,“府上我只分了三个院子,我这一头是春阴院,我哥哥住着的是斜阳院,后头的兽园你们不用进去打扫,自有专人负责。府中的事,我说了算,我哥哥有要事要处理,没事别去烦着他,明白的话,就下去干活吧。方才给了半日假,轮休的人可以先去休了,出府时记得登记。” 一种管事面面相觑的出去了,出了门,也不敢说什么,直到除了春阴院,才长长的吐出一口气。 “咱们,就这样?这不太合规矩吧?”一个嬷嬷犹豫的问道。 为首的一名管事回头看了一眼,“府上先下是小姐做主,既然内外院分开,也不是不合规矩,只是府中没有男主人,小姐将外院一并管了也不是错事。等将军回来再说吧,许是到时会有变动,先听小姐的意思干活吧,这半日休息可是别的府上没有的……” 花好从门外进来,附耳在墨玉耳边说道。 “还算听话,慢慢调教着吧,咱们现在在长安城,直接将府中的人都换下去慢慢调教,只怕会惹人眼,先就这样用着吧。”墨玉信怀中摸出一块莲花木牌递给花好,“笑红尘的令牌,你拿着,晚上跟我去瞧瞧。” “是。”花好接了令牌。 “姑娘,清风明月楼,今日没有上门。”越原提醒道。 “我原本也没有叫他们,清风明月楼与府中的关系,还是不要让人知晓了,我去笑红尘时再见他们。前一段时间,江湖中的人可都来长安了?” “已经到了,不少人直接去了清风明月楼,已经有很多人寻到了满意的职位。不过还有不少人仍在张望。”越原低头说道。 “不急,原本而已没指望清风明月楼赚钱,只是个……”墨玉顿了顿,“江湖令收好了,前段时间江南有些动静,长歌那边看紧些,别被人钻了空子。” “是。”越夏点了点头,看了墨玉一眼,犹豫着说道,“姑娘,上回您让属下查的消息,有些眉目了。” 墨玉挑眉,让人关上了门,“说。” “是十六无意中发现的,韩光从秦王府出来后,偷偷摸摸去了酒楼,见了越氏一族的一位公子。酒楼附近有蛊虫,她没敢靠近,但是韩光的确在酒楼中与那位公子相谈甚欢,过了一个时辰才出来。”越夏躬身答道。 墨玉的脸色渐渐地沉了下来,“当年平江城一战,秦王还是大皇子,他当时便联合了金国意图控制边城,去查一下,当年平江城这一战之中,可有越氏一族公子的影子。” 越夏是知道墨玉的身份的,犹豫了片刻,见墨玉没有改变命令的意思,退下去查探了。 “姑娘……”花好皱着眉头,上前一步,担忧的看着墨玉。 “不碍事,那些跳梁小丑,不过是仗着我们在外回不去罢了,越地到现在都被朝廷注意着呢……”墨玉靠着椅背,沉思着,得想个办法回去,否则,这些越王的庶子,只怕是在她背后放火了,可从没有千日防贼的道理! “江南道,前一段时间不是闹饥荒吗?这时候,也快涨潮了,我记得,有不少河道都是好几年前修的了,这会不知淤泥是否又积高了……”墨玉把玩着腰间的佛利花玉,嘴唇勾着。 花好顿时明白了墨玉的意思,“属下这就吩咐人去查,河道的淤泥,今年许是又要通了。” 墨玉颔首,吸了一口气,“越夏去查韩光了,这一头约莫是顾忌不上。我身边只有你一个女护卫,有时候不方便,初春……我不打算带着她出门,以前我在长安城时,有不少人见过她。” “越夏手下的十六是女的,功夫没有属下好,但更像婢女,与情报一司也很有天分。”花好建议道。 “那就她了吧,赐名……花浅吧,让她收拾一下,便过来当值吧。江南道一事交给她处理,寻到证据了,便呈上去,看陛下是否要派人去清淤。”墨玉含笑敲着桌子,“说起秦王,四殿下还没封王呢,这会又还住在兴庆殿,也真是……去到皇后那透个风,就说,陛下有意派一个王爷去江南道清淤。” 上官泽这几年的风头可是不小,隐隐成了朝中呼声最大的一位皇子,又是长子,甚至压过了皇后手中的六皇子。 六皇子除了当年因为不傻了有过一阵,但之后还是沉寂了起来,日日被皇后逮着看书。 江南道清淤是一个美差,清的好了,那就是一个大功,作为储君人选的上官泽,势必会争上一争。不过,皇后也不会看着上官泽一步步的走远了,六殿下还小,自然不可能被指派江南道清淤的工作,那就给上官时吧,反正他们个上官泽两兄弟正斗着。 不过皇后这一个计谋,自然也不会让人太看得明白。那就给上官时先封个王,上官时还没有成年,就封了王,这对上官泽来说,自然不是一件好事。所以,皇后势必会拿上官时的婚事说事,儿子大了,这会还跟着爹住,让未来儿媳妇怎么看? 皇帝不会拒绝这个建议,上官时在兴庆殿住久了,对他心中的储君人选上官泽来说也是一大威胁。所以,这个王,上官时封定了,只是江南道清淤的工程,必定只有上官泽来做的。 这不是一件坏事,对各方来说都是,除了上官泽。 对皇后,打压了上官泽,让上官时比上官泽年纪小的时候就封了王,这能让上官泽少吃一碗饭。 对皇帝,他久久不封上官泽为太子,就说命他对上官泽当太子有疑虑,认为上官泽不堪胜任,借由上官时压一压他的气焰也好。 对上官时,他从小长在兴庆殿,皇帝的膝旁,又未成年封王,这自然是一桩好事。如果连城也同意选择他打压上官泽,那这就是墨玉送上的投名状。 初春见墨玉他们说完了话,拿了一盒百花糕进来了,“姑娘,这百花糕做的好看,姑娘不打算办一个乔迁宴吗?” “不办,办了也没人来,我一个姑娘家,不办也正常。”墨玉耸了耸肩,她打算暂时先不告诉上官问夏她们自己来长安了,当年的“玉姑娘”在长安城做了那么多事,只怕这回告诉她们了,她们必定会护着自己,有些事情就会惹人眼,那就不方便去做了。 “姑娘,齐国公府送来请帖和寿桃,下月初齐国公夫人寿宴,请咱们去赴宴。”初春送上一份请帖,还有齐国公府送来的包的好好的寿桃。 齐国公夫人的寿宴…… 墨玉想起十年前她在齐国公夫人的寿宴上干的事情…… 墨玉摆了摆手,“不去,我乔迁宴都不办了,哥哥又没回来,不去也没人说闲话,将寿桃收了,把我上回买的那尊南海白玉观音送去,给老夫人祝寿。记得包的好看些,再带点檀木香。就说,我家中兄长长辈皆不在,不便赴宴,她会理解的。” 要是今年不小心被人认出来,在寿宴上出什么事,只怕当年她给齐国公留的那个人情,当场就能作废了。 初春点了点头,她也想起当年墨玉在齐国公夫人寿宴上做的事情,还是低调些的好,现在可没有先生护着自家姑娘了。 “啊对了,再送一盒出云阁新制的糕点去,留一块出云阁的牌子给齐国公夫人。再知会出云阁一声,若是齐国公府的人来定寿宴糕点,不必压时间了。” 正文 第335章 白玉观音 齐国公府。 “母亲,这是隔壁墨府送来的东西。”王妃拿着一直木盒子,和一块牌子走了进来。 齐国公夫人正在喝茶,见王妃这样莽撞的走进了,不由得睁大了眼,“什么东西?大惊小怪的!” “母亲……”王妃很是为难的看着手中的东西,“您还是自己看吧。” 齐国公夫人诧异的看了一眼送到自己手上的东西,不由得愣了愣。她先接过了王妃手中的牌子,也是一阵诧异:“这牌子不是……” 王妃点了点头,“是,出云阁的,送这牌子来的小姑娘没进门,只留了话给门房,说她家小姐没有兄弟长辈在侧,不便上门道喜,便提前送了寿礼。这块牌子,说咱们拿去出云阁,定糕点便不必排号子了,随去随取,只是……若定得多,需得提前几日定,给他们准备时间,要什么都是有的,就连那夏日才有的冰皮冰粉也是能现做出来的。” “这……”齐国公夫人吸了一口气,“这手笔也太……” 王妃为难的点了点头,“正是,那送牌子来的小姑娘也只说了这么一句,可……母亲,听说那墨府新住进来的主子也还是一个小姑娘啊,这个礼……” 齐国公夫人沉思片刻,想起齐国公和她说起那个小姑娘时的神情,不像是不认识的,“这事……不必多虑,只是寿礼罢了。既然那墨小姐送了出云阁的牌子,不用也不好,你亲自去,选几样寿宴时用的糕点,不必太惹眼。” “是。”王妃应了声,然后犹豫了一下,托着手中的盒子,“母亲,您再看看这个。” 齐国公夫人在看到出云阁的牌子这种有钱也买不到的东西之后,对这个盒子没多少在意,随手就打开了。 “白玉观音,这品相倒是不错。”齐国公夫人点了点头,让一旁的婢女那块布,将观音托出来。 “母亲,您净个手,这观音座下……”王妃看着齐国公夫人,拦住了那婢女,欲言又止。 齐国公夫人有些诧异的看了一眼王妃,让人取了块帕子来,将手擦了,然后小心的用红布托着观音,小心的打量着。 “这玉色不错,通透……”齐国公夫人转着玉观音,然后手一顿。 王妃见她呼吸一滞,小心的放下手中的盒子,接过了那尊观音,“母亲……” 齐国公夫人吸了一口气,缓缓的将刚刚呛着的那口气吐了出来,“这……这是?” “儿媳不太肯定,请母亲掌眼。”王妃为难的看着齐国公夫人。 齐国公夫人眯起眼,看着观音的底座,“先皇在世时,曾有一得道名僧,名净尘,曾被先皇封为国师。只是,先皇去得早,陛下继位后,净尘大师已去云游。净尘大师曾亲自开光过一尊白玉观音,原本是为了献给先皇的,可先皇突然驾崩,这尊观音便随着净尘大师的云游不见了,这铭文……若不是造假,那便是真的了。” 王妃的手颤了一颤,“母亲,这,这……” 齐国公夫人深吸了一口气,好歹是经历过大事的女主人,这时候不会那么沉不住气,“请国公爷从前院来一趟。” 齐国公来的时候,一头雾水,偏偏来传话的仆人也说不清楚,只说着很急很急,他匆匆忙忙的就赶过来了。 王妃正站在一旁,见齐国公来了,屈膝行礼。 齐国公夫人也没有瞒着王妃,将手边的两样东西指了指,“隔壁那个小姑娘送来的寿礼,我可是有些吃不消收。” “什么东西就吃不消收了?”齐国公走上前来,第一眼也是先看那块牌子,然后悄悄的松了口气。 齐国公夫人:??? “这东西不错,你留着嘛,家里有什么想吃的糕点就直接去定,上回老杨说他家孙女想吃块出云阁的点心,等了好几个月呢!”齐国公随手将手中的牌子给了齐国公夫人,“拿着吧,人小姑娘送你的贺礼,挺实在的。” 齐国公夫人没有接,抬手指了指那个盒子,“你打开看看。” 齐国公是见过先皇和净尘的,也正是因为先皇突然驾崩,同先皇交情匪浅的净尘离开长安去云游,在新帝上位后被猜忌,这才脱离的权利的中心,成了一只闲云野鹤。 打开盒子的那一刻,齐国公就愣了,见他这个表情,齐国公夫人也猜到了什么,“你看,这个玉观音,我可是真收不起。” 齐国公垂眸想了片刻,将盒子盖好了,摸着胡子笑着:“只是一尊玉观音,没大事。这东西不必入库,过几日我想办法送出去,那小姑娘倒是送了一份大礼给老夫!” 齐国公夫人:你在说什么,为什么我听不懂? 王妃:我是谁?我在哪里?我要做什么? 齐国公拿起盒子就出去了,将齐国公夫人和王妃丢在后头。 王妃:“……母亲,父亲他……是不是与那墨小姐认识啊?” 绝对是认识的!搞不好还是熟识!不然这么敏感的东西,怎么可能就这么送上门,齐国公还跟个没事人似的,就不怕有人害他? 齐国公夫人垂眸想了想,愈发觉得隔壁那个出手阔绰的墨小姐诡异了,可是自家国公爷都没有说什么,也不好把人往坏处想。 她沉思片刻,“这事,谁也别告诉,那小姑娘,没事请来家里坐坐……嗯,等她兄长回来后,她兄长是做什么的?” “是个游骑将军。”王妃连忙答道。 齐国公夫人难得的愣了愣,“只是个游骑将军啊……也不知道……算了,好歹是个有依靠的,那小姑娘你看着些,别让人欺负了她去,好歹也是邻居,听她的意思,她兄长若是回来,是要出来走动的,她家中好似没有长辈,若是出门遇见了,照拂一二就是。” “不必带着她么?”王妃问道。 齐国公夫人皱着眉头,齐国公也没说要带着,见今天这个架势,她也是有些怕的,万一那小姑娘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呢? “不必,你看着些就好,她出来长安,若有些做的不对的,你提醒几句,也不必太过。”齐国公夫人寻了个折中的法子。 王妃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两人又说起了别的事情。 …… 这一头,齐国公拿了白玉观音,就往丞相府去了。 苏味道正和女儿苏晚晴在书房说话,忽然听见门外来了齐国公,吃了一惊。 “爹,齐国公怎么上门了?”苏晚晴闻言,诧异的问道。 苏味道摇了摇头,起身,“不知道,为父去瞧一瞧,他这一上门,明日御史又有话说了。可我若不去迎他,那御史的嘴巴也不是白长的……” 苏晚晴乖巧的看着苏味道出去迎齐国公了,她想了想,拿了自己要找的书,回房去看了。 齐国公进门时,看了一眼那个进内院的少女,脚步顿了顿,“那位,可是令爱?” 苏味道笑着应道,“正是,小女爱读书,方才是去我书房取书瞧了。” 齐国公点了点头,收回了视线,“苏相,说句不该说的,外院乃男子之地,女流,还是……” 苏味道:TMD你是来找我说话的,还是来膈应我的?这是我家,我女儿爱去哪去哪,碍着你什么事了? 齐国公见苏味道不说话,也知道他心中不爽快了,也不多说了。人家的家事,如果不是今天正好是为了那小姑娘的事过来找苏味道,他也不会想起当年苏晚晴被人家整了的事情。这几年,苏家对这个小才女保护的很周到,这几年都没怎么出门,坐稳了“大家闺秀”的名声,几乎没有多少人想起当年那桩禁足的事情了,就算有印象,那黑锅也都是另一人背着了。 “国公爷今日亲自前来,有何贵干啊?”两人进了书房,苏味道便开门见山的问了。 齐国公摇了摇头,将手中的盒子放到了桌上,“有样东西,想要呈上御前,只是老夫早已不上朝了,还不如交给苏相,由苏相呈上吧。” 苏味道原本想寒暄几句,但是见齐国公一上来就说正事,也收敛了神色,打开盒子看了一眼。他没能一下子认出来,只是有些犹豫,隔着红布将那尊观音拿了出来。 然后齐国公很是满意的看到了苏味道的手抖了抖,胡子翘了翘,在苏味道满心满眼的暗骂中说道:“苏相呐,你看,我将这东西呈给陛下也不方便,这一想,你正好……” …… “姑娘,齐国公已经去找苏相了,先下应该到了丞相府。” 墨玉“嗯”了一声,继续修剪花枝。 苏味道和她不算是一路人,他算是趁了个空缺,正好碰上他师父将杨世谦弄死了,然后他师父也离开了长安,他才能补缺补上来。不过,除了他,也没有人能上来了。他一不结党营私,二为人谦和,当时那个局面,他这么个老好人出面当了这个丞相,的确是最合适的。 不过,出于他女儿和她的那点子小矛盾,等以后她墨玉被人知道她就是“玉姑娘”了,那这事绝对没完。 小姑娘的气性大啊,被困在家里三年不许出门,名声也不能像以往那样响亮的做个才女了。要不是苏家的舆论控制做得好,只怕以后都嫁不出去了。就算他苏味道大气的不与墨玉一般计较,也不会让自家女儿一直憋屈着。 枕头风强劲,但是小棉袄的眼泪也不弱的。就算苏味道没什么心思,苏晚晴只要几句话,人当爹的就不可能束手旁观。 就算苏味道真的束手旁观了,她苏晚晴要是真的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他这个苏相,也不会看着自家女儿进火坑的,更何况是精心培养出来的“才女”啊!那可是要派大用场的! 所以啊,他苏味道就算和她墨玉不会成为敌人,那也不可能做朋友的。 这回她给了齐国公一个烫手山芋,他一个被皇帝忌惮的武将,又是先皇的心腹,先皇死的突然,这可一直都是皇帝的心腹大患。要是齐国公直接把这尊白玉观音给皇帝,只怕是第二日齐国公府就能被抄家了。 但是苏味道是皇帝的丞相,又没有投靠任何一派,安安静静的当他的丞相,有事没事出来附和皇帝几句,那皇帝对他的观感肯定是很好的。如果从苏味道的手里暗处那尊白玉观音,那就不一样了啊。 要是苏味道不拿出来呢? 嗯??怎么可能。今天齐国公可是亲自上门了啊。要是皇帝一问,“昨天老齐去你那做什么了啊?” 苏味道敢不说?那是不可能的,他只要敢不说,当场皇帝就能把他和齐国公划到一起去。都是反派,一个个恨不得朕早日驾崩。 啊,齐国公这个老狐狸!果然玩兵法谋略的,心都黑! 初春不忍的看着墨玉手中快秃了的花,出声提醒,“姑娘,你不累吗?” 墨玉的手顿了顿,看了一眼手中的花,收了手,放下剪刀,就着一旁的水盆洗了手,“把它拿下去吧,多施点肥。” 初春憋着笑,捧着这盆快秃了的花下去了。不过,很快的,初春又进来了。 初春的神色有些古怪,她看了墨玉一眼,“姑娘,门口站了个姑娘。” “什么姑娘?”墨玉正坐着剥橘子吃,“是不是大了个肚子,说怀了我的种,上门来要我负责的?” 初春瞪了墨玉一眼,“姑娘你不知羞!” “你要是再不说,我就让她进来找你生孩子!”墨玉咬着橘子,嘿嘿笑着。 初春的脸都憋红了,瞪了一眼一本正经憋笑的花好和花浅,“姑娘!” 墨玉收起了笑,正色指着花好和花浅,“你们两个不许笑了啊,没见小初春都脸红了吗?” 初春一跺脚,真是讨厌! 墨玉被满足了恶趣味,笑着将剥剩下的半个橘子给初春吃,“好了好了,快说,那姑娘要干什么?” 初春瞥了墨玉一眼,“还不是姑娘招来的!” “我?”墨玉被橘子汁呛着了,“还真是大着肚子来找我负责的?” 正文 第336章 早该猜到 门外的姑娘被越原带了进来,然后送到了春阴院外。 “你进去吧。”越原指了指里面。 那姑娘愣了愣,拉着衣角,咽了口口水,小心的进去了,然后就看到了一个与她差不多大的少女躺在一个贵妃椅上,一旁站了一个侍女正喂她吃葡萄,身后还站了两个看着而有些凶的女护卫。 那少女身穿芙蓉色色团花杭绸褙子,逶迤拖地深兰色云纹西番莲连珠孔雀纹锦鲜红绿叶裙,身披澹澹底丝镶灰鼠皮的碧霞罗。乌云般的齐耳短发,头绾风流别致凌云髻,轻拢慢拈的云鬓里插着东菱玉缠丝曲花,肤如凝脂的手上戴着一个赤金桂猴子雁杆的手镯,腰系金黄色绣花腰带,上面挂着一个芙蓉色银丝线绣莲花香袋,脚上穿的是朱色花纹薄底绣花鞋,正被她踢飞到了地上,长长的裙摆拖了下来,整个人闭月羞花。 就连她身后的婢女,身上穿的也是寻常人摸都摸不着的淡紫兰底薄衫,坐在小凳上的婢女,宽大的纹绣裙也撒在地上,琼姿花貌。乌黑浓密的头发,简单地绾个朝天髻,几枚赤金镶珠花铀随意点缀发间,让乌黑浓密的头发,更显柔亮润泽,若不是贵妃椅上的那名声好女,她只怕也要以为这名为那少女剥葡萄的女孩就是府中的小姐了。 更别提那少女身后站着的两名女护卫,或许没有钱买的这两人柔美,但是那一身窄袖箭袍,英姿飒爽,那眼中的骄傲之色,着实让人羡慕。 而她,荆钗布衣,袖子上还有两个小补丁,哪怕绣上了花,也让她觉得自己难以见人。 那姑娘扯了扯自己的衣角,犹豫了一下,然后走到了墨玉身前,跪下,磕头:“见过小姐。” “你来做什么的?”墨玉往上坐了坐。 那姑娘小心的抬起头,又磕了一个头,“我,我不是……今日承蒙府上少爷救了小女的性命,特来道谢。” 墨玉的手顿了顿,转头看向花好,“她说的,是你?” 花好:??? 那姑娘也是一愣,抬头看向花好,与早上的记忆结合了起来,“啊”了一声。 “想起来了?”墨玉挑眉笑道。 那姑娘的面色几变,又红又白的,最后化为羞愤,可还是咬着牙对墨玉再次磕了一个头,“是小姐救了我?” 墨玉带拿了点头,“我坐在车里,我这女护卫当时穿的男装,你如何知道我是个‘少爷’?” 那姑娘愣了愣,摇着头,脸愈发红了,“是,是车旁的护卫,还有后头的兵爷,我……我便以为车上的是……” 墨玉无语的看着她,“女子出门,难不成还全带女子吗?” 那姑娘没吭声,不过她以为的也没有错,能带着一队兵出门的,马车旁还全是黑衣护卫,关键是马车还是个黑色的,任谁都会以为这是个男子乘坐的。 “起来吧,我原也不是为了救你,只不过正好碰上了,回家去吧。”墨玉摆了摆手。 话音刚落,那姑娘救哭了起来,“求小姐救我,我不能回家,我爹会把我卖了的,我不能进那种地方。” 墨玉抬眼看了她一眼,“没用,他是你爹,我也不是你的谁,他只要一告官,我还要蹲大牢,你不要害我。” 那姑娘愣了愣,没想到墨玉会用这样平静的语气说这种话,微张着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小姐……”那姑娘呆呆的看着墨玉。 “行了,回家去吧,你这种情况,出现在哪里,都会给人带去麻烦,要怪,只能怪你自己没能投一个好胎,你爹不管要把你卖了还是嫁了,在律法上,都没有人能管得了。”墨玉顿了顿,觉得自己说的太残忍,又接了一句,“不过,他若是把你卖给人做奴婢,主家虐待你,你倒是可以去告一告,只要别是那种惹不起的主家就行。” 不过对于她来说,没有背景,什么样的主家都惹不起。 那姑娘跪在地上,心如死灰,刚开始以为是一个男子,她甚至都做好了牺牲自己的准备,只为了不被人卖了。卖了就是真的卖了,若是姨娘,也比奴身好。 后来发现救了她的是个小姐,她还为自己最初的想法感到平羞愧。然后又暗自庆幸:就算是被这个小姐捡回家,哪怕是做一个干粗活的奴婢,她可能也还是一个自由身,或许还能像戏文中那般,成为小姐的丫鬟…… 可是玩完没我,墨玉居然这么不按常理出牌,她居然直接拒绝了她的哀求,还是以这样正当的理由。那个姑娘家会读律法? “行了,你回去吧。”墨玉撇开头,这世界上有难处的人多着呢,她要是一个个帮过去,那还得了? “让人给她二十两银子,送她出府。”墨玉摆了摆手。 那姑娘不愿意走,可是抵挡不住初春陌生而灿烂的笑脸,最后看了墨玉一眼,失望的离开了。 “姑娘,她走了。”初春回来之后,面色古怪的看着墨玉。 “怎么?觉得我应该收留她?”墨玉挑眉。 初春摇了摇头,“不是,姑娘说的也没错,咱们没必要给自己添麻烦。” “对嘛。”墨玉颔首,将手中的葡萄丢回了盘子里,眯起了眼:“找个人去查查她,别是我那个师兄特地放过来的。” 花浅很快就退下去跟踪那个姑娘了,而墨玉则懒懒的坐在椅子上,“准备一下,明日早朝之后,我要进宫面圣。” “姑娘不今晚去吗?”花好觉得有点奇怪,以往墨玉都是到了长安久直接进宫去见皇帝的。 “今晚不是要去笑红尘吗?”墨玉抿嘴笑着,“清风明月楼的生意要管起来了,进宫嘛……陛下不急的。更何况,明日苏相不是还要给齐国公送东西吗?我现在去,你说我是告诉陛下,还是不告诉呢?为主上添忧,可不是一个合格的臣子该做的事情。” 花好沉默了一下,其实她到现在也弄不明白墨玉久敬庄面打算些什么。就算猜到了墨玉就是越氏一族的那个失踪已久的墨玉公主,可是也不敢完全确定。哪怕是猜到墨玉可能会对整个大周朝做什么,她也不敢肯定墨玉走的每一步的目的。 在花好的眼里……不,应该说在爱墨衣卫的眼里,墨玉这个人就是个迷,她做什么都是有可能的,而她做的每一件事,都让人猜不到目的。 “斜阳院收拾干净了吗?”墨玉忽然问道。 花好马上回过了神,“回姑娘,已经收拾好了,香也焚上了。” 墨玉点了点头,“那就好,让人家将里面的虫子都驱一遍,小心别让脏东西跑进去了,斜阳院的那条小溪与咱们这里的是相通的?” “是,与花园中的小湖都是相通的,用的是活水,引的城外的护城河中的水。” 墨玉点了点头,站起身,走到了溪边。裙摆下突然涌出了一堆黑色的虫子,争先恐后的朝溪水中翻下去。墨玉闭上了眼,花好不敢打扰她,往远处站了站,小心的守着墨玉。 初春对这样的场景以及习以为常了,看不见似的,开始收拾桌上的水果和糕点。如果不是刚刚突然出现的蛊虫,花好甚至都以为那都是她的错觉,这样岁月静好的画面,与姑娘实在太搭。 过了很长的时间墨玉才睁开眼,神色诡异的看着这条溪水。 花好看着墨玉这个样子,觉得她可能是发现了什么。平常就算再耸人听闻的的事件,她都没见过墨玉露出这样的表情。 墨玉眯了眯眼,“田中王……还在城外的庄子里住着?” 花好奇怪的看了墨玉一眼,然后应了一声,“是,姑娘,田中王一家都在庄子里住着,有人守着他们,不会让人发现。” 墨玉沉吟着,她忽然觉得,皇帝的那个疑心病,只怕有时候也不只是病。 “明日,我出城一趟,去庄子上瞧一瞧。”墨玉转过身,收回了蛊虫,朝自己的屋子走去。 花好应了声是,没敢多想,只是匆匆下去吩咐人准备明日出城的事项。 墨玉坐在屋子里,沉思着,想着想着,就笑了起来,“呵,哈哈哈,原来啊,也算是我的运气好……” 初春一进来,就看见墨玉这个样子,愣了愣,“姑娘,你要喝茶吗?” “不喝,你去将我的袍子按出来,黑色的那个。”墨玉摆了摆手。 “姑娘又穿那个?今夜不是去笑红尘吗?”初春问了一句,但还是转身去拿了。 “对啊,今晚就睡在笑红尘了,不回来了,你明天将府中打扫一下,将人手重新安排一番,有事就找越夏商量着来,我明日也不回来。”墨玉敲着桌子,嘴角勾着一抹淡淡的微笑。 初春抱着袍子过来,看见的就是这样的一幕,不由吸了一口气。 “姑娘什么都好,就是不来月事,您都十五了,就算长得再好看,这月事不来也……”初春不由得劝道。 “这和我有关系吗?”墨玉看了初春一眼,“我又不是没有喝药,它不来我有什么办法?再说了,不来也好,省的麻烦,看你每个月那样!” 初春瞪着眼睛,跺着脚离开了,身后是墨玉“嘿嘿”的笑声。 …… 齐国公回复之后,松了一口气,脸上带着笑容,大步往里面走。 齐越远远的就瞧见了齐国公回来了,连忙转身打算回去。 “站住!”齐国公洪亮的嗓音在身后响起。 齐越马上停住了脚步,脸顿时耷拉了下来,转过身,苦着脸,“爷爷……” 齐国公哼了一声,“你看看你,整日无事,不是贤者捉鸡斗狗,就是和你那一帮狐朋狗友出去玩闹,你何时能学学……”齐国公顿了顿,看了齐越一眼,“能不能学学好!” 齐越耸了耸肩,“不是您说的嘛,要中庸,我这反正也闲着没事干,这也没输钱呢!” “你能有多少银子够你输!”齐国公瞪圆了眼睛,越看这个孙子越不顺眼,“能不能长点心!” “我又怎么了嘛!”齐越一踢石板,梗着脖子看着齐国公,一副死猪不怕的模样。 “你再给我说一遍!”齐国公的眼睛瞪的更圆了,“你什么时候能给我省点心!你是不是又打算出去!” 齐越缩了缩脖子,底气有些不太足:“不是……就出去逛逛,我都没带钱!” 齐国公冷哼一声,“又去笑红尘?你怕是要扎根在那里了!没个停的!回去给我读书去!” 回应齐国公的,是齐越一副不敢置信的表情,“您说什么?读书?我读什么书啊!” “我书房里不是有书?你看你整日做的都是什么!”齐国公大手一抬,揪着齐越的后衣领往他书房去了,“去,将兵法给我默一遍,默不出来不许吃饭!” “没天理啊——” 隔着墙壁站着的墨玉,眨了眨眼,然后噗嗤一身笑了出来,她抬头看了一眼头顶的月亮,转身回自己家,从厨房摸了一盒糕点,然后翻墙进了齐国公府。 齐国公府府内没有兵了,不过,这些家丁,大部分都是老兵,不少的警惕性都很强。墨衣卫引开了一部分家丁,给墨玉清理出了一条路。 墨玉提着食盒,大摇大摆的进了齐国公的书房。 “谁啊!”齐国公正盯着齐越默书,一条条就看到了院子里站着的黑影。 “谁?”齐越咬着笔杆子抬起了头。 “写你的字!”齐国公随手抄了一本书,拍在了齐越的脑门上,将他的脑袋按了下去。 墨玉看着转身小心翼翼关上门的齐国公,笑了笑,将手中的食盒往前一递。 齐国公神色复杂的看着墨玉,指了一个方向,示意墨玉跟他走。 “只是路过,国公爷不必客气。”莫玉江食盒递给了齐国公,转头看了一眼后头灯火通明的书房,“齐越还好?” “纨绔一枚。”齐国公不屑的哼了一声。 墨玉耸了耸肩,“不正是国公爷想要的?” 齐国公转头看了墨玉一眼,在注意到她身上的衣袍时,面色变了变,“我早该猜到的,你果然是……” 正文 第357章 姑娘你变了 收藏网址下次继续看:""。 “不,你别问,问就是不知道。”墨玉抬手拦住了齐国公接下来的话。 齐国公:…… “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齐国公一脸复杂的看着墨玉,“居然那么放飞自我了吗?果然是因为在外面玩久了沾染了恶习吗?你以前不是这样的,就是性格恶劣,也是个大家姑娘啊!” “国公爷太高看我了,我就是这样的,以前就是我因为我师父看不惯我这样而已。”墨玉耸了耸肩。 齐国公:…… “国公爷,送你点心吃。”墨玉嘿嘿笑,将手中的食盒递了上去 齐国公回味着自己刚刚吃的鱼肉,想起还在书房里苦逼的没有进过一粒米孙子,总算是开窍,“你这是来给齐越送吃的?” 墨玉脸上的笑容收了收,“其实吧,您不用那么聪明的。” “他总去笑红尘,是不是与你有关?”齐国公绝不会猜不到笑红尘和墨玉之间的关系,当吃她还是“玉姑娘”的时候,就日日出入笑红尘,哪怕对外宣称那是叶长歌的产业,也不见得有多少人相信。 笑红尘那个地界,又不少人曾看中,**听说哪一个能拿下的。还有那个破规矩,一个小小的歌舞坊,居然敢拒绝达官贵人的邀请,还弄出了个黑名单。关键是这黑名单上还正就有个人,只不过那个人,他爹在他上了黑名单第二天就被外放了。 墨玉不说,齐国公也没有办法,只好由着她了,有些事情他还是宁可当不知道的好。不过如果齐越和墨玉走得近一些,只怕也不会有那么多坏处,只不过还是要看的紧一些。 “这次来长安,打算住几天?”齐国公表示自己早八百年就知道自家孙子有一个玩的不错的小朋友,当年两个人还一起穿着一身素白,在长安大街上吃羊肉,能干出这种事情来的除了那个无法无天的小丫头还能有谁。虽说最后孙子自己说了缘由…… “约莫不会走了,长安城繁华富饶,还是一个很好的地方,我等我哥过来和国公爷一起做令居呢!”墨玉笑嘻嘻。 齐国公:…… “你这样大胆的邻居,我只怕是每日都要给隔壁的东京巢的不能安生。”齐国公接过了食盒,感受到里面还是温热的,瞄了一眼外头的盒子,嗯,出云阁,这个点心铺子果然是她的。 “您放心,我一定约束好底下的人,绝对不会吵到府上的!”墨玉陪着笑脸,开 开玩笑,这回还有靠着齐国公恰饭呢。 “我听说,你不打算来吃寿宴?”齐国公有些好奇,既然要常住长安,为什么不趁着这个机会,好好和别人打交道呢? 墨玉耸了耸肩,“还记得五年前,您夫人的寿宴吗?” 齐国公:…… “您记得啊。”墨玉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那什么,我当时也不是故意的,这不是有人想要折腾自己嘛……” 提起当日最惨的那个人,墨玉沉默了一下,“还是想要安静一些的,不过也不排除会被人发现,还是先低调些吧。” 齐国公对于墨玉这一点自我认知还是很赞同的,“嗯,不过今日你送的礼,有些大了。” 墨玉挑眉,笑着看向齐国公,“那块牌子嘛,只是个小玩意,刚好听说府上定的糕点有一些小问题,顺手帮个忙罢了。” 齐国公顿时警惕了起来,“什么问题?” 墨玉没有说,只是摆了摆手,“没什么的,我替您解决了就是,您就安心的办妇人的寿宴就是了。” 齐国公沉思片刻,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看着墨玉身上的袍子,还是有些疑问,“那个观音……” “什么观音啊?”墨玉无辜的看向齐国公。 齐国公秒懂,“不是我说错了,你吃饭了没有?” 墨玉:……这个话题转折的好突兀。 “啊,吃过了,准备散散步呢,明天还要干正事。”所以你要做什么,最好都今天完成了,再迟我可就帮不了你了! 齐国公表示理解,对于墨玉送上门来的这个礼物,也很是习惯,“没事来串串门,我夫人很喜欢你。” “好的呀。”果然玩战术的心都脏,您摸着自己的良心,说这话真不会痛吗? 与齐国公告别了,看着齐国公将点心盒子那进了淑妃,墨玉嘴角勾起一抹笑。 到了笑红尘,小桃和牡丹一副喜不自胜的模样,又是端茶,又是上点心的,还拉了一票歌姬来给墨玉唱小曲。 笑红尘的曲子,都是墨玉给的,当然也有不少都是她们自创的,不过最惹人津津乐道的就是墨玉给的这些曲子,曲风诡异,但是莫名的好听,就连配着曲子的歌舞也很有剧情感,像是在听戏,可是又带着不一样的感官享受。 墨玉听着一首首她“写出来”的曲子,心中很是感慨,都弹了十年 了,笑红尘的这些曲子,都传出去了,可就是没能吸引一个“同类人”过来,可能这个世界上,真的只有她一个孤独的灵魂吧。 墨玉叹了口气。 牡丹有些紧张,“姑娘,可是哪里唱的不好?” 墨玉摇了摇头,要真说唱的不好,只怕也只是曲子里面没有那么多自由的灵魂吧,毕竟不是21世界的新人类。 “没有,挺好的,只是想起了一些事情。”墨玉示意继续唱。 “姑娘,黎哥他们几个来了。”小桃过来传话。 黎明朗几个人的身份,墨玉在结合搜墨衣卫的时候就已经查清楚了。他们是但是老摄政王手底下的人,不过后来叛逃了,原因嘛就是人想他们保密要没课,他们又不想死。一寻思,主子那么残忍,还派他们去金花那边卧底,一个不高兴,在金花的帮助下就逃了,遇上了墨玉。 墨玉也没有太纠结他们的身份,毕竟这会都是自己人了,更何况他们也的确是有义气的人,帮着管了那么多年的清风明月楼,这可不是一般的叛徒能干出来的事。 黎明朗既然过来的时候,差点都认不出墨玉了,真的是太久没有见了。 “姑娘,你长大了!”黎明朗感动的看着墨玉,像是在看儿子一样。 墨玉:…… “你好好说话,咱们还是能当好朋友的。”墨玉面无表情的看着黎明朗。 本章节内容由手打更新 黎明朗一愣,随即哈哈笑了起来,“姑娘出去了几年,性子倒是越来越开朗了。” 墨玉耸了耸肩,“没办法,外面的世界好精彩,那么最近如何?”墨玉指了指桌子上的凳子,示意他们坐下。 黎明朗几个人没有那么没分寸,没有和墨玉同桌,自己坐了隔壁的桌子,还对斟茶的小桃道了谢。 墨玉倒是无所谓什么地位啊身份的,不过有时地位和身份是一件好东西,能省下不少麻烦,她也没说什么,和黎明朗几人开始讨论起清风明月楼的经营状况。 “……现在主要就是,长安城中的江湖人开始变多,但是通过清风明月楼谋职的还是少数。”吕树皱着眉头说道。 墨玉也皱起了眉头,“今年的武林大会你也去了,说说看你的看法。” 吕树的眉头锁的更紧了,“当时的状况,只怕不好说,但是确有不少人对清风明月楼感兴趣只不过不知道是个什么想法,许是来长安城 瞧瞧也有的。” “总有一种无法掌握的感觉,你拿着江湖令,出去走一圈,看看能不能查出些什么来。”墨玉丢给吕树一块牌子,“你们在江湖中有点名声,虽说是靠着清风明月楼,但是对于你们这样的存在,不会有多少人想歪。” 吕树表示理解,安好瞄了一眼墨玉身后的四名护卫,“姑娘有贴身侍卫了吗?” 墨玉点了点头,“花好越原,花浅越夏,他们办事效力不错。” 吕树难得有一次被噎了,表情诡异的看着墨玉:“花好月圆,花前月下……” 墨玉眨了眨眼,“不觉得很押韵吗?” 花好越原,花浅越夏:并不! 墨玉好几年没有来清风明月楼了,五个人都很激动的看着墨玉,话倒是不少。 许泗:“姑娘这次来长安,可是打算常住?” 墨玉看了他一眼,小伙子有些激动啊,不过她还是点了点头,“对啊,我哥哥要练了,我得替他看着长安城中的妖艳贱货呢!” 许泗:…… 洪客看着墨玉,表情难以描述,“姑娘,我觉得你还是以前的样子更好……” 本章节内容由手打更新 以前的姑娘优雅大方,说话做事都会考虑到每一个人,才不是这个样子的! 墨玉“哦”了一声,低头喝茶。就在众人以为她哪里不开心了,正焦急的想着怎么弥补的时候,墨玉抬起了头,“我想起一件事。” “什么事?”洪客下意识的问道。 “和你有关的!”墨玉神色严肃。 洪客也紧张了起来,“是怎么了吗?” “嗯!”墨玉郑重的点了点头,“你没事去找找那些你们介绍出去的江湖人,吃吃饭啦喝喝酒啦,费用我报销,就在清风明月楼吃吧。然后顺道去主家找他们能说话的人问问,这些护卫在墨玉,你们‘售出’是要记录的,如果不合适,就给他们换到合适,一切问题都可以反馈。” “另一方面,问问那些护卫,他们做的高不高兴,你们是中介人,要负责到底,以后每年都上门做一次调研吧,名声打出去,我觉得往后生意不会差到哪里去。” 洪客:我好像做错了什么事。 吕树倒是没有往墨玉报复洪客说错话的方向想,“姑娘可是要做什么?” 从来没有弄过的东西,这回突然来个什么调研,没有问题谁信? “的确有事,顺道差谈一下那些护卫是否忠心,有没有能用的,有些事情,还是需要有人能放出点消息来。都用了五年的护卫了没道理不相信,更何况清风明月楼这几年也没有和那些护卫扯上关系,这就是个突入点。”墨玉笑着说道。 黎明朗几人面面相觑,对墨玉下了这么大一盘棋感到有些惊讶,这可不只是惊讶能形容的事情了。既然不敢多想,想就是惊天大阴谋。 送走了黎明朗五人的小桃和牡丹回来了,她们对自己听到了这样的秘密感到很不安,对人早就知道自己更多主子有些不一样,但谁能想到会这样不一样? “方才听到了?”墨玉笑着看向她们,对于女子,她总是宽容的很。 两人连忙摇头,“没,没有。” 墨玉一顿,笑容更大了,“没事,就是要你们知道。从今天开始,笑红尘的大厅平日里也开放吧,每月一场演出依旧不变,新曲子都在那一日放出,依旧留意有没有听过这些曲子的人。平日里就弹一些老的,轮班制,不必每个人都出来表演,依旧还是会员制,只一点。” ps:书友们我是作者t慕夜t,近期由于很多读者反馈找不到读书入口,现良心推荐一款免费小说app,支持小说下载、听书、零广告、多种阅读模式,几乎能找到网上所有的书,详情请花半分钟时间关注微信公众号"找书神器"(微信右上角点"+"号-;添加朋友-;选择"公众号")-;输入:""搜索并添加公众号,然后按提示操作即可,书友们快关注起来吧! 墨玉的表情变得有些严肃,“你们留意些,那些年纪大的,官职高的,不,无论官职多高的,只要出现在笑红尘,就给我留意着他们,看他们说了些什么,做了些什么,人手不够我会派一些过来,小丫头什么的也有,看你们想要什么样的,只管和越夏说就是了。” 今天墨玉吩咐下去的事情,足够让两边的人小花了。这样的监视行为,可不是一般人敢做的,可是墨玉……算了,他们从来没有怀疑过墨玉的能力。 将事情都安排下去了,墨玉拿了几张稿子给小桃,让她安排这排演一下。 “下个月鬼节,正好来一场别出心裁的。下个月的演出就放在鬼节,灯光昏暗些,送给各府的请帖,可以附上面具,具体的策划在纸上,那日来的大约都是些年轻人,不必太紧张,那些老狐狸们,才不敢出来玩这些东西。”墨玉翘着二郎腿,笑着看着小桃和牡丹两个人不可言说的表情。 “好了,没事就去睡觉,给我弄点热水,我要洗一洗,今日来没工夫洗尘,明日晚饭我在这里吃。要是齐越来了,别让他进来,这段时间暂时别让他知道我回来了。”墨玉将手中的茶杯放下,抬脚朝楼上走去。 本章节内容由手打更新 “鬼节……”小桃和牡丹面面相觑,“不是,老祖宗都说不要出门吗?” 一秒记住域名:""微信关注“优读文学”看小说,聊人生,寻知己~ 正文 第358章 她是女的 第二天一早,墨玉就赶在开城门之前离开了长安城。 坐在马车上,墨玉接过花浅递给她的早饭——一个糯米团子。 “唉,你为什么忘了带早饭呢?”墨玉叹了口气,咬了一口饭团,这还是早上在路边买的,好在这个饭团够大,不至于吃不饱。 “姑娘,属下该死。”花浅顿时就跪了下来。 墨玉:…… “我看上去像是一个没有早饭吃就会杀人的人吗?”墨玉惊讶的看着花浅。 花浅:“……属下,下回一定不会忘的。” 马车在转职外停了下来,这里是墨玉自己的庄子,不过名字挂在叶氏的名下,住在庄子上干活的佃农不少都是叶氏买下的仆人。在田中王来之前,墨玉压根没在意过这个庄子,不过也是田中王来了后,墨玉开始关注自己在长安城的产业,然后派一些墨衣卫在这里守着。 不得不说,当初做的投资还挺好的,不仅知道了越氏一族有人瞒着族里在外面干坏事,还得了那么多财产。 不过对于叶长歌的父亲,墨玉也是有些惋惜的,如果不是因为发现的太迟了,她该能救对方一命的,只可惜,最后还是英年早逝,叶夫人还是同一个很善良的妇人呢,她还是很有好感的。 田中王当初出事出的太急,都还没反应过来,龙鳞卫就过来带人了,以至于什么东西都没有收拾,宅子也直接给封了。 墨玉当时过来的时候,被齐越拜托帮了他们一把,明面上买下了一个宅子,然后顺手将田中王他们没能拿出来的家当拿了出来,分给了他们,至少在外面生活不用担心活不下去。 皇帝也是个讲究的,见墨玉话大价钱买了宅子,也没有要求墨玉把那些东西入库了,直接连着宅子赏给了墨玉。还顺手将这个烫手山芋丢给了墨玉,让墨玉看着田中王他们一家。毕竟有一个被自己贬为庶人的皇亲在外面,也怕会出什么乱子。 田中王这回正带着自己的儿子们在自家分到的田里种地,掘土浇肥料一点都不带含糊的,就是脸上还带着一丝颓废的气息。 墨玉就带着一群黑衣人站在田垄边,不消一会,田中王就注意到了,他的手一顿。 墨玉朝他笑了笑,“有事找您说,要是在忙的话,我等您。” 田中王看了一眼墨玉身后的墨衣卫,沉默了一下。这时候,田中王的儿子们也都看了过来,上官正卿和上官正黎还认得墨玉,睁大了眼睛看着她。 墨玉朝他们点了点头,毕竟当初她来长安救了他们一家,当时是没有露面的,只不过上官正卿两兄弟,认得她,那是因为齐越,当时她还叫沈白衣。因此,在对方发现自己的时候,可不就得惊讶一下嘛。 “白衣公子,你……”上官正卿已经没有了当初见到的那副纨绔子弟的气质了,约莫是因为环境造就的,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啊。 “我来找你爹的。”墨玉朝他笑了笑。 上官正黎警惕的看着墨玉,当初就觉得这个沈白衣不对劲,这回居然能够直接找到这里来。他们在这里呆了一年了,都没见过有老熟人来找,他是怎么找过来的? 田中王也发现墨玉和自己的两个儿子是认识的,当初他也听说过齐越交了一个叫沈白衣的平民朋友,看向墨玉的目光深了深。 “看来我来的不是时候,我在那边等您。”墨玉没有与他们过多纠缠,她来也不是为了和上官正卿两兄弟打嘴炮的,直接转身朝一旁的凉棚走去了,墨衣卫已经在那里面准备好了茶点,还贴心的放了一张干净的小凳子。 “爹,他……”上官正卿拉着田中王的袖子,不让他过去,他总觉得墨玉不是什么好人。 “该来的躲不掉。”田中王看了一眼周围,“这里从来没有外人进来,想必,与她脱不了关系。” “您说……是她救了我们?”上官正黎吃惊的看向墨玉,对方正坐在凉棚下喝茶,活生生的把田垄边的凉棚弄成了长安城最高档的茶楼,偏偏还衣服怡然自得的模样,见自己看她,还笑着点了点头。 田中王摇了摇头,不愿意多说,想起当初自己的两个傻儿子那个嚣张的模样,又联想到当初听说的那股沈白衣出现的时机这样巧妙,他只怕都要忘记这个人了。现在一想来,当年的那件事情,只怕和这个沈白衣也有很大的联系。 “我去与她说几句话,你们继续干活。”田中王几组合田垄边的溪水洗了洗手脚,拿了一块帕子擦干净了,还理了理衣服,这才穿上鞋朝墨玉走去。 不过他才走了一步,又神色莫名的转过头对自家两个傻儿子说道:“她是个女子,你们下场别说错话。” 这回要是说错话,得罪了这个人,只怕以后也不会有好日子过。 田中王过来的时候,墨玉已经放下茶杯,站了起来,“您好。” “能得到墨玉使这样的待遇,在下真是惶恐。”田中王对墨玉拱了拱手。 墨玉挑眉,笑道,“您都猜到了,我也不兜圈子了,只不过,您眼中的敌意有些大,我就不得不解释几句了。” 田中王皱眉,没有说话。 “当年你获罪,与我无关,我当时再金国,刚刚从我师父的手中接过了一盘散沙的墨衣卫,手还没有那么长,能伸到长安城来。” 只是短短的几句,田中王就抓住了重点,他神色有些凝重,“你就是玉姑娘?当年沈自初来长安城,就是为了替陛下办事的?” 墨玉不意外田中王能知道这件事,毕竟能在自己家搞那么大事的亲王,那可不一般。 “我师父当年来长安,是为陛下办事,这不是众所周知的事情吗?”墨玉直接承认了自己的身份,反正田中王也没地方说去。 田中王笑了笑,他为陛下做事,和为陛下做事那可是不同的,当初沈自初做了那么多事情,还甚至牵扯到了公良将军和左相,那可不是一句“为陛下做事”能敷衍的。不过知道了当初的“真相”,田中王也释然了。 “陛下终究是陛下,只可惜……” 墨玉看着他摇头,嘴角勾了勾,是啊,陛下终究是陛下,他的怀疑终究是有道理的。不过,手段太残忍,不能容下人,这可不是一个明君的典范,容易被人篡位。 “所以,当年是陛下的意思,而你救了我?”田中王将话题转了回来,眯着眼睛看着墨玉,他开始思考为什么墨衣卫和皇帝不是一条心的了。 “不不不,我始终是陛下的剑刃,我做的什么事,陛下都是允许的,当然,不允许的,我也不会做。”墨玉笑着看着田中王。只要理由得当,就不怕他不允许,他这会还以为自己掌控着墨衣卫呢。 “他还是不放心我?!”田中王有些生气,但是被他自己压着,没有发出来。 墨玉没有说话,只是笑着看着田中王,“有个事情,得亲口问问您。” 田中王看了墨玉一眼,“你还能有事来找我?” “关于府上的那个湖……”墨玉勾唇一笑,看见田中王瞬间变了的脸色,她就知道了,这个湖就是田中王自己捣鼓出来的。 “我想我知道答案了。”落得这样的下场,其实不冤! 田中王怨毒的看着墨玉,“你要去告诉你的主子?我们都落了这个下场了,那么还不打算放过我!” 墨玉挑眉,有趣的受害者论,要是你夺位成功了,也能说出这么不要脸的话来? “我只是确认一下而已,毕竟只是一个湖,谁会跑到我家来查一个湖呢?吃饱了撑的吗?”墨玉笑了起来,她看着田中王的目光有些渗人,“我也只是受人所托,护着你们罢了。” “原来他也不怎么样啊,自己手里的刀,居然和他也不是一条心的!”田中王笑了出来,眼神有些疯狂的看着墨玉。 “别忘了,你现在吃的是我给的饭!”墨玉双臂环胸,似笑非笑的看着田中王。 田中王瞬间清醒了过来,他看了一眼墨玉,没有继续说下去。墨玉说得对,他们现在能好好的活着,靠的是墨玉,他不可能真的想要墨玉出事,否则首当其冲的就是他们一家。毕竟,他想要谋反是真的,而墨玉虽然不知目的,可是却真真切切的帮了他们。 “你现在住在那里?”田中王神色有些复杂的看着墨玉。 墨玉点了点头,“对啊,所以除了那个湖,还有一些事情需要问问您,毕竟那宅子里有些什么,大概也只有您这个前主人才会知道了。” 田中王的神色顿时就有些复杂,他看着墨玉,最后还是无奈的点了头,“拿纸笔给我,我画给你。” 墨玉勾唇一笑,摆手,让墨衣卫伺候笔墨。 “您慢慢画,忘记了也没事,到时候我让人对一对就行了,我先去看看元容妹妹。”墨玉转身就走,虽说在嘴上说的好听,但实际上她也没有对田中王多尊敬,就是让人觉得不爽。 田中王看了一眼墨玉离开的背影,兴起刚刚见她的时候,明明穿着一身男装,还一点看不出女扮男装的样子,如果不是他见惯风月,还真的被她给骗了过去。只不过…… 田中王眯起了眼,他看着墨玉的背影,“早就听说与姑娘身患绝症,现在看来,也不是没有依据……” 忽然,田中王感觉到了一丝凉意,他缩了缩脖子,转头就对上了一众墨衣卫含笑的眼睛。 “纸笔,快画吧。”一名墨衣卫指着桌上的纸笔,冷冷的看了他一眼。 田中王:……他忽然觉得墨玉还是很好说话的,多讨人喜欢的一孩子啊。 …… 墨玉在庄子里奏折,她还从来没有来过这个庄子,正好转一转。不过,很快她就被上官正卿和上官正黎拦住了。 墨玉挑了挑眉,“有事吗?” “你让我爹做什么了?”上官正卿瞪着眼睛看着墨玉,不客气的问道。 “小伙子脾气别那么燥,是不是天太热了,累着了?姐姐让人给你拿碗凉茶喝?”墨玉好脾气的看着对方。 “你少来这一套,管谁叫姐姐诶呢!”上官正卿瞪着眼睛看着墨玉。 “唉,弟弟好啊。”墨玉掏了掏耳朵,笑眯眯的看着他。 “你胡说些什么呢!”上官正卿气的眼睛都瞪圆了,挥着拳头就朝墨玉而去。 “住手!”田中往远远的看见了这一幕,连忙叫住了上官正卿,只不过还是没能拦住。 上官正卿的拳头还没碰到墨玉,整个人就直直的飞了出去,掉在了田里,惯性的滚了好几圈,压坏了不少菜。 “哎,可惜了这些菜。”墨玉摇了摇头,看着地上被压坏的菜叹了口气。 上官正黎有些踌躇,不知道是该去扶上官正卿,还是继续面对墨玉。 “你不去扶他?”墨玉挑眉看向上官正黎。 上官正卿:…… 上官正黎一溜烟就转身跑了,直接跳下了泥地,去扶上官正卿。 墨玉:我收回我刚刚的意见,上官正卿还是那个纨绔,脑子还是个蠢的,再差劲的生活也无法阻挡他作死的道路。 田中王被墨衣卫押着,不能出凉棚,满脸焦急的冲墨玉求饶,希望她放过自己儿子。 墨玉转头看了他一眼,抬脚走到了田垄边,看着疼的龇牙咧嘴的上官正卿,“有时候,别那么冲动,我直接杀了你都没事,可你不考虑考虑你家人?就这么肯定我是个好人,不会对你家人动手?” 上官正卿的脸色一变,顺便惨白。 墨玉十分满意的点了点头,见上官正卿知道自己错了,也没有说什么,转身离开了。 上官元容和两个小姑娘正好提着篮子来送饭,远远的就看到了站在田垄边的一群黑衣人,心头一跳。不过当看见墨玉转过身来,脸色就瞬间变了。 “白衣!你怎么来了!齐哥哥也来了吗?”上官元容快速的理了理头发和裙角,跑到了墨玉的身前。 正文 第359章 爱卿辛苦 收藏网址下次继续看:""。 “白衣!你怎么来了!齐哥哥也来了吗?”上官元容快速的理了理头发和裙角,跑到了墨玉的身前。 墨玉笑着看向上官元容,“没有呢,他不知道你们在这里,这不是个秘密吗?” 上官元容脸上的笑容一时间有些龟裂,她有点失望,不过在看到墨玉的时候,心情也么有多差,“你来看我们太冒险了,先去喝个茶吧。” 说着上官元容就带着墨玉朝凉棚走去,然后就看到了躺在田垄里,黑不溜秋的上官正卿,吃惊的捂住了嘴,“天,哥,你没事吧?” 上官正卿:“……不,我没事。” 上官正卿两兄弟与墨玉对视了一眼,三人默契的将刚刚发生的事情忘记了。不得不说,上官正卿两兄弟是真疼上官元容,都不让她知道这些不好的事情。 “你爹在哪里写字呢,别去打扰他,走啊,我请你吃饭去!”墨玉往另一边走,招呼着上官元容跟上来。 “哎!”上官元容脆生生的应了,然后和自己身边的两个姐妹吧篮子给了上官正卿两人,就跟着墨玉走了。 “你都不知道人是干什么的,你就跟着人走!”上官正卿爬了出来,一张脸就一口牙是白的,跟昆仑奴似的。 上官元容转过头,迷茫的看着上官正卿,“哥,你在想什么?白衣姐姐怎么会是坏人?你是不是太惊弓之鸟了?” 上官正卿:!!!这个世界发生了他不知道的什么吗?为什么他妹妹都看出来沈白衣是个女的了? 上官正黎眯着眼,也没想到,关键是墨玉这走路的姿势,这举手投足,哪家闺女会是这个样子的? “说对了,不过以后不能叫白衣姐姐,我换了个名字,叫我玉姐姐吧。”墨玉小秘密的摸了摸上官元容的头,她本来也没打算隐瞒自己的身份,没见她也只是扎了个马尾吗?这又不是男人才有的专利。 “玉姐姐……”上官元容有些迷惘的看着墨玉,“你……” “对了,就是你喜欢的那个!”墨玉给了她 她一个肯定的眼神。 然后,在场的重任都能听见上官元容兴奋的声音:“真的吗?你真的是玉姑娘?天哪我真的是,你居然没事!” 墨玉:“……妹子,要不是你太单纯,你这样是会挨打的知道吗?” 然后墨玉就看到了上官元容身后几个姐妹的表情,如果说更尴尬开始见到墨玉是兴奋的话,那么现在就是幻想破灭。墨玉约莫知道她们在想什么,不过也没计较,正常嘛,是谁都会想着过好日子的。 墨玉什么都没说,带着上官元容,以及她身后的几个庶妹,还让人去将她们留在家里的姐妹们叫过来吃饭。 墨玉吃的东西,从来都是最精致可口的,除了她早上吃的随手从城门口买的那个饭团。这回,上官元容正坐在墨玉的身边,叽叽喳喳的问着些她的事情,然后她的几个庶妹则是老老实实的在墨衣卫的视线下乖乖的坐着,偶尔搭把手烤个肉什么的。 “玉姐姐,那你在结果真的遇上了那些事情吗?你的眼睛……”上官元容欲言又止是,生怕牵扯到了墨玉不好的会意。 “你看我这个样子,像吗?”墨玉靠着树坐着,笑嘻嘻的指着墨衣卫说道。 上官元容摇了摇头,“不像,那些传言太可怕了!” 墨玉郑重的点了点头,“是啊,传闻总是恐怖的。” 上官元容看了一眼墨玉,“玉姐姐,你是不是缠胸了?” 墨玉:??? 上官元容看着墨玉一脸懵逼的表情,深吸了一口气,抬手按着墨玉的胸口,“玉姐姐,缠胸对女子不好,以后会……” 感觉到那个触感之后,上官元容愣了,然后对上了墨玉震惊的表情之后,悻悻的收回了手,“那个,玉姐姐,以前,我吃过一个方子,挺好的,你要不要试试?” 墨玉:……我没胸,怪我喽? 这顿……早午饭,结束的还是很宾主尽欢的。不得不说,田中王真的会生,光这一群庶女,墨玉就难以想象他到底有多少小妾了。不 不过听说当时他被贬为庶人,那些小妾走的走散的散,他到好似没有为难人家。 只不过这些庶子庶女是不可能走得掉的了,朝廷必定要看着他们,免得出了什么不好的事情。墨玉就是那个看着他们的人。 吃完了饭,墨玉也就告辞了,只不过她才准备去把田中王画的图拿过来,他就带着一票儿子过来了。 墨玉挑了挑眉,没有说话,就这么站在原地。 原本这些庶女见自己爹来了,有些幸福,终于不用在这里看墨玉的脸色吃饭了,虽然人家也没有为难她们,但是女孩子嘛,总哟徐诶小心思。可是见到爹爹和哥哥们都来了,然后直接跪在了墨玉的面前。 最怕空气突然安静…… “这是做什么?还不快扶你们爹起来!”墨玉抬了抬手指。 上官正卿和上官正黎看了墨玉一眼,没有动弹。 田中王招呼着自己震惊的女儿们一起过来跪着,“这是咱们家的救命恩人,还不过来谢谢人家的救命之恩!” 田中王在家里说话还是很有分量的,他一开口,一大帮女孩子就呼呼啦啦的过来了,然后跪在了墨玉的身前,结结实实的磕了个头。 墨玉皱眉,看着田中王,不开始很自,只受了半礼,“您起来吧,我不会赶你们出去的,我受人之托,便会忠人之事,不会做出出尔反尔的事情,您不必这样客气。” 上官正卿见墨玉只受了半礼,表情缓和了些,和上官正黎一起扶着田中王站起来。 “这是我画的图。”田中王走到墨玉身前,双手托着,将一叠纸递到了墨玉身前。 墨玉原本不想自己接的,但是看了一眼上官元容几个人,还是给了他们爹一点面子,将田中王送来的纸接了,拿在手上,“多谢您了,这是我的庄子,平常不会有人来,你们安心住着,有什么需要的与管事说。” “你贵人事多,我原本不该开这个口的。”田中王看了一眼上官元容,叹了口气,“这孩子是个好的,只可惜投在了 我家,我也不愿她吃苦……” “打住。”墨玉抬手,看着田中王,“您的要求我懂,只不过我不好安排。您知道我的身份的,若是我安排了个好的,不止陛下会怀疑我,更会怀疑您的用心。这不是我能插手的事情,你可以自己找女婿,能找个什么样的就找个什么样的,只管往好了找,我到时候倒是能帮着瞧一瞧。” 田中王原本也没指望墨玉能帮什么忙,见到她这样说了,心中还是感激的。他这一帮儿子,是不可能有什么出息了,就算有也不能。反倒是这些女儿,庶女们嫁的差一点没什么,员额不能也不可能嫁的好,只是上官元容这个曾经的郡主,如果嫁了个不好的人家,不知道会吃多少苦,他是真的舍不得。 墨玉对上官元容也是有些好感的,毕竟是自己的迷妹,她看了一眼那边站着的上官元容,点了点头,“只是元容的话,问题不大,只不过不能嫁给权贵了,您该知道,嫁过去了,就算是当家主妇,也怕是有不少小鞋穿,倒不如选一个普通人,富贵一生倒是不错。” 田中王自己也知道,点了点头,“我明白,总算元容现在也还小,慢慢挑着便是。” 墨玉:为什么感觉好像是在给女儿选女婿一样? “时候不早了,我该走了。”墨玉抬头看了一眼天色,只怕这时候都下早朝了,皇帝这回还见不到她人,怕是能吃人。 “你……”田中王看着墨玉,像是要说什么,但最后还是放弃了,“祝你成功吧。” 墨玉:……你告诉我,你是不是猜到了什么?我绝对不打你。 田中王只说了这么一句,就离开了,带着他一大帮儿子女儿回去了。 墨玉背着手,眯着眼睛看着田中王。 “姑娘,要不要……”花浅走过来,小声问道。 田中王忽然背脊一凉,他就知道上官瑞恒那小子有一个有异心的左右手不是一件好事,可没想到墨玉真的会对他动手。他假装镇定,让上官元容带着庶女们先回家。 墨玉 玉周身的冷冽气息顿时消散了,一个在死亡边缘还想着家人的人,大概率不会做出什么疯狂的事情。 “找个人看着他,马车自己回去,我先进宫一趟。” …… 皇帝坐在兴庆殿,桌前摆着一尊白玉观音,前面站着的是苏味道,他沉着脸,皱起眉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她还没来?”皇帝转过头,问严安。 严安知道皇帝说的是墨玉,昨晚就传来了墨玉已经到长安的消息,礼物都送上齐国公府了,可到现在都没有来陛见,她不是这样的人啊。 见严安摇头,皇帝的脸色更加不好看了,自己的墨衣卫居然到了自己地盘不先来见主子?这叫什么?这是要反了不成吗? ps:书友们我是作者t慕夜t,近期由于很多读者反馈找不到读书入口,现良心推荐一款免费小说app,支持小说下载、听书、零广告、多种阅读模式,几乎能找到网上所有的书,详情请花半分钟时间关注微信公众号"找书神器"(微信右上角点"+"号-;添加朋友-;选择"公众号")-;输入:""搜索并添加公众号,然后按提示操作即可,书友们快关注起来吧! “这白玉观音,是齐国公送来的?”皇帝皱着眉头看着苏味道。 苏味道也不像揽这回事,可是齐国公大摇大摆进了他家,这怎么瞒得住? “是,齐国公说是意外得到的,他留着也没什么用,托微臣献给陛下。”苏味道只好顺着齐国公给的理由交代了清楚。 皇帝:…… 不过这倒是一件好事,苏味道送上来的,就算源头出在齐国公身上,也不会让皇帝又那么大的芥蒂。而关于他当初上位的传言,这几年是没什么传了,可是私底下谁知道他们是怎么说的呢? “护国寺那边,过一段时间不是要举行一个fǎhui吗?”皇帝抬手盖上了那白玉观音的盖子,“把这个送去,当年父皇没来得及带走的白玉观音,也该开开光了。太后,这几年身体不太好,开了光之后,直接送去她老人家那。” 苏味道顿时就明白了皇帝的意思,这是要打消那些谣言啊,不过账荷叶不失为一个好法子。先皇最后留下的白玉观音在陛下这边,你们那些唯恐天下不乱的人,就别传那些不着边际的事情了! 苏味道告退了,这时墨玉也从屋,装作没听到。 皇帝看了墨玉一眼,脸上扬起了笑容,“爱卿啊,这一路辛苦了……” 一秒记住域名:""微信关注“优读文学”看小说,聊人生,寻知己~ 正文 第360章 故地重游 收藏网址下次继续看:""。 墨玉离开兴庆殿的时候,皇帝给了不少上次,不过这次她没有马车来,就让夏库找个地方摆着,晚上让墨衣卫过来取回去。 只不过,有些东西,墨玉还是能够直接拿在手上的,比如——芙蓉园的牌子。 这是她住过的地方,也是当初和沈自初唯一一起在长安城住的地方,对于芙蓉园,墨玉还是有不少回忆的。 “令使貌似每次来,都能收到不少赏赐。”严安抱着剑,站在角落看着墨玉。 他身穿一件靓蓝色织金锦裰衣,腰间绑着一根白色荔枝纹腰带,一头一丝不乱的发丝,有着一双凤眼,身材挺秀高颀,一派从容不迫清新俊逸的模样,也不知道他这张脸,究竟是怎么生的,真不愧他家族的培养。 墨玉甚至怀疑皇帝也是一个颜控,否则身边的人怎么会都好看呢?那个上官时可不就是因为在一众儿子里面长得最好看,才被养在兴庆殿的嘛,难不成还能是因为爱他那个身份卑微,生下他就撒手人寰的母妃? “统领大人每次都这么会凹姿势,就不怕到老了腰不好?”墨玉最看不得严安这样阴阳怪气的模样。 她收到赏赐,那是因为她还是个孩子,皇帝这是在安抚她的小心灵。至于为什么那么多,还不是因为她墨玉使是待在暗处的,严安一个根正苗红的龙鳞卫,哪里会理解墨衣卫这样常年待在暗处不能见人的存在呢? 严安:…… “令使这次回来,倒是活泼了不少。”严安站直了身子,也不抱着剑了,认真的看着墨玉,墨玉这个人,你和她好好说话,她还是能不用那种气人的眼神看着你的。 “嗯,我也觉得。”墨玉笑着点了点头,“或许,是因为我要和我哥哥团聚了吧?” 严安有些疑惑,“你在外这么多年,没有去见过你兄长吗?” 墨玉在外头可以说是很自由了,她居然都没有去找过墨连城吗?严安很惊讶。不过一想到墨玉的身份,他有觉得墨玉不去找连城是一个很明智的做法,墨玉使要是和军队扯上了关系,那可不是小事。不过,墨连城回来之后,她能和军队撇清关系?不能吧…… 墨玉看了严安一眼,就知道他在想什么了,她也没在意,这本来就是现实,人又不可能脱离现实,更可况是他们这些人。 “我师父和我哥哥达成了一个 个协议,他让我哥哥十年之内不能和我相处的太近。”墨玉仰头看着屋檐,“虽然我师父去了,但是我哥哥还在,我不会让他们任何一个人的承诺变为废纸。” 严安有些震惊,他还是第一次看到和死人讲道理的人,这样认死理?但这也足够让他感到钦佩,这样的圣人行为,着实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不愧是沈自初的弟子。 只不过,严安还是有些疑惑,“沈先生,已经仙逝了,更何况,这事,听你的口气,你当时也是不知道的吧?” 墨玉转过头,对严安笑了笑,“可我后来知道了呀!无论是我还是我哥哥,我们都会遵守我们的承诺不会变的,尤其对方还是我们尊重的长辈。” 严安肃然起敬,他从来都没有想过,墨玉使居然会是一个这样正直的人。相较之下,他甚至觉得当初沈自初的做法有些残忍。虽然无可厚非,但是让一对相依为命的兄妹保持距离十年,可不是一桩简单的事情。 “等你兄长回长安了,我倒是想见见他。”严安粲然一笑。 怎么说,严安现在也是墨玉的同僚了。于是墨玉脾气很好的拍了拍他的肩膀,“好啦,到时候送请帖上门,你记得来吃酒。” “我怎么觉得……你好像在打什么鬼主意?”严安这几年与墨玉相处的也熟了,偶尔也会开个小玩笑,虽然墨玉一直觉得他这样的人开玩笑能惊掉所有人的下巴。 “这不是想借一借你的名头,好让人别瞎打鬼主意嘛。”墨玉靠在柱子上,咯咯的笑着。 严安扬起嘴角,“只怕你一请我就来,你兄长反倒会被人注意了。” 严安可不是哪个派别的人,但是他在皇帝的身边做事,那就是最大的靠山。而严安一有什么动静,那就是能惊动长安城众人的大事了,严安这样的人,和夏库一样,代表的就是皇帝的意思。 墨玉耸了耸肩,“知道了,那你没事去外面逛一逛,我安排你和我哥认识啊,你放心,我哥绝对是个好说话的!” 严安:……嗯,你的确不好说话。 不过,作为墨玉使,也真的需要不好说法,否则皇帝反倒不放心自己手边有这么一个人。至于墨连城,严安还真的很好奇,究竟是什么也的一个人,居然能让墨玉这样维护。他可不信是什么血脉联系,墨玉这样的性子,就算是亲爹,一个不合心 心意,估计也直接反了他去了。 两个人站在转角说话,一人看着一头的方向,夏库也让人清了场,没有什么人靠近这里。 “最近来长安了,可有什么安排?你这样的身份,不好出门行走,也没有什么熟识的朋友……”严安顿了顿,问道:“你好像没有和八公主她们相认的意思?” 墨玉摇了摇头,“暂时没有,这会她们知道了,距离整个长安城知道也不晚了,我还是要低调些,毕竟身负重担啊!” 严安倒是没有露出什么不屑的神情,墨玉这样的年纪,能肩负起墨玉使的重任,还能把她那个当初差点接任了墨玉使之位的师兄打压的见不到人影,还能把墨衣卫管的井井有条,虽说当初是下了血本,直接杀了不少人,可就冲这一点手段,她就不是寻常闺阁女子能比的。 两个人说说笑笑的,皇帝也没叫人,就一直站在这边聊天。他们每次见面也不过几天,这会墨玉回来长安城,金国那边还真的顺利帮着金花公主稳定了皇位,虽然人家只愿意管自己叫公主,可在大家的眼里,她可不就是女皇了吗? 墨玉这次来时不会走了,严安不能像以前那样随意糊弄糊弄就过去了,毕竟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墨玉大概以后要在长安发展了。他严安也不是一个傻子,就算靠着皇帝,有些人情上的事情还是要处理的,他有不能像墨玉一样当一个孤臣。 而墨玉也是这样想的,以后就要和严安老是见面了,他们作为皇帝的左右手,实在不适合这样不生不熟的。好在两个人都是一样的想法,没一会就熟悉了起来,说说笑笑的。 夏库远远的站着,有些感慨,不愧是年轻人,果然有共同话题。哎,老了老了,跟不上年轻人的思想了。 墨玉笑着和严安说了再见,两个人都对彼此有了更直观的了解,至少不觉得讨厌。 “总管大人,我得走了,这个送您。”墨玉笑着从怀中摸出了一个荷包,“我家婢女绣了好几天呢,我看给您正合适。” 夏库惊讶的看着墨玉递给自己的荷包,没有装任何东西的荷包,空的!荷包! 本章节内容由手打更新 夏库是不能收什么东西的,不过这样的一个荷包……夏库接了过来,有些高兴的摸着上面的花样,初春绣的是老人家常用的寿星翁牵梅花鹿图样,给夏库用挺合适的,也没装什么钱,就是个荷包。 不过,对于这些常年住在深宫的老太监来说,孤独那是必不可少的。夏库也没听说有什么对食的宫女,又是在皇帝跟前当差的,精神压力肯定很大。那对于这样的长者来说,送什么都不让送心意。 墨玉是不可能亲手做荷包的,更何况是送给夏库,那成什么了?墨玉使讨好皇帝身边的大太监吗? 所以,这个荷包它就是初春给做的,不过对于送没有收过这样的礼物的夏库,他有些感动。 虽然知道可能是墨玉的一些小心思,可是能动这样贴心的小心思,墨玉也是很有心了。 “您客气了。”夏库收下了荷包,笑着对墨玉点了点头,“老奴送您出去吧。” 墨玉有些受宠若惊,她真的只是随手把初春做的荷包送了出去而已。毕竟当时送诶齐国公夫人不太合适,就一个荷包而已,可她也没地方送,自己用肯定不合适,绣着寿星公呢。这回看见夏库,倒是动了小心思,送点面子礼也不错,她还真没有想那么远,也想不到夏库会是这样的态度。 “您这也太客气了,您这个年纪,都能当我爷爷了,可别折我寿啊。您还是在这里候着陛下的旨吧,我自个出去就行。”墨玉朝夏库挥了挥手,转身就走,天,老人太可怕了,尤其是热情的老人,更她家以前的管家一样…… 墨玉的脚步顿了顿,后头的小太监小步跑了上来,“姑娘,您走太快了。” 墨玉转头看了那小太监一眼。小太监下意识的缩了缩肩膀,“姑娘?” 墨玉回过神,朝他笑了笑,“劳烦公公带路。” 小太监松了口气,刚刚他还以为在墨玉眼神中感受到了一丝寒意。他的目光快速的扫了一下墨玉的脸,没有发现什么异常,还是那个báinèn好看的模样。 本章节内容由手打更新 墨玉走在小太监的身后,低着头,让人看不清她的面色。 也不知道,她离开之后,管家怎么样了。那个世界上,她只剩下那么一个有密切的关系的人了,只是她却连回家也很少回去,他应该会伤心吧? 一想起这回事,墨玉的心情就不是很好,尤其是想到越子阳的时候,墨玉整个人都阴沉沉的。她头一次想要尝试一下爱情是什么滋味,可惜阴沟里翻船,居然被人给偏了,还搭了一条命进去。 出了宫,墨玉就直接朝芙蓉园 园去了 芙蓉园还是老样子,依旧是那副郁郁葱葱的模样,她拿着牌子进去了,倒是让看守的人有些惊讶。 不过墨衣卫早就知道了这个消息了,他们等到墨玉过来,就直接接管了芙蓉园的守卫。 墨玉跨进门槛之后,入眼的每一处景物,都和她离开时一模一样。 “宫中的花匠,真的用心,这里一点都没有变……”墨玉往前走了一步,在芙蓉花前停下了脚步,鼻子有些酸酸的。 “芙蓉园中,有一张图,藏在……”墨玉闭上眼,根据之前她暗中观察沈自初藏匿芙蓉园地形图的地点,让墨衣卫去找,“去拿来给我,我要做些改动。” 这以后就是她的地方了,那个地形图,也不知道被多少人看过,自然是要改一改的,免得以后谁都能如入无人之境一般随意进出。 ps:书友们我是作者t慕夜t,近期由于很多读者反馈找不到读书入口,现良心推荐一款免费小说app,支持小说下载、听书、零广告、多种阅读模式,几乎能找到网上所有的书,详情请花半分钟时间关注微信公众号"找书神器"(微信右上角点"+"号-;添加朋友-;选择"公众号")-;输入:""搜索并添加公众号,然后按提示操作即可,书友们快关注起来吧! 说完,墨玉也不理会墨衣卫了,朝她以前住的院子走去。 “师父,你大概想不到,最后芙蓉园,居然是被我得了……”墨玉的身上而有些复杂,既有着悲伤,也还带着一丝愧疚,“师父,你真的什么也不知道吗?” 只可惜,墨玉的疑问,没有人回答她,死去的人无法复活,而活着的人……沈自初怎么会告诉他们自己的小徒弟有问题呢?就算真的有,他或许也就瞒下来了。当初就算是领了沈自初的命令去调查的赤阳,最后也还是什么都没猜出来。 “我的伪装,其实做的很糟糕吧?”墨玉蹲在亭子边上,她甚至还记得当时在这里的时候,沈自初是怎么指导她练剑的,胸口闷闷的。 “如果不是已经怀疑了,师父你怎么可能会去调查我呢?”墨玉抱着膝盖,坐在石头上,呆呆的看着水面,“师父,你那么聪明,都已经怀疑了,肯定有了足够的把握。我一直不敢想,你究竟猜到了多少呢?” 本章节内容由手打更新 墨玉和沈自初,各自都瞒着对方很多事情,墨玉甚至还利用了沈自初达到自己的目的,可是除了因为身份的不同,他们真的是一对感情很好的师徒,就算是利用或者隐瞒,也从来不会做到伤害对方的地步,如果不是因为身份不同…… “我还记得,当初你说,越王妃怀孕的时候,你杀过我一次……”墨玉仰头吸了一口气,“可也就是因为那一次,我才能代替她。所以,抱歉,师父……我们,从来都不是站在同一边的。” 一秒记住域名:""微信关注“优读文学”看小说,聊人生,寻知己~ 正文 第361章 你可有意? 再次起身时,墨玉迅速收回了自己所有的情绪。 芙蓉园的大门被再次关上,只是主人却换了一个。 …… 齐国公夫人的寿宴如期举行,不管皇帝对齐国公的意见有多大,但是在外面还是要摆出一副君臣和睦的景象的,齐国公夫人寿辰的这一日,也不忘让自己的儿子代替自己来送礼。 上官泽和上官时是标配,这两年,他们两兄弟就几乎是一同出入的。皇帝大概是拿上官时当做了磨刀石,想要磨一磨上官泽的性子。而上官时也自然乐得抓住机会,不愿意放手。 这一次,皇后还塞进来了一个六皇子上官明,让他一起来见世面。 皇室中的孩子,没有哪一个是傻子,自然也不会在外面落人口实,除非他不想要以后了。 三人骑着马,各自穿着便装,朝齐国公府而去,身后一马车的礼品与上次,倒是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 卫幼蕊的马车也正好在这个点出门,上官时远远的就看到了她,勾唇一笑,就骑马跟了上去。 “出息,不就是个未婚妻嘛!”上官泽撇了撇嘴。 上官明转头看了他一眼,又看了一眼上官时,小心的和上官泽保持了一点距离。 上官时护着卫幼蕊的马车,时不时的和她说几句话,笑着和马车一起到了齐国公府前。 卫幼蕊下马车的时候,上官时还让一旁的侍女小心搀扶着,背着手中含在一旁看着卫幼蕊下车。 她身穿淡肉红底十样锦妆花袄袍,逶迤拖地赤色蹙金琵琶综裙,身披葱绿色藏青蝉翼纱。乌黑亮泽的青丝,头绾风流别致朝凰髻,轻拢慢拈的云鬓里插着景泰蓝镶红珊瑚如意金胜,肤如凝脂的手上戴着一个金镶珍珠手链,腰系蓝色如意流苏束腰,上面挂着一个淡肉红绣着寿星翁牵梅花鹿图样的荷包,脚上穿的是淡金花纹薄底鞋子,整个人端丽冠绝。 “今日的衣裙很好看。”上官时走上前,适时的夸了一句。 卫幼蕊抬头对他一笑,“多谢殿下。” 上官时今日穿的一件蓝色净面蟒袍,腰间绑着一根苍紫色蝠纹宽腰带,一头飘逸的头发,有着一双灵动的朗目,体型修长,当真是风流倜傥,在这里站了一会,就吸引了不少小姑娘的眼睛。 卫幼蕊笑着低下头,脸颊红了红,对于上官时的脸,真的没有多少人可以抵抗的住。 “那里,已经住了人了?”上官时看向隔壁的宅子,有些诧异。 卫幼蕊也顺着上官时的目光看了过去,抿嘴笑了笑,“是呢,听说上个月就搬进了人,只不过好像是一个独身的小姑娘,也没有家人做陪,都没有出过门。” 卫幼蕊做了上官时的未婚妻之后,大宴小宴不断,怕是不是茶会就是诗会,经常出门,自然也就太多了长安城里的新消息。最近这户神神秘秘的墨家,倒是成了不少人口中的话题,当初那宅子,买下也不便宜呢,他说这一次还送了出云阁的百花糕,着实大手笔。 “独身的小姑娘?”上官时的眉头挑了挑,他想到一个人。如果是她的话,那么住在这个宅子里,倒是没什么问题了,不过,如果不是她……那就有意思了。 “殿下,你在想什么?”卫幼蕊好奇的看着上官时。 上官时笑着摇了摇头,“咱们先进去吧。” 上官时墨玉要等上官泽他们的意思,卫幼蕊也不好说话,只能跟着上官时进去了。进门的时候,也听到了又不少人在讨论隔壁的墨府。 “也不知道是什么样的人家,搬进来的又是一个小姑娘,家里也不知道是什么身份,听说是个武官?” “我听我哥哥说了,那家就一对兄妹,听说还是孤儿的。” 上官时皱眉,看来不是她了,从没听说她有个兄长。 “好像是个游骑将军?” “只是游骑将军啊……” 上官时收回了注意力,只不过是一个游骑将军而已,朝中有多少游骑将军呢?那人要是还能放着自己的兄长去做什么游骑将军,只怕是浪费…… 上官泽和上官明来的时候,上官时一进进去了好久,上官泽见上官时没有等他们,哼了一声。 “算他识相!”原本皇帝派他们来送礼,就是给个面子,也是给上官泽做脸,上官时只是个陪衬,他没有要占上官泽风头的意思,上官泽也乐得和他分开。 “这是陛下赠与齐国公夫人的寿礼。”上官泽上前一步,拱手对迎出来的齐国公笑道。 上官明站在一旁,也不说话,就四周看着,然后他注意到了一旁一闪而过的黑衣人……上官明深吸了一口气,假装没看到,只不过还是和齐国公府上的家丁交代了几句,然后就跟着上官泽一起进去了。 …… 墨玉正坐在小溪边吃葡萄,脚浸在凉凉的溪水中,她身上就穿了一件夏日的袍子,极薄的衣角落入溪水中,被水浸湿变成了透明。时不时有小鱼过来啄食白嫩的脚丫,墨玉把它们踢开,但是没一会又围了上来,逗的她咯咯直笑。 “姑娘,今日来的皇子,有三位。大殿下,四殿下,与六殿下,方才已经进了齐国公府,只不过,四殿下是陪着卫小姐先进去的。” 墨玉挑眉,转头看向身后的墨衣卫。脚一顿,那些小鱼又围了上来。 “六殿下也来了?”墨玉挑眉,将手中剥了皮的葡萄丢尽了水里,顿时吓走了不少小鱼,但是马上又围了上来,开始啃葡萄吃。 “姑娘可要见六殿下?”墨衣卫看了墨玉一眼,询问道。 “嗯……倒是可以,那小子老实,不会乱说话。”墨玉收起一只脚架在溪边的鹅软石上,手搁在膝盖上,撑着下巴,“那就带来吧……等等,客气些,他要是不愿意过来,也别勉强。” 墨衣卫理解了墨玉的意思,躬身告退了。 上官三兄弟自然是坐主位的,卫幼蕊一进来,就到后面的女眷席了。上官明不是很喜欢这样的场合,可是又拗不过皇后的意思,只好来这里当木头桩子。只不过木头桩子也额难免会被人上来搭讪,上官明就离开的前院,去逛园子了。 然后,上官明又看到了黑衣人,对方竟然还站在原地,好像是在等着自己过去。 上官明当然不会随便过去,他转头看了看,想要叫人过来,但是那墨衣卫却入鬼魅一般出现在自己身前,倒是把他吓了一跳。 “你……你是何人?”上官明除了在墨玉身上见过这样的轻功,就见过有人能这样快的刀了自己的面前。 当然,他也知道自己今天是跑不了的,如果对方要强行的带走他的话。上官明也没有呼叫,十分配合的看着对方,“你想要什么?” “我家主子,想请殿下过墙一叙。”墨衣卫转身,指着他身后的墙,说道。 “墙……”上官明沉默了一下,“那头,不是齐国公府了吧?” 墨衣卫没有回答,不过上官明也已经发现了,那里真的不是齐国公府了。听说隔壁田中王的宅子住进了新主人,难道就是那个人? “你家主子,找我有什么事?”上官明的行事院子之一,绝对不碰神神秘秘的东西,开玩笑,他又不想做什么。 “殿下,可愿过墙一叙?”墨衣卫什么也没有回答,而是机器人一般问着上官明的问题。 上官明:……好吧,他知道了,他今天非去不可了。 上官明转头看了一眼,有一种淡淡的忧伤,他好歹也是一个皇子,身后没有人跟过来就算了,他一个人呆了那么久,居然也没有发觉不对劲,做人真的是太失败了…… “好吧,那就走吧。”上官明话音刚落,肩膀上就搭上了一只手。 上官明还没来得及疑惑,就已经出现在了墙的另一边。他身穿一件栗色玉锦夹衫,腰间绑着一根墨色兽纹腰带,一头如风般的长发,有着一双清澈的朗目,身形挺秀高颀,当真是仪表堂堂。如果不是他脸上的表情太过惊讶的话…… 上官明:!!! 齐国公府,花园中的几名护卫对视了一眼,然后都假装看不见,继续巡逻去了。只留下一个人去给齐国公报信,虽然国公爷交代过不能插手隔壁家的事情,看见了也当没看见,可上官明那可是一个皇子啊! 齐国公在得知墨玉的人直接把上官明给带走了之后,喝茶的手顿了顿,用被子挡住的嘴角抽了抽。他摆了摆手,还是没有插手,只是让人送了一盒寿桃过去墨府,提醒墨玉小心些。 墨衣卫把上官明带过来之后,就退下了。 墨玉已经换了一身衣裳,月白底遍地金衣衫,绯红色蹙金琵琶棉绫裙,乌亮的头发,云鬓里插着垂银丝流苏翡翠七金步摇,手上戴着一个玛瑙手镯,脚上一双酒红底金丝线绣重瓣莲花锦绣双色芙蓉鞋,俏生生的站在不远处,正笑眯眯的看着上官明。 “殿下,好久不见了!”墨玉抬手,冲上官明打了个招呼。 “你……你是?”上官明有些疑惑的看着墨玉,不过很快就想起来了,“玉姑娘?你是玉姑娘!” “殿下安好。”墨玉对他行了一礼,笑着走上前来,“用这样的法子请您过来,也是没办法,我找不到别的法子了。” 上官明惊讶的看着墨玉,他倒是没有在意刚刚那点小插曲了,“这个宅子上个月就住了人了,不会是?” 墨玉点了点头,“我先我兄长一步来长安,顺便安置一下家中事务。” 上官明真的惊讶了,他真的没想到墨玉竟然会有这么多钱。不过一想起当初玉姑娘好像救了叶氏一族的家主一命,得了叶氏一族一般的产业,他顿时就不觉得奇怪了。能买下这个宅子,也绝对是够的。 “我回长安的事情,暂时只有你一个人知道,殿下可不能把我的消息透露出去哦!”墨玉冲他眨了眨眼,领着他在院子里的石桌前坐下。 上官明也眨了眨眼,坐了下来,看着墨玉放在自己面前的茶,沉默了一会,“连问夏也不行吗?” “嗯……”墨玉托着下巴,笑着看着上官明,“如果可以的话,暂时不要吧。我师父已经仙逝了,若是我这回出现,公主定然会护着我,可这样我是谁,也就昭然若揭了,当年我可是得罪了不少人呢!” 上官明沉默着,然后赞同的点了点头,“我没想到……你,你兄长如今的官职,只怕护不住你……” “你不需要帮我什么的,我也不是来找你帮忙的。”墨玉听懂了他话里的意思,抬手拦住了他接下来的话,“殿下,只是许叙旧而已。” 上官明不明白的看了一眼墨玉,“只是叙旧?” 只是叙旧你把我从墙那边提到你这里来? 上官明差点以为墨玉是想要用皇后的力量,为她兄长升职呢。上官明神色复杂的看着墨玉,“我没听说过你还有一个兄长。” “我们自小失散,后来又各自拜入了各自的师门,很少见面。”墨玉喝了一口茶,笑眯眯的看着上官明,“现在终于可以相见了呢!” 上官明:道理我都懂,所以你为什么突然把我带过来说这件事? “许久没见故人了,暂时又不好露面,无论是公主,或者是阿香、幼蕊,我都不方便告诉她们我回来的消息,其中一人知晓了,那就瞒不住了。殿下倒是一个合适的人选。”墨玉让人送上茶点,“这是百花糕,每一种味道都不一样,我觉得这个菊花的挺好吃,芙蓉的也不错,你尝尝?还是热的呢。” 上官明眨了眨眼,没说什么话,顺着墨玉的手拿起茶点吃了起来。 “姑娘,齐国公府上送来的寿桃。”墨衣卫捧着一个食盒,走了上来。 墨玉挑眉,笑了笑,“国公爷这是在提醒我不要扣着你太久呢!” 上官明吃着糕点,没太敢说话,墨玉的手段,在他眼里,一向都是强劲的很。 墨玉收起了笑容,认真的看着上官明:“我不说别的了,只想问你一句,你可有意那个位置?”微信关注“优读文学”看小说,聊人生,寻知己~ 正文 第362章 你为何不娶妻 <ablali=ri><r><></></r></abl>“我不说别的了,只想问你一句,你可有意那个位置?” 上官明惊讶的抬起头,看着墨玉,“你你,你怎么”说罢,他转头四顾,却发现周围一个人都没有,愿意元出租含着的黑衣人,他这才感觉一丝不正常。 “你你为什么问我这个?”上官明转过头,神色复杂的看着墨玉。 墨玉低着头,看着儿面前的茶杯,“六殿下,我现在的名字,是叫墨玉的,来长安之前,我叫沈白衣,最开始,你们都叫我玉姑娘”她抬起了头,直视上官明,“六殿下,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吗?” 上官明压抑着自己的惊讶,咬着牙看着墨玉,“你你这是什么意思?” 墨玉挑眉,淡淡一笑,“就是你以为的那个意思。” 上官明沉默了片刻,最后还是自嘲的一笑,低下了头,“我没想到你居然还会有这样的问题我母妃不愿意,我也不愿意” 墨玉甚至听出上官明嘴里的一丝失落,她哟徐诶好奇:“能不能告诉我,为什么?” 上官明没有隐瞒,“我一直以来的目的,就是遵从母妃的希望,好好地活下去。父皇他很累的,母妃也不希望我变成那样。而且,若是我有了这个向阿飞,只会让皇后得意,她与我母妃的死” 墨玉看着上官明紧握着茶杯的手指,勾了勾嘴唇,“可是,只有拥有了权利,你才能更好的复仇。” 上官明的手指紧了紧,最后还是放开了,他抬头看着墨玉:“若是真的做到了,我反倒更不能杀她。你和问夏好,看在她的面子上,会帮我们做些什么的吧?” 墨玉耸了耸肩,露出一个笑容,“就算不是为了问夏,只要你没有想法,皇后势必不会有好下场。只不过”墨玉看着上官明,“你确定不要吗?皇后一倒,你可没有什么翻身的余地了!” 上官明笑着摇了摇头,“没有了,你想要做什么,便去做吧” 墨玉挑眉,她笑着看着上官明,“没有什么要特别拜托我做的吗?” “你不能做什么事情,不是吗?”上官明抬起头,笑着看向墨玉,“你这次来长安,一定不会是回来那么简单,你让我想起了当年的沈先生。” 墨玉挑了挑眉,“你是一个很聪明的人,可惜无心朝政。”她拿起茶杯喝了一口,摇了摇头,“我送你回去吧,齐国公该着急了。” “只有这件事要和我说吗?”上官明疑惑的看向墨玉。 “暂时只有这一些。”墨玉从怀中拿出一个荷包,“这是我无意中找到的,应该是你母亲生前的物品,你收着吧。” 上官明的手掺了颤,他伸手,接过了荷包,捏到了里面的东西,愣愣的看着墨玉,“你从哪里拿到的?” “左右也不过那些地方。我既没有去过公主处,也只剩下那几处了。”墨玉耸了耸肩,没有多说。 上官明了然,握着那荷包的手紧了紧,兴庆殿不会特地保留这些东西。那么,除了洗梧宫,那就只剩下每日都要晨起去请安的 “你想翻墙过去,还是走门”墨玉顿了顿,“额,现在好像不能翻墙了,那边有人在找你了。” 上官明诧异的转过身,看向那个距离自己这里还有不少距离的墙,沉默了。 “走吧,从正门过去,我让人出来接你。”墨玉给上官明打了个响指,示意他跟自己走。 上官明沉默了一会,还是跟了上去,毕竟出了跟着墨玉走,他好像没有别的什么办法。 “这个宅子,你买下来,花了很多钱?”上官明沉默的跟着墨玉,还是觉得有些无聊。 墨玉耸了耸肩,“好像是有不少,不过也没过我的手。我的产业都是长歌管着的,他付的钱,那些银票对我来说,就是一窜数字。” 上官明: 墨玉仿佛意识到了自己说出来的话可能会对上官明造成多大的影响,她沉默了一下,“你们当皇子的,也有不少银子吧?” 上官明感觉到一把刀正从自己的心口拔出,然后再深深地扎进去。 “嗯,大哥成婚之后,好像花钱更阔绰了些,大嫂毕竟是唐氏一族出身,就算只是旁支,身旁的钱财也不会少的。”上官明默默的算着,“四哥好像也有一些产业,虽然没有挂着他的名字,不过他每个月都出宫收账,这是大家都知道的事情。” 墨玉敏感的察觉到了一丝区别,“你没有吗?” 上官明嘲讽的一笑,“母后说,我还暂时不要想这些,好好就是了。” 墨玉:皇后这是不愿意给吧?也是,她哥死了之后,她手头上的钱也不多吧?还有给一个傀儡棋子用?不不不,这是不可能的。 “那你应该挺缺钱的,有空我帮你物色一个铺子,你存了多少钱了?”墨玉转头问道。 上官明低着头,沉默了许久,就在墨玉以为他不会回答的时候,才缓缓抬起头,“我存了,两百两银子了” 墨玉:多少? 上官明不想看到墨玉这一副难以言喻的表情,撇过了头,“是不是不敢相信,一个黄字,竟然沦落到了这个地步?” “确实挺难想象的。”墨玉咽了口口水,看着上官明,瞧着倒是一副光鲜亮丽的模样,谁知道,竟然真的是“两袖清风”? “算我借你的钱,我帮你物色个铺子,到时候你赚了钱还我就是。”墨玉瞧着上官明想要拒绝,拦住了他的话头,“只说问夏,她不能只靠陛下的上次过活吧?单单是赏赐,她还不能随心所欲的买首饰。” 上官明沉默了。 “还有你自己,你就算对那个位子无意,以后至少还是要娶妻的,总不好让你的妻子还看着别人的脸色吃饭吧?不能当最好的那一个,也要争取当一个富贵王爷啊!”墨玉给上官明分析着,不过不直接给他一个铺子,那是因为要撇清关系。 上官明既然没有这个意思,那她就不能给上官明添一点可能引起别人怀疑的因素。所以,完完全全与她无关,那就是最好的。 “你为什么这么帮我?”上官明转过头,看着墨玉,常年处于深宫之中,再单纯的人也不可能单纯了。 墨玉笑了笑,“我师父去了,我连他妻子,我师母都没有见过。贞静贵妃是唯一一个与我师母交好的人,她曾经帮过我,也帮过我师父,我们师徒都没能报答她的恩情,那就还给你们吧” 上官明神色复杂的看着墨玉,“问夏,知道吗?” 墨玉深吸了一口气,转头看向上官明,笑道:“她适合一直这样单纯的活下去,她会是整个大周最为荣宠的公主,她不用知道这些。” “谢谢。”这是上官明自见面以来,第一次对墨玉这样郑重的道谢。 墨玉转过头,摆了摆手,“不用谢我,谢你母妃吧,她是一个很好的母亲。” 两个人走到了门口,墨衣卫打开了门,然后上官明就看到了站在门外的严安。他睁大了眼,“严统领?” “六殿下,属下来接您回去,宴席上已经有人发现您不见了。”严安对上官明拱了拱手。 上官明惊讶的转过头看向墨玉,她说的叫人来接他,说的就是严安?父皇面前的红人,贴身侍卫,龙鳞卫统领?他开始怀疑,墨玉究竟是个什么身份,回到长安究竟是为了什么 严安见上官明看着墨玉,也对墨玉拱了拱手。 墨玉屈膝福礼,“严统领快带六殿下回去了,我们只是叙了个旧,没想到会惊动那么多人。” 严安深深的看了一眼墨玉,“你知道就好,也不知道你到时候怎么解释。” 墨玉无所谓的笑了笑,“我最是诚实不过了,实话实说就是了。” 严安转头看了一眼上官明,“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我也不提醒你了,你有些分寸,这里可是长安城,不是上京!” 上官明惊讶的看向墨玉,难道传闻是真的,她这几年真的在金国?可是严安为什么那么说?难道她在金国还做了些什么吗? “殿下,狐裘之后,可不能暴露了我哦,我暂时还想过几天清静日子呢。”墨玉冲上官明笑了笑。 上官明下意识的点了点头,“你放心,我不会的。”他捏着袖子中的荷包,又问了一句,“这个,可以给问夏看吗?” 墨玉倒是表示无所谓,“您随意就好,只要不提起我便是。” 上官明点了点头,跟着严安走了。 严安看了墨玉一眼,对她点了点头,转身离开了。 他们转身离开的同时,墨玉也转过了身,身后的大门被墨衣卫再次关上了。 站在墨府门口的兵丁,相互看了几眼,没敢说话,他们越来越觉得,住在里面的墨玉,不是一个简单的货色。不说她身边越来越多的黑衣护卫,就连刚刚站在门外,连请进去喝个茶都没有的严统领,那可不是谁都能给面子的! 上官明也觉得这一切玄幻的很,严安居然会亲自过来接他?他可是皇帝的人,就算是一个皇子走丢了,哪怕是唯一的嫡皇子,也不该是他直接过来找人,这不是他的职责范围啊! 而且他刚刚没有看错的话,严安在离开之前,还冲墨玉点了点头。能与严安成为点头之交的人,那能是一般人吗?朝堂之上,就没见过几个还能和严安说上几句话的大臣,还这样好脾气的模样 上官明回头看了一眼,不会是 “六殿下,六殿下?”严安皱着眉头喊着上官明。 “啊?”上官明回过了神。 “臣适才提醒您,最好不要将方才的事外露。”严安面无表情的看着上官明。 上官明愈发觉得自己方才的想法很真实,对他和对墨玉完全不一样的脸色呢 “严统领,我没记错的话,当初沈先生来长安的时候,就是您陪着父皇一同去的锦州府吧?那时候,您就认识了玉姑娘了吧?”上官明好奇的看着严安。 严安皱起眉头,点了点头,没有说什么。 “是了,后来玉姑娘随沈先生来长安,你们应该而已见过好几次吧?”上官明的神色之中带着隐隐的兴奋。 严安的眉头皱的更紧了,“殿下,您想问什么?”直接问!别拖拖拉拉的! 上官明的眸色闪了闪,“严统领,已经快而立之年,为何”上官明轻咳了几声,“为何,到现在还未曾娶妻?” 严安睁大眼睛看着上官明,“殿下!” 上官明连忙后退了退一步,双手抬高,“不是谁和我说了什么,也不是谁误导了我!” 严安深吸了一口气,目光沉沉的看着上官明,在为墨玉开脱吗?她究竟和你说了些什么? 上官明见严安更生气了,连忙迅速的将自己的疑问说了出来,“您到现在还未娶妻,是不是因为当年见过了玉姑娘?在等她长大?” 严安:???!!! “殿下,您在面胡说些什么!”严安气的涨红了脸,“她当年,当年才那么点,我怎么可能!胡闹!” 上官明见严安是真的生气了,瘪了嘴,“她这会不是长大了嘛那什么,玉姑娘挺好的,您要是真的” “殿下!”严安瞪着眼睛看着上官明,“您莫要胡说,我与她绝无可能!” 不仅是他对她不可能有那种感觉,就算有,也不可能娶她! 上官明缩了缩脖子,“哦,不是就不是嘛,你看你那么凶,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在恨得” 上官明碰到了严安如有实质的目光,缩起了脖子,“好了好了,我不说了,你别用这个眼神吓人!” 严安这才收回了自己的视线,继续往前走,只是在嫁娶方面,又多了点想法。是不是该着也该妻子了呢?好像这个想法也不错,什么时候有空让家里去相看一下,他也是该娶妻了。免得而总有人乱想,他这明明是为了事业才缓了缓而已啊!微信关注“优读文学”看小说,聊人生,寻知己~ 正文 第363章 连城归来     连城到长安的这一,墨玉带着他给的那一支士兵,早早的就守在了城门口。    “姑娘,喝水。”花浅倒了一杯水,送到了墨玉的身前。    “现在什么时候了?”墨玉捏着手中的茶杯,心理有些激动。    “还是辰时,还早呢。”花浅打开车窗,往外看了一眼,答道。    花浅顿了顿,她皱起眉头,“姑娘,外头好像有一个女子在看着我们。”    不用花浅提醒,外头的花好就发觉了不对劲,“姑娘,是上回的那一个女子,她好像……又被卖了……”    墨玉:“……算了,不用管她。”    “姐,姐,救救我……”那个女子一眼就认出了这辆马车,她挣扎着,想要过来马车这边。    墨玉皱起了眉头。    而街上不少人都注意到了这一幕,有不少好事者都停下来看起了热闹,这是城门口,自然格外引人注目。    “姑娘,前面是齐国公夫饶马车。”花好皱眉,对马车里的墨玉道。    墨玉的眉头皱的更深了,她可不希望在齐国公夫饶面前做出一副冷情冷性的模样,这不利于她将诶下去的安排。    “去,让人将那女子救下来,把这件事压下去,那些人若是还要纠缠,你知道怎么办。”墨玉放下了茶杯,眉头紧锁。    阿迷也没想到自己就让能够再次遇见魔图,但是几日真的遇见了,她就要死死的抓住这根救命稻草,这是她唯一一次可以逃脱的机会了。    齐国公夫人感觉到马车顿了顿,皱眉问道:“这是怎么了?”    “好像是前面有人闹事。”身旁的王妃掀起了车帘看着,“瞧着是一个姑娘,还有一些兵,儿媳让人去问问。”    墨衣卫动手向来是最快的,墨玉的命令一下,他们就来到了阿迷的身前。    阿迷甚至能感受到他们身上带着的寒意,可她还是不由自主的向他们靠近,“求求你们,救救我……”    墨衣卫扫了一眼阿迷,转头看向抓着她的壮汉们,“你们是谁?抓着我家姐的婢女做什么?”    “什么你家姐的婢女,这丫头是她爹卖给我们的!”那人色厉内荏,冲着墨衣卫喊道,看来也实在回到他们不是善茬。    “她是我家姐的婢女。”为首的墨衣卫冷冷的看着他们,大有一副“我是就是”的气势。    几名壮汉也皱起了眉头,从怀中抖出了一张纸,“你看清楚了,这是她爹给我们的卖身契,她爹把她卖给我们了,你别管闲事。”    墨衣卫没露出半点不对劲的神色,也是从怀中摸出了一张纸,“这是她上个月自己签给我家的卖身契,你这张纸上的时间不对吧?我家姐不过是放她回家看看她爹,给她爹送点钱,她爹居然还能给她卖第二次?是不是要上衙门去比对一下指印?”    墨衣卫完全不觑他们手中的那张真的卖身契,就算是真的,他们也能搞成假的。    而那些壮汉则有些慌了,抓着阿迷的手也下意识的松了松,“你,你别胡!我看见你们那边有兵了,你们这是打算以权势压人吗?”    墨衣卫冷笑一声,就算真的仗势欺人,你们又能如何?    墨衣卫直接抓住了阿迷的肩膀,将她提了出来,“是不是仗势欺人,你可以自己去告官。只不过,我劝你们先去看看,我家婢女的那个爹,究竟是不是吃了两头,卷了你们的钱跑了!”    几名壮汉愣了愣,对视一眼,不敢什么,有人硬着头皮,冲墨衣卫喊着,“那你们也不能把人这样带走!谁知道你们是不是骗饶!”    “朱雀大街墨府,你随时可以上门。”墨衣卫冷冷的瞥了他们一眼,提着阿迷就往回走。    几名壮汉看了看停在一旁的马车,又瞧了瞧马车后的兵丁,踌躇了一下,还是没有上前,几个人商量了一下,出城去找阿迷她爹了。    墨衣卫的办事效力自然是不错的,这时候,阿迷的那个爹,只怕谁也找不到了。    没有了热闹看,城门口顿时又恢复了先前的人流,齐国公夫饶马车缓缓的动了起来。    王妃将自己听到的消息复述给齐国公夫人听,“……儿媳觉得,城中的这些人贩子,着实可恶,这要是将那墨姐的婢女给再卖了去,那墨姐可真是丢了大脸了。”    齐国公夫人只觉得哪里不对劲,可是又想不出来,不过对于邻居家的姑娘,她的马车路过城门口的时候,还是停下来了,两辆马车并排停着。    “车里的可是墨姐?”王妃掀起帘子,问道。    墨玉到好似没想到齐国公夫人会和自己话,她让花浅掀起了车帘,“女见过国公夫人,见过王妃。”    齐国公夫人望了过去,正好对上了墨玉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或许是因为墨玉还没有来月事,她的脸上依旧带着一丝稚嫩。一双像是会话的大眼睛,原本圆润的脸因为长大而拉长了,只是还带着一点肉,看着倒让人很有亲近福    “你就是墨姐?”齐国公夫人笑着看着墨玉。    “女墨玉,见过国公夫人。”墨玉朝对方点零头。    齐国公夫人对墨玉很有好感,她点零头,笑着看着她,“你搬来快一个月了,倒是不见你出门,今日是?”    “兄长今日回家,女是去接他的,新买的宅子,怕他不识路。”墨玉笑着对齐国公夫人颔首。    齐国公夫裙是惊讶了,“老身就听你兄长的名字,他现在是游骑将军?”    墨玉点零头,“是的,这次回来是陛见的,或许会在长安住一段时日。”    齐国公夫人知道墨连城,或者,家中有些地位的人都知道这么个人。三年前才入伍,凭着实力,从最底层做到了现在的游骑将军,只三年时间啊,把人家走了十数年的路都走完了。听,是因为南边的战事,那些突厥当时可是猖狂的很,可是这位游骑将军,只身率领一支人马,潜入敌后方,将整个战线撕开了,奠定了整理的基础,都这位青年才俊这次入京是升官的。    齐国公夫人不动声色的瞟了一眼墨玉身旁的这些护卫,有些心惊。齐国公当年征战沙场,她也曾是一名铁娘子,也见过不少厉害的将士,可是在面对墨玉马车旁的这些黑衣护卫,还是感觉到了一丝寒意,这样厉害的护卫,只怕也是见过血的。    齐国公夫人想到墨玉马车后的士兵,第一直觉就是,墨玉让这些士兵穿了便装。而她一打量墨玉身旁的人手,能一下子那处那么多人来保护墨玉,只怕这位墨将军也很重视这位妹子了。也是,到底是亲兄妹,听还没有父母。    齐国公夫人一愣,没有父母……她眯起了眼,墨连城在军中,就算再能贪污,也无法拿出那么多钱来。而田中王的这个宅子……只怕这位墨姐,也不是一个简单的人物,长安城,怕是要有些变化了。    “夫人这是要出城?”墨玉笑着看着齐国公夫人,问道。    “是啊,出城进香。”刚刚想到了墨玉可能也不是一个简单的闺阁女子,她对这位后辈多了一丝好奇,“我家的孙子总是爱出门,这不是怕他年纪没个轻重嘛!”    王妃诧异的看了一眼齐国公夫人,按下了心中的疑惑,看向墨玉。这个姑娘,为什么会让她婆母这样?不像是与一位后辈话了。    两人寒暄了几句,墨玉含笑送了她们离去,然后放下了车帘。    “那个丫头呢?”墨玉沉着脸,如果不是因为齐国公夫人,她绝不会多管闲事。    墨衣卫给的那个理由不是真的,但是也必须是真的。为了它是真的,她们甚至要废不少力气将这一切抹去,画上新的。    “姑娘,已经送回府了。”花好上前低声道。    墨玉点零头,靠在软枕上,“兽园也不能一直这么空着,用起来吧,让人去问问她。”    花好顿了顿,应了一声是救吩咐了下去。她知道兽园里面有什么,那是墨玉买下这个宅子之后就为追风它们准备的园子,足足占了半个宅子。而里面,除了给追风它们建的山、竹林和溪流,还有特地从城外引来的温泉水。    最关键的是,兽园中有一片地方是墨衣卫的地盘。但是就算是墨衣卫,也不愿意进去那里。因为那里,有着一切墨玉“画”出来的各色刑具,每一样被试用的时候,墨衣卫都能寒毛直竖,更别提这一样样摆出来的模样了。    那个叫阿迷的,出现的时机这样突然,又这样的凑巧,实在无法不让人怀疑,墨玉这样的安排,其实也是合理的。不过作为第一个用上兽园那一片刑房的人,花好还是有些同情对方的。    这时候还没有人知道墨玉的身份,也不可能有人在墨玉刚进城的时候就盯上了她,可规矩就是规矩,这人出现的时机太过巧妙,让人不得不怀疑她的来历。    连城进城的时候,快到午时了。    墨玉的马车一直停在路边,有些守城门的吏知道车里坐着的是一位姑娘,看着这越来越晒的日头之后,有些心疼墨玉。    只不过,这些心疼在看见一盆盆冰被端进去,一盆盆化聊冰水被端出来之后,就再也没有人注意她了,简直糟心,他们刚刚甚至还在想是不是要请车里的那位姐下来坐一坐,避避暑,简直太戳人心了,他们谁能这么奢侈的用冰?    炎炎夏日里,顶着日头坐在马车里半晌,也不出来,就用冰盆降温,这是什么?这就是有钱!拿着钱砸水漂听响呢!    “哎哎,你看!”    城门吏都站直了,肃穆的看向城外缓缓过来的军队。    连城骑在一匹棕色的大马上,一身银甲戎装,腰间配着一柄剑,银色的头盔上一缕红缨飘着。配上他如玉一般的面庞,从骨子里透出了一股征战沙场的冷冽,紧紧抿着的嘴角,让不少大姑娘媳妇羞红了脸。    连城拿着令牌进了城门,城门吏早早地就得到了消息,没敢查连城的这支军队,直接放行了。    连城进城的时候,墨玉已经下了马车,正站在车旁笑着看着他。    连城也露出了一个笑容,雪白的牙齿伴着日头,晃了一众饶眼,他翻身下马,朝墨玉张开了双臂,“我的玉儿。”    墨玉笑着提起了裙子,跑了几步,扑进了连城的怀里。    周围响起一些失望的声音,有男的,也有女的。    刚刚墨玉掀帘子从马车上出来的时候,让不少人都看了过来,加上那个马车旁气势十足的墨衣卫,让人不得不联想这是谁家的姐。    而这时候,这位姐扑进了同样让人惊叹将怀里,让不少为两饶颜值赞叹的人翻翻扼腕。果然,好看的人,都是好看的人才能配的。    “哥哥,你总算回来了!”墨玉压抑着胸中的激动,笑着扬起了头,露出了玉连城同样灿烂的笑容。    长安城的女子们:???    长安城的男子们:!!!    众人心中即将熄灭的火苗再次燃烧了起来,原来是兄妹啊……    “嗯。”连城用力的点了头,眼眶有些发热,抬手摸了摸墨玉的发顶,“又长高了,是个大女孩了。”    花好领着一众墨衣卫上前,身后是连城派给墨玉的士兵,众人齐声:“见过将军!”    这是墨衣卫第一次见到自家主子的兄长,自然是想要在连城的面前留下一个好印象的。    墨衣卫这一个动静,让街上的形容都愣了愣。而连城身后的军队也都侧目,这样整齐划一,还带着隐隐的血气,比之军队中的一些将士也不差……    “将军妹子手下的护卫都这般,你们能服气吗?”连城身后的一名将也跳下了马,冲墨玉笑道:“见过姐!”    他身后的士兵们也都血气方刚,又是刚刚下了战场的,也不愿意被墨衣卫压下去,用尽了力气对墨玉喊道,脸上满是傲气。微信关注“优读文学”看小说,聊人生,寻知己~ 正文 第364章 入宫陛见 城门口这接连两声“问好”吓到了不少人,还以为站在这里的军队要做什么了,吓得城门吏连连擦汗。 严安抱着剑,站在一旁,他的身后跟着龙鳞卫。 “大人,这……”一旁有人看着严安有些犹豫,不知道应不应该上去阻止。 严安挑了挑眉,勾唇一笑,“不必阻拦,都是知道自己身份的人,不至于做出什么不得体的事情来。” “可是,这喧闹……”严安身旁的这名龙鳞卫有些犹豫。 “那是金吾卫该操心的事情,墨连城既然回来了,咱们便去为他通报一声。”严安收起了笑容,看了墨玉一眼,两人的视线在空中轻轻一碰,又不着痕迹的挪开了。 李向白被身后的一顿后吓了一跳,转身一个爆栗敲在了离他最近的一个小辈头上,“寻死啊,吓着老子了!” 李向白感觉到身后一道渗人的目光,陪着笑转过身来,“老大,我不是故意……” 李向白的话没有说完,就顿住了,他原本以为会吓到墨玉,结果墨玉只是挑了挑眉,转头继续和连城说话了:“哥哥手下的兵不错。” 李向白眨了眨眼,看向墨玉身后的黑衣护卫们,就连他们也没有丝毫波动,冷着脸就跟天生没表情一般。 连城摸了摸墨玉的发顶,“哥哥要先入宫陛见。” “那我先回家等你。”墨玉扬起了一个笑容,拍了拍连城的肩膀,“你想吃什么?我让人做给你吃。” “从来都听不见你说亲手做给我吃的话!”连城失笑,点了点墨玉的鼻子。 墨玉皱了皱鼻,“哥哥想吃,玉儿自然能学着做!说罢,你要吃什么?” 连城宠溺的摇了摇头,“不吃,我怕把你的这一双手弄坏了,让人做吧,不拘什么,就是要准备好我这一众兄弟的吃食,不许看你家吼你就怠慢了人!” 墨玉挑了挑眉梢,眼带笑意看向李向白,“好啊,我知道的。” 李向白缩了缩脖子,忽然觉得好像做错了什么事情…… 连城翻身上马,这一漂亮利落的动作,又引起了周遭不少的倒吸气声,以及众多女子们的星星眼。 李向白也不敢耽误时间,跟着连城上了马,只是上马之前,他还是认认真真的对墨玉道了个歉:“抱歉,墨xiaojie,方才不是故意要吓你的,那帮小子太不值轻重!” 墨玉歪头看着她,嘴角噙着一丝笑,“没关系的,我哥哥的人,自然该是这般,你们很好。” 嗯,暂时不考虑给他个教训了。 墨玉的笑容还是暂时安定了一下李向白的心,他松了一口气,骑马跟上了连城,往皇宫的方向而去。 “陛下大约会留哥哥用饭,咱们在外面吃一顿再回家吧。找几个人去宫门口守着,陛见之后,若是李向白现出来,就让他领着那些兵先回府,别在外头晒太阳,他们的屋子都收拾干净了?”墨玉坐上马车。 “都已经准备好了,姑娘放心。”花好低头应道。 “嗯,他们若是不愿意跟你们回来,就拿些绿豆汤去给他们消消暑,一路走来想必也累了。”墨玉顿了顿,继续说道:“更延纳说一声,别让他多管闲事,给我哥哥的人找个避风阴凉的去处,知会金吾卫一声,叫他们别为难人,顺道送点冰过去也给他们消消暑。” 城门口的这一幕,叫有心人看见了,没一会就传到了各府的门前—— “游骑将军?”苏味道闻言,挑了挑眉,微微一笑:“是个好后生,可惜锋芒太露,只怕……” 苏晚晴站在苏味道的身边,抬手磨着墨,“这位游骑将军,可有什么特别之处?” “三年时间,从一介小兵,成了从五品的游骑将军,你说有何特别之处?”苏味道停笔,满意的看着写的字。 苏晚晴有些惊讶,“他是什么人?” 苏味道挑了挑眉,“一介平民而已。” “啊?”苏晚晴有些吃惊了,在他们这样的人家眼里,从五品的官职并不高,可以说一抓一大把,可若是一介平民,能走到这个位置,那就不得不令人深思了,“爹爹可要招揽他?” 苏味道摇了摇头,“乖儿,大家都是陛下的臣子,我也是,何谈招揽?” 苏晚晴点了点头,看来是像观望观望了,也是,一介平民能走到这个地步,他的势力必定是不差的,或许运气也不错,可若时想要继续往上走,那就要看门道了,长安这地界,可不是随随便便什么人都能爬上来的。 …… 齐国公府—— “他回来了?”齐国公不练拳了,拿过一旁的帕子擦了擦汗,皱着眉头看着面前的管事。 管事:“是,国公爷可要继续盯着?” “不!”齐国公抬手拦住了管事,“将人都撤回来,顺道看看还有哪些人也在……算了,那丫头自己能处理的,我操什么心……” 管事一头雾水,可也不敢多问,“国公爷可还有其他吩咐?” “夫人回来没有?”齐国公披上外袍,朝屋子里走去。 管事跟在了齐国公的身后,“还没有,许是要午后。” 齐国公皱眉,“午后……她兄长大概也回家了,也罢,夫人回来之后,你同她说一声,叫她明日送一份礼过去墨府。” 管事惊讶了,这么多年,还没见过自家国公爷给谁送礼的,他愈发小心了:“国公爷,那这礼,是以什么名义……” 齐国公的脚步顿了顿,眼睛一眯,嘴角就露出了一抹笑,“吩咐人,赶在下朝前,这份礼,便是恭贺墨小将军升官之喜。” 管事张大了嘴,自家主子避世至今,可从来不会做这些事。更何况,是给这样小的武官送礼。管事实在摸不着头脑,可是见齐国公兴致正好的模样,也不敢说什么,稀里糊涂的领了命令就下去了。 齐国公坐在屋子里,拿起茶杯喝了一口,笑着摇了摇头,“在城门口就来那么一出,这就是怕人看不见你是不是?简直胡闹!” 可是笑到一半,齐国公也认真了起来,“不得不说,这一出,真的很吸引了,只怕没几日,墨府的门口都要被踏破了吧……你想怎么做的?” …… 连城带着李向白,以及几名屡获战功的士兵一起进了宫,在夏库派来的小太监的带领下,往兴庆殿的方向去。 上官时得到消息的时候,正在上官问夏的殿中说话,卫幼蕊也在,正在拆看墨玉送的礼物。每次墨玉送的礼物都很有新意,只不过每一次给上官时的都是与大家一样的,而他没有的,也真是一些女儿家的小玩意。 玉姑娘倒是玲珑剔透,将每个人的想法都考虑了进去…… 上官时暗暗的想着,只是每次,他都感到怀疑,当初的那个套娃,真的是墨玉亲手制的吗?她这样心思细腻的人,会送好友的未婚夫亲手制成的东西吗?上官时觉得不会,更何况她当初也不是对他多和善。 可是他也问过上官问夏,上官问夏每次都很笃定的告诉他,这就是墨玉亲手做的,他问的多了,还嫌他烦。按照上官问夏的话来说,那就是“不就是几个泥娃娃嘛,你看你还当个宝似的,次次都来问,玉儿那一大堆呢!” 后来,上官时也不再问了,只是无聊时,会去把玩一下,还找了个盒子装好。不知道为什么,他并没有问过墨玉这究竟是不是她亲手做的送给他的,直觉告诉他,他不会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而卫幼蕊每次在看到上官时叠套娃的时候,神色都有些奇怪,她会拉着上官时说一些和墨玉有关的事情,但是当看到上官时耐心听着的模样,又不是很高兴,可这一切都只能藏在心底。 这时候,上官时听到墨连城进宫的消息时,原本是不在意的,可是当收到卫永康递进来的信件时,就惊讶了。 当初,玉姑娘竟然托卫永康照顾过这名叫墨连城的人? 卫永康当时没有过多的在意,因为从没听说过墨玉有什么哥哥之类的人。而当墨玉突然给他传信时,还以为是她在锦州府的同乡,也就顺口帮人提了一句,也没有要什么照顾,只是不让他被穿小鞋。 而现在,卫永康在听说墨连城这个名字之后,忽然想起了当年墨玉拜托他的事情,一下子就觉得不对劲了。天底下,不会有这样的巧合,同样是三年前入伍,同样叫墨连城…… 于是,卫永康连忙送信给了上官时,终于赶在连城陛见之前送到了上官时的手中。 上官时一下子就想到了齐国公府旁边那个突然住进了人的宅子。听说也是一名女子,是这位墨小将军的妹妹。若是当年玉姑娘就是为了他兄长写信给卫永康的呢? 上官时收到信的时候,深吸了一口气,眼中难以掩盖的惊讶。 “殿下,你怎么了?”卫幼蕊站在上官时的身前,皱着眉头看着他。 上官时将信合上,对卫幼蕊笑了笑,“有些急事要去处理,不能陪你了……” 卫幼蕊善解人意的笑了笑,摇了摇头,“不碍事的,殿下的事情要紧,快去吧,别耽误了。” 上官时和三人告别,令人将他的那一份礼物一并带走,然后匆匆的我那个兴庆殿而去。 “你啊,怎么就什么都听他的!”上官问夏怒其不争的瞪了卫幼蕊一眼,“他说什么就是什么了?你小心以后管不了他!就不怕他在外头养几个人?” 尚寻香推了推上官问夏的胳膊,示意她不要这样说。 卫幼蕊低头一笑,“他是四殿下,我只是一个普通女子,能高攀得上皇室已经是莫大的荣幸了,哪里敢管他?男子,自然是有男子的事情要做的,我们身为女子,如何能管……” 卫幼蕊没有说的是,这本就是她偷来的姻缘,若是还不懂事,只怕…… 上官问夏瞪了卫幼蕊一眼,可还是什么都没说,她知道,这在皇室之中,甚至在众多人家中,都是在正常不过的事情了,男子是天,她们做女子的,除非是像她一般,能做到皇室中最受宠的公主,否则还是要受气的。 可就连是她,也要看着父皇的脸色办事,一点也不敢逾钜。 “唉~要是玉儿在就好了,她那么聪明,肯定有很多法子的,绝对不会让我们谁吃亏!”上官问夏托着下巴,噘起了嘴,“她到底说没说什么时候回长安啊?这都五年了,连个影子都不见的!” 尚寻香也想墨玉了,和上官问夏一起托着下巴,看着殿门口,“是呀,虽然当年才相处了那么多年,可竟好像比咱们这些年过的还要舒心快乐。” 卫幼蕊笑了笑,没有说话,她既想墨玉早早的回来,又怕墨玉早早的回来。 …… 上官时大步的朝前走着,身后的一众捧着盒子的小太监都快跟不上了。 严安正出门迎接墨连城,原本这也不是他的活,不过他好奇墨玉使的这个兄长,便自告奋勇的过来了。皇帝看明白了他的这点心思,也没有阻拦,他也好奇墨玉的哥哥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或者说,不在他面前是个什么模样的。 “这便是那位游骑将军?”上官时虽然走得快,但是头发依旧一丝不苟的,只是衣袍稍稍有些散乱,却多了几分不羁的气质。 连城顺着声音看过去,扫了一眼上官时的衣角,躬身行礼,“微臣墨连城,见过殿下。” 上官时挑眉看了过来,心想:不愧是玉姑娘的人,光凭着这一分眼色,就足够令人侧目了。 严安也对上官时行了一礼,“四殿下,属下来请墨小将军陛见的。” 上官时点了点头,指着前面,“拿走吧,我也正好要回兴庆殿,一道吧。” 连城多看了一眼上官时,垂眸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严安扫了一眼连城,见他沉默着不说话,暗自点了点头,见到皇子没有马上贴上去,倒是一个谨慎的人,他倒是有些欣赏了。21 将本架微信关注“优读文学”看小说,聊人生,寻知己~ 正文 第365章 约你哥吃饭 上官时在快到大殿的时候和两人错开了路,带着人回了自己的寝殿。 “方才,那位墨将军,没有看你们手上的东西?”上官时把玩着手中的扇子,嘴角带着一丝笑,转头问他身后跟着的小太监们。 小太监们连连摇头,都说没有看见连城在打量他们手中的盒子。 上官时手中的扇着一顿,支着下巴,他想了片刻,咧嘴一笑,“我开始好奇了……” 小太监们看着大步朝寝殿走去的上官时,不敢多说什么,默默地跟了上去。 …… “臣,墨连城,叩见陛下。”连城恭恭敬敬的在皇帝面前磕了三个头,俯身在地上。 李向白既然也小心的跟在连城的身后,心中惴惴不安,深深的埋着头。 皇帝看着下方跪着的几人,微微一笑,“平身。” 连城这次来不知是为了陛见,更重要的是,前方的战事即将结束,他是来传捷报的,顺便回报战事,看朝中是否需要派人和谈,若是不和谈,又要打到什么样的程度。 不过,这些事情原本轮不到连城来汇报,但是他的战功实在显赫,已经压不住了。他的顶头上司也知道,连城是个好苗子,又是这样的出众,就顺水推舟,派他入京回报战况,一并陛见,或许能升官,这一切都要看连城自己的了。 皇帝对连城的表现很满意,这才是一个武将应有的风范。看到他刚刚风尘仆仆的从外面进来,又如此恭敬的跪在自己的面前,这是一种很有成就感的事情。一位能战善战的猛将,如此跪在自己面前,这是所有上位者的心中最隐秘的喜悦。 “爱卿一路辛苦……” …… 墨玉派来的是花好和越原,他们的确见到了有人出宫,但是没有连城的身影。 “白哥,白哥,这边!”一旁站着喝绿豆汤的士兵们看见了出了宫门的李向白几人,冲他们招着手。 李向白听到了动静,转头一看,他们的人都站在阴影处?他挑了挑眉,领着人走了过来,“你们怎么站在这里?” “墨小姐派来的护卫让的,那边也没拦着,咱们就过来了,又绿豆汤,白哥你喝吗?”有人端了一碗绿豆汤过来。 李向白低头看了一眼面前的绿豆汤,看了看站在一旁的花好与越原,接过了绿豆汤,心中有些疑惑。 按理来说,老大的妹子靠的肯定是老大,可是老大这回才进长安陛见,这回还没出来,宫门口的金吾卫也不见得会给他们这个面子。他们与金吾卫虽说不是同一隶属,但在某种情况下,也是对立的,金吾卫有那么好说话? 怎么墨小姐一安排,他们就对自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呢? “敢问,墨小姐……她……”李向白挠了挠头皮,实在不知道该怎么问,可是心里又痒得很。 “我家姑娘做事,自然是妥帖至极的。”越原扫了一眼李向白,看在他是墨玉兄长的属下,没有说什么过分的话,“那么可用过饭了?” 李向白看了一眼越原,心里对这名黑衣护卫多了一分警惕,他看向一旁笔直的站着的墨衣卫,一不留神就忽略了他们。这样的感觉……只怕他不简单。那位墨小姐……只怕也不像表面上看到那么单纯,能驾驭的住这样的护卫,还不一是一个两个…… “方才出宫前,陛下赐了饭,老大被陛下留下说话了,我们就先出来了。”李向白对花好点了点头,这是刚刚跟在墨玉身旁的女护卫,他认得。 “姑娘交代了,你们可以先同我们回府,将军大概还要过些时候才能出来。你们一路行军,怕是累了,姑娘在府上准备饭菜与热水,现在回去刚刚好。”花好面无表情的吧墨玉交代的事情说了出来,“这里晒得很,再过一会,太阳转过来了,就没有地方躲了。” 李向白皱了皱眉,“让我们撇下大哥不管?” “那也是我家姑娘的兄长!”越原皱眉看向李向白,“我家姑娘怕怠慢了将军的人,所以请各位先回府,以免将军担心,我们回守在此处,迎接将军一道回府。” 李向白皱了皱眉,看着他们,正要拒绝,却听见了后面有人说话。 “怎么都在这里站着?还不回去?”严安走了过来,笑着看着众人。 花好与越原是认识他的,拱手抱拳,“严统领。” 李向白对花好和越原此举有些惊讶,但也没顾上表达什么情绪,连忙转身对暗暗躬身行礼,“见过严统领。” 严安挑眉,看了一眼李向白,“你我并非上下级关系,不必如此大礼。” 李向白直起身,扫了一眼站在一旁的花好越原,只是府中护卫的话,面对龙鳞卫的严安严统领,是不是也太…… “我记得你们早就出来了?怎么还在这里站着?没处去吗?”严安笑着看向李向白,好似故意忽略花好越原来那个人。 花好越原也没有在意,就那么站着,好像在参与他们之间的谈话,又好像不是。 “不,不,想要等墨小将军出来……”李向白连忙摇头,该知道在宫门口擅自逗留是什么罪名? “跟他们回去等吧,你家将军丢不了。”严安低头笑了笑,“别在这里杵着了,金吾卫收了冰敬可不代表他们真的什么都不会管了!” 花好和越原转头看了一眼严安。 严安冲他们挑了挑眉,不用谢,就当你家主子欠我一个人情。 花好越原谁要你插手了,多管闲事……金吾卫那帮小子敢对我们做什么? 李向白不懂这里面的弯弯绕绕,只觉得严安是个可靠的,能信任的,方才进兴庆殿前严安就一直和他们说话,他们都没那么紧张了,潜意识里就觉得严安是个好人。 李向白听了严安的话,让人收拾了一下,跟着越原回去。 越原与花好对视了一眼,花好继续留下来等连城出宫。 而越原,从严安的身边走过时,冷冷的看了他一眼我家姑娘没有欠你人情。 严安一愣,无奈的摇了摇头,“替我向你家主子问好,明日我请她哥哥吃饭,叫她记得别迟到!” 李向白一直觉得严安的表情有点奇怪,现在一听,果然!他狐疑的看着严安,他家老大的梅子,不是和这个严统领……怎么样吧?有可能!不然为什么那么关注他家老大,请他家老大吃饭,还要让他妹子不要迟到。 花好沉了沉眼,“严统领,您想请我家将军,该与我家将军说。” 严安一愣,他一直将墨玉放在和自己同等的地位上,不知不觉的就将才是游骑将军的连城当做了墨玉的附属。他自知失言,闭嘴不言。 迎着李向白探究的目光,严安的脸也是变的很快,“正好见到你们,先与你们说一声。墨小将军刚到长安,只怕什么也没置办,若是仍一身戎装出门,只怕明日长安的女子们都要望穿秋水了。” 李向白一头雾水,不知道严安为什么会突然说那么多话,但是见花好没有反应,又不好冷落人家严统领,硬着头皮插话,许诺一定会给连城找一身好看的衣服去赴宴。 严安眨了眨眼,他不是那个意思,他没有嫌弃人家没衣服穿…… “严统领,您这个时候出宫,陛下不会寻你吗?”花好冷冷的看着严安,问道。 严安一个激灵,他看了花好一眼,两人的视线一碰撞,严安败下阵来,匆匆的回宫去了。 还等着严安和他说话的李向白……我是谁?我在哪里?我要干什么? 越原带着李向白几个人回来了,一路上赚足了视线,几乎所有人都知道了,朱雀大街上,齐国公府隔壁的的那个宅子,那个从不露面的主子,终于出现了。 有不少人跟着这一支人马瞧着,直到确认了人都进了墨府,连忙转身向各处汇报。 李向白皱起眉头,“长安就是这样的?这点本事,连刚入伍的斥候都不如!” 越原转头看了他一眼,“你以为他是怕你会发现吗?” 李向白的眉头皱的更紧了,“你什么意思?”他早就看这小子不爽了,一路上不是装木头就是翻白眼。 越原冷哼一声,他除了在墨玉的面前,对任何人都是一副冷傲的模样。 “在长安城,他们自然只能假装偷偷的看你,这是给你留面子。你还不值得他们用多好的眼睛来当桩子,做出这个样子来,就是怕你不好意思。将军回府的消息迟早要传遍长安城的,他们也只不过是加快了一些速度而已,你还没办法阻拦。” 李向白气急,可也无法反驳,“要不是老子怕给将军惹事,早绑了他们了!” “什么?”越原嘲讽的看着李向白,“为首的就是秦王、苏相和各个重臣的眼线,你想先绑哪一个?” 李向白一滞,瞪着眼睛看着越原,就快要打起来了。 “闹什么?没规矩了?”墨玉得到消息出来,身后跟着的是好奇的打量着李向白的管事。 越原见惊动了墨玉,瞪了一眼她身后的管事。 墨玉已经换了一身衣裳,银白色金枝线叶纹长锦衣,外面披着一层浅啡色羽纱面纱衣,宽大的衣摆上锈着月白底花纹,乌黑发亮的头发撩了些许简单的挽了一下,其余垂在颈边,额前垂着一枚小小的月白底宝石,点缀的恰到好处。头上插着赤金景福长绵凤胜,随着莲步轻移,发出一阵叮咚的响声。不少士兵都偷偷的看过来。 “还敢瞪眼睛?饭吃太多了吗?”墨玉冷冷的瞥过去。 越原低下了头,不敢吭声。 李向白挑眉,觉得很神奇,刚刚还那么盛气凌人的越原,一见到墨小姐就缩起头了? “游击将军李向白,李将军?”墨玉转过头,看向李向白。 不知道为什么,见到墨玉的那一刻,李向白有些恍惚,总觉得见到了什么大人物。他没敢托大,对墨玉拱手行了一礼,“见过小姐。” 墨玉侧身回礼,微微一福,“李将军不必客气,方才手下人冒犯了将军,我替将军责罚他!” “越原,自己说。”墨玉掸了掸裙角。 “哎不必!”李向白没想到墨玉说罚就罚,他虽然看不惯越原说话的语气,可是对方说的句句在理,自己什么都不知道,要是没有越原在,他指不定真的要做出什么不得体的事情来。 越原转头看了一眼李向白,往一旁阿米了一步,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属下有错,请主上责罚。” 李向白有些吃惊,他原本以为越原只是墨玉雇来的护卫,怕墨玉责罚的不当,让人记恨在心。可是见越原一声不响就双膝跪地的模样……这不会是,卖了身的打奴? “对朝廷官员出言不逊,是何罪?”游击将军呢,那是仅次于她哥哥半品的武将! 越原对墨玉磕了一个头,“仗责二十,属下甘愿领罚。” 墨玉颔首,转头对李向白笑了笑,“让将军看笑话了,花浅,送将军去住下,送了热水与干净衣裳过去,越原自去领罚。” 李向白没敢说话,只觉得墨玉这个气势,和他家老大像极了,不愧是一家的兄妹! “那一边寝室是我令人专门打扫出来给各位居住的,军中事务,只怕我们不好插手,便不派人进去打扰了,若有什么需要,可以直接与下人说,自会有人去做,直接寻我大丫鬟初春也是可以的,李将军先去洗漱吧,我准备了饭菜,稍后也吃一些吧,甲胄沉重,你们辛苦了……” 墨玉的一番话说得圆润,不少之前因为越原生气的士兵,都没了方才那糟糕的心思。自家将军的亲妹子,长得好看,说话也好听,怎么可能还生气? 李向白与墨玉拱手告退,扫了一眼墨玉身后的可略有些失望的管事,以及她身旁面色肃然的墨衣卫,什么也没有说,跟着花浅去了。 墨玉看着李向白带着人离去,转过身,淡淡的扫了一眼管事,转身回自己院子去了。微信关注“优读文学”看小说,聊人生,寻知己~ 正文 第366章 处置刁奴 连城是半下午的时候回来的,花好骑着马跟在连城的身后,“将军,前面就是了。” 连城扫了一眼一旁的齐国公府,嘴角微勾,“环境不错。” 花好颔首:“姑娘买下这宅子花了不少银子的,还特地翻修过一次,将军可是先回院子更衣?” 连城翻身下马,仰头看了一眼“墨府”的门匾,握着马鞭,朝里面走去,“不必,我先去看看玉儿,住在哪里?” 花好一愣,然后指着前面,“姑娘住春阴院,这边是将军的斜阳院,顺着这条路下去就是花园,花园后面便是兽园。将军的人已经安排住在兽园旁边的小院了,将军看可还有何需要?” 管事听闻连城回来了,也是连忙领着几个人跑了出来,伸手去接连城握着的马鞭,“将军回来了?斜阳院在这一头。” 连城看了他一眼,将马鞭给了他,“我先去看玉儿。” 管事顿了顿,他看了花好一眼,笑着应道,“是是是,小姐回府这些时日,却是累了,府中事务繁杂,小姐也管的辛苦,这会还在看新送来的账册呢。” 连城转头看了他一眼,他才说了一句,这个管事就引申出了那么多一丝,话里话外说的都是墨玉管家太累?这是什么意思? 花好扫了他一眼,笑了笑,姑娘没工夫收拾你,你倒是自己送上门来了? “花好姑娘也是,将军穿着这样重的甲胄,也不帮着脱下!”管事看了一眼花好,语气之中听着倒是调笑居多,可那一双眼也真真令人不适,“也是,花好姑娘是小姐的贴身护卫,又是未嫁之身,的确不便……” 连城转过头,有些诧异的看着管事,他这是想要挑拨自己和他妹妹的人的关系?连城好久没有看到这样拙劣的把戏了。 以前在越王宫的时候,没有人有胆子在他面前说什么不该说的。后来入正南道拜师,武林中人也没有这样拐弯抹角的,至于入伍之后,谁有心思搞这些小动作?真是……熟悉而又令人讨厌的伎俩。 “小姐这几日忙什么呢?”连城笑着摘下了头盔,递给了管事。 管事心中一喜,面上却是不动声色,笑眯眯的接过了头盔,“小姐这几日管着前院的一些事呢,前一段时日还将城中的各个大管事找来,查了账册,还领了一些钱将府中不合心意之处做了改动。” 花好不知道连城这是什么意思,还以为他听信了管事的话,有些着急的看着他们,可是又不好插嘴。 “哦?小姐花了多少钱?”连城挑眉,瞥了一眼管事,脸色微沉。 管事一顿,小心的打量了一番连城的脸色,慢慢的说着,“小的不知,小姐花银子,没有过外院的帐,府中的账册也是小姐身边的大丫鬟管着,也没有分内外院。小的只知道府中大小都动过了,这府中的湖也被清理了,折了的荷花也重新栽种过……或许是因着将军未回府,小姐便直接做了主,只是……” “只是什么?”连城的脸色不是很好看了。 花好着急,张口就要说话,可是被连城再次打断了。 “将军……”管事眼中带上了一丝喜色,他只道家中的银子都是连城赚的,不然怎么会三年时间便从一介小兵升到了游骑将军?不是花了钱能是什么?有钱能使鬼推磨嘛! “府中的护卫,一直把守着小姐的院子,谁也不让进。这本是应该什么的,可他们却随意进出小姐的院子,这……有些不太合规矩。” 花好瞪着眼睛,看向那名管事,原来他还藏着这样的心思?老实了那么多天,终于在将军回来的时候路出马脚了。 “将军,姑娘不是这样的人。”花好终于没有被连城打断了,她急忙说道。 “我当然知道。”连城双手环胸,看着那名神情错愕的管事,“我们兄妹,是谁都能诋毁的吗?” 管事一愣,额头上渗出冷汗,他立马就知道自己说错话了,连忙补救,“不是诋毁,不是诋毁,奴才什么也没有说,将军不要误会,只是别家的护卫都不得踏入后院,奴才只是觉得有些不同,怕有人说出去毁了小姐声誉。” “别家的小姐,是不是也不插手前院的事务?”连城勾唇一笑,看向那管事。 管事还以为是自己方才说的话奏效了,连城虽然不高兴他诋毁墨玉,但也不喜欢自己的妹妹插手前院的事,连忙陪着笑脸,“正是这样,哪有闺阁女子插手外头的生意的?更何况,这内外院不分,也不是个事不是?” 连城的脚步停了,他转身看向管事,“我长这么大,还没有人教过我该如何从妹妹的手中将她的产业揪出来自己用的,你年纪大,你教教我?” 管事傻眼了,他张着嘴,看着连城。 他们一众老奴都觉得,家里那么多钱,绝对不可能是墨玉一个弱女子赚来的。听说还有一个哥哥,还是个将军,三年就坐到了五品的位置,这可不是简单的事情。一想到现在有人私卖官爵,便觉得连城是用了这个法子,只是手中不好有产业攥着,就暂时交给了妹子,日后还会拿回来。 课时数黑曾想到,这真的就是墨玉自己的产业,与连城半点关系也没有。 “奴才该死,奴才该死!”管事听了连城的话,就马上跪下了。 不过,他跪的不只是连城,还有花好。他刚刚在花好的面前说了她主子的坏话,只怕她主子会拿他做文章。家里有钱的是小姐?这个任谁想破脑袋都想不到的消息,就直直的砸在了他头上,让他有些懵。 可是他也不是傻子,墨玉有钱,他大可以哄着,不过是一个小姑娘,再能赚钱,又懂什么人情世故? 而家中,将军才是最大的,就算把小姐嫁出去,那也是将军说了算的,墨府始终是姓墨的,夹着尾巴做事的,等小姐嫁出去就是了,将军是更不能得罪的。 “将军,奴才知错了,奴才只是一时没想明白内外院合在一块管的好处,姑娘要护卫看院子也不是坏事,是奴才想岔了!求将军降罪!” 连城皱着眉头看着地上不断磕着头的管事,眼中闪过一丝厌恶,“玉儿怎么会招这样的人进来?” 管事一僵,张着嘴像个傻子。 花好差点没忍住笑出来,她躬身对连城行了一礼,“宅子是一年前买的,姑娘也是受人所托。照看一二,只是这宅子却也是真金白银买下的,姑娘不愿亏待了,就又修葺了一番,还招了一些仆人照顾着,当时没有人手留下,今年回来才发觉是这样的货色。” “我妹妹能有这样好的脾气?能忍那么久?”连城挑眉,看向花好。 “原本也不是的。”花好抿着唇,“姑娘一回府,就将府中安排了,所有事都由咱们自己人接手,这位管事看着院子最久,年纪也最大,不少仆人都听他的,姑娘不爱麻烦,就让初春姑娘将一些小事打理了。姑娘刚回府时便察觉到了,只是那时候不少眼睛都看着这边,姑娘没有都能,后来也不好动了。姑娘说,索性都交给将军回来再处理,左右这希尔也翻不起什么风浪。” 管事一听花好这话,顿时就知道自己完了,瘫坐在了地上,原来,他们想的事情,都被人刊载了眼里,只是懒得理会罢了? “将军,将军,奴才……求你饶奴才这一回,奴才必定……” “忠心不二?一心事主?”连城挑眉,看着跪在脚前想要抱自己腿的管事。 管事伸出去的手一僵,只觉得连城和墨玉一样不好糊弄,哭嚎的声音越大了,“将军,奴才,奴才……” “呵,回个家还能看好戏呢,可真是嫌我太闲了没事干!”连城笑了笑,看着脚前的管事,一脚踢开了,“能挑拨主子的奴才,能有什么忠心?” 花好觉得神清气爽,果然姑娘的兄长,也是一样的手段高明! “兽园现在是你们住着?”连城忽然转过头来问花好。 花好一愣,下意识的以为是连城看穿了她的身份,点了点头,“将军有何吩咐?” 怎么办?按规矩,摘到他们墨衣卫身份的人是要灭口的,可这是主上的兄长,更何况主上她自己也……将军要是想去兽园怎么办? 连城点了点头,“那就按规矩办吧,相干人等,也一并带下去吧。” 连城一回府,就处理了挑拨他和墨玉关系的奴才,一个个都送进了从不让人进去的兽园。光是“兽园”这个名字,就足够让人觉得害怕了,更何况他们这一进去就没再出来的,一时间,所有人都夹起了尾巴,收起了所有的小心思,再也不敢多做些什么事了。 府中也有老实的,没有参与这些事情,在初春的安排下,代替了那些被送进兽园的人,除了这些仆从,所有人都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般,照常做事。 这时候,墨府的奴才才回过神来,他家将军官大,可从不会管府中的事情,尽数都交给了小姐。小姐是个说一不二的,也喜欢清静,只要不去招惹小姐,什么事都不会有。干完活就能下去休息,一整天都不用站在主子跟前立规矩,这是多少人家都不会有的好去处? 一时间,所有人都收了心思,只要不做初春姑娘给的活计以外的事情,你要干什么都可以,别惹了主子的眼就是了。 …… 连城抱着自己的头盔和马鞭进了墨玉的春阴院,远远就看见墨玉卧在水边美人榻上吃葡萄。 “也不怕热,怎么躺在这里?”连城将头盔往边上的桌子上一放,笑着坐在了美人榻前的椅子上。 墨衣卫已经退下去了,初春知道两人有话要说,给连城上了茶,也退了下去。 “这不是在水边嘛,不热的。”墨玉侧过身,撑着脑袋,看着连城笑着,“听说,哥哥又大显神通了?” “你个怕麻烦的小鬼!”连城伸手捏了一下墨玉的鼻子,“不爱管这些事,就顾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全丢给我来做!” 墨玉撇了撇嘴,“这不是你做的最顺手嘛,当年不也都是你做的,怎么?”墨玉趴着,拉着连城的一角甲胄,“哥哥你不喜欢玉儿了?不想护着玉儿了?” 连城失笑,“谁敢欺负你?我倒是想护!” 墨玉嘻嘻笑着,滚出了美人榻,抱住了连城的腰,“哥哥你要想护着玉儿,玉儿就一辈子都给你护,就等着你护!” “哪学来的坏毛病!”连城瞥了一眼墨玉还挂在美人榻上的双腿,无奈的看着半个身子都架在了自己腿上的墨玉,“哥哥身上脏!” “哪有?我怎么看不出来?”墨玉闭上眼,头靠着连城的肚子,还蹭了蹭,“哥哥身上有一股味道。” 连城摸着墨玉发顶的手顿了顿,“哥哥还没有洗澡……”他有些委屈,“以前哥哥练功回来,你也不嫌弃我身上的汗味!” “不是。”墨玉闭着眼,笑弯了眉毛,“是有一股‘家’的味道,很安心!” 连城的胸口像是被谁捶了一拳,闷闷的,他“唔”了一声,将墨玉往上提了提,抱在了怀里,“哥哥也是。” 墨玉的眼睛热热的,她怕一睁开就掉眼泪了,紧紧的闭着,抬手环住了连城的脖子,“哥,我好想你……” 连城抱着墨玉的手更紧了,他的声音闷闷的,眼眶早已经红了,“往后,哥哥再也不会丢下你不管了。” “你倒是想丢!”墨玉轻锤了他的后背一下,眼泪还是没忍住,顺着眼睛缝滑了出来,“我闻到你身上的血腥味了,你是不是受伤了!” “没事,已经长好了……”连城环着墨玉薄薄的后背,将头埋在她的肩窝,挡住了双眼,声音闷闷的,“哥哥没事的,倒是你,黑了,长高了,也变瘦了,没有小时候那么好看了,怎么没对自己好一点……” 正文 第367章 我欲洗牌 “这还叫不好啊?”墨玉笑嘻嘻的,抱着连城的头转过来,“你看着我,这世上还有谁像我这般大的时候就得到了那么多东西?” 连城搂着墨玉,下巴搁在墨玉的肩膀上,呵呵呵的笑了起来,“是,谁也比不过我家小玉儿,我家小玉儿是最棒的!” “可不是!”墨玉扬起了下巴,“那作为世界上最棒的妹妹,现在要请哥哥下菜单,亲爱的哥哥想吃什么呀?” 连城埋下头,在墨玉的脖颈上闷闷的笑着,“哥哥要吃妹妹最拿手的菜!” 墨玉眨了眨眼,“好吧,我知道做什么了,走吧,一起。” 连城一愣,笑着抬起了头,抱着墨玉的腰,把她都能自己的腿上放到了美人榻上,“哥哥给你穿鞋。” 墨玉高高的翘起脚,手往后撑着美人榻,“给你穿,我脚可变大了,没有小时候那么好穿了!” “唔……我看看。”连城握起墨玉的脚踝,仔细的端详了一番,“唔……不大,比哥哥的小多了!还是那么好看!” “不许逗我笑!”墨玉抬手打了连城一下,“你都让我在我手下人面前笑了那么久了,我要没有威严了!” 连城挑眉,“没事,他们要是不听话,哥哥帮你教训他们!” 兄妹两人连穿个鞋都要笑半天,这让守在外头的墨衣卫难以置信,他们原本以为墨玉是一个不苟言笑的主子。就算平常的时候会和初春开开玩笑,笑意也不会到达眼底深处,可现在……他们现在开始理解,为什么历代墨玉使都不被允许有亲近之人了。 “你在家还穿着甲胄做什么?怕有人刺杀你啊,脱了!”墨玉站起来,扫了一眼连城,指着他身上的甲胄数的哦哦啊。 连城挑眉,“娇气!”不就是嫌刚刚隔着你了嘛! 虽然这样说,但连城还是听话的将甲胄脱下了,丢在了墨玉身后的美人榻上,然后拉起了墨玉的手往外爱走去,“在哪边用饭?哥哥还没逛过院子呢,带我逛逛?” 墨玉晃着连城的手,步子一跃一跃的欢快的很,转眼间就从高冷的墨玉使边城了一个活泼的小姑娘了。 墨衣卫不敢看墨玉,纷纷低着头,只有花浅和花好跟上了墨玉。 “越夏回来了没有?”墨玉侧头去问花浅。 花浅一愣,她没想到墨玉会当着连城的面问这个,但也知道了墨玉的意思,连城和她是一样的,就算她的主子是墨玉,但是有些事情,没有必要瞒着连城。 “回姑娘的话,越夏这时正在江南道,姑娘交给的任务已经有进展了,过几日应该便回来了。”花浅低着头对墨玉说道。 墨玉点了点头,没有说什么,只是交代了花浅,通知越夏速度快一些,收集齐了就先将东西传回来。 连城什么也没有问,仿佛没有听见一般,这让不少墨衣卫都感到舒心。毕竟,不是谁都想要一个和自己主子一样地位的小主子。就算墨玉同意,他们也会觉得不适,尤其连城还是墨玉的兄长,如果他有了生命心思,只怕墨衣卫都成了他的囊中之物。 “你要做菜,做什么带着我?”连城转头看向墨玉。 “带你去洗澡呀,你不嫌自己臭,我还嫌你臭呢!”墨玉撇了撇嘴,指着前面的湖说道,“这就是咱们家的湖了,大吧?” 连城环视一圈,点了点头,面不改色的夸道:“不错,能在长安城弄这么大一个湖,我妹妹真有本事!” 墨玉面露满意之色,开启了互夸模式:“那是,也不看看我是谁妹子!” 直接买的田中王的宅子,他什么都布置的挺好,温泉也是早早的引过来的。她要是买下之后才动手,只怕没几天就被人截胡了。哎呀,这该死的权利的外散的魅力啊! 连城笑了起来,肩膀一抖一抖的,“以前这么没见你那么幽默?这是在外面待久了?” “你不也是!”墨玉不服气的扬起了下巴,“以前也没见你那么没规矩,我都快及笄了,还抱着我坐!” 连城挑眉,勾唇一笑,“嗯,我妹妹大了,哥哥给你办一个及笄礼吧?” 墨玉挑眉看向连城,“哦?什么时候呀?明天好不好?” 花好几人跟在后面,陈物语。从没有看见过及笄礼这么随便的,随口叫了个日子就要办吗?从没见过这样无所谓的主子…… “那怎么行,等你手头上的事放一段落。”连城抬手将墨玉鬓边落下的头发夹到耳后,“哥哥要给你办一个最盛大的及笄礼,自然要好好准备。” 墨玉耸了耸肩,“好呀,钱不够用找初春去拿,你妹子我现在钱多着呢!” 墨衣卫:主子,你这样真的好吗? 他们现在算是看出来了,主子对她哥哥那是贴心贴肺,什么都能和他分享,也不知道他们主子那么冷情的一个人,和她兄长分别了那么久,为什么还会有那么好的感情…… 李向白一行人早就洗完了澡,不过由于连城没有回来,府中只有墨玉一个人,也不好随意走动。这时听说连城回来了,就领着两个人过来了,“大哥!” 他身穿一件玄色平素绡长衫,腰间绑着一根玄色云纹腰带,头发被高高高的束起,体型结实,大步朝这里而来,倒是有一股逼人的气势传来。 墨玉转头看了李向白一眼,“完了,你再也不是我一个人的哥哥了……” 连城失笑,抬手刮了一下墨玉的鼻子,“谁说的!我这辈子只有你一个妹妹!” 墨玉挑眉,“哦,那就好,只要他别变性就行了……” 连城已经习惯了墨玉是不是跳出来的新鲜词,大约知道“变性”这个词什么意思,他看了李向白一眼,没忍住笑了出来。 李向白的脚步一顿,他从没见过连城这么高兴的笑,“……大哥?”你怎么了?我脸上有什么奇怪的东西吗? 连城笑容微敛,“怎么了?” 李向白的脚步再次一顿,怎么了吗?他是不是不该来这里? 不过已经来临,李向白看了一眼被连城拉着手的墨玉,眼神微微躲闪,“那什么,大哥,我来问问你,咱们的人怎么安置。” 连城看着李向白的躲闪的眼神,明白了他想要和他单独说话,皱眉,正要拒绝,却听见了墨玉对他打招呼。 “我先去厨房,哥你自己去洗澡吧,前面直走,那边我建了一排小木屋,在里面,引了温泉水,好久没泡了吧?”墨玉笑嘻嘻的松开了连城的手,“快去,我给你做饭去!” 连城看了李向白一眼,笑容有些散了,他摸了摸墨玉的发顶,“去吧。” 墨玉带着人离开了,将地方留给连城和李向白。 李向白沉默的看着墨玉离去的背影,他觉得自己好像做错了什么。刚刚,连城明显是不喜欢他的举动,可是墨玉却给了他这个面子,或者说,替连城给了自己的面子。 “有什么事?”连城脸上的笑容散去,淡淡的看着李向白。 李向白一顿,熟悉的感觉再次涌来,原来连城还是那个连城,只是没有了他妹妹,他就不怎么会笑了。 “将军,方才我们跟着小姐的人回来……浩子去看了,就在隔壁兽园,不过有不少人把守着,他不好进去,听动静,那棍子,起码那么粗!”李向白对连城比划着,语气中带着意思凝重,你知道你妹妹那么狠吗? 如果不是他自己也听见了那动静,他也是不相信墨玉那笑的一脸和煦的的样子,居然会下那么重的惩罚,而她手下的护卫居然没有半点反驳的意思?这简直太匪夷所思了! 连城倒是没有一点意外的意思,反倒笑着点了点头,赞许道:“不错,还以为在外头呆了几年,就没了以前的果断了!” 李向白吃惊,“难不成她以前也……” 连城瞥了他一眼。 李向白连忙止住了话头,眨巴眨巴着眼睛看着连城,他是不是又说错话了。 “你刚刚是想避开我妹妹,和我说她的坏话吗?还是想让我怎么想我妹妹?”连城抬脚朝墨玉刚刚指的方向走去。 李向白犹豫着跟了上去,“我不是那个意思,就是……哎呀,我这不是怕你们许久不见,一下子没能适应嘛!” 连城嘴角微勾,“那是我亲妹子,我怎么可能会不适应!” 李向白沉默,他也知道这次是他多事了。话说回来,之前墨玉也是帮他出气,才给了越原责罚,他现在反倒避开了墨玉说她的坏话,实在是不应该……可是,一个未及笄的系哦啊姑娘,手段那么强硬……连城真的不打算管管吗? “我刚刚进来的时候,听人说了一嘴,你妹子连爷们的前院都插手,又这样责罚下人,若是传出去,只怕不好说亲……”李向白委婉的劝着。 连城无所谓的耸了耸肩,“我不愿意看到我妹子像那些女人一样,看着男人的脸色过日子,我能可她强硬些,总归我护着她!” 李向白神色复杂的看着连城,是不是会宠坏啊…… 连城一回头,就看到了李向白一脸神色复杂的模样,无奈的笑了笑,“你看我妹妹,什么时候在外头露出过什么不适合闺阁女子的行径?” 李向白一想,虽然才见面,不过……好像真的没有,反倒是第一印象特别好,就是一个大家闺秀的模样,进了家门才…… 李向白睁大了眼,“不是吧?” 连城笑了,“我妹子,是世上最聪明的人了,她想要在一个人的面前做出什么形象,谁也看不破。除非是她自己愿意,她这是把你当成自己人了。这话和我说过一遍就行了,别再继续说了,惹我妹妹生气了,我也救不了你!” 李向白咽了口口水,他仿佛从流程的嘴里听出了一丝威胁,还是“我有靠山”的那种威胁。 “那那些和我说闲话的奴才,你打算……”李向白也知道这样的奴才留不得,他只是一个外人,才第一次来就和他说嘴了。 连城没有在意,“不要紧,玉儿的人都看着呢。方才我进门时也碰上了,让人带下去给她处理了。这会大约那些人都被送进兽园了,问题不大,不会出来说闲话了。” 为什么是等连城回来处理?为什么连城处理的结果是交给墨玉?那个兽园里面究竟有什么? 李向白一个问题也没有问,他的直觉告诉他,这个问题问了会死人的,还会丢脸,还是当哑巴吧。 连城很快就走到了墨玉说的小木屋前,搜啊了一眼周遭的环境,小木屋被藏在错落有致的树木后,前面还种了不少花草,一派山间野趣,倒是怡然自得。 李向白咂舌,“在城里弄这些玩意,只怕要花不少钱吧!” 连城挑眉,嗯,看到哪里都是银子。不过,他家妹子有钱!可以随便花! 连城笑了起来,从没觉得花女人前那么爽快过,“我的妹妹,自然该用最好的东西!” 李向白瞥了一眼连城,“你看前线,想想我们一个月之前是怎么过的,你再看看你家,你的良心不会痛吗?” “不会……”连城抬脚朝小木屋走去,“我妹妹上回来还给带了不少粮草,解了咱们的断粮危机,那帮小子才没有开闹,你忘了?” 李向白有些沉默,连带着,连城也顿了顿。 “他们,最后还是没能活着回来,那些粮食……”李向白的眼眶有些红,“要便宜了别人了!” 连城眯起眼,眼神闪过一丝危险的光,“不怕,他们家人会收到他们该收的抚恤的。” 李向白看了一眼连城,“就算陛下看重你,你才是五品官,能有什么说话的地位?军中谎报人口吃空饷也不是一两日的事了,你要是这一说,陛下理不理是一回事。理了你又是错。拔出萝卜带出泥,这可是一连串的反应,就算你把你上头的人都揪出来,那你也成了别人的眼中钉!又不是不知道,吃空饷,朝中能有几个人不知道?都是装着哑巴,收着冰敬碳敬罢了!你害的他们没了银子拿,只怕你才升官就要被撸下去!” 正文 第368章 他和你妹什么关系? “我倒是不知道你什么时候那么精通朝中人情了?”连城瞥了他一眼,摆摆手,“行了,你别管了,这事谁也不能插手,自然有人去做,不会牵连到在咱们头上的。” 李向白瞪圆了眼睛,“什么人?不是严安吧?你妹妹和他什么关系?” “什么什么关系?我妹妹和严安有什么关系?”连城拧着眉头看向李向白,他是不是错过了什么?李向白这小子胡说些什么呢! 李向白一愣,他是不是说错话了? “那么,你不知道?严安和你妹妹好像很熟的样子……”李向白犹豫着,小心翼翼的对连城说道。 连城皱起眉头,“你想什么我知道,但这不可能!” 李向白看了他一眼也没有多说,“刚才在宫门口,他还特地过来和我们说话。刚开始我还以为是找我的,结果他和你妹妹的护卫熟的很。” 连城头疼,他知道李向白在想些什么,但是也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事情。严安作为皇帝身边的龙鳞卫统领,不可能不知道墨玉是什么身份,可既然知道墨玉的身份,那他肯定不可能和墨玉走的太近。 可是这话他又不好和李向白明说,只能让他不要乱想。 连城泡了个舒服,和坐在岸边啧啧赞叹的李向白说了一会话,然后才穿好衣裳出门去。 他身穿一件黑色圆领袍,腰间绑着一根苍紫色兽纹革带,一头如风般的头发因为被弄湿了,没有束起,披散在身后,一双湖水般清澈的凤眼,哪怕是入伍三年也没见黑多少的肤色,身材挺直,当真是玉树临风。 “啧啧啧,这么一看,我才相信你真的是个有钱人!”李向白双手环胸看着连城。 “我有没有钱,你还能不知道?”连城瞥了他一眼,理了理腰带,“这些都是我妹妹的,她自己赚的。我这个当哥哥的没用,不能给她优渥的生活,只能尽力撑起一片天。” 李向白不是第一次听到这种话了,可以前他以为连城那么大手笔的模样,就是为了不让人说他识相小白脸,是买来的官职。可现在…… “这不会是真的吧?”李向白难以置信。 “可不是?”连城扯了扯嘴角,带着李向白朝厨房走去,“我妹妹为了这个家,操碎了心!” 李向白觉得自己头顶仿佛炸开了一道惊雷,“你……你说什么?” 他穿着墨玉给的衣裳,用了墨玉给安排的屋子,踩着墨玉买的地盘,躲在这里说她的坏话?他居然是这样卑劣无耻的小人? 连城看他一眼,就知道他在想些什么了,“不用想了,你没办法补救的,不说这里是不是外面,这是家里,我妹妹不可能不知道你说了什么的!” “是呢,我没想到有一天我居然能和严统领扯上关系,明天我可要好好问问他,那小子是不是对我有意思,看来得给他找个妻子了!”墨玉笑盈盈的带着越原从一旁的小路走了出来。 她穿着一身杏白色折枝牡丹圆领对襟长袍,外面披着一层淡黄色团花薄烟纱,宽大的衣摆上锈着藕荷色底花纹,柔顺的秀发撩了些许简单的挽了一下,其余垂在颈边,额前垂着一枚小小的藕荷色底宝石,点缀的恰到好处。头上插着赤金花簪,随着莲步轻移,发出一阵叮咚的响声。 李向白有些心虚的往连城的身后躲了躲,不过墨玉也歪头,朝李向白笑着,“听说军中男儿多善饮,上一回我来找哥哥的时候,李将军倒是不在,今日可要多饮几杯!” 李向白不得不接话,他看了连城一眼,见他没有给自己打圆场的意思,只能硬着头皮冲墨玉笑道,“墨小姐,我方才就是……” 李向白才开了个口,就看见了墨玉身后不远处站着的越原,他这会居然还出来?他身上的伤不要紧?开玩笑吧!那么粗的棍子,棍棍到肉,怎么可能还能站起来? “听说你责罚了人?”连城自然的走过去,笑着拍了拍墨玉的头。 “嗯啊,越原没规矩,要让他吃点苦头,不然以后吃亏的是他自己。”墨玉笑着点了点头。 李向白忽然觉得一阵发凉,墨玉这样的态度,他忽然觉得和连城好像,只不过连城更加内敛温厚,可得到的结果却是截然不同。 连城自然知道墨玉在做什么。他自己从小是被当做君王培养长大的,需要学会的是御下之道。而墨玉学习的是辅佐,她也没有心思和自己争什么,从来都是自己断了自己的后路。 他温厚,她就犀利,他不能做不方便做的事情,她能大大方方的摆在明面上做出来。他的这个妹妹啊,永远是最贴心的。 “下一回,可别这样了!”连城摸了摸墨玉的发顶。 “李将军还没有接受越原的道歉,我只是带他过来同李将军赔礼的。”墨玉仰头冲连城笑着。 她虽然要给李向白的面子,可归根结底都是为了连城。如果不是连城,这样的人早就被她下令埋了,哪还能活到现在? 越原说话不当心是他的不对,可他本意也是为了李向白好,只是语气冲了些。李向白不识好歹,见人受罚了,才知道后悔,可又什么都没做,愣头青! 墨玉不喜欢这样不会处事的人,也打定主意要给他一个教训,一面他以后跟在连城的身后拖后腿。当然,还有一部分的原因就是,她要给她的人出口气。她的人好心好意来给你提醒,你不但不领情,还和他吵起来。 李向白的脸色忽青忽白,看着墨玉的脸色复杂的很。 连城也叹了口气,墨玉这是不愿意介入他自己发展的势力中。他明白的,墨玉不想让自己有一丝可以对他乘虚而入的机会,所以要站在一个辅佐的地位,和他身边的人撇清关系,明明白白的让人看得出,她只依附于自己…… “越原,言语无状,冲撞了李将军。”越原来到墨玉身旁,拱手对李向白行了一礼。 越原已经换了一身衣裳,可是这行礼的动作太大,背后的鲜血又渗了出来。哪怕是黑色的衣裳,也隐隐瞧得出那血迹了,空气中散发着淡淡的血腥味。 李向白愧疚的很,他员额不能真的以为墨玉只是说说而已,哪怕真的要打,也就是随便责罚一下,可是没想到,这罚的,比之军中的军棍也不遑多让啊。 “向白,你知道自己错在哪里了吗?”连城瞥了手足无措的李向白一眼。 李向白点点头,又摇摇头。 连城叹了口气,“去吧,将我们的金疮药给人,你亲自上药!” 李向白知道自己不对,听了连城的话,连忙拉着越原去上药了。 墨玉转头看了他们一眼,笑了笑,“我与他不适合走的太近,怕日后会多出些麻烦。不过我的人倒是可以,御下之道,哥哥记得的吧?” “你学什么都快,我的那些书你也看,可从来不用……”连城叹了口气,拉起了墨玉的手,“哥哥没能保护好你,你不该这样劳心劳力的,这个位置你若是……” “不会啊,我现在过得很舒服。”墨玉笑着,打断了连城的话,抱住了连城的胳膊,“你看,我想要什么有什么,要是让我像你这样走,我只怕是要难上百倍!你才是最适合的人选!” “体内的蛊虫,可控制住了?”连城左右看了看,暗处有墨衣卫守着,他见墨玉没有避开人的意思,便直接问道。 墨玉摇了摇头,眼神有些暗淡,“还是不能缓解,万蛊入舍,原本就只是一个传说。我用了太多禁术,我当年能够活下来,已经算是一个奇迹,想要同以往一般,也只是奢望。不过,哪怕成了筛子,也还是能控制的。” “还是需要血祭?”连城皱起眉头。 “血祭的条件太复杂,要死太多人……”墨玉不赞同的摇了摇头,“我现在用的是死牢的一些死囚,还有墨衣卫抓来的一些探子,用血嗜也可以。血祭,毕竟太过残忍,还是不要了吧。万蛊入舍原本也只是传说,血祭更是无人尝试,如何能信?” “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机会……”连城皱起眉头。 墨玉抬头,打断了连城的话,“哥,我现在好好地。” 连城眯上眼,深吸了一口气,“玉儿,真的没有问题吗?” 墨玉沉默了,怎么可能没有问题,若是真的没有问题,为什么她现在还没有发育,她这幅申办,只差一个第一性征,就能真正的成为白衣公子了。她白哦面上瞧不出什么,可是对于这一点,依旧还是介意的,她再怎么说,也是一个女孩子。 哪怕不打算嫁人,可是真的没有,也是一件糟心的事情。上辈子她也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女孩子,身材也没有多好,可到底还是要胸有胸,要屁股有屁股,哪像现在? “哥哥给你试一试,如何?”连城试探的问道。 墨玉犹豫了片刻,还是摇头,“哥,没必要,我不在意这些的,该来的迟早会来!更何况……”墨玉想起沈自初给她配的药,“师父当年给我留了药,我一直吃着,我觉得挺好的!” 连城见墨玉不愿意,也没有多说什么,叹了口气,将人抱进了自己怀里,“哥哥什么都不在意,只想你好好的……” “那是的那个人的,我可是哥哥一手养大的啊!”墨玉咧嘴笑着,笑的灿烂。 “今天吃火锅,我都把食材准备好了!底料可是我亲手制的,花了不少时间呢,衣服都脏了……”墨玉拉着连城的手,朝后头走去。 “你亲手做的……火锅?”连城咂舌,他这个妹妹,果然还是不会做饭。 他低头,抿着嘴笑着,“这样也好,我妹妹,用不着学这些!” “嗯啊,从来只有我吃别人做的,谁能吃到我做的,那就是享了八辈子的福了!”墨玉仰头笑着。 饭桌上,不止是连城和墨玉,还有李向白,其他人连城没让他们出来。 他的妹妹,让李向白瞧的也就算了,还让那么多人看着吃饭,连城一百个不乐意,哪怕是平日里称兄道弟的战友! “严安上次和我说了,你回长安了,他要请你吃饭,去不去?”墨玉夹了一块肉在火锅里涮了涮,沾了酱吃着。 李向白扫了一眼身后一人一盆的冰,又瞧了一眼桌上冒着泡泡的火锅,第一次闲日了自我怀疑…… “去,他肯定也约了你一起吧?”连城涮了一根青菜,放进了墨玉的盘子里。 墨玉耸了耸肩,“我得去啊,他欺负你怎么办?他才不知道你知道我是谁的事情!” 李向白:???你们兄妹在打什么哑谜?为什么我都听不懂? 连城没有和李向白结婚死,墨玉自然也不会主动和李向白说什么话,她自顾自涮着肉片,时不时还给连城夹一点。 “上次和你说的,那人我已经找到的,哥,你打算怎么办?”墨玉将肉片放到了连城的盘子里,“尝尝,我调的蘸料很不错的!” 连城夹着肉片往嘴里送去,眼睛一亮,“果然不错。” “那这个给你。”墨玉将手中的蘸料和连城手边的一换,“我吃你的,哥你打算怎么处理?” “你来吧,我刚到长安不方便,不少人都看着呢。”连城笑着将自己新捞上来的肉片我那个蘸料上一滚,然后笑着送进了嘴里。 “那就先放着吧,到时有空再处理,我先让人盯着。” 完全不知道兄妹两个人在打什么哑谜的李向白:??? “过几年要回家一趟,今年你什么打算?”连城夹着青菜往锅子里涮着。 墨玉耸了耸肩,“我和你一起回去吧。”只怕她这一次回去,那边的人都知道他们现在的身份了。反正她也不打算继承越王王位,就这样吧。 连城的筷子顿了顿,任凭锅中的青菜滚着,抬头看向墨玉,“想好了?” “用想什么?不是一直都是这样吗?”墨玉耸了耸肩,夹起了那根熟透了的青菜,“吃啦,你看李将军都缩着脑袋不敢插嘴了!” 正文 第369章 三加封 这一顿晚饭吃的李向白又冷又热,好不容易吃完了,李向白就连忙回去了。 连城也放下了碗筷,跟上李向白的步子,“我有些话和他说,待会再过来。” “去吧去吧,好好教育他一下!”墨玉无所谓的摆了摆手,李向白这个性子,这个嘴巴,再这样下去,只怕在长安活不过一集的。 连城是在入夜之后来到墨玉的院子的,而墨玉也正好收到了宫中的密报。 “猜猜,我要给你看什么?”墨玉歪着头对连城笑道。 连城抬手摸了摸墨玉的脑袋,“御笔亲书陛见之批?” 墨玉挑眉,“哥哥聪明!” 一张纸条从墨玉的手中递了过来,上书:此子善,可用。伶俐,当可造就,再看。 连城接过纸条,勾唇一笑,“不错,那这下一步……” ……就是不告诉你们他俩说了什么,口亨…… 第二日的朝堂上,出现了一个原本不能出现在此的人。 “臣,墨连城,叩见陛下。”连城一生戎装,笔直的跪在了大殿上。 两旁站着的每一个官员品级都要比连城一介武散官来的高,每个人都用着或好奇,或鄙夷的隐晦目光看着他。 “墨爱卿,平身。”皇帝倒是露出了难得的笑容,还让夏库搀扶连城起身。 不少人都露出了惊诧之色,愈加多的目光加诸在连城的身上。 “墨爱卿啊,你说说看前线的战事吧。”皇帝将手中的折子一合,放在了桌上。 不少人毒注意到了皇帝手上突然出现的折子,这封折子并不是像他们用的那种,而是通体黑色烫金的妆花布面,这样的折子…… 苏味道忽然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皱眉深思,这样的奏折,传闻中,好似出现过…… 连城简单的将前线的战况描述了一遍,半点没有提到自己做了些什么。 皇帝看着连城的目光愈加满意,他笑着点了点头,“墨爱卿,莫要妄自菲薄啊!” 连城一顿,躬身应是,“臣,并未妄自菲薄。” 皇帝摸着胡子,翻开那奏折,平淡的问道:“突厥进犯我朝,兵至葫芦口,当时情形如何呐?” 连城默了默,躬着的身子更低了,“臣不敢妄自专功,当时宣威将军正被突厥拖住了手脚,困在钱龙祠,臣得知突厥出现在葫芦口时,已然失去了将军的消息。万不得已之下,只能带领手中斥候营千余人,前往葫芦口拦阻突厥。” 皇帝脸上的神色变得肃穆,他坐直了身体,“结果如何?” “突厥两万人,尽数身死葫芦口。”连城的背脊直了一些,声音也带上了一丝颤抖,“三百人轻骑绕行至敌军后方,我方七百人死守葫芦口,七百人无一乘骑,手持朴刀,只身布衣迎战敌军,浴血却未曾后退一步……” 有不少人的呼吸加重。 “……三百人将余下万余突厥兵包围,与葫芦口上方,推下巨石,敌军死伤过半,我方七百人,无一生还……” 大殿之上,呼吸声也变的轻了。 “敌军精兵强将,未曾长途奔袭,时已然察觉,我方三百人正面迎战万余敌军。”连城深吸了一口气,“宣威将军于一个时辰后挣脱敌军的围困,率一万人赶来葫芦口,将已疲惫不堪的敌军尽数杀死。” 皇帝顿了顿,看着连城的眼神深了深,“你说,那三百人,最后剩下了几个?” “连同臣在内,还余五十六人。” “当时,是何人领这三百人绕行敌后?” “臣。” 皇帝拍了一下桌面,指着连城大笑,“得将如此,幸甚至哉!” 众臣纷纷跪下,“陛下圣明。” “来人。”皇帝抬手。 夏库递上沾了墨的朱笔,两名小太监拉开圣旨,放在皇帝桌案伤。 皇帝站了起来,赞许的看向连城,落笔:“朕闻褒有德,赏至材,游骑将军墨连城忠正,骁勇善战,宣德明恩,守节乘谊,以安社稷,朕甚嘉之。赐封号昭南,以昭南县益封三千户。” 在场的众人舒了口气,只是给了一个封号并三千户的益封,还好还好。 “陛下圣明——” “臣,叩谢陛下圣恩。”连城行大礼叩谢圣恩。 皇帝没有坐下,挥了挥袖子,将手中的圣旨让夏库交给了连城。 “三月前,突厥使人和谈,与城下刺杀宣德将军,宣德将军重伤,当时如何?”皇帝一只手背在身后,目光锐利的看向连城。 “宣德将军当时虽有防备,但敌方刺客行事大胆,还未进城便拔刀刺杀,将军负伤,中毒昏迷。”连城低着头,看不出什么表情,“臣在侧当场诛杀了那刺客,但突厥兵也突然攻城。为守城,臣将将军送入城后,率兵力战一夜,将敌军击退。” “当时敌我双方人数如何?” “敌军有弓箭手千人,投石机数十,骑兵三千,步兵五千……我方,步兵一千,骑兵一百,城墙上投石手五百,却不敢惮于己军,不敢擅自投石。我方以游记之术,布以奇门八卦阵,将敌军困于城外山坡石阵,逐一击破。” 皇帝的嘴角高高的翘起,“死伤如何?” “敌军全军覆灭,我军无一死,三人于奔袭中被坡上荆棘轻伤。” 大殿上传来了阵阵倒吸气声。 “爱卿,师从何处?”皇帝的眼中带上了赞许之色,摸着胡子,连连颔首。 连城仰头看了一眼皇帝,又低下头去,“臣幼年失怙,无力饱腹,曾拜师正南道学武,兵法谋略,尽师从凤凰山申子实申大师,出师后便从军入伍,时已三年。” 这一次,是真的令人惊讶了,原本还淡定的站着的几位皇子纷纷侧目,诧异的看向连城。 “申子实”的名字,不断的从朝堂之上的官员口中低声吐出,这可是名声不亚于沈自初的兵法大家。 如果说军中出了一个人才,那只是千海一栗。可若是这个人才师从申子实,那就不一般了,申子实是谁?从未收徒的兵法大家,多少人想拜入他门下不得其法,而这里突然出现了一个申子实的嫡传弟子?这是一件多么令人兴奋的事情? 如果这个人才,被吸纳进自己的阵营……光凭他是申子实的徒弟的身份,他就算是个弱智,也能吸引不少人才过来。更何况他还是一个有军功的人! “昭南将军文韬武略,骁勇善战,朕心甚悦,进四品,留京待用。” 皇帝这又下了一道旨,让不少人都愣了愣,这可是从没有过的双加封,这个墨连城…… 好在他只是升了品级,还没有实职,只要拉进了自己的阵营,给他一个实职,这人还怕不能为己所用吗? 上官泽和上官时的视线纷纷投到了正在谢恩的连城身上,火热的几乎要凝成实质。 皇帝很满意自己看到的这一幕,将所有人的心思都看在眼底,玩弄人心者,非君王莫属。 “一年前,黄河决堤,军粮尽数没于黄河洪水,前线断粮,当时如何?” 苏味道眼角一跳,连城前面做过的两件事实在太大,就算有人想抢功,也不好抢。这是意料之中的事情,可这件事……当时很多人都听说过,最后都没有什么结果,只有消息传来,说是征调了地方粮草,为此朝廷还免去了当年边境的赋税。 连城勾唇一笑,行了一个大礼,“事关家妹声誉,臣有所隐瞒,未曾上报,求陛下恕罪。” 皇帝挑眉,仿佛才知道这回事一般,“准。” “臣有一胞妹,时年十四,从小便相依为命。臣立志报效国家,无以果腹,只能行商,臣妹年幼,却于经商之道略有小成。去岁,臣妹从江南收了稻谷,乘船往边境处贩卖。正好遇上大雨,便停船靠岸,走了陆路,这才避开了黄河决堤。” “去年,灾荒不小,朝廷赈灾的的粮食虽说去的早,但还是饿死了不少人……”皇帝感慨。 “是,听闻军粮尽数落入黄河洪水中,军中便人心浮动,适逢突厥蠢蠢欲动,不断小战,边境伤亡增多,军粮眼见便要空了,不少人开始抢夺粮食,当时将军那处军阀,亦无法压下,险些暴动。” “后来如何?”皇帝微沉着脸,这样的事情,他从没听人说过。 底下已经有不少人开始冒冷汗了,就连苏味道也惊讶的看向连城,他忽然想起当初的沈自初,当年的沈自初也是如此,与皇帝一唱一和,将众人玩弄于鼓掌之上。 上官泽和上官时也沉默了,看着连城的火热目光也渐渐的变了,热度开始减退。人才是好事,可若是个会惹事的人才…… 上官泽和上官时同时看向皇帝,作为皇帝最出色的两个皇子,他们对皇帝的一些手段很是熟悉,这个墨连城,莫非是…… “臣妹适才正好听说军粮落入水中,稍作打听,便得知是送往边境的军粮。心中担忧过甚,当即便转道,带着手中的五万石粮食前往边境……” 连城的嘴角浮现出一丝温和的笑意,“当时,臣正在营外,忽的听见有人喊‘粮食来了’,不少浮躁的军士出营而去,还以为是突厥来袭……出营一看,才见到已经被团团包围,用朴刀指着的胞妹,她正死死的护着自己送来的粮食,双眼通红,却如何也不愿落泪。” “……这五万粮食,解决了军中浮躁的人心。”连城拜下。 皇帝点了点头,“你那妹妹,确是不错,为国为家,都无错之有。” 如果连城只是说道这里,那他还是所有人都想要拉拢的对象,可他并没有。 “陛下,臣有本奏。”连城抬起头,双眼发红,直直的望向皇帝。 “大胆,竟敢直视天颜!”一旁的御史厉声呵斥。 皇帝抬手拦下了御史,他站在桌案后,抬手轻点着桌面,“你说。” “臣弹劾朝中官员,尸位素餐。谎报军中人数,冒领军粮,私扣军粮,层层剥削,侵吞战死将士之抚恤,送往边境的军粮,无一不是掺着糠粉与石沙!军中伙夫每次都要在河中清洗粮食半日,而战时,将士们只能就着石沙咽下糙米。陛下,将士苦啊!” 说罢,连城便重重的磕在了大殿中的大理石面上。 一时间,大殿之上落针可闻,每个人都屏住了呼吸,默默的看着跪在最中央的连城。没有一个人再愿意朝他透出橄榄枝,此时的连城,已经得罪了太多太多的人。有多少官是没有吃过冰敬和碳敬的呢?没有! 为了一个还没有越出龙门的小将,赔上自己和自己支持的阵营,这本就是一个赔本买卖。 皇帝看着连城,他没想到连城居然会这样直接的说出来。他何尝不知道朝中的一些风气,可他无法根治,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当时墨玉从边城回来的时候,他就知道军粮的事情了。 可他不能动,因为他是皇帝,他有权衡之道,他不能乱了朝堂。所以,他需要一个代言人,而这个代言人,走到现在,才从边城走到了他的面前。 “墨连城,朕许你金吾卫上将军一职,与衙署办公,专查这私吞军粮一案,不必巡查,各衙需尽力配合昭南将军……” 皇帝在朝会上连下三道进封于墨连城,这惊到了不少人,以至于原本获得了双进官的墨连城,在下朝之后无人问津。 严安从太极殿走了出来,“墨将军,墨将军稍等。” 虽然没有人说话,但是也有不少眼睛看向他们,严安可是皇帝的另一个代言人。 “墨将军今日之举,实在令在下大开眼界,在下稍后下值,不知墨将军可有意赴宴?”严安笑着邀请道。 严安要宴请墨连城了! 这个消息一时间从皇宫中飞遍了整个长安城。 …… 连城站在墨玉的妆楼下,仰头看着正坐在二楼描妆的墨玉,嘴角带着一丝淡淡的微笑。 “看什么看,叫你进来不进来,活该被太阳晒!”墨玉从镜子后弹出脑袋去,果然看到了正在下面等她的连城。嘴上虽然这样说,但手上的动作还是加快了些,将眉画好了,便直接踩着窗框跳了下去。 “哥,接住我——”墨玉张开了双臂,朝下方的连城扑去…… 正文 第370章 师出有名 柔软的触感传入怀中,连城问问的将墨玉抱在怀里。 “调皮!”连城瞥了墨玉一眼,将她放下,“我没有接住你怎么办?” “没事,你肯定能接住我!”墨玉笑嘻嘻的爆竹了连城的胳膊,“今天我就在太极殿后殿,我都听见了,哥你简直太厉害了!” 连城没忍住,笑了起来,“嗯,所以这就是你不回家吃饭的理由?” “嗨呀,这不是严安要请我们两个吃晚饭嘛,陛下不放心,叫我过去问了几句,顺道赐了饭和我一起吃,我能怎么办?”墨玉耸了耸肩。 两人对视着,抖着肩膀笑了起来。 “兄妹齐心!”连城抬手,握起了拳头。 “颠了这皇朝!”墨玉同样握起拳头,与连城的碰了碰。 …… 墨玉坐上了马车,车里放了一盆冰。连城没好意思坐马车,毕竟是个将军,只能骑上自己的马在墨玉的马车旁。 “哥,要面子不是一件好事!”墨玉笑嘻嘻的掀开了车帘,探头出去和连城说话。 连城转过头,然后……一把拉上了车帘,“没规矩!” 墨玉撇了撇嘴,她家哥哥真的一本正经的在外面装大尾巴狼,这个有偶像包袱的男人!呵呵! 严安宴请连城的酒楼就在第四横街上,这里可以说是整个长安城的市中心了,基本上都是一些有钱的人家都会往这边跑来玩。 所以,当初笑红尘和清风明月楼这两家看不出深浅的新店开张,才会让不少人好奇。 长安城中东西、南北交错的二十五条大街,将全城分为两市一百零八坊。其中以朱雀大街为界将城区分为东西两部分:东部隶属万年县,本应有五十五坊,因城东南角曲江风景区占去两坊之地,故实领五十三坊;西部属于长安县,有一市五十五坊。 这是上一世墨玉脑中理解的长安城,不过或许是因为平行宇宙的概念,长安城的布局与她记忆中的有些出入,不过大概上还是没有变的,依旧是一百零八坊,只是曲江会通过一部分的第四横街。而也正是因为这一点,第四横街隐隐成为长安城的市中心。 至于朱雀大街,墨玉他们住的那一边靠近皇城,是最尊贵的地段。因此看不到太多的坊市,不过距离皇宫越远,人也越来越热闹。 这次严安宴请的酒楼名字叫望江楼,就位于曲江前,而他定的包间就是看曲江的视野最好。望江楼之名,也正是由此而来。 至于墨玉为什么会知道的那么清楚,当然不可能是严安在请帖上写了啊。这个时代的人,都闷骚,装逼绝对不会装在表面上,不可能直接告诉你“老子包了全长安最贵江景房请你吃饭”。那太low了。 真正的装逼,那应该是装到了骨子里的。这一点墨玉深有体会,她师父,包括她自己,有时候不经意之间透露出的一丝土豪的气息,就最能证明这一点了。对你来说是珍贵不可得的,而于我却是稀松寻常,这不就是一种碾压吗? “啧啧啧,师父简直太坏了!”墨玉笑着靠在软枕上,“就是不知道严安发现他装的逼比不过客人该怎么办?” 连城听着马车里面传来的吃吃笑容,再次陷入了自我怀疑,他的妹妹……什么时候变成这样了? 马车停在了望江楼前,墨玉戴上了面纱,她知道这会有不少人都关注着这里。她犹豫过,想了想,还是先戴上面纱,这回还不是露面的时候,也给大家伙留点悬念,等他们以后知道她是谁了,想起今天戴着面纱的她,是不是会有一种从脚底板涌上天灵盖的通透? 严安要宴请墨连城的消息,早就随着退朝的朝臣,传到了每一个人的耳中。除了好奇墨连城,还有不少人都好奇墨连城的胞妹。 这个只身前往不断被突厥骚扰的边城,战乱而贫穷,还带着边城将士最稀缺的粮食,她哪来的胆子?又是哪来的银子?他们可以不相信连城说的这些钱都是他妹妹赚的,但是皇帝相信了,那这些钱就只能是墨玉赚的! 墨玉被花浅扶着,从马车内走了出来,正站在车辕上,准备扶着连城递来的手下车。 墨玉的手一顿,头往后一仰,避开了一支朝她射来的箭。 箭是躲过了,不过脸上的面纱也被箭头上的倒刺给勾住,从墨玉的脸上扯了下去,将脸彻彻底底的暴露了出来。 墨玉:……我原本还想扮个猪来着。 “追!”连城气急,反手将剑拔了出来,带着自己的兵,朝方才射箭的那人追去,留下墨玉独自一人站在车辕上……真是一个狠心的哥哥! 墨玉眯起眼,转头看向方才那人逃走的方向,只有一个人,可这周围…… “姑娘?”花浅扶着墨玉,低声询问道。 墨玉摆了摆手,“追。” 得到墨玉肯定的回答之后,马车旁的护卫一瞬间都蜂拥而去,朝那名射箭的黑衣人追去,甚至就连之前穿了便装,隐藏在人群之中的墨衣卫,也纷纷借力从一旁飞跃而起,施展轻功,跟着去了。 望江楼中坐着的严安已经得到了消息,匆匆的赶了下来,然后就看到了这么……令人震惊的一幕。 不说那些一脸“卧槽我身边的人呢?”的路人,就连早就守在望江楼旁的那些“眼睛”,也都瞪大了眼珠子看向墨玉。 这些人,是在墨玉下了令之后出去的,不是听的之前连城的命令……??? !!! 那突然从人群之中飞出来的气势,那一身黑衣,齐齐转身朝同一方向追去的杀气…… “那个……墨小姐,不如先下马车?”严安站在一旁,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那些人,你就算直接刺杀连城也比刺杀墨玉来的好啊! 墨玉吸了一口气,肩膀微动,拿着手帕的手抖了抖,然后缓缓的抬了起来,按住了口鼻。 严安:……完了! “这是……什么?”墨玉的声音有些颤抖。 这回,就连守在一旁的各府探子也不忍了,你看不惯人墨将军,你好歹找个箭法好点的人来暗杀人啊?你这剑偏的把人家妹子的面纱给弄掉了,你这是想干啥勒? “今早,陛下才三加封了我兄长,令其担任金吾卫上将军一职,查私吞军粮一案,可还没过夜,便,便遭受了……”墨玉像是气急了,呼吸也变得急促了一些,完美的演绎了一个受到惊吓而强撑着不哭出来的女子。 严安:…… “究竟是何人?!”墨玉的手微微颤抖,紧紧的攥住了手中的帕子。 暗处的探子:卧槽!不能让她继续说下去了! 不过,他们还没打算动手,各自的身后就站了一名不起眼的人。长安城中,各府的探子,都能混个脸熟,彼此相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震惊。他们……好像一不小心卷进了什么奇怪的漩涡之中? 于是,所有人都不敢轻举妄动,龟缩在自己的地盘,就怕自己身后那个突然出现的人会怎么样了他们。作为一名探子,他们也是能感觉得到什么人能惹,什么人不能惹。而他们身后的这些,究竟是什么人不得入职。但是身上散发的那股气质,完完全全就是不能招惹的哪一类。 长安城之中究竟又那些人不能招惹,其实大家都是有点数的。可唯一没有数的,就是这对突然出现在众人面前的兄妹。原本就是个普通人,就是一个能打仗一点,一个能花钱一点,可谁能想到他们今日是这个样子的?三观都要被震碎了! “墨小姐,车上危险,还是先下车吧?”严安也不想自己被卷进什么风暴之中,他只是想两安安静静的和墨玉使搞好关系啊! “你以为谁能伤到我?”墨玉压低了声音,手帕挡着口型,对严安说道。 严安虎躯一震,愣愣的看向墨玉,心底唯一的想法就是:大事不妙! “严统领,我哥哥身为金吾卫上将军,却在长安城大街上被人暗杀,是否应该通知金吾卫一声,彻查此事?或者,全城严查?”墨玉放下了帕子,自恋严肃的看着严安。 严安:那是暗杀你哥哥的箭吗?那是暗杀你的! 虽说暗杀墨玉使的罪名更重一点,但是明面上你就是墨连城的妹妹啊,暗杀你给你哥一个警告,这才是正常人的思维啊! 此刻,躲在暗处的各府探子:!!!那个站在马车上的女子,你这是要搞事情啊!你别闹啊! “墨小姐,这样不妥。”严安还能怎么办,他不想被卷进来,可是墨玉好像非做不可的样子…… “严统领,我兄长今日才上奏朝中私吞军粮。陛下今日才令他严查此事,令各府衙倾力配合,你看这箭!”墨玉厉声喝道,攥着手帕的手就指向了地上的那支箭。 严安转头,看向那支箭…… “我大周律,第一百三十四条,不得私铸兵器,你看这箭,还带着倒刺,若说不是军中之物,谁信?”墨玉眯起了眼,转头扫了一眼四周的“眼睛们”,“来人,去通报金吾卫,问问是否需要继续上报!” 墨玉的语气又软了下来,她叹了口气,“我只是一名弱女子,也不懂什么朝政之事,金吾卫既然担负着守卫皇城的重任,自然比我更清楚,这样的收起……该如何处置了。” 探子们:……事情好像大发了。 墨玉:哼哼,没见过现代道德绑架和舆论炒作的世面的古代人! 严安明白,这件事不可能善了了,他抬头看了一眼墨玉,“墨小姐,先下车吧,只怕稍后还会有刺客,还请墨小姐里面请,稍坐片刻。” 墨玉抬手,花浅跳下马车,恭敬地将手递上。 墨玉轻轻的放下手,眼不斜视,踩着马凳走下了马车。 能把一个下马车的动作都进行的这么惊(gao)心(gui)动(you)魄(ya),除了墨玉也没谁了。 严安收回了视线,抬手引路,“墨小姐这边请。” 望江楼的大掌柜,连忙上前,躬身走到了墨玉身前。 严安没想着阻拦,反正墨玉有墨衣卫,可是墨衣卫居然没拦着?严安好奇的看向墨玉。 “姑娘。”大掌柜恭敬的对墨玉一鞠躬。 严安惊讶,还有什么能比请客订到了客人家的酒楼更尴尬的事情? “嗯,辛苦了,旁边有些更辛苦的,送些茶水去吧,这大夏天的。”墨玉点了点头,笑着朝秦王府那两个探子笑了笑,抬脚迈进了酒楼。 众探子望向秦王府的那两个探子:兄弟,珍重! 秦王府的探子张大了嘴:……呜呜呜我们真的无辜啊,大家都来了,你干嘛就看着我们两个?人四殿下的人比我们的还近的,还有苏相家的那个! 第四横街上的消息,探子们没有及时传回去……实在是因为他们身后站着的人压迫力太明显了,不敢啊…… 而各府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几乎全长安城的百姓都知道了。当时墨玉站在马车上,别提多显眼了,那第四横街上的又不只是探子,更多地都是百姓啊。首都的人民啊,那可是最富有神秘色彩的,最“敏感”而“热情”的一群人呢。 而当中个消息传的全城皆知的时候,几乎所有人都哗然,这时候能参军的,大部分的都是普通人呢,而私吞军粮,这足够激起所有百姓的反感与厌恶。 金吾卫员原本不打算插手墨连城这个独立在他们之外的人,可是在墨玉指出那支箭的时候,作为金吾卫的他们,被道德绑架了,于是,金吾卫只能上报皇宫。 皇帝得知这件事的第一反应就是:卧槽!有人想要杀了我墨玉使? 第二反应才是:我今天早上才找了个信得过的人盘查军粮的去处,这还没天黑,就有人暗杀我的人了?你们把我这个皇帝放在哪里了?查!给我往死里查! 冷静之后,皇帝想起了那支墨玉“师出有名”的箭,眯起了眼,“那支箭……去查一查,军中的兵器为何会出现在长安街上?又是军中的谁想要对墨连城下手。” 正文 第371章 演的一手好戏 严安坐在墨玉的对面,包间里只剩下严安的随行侍卫,以及花浅两个人了。 “你没说望江楼也是你的产业。”严安一脸挺郁闷的看着墨玉,没谁这个时候还能笑得出来的。 “你也没问我啊。”墨玉耸了耸肩,抬手给自己倒了一盏茶,“更何况,我的产业什么的,你该问的是,长安城那一个和我没关系。” 严安:…… “你这么有钱,不怕被人知道打劫?”严安憋了许久,才憋出了这么一句话。 墨玉:…… “大哥,你看谁敢打劫我?”墨玉张开双臂。 严安扫了墨玉一眼,实话实说:“你这形象,谁都敢打劫你!” 墨玉耸了耸肩,“没关系啊,他们真敢对我动手,我就灭了他们,一刀一个!” 严安叹了口气,“也不知道是谁,胆子那么大,居然敢对你动手,真不怕死!” 墨玉笑着拿起茶杯,喝了一口,“说的是呢,也不知道是谁,捉到了,我定要抽筋扒皮,才能解我心头之恨。” 严安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涌了上来,他看了一眼说笑的的墨玉,她脸上的表情甚至都没有变动,但就是让人发憷。 “你……”严安犹豫的看着墨玉,他总觉得墨玉不是一个好相与的。 “你慌什么啊,我又不找你麻烦。”墨玉笑嘻嘻的将桌上的糕点往严安面前推了推,“你看你堂堂龙鳞卫统领,怎么就那么胆小嘛!” 虽然知道墨玉是墨玉使,手段也不俗,甚至可以说的上残忍,可是他看着恶魔与这张脸,还有她笑语靥靥的模样,再是那身比谁都要柔软的打扮,谁能相信她是个心狠手辣的人? “严统领,你想什么呢?”墨玉咧着嘴笑着问道。 严安看了墨玉一眼,笑了笑没说话,“令兄,什么时候能回来?” 严安还没有忘记他今天是宴请连城的,要是和墨玉在这里坐一个晚上,指不定明天怎么传呢? 说起连城,墨玉脸上的笑容和煦了些,“约摸已经回来了,严统领稍候片刻,我遣人将他找回来。毕竟是暗杀我兄长的,他自然不好自己坐下来吃酒的,只怕是要与金吾卫交接一番。” 墨连城受到暗杀,尽管大部分的人都能猜得到是什么人干的,可就算每个人心里清楚,明面上也只能是无头公案,除非连城自己找出来真凶,或者,把军粮一案查清楚。 墨玉也很无奈,虽然他们兄妹筹划了那么久,也想过皇帝会直接指派连城查这件事,可真的落到了连城的头上,两个人都很无语。连城之前只是一个游骑将军,又是武官,这会来干文官干的活,还不是一般的文官能干的。 你看哪一个动军粮的是小官?就算真的是小官,上面的人就没有一点收入囊中的?所以这种事,一查一个准,除非你不打算查,否则就是葡萄那么一大串给带出来的。 这会,连城大概已经成为全长安城的公敌了,军粮那么多年都是这个样,突然有个人站出来说有人偷吃了。哪个人不知道有人偷吃?不过是一个不说,一个受了好处,一个献上供奉罢了。而要破坏这条线,就只能将土都松了,彻彻底底的拉出来,重新清理洗牌。 而这样做,必定伤筋动骨,要牵扯到一大片的人,动了无数人的蛋糕,今天这个,导师制恨得奶不住性子,直接冲上来给她一箭。如果她真的不会武功,没有躲开,这会的墨玉已经凉了。 至于连城,不是一蹶不振,那就是怕了,或者死磕到底。 墨玉觉得连城绝对会死磕到底,不过,大部分的人的想法就是——你不躲,也会忌惮吧,你妹妹都死了,下一个可就是你自己了! “啧啧啧。”墨玉摇了摇头,“玩政治的人,心都脏!” 严安瞥了墨玉一眼,说的好像你不玩政治一样。别以为我不知道,有多少东西时你派人送上陛下的案头的?那些东西要是真的拿出来,只怕没一个人是干净的! “令使的职责,便是查探暗处,也不知,令使怀疑何人暗杀呢?”严安试探着问道。 “我倒是好奇了,严统领这是在替谁问呢?”墨玉放下茶杯,撑着手,身子向前探,笑着问道。 严安笑容一收,面色严肃的起来,“抱歉,我只是随口一问,并非有心。” “无妨。”墨玉笑着坐了回去,笑语晏晏的看着严安,“只是我开始好奇严统领了,你这么多年还未成婚,究竟是为何?不是真的为了陛下吧?严统领可不像我呢!” 严安差点一口茶水喷出来,什么为了陛下不成婚?你说的这是人话吗? “令使,我想……”严安刚打算开口解释自己已经准备相看妻子了,却被墨玉打断了 “严统领!”墨玉抬手,拦住了严安的话。 严安一顿,庶子呢和墨玉的视线看了过去。 门被人推开了,是望江楼的大掌柜。 “姑娘,将军回来了。”大掌柜没有看包间里的一桌一椅,弓着身子回话。 严安不是第一次来我那个将了了,但是大掌柜亲自为他的额客人开门,这还是第一次。而且,他来的时候,大掌柜绝对不可能这样毕恭毕敬的弯着腰,一眼也不乱看的。 严安不由得望向墨玉,他是知道墨玉的墨衣卫在长安城中有一些产业,这个望江楼不会是…… “哥哥!” 就在严安脑洞大开的时候,墨玉已经站起来,拉着连城的手进来了,“你去哪里了,怎么这会才回来?我都担心死了!你没有受伤吧?” 严安一顿,看了墨玉一眼,也站了起来,“令妹似乎很是担忧,墨将军可否无恙?” 墨玉给严安了一个“你演技不错”的表情,拉着连城的手,按着他坐下,翻来覆去的查看:“哥,你没事吧?有没有受伤?” 严安给大掌柜使了个眼神,示意才可以上了。 大掌柜自然还记得谁才是这个包间的主人,见墨玉没有吩咐,就轻手轻脚的关上了门,吩咐下面厨房上菜了。 “我没事,不用担心。”连城抬手摸了摸墨玉的发顶,“只是让那人跑了,他似乎熟知地形,我们的人没能追上……” 连城顿了顿,转头看向墨玉,“你的那些护卫不错,轻功很好,跟了上去,也不知道能不能捉回来。” “没关系的,他们想要暗杀哥哥,那也是不可能的!”墨玉抿嘴拍了拍连城的肩膀。 “什么?”连城有些茫然,“暗杀我?不是……” 墨玉打断了连城的话,“对啊哥,我已经让人通知金吾卫了,他们居然当街行凶,你今日早上才被陛下授予金吾卫上将军一职,怎么能给这样的人暗杀呢!也许有阴谋!” 严安差点被墨玉这一本正经的表情笑喷了,然后一想到连城不知情,只能自己憋着,差点憋出内伤。 墨玉是墨玉使的身份,按理来说只能由皇帝一个人知道,但是皇帝不避开严安,龙鳞卫又是和皇帝朝夕相处的人,自然也不可能避开。所以现在的情形就诡异的变成了严安知道墨玉的身份,连城知道墨玉的身份,但是严安他不知道连城知道啊。 严安:演戏难啊…… 其实,这顿饭也没什么好吃的,菜色可以说是不错了,望江楼原本就是长安城有名的食楼。但是这是墨玉的产业,从叶长歌那边拿来的。而墨玉自己吃的东西,比这些要精致多了。多亏了沈自初的喂养,让墨玉早早的把嘴给养刁了,再也不用怕有人会用食物勾走她了。 “望江楼有名的八宝鸭,墨将军尝尝?”严安转头看了一眼墨玉,“先前不知这是墨小姐的产业,倒是闹了笑话。” “不会的,望江楼也是我名下最大的一家食楼了,倒是严统领破费了!”墨玉含笑望向严安。 连城一凛,转头看了严安一眼,想起昨天李向白问他的话,“严统领还未成家?” 严安一凛,转头看了一眼墨玉,心中浮现了一个不可能的想法……不,他不要! “家母前几年为我占卜,大师说近几年不适合成婚,恐会有血光之灾,因此才拖了下来。”严安认真的看向连城。 连城点了点头,低头喝了一口酒,“还以为严统领是有了什么心爱的女子,倒是我多心了。” 严安的心一跳,义正言辞的拒绝了连城,“不,我没有心爱的女子,我作为龙鳞卫统领,肩负保护陛下的职责,怎能只顾儿女私情!” 连城眉头微皱,倒是没说什么,拿起了酒杯与严安碰了碰,“严统领忠心为主,陛下必定十分器重,下官自叹不如。” 严安连忙抬起酒杯,只觉得刚刚他说的话有什么意思不太低,可是在看见连城一口干了,也顾不得多想,仰头喝了,然后才后知后觉的想起来—— “我开始好奇严统领了,你这么多年还未成婚,究竟是为何?不是真的为了陛下吧?” 现在严安的脑子里想的都是墨玉刚刚问过的话,什么为了陛下不成婚?他都在说些什么啊! 这只是一个小插曲,三人都没有在意,三个人一起聊了不少天南海北的东西,倒是宾主尽欢。只不过宴席快要结束的时候,金吾卫才姗姗来迟。 “见过上将军……” 连城跟着金吾卫的人出去了,将墨玉和严安留在了包间里。 延纳和墨玉对视了一眼,只觉得金吾卫这次是真的打算糊弄过去就算了。 “你哥哥,只怕后路不好走啊……”严安叹了口气,摇着头。 墨玉耸了耸肩,“不会啊,我在呢,我哥想要查什么,我自然都能给他安排的妥妥当当的!” 严安一滞,神色复杂的看向墨玉,“哦,是的,我都要忘了还有你在……” 墨玉瞥了他一眼,“知道你在想什么,不可能的,我要是真帮了我哥哥,只怕陛下再也不会用他了。”墨玉的脸上浮现出一丝笑容,“我相信我哥哥,他的能力,足够他查出究竟是谁的,金吾卫只要不拖后腿……” 严安看着墨玉嘴角牵起的那一抹笑,转过了头,得罪谁都别得罪这个小丫头,谁知道她能想出什么法子来折腾人? 金吾卫和连城不知道出去说了些什么,久的墨玉都喝完了一壶酒了,连城才沉着脸回来了。 “墨将军可是有什么烦心事?”严安见墨玉没反应,开口问道。 “还是方才的刺杀一事,许是要不了了之了。”连城拧着眉头,伸手去拿酒壶,去而发现墨玉都喝完了,眉头皱的更紧了,“怎么喝那么多?” 墨玉“啊”了一下,乖乖的放下了筷子,“等你嘛,你不回来,我就没事做,喝酒来着,还吃菜了!不会醉!” 严安面无表情的转头看了墨玉一眼,又默默的转了回来。就算是刚刚连城还在的时候,她和自己演戏来着,也不至于撒娇撒成这样……醉了!绝对是醉了! 连城也看出来了,无奈的叹了口气,抬手拍了拍墨玉的肩膀,“别喝了,哥哥带你回家。” 连城朝严安看了一眼。 严安理解的点了点头,抬手示意他自便,“墨小姐许是不胜酒力,这桂花酿也的确醉人,配着这炎热的天气,只怕是有些微醺了。” 连城点了点头,“我妹妹许久不曾与我一同进餐,想必是过于高兴,贪了几杯,严统领见谅。” “这是自然,兄妹之情,乃是人伦天性!”严安很是好脾气的点了点头,起身对连城笑着。 连城点了点头,拉着墨玉站起来了。墨玉倒是没有什么不对劲的举动,只是变得粘人了点,语气娇气了些,揪着连城的衣角没怎么动弹了。 严安送了连城两兄妹下了楼,和连城,一路笑谈的到了马车旁,还抬手帮忙打了帘子,让连城扶着墨玉进马车坐着。 “严安与墨兄相见恨晚,竟未曾早些遇见墨兄,实在是遗憾。”严安笑着对连城说道。 “严兄客气,是在下之幸才是。”两个人出了门,就直接以兄弟相称了,演的一手好戏。 正文 第372章 迂回之策 墨玉跪在案前,皇帝正拿着手中的折子翻看着,越看脸色越沉。 “这上面说的,可是真的?”皇帝放下了折子,目光如炬。 墨玉低头,“回禀陛下,上书皆有迹可循。” 皇帝合拢了奏折,面色不善的看向墨玉,“你兄长正好在查军粮一案,你却在此时递上此物……” 皇帝没有说完,但是墨玉知道,他这是在等自己辩驳。 墨玉低头,恭敬的朝皇帝磕了一个头,“臣不敢,江南道的淤泥原本并未影响航道,但是臣回京前,曾与江南住过小半年,当时江南的莲藕便比往日丰收。臣并未留心,只是着人多买了些莲藕制成藕粉以供使用,当时也着实留了些人在江南道,顺便监视叶府。” “你继续说。”皇帝抬了抬下巴,脸上的神色缓了缓。 “其后便是前几日,臣于太极殿后殿再次听闻一年前黄河决堤,忽然想起江南道的莲藕如此鲜嫩,不似往常,便着人仔细查了查。”墨玉一动不动的跪在地上,连头也不曾抬起。 皇帝抿着嘴,低头看了一眼案上摆着的折子,“依你所见,派谁去清淤合适?” 墨玉顿了顿,微抬头看了一眼皇帝,“回陛下,此人必定是陛下极为信任之人,墨将军正在查军粮的去处,此人必定是与此案无关的……” 你爱派谁派谁,反正你派出去的这个人,就算真的和丢了的军粮有关,也不能真的落实到他头上。你自己想吧。 皇帝摆了摆手,让墨玉下去了。 墨玉行了一个大礼,什么也没说,直接退了出去。 夏库还是第一次见墨玉在兴庆殿跪了那么久的,他看了一眼墨玉有些僵硬的走姿,示意一旁的小太监搀着墨玉。 “多谢公公了。”墨玉没有拒绝,笑着对夏库点了点头,慢慢的朝外面走去。 “令使可还好?”严安从一旁走了出来,走到了墨玉的身前,关心的看着她。 墨玉耸了耸肩,“并无大碍,多谢关心。” 严安点了点头,将怀中的药膏拿了出来递给墨玉,“我用过,效果不错。” 墨玉接过了药膏,对他点了点头,“多谢严统领了。”墨玉顿了顿,接着说道,“若是严统领对昨日相看的王小姐感觉不错……嗯,你或许可以去了解一下她的表哥。” 严安心头一跳,“令使知道些什么?” 墨玉耸了耸肩,“什么都不知道呢!” 严安看着被小太监扶着出去的墨玉,眉头紧锁,抬了抬手。 “统领。”一名龙鳞卫上前来。 “去查一查……王小姐的表哥。”严安抿着嘴,他不信墨玉会无缘无故的说这些东西。 …… 第二日一早,皇帝就定了人去江南道清淤,人选就是秦王上官泽。 不少人都感到惊讶,都快入秋了,这个时候去江南道清淤,时间不对啊。但是没有多少人在意这些事情,一是被连城查的焦头烂额,二是没想到江南道清淤有什么可以警惕的,大部分的人都觉得是皇帝为了给长子镀金,这才安排的江南道清淤。 而也有人往别的地方想了,这个时候皇帝派了秦王出去,刚好避开了军粮一案,莫非秦王与此案有关?皇帝打算保秦王? 一时间,不少人都不安了起来,有的以为皇帝选定了上官泽,开始向秦王府投诚。也有的以为秦王胆大包天,做出这等不堪的事情,太令人心寒,开始与其保持距离。 皇帝将下面众大臣的脸色尽收眼底,起身退了朝。 “你今日貌似心不在焉?”皇帝扫了一眼严安,随口一问。 严安皱着眉头,他在今天看到皇帝选了秦王去江南道清淤,这才发现墨玉给自己挖了个什么坑,可是又不好不说。 “陛下,事关秦王……”严安低着头,压低了声音说道。 皇帝的脚步一顿,转头看向严安,眉头微皱,“说!” 严安抬手,示意龙鳞卫清场,然后才上前一步,对皇帝说道:“前日,家中母亲为臣想看了一门亲事,是王家的庶长女。” 皇帝点了点头,“这是好事,你是该成婚了。” 严安吸了一口气,“可昨日,臣发现这王家小姐与母族的表哥有往来。” 皇帝皱起眉头,虽然这个时代男女大防不那么严重,又是表哥,可严安既然这么说了,那必定是一个不小的问题。 “臣原本发觉此事时,并未深究,但……”严安叹了口气,他有些懊恼墨玉的提醒,可也有些庆幸墨玉昨日的提醒,“王小姐母族的表哥原也是官宦人家出身,但是数年前家道中落。” 皇帝表示理解,一个青梅竹马的表哥配不上她了,家中的父母想要把她嫁给更好的,也是可以理解的。 “臣无意中发现,王小姐的表哥行迹诡异,并不像是避开人视线,而是……”严安没有找到一个合适的词,叹了口气,“陛下,此人,乃是曾经桑兰军左将军韩光的嫡系。” 韩光是谁,皇帝自然还记得的,这个曾经被自己治罪,却逃走了的叛将。 “你见到了韩光?”皇帝沉着脸。 “是,此人每日都会出入一个小院,这个小院……”严安犹豫了片刻,不知道该不该继续往下说。 “说!”皇帝沉下了脸。 严安不敢隐瞒,直接将这个小院里面经常出入一些生人的消息说了,而这个小院,是秦王妃的嫁妆。严安但是就觉得不对劲,韩光和唐氏可是姻亲,秦王妃的嫁妆小院里出入着与韩光有关的叛军,这桩事情可就大了。 “臣正犹豫是否要进去一探时,却见到韩光从那小院出来……”严安低着头,“当时,韩光手中还拿着一个首饰盒,径直去了极乐无间……” 皇帝的脸色很不好看,听到这里,他怎么还不明白。他最信任的儿子,他刚刚还把江南道清淤的工作交给他,他就在自己的脸上打了一巴掌。他收留了一名叛将!甚至还早早的和唐氏就牵扯在了一起! “此事,不许往外说!”皇帝看了严安一眼,“去传墨玉进宫。” “是……” …… 墨玉换上了黑袍,正坐在妆台前画眉。 “在画眉?”连城站在墨玉的身后,皱眉看着镜子中的墨玉。 “待会要面圣的,不能无礼,只是画个眉罢了。”墨玉冲镜子里的连城笑了笑,放下了手中的青黛,“明日起,哥哥便不必这般无措了。” “你昨日跪了那么久,今日呢?”连城眯起了眼。 墨玉耸了耸肩,“不知道呢,许是还要跪。毕竟不是我发现的韩光,不过若真是我发现的韩光,只怕此刻陛下已经看穿了我的把戏了。” “严安不会说出去?”连城不放心严安,那可是皇帝身边最得力的助手。 “据我了解,他不会。”墨玉笑着摇了摇头,靠坐在妆台上,“若是他说了是我提醒的,不仅我会被陛下怀疑,他也是。作为龙鳞卫统领,与墨玉使走的太近,这可不是一桩好事。以前我也做过一些试探,他并没有上报,想来今日这般大的事,他也不会。” 连城点了点头,“你心中有数便好,我便不多过问了,黄河岸边有一些百姓死因不详,我怀疑与军粮的沉没有关,这么多军粮,不可能一粒也捞不上来,只怕是有人挪走了。” “这个罪名,不如也让秦王殿下背了?”墨玉勾唇一笑。 连城与她对视了一眼,眼中也带着笑意,“先做无头公案吧,到日后一并拿出来。” “好呀,都听哥哥的!”墨玉笑着点头。 花浅敲了敲门,得到了墨玉允许,走了进来,“姑娘,龙鳞卫方才传话,陛下宣召。” 墨玉挑眉,没有说什么,点了点头,提剑朝外走去,“是龙鳞卫来宣的,想必陛下开始怀疑了,唐氏的那个案子不必压了,放出去吧。” 花浅应了声是,躬身退下。 “这几日怕是会辛苦些,为兄不能陪着你了。”连城抱歉的看向墨玉。 “没事的,陛下一时还离不开我,过了这几日便好了。”墨玉抬手,给连城理了理衣领,“哥哥一路小心,可别被人暗杀了,我让人随行在暗处护着你。” 连城拍了拍墨玉的头。 …… “臣,叩见陛下。”墨玉跪下,行了一个大礼。 严安站在皇帝的身边,神色复杂的看着墨玉,这明明是墨玉给他的情报,可他却无法告诉皇帝。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墨玉受罚,这种滋味可不好受。 皇帝仿佛没有看到墨玉一般,拿着额一本书翻看着。 墨玉也保持着沉默,从回到长安的那一刻起,她就想过这样的可能,为人臣子者,绝不可能舒舒服服的干活。 墨玉安安静静的笔直跪了半个时辰,而皇帝也看了半个时辰的书,就连严安都快沉不住气的时候,才放下书。 “墨玉?你何时来的?”皇帝面露惊讶,仿佛才看见墨玉一般。 墨玉的身子动了动,她磕了一个头,回话依旧温和,“臣刚刚到,见陛下手不释卷,不敢打扰。” 皇帝挑眉,倒是很满意墨玉的识相,“快起来,今日之事找你来问个话。” 墨玉按着膝盖,眉头不动,缓缓的站了起来,拱手弯腰,“谢陛下。” 皇帝面色和悦,点了点头,“你可知秦王妃的陪嫁有几何?” 墨玉顿了顿,如数相告。 皇帝倒是没想到墨玉记得那么清楚,他挑了挑眉:“秦王妃于东市有一小院,院中居了何人,你可知?” 墨玉默了默,“涉及皇室,墨衣卫不敢擅专,未曾探查……” 皇帝一滞,皱起了眉头,他不好说墨玉这样不对,可心里的确不适。 “韩光,你可知他在何处?”皇帝眯起眼,看着墨玉。 墨玉一滞,惊讶的抬起头,“莫非与秦王妃有关?” 皇帝沉默不语。 墨玉的脸色愈加惊讶,诧异的僵住了,呆呆的看着皇帝,许久才反应过来,“求陛下降罪,臣并不知晓韩光也向秦王妃下了手,墨玉该死!” 严安睁大了眼睛,这是什么东西?她在说什么? 皇帝拧着眉头,面色不善的看着墨玉,“那日,刺杀你兄长的,是他?” 皇帝开始思考韩光为什么刺杀连城了,莫非韩光当年就已经参与到了私吞军粮一案?那么现在呢?连城是在三年前才入伍的,绝对不可能知道三年之前的事情。那么,与韩光有关的人,是否就是私吞军粮之人? 墨玉惶惶,仰头看向皇帝,“并非如此,当年,前任墨玉使沈自初,与微臣离开长安,曾遭受韩光的阻拦,当时墨衣卫死伤一片,血染山谷。” 皇帝有些茫然,他完全不知道还发生过这回事。但是很快的,他就想到了某种可能—— 如果当年有人想要将沈自初收于麾下,沈自初自然不会特地与他说这件事,但必定会上报。可他没有,那么唯一的可能就是,这个人的身份,沈自初说了他也很可能不信。 联系到秦王妃的这个嫁妆院子,加上住在里面的韩光,所有的线索都指向了上官泽。 皇帝的心绪一下子乱了,他甚至都无心责罚墨玉的不称职,摆了摆手,让严安和墨玉都退下了。 除了兴庆殿,严安神色复杂的看向墨玉:“令使好手段!” 墨玉耸了耸肩,无奈地看向严安,“本就是无奈之举。皇室……如何插手?可我身为人臣,却不可尸位素餐,只好迂回前行。墨衣卫,从来都是陛下的眼睛与耳朵。” 严安眯起了眼,虽然不喜欢墨玉的这种手段,但是他并不觉得墨玉这样做不对。上官泽作为皇长子,又加封了秦王,居然还这样大胆的收用了叛将,甚至还暗杀沈自初。上官泽或许不知道沈自初的身份,但是在皇帝的眼中,沈自初就是墨玉使。 他的儿子得不到墨玉使的投诚,就要杀了人家,这可以说犯了是他的大忌了。更何况还是被自己的臣子无意中发现的,藏的这样深,甚至用时不短,上官泽只怕是……要失了圣心了。 正文 第373章 功力不减当年 “你可知,随意插手皇子间的争斗,会有何后果?” “我只知,我是墨玉使。” 严安深深地看了一眼墨玉,转身离开了。 墨玉笑着看着严安的背影,默默的站在殿外。许久,才等到皇帝在里面厉喝的一声“进来”。 墨玉收起了脸上的所有表情,惶惶推门进去…… 这天,墨玉在兴庆殿中跪了足足三个时辰才站起来。 皇帝走下台阶,站在墨玉的身前,足尖在地上点了点,“知道错在哪了?” 墨玉将身子伏的更低了,“臣为主仆,只事一主,臣知罪。” 皇帝满意的抬了抬下巴,“起来吧,随朕去御花园,有一株昙花今夜开花,你算是赶上了。” “是。”墨玉恭敬的磕了一个头,手触碰到冰凉的地面,微微蜷曲。 皇帝一直站在墨玉的身前,饶有兴致的看着墨玉艰难的撑着身子,努力的提起因为跪的久而麻木了的双腿,甚至还因为血液不循环差点摔倒。 皇帝收起了眼中的兴味,目光沉沉的看着墨玉。 墨玉曲起腿,只剩下一点知觉了。她看着眼前的龙靴,咬着下唇,用手提着裤腿,将脚摆正了,手撑在膝盖上,紧紧的抓着裤腿,颤抖着站了起来。 皇帝一挑眉,眼中倒是说韩国了一丝满意之色,他抬起手。 墨玉顾不上活动僵硬麻木的双腿,微躬着背,在衣角上将手背擦了擦,然后才抬起手。 皇帝满意的将手放到了墨玉的手上,“走吧。” 墨玉扶着皇帝,缓缓的从兴庆殿的台阶上走了下去。她的腿走路姿势极其不自然,但是上半身却依旧稳稳地保持着,扶着皇帝的手一丝不敢松动。 严安神色复杂的看着墨玉,他原本这个时候已经下值了,可是墨玉在兴庆殿跪了那么久,他的心理过意不去,只好也在殿外站着。 皇帝倒是没有在意那么多,随严安在后头跟着,面色严肃的朝前走去。 墨玉的腿一顿一顿的,走一步就发麻,像是被针扎着脚底一般。墨玉暗自运气,将真气运行了一个小周天,这才觉得舒服了些。 严安跟在后面,恍惚间,他仿佛看见了墨玉的发间多了一缕白发。乍一眼,他还以为自己看错了,眨了眨眼,继续看过去,然后真的发现了墨玉发间的白发。 严安有些震惊的看着墨玉,她还未及笄吧?居然少年白发了? 夏库也看见了,那一缕白发,随着夜风的吹拂,慢慢的被吹开了,貌似还越来越多了。 “这……”夏库被吓着了,他下意识的觉得,这不是原本被墨玉藏好的白发,而是突然出现了。 严安和夏库对视了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震惊,好在这样诡异的场景只是一瞬而已,墨玉继续往前走了几步,便停止了。只剩下,那一缕华发在他们眼中飘荡。然后,严安和夏库都发现了墨玉头上的那一缕白发,一晃一晃的,在夜色之中显眼的很。 “这御花园,自高祖时便移栽了各色珍稀植物,这一株昙花,还是当年先皇在世时手中把玩之物,你今日来得巧,正好能碰上。”皇帝笑眯眯的对墨玉数的哦哦啊。 墨玉:这是我赶得巧?你怎么不说是你叫的巧呢? 墨玉躬身应是,“是微臣沾了陛下的光,才有幸得见昙花一现之景。” 皇帝龙颜大悦,“墨玉啊墨玉,你这张嘴可真甜啊!” 墨玉一愣,低下了头,“陛下谬赞。” 严安的眉头跳了跳,他看了看皇帝,又看了看墨玉,只觉得有些不对劲。 皇帝转头,抬手指了过去,“看,就是那株卷叶昙花。” 墨玉的手抬着扶着皇帝的手,头却顺着皇帝指的方向,赚了过去。 皇帝正打算说什么,却瞧见了侧过头的墨玉头上的一缕白发,愣了愣。 “你头上……”皇帝皱起眉头。 墨玉一怔,看了一眼手背上的爪子,没有直接跪下,“臣头上,可有不妥之处?” 严安皱了皱眉,看了一眼同样皱着眉头的皇帝,“令使的头上像是有一缕白发。” 墨玉一顿,像是没想到这个可能,她转头看了一眼严安和夏库,犹豫了一下,仰头看着皇帝,“陛下……” 皇帝皱眉,摆了摆手,“退下。” 严安和夏库不敢多言,躬身退了下去,只是临走之前,对墨玉的疑惑也更大了。 墨玉见两人退下了,皇帝的手还在自己的手背上搭着,也不打算跪了,“启禀陛下,是微臣身上的隐疾。” 皇帝皱眉,“不是用蛊虫压制住了?” 墨玉沉默了片刻,然后才答道:“回陛下,当年师父只是暂时压制,并无其他办法。微臣的体质许是不适合寄生蛊虫,自从师父为微臣种了蛊虫之后,便时常会白发。” 皇帝皱起眉头,手却收了回来,背在身后,“该何解?” “以血滋养。”墨玉躬身,跪在了地上,“蛊虫需汲取血气,但微臣身子破败,无力支撑,只能化他人之血为己用。” 皇帝愣了愣,“这般……你要如何汲取他人血气?”皇帝直觉这不是一个好法子。 墨玉默了默,低下头,“杀人,吸血,化作血水,滋养蛊虫,犹如筛斗一般,用完了,便再行此法。” “你这白发……”皇帝忽然觉得自己的手麻麻的。 “是讯号。微臣当年病愈膏肓之时,便出现了白发,白发越多,身体便越虚弱,也需要愈加快汲取血气。”墨玉低着头,唇角微勾,或许以后还能得到专属自己的死牢。 皇帝觉得心里发毛,他以前没有问过墨玉的病是这么治好的,是这么用蛊虫压制住的,没想到居然是在喝药。他的脑中浮现出墨玉杀人喝血的模样,面色哟徐诶难看的后退了一步。 “这般……朕记得私库中还有不少人参,补学期的……”皇帝面色僵硬的看着墨玉,然后忽然想起刚刚让她跪了那么久,血气不通,那么快就出现了白发,如果是这个速度的话,那她该杀了多少人…… “谢陛下赏赐。”墨玉嘴角的笑容更大了,恭恭敬敬的对皇帝行了一个大礼。 皇帝摆了摆手,“不必,起来吧,你既然身子不好,就回去歇着吧,昙花……也带回去瞧吧。” 墨玉挑眉,好像忽然找到了法子,她跪下对皇帝行了一礼,再次道了谢,然后才顺着皇帝的意思,将那盆已经开了一半的昙花抱了起来。 皇帝没有留墨玉,直接让她回去了。只要一看到墨玉,他就会想到她身上的那只蛊虫,和为了养那只蛊虫,杀的人,喝的人血…… 总之,皇帝是浑身不得劲,直接让墨玉回去了,只是让她离开之前,还不忘让她努力工作,好好监视他的儿子们。 墨玉躬身告退,抱着昙花,便碰到了站在外面的严安。 “严统领可以进去了。”墨玉朝严安笑着。 严安眉头一挑,看了一眼墨玉手中抱着的昙花。刚刚还被皇帝“罚跪”了三个时辰,跪完了,还不准回去,还要提着她逛御花园看昙花。这只是用了一缕白发,就直接将还没开的昙花带回去了? “令使,好手段!”严安上前一步,侧头看了一眼墨玉手中抱着的昙花。 墨玉耸了耸肩,脸上的笑容很是灿烂:“是陛下抬爱。” “令使,是我见过的女子中,最为聪慧的。”严安抬起头,笑着而看着墨玉。 墨玉转过头,对上了严安的双眼,“严统领,这是不知道我身上藏着什么?” 严安不动声色的后退了一步,岔开了话题,提醒道:“夜深露重,令使只怕腿脚不便。令使年轻,但不要不以为意,回去要记得祛湿!” “多谢严统领的提醒,家中正好有一眼从城外引入的泉眼,严统领今夜值夜只怕也要受些露水,若是得空,倒是可以来府中泡一泡。”墨玉侧身,对严安点了点头。 严安拱手,“多谢令使,得空,在下定会上门。” 墨玉笑着对他颔首,然后转身离去了。 夏库作为皇帝身边的大太监,看过的人自然多。可也从没见过墨玉这样神奇的。刚刚还被罚跪,跪完还不准回去,让她扶着去看昙花。一转眼,就抱着昙花回家了,皇帝还赏了不少人参…… 夏库不由得想起当年玉姑娘的传说,那些与玉姑娘“发病”有关的人,最后都从了不少人参去。就因为玉姑娘的病要人参药浴,甚至有不少人打着这个旗号,送人参给沈自初,以至于有了“长安参贵”这个词。 夏库不敢想墨玉刚刚究竟是说了什么,不仅让皇帝改变了想法,还让皇帝补偿式的给了她一堆内库的人参,但是他与墨玉为善,绝不会是错的。 “姑娘,这边请,奴才着人送您出去。”夏库笑着冲墨玉说道。 墨玉咧开嘴,冲夏库笑了笑,“多谢公公了。” “父皇也来看昙花了?快去快去,晚了那些娘娘来了,可就占不着好位置了!” 墨玉的脚步一顿,侧头看了过去,是上官问夏的声音,好久没有见了。 “姑娘?”一旁带路的小太监见墨玉不走了,问道。 墨玉摇了摇头,笑着朝那边迈去。 上官问夏皱眉,脚步一错,从小道走了过去,正好瞧见匆匆离去的墨玉的背影。 “这个背影……”上官问夏皱起眉头,“好像在哪里见过……” “许是来回话的龙鳞卫吧,那一头不正是摆着昙花之处?公主,奴婢刚刚听人说,严统领还未下值,许是有什么事耽搁了吧。”一旁的宫人答道。 上官问夏点了点头,这样的情况倒是经常出现的,她转头看了一眼那个离开的背影,只觉得有些眼熟,可是就看了一眼,也没多想。 “既然人走了,那就去吧,看看父皇可否饿了,吩咐下去送些宵夜来。”上官问夏摆了摆手,抬脚朝墨玉方才过来的方向走去。 上官问夏才走到一半,就迎面撞上了走来的皇帝。 “哎?父皇?”上官问夏一怔,“昙花开完了?” 皇帝的脚步一顿,他看了一眼上官问夏,“你来做什么?” “看昙花啊,前一段时日儿臣新得了一个方子,能将昙花制成茶,但这步骤却繁琐之至,偏又只能得几钱花茶,儿臣这不是想试试这古法嘛……”上官问夏冲皇帝嘿嘿笑着。 皇帝顿了顿,想起那个已经被他送出去的昙花,也不好拉下脸,“夜深露重,你一个女子此刻出来赏花,也不披个披风,不怕染了风寒?” 上官问夏一愣,看了一眼手中的扇子,犹豫着没有提醒皇帝这会是夏天。 “父皇看了昙花了?” 皇帝哼了一声,“看完了,也谢了,你一个公主,这样的事哪用得着你亲自来做?回去歇着吧,将那方子拿来,朕让人将那茶制好给你送去。” 上官问夏眨了眨眼,笑嘻嘻的抱住了皇帝的手臂,“多谢父皇!儿臣到时请您来一起品茗啊!” 皇帝满意的点了点头,“好,去内库拿些茶具,你个不讲究的小东西,朕可用不得你那些破烂玩意!” 上官问夏笑嘻嘻的道谢,只不过父女俩还没说多久,就有不少妃子来御花园“偶遇”了。 皇帝皱眉,自家女儿不舍得说,小妾就不一样了,他抬手指着这些妃子们骂道:“胡闹,一个二个的,不在自己宫中呆着,都跑出来做什么?往日怎么没见你们爱往这犄角旮旯钻……” 众妃子面面相觑,只好低眉顺眼的认错,刷拉拉的跪了一地。 后面看了一整场戏的延纳和夏库:……啊,玉姑娘的功力不减当年啊! …… “姑娘总算出来了。”花浅坐在马车上,扶着墨玉上了马车,不由得多看了一眼墨玉怀中开了的昙花,“姑娘,这花是……” “陛下赏的。”墨玉勾唇一笑,正好把自己的一点小毛病说了,到时也不必为难,或许还能捞个名正言顺的死牢私用。 正文 第374章 英雄救美 墨玉的想法着手开始实施了,一个名为“昭狱”的计划,在脑中生根发芽。 “姑娘,上回带回来的那名女子审问完了。”越原进了墨玉的院子,躬身说道。 墨玉的点了点头,“带过来吧。” 初春正站在墨玉的身后,将她的头发打散了,用梳子慢慢的梳理着长发。她抬手,托起了那一缕白发,犹豫着看向墨玉。 “不必理会,明日便没了。”墨玉摆了摆手,让初春退了下去。 阿迷被带上来的时候,浑身湿透,夏日薄薄的衣衫紧贴在她身上,依旧是那日的那一身,经过了这些时日,干了湿湿了干,远远的留能闻到那一股味道。 女子的面皮最薄了,阿迷知道自己身上的味道并不好闻,颤颤发抖的跪在了远处,“见,见过小姐……” 墨玉扫了一眼阿迷,见她身上墨玉什么明显的伤痕,这才懒懒的说道:“起来吧。” “奴……奴婢,多谢小姐……”阿迷的指尖泛白,嘴唇也没什么血色,战战兢兢的看了墨玉一眼,才从地上爬起来。 “几岁了?”墨玉抬眼看向阿迷,接过了初春递来的茶盏,轻啜一口。 阿迷在兽园受到了不小的惊讶,她从没想过,自己的身上会什么伤痕也没留下。她闭上眼,慢慢的都是这几日的折磨,她再也不想回去了。 “回……小姐的,话,我……奴婢,十五。”阿迷磕磕绊绊的答道。 “你不是结巴吧?”墨玉放下手中的茶盏,淡淡的看了过去。 墨玉的视线一投过来,阿迷就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小姐,求小姐饶命……” 墨玉挑眉,侧过身,用手撑着脑袋,歪头看着阿迷,“是什么让你觉得,我会违反大周律例,擅杀奴仆?” 阿米不算太傻,一听这话,就知道墨玉这是打算留下她,趴伏在地上,一下一下的磕着头,没一会脑门上就血红一片了,“奴婢必定忠心事主,绝无二心。” “还能说几个词。”墨玉勾了勾嘴唇,“带下去,换身衣裳,初春教教规矩,五日后的诗会,你随我去。” 初春应了声是,将手中摇着的扇子放下,走到了阿迷身前,低头看了她一眼,“起来吧,跟我走……” 阿迷惶恐的看了一眼墨玉,咬着嘴唇,四手并用爬了起来,跌跌撞撞的跟在初春的身后,离开了小院。 “姑娘,要留下此人?”越原颦眉,这样的丫鬟,实在不堪大用,每日都喂饱了饭,这会还跟个半个月没进过食似的。 “你们的手段,还指望几个人能撑下来?”墨玉躺了回去,从桌上捻了颗葡萄吃,“初春当开始也是这个傻样,调教着就是了。她已经在外头露过面,不好处理。更何况,身边有个傻丫鬟,有时也不错……” “兽园的那些人活的还可?”墨玉抬眼看向越原。 “一切皆好,姑娘可要用?”越原低下头。 “走吧……”墨玉将手中捏着的葡萄挤破了,翻身下来,踢踏着睡鞋,慢悠悠的朝外头走去,长长的头发散在身后,如瀑布一般,却在中间多了十分显眼的一缕白色,随着步子一晃一晃的,“秦王府的探子可以用上了,笑红尘那边不必藏着掖着了,昭狱……建在芙蓉园下吧。” …… 阿迷缩着肩膀,跟在初春的身后。 初春回头看了她一眼,见她这个模样,不由得叹了口气。她是亲眼看着墨玉慢慢的暴露本性的,如果说换成是她,只怕此刻也没有这会的从容不迫。 “好好做事,姑娘不像别家的小姐,不会为难下人,别做错事便好……”初春双手揣着,仰头慢慢的说道。 阿迷双眼带着惶恐,紧紧的跟着初春,一字不落的将初春说的话都记在脑中。 “姑娘的习惯不多,有些规矩学起来复杂,你先跟在我身旁学着,不懂的不要在外头多问,不知道的就学会闭嘴。”初春推门进了一个小屋,“我住在隔壁,你就住在这里吧,都是姑娘的婢女,叫我初春就行。” “谢谢初春姐姐。”阿迷的双手紧攥着衣角,两只脚紧紧的并拢,生怕自己弄脏了这个屋子。 “做错事不要紧,谁没有做错事的时候,但不能瞒着,姑娘最不喜欢有人瞒着她做事。若是因你误了姑娘的事……”初春看了一眼阿迷,没有将剩下的话说完,“为奴仆者,最忌讳擅自做主,咱们的主子,只有一人!” 初春没有说太多,看了阿迷一眼,“院子里有水,出去左转有个小屋,那里是值房,有婆子在那里候着。府中有很多这样的值房,有什么需要的,去那里找人就是,姑娘不喜欢被打扰,不叫咱们的时候便自己寻地方呆着,柜子里有衣裳,水让值房的婆子去打,你先整理一下吧。” 初春没有说太多,出了门去。 阿迷小心翼翼的抬起头,四处瞧了瞧,低头看着自己早就湿透的鞋子,怎么躲也无法避开自己身上的狼狈。 她一路走来,没有看见人,也没有被人看见,这让她安心了不少。她仰头看了一圈,这样的屋子,就算是乡里的豪绅家的女儿,也不过如此吧。 阿迷拉了拉身上快成干菜的衣裳,转身出门,顺着初春说的方向,找到了值房的婆子。原本她还以为会遇上令人难堪的眼神,可最后却什么也没有。那婆子让她先回去等着,没一会就抬着水进来了,什么话都没说,就出去了,只是让阿迷洗好后,将衣服放门外,她过会来取。 阿迷有些懵,她茫然的脱下了衣服,直到进了水里,这才回过神来。 …… 阿迷再次被带回来的时候,墨玉已经换了一身衣裳,坐在廊下看书了。 阿迷没敢打扰墨玉,静静的站字啊一旁。初春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手中拿着一瓶药上前。 阿迷站在一旁,不敢都能,不过却瞧见了初春去掀墨玉的裙摆。阿迷震惊,下意识的去看站在院子里的墨衣卫们。 墨衣卫一个个都目不斜视,笔直的站着,一个眼神都没往墨玉这边飘来。 阿迷看了一眼自己站的位置,刚刚下意识的站到了墨玉身旁,给她挡着墨衣卫的视线,笑着一看,就有些尴尬了,她不知该如何进退。 “给我端杯茶来。”墨玉扫了她一眼,淡淡的吩咐道。 阿迷一愣,然后便是一阵狂喜,激动的转身去。她小心的拿起茶壶,没敢细瞧那上面的花样,小心翼翼的将一旁的茶杯拿起来,倒了一杯,也没敢倒满,放下茶壶就小心翼翼的送到了墨玉手旁。 墨玉瞥了她一眼。 阿迷的手其实生的挺好看的,白嫩嫩的,除了手上的一层茧子,倒是瞧不出什么缺点。 “手长得挺好看的,我给你个方子,好好养着,别浪费了。”墨玉抬手接过了茶杯,喝了一口。 初春蹲在墨玉腿旁,正往墨玉青青紫紫的膝盖上抹着药膏,涂完了就上手去按摩。 墨玉皱了皱眉,没有吭声,一阵风吹来,将她轻薄的裙角和披散的长发都吹了起来。 阿迷闻到了一股淡淡的香味,她从没闻过,一时间有些怔楞。 “下午跟我出去。” 阿迷一下子没有回过神来,初春推了她一下,才反应过来,磕磕绊绊的应了声是。 “不是结巴的话,以后别把话说成这样。”墨玉将茶杯往外一递。 阿迷弯腰,接住了墨玉的茶杯。 “当哑巴也别当结巴,别给我丢脸。”墨玉扫了她一眼。 阿迷默了默,吸了一口气,缓缓道:“是,小姐,奴婢清楚了。” 初春把药膏涂完了,放下了墨玉的裙摆,坐到一旁的绣墩上,开始翻看账册。 阿迷有些好奇的看向账册,不过她不识字,看不懂,有些羡慕的看着初春。 “不该你学的别好奇。”墨玉站了起来,侧头看了一眼阿迷,“叫什么名字?” 阿迷连忙收回视线,跪在了墨玉脚前:“奴婢阿迷。” “就叫迷春吧,去备车,准备出门。”墨玉摆了摆手。 阿迷愣了愣,心中一喜,磕头:“谢小姐赐名!” …… 墨玉把马车停在了第四横街附近的茶楼里,然后带着迷春去光铺子了。 她身穿藕荷撒花禙子长衫,随意选了一条素缎冷蓝镶滚白绫宫裙,身披银白藏青纱衣。不知道为什么,她不像常人那样会觉得天气炎热难耐,更不会觉得天气寒冷难忍,可到底还是不舒服的,享受惯了,也自然依旧冰碳不断,只是这会这样迎着日头走路倒是许久没有了。 柔顺的秀发,绾成风流别致瑶台髻,云鬓里插着垂银丝流苏翡翠七金步摇,肤如凝脂的手上戴着一个蓝宝石镶金戒指,腰系紫罗兰底闪绿双环四合如意丝绦,上面挂着一个翠绿绣着寿星翁牵梅花鹿图样的荷包,脚上穿的是水蓝金丝线绣重瓣莲花锦绣双色芙蓉靴,整个人玉颜艳春红。 “小姐,你真好看!”迷春跟在墨玉的身后,看着她头上一甩一甩的步摇,两眼亮晶晶的。不过话一出口,就后悔了,笑脸刷白,生怕墨玉怪罪。 墨玉唇角微勾,“我知道自己很漂亮。” 迷春还是第一次见这样自夸的女子,可是她眼中的笑意更甚了,“小姐人真好!” “我知道我很好。”墨玉嘴角的笑容更大了。 迷春从没见过这样好说话的主子,她们村子里村长的女儿的脾气都比墨玉大。不过她敢呛村长的女儿,却不敢违抗墨玉,哪怕墨玉笑眯眯的看着她,对她说“你随便做什么,我都不在意”。 “姑娘,前面有个首饰铺子。”迷春抱着墨玉新买的衣料,指着对面的首饰铺子说道。 墨玉点了点头,正要从那边过去,却听见了一声马儿的长嘶。 她转过头,正好看见一匹马,从人群之中飞跃而出,一路鸡飞狗跳的朝这里而来。 墨玉挑眉,这不是小言里面常见的桥段吗?这里不会有人要英雄救美吧? 墨衣卫们藏在人群之中,见墨玉不动,也没打算理会这匹发狂的马。不过,第一个发现不对的是花好。 “姑娘,这马,似乎不对……”花好上前一步,压低声音对墨玉说道。 “唔,中了药了。”墨玉勾唇一笑,不过,和她有什么干洗?又不是她干的。 越原望着那匹马,皱眉,“姑娘,马上的……好像是小王爷……” 墨玉一愣,转头看去,骑在马上的那个人身穿红衣,手抓着缰绳。不过马儿跑的太快,颠的很,马上的人脸坐稳都困难,更别提控马了,他整个人都摇摇欲坠的,左摇右摆的就差掉下来了。可嘴里还大喊着“让开”。 “这傻子!”墨玉无语的看着齐越,眼看着这马就要从自己跟前过去了。 “娘——”马儿从远处开始发狂,造成了不小的混乱,前面已经有不少人被吓了一跳,而恐慌传到这里时,已经有不少人拥挤着想要离开。而作为个头最小的孩子,自然更容易在这样的情形下被冲散,然后摔倒在地上。 “快让开啊!” 墨玉甚至能看到齐越脸上的惊恐。 哦,原来我才是那个英雄…… “你猜他和地上这个孩子对视之时,想的是什么?” 迷春愣了愣,茫然的转头看向墨玉,她家小姐在说什么呢? 墨玉没指望迷春回答她的问题,把手中拿着扇子往她身上一丢,冲马背上的齐越喝道:“松开缰绳!” 齐越的身后跟了一帮追来的家丁护卫,闻言大怒:“你是何人,竟敢害我家小主子!” 花好和越原自然不容有人诋毁墨玉,将那些人拦下了。 齐越在听到这个声音的时候,下意识的就松开了缰绳。可松开了,整个人就直直的往后坠去,睁大了眼睛,双腿死死的夹住马腹,这才想起大骂:“我X你妈——” 墨玉眼睛一眯,飞身而起,在一旁的小摊上一接力,翻身上了棚顶,足下一点,往那马前跃去…… 正文 第375章 姑娘好马术 那匹马从墨玉的身下飞驰而过。 墨玉翻身一转,宽大的裙摆被甩开,她抬脚勾住了齐越的脖子。 “放……唔——”齐越被勾的往后倒去,双腿也因为缺氧而放松了,直直的被墨玉踢飞了出去。 “主子——”身后的跟着马跑的家丁护卫们眼睛都红了,扑上去打算救人。 齐越只觉得周身一阵轻盈,只是略微狼狈的,在地上打了个踉跄,还算稳当的站在了地上。只不过脚没站稳,扭了一下,吧唧一下就坐在了地上。 马儿的嘶鸣声传来,齐越下意识的看了过去。 只见一个女子,轻飘飘的落在了马背上,还没等齐越提醒一句“小心”,对方就抬手抓住了他刚刚松开的缰绳,一脚踩在了马鞍上。 墨玉落到了马背上后,就死死的拉住了缰绳,眼看着这马就要停下来了,可马鞍上的搭扣却忽的断裂了开来,整个马鞍侧滑,甚至马鞍上搭扣的小铁片飞了起来,狠狠地打在了马屁股上。 马儿受惊,发疯了似的朝前跑去。 地上的那个孩子吓傻了一般,含着眼泪,呆呆的看着朝他扬起了前蹄的马,周遭无一人敢上前。 墨玉原本稳稳的踩在马鞍上,却没想到马鞍会突然脱落。她眼睛一眯,如果是齐越,只怕这时候就掉下马背,死在长安街上了。 墨玉随着马鞍掉了下去,眼看着就要掉到马蹄下,旁边的行人纷纷惊呼。 墨玉手中还紧握着缰绳,她在落下的马鞍上一个借力,松开了缰绳,从马腹下穿身而过,再次跃上了马背,抓住了刚刚被她抛出的缰绳,抓着缰绳的左手用力,扯过了一个身位。 墨玉扯着长长的缰绳从左及右,越过了右肩,整个人扭了过来,一脚踩在了马背上,一脚落于马脖子上,身子往后倾,压着马儿无法将前蹄落下。 马儿受制,高高的扬起前蹄,怎样都无法落下,背上的两只脚死死的踩着它的死穴,甚至就连脖子骨也裂开了。非但没能上前一步,还往后退了些。 地上的那个孩子张大了嘴,吃惊的看着墨玉。越原从一旁飞跃而出,将地上的孩子从马蹄下抱了出去,还给了他母亲。 墨玉见场面控制住了,手上的力道松了松,慢慢的控制马儿落地。 不知道这马吃了什么东西,又被刚刚马鞍掉落那么一吓,正不安的甩动着马蹄,想要把悲伤的墨玉甩下去。 墨玉站在马背上没有动,双手抓着缰绳,控制着马慢慢安静下来,不让它再往外挪动一步。 “姑娘好马术!” 墨玉皱眉,仰头看去,一个蓄须的中年男子正站在一旁酒楼的二楼,赞许的看着她。 墨玉撇了撇嘴,知道夸人还不知道自己过来救人?这匹被下腰带马,只怕也不简单吧。墨玉扫了一眼脚下已经安静下来的马儿,松了缰绳,见它无力的低下头,不打算移动,这才都能马背上跳了下来。 齐越已经被人从地上扶起来了,他呆呆的看着墨玉,刚刚他差点以为自己要死了,可是在听到有人让他放开缰绳时,只想把那人祖宗十八代给骂一遍。可是他现在完好无损的站在这里,也就是摔了个屁股蹲有些疼,什么事都没有。 齐越忽然觉得自己好丢脸,再次见到墨玉,居然会是这样的情形。鲜衣怒马的少年,鲜衣也还是鲜衣,怒马也真的成了怒马,可偏偏给这人看见了,丢脸…… 墨玉见他认出自己了,也没说什么,只是让迷春理了理自己的衣裙,这才慢悠悠的走过来。 齐越身后的护卫们哟徐诶脸红,刚刚他们还以为墨玉是想要害齐越,纷纷上前来道谢。 “这位公子,你当街纵马行凶,弄破了我的衣裙,该赔的。”墨玉走到了齐越身前,站定,指着自己被马鞍的搭片勾破的裙子说道。 一旁站着的百姓们:…… 齐越的护卫们也很是无语,你都救了我家小王爷了,还怕我们给你好处吗?瞧着也是一个衣着光鲜的人家,怎么出口的铜臭味这般重? 齐越差点被墨玉这一句话呛着,他吃惊的看着墨玉,心想:这才几年不见,她竟然过得如此艰难了吗? “额,这位……姑娘,是在下的马惊着了,姑娘救我,在下必定以重金酬谢!” 街上有不少人认出了齐越,纷纷扼腕,那可是齐国公的嫡孙啊,你救了人,什么报酬没有?何必纠结这一身衣裳? “我的衣裳是天蚕丝所制,一蚕一丝,一丝百两,这坏了的裙子,你大可算算值多少。”墨玉扫了一眼齐越,眼中带着一丝戏谑。 原本站在二楼为墨玉这个行为感到不妥的那名男子挑眉,他没想到墨玉今日会说出这样的话,转头看向身旁的同伴,“这真的是天蚕丝?” 他身旁站着的正是上官泽,上官泽眯起了眼,嗤笑一声,“也不知道哪来的野丫头,这般贵重的衣裳穿着就敢御马!” “真是天蚕丝?”那名男子惊讶的看向墨玉,“她才多大,她家里人竟然给她穿这个出门!” 齐越的脸色一变,倒是他身后的护卫先急了,“你这女子怎的还讹人,以为咱们齐国公府给不起你谢礼吗?” 齐越没拦住护卫,带着歉意看向墨玉。 墨玉不以为意,看都没看那护卫,认真的对齐越说道:“原来是小王爷,只不过小王爷的马弄破了我的衣裳,也是要赔的。小王爷手头有银子再送到我家里吧,不用着急的,我就住在隔壁墨府。” 一时间,不少人的目光都看向了墨玉。 齐国公府隔壁原先是田中王的宅子,田中王被贬为庶人之后,那个宅子一年前被高价卖了出去,只是久久没有人住,一时间成了长安的一个传说。 而前几日,一个边城的小小游骑将军入京,硬生生的挤进了众人的眼中。朝上的三加封,直言直谏,为边城将士出头,还有一个听说了军粮沉了巴巴的送粮食过去的妹妹…… 这就是墨将军的妹妹啊…… 这是这时所有人的想法,然后加在墨玉头顶的光环,写着不少头衔—— “墨将军的妹妹”、“有钱的,会赚钱的女人”、“胆子大到去边城的孩子”…… “原来是高邻。”齐越看了一眼那名护卫,让他退后,笑着拱手对墨玉陪着笑脸。 墨玉挑眉,嘴角微勾,“知道小王爷不会欠钱不还,我也不会催你,至于谢礼……便免了吧,大家都是邻居,只不过……”墨玉顿了顿,陪了齐越一眼:“顺道告知小王爷一声,你最好在一个时辰内训一个可靠的大夫,查一查这马吃了什么,不出所料,你是遭人暗算了!” 上官泽的眉头狠狠地皱了起来,“墨连城的妹妹?有意思。” 上官泽身旁的男子往下望着,有些好奇,“哥哥这般出众,却没想到妹妹也是这样的性子,也不知是好是坏……” “女子罢了,能做什么?”上官泽转身,不再看下面的动静,“女子,自然该处于内宅……” 齐越的眉头动了动,他看着墨玉,张了张嘴,不过最后还是什么也没说,拱手对她再次道了一声谢。 “不必如此。”墨玉笑着回礼,与齐越对视一眼,然后转身离开了。 迷春被刚刚墨玉的那一举动吓了一跳,她不敢多说什么,抱着买来的东西,小心翼翼的跟在墨玉的身后。 齐越还站在原地,愣愣的看着眼前的马儿。四周逐渐散开了,家丁们纷纷去善后,赔银子的赔银子,赔医药费的赔医药费,很是熟练。 护卫忍不住上前,“主子,那墨小姐也……” “闭嘴!”齐越转头看了那名护卫一眼,“她身上的东西,哪一样不是价值连城的?用得着诓我的银子?” 齐越的心在滴血,墨玉那个死丫头,没事就爱穿这些人人都不认识的东西显摆,还动不动就让人赔偿她的损失,简直过分! “主子,那这马……”护卫小心的问道。 “没听见她说的嘛,带回府去,让人赶紧查查。”齐越知道,墨玉说出口的话,必定不会是无凭无据的,一个时辰内必须要查清楚的药,只怕不是什么好东西,那这来源…… 那护卫见齐越对墨玉的话深信不疑,忽然一个想法涌上心头,他惊讶的看向齐越。 “你干什么呢?”齐越皱眉,一脚踢过去。 那护卫没敢躲,不过好在齐越的这一脚也不重,就那么受了。 “属下,属下就是以为,这墨小姐,莫非是故意这般做的?给您的马下药,然后故意穿上价值不菲的衣裙,为了……” “滚!”齐越瞪着眼睛,怒吼一声。 护卫连忙退了下去,牵着马回去了。 “小王爷的脾性这样可不好。”上官时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齐越的身后。 齐越猛地转身,他以前看不惯上官时,现在也看不惯,皱着眉头后退了一步,“四殿下怎么在此?又出来看未婚妻?” 上官时好脾气的笑着,“只是看小王爷与玉姑娘关系不错,停下看了几眼罢了。” 齐越心头一紧,警惕的看着上官时,“什么玉姑娘,四殿下莫不是认错了人?玉姑娘不是早随着沈相出关了?怎么会在此?” 上官时眼睛一眯,笑了笑没有说话,“小王爷当年还赔了玉姑娘两车人参,本宫倒是没想到,小王爷竟然还能……” “不知道你在说什么……”齐越一摆手,翻了个白眼转身走了。 上官时顿了顿,站在原地看着齐越离去的背影,笑了一下,“还真是没想到呢……” …… “姑娘,四殿下好似看出来了。”越夏快步走上来,低声在墨玉耳边说道。 墨玉耸了耸肩,“无所谓,他的人品,还算不错,准备着,等他上门吧……” “是。” 迷春:大家都是大周人,为什么说的话我都听不懂呢…… …… 上官时心中慢慢盘算着,坐上了马车,往皇宫的方向而去。卫幼蕊从没说起过玉姑娘回来的事情,上官问夏也没有说起,看来这个玉姑娘是想要藏一藏了。 “绍元。”上官时抬了抬手,将桌上的笔拿了起来。 “在,殿下有何吩咐?”马车外一名书生模样的人垂手而立。 “传信给卫将军。”上官时很快就将这封信写完了,吹干了墨迹,便递出去给了秋绍元,“再去查一查,这位……墨小姐,究竟是何来历。” 秋绍元方才也见到了墨玉的身手,加上她兄长墨连城今日的风头,“殿下若想要这位墨小姐,倒是不难,卫小姐那边应该不会反对……” 上官时差点被口水呛着,张嘴就要呵斥秋绍元,他怎么是这样的人呢?不过话到口中,却没有说出口,貌似……这样也可行? 不不不…… 上官时想起之前墨玉的某些堪称恶劣的行径,还有那总是与自己不对付的行为,还是算了,这样的人,就算娶进来,也不能安生过日子。 “别胡说,她是幼蕊的闺中密友。” 秋绍元一顿,他原本以为上官时会反对的,却没想到实在喝药的理由。他犹豫了片刻,“殿下若试试也无妨,只是……那墨小姐,真的是玉姑娘吗?” 上官时想起当初他第一次见墨玉的场景,脸有些红,如果不是因为墨玉当时还小,谈不上什么清誉…… 上官时摇了摇头,将按哦中的那些杂乱的想法甩了出去,“我与她有过一面之缘,虽然过了几年,她那张脸却是没变的。” 秋绍元默了默,看了一眼马车,没有说什么,接了信就退下了。 倒是上官时,他靠在马车里,手指无意识的敲着桌子,眼眸垂着,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只是那微微勾起的嘴唇,正在昭示他心中的心虚。 “墨将军去了黄河?”上官时抬起头,问了一句。 “是。”车外很快就有人回话。 “寻几个人去给他领个路,可别走错了道……” 正文 第376章 上门道谢 齐越回府之前,齐国公夫人和王妃就得知了这件事,匆匆的将齐国公叫了回来。 “那马在哪里?”齐国公皱着眉头,大步从门外走了进来。 “在后院,我们都没敢动,国公爷,你看……”王妃扶着齐国公夫人,从屋内走了出来。 齐国公的脚步一顿,眸色幽深,“老常呢?看过那马了吗?” 齐国公夫人摇了摇头,眼神有些惶恐:“不敢让他瞧,怕……要查吗?” 齐国公深吸了一口气,“离一个时辰,还差多久?” “还有一刻钟,现在看还来得及。”王妃抢先答道。 齐国公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缓缓的吐了出来,他睁开眼:“不许查。” “可是越儿……”王妃闻言,心中一急。 齐国公抬手,打断了她的话,“这件事,就当没发生过,这匹马送回来的时候,一急过来额一个时辰,什么也没查到。” 齐国公夫人神色凝重,王妃还想再说什么,被她拉住了,“隔壁的那位墨小姐先传回来的消息,她是不是知道……” “对!她肯定知道什么!”王妃急切的接道:“公爹,越儿差点就没命了……” “娘你胡说什么呢,儿子好好的呢!”齐越大步从门外走了进来,一身红衣,意气风发。 “我的儿~”王妃连忙走了过去,拉着齐越上上下下打量着,“你有没有怎么样?我听说你都摔下马了,哪里痛啊?” 齐国公转过身,看了齐越一眼,没有说话,任由王妃拉着齐越查看。 齐越受宠若惊,连忙配合着王妃抬手抬脚,“哎呀,没事没事,就是吓了一跳,半点事都没有,您儿子我这是被英雄救美了呢!” 齐国公夫人也走了过去,站在又是拽袖子又是扯衣摆的王妃身后看了齐越几眼,见他真的额没有的哎哎,才松了口气,“听说,是墨小姐救了你?” 王妃一顿,紧紧的拉住了齐越的手,“对对对,要多谢墨小姐,快去,备礼,我要亲自上门道谢!” “哎——娘,你别——”齐越一听,眉头狠狠地皱了起来,连忙拦住王妃,将墨玉的说法复述了一遍。 王妃有些怔楞,她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奇葩的要求,“真得是天蚕丝?这得花多少银子啊……她就这么穿着走出来?” 齐国公也觉得有些无语,叹了口气,“算了,不必,她不缺这点谢意,让府里将银子送去,你也别上门道谢了,她这就是要与我们撇清关系。” “我们国公府哪里不好了,还是我儿子哪里差了,她怎的这样?”王妃嘟囔着。 齐国公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 王妃自知失言,咬着嘴唇不说话了。 “好了好了,人没事就好,越儿也累了吧,回去歇着吧。”齐国公夫人出声道。 “不是没事嘛,跟我来,说说今日的状况……”齐国公扫了齐越一眼,转身朝书房走去。 齐越“哎”了一声,拍了拍仍旧忧心忡忡的王妃的手,抱了齐国公夫人一下,匆匆跟了上去,在齐国公回头的那一刻,十分正经的走着,没了半点跳脱。 齐国公挑剔的看了他一眼,哼了一声。 “母亲,那墨小姐既然能看出来,是不是……”王妃还是不死心,上前扶着齐国公夫人的手,小声的劝道。 “墨小姐救了越儿,便是我家最大的恩人,如何能再麻烦人家。”齐国公夫人摇了摇头,“她既然不愿意说,自然是有不愿说的理由,国公爷自有打算。” 王妃还想再劝,却被齐国公夫人拦下了,“不必再说,你若有手段,大可让她自己来告诉你。”齐国公夫人看了她一眼,“我知道你想的什么,家中已是这般光景,越儿是无法出头的,一出头便是个死,何必自寻烦恼?” …… “祖父,玉儿救了我,她早就搬过来了?您为什么不告诉我?”齐越跟在齐国公身后,最后还是憋不住了,出口温度哦啊。 齐国公转头瞥了他一眼,没有出声。 “祖父!您不能不理我啊,今天可是玉儿遇上了我出事,出手救了我,若不是她,您还打算瞒我多久?”齐越往前跨了几步,拦再来齐国公身前。 “你说什么?”齐国公积威尤甚,眼睛一瞪,齐越就缩起了脖子。 “祖父,您怎么上面都不告诉孙儿啊,啊~”齐越噘着嘴,开始撒起了娇。 齐国公翻了个白眼:“别给我来哄你祖母那套,她要是真愿意见你,你去了那么多次笑红尘,早就见到了!” 齐越一顿,无力的耷拉着肩膀,“她为什么不见我啊?” “她现在可不是玉姑娘了!”齐国公幽幽的看了齐越一眼,似是而非的说了这样一句。 齐越不知道她墨玉使的身份,还以为是因为沈自初死了之后,墨玉没有了靠山。唯一的一个哥哥还只是一个小小的武官,护不住她,这才不愿意暴露自己。 “她这是怕麻烦我?”齐越歪头一想,嘿嘿笑了起来,“您看这不是闹呢吗?她要是回来,我能不护着她?任谁能欺负了她去?更何况,那不是还有八公主和尚阁老嘛!尚小姐可是上阁老的掌上明珠啊!” 齐国公又翻了个白眼,推开齐越,朝书房走去。 “哎?哎?祖父,您怎么走了啊,我说错了?”齐越一愣,眉头紧紧的拧着,“哎——祖父哎——” 齐国公:……我怎么会有个这么蠢的孙子? “别叫我,我不是你祖父!”齐国公摆手。 “哎呀,爷爷!”齐越跺脚,大步跟了上去,“您别生气啊!” “我告诉你,这事别往外说!”齐国公忽然转过身来,抬手指着齐越的鼻子命令道。 齐越一愣,嘿嘿笑着,抬手抱住了齐国公指着自己鼻子的手指,慢慢地往下压,“爷爷,您放心,玉儿可是我好友,我怎么会出卖她呢?她不乐意告诉别人的,我必须帮着瞒啊!” 齐国公冷哼了一声,推开书房门,“进来!” “哎!”齐越笑呵呵的进去了,“爷,我还碰见了四殿下,他还问我和玉儿来着……” 齐国公的脚步一顿,缓缓的转过身来,眉头拧了起来,“你说什么?” 齐越正想倒水喝,差点被齐国公这一吼摔了杯子,他连忙按着心脏,“爷爷啊,您可别吓唬我啊,我这颗心啊,可经不起再吓了!” 齐国公没理会齐越的话,大步走来,抓住了齐越的胳膊,“你刚刚说什么?四殿下怎么了?” 齐越从没见过齐国公这样的表情,下意识的咽了口口水,“那什么……四殿下问我,什么时候和玉儿关系那么好的……不,是玉姑娘,他好像知道玉儿就是玉姑娘……” 齐国公收回了手,垂眸凝思着。 齐越小心的看了一眼齐国公,只觉得这事不简单在,正想转身走。 “站住!”齐国公抬起了头,也不在意齐越的小动作,“转过来。” 齐越苦着脸,“我什么都没说,我不是那种人!” “我知道!”齐国公转身,走到了桌案后,“过来磨墨,替我送一封信。” 齐越没敢跑,老老实实的转身回来磨墨了,他探着脑袋,“呀”了一声,“您这是要写给玉儿?有什么时候我过去说一声不就是了?” 齐国公抬头,白了他一眼,“无知!” 齐越:好气哦!可是还能怎么办?我打不过爷爷…… “哦,那您都写信了,怎么还让我送去……” 齐国公看了一眼蔫头耷脑的齐越,气不打一处来,“没用的东西,你不用上门去道谢的?” 齐越:??? “刚刚您不是说不用?给钱就行了?”齐越眯起了眼,十分的不解。 齐国公无力的叹了口气,将写好的信件拿起了谁敢来,叠好。 齐越见齐国公这个架势,有些怵,“祖父,您不是要打我吧?” “你只记住一点。”齐国公抬眼看着他,“与她保持距离,不可太近,也不要远了,往后,没事拿点你私房钱去还,坐会再回来,若是见到墨将军,也可聊几句,知道了吗?” 齐越:???这是怎么回事?怎么弄得还跟任务一样?他还能不能好好的交朋友了? “祖父,是发生了什么事吗?和四殿下有关?”齐越有些不安,他从没见过齐国公这样的神色。 齐国公转过头,淡淡的看着齐越。 “祖父,您别这么看着我,我害怕……”齐越后退了一步。 “四殿下……”齐国公叹了口气,“我已是无力,你且听墨小姐的吧,她说什么你便做什么就是,再讨厌,也别真惹怒了人家。” 齐越皱着眉头,梗着脖子反驳道:“我什么时候做过那种事了?我只是看不惯他那小样,也没怎么着啊!” 齐国公叹了口气,摆手道:“出去,我不乐意看见你。” 齐越深吸了一口气,咬着嘴唇,扭头就出门了。 “站住,信拿去!”齐国公叫住了齐越。 齐越的脚步一顿,几次想抬脚继续走,可最后还是老老实实的转过身来,接过了信,出去了。 “门关上!” 齐越的脚步再次顿住了,一甩头,将门……轻轻的关上了,快步离去了。 齐国公夫人站在拐角处,齐越差点没发现她。 “额……祖母,您怎么在这里啊?”齐越走了过去,拱手行礼。 “你祖父没骂你?”齐国公夫人挑眉,今日那么早就出来了? 齐越转头,摸了摸鼻子,“昂,没骂,让我送信来着。” “给墨小姐的?”齐国公夫人扫了一眼齐越手上没有署名的信,问道。 齐越不觉其他,点了点头,“是啊。” “去吧,你母亲在前厅准备谢礼呢,你一并送去。”齐国公夫人摆了摆手。 齐越只觉得摸不着头脑,看了齐国公夫人一眼,没走。 “去吧,听你祖父的,对人家女孩子客气些,别再这样吊儿郎当了!”齐国公夫人拍了拍齐越的肩膀。 “祖母,你们……是不是有什么瞒着我?”齐越皱着眉头,他今天怎么感觉怎么不对。 “没有,那是你想多了,快去谢谢人家吧,一个姑娘家,出门逛个街,偏偏赶上你这事,还弄破了裙子,该好好赔礼道歉,好生谢谢人家的救命之恩,知道了吗?”齐国公夫人闻言软玉的对齐越说道。 齐越:…… “昂,我知道了,我去了啊?” “嗯,去吧。”齐国公夫人摆了摆手。 齐越眼中带着疑惑,一步三回头的离开了。 齐国公夫人叹了口气,抬脚走到了书房外,推门进去了。 齐国公正坐在桌案前,垂着脸,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越儿去了。”齐国公夫人转身,关上了门,“他还什么都不知道啊……” 齐国公皱眉,抬手扶着额头,“不用他知道,好好活着就够了。” 齐国公夫人闻言,叹了口气,“这个家,也额不知道能撑多久……” 齐国公抬起头,深吸了一口气,神态没有了方才的精神,带着些许苍老:“让媳妇照顾着那孩子,她能护着越儿。” “墨小姐?”齐国公夫人颦眉,“你还是不愿意告诉我,那墨小姐究竟有什么值得你推崇的?一个女子,甚至都比不上她兄长,为何你总是……” 齐国公抬手,拦住了她的话,“就凭今日她能看出来越儿的马有问题,就凭她能凭一己之力护送粮食安全到达边城,就凭她有足够的胆识买下田中王的宅子……” 齐国公夫人沉默,“她真能护着越儿?” 齐国公的眼神幽深,“不是,已经护了一次了吗?” 齐国公没有说的是:若是换成旁人,只怕她就那么站在街边看着人死去…… …… 齐越换了一身衣裳,领着一众家丁,抬着各色的礼物,笑呵呵的走出了门,无视了阴暗处躲着观察着他的探子们,让人敲响了隔壁墨府的大门。 “在下齐越,承蒙墨小姐今日相救,特备薄礼,上门道谢。”齐越拱手,对大门紧闭的墨府行了一礼。 正文 第377章 武林盟主? “姑娘,门外齐小王爷求见。” 花好提着一把刀,从门外走了进来。 正在给墨玉梳头的迷春手抖了抖,王爷都能用“求见”来形容吗? “齐越啊,让他进来。”墨玉抬了抬眼,摆手道。 齐越跟着花好进了门,四周看了看,一个多余的下人不见,不由笑了起来,“还是和以前一样,喜欢清静都喜欢到这个份上了,也不知道这几年怎么过来的。” 齐越身后的家丁:……他家主子怕不是不会说话。 花好面无表情的看了齐越一眼,“小姐在花厅待客,请小王爷这边走。” 齐越一顿,转头看了一眼身后跟着的家丁,“行了,都回去吧,我坐坐就回来。” “主子……”一旁的小厮苦着脸看着齐越。 齐越转头看了一眼花好,花好面无表情的站在一旁,一言不发。 “咳,那什么,你家姑娘不至于连个人都不让我带吧?”齐越轻咳了一声。 花好转头看了他一眼,“小王爷说笑了。” 齐越眨了眨眼,领着小厮去了,不过墨玉并没有坐在花厅里,只有几个下人恭恭敬敬的端着茶送上来,然后就只剩下齐越和花好大眼瞪小眼。 “你家姑娘呢?”齐越喝了一杯茶之后,还是忍不住问道。 “我梳头呢,你急什么?”墨玉提着裙摆从外面走了进来,看了齐越一眼,“等急了?等急了回去啊!” 齐越连忙站了起来,陪着笑脸,“哪有,我这不是怕你忙忘了嘛,你瞧你说的!” 墨玉扫了他一眼,“没用的东西,骑个马都能被马颠了,还得我救你!” 齐越尴尬的摸了摸鼻子,“这不是巧合嘛,你也知道的,我又不是那种人……” 墨玉翻了个白眼,直接走到主位上坐下,“坐吧。” 齐越“哎”了一声,笑呵呵的坐下了,“我记得沈先生崇古,你这个花厅用的倒还是原先的桌椅……” 齐越的话才说了一步,忽然想起来沈自初已经死了,墨玉现在和她哥哥住在一起,一下子语滞,什么也没憋出来…… 墨玉拿起茶杯,喝了一口茶,眸色深深,瞧不出什么情绪。 齐越觉得额头上滑落的那滴汗水有些凉…… “你要是喜欢,我给你改成……” “不不不,不用,这样就很好!”齐越连忙打断了墨玉的话,“我算是怕了你的金口了,你可别说我了!” 墨玉施施然的翘起了二郎腿,歪在椅子上,扫了一眼齐越身后的小厮,“还没换呢?我还以为二世祖是日日换新的呢!” 齐越抽了抽嘴角,这个记仇的小女子! “好玉儿,你别说我了,我错了!”齐越连忙拱手。 “哦。”墨玉拿起茶杯,继续喝着。 “那什么,我祖父让我送信给你。”齐越从怀中摸出了一封信。 墨玉挑眉,放下了茶杯,直接站起来走到了齐越身前,接过了信,打开看了。 齐越好奇齐国公给墨玉写了什么,不过墨玉后退了而一步,不给看。齐越耸了耸肩,那起茶杯喝茶,“我爷爷写了什么?” 墨玉将信的内容看完了,嘴角牵起了一个微笑,“以前倒是没发现,齐国公,对你也挺好的。” 齐越茶点被呛着了,“你……咳你说什么?” 墨玉叠起了信,放进袖子里,“没什么,你饿了没有?” “我告诉你,你扯开话题是没有用的!”齐越皱眉,义正言辞的指着墨玉说道。 “嗯?”墨玉挑眉。 齐越的手顿了顿,默默的收回了手指,他倒是想硬气一点。 “你这回,可是着了人的道,被人当棋子使了。”墨玉回到了自己的椅子上坐下。 齐越皱眉,“我没得罪谁啊……” 墨玉抬眼看了他一眼,“有时候,你的存在就是一个错误!” 齐越皱眉,不明白墨玉的意思。但是墨玉也没有要继续说下去的意思了,“小桃说你每天都去笑红尘?” “你自己说的,金花公主当了女皇你就回来,我当初怎么就不知道你有这种想法!”齐越歪着头看向墨玉,像是在打量。 “你这个破脑子,想不到的。”墨玉被齐越逗笑了,“行了,饿了没,我让你给你弄东西吃。” 齐越眼睛一亮,“上回我就听说了,你怎么还是那么大手笔,一整盒的百花糕,送一条街?钱还是你最多!” 墨玉沉默了一下,叹了口气,“齐越,不会说话,你可以选择不说……” 齐越沉默,整个人都软倒在了椅子里,他摆了摆手,“竹南,你先下去。” 小厮看了墨玉一眼,低头退了下去。 墨玉也摆了摆手,示意花好退下,花厅中只剩下了齐越与墨玉两个人了。 “你告诉我,是不是……”齐越像是难以启齿,憋了许久,才吐出一句,“是不是……陛下?” 墨玉一顿,失笑,“你想什么呢?陛下怎么可能?” 齐越转过头,眼睛有些红,“他们都以为我小,你不会也当我是个孩子看吧?” 墨玉脸上的笑容一收,正色道:“你是不是孩子,这话不该由我来说,但若你是个不值得我交好的人,此刻便不会坐在这里了。” 齐越的脑袋沉了下去,点了点头,“墨玉,我知道你聪明,你比很多人都聪明,你就没想过,齐国公府为何会这般光景?” 墨玉挑眉,“齐国公荣退长安,衣食无缺,‘这般光景’,又是什么光景?” 齐越抬起头,眼中竟然带上了泪光,“你还要和我打哑谜吗?我可以上门都不知道,因为他们都不希望我知道,可你也不会什么都不知道吧?” 墨玉沉默了,“你都猜到了多少?” “先皇在世时,我祖父是他最器重的武将。先皇去的急,疑点重重,当今陛下急召我祖父回京,撤职,收虎符,按着他的头在长安城住了那么多年,甚至连城门都没出过……”齐越看着墨玉,眼泪在眼眶中打转,“功高盖主,这些事,长安城的谁不知道?” 墨玉叹了口气。 “我父亲,就是长在这样的地方,可他还不愿放过我们,我父亲是有不少妾侍,可他真是个纨绔吗?”齐越闭上眼,有一滴泪水顺着他的眼角滑落。 墨玉转过了头,没有去看齐越。 “不是的,我那天听见了,就在我父亲的灵堂外,可他竟然还剥夺了我父亲的荣誉,那个什么女人是我父亲亲手救下的啊!”齐越抬手捂住了眼睛,声音嘶哑,却也不敢大声吼叫,“然后就是削爵,他就这般忌惮我们吗?而现在,终于轮到我了吗?” “这话在我这边说说便算了,往外……”墨玉起身,走到了门口,背着手,对齐越数的哦哦啊。 齐越很感谢墨玉此刻的“无视”,他擦了擦脸,起身走到墨玉身后,“田中王,他们是不是也是……” “你别问太多,不是你该知道的。”墨玉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你想见他们吗?” 齐越冷笑了一声,“只怕我去见了他们,也是给他们添了麻烦,谁知道我身后还跟着谁?” “不会是陛下的。”墨玉转过身,淡淡的看着齐越,“你以为齐国公为何到现在还好好的做他的齐国公吗?你以为你父亲为何要做一个浪荡子吗?你以为你家人为何要让你纨绔吗?” 齐越迷惘的看着墨玉,他有些不懂,“你在为他……” “不,我不是!”墨玉打断了齐越的话,“若是我想为陛下说话,你此刻便已经入狱了。你将我当成朋友,我也将你放在同样的位置,齐越,看问题,有时候需要你跳出自己的圈子。” 齐越呆呆的看着墨玉,绕是再单纯的人,听了墨玉这番话,也该知道不对劲了,“不是陛下?” “怎么会是陛下呢?”墨玉嘲讽的一笑,“齐国公在军中拥有如此大的威信,他这一生,除了后代,不可能被人泼脏水。他被收了军权,只要保证你父亲不能继承便是,于是,你父亲就成了一个纨绔。” 齐越闷闷的应了一声。 “然后便是你,你家中,只有你一个嫡孙了。”墨玉的眼色有些暗,“齐越,你父亲不能继承你祖父的东西,那么你呢?” 齐越猛地抬起头,诧异的看着墨玉。 “要想断了你的所有可能,除了你自己不上进,还有什么比你又一个声名狼藉的父亲更为致命?你从来就是以二世祖的形象示人,与你父亲‘如出一辙’,而你父亲又是那样去的……”墨玉嘲讽的勾起嘴角,“此时,暗杀一个忠臣之后,你以为有什么好处?满朝文武又会如何看待?” “不可能是他……”齐越咬着牙,艰难的说道。 “不,也有可能。”墨玉摇了摇头,看向外头开的正盛的花,嘴角微勾:“若是此时正好有人想要对你下手,将一个功高震主的人切断了后路……何不顺水推舟呢?” 齐越只觉得一阵发冷,这和他以为的世界完全不一样,不是非黑即白的…… “怕了?”墨玉转过头,看着齐越脸色难看的模样,笑了,“慌什么,我让人守着你,以后没人能对你动手了。” “所以,究竟是不是?”齐越一把抓住了墨玉的手腕,“你倒是说清楚啊!” 墨玉怜悯的看着齐越,勾起的嘴角缓缓放下:“不是的。”若是肯定的答案的话,动手的人,就会是她。 齐越松了口气,整个人像是从水里捞出来的一般,红着眼睛,喘着粗气,腰一点一点的弯下去,最后被双臂支撑在膝头,“墨玉,我很怕,当时,我真的以为我就要死了。你说马中了药之后,我浑身发冷,什么都不敢想,还好……还好你还在,我怕极了……” 墨玉走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没事了,不用怕,我帮你教训那个人。” 齐越抬起头,眼睛像是一只小鹿,“你知道是谁?” “不知道。”墨玉违心的摇头,“不过我有大致的范围,大不了,帮你犁一遍。” 齐越低下头,他知道,墨玉是不会告诉他什么了,“谢谢你……” 当时,他真的以为自己就要死了,或者是骑着马,撞死人,然后落的他父亲一样的下场。太阳依旧高高的挂在头顶,他却浑身冷汗,街边每个人的声音都好像放慢了,落在他耳中显得那样可笑。 齐越抬头看着墨玉,“真的,谢谢你,你救了我。” “那你还要不要去看田中王他们了?” “元容送我的马……没能留下,我爷爷杀了它,我……”齐越沉默了。 “那就坐马车去,坐问道马车,不那么显眼,你跳墙过来就行,你家花园那边那面墙就可以,我让人在这里接着你。”墨玉摆了摆手。 齐越:…… “你什么时候都知道我家花园的位置了?” 墨玉耸了耸肩,“邻居嘛,有些事情瞒不过去的。”她转身,回头时还冲齐越眨了眨眼,“你要不要去?不去我不给你安排了啊!” “去!”齐越高声喊道,他一把擦了脸上的泪水,“我上回说要送元容的簪子还没送出呢!你上回回来也不知道见见我,我还是听桃姑娘说你回来过呢!” “所以你就天天去笑红尘等我?”墨玉笑了起来,“我要是像躲着你,没能还能等到我?” 齐越大步走到自己的椅子前,将他的茶拿起了,喝了好几口,嘴一擦:“那回不是等到了?你还装什么白衣……” 齐越一顿,眼睛慢慢的睁大了,手又抬起了指着墨玉了,“那个……江湖上的那个,那个沈白衣,白衣公子,不会就是你吧?” 墨玉翻了个白眼,“我还以为你早知道呢?原来还是那么蠢!” 齐越倒吸了一口气,“武林盟主?步步生莲?白衣公子杀人剑?你用的不是鞭子嘛!” 墨玉无语的摇着头,“人在江湖飘,怎么可能暴露那么多?你问够了没有?我哥都不问我这些!” 齐越眨了眨眼,音调直接拔高了:“你哥哥知道你就是沈白衣?他知道?” 正文 第378章 诗会 “我哥哥师从正南道,你不会不知道正南道与沈白衣之家的关系吧?”墨玉笑道。 齐越顿了顿,眼睛慢慢地睁大了,突然往后一仰,倒吸了一口气,指着墨玉:“你……你!你居然!那你还回来长安?” “不回来做什么?”墨玉耸了耸肩,“我哥哥在这里当差呢,我自然要回来。” 齐越神色复杂的坐直了身体,看着墨玉,缓缓说道:“朝廷想要收江湖中人为己用,也不是一日两日的事情了,你这……你不怕?” “怕什么?”墨玉勾起嘴唇,手撑在桌上,托着下巴冲齐越眨了眨眼,“我身为武林盟主,来到长安,自然是要先拜山头啦。” 齐越懊恼的应了一声,扶额,“陛下知道了?” “自是知晓的。”墨玉脸上的笑容愈发灿烂了,“小王爷,可是觉得方才的话不该同我讲?” 齐越一脸委屈的抬起头,像一条大狗,拱着手,“好人,你能不能替我保密?” 墨玉挑眉,“你说什么?保什么密?” “不就是……”齐越华说到一半,突然停顿,睁大眼睛看着墨玉,起身朝墨玉扑去:“我就知道你最好了!” 墨玉嫌弃的抬起脚,拦住了齐越扑来的动作,“停,你好好说话,我们还是好朋友。” 齐越的脚步一顿,耸了耸肩,转身坐了回去:“你总是这样无情,也不知道八公主她们怎么受得了你的。” “问夏她们,自然是最好的,哪像你们臭男人!”墨玉翻了个白眼,拿起茶杯慢慢的喝着。 “我爷爷给你写了什么?”齐越好奇的问道。 墨玉看了他一眼,没吭声,“你爷爷的信写了什么,你问你爷爷去啊,问我做什么。” 齐越无奈,“好好好,都不告诉我,我不问了行了吧。”他看了墨玉一眼,“你这次回来,不打算做什么?” 在齐越的眼里,墨玉都成了武林盟主了,又不是什么闲的住的性子,怎么可能安安生生的待在后宅。更何况,做一个京中武将的家眷,这可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看她的祖母和母亲,大宴小宴不断,他不信墨玉是个安于后宅的人。 墨玉耸了耸肩,“自然是要为我兄长安顿后宅,你可不知道做官的那些门门道道,可有讲究了,我觉得挺有意思的。” 齐越:……我为那些让你觉得有意思的人而感到悲哀。 墨玉和齐越没有聊太久。两个人只是简单的寒暄了几句,因为门外守着不少眼睛,墨玉让人送了齐越出门,就回了自己的院子了。 “武林盟主?”墨玉轻笑了一声,抬手拨开了岸边的垂柳,“不过是个玩意,若不是有用处,要它做什么?” …… 这次的诗会是秦王妃主办的,请了长安城所有官宦人家的小姐们。不过又内外场之分,五品以上官员家眷在内场,五品以下的都三三两两的凑成对,站在外头。也不是真的拦着不让进去,但是大家都有自知之明,没敢进去。 除非是想要打入上层阶级,否则大家都只是平行发展各自的圈子,不会上赶着去找没脸。这会还带着些许古时的风气,士人总是被人格外看重的,而作为武将出身的连城,在这种宴会就很尴尬了。 他几乎可以说是踩着所有人的背站到这个位置的,而他现在又不在长安,墨玉就理所当然的被人忽视了。 墨玉坐在外场的一个石桌前,迷春正在给墨玉斟茶。花浅和花好站在墨玉的身后,就这个架势,便让不少不怀好意的人不敢靠近了。 “不就是个武将的妹妹嘛,你瞧她摆个什么脸!”一旁有人嘟囔着。 “那可是昭南将军,陛下亲封的,从四品呢,又领了金吾卫的职,那可是个香饽饽!”有人执扇掩嘴而笑,“你不想嫁?长安城这会传的可是有鼻子有眼的,那可是个金龟婿,你不心动?” “最年轻的权贵?”一人瞥了角落坐着的墨玉一眼,“别人不知道,我们还能不清楚?不过是一个跳梁小丑,且看他如何。” 墨玉没有理会她们,听见了也只当没听见,慢悠悠的喝着茶。 “姑娘,是京兆尹和太学博士家的小姐。还有承议郎林家的庶出侄女。”花浅低声对墨玉说道。 墨玉勾唇一笑,“正六品上啊?”她转头扫了她们一眼,“也只能酸葡萄了。” “小姐……”迷春看了一眼墨玉,拿着一个托盘走了过来:“小姐,那边的亭子有人在寻您,好像是秦王妃……” 墨玉喝茶的手顿了顿,“哦,她们找不到我吗?” 迷春知道墨玉有时候性子不太好,顿了顿,“不知道,不过她们很快就找到了奴婢。” 墨玉点头,“不必理会,秦王妃若是有事找我,自会让人来寻。” 花好和花浅对视了一眼,花好退了下去,往内场走去。 “小姐,您……不去吗?”迷春不理解,那可是秦王妃啊,她家小姐胆子那么大不去吗? 墨玉转头看着迷春,“方才是谁来与你说,秦王妃想见我的?” 迷春一愣,“奴婢不认识那人,想来应该是秦王妃身旁的婢女。” 墨玉脸上的笑容更大了,“若是我让你去与那边京兆尹家的小姐说,秦王妃想见她,你才她会不会信?” 迷春一愣,想到了某种可能,都快哭出来了,“小姐,我不是……” “没事,多看看就学会了。”墨玉摆了摆手。 …… 卫幼蕊和尚寻香坐在一处,两人中间是上官问夏,三个人正撑着下巴无聊的看着安歇贵女们讨好秦王妃。 “我大哥马上就要去江南道清淤了,难怪她要摆宴席,只怕是想要借我这个机会,给我大哥拿些路费吧。”上官问夏烦躁的看着她们,“真是够了,她们唐氏难不成那么穷吗?” 卫幼蕊按住了上官问夏的手,摇了摇头,“公主,这话可不能乱说。” 尚寻香摇着扇子,懒洋洋的看着那一处,“别说朝事,咱们可吃罪不起。那边不是国子祭酒家的小姐吗?她们又聚在一处了?” “长安城最近出了一个墨小将军,从边城来的,听说军功赫赫,陛下还给了昭南将军的名号。不过……”卫幼蕊叹了口气,“锋芒太盛,他要查一年前的军粮,这潭水,谁都知道深,可也没有人真的去踩,他……只怕是。” 上官问夏扫了一眼卫幼蕊,“不过只是一个武将,胆子竟然那么大,不吃点亏,怎么好?” 尚寻香好奇的看着那边,“听说这个墨小将军有个妹妹,也是奇怪。她兄长去了黄河查军粮,也不知道为何秦王妃的帖子还是送了过去,她还接了。” “长安城这样的人还少见吗?不过是想爬上来罢了。”上官问夏摆了摆手,觉得没意思,“我先回去了,随她们去吧。” “国子祭酒家的那位陈小姐,可不是个老实的,只怕是又要欺负新人了,你不瞧瞧?”尚寻香也跟着上官问夏站了起来。 “算了,她们不过都是老套路,我那位大嫂只怕是在偏支待久了,总喜欢看人将她托的高高在上的,也不知是个什么心思。”上官问夏转身,“我先回去了,让人同秦王妃说一声,反正我在这她们也没趣。” “我还有个香囊落在你那里了,正好去拿,幼蕊呢?”尚寻香站起来。 卫幼蕊婉拒了尚寻香,她将来要嫁给上官时,这时候应该处好妯娌关系。秦王妃和上官问夏不过是姑嫂,不必太亲。尚寻香时尚阁老的孙女,掌上明珠,没有人敢给她脸色瞧。但是她出生不高,就算与上官问夏和尚寻香交好,也不过是脸上好看,若是真的惹秦王妃不快了,也不过是自讨苦吃。 上官问夏和尚寻香也明白卫幼蕊的意思,没有拉着她一起走,只是叮嘱了她自己小心些。 “问夏不愿多坐一会吗?”秦王妃虽说不和上官问夏亲近,但是毕竟是皇帝最宠爱的公主,不好当做没看见,见上官问夏拉着尚寻香要走,起身问道。 “大嫂,这里实在太过闷热,我觉着热得慌,还是先回去吧。”上官问夏转身,对秦王妃笑道,就算心中再是不喜,为了皇家颜面,也不能将情绪都摆在脸上。 “快让人给你在马车里放些冰,别中暑了,这日头是有些烫人。”秦王妃笑着让人给上官问夏的马车上放冰盆,还贴心的让人拿了不少冰镇的果子让上官问夏在路上吃。 “四殿下到——”上官问夏正要走,便听见有人通报。 秦王妃也有些惊讶,这是长安城中女眷们的聚会,上官时怎么会来? 上官时没有给大家疑惑的机会,在一众动作小小整理着装的贵女们面前大步走了过来,“皇嫂,抱歉打扰了你的诗会。” 他身穿一件雨丝锦蟒袍,腰间绑着一根石青色蟠离纹角带,一头鬓发如云发丝,有着一双清澈的朗目,身材挺秀,英姿焕发。作为皇室中,长得最好看的皇子,他是最吸引女子们视线的了。就算有了未婚妻,就算不怎么受宠,也被不少女子偷偷的看着。 秦王妃虽说有些诧异,但也不会摆脸色,“怎么会,你诗词可是极好的,父皇都夸过你的诗词,如何能算是打扰,你这个小才子,若是不留下作诗一首,咱们可是不依!” “若是不答应皇嫂,怕是今日出不了这个门了,只是我今日是来寻问夏的,听说她在你这处,便擅自过来了。”上官时笑着看向上官问夏。 上官问夏一脸懵,指着自己问道:“四哥你找我?” “是啊,上次你找我要的东西我找到了,就在我宫里,就是不知道你喜不喜欢,若是不喜欢,我便再帮你去寻。只是这东西不好找,我那边没有干净的水,这天又热,想着这会没事,便来寻你了。”上官时说了一堆极其绕口的话。 上官问夏:??? “额,我正打算回去,要不咱们一起?”上官问夏看着一脸真诚的上官时,提议道。 四哥找她能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她完全想不出来。 “额……”上官时转头看了一眼秦王妃,“只怕皇嫂不放我走了……” 上官问夏一脸懵的和秦王妃对视了一眼,也不好说让上官时走的话,笑着打哈哈。 “是是是,如何能让你走,你不作诗一首,我们大家可都是不依的!哎?卫小姐呢?你只怕是来瞧你未婚妻的吧?”秦王妃笑着打趣着。 卫幼蕊也走了过来,听了秦王妃的话,便上前来了,对上官时福了一福,“殿下。” “劳烦还少照顾幼蕊了。”上官时脸上多了一丝笑容,对秦王妃拱了拱手。 “那什么,我就先去你宫里瞧瞧吧,我那边有玉儿送的清泉,给你用吧。”上官问夏眨了眨眼,顺着上官时的话提议道。 “这样再好不过。”上官时自然的走到了卫幼蕊的身边,笑着对上官问夏说道。 “额,那位先回去了……”上官问夏还是有些茫然,拉着尚寻香离开了。直到走的有些远了,才低声问道:“方才幼蕊不是说与四哥说过吗?四哥也没送她,怎么这会又跑来了?” 尚寻香也摸不着头脑,“许是方才在忙,走不开,这会忙完了,又怕幼蕊生气,所以特地过来道歉了?” 上官问夏眨了眨眼,只觉得自己现在回去,好像错过了什么重要的事情。 “爱?国子祭酒家的那位陈小姐,是不是对四哥有意思?”上官问夏忽然想到了一件事。 尚寻香眨了眨眼,“嗯……我不知道啊。” “你就装吧,全长安的人都知道了,就你不知道!”上官问夏轻轻的退了尚寻香一把,“也不知道那位陈小姐要做什么,四哥都来了,不晓得她还会不会当我那位皇嫂的棋子。也不知道四哥瞧见了她那副嘴脸,又是什么观感……哎,要不咱们回去吧?” 尚寻香是拒绝的,“公主,玉姑娘说过,热闹不是好看的!” 上官问夏:…… 正文 第379章 来作诗呀 上官时和卫幼蕊做到了秦王妃的那一桌去了。 “你新来,若是不作诗一首,只怕会引得众怒!”秦王妃笑着看了一眼卫幼蕊,“卫小姐虽说是武将出身,不过也是精通诗书,与你般配极了!” 上官时转头看了一眼卫幼蕊,轻笑一声,“幼蕊自然是极好的。” 卫幼蕊低下了头,做害羞状,只是她心中明白,这都是她偷来的,偷的待她最好的朋友的。 “正是呢,卫小姐上回做的诗倒是挺好。”国子祭酒家的那位陈小姐陈怜春笑着说道,她看了卫幼蕊一眼。 “是呀是呀,得了第二呢!”有人接话笑道。 不由有人低声询问,第一是谁。 卫幼蕊紧握的拳头松了,抬头对陈怜春笑道:“玉姐姐的诗书,才是最好的。” 陈怜春的脸色一僵,她正等着有人来赞她得了第一,好在上官时的面前露一脸,却没想到卫幼蕊来了这样一句。 陈怜春脸上的笑容有些凝滞,“玉姑娘是沈先生的嫡传弟子,自然是我等楷模……” “玉姐姐若是还在长安,必定是魁首。”卫幼蕊微微低头。 陈怜春吸了一口气,调整了一下表情,仰头看向卫幼蕊,“卫小姐与玉姑娘交好,想必是得了与姑娘的真传了。” 上官时眉头一皱,“玉姑娘在长安不过住了几月,何谈真传,陈小姐太过夸张了。” 陈怜春一顿,见上官时为卫幼蕊说话,也就闭嘴不谈了。眼珠子滴溜溜的转着,忽然绽开了笑容,“今日是王妃的诗会,四殿下也来了,咱们大家自然也要作诗才好。” “正是呢,听说昭南将军的胞妹今日也来了,倒是没有看见人,卫小姐与她都是武将出身,想必更有话讲。”陈怜春身旁的一位小姐出声道。 上官时皱眉,但也没说什么。卫幼蕊的手慢慢的抓起了裙角,又是这样,每次都是这样,她兄长是武将出身,就活该被人瞧不起吗?她是皇子的未婚妻,也成了所有人攻击的对象,凭什么这样欺负人?想要四殿下,自己去争去抢啊,凭什么在这里欺负人? 秦王妃见话题渐渐偏移了,又拉了回来,笑着拍了拍卫幼蕊的手,示意她不要在意,“墨小姐在哪边呢?我倒是还没见过她呢!昭南将军可是一表人才……” “许是坐的远了,方才我遣人去寻,现在还没来呢。”陈怜春捂着嘴笑着。 卫幼蕊皱眉,她用脚脖子想就知道陈怜春的“请”是怎么回事。仗着她父亲是国子监祭酒,受文人尊敬,就爱欺负些武将的家眷。还偏偏说的没有错落之处,若是真的没点墨水的,只怕今日便要被羞辱的哭着回家了。 …… “这位可是墨小姐?”秦王妃身边的一位婢女走过来,对墨玉行了一礼,问道。 墨玉放下茶杯,笑着看过去,“这位姐姐找我?” 那婢女见墨玉好说话,笑着点了点头,“我家王妃没瞧见墨小姐,想着墨小姐是躲清静来了,特意来寻呢。” 墨玉起身,拍了拍裙摆,“是我的不是,怕扰了王妃的清静,没及时上去请安,还请姐姐带路。” 那婢女还是第一次见这样从容的官家小姐,寻常人只怕才听见秦王妃的名号,就被吓住了,哪里还会这样淡定。她收起了心中的小情绪,将陈怜春在她离去前的提醒放之一旁,恭恭敬敬的请墨玉进去。 “秦王妃亲自派人来请?”一旁的林瑶一愣,“不是说是国子祭酒家的陈小姐吗?怎么成了秦王妃?” “你叔叔是承议郎,你出来的少,方才那位墨小姐身边的婢女不就是去请过了嘛,就是陈小姐的人。”一旁的王灵秀扯了扯嘴角,“就算我父亲是京兆尹,也不能常常在诗会上见到陈小姐的婢女呢。” 林瑶揪着手绢,“她还真是好命,陈小姐都出动了自己的人了!” …… 墨玉今日身着对襟立领缕金百蝶穿花锦缎长袍,外面披着一层深兰绿萼梅薄纱,宽大的衣摆上锈着石青色底花纹,柔顺的头发被挽成一个简单的双丫髻,额前垂着一枚小小的石青色底宝石,点缀的恰到好处。头上插着碧玉瓒玉钗,随着莲步轻移,发出一阵叮咚的响声。 墨玉缓缓走来,明明随意的很,姿态与规矩却是分毫不差,连一些京中贵女都比不上,好看的抓人眼球。 卫幼蕊的手抖了一抖,她原本低头在喝茶,不想掺和陈怜春她们这些人无聊的游戏中去。可却没想到,一抬头就撞见了那个日思夜想的人朝自己走来。 “怎么了?”上官时疑惑的转过头,可也就是卫幼蕊这样失神的状态,他彻底确定了,这个墨玉,就是当年的玉姑娘。 原来是叫墨玉,而不是沈玉……上官时轻笑了一声,他们师徒两人当年,究竟是误导了多少人啊! 卫幼蕊摇头,没有说话,因为她看到了墨玉在冲自己眨眼。玉姐姐……不希望她说出她的身份。 卫幼蕊朝墨玉笑了笑,真好,玉姐姐回来了呢,她转头看向上官时。 上官时把玩着手中的茶杯,饶有兴味的看向墨玉,慢慢的打量着,“这便是,昭南将军的胞妹?” 秦王妃一愣,她原本还以为墨玉平民出身,唯一的兄长又是武将,只怕也是粗鄙的很,可却没想到竟然是这般模样。她的眼神暗了暗,只凭这一张脸,还有这姿态,只怕马上便成了这场中女子们的眼中钉了吧? “这便是墨小姐?快来快来,让我瞧瞧。”秦王妃笑着冲墨玉招手。 墨玉的脚步顿了顿,脸上的笑容灿烂了些,她带着迷春走了上去,在亭子外行了一礼,“墨玉,见过秦王妃。” “哎呀,真是知礼,快快起来,你兄长可是有功之臣,如何能让你对我行礼!”秦王妃热情的让人扶着墨玉起来。 笑面虎?不愧是世家女,可惜了,庶出旁支就是庶出旁支。 墨玉笑着起身,没有正视秦王妃,“皇家威严,自然不敢失礼。” 秦王妃一愣,她看了墨玉一眼,这是她第一次真正的体会到,身为一名皇家媳妇的骄傲,而不是从她那个主家带来的。 “好孩子,你今年几岁了?”秦王妃脸上的笑容真诚了些。 “十四了。”墨玉屈膝一福,回道。 “还未及笄,年纪还小着呢,可读过书?”秦王妃忽视了陈怜春的眼神,笑着问墨玉。 上官时嘴角微勾,玉姑娘依旧是玉姑娘,只消几句话,便能获得人的好感,要选便选最有话语权的。 卫幼蕊转头看了上官时一眼,心头一跳,咬着嘴唇,望向墨玉。 “小时候与哥哥相依为命,便学着做生意,学着看账本,慢慢的就识字了,也看一些书。”墨玉应道。 秦王妃点了点头,“有些可惜了,你这般聪慧的,该入学的。” “国子监不是有女学吗?不少小姐都在那进学,皇嫂若是有意,大可推荐墨小姐入学。”上官时的手指点着桌面,笑着接道。 这有些出乎墨玉的意料了,她抬头看向上官时。 上官时见墨玉看过来,嘴角微勾,眼中写着“不用谢”三个字。 墨玉忍住没翻白眼,低下了头,没有见到卫幼蕊看到他们两人对视时的复杂神情。 秦王妃没想到上官时会来这么一出,她虽然对墨玉有点好感,但也不至于给人家安排进国子监啊。她犹豫了片刻,看着墨玉安安静静站着的模样,,想起当年她的境地,心中升起一丝怜惜,“国子监是个好去处,能学到不少东西,你可愿去?” 陈怜春莫名其妙的看向秦王妃,但因为是上官时开的口,又不好说什么,只能抿着嘴瞪了墨玉一眼。 墨玉没有拒绝的理由,顺着秦王妃的意思应了,道了谢。 陈怜春瞥了秦王妃一眼,笑着接过了话头:“我父亲总说,没能有一个好苗子,一个个都是从家里读了书,有了自己的见解,不好教,墨小姐去了,他老人家必定高兴!这可是难得一见的璞玉呢!” 有几人笑了出来,连连应是:“祭酒大人必定开怀!” 卫幼蕊皱眉,当初墨玉还是“玉姑娘”的时候,敢折腾她的也就杨曼儿和苏晚晴了,可这会却连国子祭酒家的女儿都敢踩一脚。 “怎么了?”上官时侧头问道。 “她们这样……太过分了!”卫幼蕊咬着牙,压低了声音,为墨玉打抱不平。 上官时点了点头,没说话,那可是玉姑娘呢,当初走遍长安无敌手,就连才女苏晚晴都退避三舍,这点小风浪算什么? 陈怜春见墨玉不出声,也觉得没意思,甩了甩帕子,“王妃,墨小姐来了,咱们的诗会便开始了吧?” 没等秦王妃出声,陈怜春就转过头来,“墨小姐看过书识的字的,应该会作诗的吧?” 卫幼蕊是真的想为墨玉打抱不平,可是当听到陈怜春这样说,又很想笑,沈先生的弟子不会作诗吗? 墨玉一顿,笑着看向陈怜春:“只是瞧过一些诗句,只怕难登大雅之堂。” “无妨,诗会上的诗句,都是女子所作,若是不愿外传,自然有人收拢焚毁,墨小姐不必挂心,作的差了也不怕。”陈怜春抬手,“快来人,上笔墨。” 秦王妃没有阻拦,不过也给墨玉留了点面子,没有让陈怜春逼着墨玉一人作诗,“那便开始吧,四弟,你可不许推脱,快快作诗去!” 很快就有人将笔墨拿了上来,抬了桌子,一人一个摆好了。 “墨小姐是会作诗的吧?”陈怜春走到了墨玉身旁的桌前,提笔,侧头问道。 “只怕是作的不好呢。”墨玉笑眯眯的看着陈怜春。 “无妨,若是不好,多作几首便是。”陈怜春很是贴心。 “如此,也好。”墨玉转身,走到了桌案后,“迷春,磨墨。” 陈怜春一愣,看着墨玉指挥着自己的婢女给她磨墨,手猛地握紧了笔。那个婢女,竟也有一字与她相同!陈怜春咬牙,可她方才并没有自报家门,也没有人告诉墨玉,她自然不能以此为由找墨玉麻烦。 可与一个奴仆同字,却让她难堪的要命,她甚至能感受到旁边人的视线,如针扎一般。 卫幼蕊想来墨玉这边的,不过她是上官时的未婚妻,也不好不理上官时,好在上官时选了一个与墨玉相差不远的地方,她便安心的在上官时隔壁的桌案前来时落笔了。 墨玉转头看了一眼陈怜春,嘴角微勾,正好对上了朝她看来的上官时与卫幼蕊。她没理会上官时,只是对卫幼蕊微微颔首,便低头落笔了。 卫幼蕊嘴角微勾,转头开始作诗。 倒是上官时,他还以为墨玉是在对自己点头,心中有些异样。他为墨玉争取到了一个去国子监的名额,这对一个女子来说,是一个好去处。无论你家世如何差,能入学国子监,自然能让说媒的人给你选一个更好的去处,如何都是有益的。 只不过,这样的名额,从来都很少。国子监只收取五品以上京官的家眷女女学生。其实墨连城是够格的了,也能让墨玉入学。但是这规矩没有人告知,也自然不可能有人告知他。 作为一入长安便得罪了所有人的四品武将,没有人觉得他能在长安城继续风光下去。 陈怜春以最快的速度将她早就准备好了一首诗写了下来,转头看向墨玉,“今日的诗题还算简单,只是写今日之景,墨小姐不为难吧?” 陈怜春瞥了一眼迷春拿出,摆在一旁的纸张,“墨小姐是作废了诗吗?” 墨玉没有应声,沉心静气的将笔下的诗写完,这才提笔,冲陈怜春笑着,“抱歉,陈小姐,我才疏学浅,写字时不敢说话,怕写错了。” 陈怜春一愣,还没从墨玉知道她的消息中回过神来,便听见墨玉说她写好了。 “墨小姐这么快就写好了啊?不如拿出来一同分享?”陈怜春眼中嗲着一丝敌意,这让不少人都皱起了眉头,实在有失风度。 正文 第380章 我在夸你 “陈小姐太心急了,好多人都没写好呢。”卫幼蕊转过身,手中还拿着笔。 陈怜春一顿,眼中露出一丝鄙夷,“卫小姐没作好,墨小姐可是作好了呢,卫小姐许是不擅作诗,不知情由了。” 墨玉的脸色一冷,这话,不只是在哎遍地卫幼蕊武将出身,更在挑拨她们武将家门之间的关系。如果她与卫幼蕊不认识,只怕今天也就断绝了交好的可能。 “陈小姐想听,也不过是听个笑话罢了,何必呢。”墨玉转过身,淡淡的冲陈怜春笑着。 附近的一些小姐们听到了墨玉的话,有些怔楞,停了笔,看了过来。 卫幼蕊咬着嘴唇,不说话,她知道墨玉会替她出一口气,可她看着墨玉此刻被人这样说道,还是不舒服。而听到墨玉有要出手的意思了,便顺着墨玉的意思说了下去。 “陈小姐的父亲是国子祭酒,才学自然不输旁人的。” 墨玉笑着附和着,“正是,陈小姐何必来看我笑话呢。” 陈怜春被人这样一捧,有些飘飘然,不屑的看了墨玉一眼,还是不依不饶,“墨小姐此言差矣,诗书一学,自是要与旁人一同品鉴,方能更上一层楼,墨小姐可别再推脱了。” 墨玉转过身,拿起桌上的纸,轻笑一声,抬手交给迷春,“读吧,还请陈小姐品鉴一番,好……更上一层楼。” 这边的动静已经惊动了最前面的秦王妃,她远远的站着看着这边。 迷春还是第一次被这样多的人看着,心中有些慌乱,可是一看到墨玉写的诗,久久没回过神来。 陈怜春见迷春没有念,皱眉:“墨小姐的婢女这是……” “迷春,楞什么。”墨玉瞥了迷春一眼,笑着对陈怜春解释道,“陈小姐别误会,我这婢女甚少出门,没同我参加过诗会。” 一些人已经听出了火药味,尤其是墨玉的那个婢女的名字,不少人都暗搓搓的看着好戏。甚至有人开始窃窃私语,断定墨玉这是故意的。陈怜春可没自报家门,墨玉就知道人家是陈小姐,故意叫出了自己婢女的名字,借此侮辱陈怜春。 “上不了台面!”有人嗤笑了一声。 墨玉听到了,没有追究,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今日景好,风和日丽,阳光明媚,微风习习,就连场间的姐姐们,也都巧笑倩兮。” 墨玉示意迷春念诗。 迷春看了陈怜春一眼,低下了头,老老实实的开始念纸上的诗:“岁华物意两俱迟,开到前村第几枝。抱影自怜春有信,冲寒长指雪为期。音传陇首人相忆,恨入楼头角正悲。最是一年难忘处,小桥流水夕阳时。” 陈怜春皱眉,她不知道墨玉写的诗,是故意用了她的名字,还是碰巧。 “墨小姐这是在咏梅?”陈怜春敛眉,笑着抚了抚自己桌案上的书页,“可这夏日,何来梅花?” 一时间,不少人窃窃私语,有不少人都是在家里让人作了诗,背下来,拿到诗会上默写而成的。诗会不过是那几样东西,题目也就这几个,反正也只要作一首。不少人看向墨玉的目光都多了一丝探究,只怕这墨小姐没花什么银子,让人给耍弄了。 “陈小姐此言差矣,我在夸您呀!”墨玉轻笑一声,“你看你裙角的梅花,鬓角那支霜雪珠花簪,那可是珍宝阁的一品珠钗。方才我入园来,第一眼便看到的就是站在溪水旁,花树下,风姿卓越的陈小姐,我夸的,是您呀!” 陈怜春的脸色白了又红,红了又白,知道这一刻,她才知道,墨玉之前所说所做的,都是故意的,她就是在羞辱她! “还真的,让墨小姐错爱了。” 墨玉句句都在夸赞陈怜春,却让陈怜春一句夹枪带棒的话也说不出,冷冷硬硬的回了这样一句。 “陈小姐过奖了。只是我作的诗不好,方才陈小姐对我说,若是不好,多做几首便是,我便些了一篇,入长安以来的所见所闻,还请陈小姐品鉴。”墨玉抬手拿起了桌上的另一张纸,递给了迷春。 上官时挑眉,眼中带上了一丝笑意,低声对卫幼蕊说道:“她在为你出气?” 卫幼蕊点着头,她的眼睛亮亮的,小兽一般,嘴角扬起了一抹从未曾见的笑容,看的人心中痒痒,她好似从来不会这般笑,以往都是端着的,端庄却也让人不敢亲近。 “暮春惨惨黄昏雨,零落樱桃斜掩户。未张灯火帘幕深,楼阁巢寒闻燕语。昔时常说长安好,而今厌走长安道。苏秦辨说长卿才,自笑功名胡不早。人悄悄,倚柱时,情脉脉,无人知。怜春惜远情不尽,斜雨兼花湿衣。” 墨玉眼中的笑意更甚了,屈膝行礼:“墨玉不才,年纪小,腹中并无墨水,只晓得看着长安城中众人的喜怒哀乐,堪堪填了这首诗,还望陈小姐赐教。” 一时间,所有人都沉默了。陈怜春就是再听不出来,这会也该知道,墨玉并不需要她的品鉴,诗作更是在她之上。换成了她,也不过是伤春悲月,是作不出这般意境的。 “你的诗很好,我并无可赐教的。” “正是,陈小姐在长安城处的时日比墨小姐长久多了,俗话说,久入芝兰之室而不闻其香,这样也是不好评鉴的。”有人站出来打圆场。 墨玉转头看去,是承议郎家的侄女,叫林什么的,“是呢,这位姐姐说的是,我初到长安,竟是看什么都是好的,是我的不是。” 林瑶见墨玉顺着自己的话说了,对陈怜春笑了笑,“墨小姐不必妄自菲薄……” “啊,我腹中还有一诗!”墨玉有些兴奋,打断了林瑶的话,然后顿了顿,仿佛才意识到自己不该在这时候说话的,她怯怯的转过头,“林小姐,方才想说什么?” 林瑶:我还能说什么?拦着你不让你作诗吗?说是写景,大家写的都是这园子,就你写了长安,还顺杆往上爬,让陈怜春给你品鉴…… “没什么,墨小姐又想到如何作诗了?”林瑶的笑容有些勉强。 “是呢。”墨玉含笑对她点了点头,提笔而下,“惜山不厌山行远。山中禽鸟频惊见。小雨似怜春。霏霏容易晴。青裙田舍妇,馌饷前村去。溪水想平腰。唤船依断桥。” 墨玉停了笔,满意的看了一眼自己写的字。方才她写的是小篆,比起之前一直练的瘦金体,实在写的憋屈。不过这回是挥墨而作,大可用草书,这般舒爽多了。 陈怜春一众人都沉默了,饶是再粗神经的人,也该发觉了。墨玉就是故意针对的陈怜春,才会一次次的将陈怜春的名字写入诗中,还让她那个叫迷春的婢女念诗,还让陈怜春品鉴。 陈怜春红了眼睛,气的胸膛一起一伏的,在看到墨玉笑着让她品鉴诗词,气不打一处来。 “墨小姐作的好诗!”秦王妃见场面不对,连忙站出来打圆场,“墨小姐未曾读书?” “不敢隐瞒王妃,小女从未进学,而不过是在家中自己看看书念念字,若是有何处做的不对,还请王妃直言。”墨玉好脾气的转身,对秦王妃笑道。 秦王妃看了一眼红着眼睛不说话的陈怜春,“墨小姐的诗作的极好,意境好,字词也好,怜春想必也很喜欢的。她父亲是国子祭酒,最是喜欢有才之人!” 墨玉眨了眨眼,这是在告诉她,她用了陈怜春的名字。还顺带威胁了她一把,想要进国子监不受欺负,就要讨好她这个国子祭酒的女儿? “王妃说的极是,我从小便未曾多读书,最是羡慕陈小姐这样的人,能文善诗……” 陈怜春一跺脚,红着眼睛,转身就跑了,隐隐还带着一丝哭腔,在场之人一阵尴尬。 墨玉一愣,低头不说话了,刻薄人最厌恶的,就是有人能在自己最擅长的领域打败了自己。可到底,还只是个孩子呢。 “惆怅知音竟难得,两行清泪白杨风。”墨玉缓缓吐出一句诗,感慨着,为陈怜春负气离去的举动做了个原厂,“陈小姐,真的很喜欢诗文呢!” 众人:……我们还能说什么呢? “墨小姐倒像是诗书世家出身。”上官时陪了一眼墨玉,笑着说道。 所有人都有这样的疑惑,一对平民百姓出身的兄妹,哥哥从了武,妹妹从商,她就算再是天才,能靠自学成才吗? “许是……我运气好,正好摸着了这扇门。”墨玉笑着转过头。 上官时挑眉,没有接话了,然后便眼尖的看到了墨玉腰间的佛利花玉,还真的是……一点也不隐瞒自己的身份。可惜,没有人能认得出来。也是有谁会记得几年前在长安城才住了几个月的人腰间戴了什么呢? 今日的诗会可以说是败兴而归,几乎没有什么人在墨玉之后还能自豪拿出自己的诗来献丑了。以前说“献丑”,那是自谦,可今天,那是真的献丑。闺阁女子胸中能有多少沟壑,任是谁都知晓的,原本也只是矮子里面挑高个。 苏晚晴就很少参与这些诗会,她们也乐得苏晚晴不参加,自娱自乐的玩闹。可一旦突然出现了一个可与苏晚晴并肩的人,就特别想看到苏晚晴的出现。看看这两人的争斗,究竟是谁赢谁输。 就像是以前玉姑娘还在长安城的时候,所有人都很期待苏晚晴和她对上。但是苏晚晴被杨曼儿拖累了,第一场就被墨玉打回家门,三年没见着人。 不知不觉间,墨玉已经被不少人拔高到了一个层次。 …… 墨玉回府的时候,齐越已经翻墙坐在了花墙下的石桌前喝茶了。 “你那时和我爷爷说不让我跟着你,现在怎么反倒自己找上门来?”齐越放下了手中的茶杯,无比装逼的看了过来。 墨玉嗤笑一声,站在原地没动,“齐越,你要是不想好好说话,就回家去。” “别啊!”齐越一下子被打回原形了,跳起来凑到了墨玉身边:“我那天就想问你了,你就为了救我,又和我好了,那年你和我爷爷说的话就不算数了?你们怎么想的?这不是没区别嘛!” 墨玉翻了个白眼,“我刚从外面回来,一身的汗,去洗个澡,待会带你去找人。” 齐越:“……你不要骗我,你以为我不知道你马车里放着多少冰吗?你会热?” “对啊,我就是觉得热了,你有意见吗?”墨玉转身瞪了他一眼。 齐越双手居高,“没,我没意见,你去吧。” 墨玉转身,带着迷春离开了。 初春端着茶具上来,给齐越倒了一杯茶,“姑娘不爱出门,小王爷知道的。” “她那是怕麻烦,你以为我不知道吗?”齐越撇了撇嘴,“给你家姑娘的马车换点冰,待会我们还出去。” “小王爷不打算吃了晚饭去吗?”初春拿了两盘差点放下,问道。 “晚了不好出城门。”齐越继续坐下来喝茶,不得不说,墨玉这里的东西,不管是什么,都是最好的。 初春:对不起,我没见过我家姑娘因为不好出城门不吃晚饭的,她从来都是想出去就出去,谁也拦不住她。 “你这是什么眼神?”齐越黑着脸。 初春沉默了一下,“小王爷,我家姑娘吃不惯外头的东西的。” 齐越也沉默了一下:“我知道,她那张嘴,什么时候不挑了?你们在外头的时候也是这样?” 初春:“……姑娘有办法的,您还是听她的吧。” “我还使唤不动你了是吧?你以后有了姑爷怎么办?你也不听话了?”齐越还没见过这样的奴才。 初春:“奴婢只有一个主子……” 墨衣卫:好!很好! 齐越:…… “不吃了,去庄子上吃,你想尝尝元容的手艺吗?不错的。”墨玉走了过来,她身穿玄紫底鸡心领直身长衫,逶迤拖地素白色牡丹彩碟戏花衣裙,身披葱绿底底缎子风毛薄烟纱。乌黑浓密的头发,头绾风流别致参鸾髻,除却那一支黑檀木簪,只有妆点了一根发带,倒是显得出尘脱俗。 正文 第381章 走亲访友 “你今天去诗会了,怎么样啊?”齐越笑着凑过来问道。 “没什么意思,不过是一群未婚的女子呆一块聊天,我不喜欢。”墨玉耸了耸肩。 “我就知道,你这个性子,肯定不会喜欢。”齐越笑着靠在了车壁上,“我都没问你,元容他们怎么样?” “在我的地方,再差也不过是这样,只要心态调整了过来,没有什么坎过不去的。” 齐越一想,也是,笑着点着自己打算送的东西,很快就到了城外的庄子了。 齐越是直接从墨府坐着马车出去的,没有人发现,至于墨玉。这会所有人都见过她了,也不至于有多少人盯着她的行动,更何况,只要她不愿意,墨衣卫有大把的办法让人找不到她。 “玉姐姐——”元容远远的就看见了墨玉的马车,提着裙子,一路小跑的过来了。 “下车吧。”墨玉转头对齐越说道,然后跳下了马车,笑着抱住了元容,“今日很开心?” 元容重重的点着头:“玉姐姐,我养了一只鸡,它下蛋了!我待会打了蛋给你吃啊!” “好啊,不过,我觉得你给他更好。”墨玉拉开了上官人也抱着自己脖子的手,让开了身子,露出了身后的马车。 齐越今日穿的很低调,完全没有了平日的张扬,窄衣箭袖,多了几分沉稳。 齐越挠了挠头,站在马车上,冲上官元容笑了笑,“元容妹妹。” 上官元容睁大了眼,没一会,眼眶就红了,眼泪啪啪的掉了下来,“齐哥哥,你怎么才来呀——” 墨玉看了上官元容一眼,笑着走开了,留给他们两个空间,转身朝田中王走去了。 “您这段时日如何?”墨玉在田中王身前站定,拱手问道。 “玉姑娘的庄子上什么都不缺,在下很好。”田中王见今日墨玉这一身装扮,也知道她的意思,没有叫破墨玉的身份。 田中王握着手中的锄头,自嘲的一笑,“上回的图纸可有什么问题?” “没有问题。”墨玉也是公事公办的样子,“我并没有上报,您放心。” “你也不必您来您去的,我早就被贬为庶人了。”田中王仰头看着天边的斜阳叹了口气,“我叫上官瑞承,不介意的话,喊我一声承叔吧。” “承叔。”墨玉顺着田中王的意思喊道。 “玉姑娘今日如何有空过来?”上官正卿和上官正黎走了过来。 他们面对墨玉的时候,还是有些变扭。就算知道不会是墨玉举报了他们意图不轨,也很难将墨玉放在自己的地位上。能从皇帝的手里救下他们一家,还能买了他家的宅子,给他们住在这样的地方,想也不可能是什么纯良之人。 “二位对我还是有些小意见啊。”墨玉勾唇一笑,“不过也无妨,不是令人在意的事情。” 上官正卿和上官正黎脸色一变,虽然知道墨玉说的是真的,她没有必要在意他们说了什么,更不用在意。只要她想,他们一家人的命都被握在她手上,可还是不甘心。 “为什么这样看着我呢,是因为我出身白衣,那么现在却要仰仗我才能活下去?”墨玉嘲讽的看向两人。 田中王知道自己的两个儿子是什么心思,也不想得罪墨玉,正要开口,却被墨玉打断了。 “您不是田中王了,不该纵容他们了。”墨玉抬起手,拦下了田中王的话,转头看向两兄弟,“不知道你们心里在想些什么,我现在是不在意,不过不代表以后我不会在意。在我的眼里,你们是上官瑞承的儿子,你们做了什么,我自然会记在你们父亲的身上,自己想想吧。” 墨玉转头看了一眼上官瑞承,朝一旁的田垄走去。 这是一个让人难过的事实,他们的确不能随心所欲的将负面情绪加诸在他人的神还是那个了,尤其是墨玉。可这也更让他们心中不平,凭什么? “她说的没错。”田中王叹了口气,自嘲的一笑,“我们,已经不再是一年前的我们了。那么的地不是种的很好吗?” “这不一样!”上官正卿将手中的锄头甩掉。 上官正黎也沉默了。是啊,这不一样,如果他们一出生就是普通人,自然不会有什么不平衡的心理。可他们不是。现在,他们慢慢的接受了这个事实,可是只要见到以前熟识的人,他们就会反问一句——凭什么? 尤其是在见到墨玉的时候,这个看着他们从高处落下,将他们纳入自己势力范围的女子。心中的不平衡到达了极点。 “爹爹,哥哥,看谁来了!”上官人也拉着齐越走了过来。 “齐越?”三人吃了一惊,他们知道墨玉的人不会放长安城中的权贵进来,而齐越…… “我托玉儿帮我照顾你们,你吗在做什么?除草吗?”齐越笑着走了过来,扫了一眼他们手中的工具,有些沉默,“你们平日里都做这个?” “不是啊,原先玉姐姐没露面,是她的人照顾的我们,可我们绝对没事干,太无聊了,他们就给了我们一块地,随我们折腾,当初大哥二哥还弄坏了不少作物呢!”元容笑嘻嘻的指着面前的地说道。 上官正卿和上官正黎想起了当初的场景,有些脸红,“是啊,当时想,就这样也不是个事,干看着不好意思,就想着主动做些什么,后来慢慢地也习惯了。” “玉儿有钱,那么要是想做些……”齐越的话一顿,不可能了,他们不可能想做些小生意的,那将意味着会被人看到,他们受不了的,任何一个被贬为庶人的贵族都不可能接受。 田中王也沉默了,他还记得当初一家人不安的躲在屋子里,什么也不敢说,什么也不敢做。后面也不知道怎么的,慢慢的出去了,愿意出去了,然后还是觉得不安。直到现在,他们种地,除草,施肥,做的都是力所能及的事情,可心里就忽然踏实了起来。 上官正卿和上官正黎对视了一眼,他们相信,就算他们不愿意种地干活,每天就待在屋子里,墨玉还是能养着他们。当初离开长安城的时候,他们就住在这里,吃的用的和在长安城没有区别,可到底不如现在安心。 墨玉的人从没有为难过他们,他们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他们没有告诉他们不能出庄子的范围,他们也没有主动出去,大家都知道这样不好。他们可以说是随心所欲的,平心而论,墨玉做的很好。 这样就很难受了,他们对于自己推导出来的,一直不愿意相信的,对墨玉的感谢,其实一直都存在。 “是这样过得不舒服吗?”齐越看他们的神情有异,担忧的问道,“要是不舒服,我和她说说,给你们……” “我们很好!”上官正卿打断了齐越的话,“齐越,我们……刚刚对与姑娘说了些不该说的话,她可能不太高兴。” “你们说什么了?”上官元容一听就知道不对,“玉姐姐怎么了?你们是不是说人家不好了?” 齐越一听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他不是没有见过那些不受家里宠爱嫡子,也不是没有见过一朝家道中落一蹶不振的富家子弟。 齐越沉默了一下,“我去找她,你们吃了吗?我带了礼物,就在车后面,元容快去拿,有你喜欢的书。” “哎!”上官元容应了声,看着齐越朝墨玉走去,瞪了三人一眼,“玉姐姐那么好,帮了我们那么多,真想不通你们为什么就是不喜欢她!” 田中王三人均是沉默,乖乖的听着上官元容的指挥去拿车上的礼物。 “刚刚,齐越说了什么?”上官正黎眨了眨眼,回过了神。 “他托玉姑娘照顾我们?”上官正卿不确定的答道。 田中王:…… “是齐越!沈白衣没想从我们这里拿什么东西?”上官正黎一愣,转头看着上官正卿。 上官正卿忽然有些难受,他们一直觉得墨玉是有目的的接近他们,甚至昆仑奴已经得到了什么。可是最后却是他们的好友托她帮的忙。而刚刚墨玉说的话,不难让人想象,她员额不能的想法肯定不是这样的。 田中王的心情很是复杂,他觉得墨玉帮他们,或许真的是刊载齐越的面子上。可是墨玉最后得到的,完全超过了齐越的的面子,完完全全能抵了这个恩情,可是却又完全不可能。 如果不是墨玉,他们现在不可能还好好的活着,墨玉也不可能得到那个地图。 “你们真是够了!”上官元容提着裙子过来,冲他们翻了个白眼,“玉姐姐帮了我们一家,说声谢谢那么难的吗?” 三人释然,是啊,墨玉的确帮了他们一家,他们的确也该感谢她的。 但是他们一转身,就看到了齐越被墨衣卫拦在了后面,墨玉带着一个护卫站在了田垄边上,头上的那根发带还随风飘动。 …… 齐越正要过去,去而被墨衣卫拦住了。 齐越:??? “你们拦着我干什么,我找你们姑娘有事!”齐越皱着眉头看着墨衣卫,他最烦墨玉身边的这些人了。 “小王爷,我家姑娘有正事要做,您稍后再来吧。”越原看了齐越一眼,数的哦哦啊。 齐越:??? “你什么意思,我就不能是有正事?”齐越伸出手指,在越原的胸口上戳着。 越原沉默,淡淡的看着齐越。 齐越莫名心虚,没敢说什么,探头看了看墨玉背对着他的背影。越原太有存在感,他没敢越过墨衣卫的封锁线去找墨玉,烦躁的摆了摆手,“算了,我去找正卿他们,你家姑娘好了让她来找我。” 墨玉背着手,眉头深深的敛着,“哥哥在黄河没碰上什么事?” “四殿下的人也去了黄河,有些事情出手帮了一把,倒是没有什么大事。”花浅低着头答道。 “查到什么了吗?”墨玉眯起眼,上官时一定知道些什么,黄河边肯定有线索! “唐氏一族有一支在黄河边住着,不是算偏支,是主家二房的嫡三子。另外,韩氏,韩光的一位堂兄弟,也在黄河流域,是武将。” “韩光当年出事,只是全家下狱是吧?”墨玉勾唇一笑。 花浅一顿,躬身应是:“属下明白了。” “去办吧,干净些,将证据都收齐了。”墨玉摆了摆手。 “是。” “四殿下,派了人去了黄河,秦王殿下可知道了?”墨玉抬手,摸了摸腰间的佛利花玉。 “还不曾知晓。”花浅抬头看了一眼墨玉,“需要放出风声去吗?” “不需要吗?”墨玉冷了眼神,“自作聪明的小人,不吃点苦头,怎么能知道什么是好,什么是坏呢?” “是。” “将秦王府的视线都拉倒四殿下的身上去,等哥哥回来。暂时不要让秦王府有什么动作。”墨玉眯起了眼,“快到鬼节了吧?笑红尘的演出安排好了吗?” “已经在筹备中了,姑娘要去瞧瞧吗?”花好上前答道。 花浅见墨玉没有事情吩咐了,便告退了。 “明日吧,明日我进宫一趟,去陛下那备个案。请帖都寄出去了吗?” “连着伴手礼一道送的,伴手礼都是姑娘画的面具,像是那些大人们不会在鬼节那日出门。”花好低声应道。 “要的就不是他们出门。”墨玉弹了弹手指,“去,让人明日将我上回说的糕点制出来,我尝尝味道。让人瞧好了,鬼节当日,我要全城的权贵子女都去笑红尘。” “是。” “方才齐越找我?”墨玉转过身,望着远处已经升起炊烟几间小屋。 “是,小王爷方才说有话要找您说。”越原上前,躬身应是,“与这一家人有关。” 墨玉点了点头,“让人好好照顾他们一家,上回送来的马不错,送两匹过来,再准备点弓箭,给两位公子把玩。” “是。” “走吧,别让主人家等久了,告诉齐越,我办完事了,让他有话就过来问,别扰我用饭……” 正文 第382章 衔泥小筑 墨玉转身回了田中王一家的小屋,桌子不大,田中王的庶子庶女们也没有上桌,只有他们几人。 “你刚刚不高兴了?”齐越凑过头来,问道。 墨玉对他翻了个白眼,“你看我至于吗?” 齐越松了口气,“还以为你真生气了,喝汤!” 席间,田中王一家都很时常很慢,只是每次见墨玉碗中的菜吃没了,就会殷勤的添上新的。 墨玉看了一眼碗中的饭菜,耸了耸肩,没有多说些什么,只是转头对齐越说道:“这附近有我的一处产业,承叔家人口多,只怕不方便,你待会更我过去住吧。” “啊好。”齐越没有意见,他的确不应该睡在这里。 吃过饭,齐越被上官元容拉着去看她种的花去了。上官元容也邀请了墨玉,不过墨玉见她一心只扑在齐越身上,就没有去,坐在院子里看月亮。 田中王走出来,看了一眼墨玉手中的龟甲,有些好奇:“都说沈先生上知天文下知地理,没想到占卜之术也是精通。” 墨玉自嘲的一笑,捏碎了手中的龟甲,呆呆的看着面前的火堆,“我师父的确精通,不过,我是半分没能学到。我师父的真传,许是……只剩下我那位师兄了吧。” 田中王一顿,诧异的看向墨玉,“你竟不是他惟一的弟子?” “你既知道我师父的身份,怎么会连这等事都不清楚?”墨玉转过头,仰头看向田中王,“说来,我倒是一直不知晓我那位师兄是哪一位呢。” 田中王沉默了片刻,神色复杂的看向墨玉,“想来,你定是手段了得,否则也不会让他再收弟子,还接了他的衣钵。” “不,你错了。”墨玉转过头,火光映着她的面容,显得冰冷而孤单,“只不过是揣摩人心罢了,我师父,他终究是有要效忠的人……” 田中王神色复杂的看着墨玉,如果说以前他不知道为什么墨玉会成为墨玉使,这一刻,他是真的明白了。墨玉不是一个好相与的角色,他开始怀疑是沈自初的死因。 “爹,碗洗好了……”上官正卿和上官正黎出来,然后就看着他们爹站在一旁,看着坐在火堆旁的墨玉说话。 田中王转过头,看了他们一眼,“去找你们妹妹去,齐越好不容易来一趟,陪人家说说话,不是好兄弟嘛。” 上官正卿和上官正黎对视了一眼,都看向懒懒的坐在火堆边的墨玉,再次接收到了田中王目光中的信号,还是转身回去了。 上官正卿:“他们在说什么?” 上官正黎耸了耸肩,“我不知道,你自己去听啊!” “我才不要。”上官正卿连忙摇头,“爹的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那个小的也不是个好招惹的,我才不去触霉头。” 上官正卿赔了撇嘴,“爹不让听,不听就是了,你发什么愁!” “你不觉得奇怪吗?”上官正卿转头看了一眼墨玉,小声的问道:“她才多大,又是女子,当年还不在长安城,哪来的力量救的我们?” “沈先生已经去世了,你想多了。”上官正黎无奈的摇了摇头。 “不是,就算是沈先生,他当初有这样的能力,可现在玉姑娘为什么还能没事人一样在这站着?”上官正卿分析着。 “你别想太多,咱们现在就是个普通人,想想爹,想想妹妹。”上官正黎拍了拍上官正卿的肩膀。 上官正卿的肩膀耷拉了下去,“你以为我不想吗?她身上肯定有什么秘密!” “然后呢?你打算做什么?”齐越忽然进了屋,淡淡的看着上官正卿,“正卿,当初是我求墨玉,求她救的你们,你们家的宅子,她到现在都没有动,好好的住着,你可知道她当初h花了多少银子买下的吗?从陛下的手里。” 上官正卿沉默了,方才心中的一个个想法都被自己打破了,“我不会再说了。” “齐越,帮我拿壶茶来,口渴。”墨玉在院外喊了一嗓子。 上官正卿和上官正黎:…… 齐越看了他们一眼,他就知道! “齐越,我要花茶,元容的那个菊花茶,要记得加冰糖!”墨玉又喊了一嗓子。 齐越:“……墨玉你自己来!” 墨玉沉默了一会,打了个响指:“越原,我要喝茶。” “是。”越原没有半点脾气,转身就超马车跑去了。 田中王站在一旁很尴尬,墨玉好像完全没有察觉到他的尴尬,拍了拍一旁的椅子,“承叔,你坐啊,儿子这个时候不教训,以后可就教训不动了!” 田中王看了一眼墨玉,没有出声,默默的坐在了墨玉身边,看她烧龟甲。但是没有一个龟甲是能看的,就算他这个不懂占卜之术的人,也知道墨玉这是很失败了。 “你……为什么还要烧啊?”田中王叹了口气,问道。 墨玉的手一顿,轻笑了一声,“也不过就是每日的功课,师父觉得我多练能成功,不过我一次都没有……” “玉姑娘没有什么想问的吗?”田中王看向墨玉。 这时,齐越从里面走了出来,手中拿着一壶茶,没好气的放在了墨玉脚边,“没桌子,你将就着点吧。” “不碍事,越原去拿了,你要不要喝?”墨玉仰头朝齐越笑了笑。 齐越:…… “不喝。我要去赏花。”说罢,齐越便甩手走了。 越原走过来,端着一套精致的矮桌放在了墨玉手边,他看了一眼齐越装茶水的茶壶,想了想没有用手中的替换掉,但还是给墨玉用了他拿来的茶杯。 墨玉看着他进去的背影,挑了挑眉,轻轻一笑,“您当初看好的女婿,其实也不错。” 越原的手一顿,快速的退了下去。 田中王一愣,转头看向墨玉,犹豫着问道:“若是你想……” “不!”墨玉冷冷的看着他,“我不想,也不可能,你别胡说。” 田中王眨了眨眼,没有应声。 “在背后说别人的坏话,要是被听到了会很尴尬的吧?”墨玉不知道怎么调转话题,只能生硬的问道。 田中王:…… “对了,我想问问您,我师兄,有可能会是朝中的哪一位大人?”墨玉偏过头,笑着看向田中王。 田中王一愣,没想到墨玉会这样直接问这个问题,沉默了片刻,只说了三个人名,“……此三人,是他最器重的青年才俊。” 墨玉眉头一跳,“的确,当年还是一同被调任入京的,还是我师父亲口提拔的,自然是很有嫌疑了!” 田中王神色复杂的看了墨玉一眼,“你……要做什么?” “自然是,将所有能够威胁我的因素除去啦!”墨玉勾唇一笑,站起了身,朝外面走去,“我先走了,待会直接让齐越乘我的马车去衔泥小筑住吧。” “我送送你。”田中王起身,看了一眼墨玉只喝了一口的菊花茶,叹了口气。 “不必了,您还是好好呆在这里吧,据我所知,长安城中不少人都在打听您的消息,其中,就有秦王殿下。”墨玉跨上马,侧过身自看向站在马下的田中王。 田中王的面色一顿,不动声色的看向墨玉,“你想从我这里知道些什么?” 墨玉挑眉,“不必了,我已经知道了。” 田中王站在原地,看着墨玉拉着缰绳,极为漂亮的甩过马头,带着一众墨衣卫,策马朝远处而去。 他眯起了眼,背着手,下巴微微抬着,“你究竟想要什么?” …… 墨玉一路狂奔,越过了半个山头,在衔泥小筑外停下了马。 “花浅。” “属下在。”花浅翻身下马,跪在墨玉马前。 “去,查一查那三位大人,看看他们都喜欢出入什么地方。鬼节那一日,我要他们都出现在笑红尘!”墨玉的嘴角带着笑,隐隐透着丝丝邪气。 “是,属下遵命!” “越夏。” “属下在。”越夏同样跪在了花浅的身旁。 “让人盯着上官瑞承,他手里一定有我要的东西。另一边……越原。”墨玉眯起了眼。 “属下在。”越原也下马跪在了墨玉马前。 “你去一趟齐国公府,就你一个,去查一查,齐国公府的隐蔽之处。”墨玉轻笑了一声,抬起一条腿,在马背上翘着二郎腿,“看看那只老狐狸手上,是不是真的有那样东西,找到了别动,回来报给我。” “属下遵命!” 墨玉吩咐了一大通,勾唇一笑,跳下了马,将手中的马鞭往后一丢,被花好接住了。 “哥哥要回来了吧?”墨玉朝里走去。 “是,将军已经在回程的路上了,快马加鞭。”花好捧着马鞭,跟上了墨玉的脚步。 “告诉他,不用急,等我这里的事情处理好,再入城,去年黄河流域的流民可走到长安城了?”墨玉转头,笑着看向花好。 花好的脚步被墨玉脸上的笑容惊的一顿,连忙低下了头,“是,属下让人看着的,都是从各处进来的,不会引起注意。” “不用了,都放松吧,也让长安城中的权贵们看看,没有我哥哥给的粮草,这个长安城,究竟是个什么模样!”墨玉的双眼眯了起来,轻轻一笑,“明日,五公主和她的好友们都会来城外郊游吧?” 花好的心头不住的跳着,她尽量不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发抖,“是,听说是去东阳坡游玩。” “东阳坡离这里不远,想办法让她们过来,从这里去长安城,才是最容易碰上那些流民的路呢。”墨玉抿嘴一笑,肩膀都在颤抖,“花好,你说我这样做,好不好呢?” 花好不敢胡乱回答,只是小心翼翼的看了墨玉一眼,见她正似笑非笑的看着自己,心头猛地一跳,“属下不敢多言!” 墨玉没说什么,抬手拍了拍她的肩膀,“没关系,想说就说。” 花好浑身僵着不敢动,如果说越夏是跟着墨玉时间最长的墨衣卫,越原是墨衣卫之中亲自被墨玉调教着长大的一个,那么她一定是见过墨玉的阴暗面最多的一人。 “此事,若是被陛下知晓,只怕……”花好一动不敢动,就连转头看一眼墨玉搭在她肩膀上的那只手也不敢。 “慌什么?”墨玉弹了弹她肩头为不可见的灰尘,“你不说,我不说,谁知道呢?” 花好肩头的那只手虽然收回去了,但她已经不敢动,那道摄人的目光依旧在她的头顶逡巡着。 “不过是五公主带着一些官家小姐出来游玩,恰好天气炎热,改道来衔泥小筑坐了坐,抄了个近路回城,恰好碰上了从四处涌入长安的流民罢了,左不过是受些惊吓,能出什么事呢?”墨玉笑着,转过身,朝里面走去,“备水,我要沐浴。” 花好没敢多想下去,匆匆的接过了墨玉脱下的外袍,进去给墨玉安排热水了。 和放在明面的墨府不一样,墨玉的其他产业,都用的是自己人,每一处都有不少墨衣卫。而就算是做粗活的仆人,也都有几手功夫。相比之下,墨府的那些下人,墨衣卫们都不是很看得起。 不过,谁叫那是墨玉摆在明面上的家嗯。作为一个四品武将的家,就连仆人都会武功,也太显眼了。 衔泥小筑是长安城外有名的消遣之处,这里不仅占地面积广,每一个角落的风景都十分抓人的视线,甚至有不少文人在衔泥小筑里作诗。 不过衔泥小筑的消费也十分贵,它有各种各样风格的小院,可是总体看来却丝毫不觉得违和,就算每个小院的门打开,也不能完全看尽其中的风光。 单单只是一个小院,用一个时辰便要花上五百两银子,更别提精致吃食用物,与调教得力,善揣摩人心的奴仆了。而每一个小院价格也各有不同,最贵的就是在半山腰处的听风亭,不止要提前预约,一个时辰更是需要一千两银子。 而这也是和笑红尘完全不一样的地方,完完全全是有钱人,尤其是有钱有权的人准备的攀比之处。尤其受长安城中权贵的家眷的喜欢,很多时候,一些女眷的宴会就会放在衔泥小筑中举行。 正文 第383章 听风亭 五公主上官问叶是曾经皇帝最喜欢的一位二公主,不过自从上官问夏之后,上官问叶就没有那么宠她了。 不过,上官问叶的风头还是没有多少人能抵得过的。毕竟,上官问夏不问朝事,喜欢和谁好就和谁好。至于上官问叶,她只与权贵子女交好,也真是因为如此,皇帝才没有像喜欢上官问夏那样喜欢她。 但毕竟在上官问夏之前,上官问叶满足了一个父亲对女儿的所有期待,上官问叶的日子还是过的很滋润的。尤其在她交好权贵子女之后,为皇帝隐隐带来了不少助力,这是作为上官问夏如何也得不到的。 但上官问叶这一举动,也越来越让自己像一个谋士,而不是女儿。只要没有了利用价值,也就没有了感情。 昨天晚上齐越很晚才坐着墨玉的马车回来,这回还在听风亭睡觉。 听风亭说是亭,但也不止是一个亭子,这四周开阔,一大片空地上坐落了一间仿古的小木屋,极具意境,让不少文人墨客,流连忘返。而它最得名之处,却是小屋不远处的一个凉亭。 这个凉亭不同于其他的,它没有顶,或者说,只头一个空架子,头顶是镂空的,只要有风吹过,就能听见叮咚乐声,很是神奇。加之亭子八面八角,悬挂了不少微透的丝绸与绸带,若隐若现更是飘飘欲仙。 而这一片空地外,则是遥不入目的竹林,竹林中还有一汪温泉缓缓汇入木屋,林间升腾而起的雾气似仙雾缭绕,若是风一大,竹子上挂着的铜铃被吹动,诶这听风亭的乐声,便能听到绝美的乐章。 墨玉晨起练了功,出了一身汗,泡完温泉就来这里吹风了。她只穿了一件单薄的袍子,袜子都没有穿,脖颈更是露出了大半截,散着头发躺在听风亭中的卧榻中。 花好恭敬的呈上各色吃食,“姑娘用早饭吧。” 墨玉扫了一眼,拿了个包子,“五公主她们可出城了?” “已经出城了,今日同行的还有相府千金苏晚晴。”花好低头,应道。 “唔,那个才女啊。”墨玉点了点头,她咬了一口包子,“菜的?” “额,青菜的,姑娘不喜欢吗?”花好被墨玉突如其来的问题问懵了。 “不,我想吃肉。”墨玉摇了摇头,不想吃了,但看了看手中的包子,还是咬了下去,“有小笼包吗?” 花好:“姑娘……” 墨玉耸了耸肩,“我嘴刁,但是我现在就想吃小笼包。” 花好:“……是属下这就去准备。” 墨玉摆了摆手,“让人去弄吧,你说说,东阳坡那边如何?” 束起正事,花好就没有方才那么无奈了:“回姑娘的话,东阳坡已经都浇上了水,花也都谢了,昨夜雨太大。” 墨玉挑眉,满意的点了点头,“很好,让人下去候着吧,别怠慢了人家五公主。啊,还有才女。” 苏晚晴原本瞧不上五公主这种玩弄权势的公主,但是她和“玉姑娘”不对付。而玉姑娘和八公主是好友,玉姑娘现在不在长安城,那么苏晚晴就把八公主排除在她的交友圈外了。正好八公主也不喜欢她,所以她就接受了和八公主不对付的五公主的橄榄枝。 墨玉勾唇一笑,她还记得上回上官问夏给她写信,专门在信里骂了上官问叶一通。原因就是皇帝把上官问夏很喜欢的一个花瓶给了上官问叶,上官问叶还很得意的冲她炫耀,嫉妒使上官问夏质壁分离。 墨玉倒是知道这是什么原因,左不过就是上官问叶看不惯上官问夏撒撒娇就能拿到她喜欢的东西,气不过罢了。作为一个喜欢权势的公主,上官问叶不至于为了一个花瓶惹怒上官问夏。 不过上官问叶为了皇帝做了那么多事,到最后还是敌不过其他女儿的一个小小的撒娇,上官问叶大概心情也不是很好,难得用自己的人脉给皇帝办成了一件事,让几个名门捐了不少金银赈灾,却只得了一个花瓶。 “这位五公主,想必一定是个小气而又丑陋的女子!”墨玉端着一碗豆浆喝着,笑了起来。 花好:我该不该告诉主子,五公主的美貌也是有名的,那可是上过仕女图的。能和一大帮贵女玩在一起,诗书自然是不能放下,但是又要在同时玩弄权势,五公主可不是个简单的人物。面面俱到的她,自然也是不少文人笔下的仙子。 墨玉瞥了一眼花好,“花好你真没意思,我难道还能不知道她上官问叶是个小美女的事情吗?” 花好:“……属下不敢。” 墨玉翻了个白眼,“无趣,你以前都是这样?说,是我好看,还是上官问叶好看!” 花好没有半点犹豫,“姑娘好看!” 墨玉满意的点了点头,然后点呢个了半天,也没能等到花好后面的话:…… “唉,算了,指望不上你了,你去看看我的小笼包好了没有。”墨玉无力的摆了摆手。 “是。”花好躬身退下。 没一会,花好又来了,“姑娘……” 墨玉转头看,花好的手上并没有小笼包,“小笼包呢?” 花好:“……姑娘,五公主她们到了。” 墨玉“哦”了一声,“让人给她准备院子,好吃好喝招待着,哄的她回去别把罪名怪在外面衔泥小筑身上。” 花好沉默了一会,“……姑娘,五公主要来听风亭。” 墨玉挑眉,手支棱了起来,撑着上半身,半躺着看着花好,“她要来你不会拦着啊?什么事都要来问过我不成?倒是会挑地方,没告诉有人?” “说了……” “让开,本公主倒是要看看,究竟是谁在里面,连本公主要的听风亭都敢抢!”上官问叶今天的心情很不好,昨天不知道怎么的下了一场大雨,东阳坡的花草都被弄得湿哒哒的,谢了不少,路上也泥泞不堪。 听了回来禀报的奴仆,她直接领着人来衔泥小筑了,正打算去听风亭坐一坐,却没想到这里居然有人。 “这么早过来?不会是哪家的大人在这里会相好吧?”上官问叶看着拦在自己面前的墨衣卫,冷冷的笑道,这些人,一看就不是普通人家的护卫,“还是说……这里面,住着我哪位皇兄还是皇弟?” 墨玉眯起了眼,将手中的豆浆往地上一摔,描金细瓷碗就这样碎了一地,连带着碗中装着的豆浆也都飞溅了起来,顺着台阶一滴滴的往下流。 “想死就别拦着,让她进来。”墨玉懒懒的躺了回去。 花好打了个手势,拦在上官问叶申请啊的墨衣卫忽然都退了开去。 上官问叶一愣,她原本以为这里面是什么达官显贵,在这里夜宿了一宿,但是一想到今日朝会,又觉得不太可能想要用皇子的名声将对方激出来,而现在…… 上官问叶眯起了眼,看着面前的墨衣卫,这样训练有素的动作,只怕对方不是个好招惹的。她吸了一口气,只觉得既然你自己颤动了,但是也没想着退缩,带着一大帮女子朝探着头走去。 远远的她就看见听风亭外站了一个护卫,身上穿的衣裳与拦她的相似,那这亭里…… “不知听风亭有贵客再次,上官问叶打扰了?”上官问叶走到了听风亭前,倨傲的看了一眼花好,然后对亭子里那个若隐若现的身影说道。 跟在上官问叶身后的陈怜春吃了一惊,她认识花好,这是墨玉身边的人,她吃惊的看向听风亭中的那个身影。听风亭的帷幔是白色的,那里面的人穿着也是白色的宽袍,散开的头发,越看越觉得…… “陈小姐这是怎么了?”苏晚晴站在上官问叶身旁,正好瞥见陈怜春微变的神色。 “这里面的……只怕是昭南将军的胞妹。”陈怜春神色复杂。 她知道自己昨日那样负气离去不好,墨玉什么都没有说,只是应了她的要求作诗,顺口叫了一下自己的婢女。而她今日就这样受不了了,若是昨日的真相被传出去,只怕她的名声也差到了极点。 可是,她万万没想到,为她挽回的竟然是她屡次针对的墨玉。她以一句“惆怅知音竟难得,两行清泪白杨风。”就将这件事轻轻,为她遮掩了过去。除却内场知晓情况的小姐们,外面的人都说陈怜春惜才,与一个没多少前途的武将的妹妹相见恨晚。 还有人上门来问她为何,她一个都没见,今日是上官问叶的邀请,她早就接了帖子,不好不来。若是不来,免得又有人提起昨日的事情。就算内场的小姐们看着她的面子不会外传,大家都顺着墨玉的话网下水,谁都有了面子,可她偏偏就是不舒服。 “墨玉?”苏晚晴在口中念着在这个名字,只觉得好奇,她打量着这时候还躺在听风亭中的人影。 上官问叶也皱起了眉头,她听说了昨日陈怜春的事情,当时就觉得墨玉这个人心机手段太重,出身又不好,这会就更是厌恶。 “里面的是墨小姐?为何不出来一见?”上官问叶皱着眉头,冷声问道。 从上官问叶走过来的时候,墨玉就开始小幅度的动弹了,直到这时候,才“挣扎”着爬起来,撑着自己不倒下去,这弱不禁风的模样,倒是让上官问叶忽然想起了当年的玉姑娘。 “抱歉,公主殿下,我昨日饮了酒,天气炎热,我便直接宿在了听风亭,怕是染了风寒,头疼得很,如今又衣衫不整,只怕不能见客……” 墨玉的声音沙哑的厉害,甚至能听得出她在强忍着咳嗽,软绵绵的样子,的确像是得了风寒。 上官问叶一顿,她没碰见过这样的情形。好像是她硬逼着一个生了病的人挪出去,给她玩乐让位置。 苏晚晴在一瞬间,也觉得这个声音,这个语调像极了某个记忆中的人。她摇了摇头,转头看向陈怜春,“这位墨小姐,兄长是昭南将军?出身白衣?” 陈怜春一愣,然后点了点头,她觉得苏晚晴好像对墨玉有些意见。 上官问叶没有做过这样不知礼的事情,这原本也不是她定了的听风亭,这会也不好赶人走,只能生硬的摆了摆手,“你歇着吧,我只是想要来听风亭坐一坐,既然有客,换一处便是。” 墨玉沉默了片刻,“如何能让公主挪动大驾,这本便是小女身为主家的不是,不该让公主这般为难的。还请公主稍候,公主的雅兴,不该被人叨扰的。” 上官问叶挑眉,心道:这商女好会说话。 “花好。”墨玉撑着自己的身子,抬手。 “是!”花好转身对上官问叶拱了拱手,然后以最快的速度从木屋里取来了墨玉的裙子,送了进去。 上官问叶没有站在外面看人换衣服的习惯,只是停顿了一下,就带着人进了木屋。一旁有仆人上前,恭敬的斟茶倒水,将上官问叶伺候的妥妥当当。 墨玉换好了衣裙,轻咳了一声,掀开了帷幔,往木屋看了一眼,“吃上了?” 花好颔首:“五公主对姑娘的招待很是满意。” “不错,让她继续满意下去吧。”墨玉抬手,脸色瞬间变得苍白,整个人的步子也软绵绵的,被花好搀扶着往木屋走去。 齐越是在睡梦之中被人叫醒的,他烦躁的要吼,却被花浅捂住了嘴。 花浅冷冷的看着他,低声在他耳边说道:“五公主在外面。” 齐越惊出了一身冷汗,什么话也没敢说,跟着花浅偷偷的从后面退了出去。上官问叶的人都在前面,这里是墨衣卫自己的地盘,不怕被人发现。 “她怎么会在这里?”齐越抱着自己的衣服,瞪着眼睛看着花浅。 花浅扫了他一眼。 齐越脸一红,哆哆嗦嗦的开始穿衣服,“你说啊!她来找你家姑娘的麻烦的?就因为国子祭酒他女儿?” “不是,听说五公主今日出城是要去东阳坡的,但是昨夜一场雨将东阳坡的花都打谢了,五公主便来了衔泥小筑。”花浅面无表情的答道。 齐越一愣,穿衣服的手顿了顿,“昨夜东阳坡下雨了?我回来的时候怎么没有?万里无云啊!” 花浅:“许是在您回来之后……” 齐越:“……那雨可真够大的,还只淋了东阳坡!” 花浅:“……” 正文 第384章 流民出没 上官问叶进了小木屋,这还是她第一次进来,原先都是在听风亭附近坐坐,瞧不上这个长相平平的小木屋,却没想到走进来倒是别有一番天地。 “这本是主人自留之处,怠慢了公主,还请公主见谅。”花浅脱了鞋,转过身,躬身去给上官问叶脱鞋,脱了就马上退下了,周到却不失分寸。 在场的女子们有些惊讶,毕竟现在大家用的都是用胡人传入的桌椅偏多,就连衔泥小筑中不少的院子也都是用桌椅的,可是这里却偏偏还是席地而坐。 好在这里大多数都是女子,不会害羞,都各自脱了鞋进屋了。 “古色古香,难怪主人家留作私用。”苏晚晴走在上官问叶的身后,转头打量着四周。 “花叶无间?”上官问叶仰头看着正中央挂着的书匾,“这是谁的字?本宫从未见过。” 花浅一顿,顺着上官问叶的视线看过去,轻笑了一声,“是主人的字。” 上官问叶挑眉,她注意到了花浅之前的眼神,她竟然不知道自家主人在这里写了块匾? “取的可是佛家彼岸花之意?开一千年,落一千年,花叶永不相见。情不为因果,缘注定生死。”上官问叶欣赏的看向这块书匾。 “公主博学广知。”门外传来一道声音。 上官问叶既然转过身,正瞧见墨玉被花好扶着站在了门外。她换了一身冰蓝色遍地金葫芦双喜纹杭绸绸衫,外面披着一层驼底带竹子图案蝉翼纱,宽大的衣摆上锈着琥珀花纹,柔顺的秀发撩了些许简单的挽了一下,其余垂在颈边,额前垂着一枚小小的琥珀宝石,点缀的恰到好处。头上插着玳瑁菊花簪,随着莲步轻移,发出一阵叮咚的响声。 墨玉低着头,缓缓的拜下去。 上官问叶愣了愣,她虽然贵为公主,但是皇室血脉却比不过世家贵女,她也向来都是做亲近之态,从不让人跪她。可是这里忽然出现了一个四品官的家眷,突然朝她行大礼,她有些茫然。 墨玉裙摆一层层的落下,堆在地上,双手抬起,朝上官问叶摆了下去。 上官问叶这才反应过来,墨玉的哥哥可是昭南将军,她父皇亲封的四品武将,现在孩子啊查军粮一案,要是传出去她让墨连城的妹妹跪了她,只怕是…… “墨小姐快快请起。”上官问叶顾不上使唤人了,亲自上前去扶住了墨玉,不让她拜下去。 墨玉抬起头,冲上官问叶眨了眨眼,“公主,礼不可废。” 上官问叶抿着嘴,手下用力,将墨玉的胳膊慢慢的抬了起来:“只是微服出游,墨小姐不必如此,你身体不适,是本宫打搅了你清静。” 墨玉便顺着上官问叶的手站了起来,屈膝也福,“多谢公主。” 上官问叶倒是对墨玉很有好感,毕竟能拉的下脸跪她的世家清贵可是不存在的。她看了墨玉一眼,一想到墨连城现在在做的事情,有些可惜。以一己之力对抗世家贵族,这是何等的狂傲与无知? “墨小姐多礼了。”上官问叶对墨玉点了点头,“墨小姐昨夜到此的?” 墨玉点了点头,捂住了口鼻轻咳一声,“回公主的话,昨日衔泥小筑有些食材出了问题,下午便出来瞧瞧。” 上官问叶一怔,“衔泥小筑,与你是……” 墨玉勾唇浅笑,“不瞒公主,正是墨玉顽劣之作。” 墨玉低着头,却听到上官问叶的身后传来了不少倒吸气的声音。 上官问叶沉默了许久,神色复杂的看着墨玉,想起先前传言,墨玉送军粮的消息,员额不能还以为只是编造,现在看来,她或许真的有这样的本事。 “墨小姐生财有道。” 墨玉挑眉,屈膝一福,“公主过誉,只是幼时吃不饱饭,愈发觉黄白之物重要,这才……” 上官问叶没听过这样直率的表达自己喜欢钱的女子,一时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倒是苏晚晴,多看了墨玉好几眼,“墨小姐是个性情中人。” “墨玉白衣出身,不敢同诸位小姐相媲美,只晓得饿肚子的滋味不好受罢了。”墨玉低着头,淡淡的说道。 陈怜春看着墨玉,忽然觉得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犹豫了好久,才问道:“你小时候,吃不饱饭吗?” “家中并无长辈,墨玉五岁时,只余下哥哥一人相依为命。哥哥当时……吃了不少苦。”墨玉深吸了一口气,“不过现在都好了,不会吃不饱饭了。” 在场的都是没有体会过饿肚子滋味的贵族小姐,一时间面面相觑。 上官问叶叹了口气,她倒是知道些饥荒时的灾民是如何生活的,易子而食都只是小事。 “你这块书匾写的不错。”上官问叶转移了话题。 “小时与哥哥饿极了,也在庙里住过一段时日,当时听那些老和尚讲经,也不甚明白,就和哥哥边干活,边讨论。”墨玉弯起眉眼。 “干活?”上官问叶疑惑。 墨玉笑着转过头,“普通人,去庙里吃斋,若是没有供养,也要为佛祖尽些力。不过我们年纪小,只是做些简单的工作。” 上官问叶带着众人,在一旁的席子上坐了下去:“彼岸花的故事,也是那时听到的?” “是,当时不明白,为什么开花了,叶子便要凋谢。”墨玉轻笑了一声低头,“其实现在也不甚明白,为什么不能一起存在。许是墨玉佛性太低,最后才写了‘花叶无间’这四字。” 有人不屑,只觉得墨玉太过贪心,不理解。也有人若有所思,缓缓的打量着墨玉。 “衔泥小筑,建的不错,每一个院子都甚有风味。”上官问叶赞道。 “能得公主的赞美,是衔泥小筑的荣幸。”墨玉低头。 上官问叶看墨玉的脸有些红,关切的问道:“你才染风寒,不如先去歇着吧,我们坐坐便走。” “公主有任何需要,请随时吩咐,今日衔泥小筑只为公主开放。”墨玉吩咐了人送了不少吃食上来,便告辞了。 “她……竟是衔泥小筑的主人?”有人看着墨玉离去的背影,不敢置信的感慨着。 陈怜春看了一眼自己面前的各色精致的糕点,“只是一个衔泥小筑,只怕一年也能入账不少,难怪能千里送军粮了,这名声,可是实实在在用银子堆出来的!” “陈小姐慎言。”苏晚晴拿起桌上的茶盏喝了一口,也不由得暗自感慨这茶的好,对墨玉多了一分不明的情绪,“墨小姐此举,是救万民于水火,军中若是动荡起来,长安城也无法安睡。” 陈怜春低下了头,拿起了一块龙须酥吃着,只是才一入口,却化了,“这龙须酥……” “怎么了?”一旁有人关心的问道。 “入口即化,这……”陈怜春难以置信的看着手中的糕点,她是听说过龙须酥做到这样的境地才算顶级。可是就连在皇宫中的宴席上也见不到这样的龙须酥,就算是以往的衔泥小筑,也不会拿出这样的糕点来…… 上官问叶眉头微舒,早上因为东阳坡的花而变得糟糕的心情慢慢转晴,在墨玉这里感受到了一个公主的待遇,还让下面人都这样赞叹,这都是因为她的面子。上官问叶勾唇一笑,“墨小姐倒是个好的。” 世家贵女们闻弦而知雅意,纷纷附和着上官问叶的话。就算所有人都觉得墨连城不行,但是没有人敢往外说。那可是皇帝给了大面子的人,而墨玉却是他唯一的妹妹,见风使舵的本事,谁都会。 “公主,墨小姐派人送来不少珍品鲜花,说是弥补公主今日未能得见东阳坡的美景,为公主感到可惜,特地将衔泥小筑培养的花卉拿出来。还说,若是公主喜欢,可以都带回去……”一旁有人上来,这样说道。 上官问叶一愣,下意识的问道:“是什么花?” “西域的睡火莲,绿牡丹,红色婆罗花,红色水晶兰……另外,还有一株开时便被封入冰中的昙花,极为瑰丽。” …… 墨玉坐在温泉水中,抬手。 花好递来了一块帕子,墨玉擦了擦手,转身趴在岸沿,去拿小笼包吃。 “人都走了吗?”墨玉叼着包子,又泡了回去。 “都走了,五公主带走了昙花,其他几位小姐也都带了一盆回去。”花好将查了麦管的豆浆递到了墨玉嘴边。 墨玉咽下了小笼包,转头喝了一口,“路上的流民安排好了?” “都已经安排好了,五公主距离城门三里处,便能碰上。”花好低头,“姑娘,需要派人控制一下吗?” “不用了吧。”墨玉笑着转过头,趴在岸沿看着花好,“她们可拿了你家姑娘我那么多东西呢!” 花好:“……姑娘,是否要让人通知金吾卫?” “自然是要的,唐氏一族不是有人在金吾卫任长史吗?就找他去,就说是昭南将军的妹妹传消息说,城外发现了流民,五公主从西南方回城了,只怕会碰上流民,让他们去接一接。” 花好顿了顿,然后领命下去了。 “等等。”墨玉抬手,拦住了花好。 “姑娘。”花好转过身。 “只怕没人愿意信呢,我膝上的伤还未好,去南城找秋绍元,告诉他长安城西南方向有流民出没。,” …… 金吾卫—— “长史,昭南将军府上有人来报。” 唐自明停下手中的笔,抬眼看了过去。他是唐氏一族的偏支,说起来,还与秦王妃家的关系很近,因此才得了金吾卫长史一职。 唐自明皱起了眉头,“报什么了?昭南将军在黄河出事了?” 那人摇了摇头,“不是,是从城外来的,说是五公主要从西南方回城,路上有流民,怕五公主遇险,请金吾卫出城去迎一迎五公主。” 唐自明嗤笑一声,“五公主去的是东阳坡,怎么可能从西南方回城,他们是吃饱了没事干吗?去去去,赶走赶走,什么人都来官衙,要不是墨连城得了圣眷,我看谁还敢这样大胆。还流民,太平盛世,哪来的流民!” 传话的那人不敢多嘴,默默的退了下去,将来传信的墨衣卫哄回去了。 “流民?”唐自明嘲讽的一笑,摇着头继续写字,“哪来的土包子,长安城怎么可能有流民!” …… 秋绍元是上官时的谋士,一直在宫外替不能经常出宫的上官时处理一些事务。今日他正打算出门,开门便看到了一个黑衣人站在门外,冷冷的看着他。 秋绍元心头一惊,“你是何人?寻我有事?” “寻的是四殿下,你是秋绍元?”墨衣卫眯起眼,看着秋绍元。 秋绍元更加惊讶了,没有人知道他是上官时的人,更没人能找到这里来,他有些警惕的看着对方,“你是何人?” 墨衣卫不爱搭理这种谋士,肠子都是七弯八拐的,直接说道:“我家主子说,长安城西南方向有流民出没。” “哎!”秋绍元看着墨衣卫的背影,没头没脑的说了这样一句话就走了,他他有些疑惑的摸了摸头。 只是,手才抬起一半,他就叫了一声“不好”,转身回去牵了一头驴出来,往皇宫方向赶去。 …… 上官问叶坐在马车里,看着冰盆中的昙花,嘴角浮着一抹笑,手指轻轻的点了点将昙花之美留住的冰块,“都说昙花只开一瞬,这最美的一瞬却不能留下,现在看来,也不过如此。” “公主,这昙花好美!”一旁的宫人赞美道。 “自是美的。”上官问叶收回了手指,“这冰中,还带了不少化了的银水,在银水未曾凝固时冰入冰中,流于昙花外围,这可不是一朝一夕能完成的佳作!” “不会……”那宫人吃惊,“那该花费多少昙花呀……” “墨小姐这份礼,送的极好。”上官问叶合上了冰盆的盖子,这个盆,也是墨玉送的,“金吾卫那边,送些好处去,昭南将军已走上那条不归路,他这妹子,可不能这样香消玉殒了!” “是。” 忽然,马车一怔晃动。 “护驾!” “保护公主——” 正文 第385章 流民扒车 “怎么回事?”上官问叶抓着车窗,仍旧被狠狠地一颠,跌了一跤。 “公主……”一旁的宫人一下被震了出去,半个身子摔了出来。 那宫人才支起来了一半身子,就僵住了,“公……公主……不要出来……” 上官问叶跌坐在马车里,被摔到的地方痛的厉害,她咬着嘴唇,伸出手去,抓住了宫人的裙摆,拉着她往里面来。 马车外都是从各处出现的流民,不知道什么时候突然冲了出来。上官问叶因为出来游玩,没有带太多的护卫,这时候不少贵女都瑟瑟发抖的缩在马车内,外面的护卫完全不够拦下所有流民,只能先紧着上官问叶这边,其他人的马车几乎只有几名护卫守着。 但也就是因为这样,已经有不少流民爬上了马车,甚至有人意图钻进马车抢夺财物。 长安城中的贵女们何曾见识过这样的场面,纷纷吓得尖叫,不断的拿着身边的东西往外砸着。流民本也不愿得罪贵族,见有人丢东西出来,便纷纷跳下车去抢。 “外面怎么了?”上官问叶按下心中的惊慌,将宫人拽到了自己的身边,问道。 宫人被吓到了,她颤颤巍巍的转过身,“公主,外面,外面好多人,好多血……他们都在扒马车,王小姐的马车都倒了。” 上官问叶面色一沉,“侍卫呢?” “公主,外面好像是流民,我等已让人去寻金吾卫,此地不宜久留,我等护送公主回城。”外面有人应声。 上官问叶小心的掀起了一角车帘往外望去,正好一名流民扑到了马车前,被一旁的侍卫一刀砍中,软倒下去。鲜血溅在了上官问叶的脸上,还带着温热…… 上官问叶的手仿佛僵住了不会动,依旧保持着方才掀帘子的姿势,血顺着脸颊滑落下来,滴落在衣襟上。 “公主!”宫人爬过来,抱住了上官问叶往后爬,用袖子擦着上官问叶的脸,却怎么也擦不干净她脸上的血迹,急的直哭。 上官问叶的身子依旧是僵着的,双眼圆瞪,几滴血流进了眼睛,一片血红。 “回宫……” 这上官问叶说的最后一句话,随后便晕了过去。 “公主!公主!”宫人吓的大叫,。 “公主怎么了?”外面侍卫问。 “公主晕过去了,快,快回宫——” 听到上官问叶晕过去了,守在一旁的护卫也着急了,手中的刀纷纷落下,愈发狠厉。 暗中听着消息的越夏皱起眉头,嗤笑一声,抬手打了个手势。 远处有墨衣卫骑着马飞迸而来。 “来者何人?” 这里流民太多了,多到不正常,这时候忽然出现骑着马的黑衣人,任是谁都不能放心。 墨衣卫冷着脸,高声应道:“昭南将军府中护卫,奉命特来护驾——” 马车旁的护卫们已经没有放下戒心,墨衣卫也不在意,没有靠近马车,从怀中摸出一碟银票,往天上一撒,喊道:“抢钱啊!” 所有人都愣了一楞,这样的的救驾行为,着实没见过。 流民原本就只是为了金银,马车这边护卫都提着刀要杀人,要不是饿极了,他们也不会扒马车。但是外面有人撒银票…… 流民放弃了马车,朝墨衣卫扑去。 马车旁的护卫们:…… 苏晚晴也着实被吓了一跳,听到动静,掀起帘子去瞧,只见墨衣卫骑在马上,手中抓着一把银票往外撒,看大小,貌似还是百两的。 “银子,快抢啊!” 苏晚晴神色一凛,墨衣卫撒出来的银票不多,再加上一些散钱,要是抢完了…… “快,将身上的财物丢到路旁,让他们抢,马车快回城!”苏晚晴大声喊道。 有聪明的人,听了苏晚晴的话就明白了她的意思,纷纷将身上的首饰丢了出去。 “那里,有黄金——”流民中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声,又有人跑回来了。 “快!走——”苏晚晴喊道。 护卫们不敢耽误,连忙护在马车旁,往长安城的方向赶去。 “她们车上肯定还有,大家抢啊——”不知道是谁大喊了一声,又有人朝马车扑来。 苏晚晴的脸色被吓得惨白,紧紧的抓着衣角,缩在角落里,惊恐的听着外面的动静,无望的闭上了眼。 “放肆——” 苏晚晴一顿,她觉得好像是自己的错觉,她仿佛听到了有神从天降。车外不断响起厮杀声,夹杂着惨叫,还有鲜血飞溅在马车上的声音,甚至有不少顺着窗框流进来。 “我乃四皇子上官时,尔等还敢放肆!” 如一锤定音,原本仗着车里都是女眷,外面的护卫又不多,不少流民都大着胆子想要抢些东西。可是这会一见到一个皇子领着官兵来了,都不敢动了。有几个胆子大的,仗着上官时没有包围他们,抢了地上的首饰就跑进了一旁的林子里。 有人领头,马上,流民们都跑进了树林里。上官时没有追,他只带了守城门的官兵和自己的一支护卫,要防止流民再次回来。 “先护送女眷们回城。”上官时手一挥,然后骑着马到了上官问叶的马车外,“五妹,可受惊了?” 回答上官时的不是上官问叶,他看着一个宫人掀起了车帘,露出瘫软在内的上官问叶,“四殿下,公主晕过去了。” 上官时一怔,抿着嘴,按理来说,上官问叶这样的性子,不至于被吓晕过去,护卫都护在她马车旁,更不会受伤。 上官时敛起眉头,看着上官问叶明显被血弄脏了的脸,问明白了上官问叶没有受伤,让车内的宫人好生照顾她,便护送着车队匆匆的回城了。 路过一旁的黑衣卫时,他来时,流民又在扒马车了,墨衣卫下手快准狠,比上官问叶马车旁的护卫有过之无不及。上官时的身子顿了顿,他转头看了一眼秋绍元。见秋绍元点头,心中了然,“你们是哪里的人?” “昭南将军府中护卫。”墨衣卫下马,对上官时行礼,“家中主子在衔泥小筑,今日接待了五公主,五公主回城后,吩咐我等回府取东西。路上瞧见了流民,心中担忧,便知会了金吾卫……” 墨衣卫特地顿了顿,然后才继续说道:“……返回途中,正巧遇见流民骚扰公主车架。” 上官时皱起眉头,“金吾卫?你们都过来了,金吾卫呢?” 墨衣卫沉默。 上官时也不指望墨衣卫能回答他的问题,他深深的看了墨衣卫一眼。他知道,今天来通知他这个消息的是墨玉,这些墨衣卫也都是墨玉的人。墨连城在金吾卫任职,查的却是军粮去向。 上官时:饶了这么一大圈,竟是为兄长铺路,好一个玉姑娘! 不过上官时再能联想,也想不到这些流民也是墨玉安排的,他不会让人知道是墨玉的人告诉他这个消息,自然也不会让墨玉安排的这些事情被人瞧出来。 “替我多谢你们主子,陛下定会重重有赏。”上官时深深看了一眼墨衣卫,策马赶上了车队。 …… 金吾卫。 唐自明写完了文书,门外却跌跌撞撞的跑进来了一人,正是方才来报的那一个。 唐自明皱着眉头,“昭南将军又怎么了?人不怎么样,做事也不妥当!” “不……不是……”那人哭丧着脸,眼中满是慌乱,“五公主遇险了,城外,城外有流民,西南方向,五公主身旁的侍卫来报的……” “什么?!” …… 上官时一进城,就将身边的人放了回去,让人严加看守城门,马不停蹄的朝皇宫方向而去。现在还没有人知道这件事,他要做第一个上报皇帝的人! 唐自明连衣服都没来得及换,匆匆点了两百人,上马朝城外跑去。才一到城门口,却听说了上官时已经护送晕过去的五公主回来了,他看着城门口的血迹,听着守城吏说那马车上的血迹如何多,怎样滴下来,眼前一黑,直直的坠下了马。 “长史,长史——” “快,快去通知唐家人!” …… 上官泽听说上官时带着人匆匆出城,又带着人匆匆回城,身后还跟了一连串的马车,马车上全都是血,满心的疑惑。但是一听说上官时往皇宫跑了,也让人备马车,匆匆的赶去了。 秦王妃不解的看着他,将手中的外袍给上官泽披上:“有必要吗?咱们的消息都还没传回来,先下你进宫,还需要通传,也赶不到四弟前头去的。” 上官泽沉着脸,烦躁的摆了摆手,“妇道人家,你懂什么!我要不过去看着,谁知道他会和父皇说什么!晚膳不用等我了,我不回来吃了。” 秦王妃看着上官泽匆匆离去的背影,叹了口气,招来了一个小厮,“回唐府去问问,城外怎么了,五公主不是去东阳坡吗?早早地就有人清场了,怎么会出事的。” “是。” 秦王妃不安的按着心口,她只觉得有什么事情即将要发生。 没等她回屋,就有人跑进来了,“王妃,王妃,城外有流民。有人报了金吾卫长史唐自明,长史没有理会,无人支援,五公主出事了,长史晕死了过去,送回了府。” 秦王妃两眼一黑,后退了几步,被婢女扶住了,她抬起手,朝那模糊的身影吩咐道:“去,快去告诉王爷,拦下他,让他速速回府——” 与之同时,上官泽递了牌子,进宫了。 …… 上官时大步朝兴庆殿走去,赶在所有人的前面,让夏库给自己通报了一声。 夏库见上官时这般着急,也没有拖延,匆匆进去了,“陛下,四殿下求见。” 皇帝正在批阅奏折,眉头一皱,笔却没有停:“这时候,他不好好读书,来见我做什么?” 夏库沉默了一下,想到外头上官时满头大汗急匆匆的模样,小声的说道:“四殿下仿佛有急事……” 皇帝抬头看了夏库一眼,摆手,“让他进来吧。” 一听说皇帝让他进去,上官时轻轻舒了一口气,他理了理衣袍。手一顿,注意到袖子上被蹭上了一些血迹,上官时顿了顿,没有理会,恭恭敬敬的低头进去了。 “儿臣叩见父皇。” 皇帝抬起头,停了笔,看着跪在地上的上官时,然后目光一顿,瞧见了他袖子上的血迹,皱眉,有些严厉的问道:“你这是怎么回事?” 上官时没有停顿,直接说道:“启禀父皇,儿臣今日出宫,路过金吾卫府衙,听见有人在说城外出现了流民。原本儿臣不信,但是一听五妹在城外,有些不放心,便……” 皇帝沉默的听完了上官时的叙述,眸色沉沉,眯起了眼,“金吾卫,没有去救你五妹?你到时,已经有流民推倒了马车?地上血流成河?一直沿到城门口?” 上官时的心扑通扑通的跳着,颤着声音应了声是,“听说,是金吾卫长史。” “金吾卫长史是谁?公主遇险,竟将传信之人赶了出去?”皇帝很生气,后果很严重。 上官泽正好走到兴庆殿外,很清楚的听到了皇帝的这一身呵斥,惊出了一身冷汗。金吾卫长史,是他安排的人,是唐家的人!他不该进宫的…… 夏库看了一眼上官泽,没有拦他,反而还默默的退了一步,低着头杵在了一旁。 皇帝身边的是严安,严安看了一眼地上跪着的上官时,低声答道:“陛下,金吾卫长史是唐自明,出自唐氏旁支。” 皇帝一阵沉默,心中更是恼怒,“去,将人给朕抓来!” “父皇,五妹还晕着……”上官时小声的提醒着,他想起墨衣卫说的,上官问叶在和墨玉见过面,只觉得上官问叶的晕倒,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去寻个太医,为五公主看诊。”皇帝摆了摆手。 夏库进来,径直走到皇帝身边,低声说道:“陛下,墨玉使求见。” …… 马车被推翻的那位王小姐坐上了苏晚晴的车,她受惊过度,整个人瑟瑟发抖,被丫鬟抱在怀里,双唇仍在颤抖。 苏晚晴看着浑身瘫软的王小姐被人抬下去,也下了马车,心中却想的是——昭南将军府上,墨小姐…… 正文 第386章 要加油哦 吏部上书王阳德和王夫人在听说上官问叶的车队出事之后,就守在门口,让人去寻了。 而此刻见到自家女儿乘着苏晚晴的马车回来,差点晕过去。 “爹,娘……”王元灵被自己的婢女扶着,强撑着没倒下去,手紧紧的拉住了父母的双手。 王阳德见自家女儿手冷的厉害,浑身发抖,不由一怔,强打起精神,问道:“先进去再说。” 王夫人扶着王元灵进去了,王阳德转过身,在看到苏晚晴身后那辆沾满了鲜血的马车,心头又是一跳,他拱手对苏晚晴做了一个揖,“多谢苏小姐护送小女归家。” 苏晚晴避开了王阳德的礼,侧身福了一福,“王尚书客气了。” 苏晚晴没有留下,坐着马车回去了,王阳德对苏晚晴的马车再次行了一礼。苏晚晴什么也没说,却是最合适的。一个女子,在城外遭遇了流民的袭击,又丢了自己的马车,传出去也是名声受损,能少透露便少透露的好。 王阳德连忙转身进去了,径直朝王元灵的院子而去。 “元灵如何了?”王阳德进了门,只见红着眼睛的王夫人,他的脚步一顿,“可有大碍?” 王夫人摇了摇头,用帕子擦了擦眼角,“无妨,只是受了惊。”说着,王夫人又哭了起来,“元灵,元灵的马车被推翻了。” 王阳德一怔,咬紧了牙关,“这是从何处来的流民!” 王夫人摇了摇头,“元灵说,昭南将军府上的墨小姐在衔泥小筑,今日五公主去了东阳坡,东阳坡昨夜下了雨,花都谢了,这才去的衔泥小筑。可却在回城时遇险……”王夫人咬着牙,恶狠狠的说道:“墨小姐派人回城取东西,她的人瞧见了一些流民,去通知了金吾卫。” 王阳德一听,皱起了眉头,“金吾卫?他们出城了?”这么大的事情他不可能不知道。 “没有!”王夫人的眼神更加锐利,“他们将报信之人赶了出去。” 王阳德倒吸了一口气,“赶了出去?” 王夫人点头,“是,下令的就是金吾卫长史唐自明。最后还是墨小姐的人回程时见到车队遇险,出手相助了,随后四殿下也带着人到了……”王夫人按了按眼角,“可是,那时,元灵的马车早已经被推翻,若不是护卫拼死拦着那些流民,只怕……” 王阳德看着王夫人哭泣着,不断的吸着气,最后还是无法咽下这口气,“金吾卫?唐家?好!” 王阳德转身就走。 “老爷,你去哪?”王夫人顾不上哭,连忙问道。 王阳德转头,冷笑一声,“他唐氏能将公主的安危都不放在眼里,将众多女眷都弃之不顾,怕是真以为自己能拥了这从龙之功,稳坐钓鱼台了!” …… 墨玉跪在兴庆殿中,已经一个时辰了。 “你不知道?”皇帝冷冷的看着跪在下面的墨玉,“你兄长在查军粮,你说这些流民是去岁黄河流域来的,不动声色的走到了长安城外?你不知道?” 墨玉跪伏在地上,“陛下,墨衣卫元气大伤,并无人手查探此事。黄河流域,有唐将军坐镇,墨衣卫无法接近军队。当时黄河沉了军粮,也是由唐将军的人处理,墨衣卫当时只余千余人,无力插手。” “那现在呢?你敢说你什么都不知道?”皇帝眯起眼。 墨玉没有沉默,而是又磕了一个头,“陛下,臣并无隐瞒!” 皇帝冷笑一声,“墨玉,你以为朕拿你没办法吗?你做这些,是为了你兄长吧?” “陛下,臣从未行不轨之事。” 皇帝怒极反笑,“墨玉,你当朕是傻子吗?你以为你墨玉使的位子是怎么坐上的?说实话!” 墨玉昂起头,直直的看向皇帝,“陛下,臣没有!” 画的跟提议把将手边的砚台扫了下去,砚台带着墨汁,飞落在墨玉身边,溅起的墨汁落在墨玉纱上,隐秘不见。 “昨夜东阳坡大雨,将花都浇谢了,你正巧出了城,还去了衔泥小筑。今日五公主出城,也转道去了衔泥小筑,从衔泥小筑回城的路上遇了流民,又是你的人去报金吾卫,真有如此巧之事?” 墨玉沉默片刻,然后轻笑一声,“陛下,昨夜墨玉去了上官瑞承处。” 皇帝一怔,他没想到墨玉会忽然提起上官瑞承,一时间不知该作何反应。 “臣认为,上官瑞承手中有某种东西,促使他觊觎皇位。”墨玉顿了顿,看着皇帝一瞬间变了的脸色,继续说道:“同时,还有齐国公,齐国公虽在十余年前交了兵权,但却依旧在军中拥有无比的威信,臣不敢扇子推测。” 皇帝心头的怒火渐渐熄灭了,不由得顺着墨玉的推测问道:“你可查到了什么?” “墨府中,有不少暗间,但其中的物品却不见贵重。”墨玉沉了嗓子,说道,“齐国公府野兽守卫重重,不似寻常公府,臣昨日便是处理了这桩事,并无其他。” 皇帝皱眉,“可查到什么了?” “略有头绪。” 皇帝眯起眼,他不想相信墨玉,想要钳制墨玉,他敲着桌子,嘴角微微勾起,“既如此,你便继续查着吧。你兄长……” 墨玉正要伏下身,却听见皇帝的话音一转,不由得顿了顿。 “流民既然与军粮有关,便让他清理了吧。活捉,交由吏部与太常寺一同审理。” “是……” 墨玉出了兴庆殿,眸色沉沉,她拍了拍袍角,将看不见的灰尘掸去。 “此事,真与你无关?”严安也出来了,跟在墨玉的身后。 “严统领为何会认为与我有关?”墨玉笑着转身,对上了严安的双眼。 严安瞧着墨玉,眼睛慢慢的眯了起来,靠近墨玉,压低了声音:“令使知道的,这样的手段,你并不是第一次用了。” “严统领打算将上回的事告诉陛下?”墨玉笑着退了一步,仰头看着严安。 “令使害怕了?”严安不由得又上前一步。 “不啊,你大可去说。”墨玉笑着转身,侧过头,同样压低了声音:“只是,严统领,我今日真没有做什么把戏!” 严安看着墨玉离去的背影,握紧了拳头,转身离开了。 上官时从远处的丛中悄悄了退了出去,他听不见墨玉和严安说了些什么。但是可以肯定的是,严安与墨玉必定是熟识。他低头沉思着,墨玉在衔泥小筑,上官问叶也去了衔泥小筑,回长安的路上,上官问叶遇险,墨玉的人也正好回城,仿佛是早有所知一般,去信秋绍元…… 上官时轻笑了一声,好一个玉姑娘,将所有人都玩弄于鼓掌之中,却让每一个知晓真相之人,都忌惮于其他,不敢透露一分一毫。 “四弟。”上官泽从前面转了出来。 上官时这才注意到,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走出了兴庆殿。 “大哥,您怎么入宫了?”上官时扬起一个笑容。 “你不知道吗?”上官泽眯起眼。 “我不知道。”上官时依旧笑着。 “你不知道?”上官泽冷哼一声。 “大哥入宫是为何?”上官时笑眯眯的看着上官泽,“大哥成婚已久,又即将去江南道清淤,只怕一时间无法为父皇诞下皇孙……莫非,大哥入宫是来报好消息的?” 上官泽的脸色愈发难看了,到现在还没有子嗣,这是他现在最恨的事,就连个庶子都没有,或许正是因为这样,他才无法…… “上官时,不用卖关子了,你早就知道城外有流民了吧?”上官泽冷笑一声。 上官时恍然大悟,“大哥这是为了流民之事入宫的?大哥真是体恤百姓,只是……你该去找父皇的。” 上官泽上前一步,揪住了上官时的衣领,“少给我装傻,你这些年给我使绊子还算少吗?听说唐自明出了事,就该笑了吧?” 上官泽身穿一件苍紫色织锦缎衫子,腰间绑着一根苍蓝荔枝纹绅带,一头暗红色的长发,有着一双漠然的凤眼,身形健壮,也是器宇轩昂。只是比之上官时的容颜,依旧逊色几分。他像是气极了,顾不上宫廷礼仪,紧紧的拽着上官时的衣领逼问。 不知什么时候,他的这位四弟,已经与他一般高了。 “唐自明?”上官时被上官泽抓着衣领,依旧是一副云淡风轻的笑容,“那不是金吾卫长史?” 上官时“哦~”了一声,“那么,是唐自明让金吾卫不准出城去的?”上官时拍了拍上官泽的衣襟,“大哥,那可是咱们的五妹啊!” “滚!”上官泽一把推开了上官时,“别恶心了,唐自明被脱了上衣打板子,现在还在宫门口跪着,你逼的唐氏如此,真以为能与我抗衡了吗?” 上官时挑眉,拍了拍自己微皱的衣领,“大哥,今日,王尚书的女儿,王小姐也去了衔泥小筑。” 上官泽一怔,没想到上官时会突然扯开话题。 “大哥,王小姐的马车,被流民推翻了。” 上官泽瞳孔一缩,“你说什么?” 上官时转身,轻笑了一声,“王氏,也不弱于唐氏的,不是吗?” 上官泽眉头狠狠地一跳,转身就要走,“对了,大哥,听说你方才来了兴庆殿,父皇已经知晓了,只怕现在正在找你呢……” 上官泽出宫的脚步一顿,转头看了上官时一眼,“你给我等着!” 上官时侧过身,没有了以往的恭敬有礼,嘴角微勾,“大哥,自你将我抛弃之后,我便不指望你能待我如何了。” 他身穿一件黄色袄子,腰间绑着一根赭色卷云纹腰带,一头如风般的长发,那一双眸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变了。风荡起他的衣袖,带着一股潇洒的意味。 上官泽看着上官时转身离去的背影,拳头缓缓的握紧,却还是朝兴庆殿走去,他已经落于下风了,不能再什么都抓不住了。 …… 墨玉回府之后,在温泉中泡了一个时辰,直到浑身发热了,这才出来。 墨玉转头,拿镜子照了照,没发现自己头上出现白发,就直接换了衣裳。 “王阳德府上现在什么动静?”墨玉往自己身上披了一件袍子,朝自己院子走去。 “回姑娘的话,王尚书已经出门了,先去了一趟王氏主家。随后,王氏主家便派了人去寻各个大人,似乎是打算联名上书。” 墨玉的脚步一顿,挑眉笑道:“倒是比我想象的要快。去,让我们的掌柜们去透露一个消息……让人知道,咱们的秦王妃偷偷的将叛将韩光藏在了自己的嫁妆院子里。顺道,也让人知道知道,唐氏还替秦王妃打理着她的嫁妆铺子。” “是。” “让哥哥不用赶路了,这些流民都是他的,叫他路上小心,只怕秦王不会放过他。”墨玉鼓掌,“那个大傻子,把身边最聪明的人都逼走了,还得罪了那么多人,违抗他父亲的意思与世家交好,我倒要看看他究竟什么时候受不住!” 有墨衣卫上前来,“姑娘,门口吏部尚书夫人求见,说是上门道谢的。” 墨玉挑眉,勾唇一笑:“王阳德还真宠女儿啊,我还什么都没做呢,这就准备让夫人上门来道谢了?只怕是来求和的。” “请王夫人去花厅,上好茶,我去换身衣裳。”墨玉转过身,去里间寻衣裳了。 王阳德要联名上书,五公主请的都是长安城中权贵家中的女眷,无论是为自己的女儿们,还是出于政治考虑。更或者只是为了自己的面子,想要寻一些好处,针对唐氏……这次的联名上书,是谁也拦不住的。 只是,唐氏一族会如何应对呢?将唐自明丢出去谢罪吗?若是如此,只怕明日唐氏族人就会感到不安了吧,随随便便将族人丢出去顶罪,只怕换做是谁都会心寒。 可若是保下了唐自明,不管唐氏付出多少代价,都无法挽回在外的名声。这道选择题,我就摆在这里了,我看着你选,要加油哦! 正文 第387章 守身如玉 当日,四品以上文官,纷纷拿出了自己的看家本领,在奏折上写出了花,雪片一般的奏折被送入皇宫,直指唐氏一族。 唐自明跪在宫门口,没有人为他求情,就连唐氏一族,也一直保持着沉默。 上官泽被传唤了,这个消息风一般传遍了长安城,每个人都在窃窃私语。 皇帝桌案上的奏折被尽数扫下,打在了上官泽的身上。 “你!你——”皇帝颤着手,指着上官泽,“你举荐的好人!你瞧瞧这都是什么?啊?朕对你太失望了!” 上官泽心中很是惶恐,他随便抓了一本奏折,才看了几眼,便恨恨的将奏折摔了,“胡扯!本宫没做过这等事!” 皇帝原本侧着身,准备听上官泽的解释,却没想到上官泽忽然来了这么一句,他猛地转过身,“你说什么?” 上官泽脖子一缩,但还是气短的扬起了下巴,“父皇,儿臣并没有!” “没有什么?没有举荐错人?你举荐的人没有差点置你妹妹于死地?还是你根本不知道自己错在了哪里?”皇帝的语气愈发阴沉,还带着隐隐的怒气。 上官泽见状,简直一头雾水,“父皇,您不该误会儿臣。” 皇帝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 上官泽没有察觉,自顾自的说着:“当时,按考评,唐自明完全有有能力坐上长史之位。他入金吾卫以来,一直兢兢业业,就算他是唐氏族人,也从未有过一次行事不端。”上官泽沉着脸,“儿臣以为,这或许就是昭南将军的为了金吾卫,所想出来的计谋!” 皇帝缓缓的吐出一口气,失望的转过身,“昭南将军在黄河,他的计谋?” 上官泽一愣,强词夺言,“他不是还有个妹妹在长安!”上官泽这才注意到皇帝的眼神,后怕的缩了缩脖子,“父皇,儿……” “你给我闭嘴!”皇帝无力的坐下,看着上官泽的目光,愈发的失望了,“你从来都是这样,不知悔改,什么事都与你无关!” 上官泽心下惴惴,他觉得好像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一般,不敢应声。 “你妻子的嫁妆中,有一个宅子……”皇帝看着上官泽,见他的眼神变了,暗自叹了口气,“将韩光送去太常寺。你,直接去江南道清淤吧,也不必准备什么了,有什么缺的,再让人送去就是……” 上官泽慌了,无措的往前爬了几步,“父皇,父皇,您饶了我,您饶了我,我不是,我不是,我没有……” “去吧。”皇帝摆了摆手,转过头,不想再看上官泽,“让你妻子给你收拾一下行囊,明日便走吧。” 上官泽带上了哭腔:“父皇,您不能这样,您怎么能这样,我是您的孩子啊!” 皇帝忽然睁开了眼,转头对上了上官泽的双目,“问叶就不是吗?” 上官泽一下子就明白了,瘫坐在了地上,他是皇子,可皇帝不止他一个皇子。他并不如何看重他,甚至可以为了一个女儿的晕倒要他付出代价。上官泽握紧了拳头,他不敢再造次,只得,乖乖的站起来,恭恭敬敬的对皇帝磕了个头,小心的退了出去。 夏库一直守在殿外,见上官泽出来了,一如以往的送他出去了。 上官泽高昂着头,仿佛放在在殿内的一连串问话都不存在似的,他依旧是秦王殿下。 夏库一直送上官泽到了宫门口,上官泽却听到了一声弱过一声的惨叫,他的脚步一顿,“”黄思哲什么声音? 夏库低着头,公司拟很答道:“回殿下,是唐自明,陛下已经废了他的官职,赏了一百大板,发落吏部量刑。” 上官泽的身子晃了晃,然后想起了这一事件之中最重要的人。 “五妹妹,她怎么样了?”上官泽的嗓子有些干涩。 夏库不屑,却依旧恭敬,“回殿下,五公主仍昏迷着,太医已经守着了。” 上官泽闭上眼,轻轻的出了一口气,“稍后,我让人送些人参过来,给……五妹妹。” “是。”夏库点头,“殿下慢走。” 夏库看着上官泽缓缓远去的背影,甩了甩手中的拂尘,转身回了兴庆殿,“长安城自那年之后,便有了送人参的风潮了啊……” 上官泽强撑着一身傲气,回了秦王府,才一进门,就软了腿,差点摔倒在了地上。 “王爷——”秦王妃闻讯出来,正好扶住了上官泽。 上官泽一顿,转头看向秦王妃。 秦王妃面露关切之色,搀扶着上官泽,“王爷,你没事吧?” “滚!”上官泽将胳膊从她的手中抽了出来。 秦王妃没站稳,往后一跌,呆坐在了地上,愣愣的看着上官泽,仿佛难以置信:“王爷……” 上官泽没想把秦王妃掼倒在地,但是被那么多人瞧着,他有些拉不下脸,甩袖离去了。 秦王妃呆呆的坐在地上,婢女来搀扶也不起来,失神的看着上官泽离去的背影,曾经的一颗少女心,在此刻出现了碎裂。 …… 墨玉身穿一袭淡粉云雁纹锦滚宽黛青领口对襟交领中衣,外披烟罗紫色弹墨绫薄蝉翼纱,微风吹过,轻纱飞舞,整个人散发出淡淡灵气。乌云般的青丝被挽成一个简单的飞云髻,将一支清雅的玉兰花头的银胜戴上。 进了花厅,墨玉就见到了王阳德的夫人,屈膝行了一礼,“不知王夫人到了,有失远迎,还请见谅。” 王夫人连忙上前扶住了墨玉,“墨小姐太客气了,妾身是来道谢的。” 王夫人身穿一件羽蓝色缕金古香缎圆领斜襟夹衫,黛青色宝瓶纹样纱裙,身披宫黄色底滚边柿蒂纹薄纱玉锦。乌亮的乌发,头绾风流别致元宝髻,云鬓里插着盘丝蔷薇赤银花钗,手上戴着一个蓝宝石镶金戒指,腰系腰带,上面挂着一个百蝶穿花锦缎香袋,可以说是打扮的很隆重了。 墨玉并没有惊讶,先请了王夫人坐下说话。 王夫人点了点头,倒是一个实在的孩子,没有挟恩图报,装作不知,等她捧着谢礼送上才假作大方。 “墨小姐今日救了小女一命。”王夫人起身,对墨玉福了一福。 墨玉差点翻白眼,但还是起身,惶恐的扶住了王夫人,“夫人说什么,我怎的听不懂?” 王夫人眉头一跳,莫非看错她了?她就是那般人? “王夫人实在是太过客气,我今日虽在城外,但也是住在衔泥小筑,未曾出门,何来救了王小姐一说呢?”墨玉轻笑一声,扶着诧异的王夫人起来,“不过是下人瞧见了王小姐的马车坏了,顺手一扶罢了,王夫人实在太客气了!” 王夫人一怔,有些恍惚。但是她却知道,这是对王元灵最好的说法,墨玉既然能将偌大的恩情拱手推开?王夫人不由得有些佩服这个少女了,若是换做她,只怕也没有这等气度。 “墨小姐……”王夫人感激的看着墨玉,“你的恩情,王氏定不会忘记。” 墨玉眨了眨眼,看着王夫人动容的神色,笑了一笑,“王夫人实在是严重了,不是什么大事。” 到底是个母亲,对于女儿的名声,看重的很。她虽然想要得到王氏的势力,但不代表她会随意牵连一名无辜的女孩。王元灵若是传出去,是被流民推倒了马车之后,坐上苏晚晴的马车,王氏不迁怒便算好事了,她怎么能坐实这个事实呢? 墨玉和王夫人小坐了一会,听说王元灵受了惊,还让人拿了不少养神丸送诶王夫人。 “手下药铺做成的,前几日才送上来,我试过,很好用,只消化入水中,服下便能一夜安睡,还望王小姐夜夜安眠。” 王夫人惊讶的看着墨玉递来的安神丸,“这,这是回春堂药铺的安神丸?” “王夫人足不出户,竟能知晓外头的药铺。” 王夫人看向墨玉的眼神又深了一寸,墨玉才搬来朱雀大街的时候,送了一街邻居,一家一盒出云阁的百花糕。上次齐国公夫人寿辰时,还送了出云阁的牌子,不用预约便能买到出云阁任意糕点。 再加上今日从王元灵口中得知的衔泥小筑,还有这随手拿出来的,二百两一小瓶,一小瓶十丸的安神丸,只怕这回春堂,也是这位墨小姐手下的产业了。王夫人捧着手中上好的千羽冰露,陷入了沉思。 “昭南将军,年少有为,墨小姐也是如花似玉……” 墨玉笑着和王夫人打了一场太极,然后才将心满意足的王夫人送了出门。 有点累。 墨玉转过身,摆了摆手,让人将门关上了。只是门才一关上,齐越就从墙头探了出来,朝墨玉招着手,“玉儿,王阳德的夫人来找你做什么?” 墨玉看了齐越一眼,没有理会他,朝自己的院子走去。 “哎——”齐越见墨玉不理他,直接翻了过来,跳进院墙,朝墨玉跑去,“墨玉,你别走那么快啊,你家怎么那么大啊,哎你理我一下啊!” “翻墙头的小贼,你还想我理你?”墨玉转过身,瞪了他一眼。 齐越嘿嘿一笑,跑了过来,在墨玉面前站定,“你别生气嘛,我这可是等着你瞧见我了才翻过来的!你家那么多黑衣护卫,我是胆子肥了才敢直接跳墙!” 齐越说的没错,如果不是墨玉默许,只怕墨衣卫此刻已经将齐越送进兽园了。 “找我什么事?”墨玉抬脚,转了个弯,往花园去了。 齐越笑嘻嘻的跟了上去,大步走着,将衣摆都甩了起来:“我听小桃姑娘说,今晚你要去笑红尘?有新歌舞?” “笑红尘本就是歌舞坊,新歌舞有什么稀奇的。”墨玉耸了耸肩。 “你不是吧?”齐越快步走到了墨玉身前,拦住了她的路,“你不想给我看?你怕我告诉雪雁,让她学了去,贡献给极乐无间?” 墨玉一愣,“雪雁?”这是谁? 齐越也是一愣,“你不记得她了?” “谁?”墨玉皱眉,她真的没印象。 “上回咱们一块去极乐无间,你还穿了男装,化名沈白衣,你忘了?”齐越提醒道。 墨玉点了点头,“我记得,那次有拍卖会。”她还拿了一块藏宝图,虽然到现在也没找到宝藏。 “你不是吧?”齐越有点嫌弃的看着墨玉,“亏人家还一直为你守身如玉,连名字都改成了你给的那个。我就说嘛,你没事取什么‘桃夭’啊,和小桃姑娘都撞名了,合着你就是说着玩的啊?” 墨玉茫然的看着齐越,听着他满腔“你怎么这么无情”的指责,有点无措,“我真的……不记得了。” 齐越无语,虽然没有再说什么,但是那眼神,满满的都在责备,“你知不知道她后面怎么过的?” 墨玉摇了摇头,这样实在没有什么存在感的人,她不会放在心上,只怕就连墨衣卫,也不一定能将她放在眼里。 齐越摇着头,走在前面,这次换成墨玉跟在后面了。 “你上回与她说了那样的话,她就完完全全把你放心上了。也不知道你到底哪里好了,才见了一面,说了几句话,就那么放不下了。也不是什么清白的姑娘了,居然还将一腔芳心尽付了。她为了你啊,拒绝了不知道多少人,我再去极乐无间的时候……” 齐越的脚步顿了顿,转头看向墨玉,“怎么了?” 墨玉一直低着头,她在想这个叫雪雁的女人,究竟是谁。 可是在听了齐越的介绍之后,她忽然想起来了,那是一个很懂礼貌,又知进退的的女子。她但是对这个出于风尘的姑娘有些好感,却也没想过带她脱离苦海。而现在,乍一听到她生活的很不好,备受欺凌,而导致这一切的都是她。 若不是她,或许雪雁也不会认定沈白衣不放,不会为她守身如玉。 墨玉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齐越,我换身衣裳,咱们去一趟极乐无间吧。” 齐越睁大了眼睛,“你想起来了?要去救她?走走走……” 正文 第388章 风花无意自飘人 齐越和墨玉站在街角,看着那个搬了一堆脏衣服出来的女人。 “雪雁?”墨玉疑惑的问道,“她怎么成了这个样子了?” 雪雁的手上长满了溃烂,像是被人用藤条打了,又长久的浸泡在水中,伤口红红白白的一片,路过她身边的人都下意识的避开了。 雪雁的头发也没有原先那般整齐了,落寞的垂了下来,遮住了半张脸,隐隐约约能看到头发后的狰狞伤疤。 “起初,她不愿意接客,老鸨还以为她在闹脾气,让她歇了几天。可是几天后,她还是不愿接客,老鸨将她狠狠地打了一顿,断了水粮。她就什么也不吃,缩在屋子里,就这样饿了三天,再出来的时候,她的脸上就落了那道疤……” 墨玉震惊,她没想到竟然会是这样,第一次感到了无措。 “她原先的琵琶弹的极好,老鸨气极了,便将她的手抽烂了。烂了后,也不准她养伤,赶去了柴房,日日为楼里的姑娘洗脏衣服。我曾救过她一次,当时她发着高热,就快要去了,口里一直叫着沈公子。” 墨玉沉默,跟着雪雁,看着她进了一旁的小巷。 “哟,这不是桃夭姑娘吗?又出来了啊?” “嘿嘿嘿,你说啊,这人呢,怎么差别就那么大,一个桃夭夭,那可是笑红尘的二掌柜!” “是啊,就少了一个字,差别怎么就那么大?” 墨玉握紧了拳头,看着前面那个沉默的女子,低着头快步从这些男人身前经过,还得躲避时不时朝她伸出的爪子。 “极乐无间中也有小团体,她当初太红,后来跌的太惨,被人落井下石……哎!墨……白衣你干什么去!” “雪雁姑娘,整日做这些累不累啊?你陪我……啊!” 墨玉手中的折扇狠狠地打在了那日的腕骨上,将之敲的粉碎,“你在同谁说话?” 雪雁本就害怕,低着头不敢说话,听见了这动静,拔腿就跑。 “哎!”墨玉没抓住她,一脚踢开了挡在面前的男人,追了上去。 “你跑什么?”墨玉拦在雪雁的面前。 雪雁的脚步一顿,难以置信的抬起了头,一双眼直直的盯着墨玉的下巴。她无法忘记,这张脸就算再如何变幻,她都不能忘记,手中紧紧抱着的那盆脏衣服也掉在了地上。 “沈公子……”雪雁下意识的要上前去抓墨玉的衣襟,却在这一瞬间瞧见了自己的双手,惊了一跳,后退了一步,抱住了自己的双手,“我……奴……对不起……” 雪雁捂住脸,低着头,想要从墨玉的身边跑过去。 “要去哪里?”墨玉转过身。 雪雁的脚步一顿,眼泪刷的流了下来,滴在伤痕累累的手上,原本她以为已经麻木了的手,却开始发痛。 “不疼吗?”墨玉柔声问道,抬手将雪雁的手拉了下来,心口闷闷的,这一双手,她甚至不知道该抓哪里,没有一块好肉。 雪雁愣愣的,任由墨玉抓着她的手,呆呆的看着她不说话。 “我带你走,好不好?”墨玉朝她扬起了一个笑容。 雪雁一怔,脸上的泪水越来越多了,她用力的点着头,声音沙哑的应了一声:“好。” 墨玉从怀中摸出了一方手帕,用力一扯,撕成了两半,小心的为将雪雁的手包好,牵着她朝外面走去。 “白衣。”齐越追了上来,“你……就这么带她走了?” “我去找严安。”墨玉的脚步顿了顿,转头看向雪雁,“先前,是哪位贵人对你做了这些事?” 齐越一怔,他没想到墨玉才听了几句话,就猜到有人对雪雁做了什么。 雪雁犹豫了一会,才缓缓说道,“是,是承议郎家的大公子。” “承议郎?”墨玉皱眉,忽然想起来了,上次她在诗会是哪个,好像是有一个承议郎家的亲戚说她坏话来着,“一家子都不是好东西!” 齐越:…… “承议郎招你了?” 墨玉看了齐越一眼,拉着雪雁往前走去,“没,他侄女招我了。” 雪雁小心的看了一眼墨玉,她不是没有打听过墨玉的身份,可是每次都是石沉大海,仿佛长安城中,从没有过这样的一个人出现。 雪雁是认识齐越的,知道这是国公爷家的嫡孙,唯一的一个嫡孙,而他与墨玉是熟识,现在两人仿佛还不将承议郎放在眼里,承议郎在她的眼里,那可是一座大山了。 “你去找严安做什么?他能干什么?”齐越追问道。 严安从来都不是一个能帮人做事的人,他代表了皇帝的态度,这也证明了,严安会撇清和所有人的关系。 “我是沈白衣,长安城如何,与我何干?”墨玉转头,朝齐越一笑。 齐越暗骂了一声,“我不跟你去了,要让我爷爷知道,非打死我不可。” 墨玉摆了摆手,“去吧去吧,顺道去趟第四横街,和小桃牡丹说一声,我待会给她们带个人过去。” 墨玉拉着雪雁的手,慢慢的朝严安的府邸走去。 “沈公子,奴……不是传闻中那意思……”雪雁犹豫着,对墨玉说道。 墨玉的脚步顿了顿,叹了口气,“我知道,是我给了你虚妄的希望,你该怪我的。” 雪雁的鼻子一酸,她就知道,她就知道他是明白的。她从不曾想过自己能找到良人托付终生,也不曾想过墨玉这样风光霁月的少年能看上自己,她只是,想要伸出手,摸一摸他身上泄出的光,那道光,名叫自由,叫尊严。 “什么也不用担心,交给我,你会有你的人生,谁也无法夺走。”墨玉拍了拍雪雁的手,淡淡的说道。 “奴家,毁了脸,毁了手,今生是……” “闭嘴!”墨玉转过头,冷冷的看着雪雁,“若是你真这样想,何必自毁?” 雪雁一怔,自嘲的一笑,“公子是觉得,奴家不配?” “每个人都有追求的权利,达官显贵,贩夫走卒,都是一样的。”墨玉怜悯的看着雪雁,“为什么不肯面对自己呢?以往的脏污,从不是你的错,你不该为了不使你的错,付出一生的代价。” 雪雁呆呆的看着墨玉,一时间忘了回话。每次都是这样,每次都在她即将放弃的时候,他出现了,带着万丈光芒,在前方等着她,她就一步一步追着她带来的余光,跌跌撞撞的前行。可是,这太苦了。 “烟竹有痕时拂户,风花无意自飘人。当年幕客今追恨,不共山公岸醉巾。”墨玉拉着雪雁的手,继续往前走,“如果我给你一个机会,你敢将欺负过你的人踩在脚下吗?” “是……” 墨玉带着雪雁,直接敲响了严安的门,通报了姓名之后,就带着雪雁在严府的偏厅组坐下了。 雪雁有些无措,她从没来过这样的世家大族,怎样都不愿意坐。墨玉没有勉强她,但是也没有坐下,而是带着雪雁研究起了墙上挂着的书画。 严安进来的时候,墨玉已经带着雪雁走到了博古架旁,指着一个花瓶说了起来,“这个瓶子的做工非常的精美并且从绘画的风格上看的话,这画的是仕女和婴戏,这个绘画所使用的材料确实是宫廷中所使用的……” “别看了,不是真的。”严安走了过来,皱着眉头走到了墨玉身旁,“你找我?” 雪雁有些惶惶不安,恭恭敬敬的对严安行了一礼,倒是严安没有理会她。 “我还没说完呢!”墨玉看了严安一眼,转头继续对雪雁说这这个花瓶。 雪雁看了一眼被墨玉晾在一旁的严安,严安虽然拧着眉头,但也没有打断墨玉的话。雪雁也没敢说话,认认真真的听着墨玉讲这个花瓶。 “这个瓶子底部下的圈足,露胎也不是特备惊喜,并且从绘画手法上看的话应该是属于胡人画法,其画中的仕女也不是晋朝时仕女的画法。应该是百年前的仿制凭,不过这样的仿制品,能有这样的成色,也是不错的,大约能卖上五千两。” 严安皱起眉头,“你没看错吧?这是我小时候从街上捡回来的。” 墨玉:“……”她转过头,以一种很奇怪的看着看着严安,“兄弟,这样的瓶子,你在哪里捡的?我也去捡一个!” 严安:“……你还差这点钱?” “当然是给我家小姑娘的啦,她嫁妆本都折了。”墨玉拍了拍雪雁的手臂。 雪雁没敢看严安,低着头,对严安又行了一礼,“奴家……见过严统领。” 严安皱眉,“什么人都往身边带?” 雪雁身上的衣裳,一看就不是什么正经人家的姑娘。若不是今天墨玉一身上好的料子,只怕门口的家丁也不会放她进来。只不过带了个雪雁,连花厅都没让坐,直接请到了偏厅。 “我身边可不就是什么人都有?”墨玉环胸笑着,“严大统领,帮个忙?” 严安皱眉,“你还有忙要我帮?” “作为交换,我帮你查查你母亲新相看的那位小姐?”墨玉冲严安眨了眨眼。 严安深吸了一口气,对墨玉这样吊儿郎当的态度很不爽,可是又有点心动…… “你说吧。” 雪雁惊讶的看向墨玉。 “帮我去极乐无间取一张身契,名字叫雪雁的,承议郎家的大公子或许会寻玛法,我不方便出手。” 严安点了点头,“可以,你欠我一个人情。” “很快就还了,明天就把那位小姐的过往都给你找出来!”墨玉摆了摆手,拉着雪雁往外走去。 雪雁被墨玉拉的一顿,匆匆向严安行了一礼,就摁着墨玉出去了。不过严安也没有让她们就这样出去,而是亲自送出了门,看着墨玉走远了,才对门房说道:“往后,她要是还来,请去正厅。” 门房犹豫了片刻,应了,只是心中更加疑惑了。能让严安亲自送出门的,还带着一个浑身是伤的青楼女子,怎么看都不像是严安会结交的人。 墨玉拉着雪雁上了街角的一个马车。 雪雁:???沈公子什么时候叫了马车? “知道笑红尘吗?”墨玉转头,问道。 雪雁忽然想到了一种可能,不由得咬起嘴唇,点了点头。长安城中的人,谁不知道笑红尘呢?这个曾经破落的歌舞坊,在叶家接手之后,如日中天,甚至得罪了权贵也不怕事。也就是因为这样,蒙上了一层神秘的传说。 流传最广的,就是笑红尘是哪一位王爷开的歌舞坊,专门给那位王爷服务的,所以才不怕得罪人。可是像她这样曾经游走在权利之中的女子,自然是知道个大概的。笑红尘的背后的水,只怕比皇亲还要深…… 墨玉迎着雪雁复杂的目光,点了点头,“笑红尘是我开的。” 犹如当头一棒,雪雁懵了,她愣愣的看着墨玉,不知道应该说什么。她该先问墨玉是什么身份,还是该问她,为什么要给自己取了一个“桃夭”的名字,又或者是,问她是不是想要带自己去笑红尘,这个风尘女子口中圣地一般的地方。 “给自己起个名字吧,下马车之后,你就是新的你了。”墨玉朝她一笑。 雪雁陷入了茫然无措之中,她愣愣的看着墨玉,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只好点头又摇头,“公子……” “不用着急回答我,先换身衣裳。”墨玉从一旁的小柜子里找出了一套衣裙,递给了雪雁,“这是我的,没有穿过,送你了。” 雪雁的脑子仿佛被炸开了一般,她看着眼前的衣裙,这娇嫩的颜色,明显是女子的衣物。她抬头看向墨玉,他,竟然是她吗? 墨玉转头,也换起了衣服。 雪雁偷偷的转头去看,然后惊讶的看着胸前平平的墨玉,不由得张大了嘴…… 墨玉换好之后,转过身,见雪雁已经换好了,抬手从柜子里摸出了一块面纱,递给雪雁,“将头发理一理吧,我待会送你一支很好看的发簪。” 雪雁看着对她浅浅的笑着的墨玉,也露出了一个笑容,接过了面纱,“我……便叫风花意吧,不再做那飘零之人……” 正文 第389章 我向你保证 墨玉领着雪雁进了门,小桃和牡丹就引了出来。 “姑娘来了?正煮了上好的雪顶含翠,姑娘可要尝一尝?”小桃笑着迎了过来,问道。 “御香坊今日送来的雪顶含翠如何?”墨玉将头上戴着的幂篱摘下了,领着雪雁走向她惯坐的位置。 雪雁愣愣的看着迎面走来的两名女子,她们一人有着红润的尖下巴,身穿一件驼色妆花藤纹立领琵琶襟棉服,逶迤拖地黛色撒花斜裙,身披绿黄色妆花散花水雾绿草彩晕锦。乌黑亮泽的批肩长发,头绾风流别致参鸾髻,云鬓里插着雕金蝶花吊穗细银头花,肤如凝脂的手上戴着一个蓝宝石镶金戒指,腰系丝攒花结长穗绦,上面挂着一个折枝花的荷包,清丽脱俗。 另一个有着白嫩的瓜子脸,身穿一件橙色掐牙镶边缠枝葡萄织锦直领对襟纹路便袍,逶迤拖地淡黄底缠枝葡萄长裙,身披淡红色三镶盘金藤纹蝉翼纱花素绫。柔软的长辫,头绾风流别致涵烟芙蓉髻,轻拢慢拈的云鬓里插着镶丝钏,肤如凝脂的手上戴着一个赤金环珠九转玲珑镯,腰系柔丝腰带,上面挂着一个百蝶穿花锦缎荷包,脚上穿的是宝相花纹云头鞋,整个人显得艳光万丈色。 她们的面容并不是多出众,但身上却带着一股说不出的味道,让人不由的瞧了又瞧。这般的绝色佳人,若是放在极乐无间,那也千金难求的头牌。 她忽然明白了,为什么笑红尘莫名只是开在第四横街,又是这样的会员制,还只每月营业一次,也这样出名。有这样的掌柜,再加上这里独特的歌舞,只怕也难不出众。更何况,这里的姑娘都是卖艺不卖身的,更让人心生向往。 “姑娘……”雪雁有些扭捏的看着墨玉,她实在不敢相信,方才还这样潇洒的公子哥,转眼间就成了一个美娇娘。 “怎么?”墨玉回头,冲雪雁笑着。 雪雁摇了摇头,还沉浸在方才的情绪中无法自拔,沈公子竟然是女子?若是她真的非沈白衣不嫁,只怕此时已经记恨上了她了。 “放心,我倒是找药王的徒弟来给你智联,你先将受伤的伤养好,没有什么是不能解决的。”墨玉拍了拍雪雁的手。 “我说,你总算来了,今日可必须给我瞧你中元节排的歌舞了,不许说保密!”齐越摇着扇子,走了过来。 齐越换了身衣裳,也不知道是从哪来的,一身鹅黄色的,还绑了个高高的马尾,一甩一甩的,少年气十足。就是配上这一把扇子,像个傻子。 墨玉掀起的看着齐越,“你做什么?我笑红尘亏待你了?不给你冰用了?摇什么扇子,给我取了!” 齐越:“……行吧。”于是他默默的放下了手中的扇子,丢到了一旁的桌上。 雪雁一直跟在墨玉的身后,看着小王爷齐越都这样听墨玉的话,被更加诧异了。 “这是风花意,我信带回来的人,中元节上场,开场舞就由她和我来。”墨玉转过身,对牡丹说道。 牡丹一愣,下意识的看向墨玉身后这名沉默的女子,与小桃对视了一眼。 这名女子的脸上还带着很严重的伤,像是自己用刀割的,再看她的手…… “风姑娘,我是白牡丹,这是桃夭夭,我们替姑娘管着笑红尘,欢迎你来,有什么需要随时告诉我们就好。”牡丹和小桃走上前,和风花意寒暄起来。 风花意点了点头,对两人行礼:“风花意,见过两位姐姐。” 墨玉见她们说的还算愉快,转头拉着齐越往自己的位置去了,“听说路上有人跟踪你?” 齐越一脸诧异的目光啊卡只能和墨玉,“你怎么知道?” 墨玉耸了耸肩,“你不用管,我替你解决了就是,今晚早点回家,和国公爷说说今日的事,他知道就行。” 齐越疑惑的看向墨玉,“你和我爷爷究竟有什么笑眯眯我不知道的?你们在做什么啊?” “大约是宫中的人吧,上次衔泥小筑的事情闹的有些大,秦王殿下明日就要离城去江南道清淤了,唐自明也被打断了腰,丢进了吏部。吏部尚书的女儿,可是受了点委屈的。” 齐越睁大了双眼,吃惊的看着墨玉,“你说什么?你怎么知道的?为什么我不知道?” 墨玉耸了耸肩,“小王爷,有时候,有些话,不要问的太清楚哦!” 齐越沉默了,他深深的看了墨玉一眼,翘起了二郎腿,靠在椅背上,“我算是知道了,为什么你能守着这一家笑红尘吃天下了!” 墨玉淡淡一笑,这天下,还有的乱呢。 “你哥哥什么时候回来,秦王殿下不会那么容易放过他……”齐越的瞳孔一缩,猛地转身,“长安城外的事情,和你有关?” 墨玉一怔,没有回答。 齐越看着墨玉,慢慢的皱起了眉,“你哥哥在查军粮,唐氏的人就在黄河边驻守。长安城内,他被放在了金吾卫中,与他利益纠葛最深的就是唐自明了,你的人报信,正好报到了唐自明处,唐自明刚愎自用,没有出城,而你……” 墨玉嘴角勾着,淡淡的一笑,“小王爷?” 齐越一个激灵,没敢说下去了,只是看着墨玉的眼神已经有了些变化,“你从什么时候开始……不会是我说要去看……不!不对,是诗会开始?” 墨玉懒懒的靠在了椅背上,“齐越,你以为,我为什么会做武林盟主?” 小桃三人走过来,正好听见了这样一句。 三人惊讶的对视了一眼,沉默着,悄悄退了下去。她们知道,这不是她们应该知道的东西。 “为……为什么?”齐越神色复杂,但还是顺着墨玉的话吻了下去。 “当年,我离开长安城的时候,我和师父在路上受到了不止一次追击,身边的护卫死了一波又一波,你猜是为什么?”墨玉脸上的笑容渐渐的消散了下去。 “为什么?”齐越忽然觉得嘴巴干涩,他觉得这不是他应该知道的事情。 “因为我师父是沈自初啊。”墨玉拿起桌上的茶杯,喝了一口,还顺手给齐越添了一点,“齐越,你以为我和我师父当初为什么不肯将我的姓名公之于众?让你们所有人都以为我是他的儿徒,姓沈?” 齐越茫然的摇了摇头。 “因为,我迟早会回来长安城,而他,不会回来,所以,他不能再保护我,我就不能将自己和他的关系公之于众。齐越,有很多人都想要得到非兵真人的辅佐,因为那意味着天下士人的好感。” “如果没有……”齐越艰难的开口,但是才问到一半,就停了下来,他知道了。 如果谁都没有沈自初的支持,那么大家都是一样的。可是沈自初入仕了,虽然才短短的几月,但也是入仕了,他甚至将上官泽母族的依靠——公良将军给杀死了。这让所有人都慌了,如果沈自初选择了一个人呢? 大家都得不到没事,可如果有一个可能得到,而那个人不是自己,那么就让他去死吧。 “你明白了?”墨玉笑着看向齐越。 齐越神色复杂的望着墨玉,她每次和自己说话的时候,眼角都带着笑意,可是这一次,他才觉得这样的笑意难看的很。 “后来呢?” “后来啊?”墨玉低头,看着手中的茶杯,“我们被人陷害了,困在了平江城,当时,死了很多人,可我们依旧活着。然后我们去了金国,原以为不会有人追过来了……” 墨玉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师父死在了金国。” 齐越一怔,他没想到竟然会是这样的原因,他曾经问过墨玉,可墨玉只是说沈自初是因病而亡,从没说过是因为这件事。 “玉儿……” 墨玉抬起手,拦住了齐越的话,“不用安慰我,我这次回来,就是找这个人复仇的啊,若不是他,我师父也不至于英年早逝。” 齐越沉默着,抬手拍了拍墨玉的肩膀,一切尽在不言中。 墨玉拍了拍手,让人开始表演,然后起身去找风花意了。 墨衣卫找了两个大夫来,先给风花意清理了伤口,仔仔细细的包了起来,精细到了每一根手指。 墨玉靠在门框上,静静的看着她忍着疼,一声也不吭,任由大夫用白酒清洗伤口。 “姑娘,这伤口实在太深了,若不如此,只怕还会烂……”大夫也有些不忍,这样的伤口,得坏了多久才能养的出来啊? 另一位大夫在给风花意包脸。脸上的伤口不是整日泡着水,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只是涂了一层药膏,用纱布盖上挡风。 “姑娘,你这伤只怕……” “不会留疤!”墨玉抬脚进了屋,走到了风花意的面前,认真的看着她,“我向你保证,不会留疤!” 连我给大夫对视了一眼,沉默着没有说话,留下了药方,和祛疤的药,叮嘱风花意不要再碰水了,每日按时换药,这才离去。 “我该对你负责的,你不用担心。”墨玉坐了下来,对风花意点了点头。 “没事的,当时我就想到……”风花意还想要说什么,就被人打断了。 “姑娘,您可要现在写信?”花好拿着纸笔过来了。 “给我吧。”墨玉接了纸笔,坐在桌上匆匆写了信,递给了花好,“让人快马加鞭,送去药王谷,交给小药王。告诉他,我在长安城给他准备了这个大周最好看的衣裳,就等着他过来了。” 花好沉默了一下,应了声是,接过了信转身离去了。 墨玉转过身,看到风花意的袖子被沾上了药膏,转头对小桃说道:“还有干净的衣裳吗?” “有有有,这个月新做了不少衣裳,我去取来。” 墨玉转过身,“累吗?” 风花意被今天这一场场的喜剧般的变化弄得有些无措,忽然听墨玉这么一问,连忙摇头,起了身:“姑娘,我……奴没事。” 墨玉一下子笑了出来,按下了风花意不断摇着的手,按了下去,“我很可怕吗?坐下,笑红尘之中没有主仆,你就像她们一般,自称我就是了。” “姑娘,严统领来了。”花浅走了进来。 墨玉顿了顿,起身理了理衣服,亲自出去了。 严安进来就瞧见了在看歌舞的齐越,齐越每日都跑笑红尘已经不是一桩新鲜事了,长安城早就传遍了,这个小王爷只怕要走他父亲的老路。 齐越也看到了严安,想起方才墨玉说的话,又将这几年墨玉所做的事情梳理了一下,只觉得年纪小小的墨玉这会就要操心那么多事情,真的太累。 所以,严安到来的时候,齐越连抬一下眼皮的力气都没有,趴在桌子上听小曲,随手一指,“墨玉在那边。” 严安对齐越点了点头,也没有寒暄,转过身去,但是也没有朝齐越指的方向走去,倒是让齐越侧目。 “严统领来了?”墨玉笑着迎了出来。 “你是不是早就算好的?”严安将手中的卖身契递给了墨玉,“雪雁可不是一般被卖入极乐无间的女子,她是罪奴!” “所以才要你出马呀!”墨玉笑着冲严安眨了眨眼,“你不知道雪雁的母族是哪一个吗?” 严安转过头,没有接话,“你想清楚了,你究竟是在做什么!现在外面只怕已经开始流传我为了一名妓子,不顾身份的传言了。” “都说了是传言了,他们能传,我自然也能传,不会让你娶妻困难的!”墨玉朝严安咧嘴笑着。 严安:……他看上去很着急吗?他没有好不好! “严统领可有空坐下喝一杯?吃个晚饭什么的?”墨玉抬手,对严安拱手作揖。 严安没有受礼,马上回礼了,“不必了,我这就回去了,只怕家中有些小事需要处理。” “不用着急吧?”墨玉笑着看向严安,“我说了不让你受到流言袭扰,那就不会。若是不愿在笑红尘,可以去清风明月楼坐一坐,信我,很快就没人说你的闲话了。” 正文 第390章 护国寺进香 严安果然没有马上回严府,而是直接去了皇宫。 “姑娘,承议郎公子将谣言压了下去。”花好走上来,对墨玉说道。 墨玉摆了摆手,“将请帖想法子送到他手上,中元节我要看到他。” 齐越目睹了墨玉安排了一系列针对承议郎大公子的手段,沉默的听着小曲,没敢说话。好不容易等到歌舞都演练完了,墨玉上去一个个纠正指导,齐越就落荒而逃了。 墨玉转过身,看着齐越离去的背影,放下了手中的藤条,“让人回府去守着,齐越要是再过来,无论什么时候,通知我。” 花好不解的看着墨玉,但还是应声离去了。 “姑娘,你不喜欢小王爷吗?”小桃走到墨玉的身后,她是看着齐越和墨玉长大的。 “不是那种喜欢,他太年轻了,有些事情,我瞒不住他,只有等他自己明白过来。”墨玉转过身,“小桃,我不想失去朋友了。” 小桃沉默,拍了拍墨玉的肩膀,“小王爷会回来的。” …… 晚上,长安城早早的就进入了宵禁,街上只有几家贵族大户的孩子还在游荡,路过的金吾卫也不曾问过一句。反倒是墨玉,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除了金吾卫,没有人会上前来问什么,但是并不妨碍他们去找金吾卫来盘查墨玉。 “站住!你是什么人?”身后传来了一个声音。 墨玉没有转身,而是摆了摆手。身后的花好马上那处一块牌子,在金吾卫的眼前摇了摇。 金吾卫一怔,看了墨玉一眼,没有再打扰,但是为了防止意外发生,他们还是跟了两个人在墨玉的身后。 “姑娘,他们跟在我们身后。”花好低声对墨玉说道。 墨玉深吸了一口气,长长的吐了出来,“算了,回府吧。” 金吾卫就这样看着墨玉带着花好从他们的眼前轻身而起,从路旁的屋顶上走远了…… “我……她们是女的?”一名金吾卫揉了揉眼睛。 “额,好像是……那什么,你见过那个女护卫吗?”另一个金吾卫神色复杂的看着墨玉她们消失的方向,问道。 他身边的那个金吾卫连忙摇头,“不知道,谁啊?” “昭南将军的妹妹,我之前见过她身边的女护卫,就是这个!” “我??真的?那昭南将军不会真的是战神吧?” “谁知道呢,你听那些百姓瞎说。快走快走,别说咱们见过她,那块牌子可不是谁都能拿到的!咱们得罪不起!” …… 墨玉刚回复,初春和迷春就跑了过来,手中拿着一张帖子,“姑娘,吏部尚书夫人送来的帖子,说是长安城中的女眷在中元节那日要出门上香,去护国寺。姑娘,要接吗?” 迷春疑惑的看了初春一眼,她觉得初春少说了一句,“小姐,这是丞相夫人牵头的,很难得的,听说只有五品以上官员的家眷才有资格拿到请帖。” “替我谢谢林夫人好意,我会去的。”墨玉推开初春递来的请帖,面色沉沉的朝浴房而去了。 花好恭敬的跟在墨玉使很厚。 迷春有些疑惑,转头问初春,“小姐为什么不理我?” 初春转过头,看了迷春一眼,“姑娘是小姐,她自然不用将咱们放在眼里。姑娘给我们脸,那是姑娘善待下人,你的规矩还没学到位。” 迷春低着头,“嗯”了一声,没敢再抬头,她总觉得是自己刚说的话墨玉不喜欢。 初春叹了口气,拍了拍迷春的肩膀,“往后别说这些了,姑娘自然知道谁的身份尊贵。” …… 墨玉在府中呆了半个多月,齐越却一次都没有来找她,甚至连笑红尘也不去了。花好来回报的时候,墨玉总是默默的听着,没有出声。 “告诉小桃,不必给他留位置了,那些茶点,也不必每日做了。”墨玉深吸了一口气,将外袍穿好了,然后推开房门走了出去。 连城已经等在外面了,见墨玉出来,朝她笑了笑,“我家小玉儿永远都是那么好看!” 墨玉将手放到了连城伸出来的手掌之中,朝他笑了笑,“哥哥,我们走吧。” 李向白在一旁抖了抖,“没见过兄妹俩都那么腻歪的!” 墨玉转过头,投向一个眼刀,“李将军,今晚肚子不饿吗?” 李向白笑嘻嘻的抖着腿,“老大说,今晚出城查案,不回家吃饭!” 墨玉一顿,转头吩咐初春,“李将军精力旺盛,想来也不需要宵夜了,让厨房少备一份啊。” “哎哎哎——墨小姐,你可不能这样啊!”李向白连忙拦住了墨玉,双手合十,开始求饶。 墨玉被逗笑了,摆了摆手,“好吧,还给你准备,你不许再说这些不着四六的事情了!” 李向白转头一拍连城的肩膀,“看吧,我就知道你妹妹人美心善,最和气不过了!” 连城翻了个白眼,将李向白推开了,拉着墨玉上了马车,“去城外等我,我送玉儿去了护国寺就来找你们。” 李向白退后一步,朝两人摇了摇手,送他们离开。 “墨小姐不是一直冷着脸的,你和她开什么玩笑?”一旁有人问李向白。 李向白叹了口气,转过身,“你还小,不懂,小姑娘家家的都是这样,她也不例外,计较那么多做什么!” 墨衣卫:…… …… 连城才骑着马蠢,就瞧见了旁边护着王妃出来的齐越。 齐越也看到了连城,就算以前没见过,这时候也该认识了,他朝连城点了点头,然后弯腰对车内的王妃说了几句。 “昭南将军?”王妃倒是掀起了车帘,朝连城看了过来,脸上带着和善的笑容。 连城下了马,走到王妃的马车前,行了一个晚辈礼,“见过王妃。” “将军好客气,不必多礼的。”王府虚抬了一把。 齐越也下了马,将连城的手托了起来,“墨将军不必多礼,墨小姐救了我一命,按理来说,该是我向你与墨小姐致谢。” 连城皱眉看着朝自己行礼的齐越,他不是不知道墨玉和齐越交好,但是如今……连城忽然明白为什么墨玉这段时日一直呆在家里不愿意出去了。 碍着王妃在场,连城和齐越简单的寒暄了几句。王妃建议两家一同行路,没有人提出反对意见,连城请王妃的马车前行,带着墨玉跟在了后面。 “你与他怎么了?”连城弯腰,对车内的墨玉问道。 墨玉沉默了片刻,掀起了车帘,“为什么总有人觉得我和齐越怎么了?” “除了咱们几个,还有谁?”连城挑眉。 “吵架了,他和我的观念不符,我的……一些手段与他的想法相悖,想必……”墨玉低下头,叹了口气。 连城沉默,“玉儿,你以往不在意这些的。” 墨玉摇头,抱着膝盖,“哥,齐越是长安城中,唯一一个可以游离在权利之外的人,我只是想要一个好友,能在烦闷时坐一坐,喝壶茶。” 连城沉默,伸手拍了拍墨玉的脑袋,“长安城之中,没有谁是能真正游离在外的,玉儿,别想太多了。” 墨玉仰头,朝连城笑了笑,“哥,我是不是特别傻?” “齐国公书房里的东西,找出头绪了?”连城忽然问道。 墨玉一怔,眼神渐渐的变得锐利了起来。是啊,她在背地里对齐国公府做的事情,怎么还能要求齐越待她如往常呢? 然后墨玉点了点头,“越原看到了,是我们想的那个,我没有动它。” 连城点了点头,见墨玉明白了,也不在多说,只是看向齐越的眼神,有些不善。 齐越注意到了身后的目光,转过身去,正好看见连城伸手进去拍墨玉的头。这样的墨玉,是他从未见过的,她抱着膝盖,眼神湿漉漉的,像是一只受伤的小鹿,齐越心头痒痒的。 “在看什么?”王妃转头,顺着齐越的目光看过去,然后就看见了后面说笑的兄妹俩,一怔,“是母妃不好,没能给你生一个弟弟妹妹……” 齐越摇头,“我要他们做什么,母妃在就好!” 王妃浅笑着摇头,“你祖父关了你这些时日,可算是闷坏了吧?在书房写字写的手都快酸了吧,你祖父还日日看着你,不许歇着,看着倒是沉稳了不少。” 齐越不快的转头看向王妃,“母妃!你说什么呢!” 王妃笑着摇了摇头,“你长大了,若是遇见了喜欢的姑娘……” “母妃!”齐越打断了王妃的话,皱着眉头看着她。 “好好好,母妃不说了。”王妃转头看了连城一眼,“原先我中意元容,只可惜……不过现在,你喜欢就好!” “您再说,我不送您了啊!”齐越生气了。 王妃不敢再提了,连忙住嘴,摆了摆手:“好好好,不说不说,你待会别急着回去,我给你求一个平安福,顺便看看净台大师能不能给你瞧一瞧运势。” “我能有什么运势。”齐越低着头,看着手上写了半个月字磨出来的茧子。 …… 出城的路很顺利,路上有不少马车,基本上都是去护国寺进香的。王妃有遇上熟识的人家,也会小谈几句,不过每次都会对对方引荐一下连城,以及坐在马车里的墨玉。 倒是有不少人对两人点头致意,但是也没有多说话,毕竟连城现在在众人的眼里,还是一个岌岌可危的新贵,犯不着为了一个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倒下的油瓶子,惹得一些人生气。 连城将墨玉的马车送到了护国寺外,扶着墨玉下了车,叮嘱了迷春好好伺候墨玉,这才转身离去。 王元灵早就瞧见了墨玉,她的身体依旧好了,对外的说法是因为流民袭扰,被上官时护着回城时太急,马车坏了,坐了苏晚晴的马车。 但是很多人都知道,王元灵的马车是被流民推倒了的。不过大家也都知道分寸,不会多说什么,毕竟王元灵也只是受到了惊讶,没有被骚扰。 见到连城离去了,王元灵才慢慢走了过来,“墨小姐?” 墨玉转过身,见到是王元灵,朝她笑着福了一福,“王小姐。” 王元灵惊讶墨玉居然认得她,她们只是在衔泥小筑见过一面,还没有通报姓名,她连忙回礼,“未曾谢过墨小姐上次搭救之恩。” “不用客气的,只是下面人路过顺手而为,王小姐不必特意来谢。”墨玉朝她点了点头。 王元灵很感激墨玉对她做出的维护,咬着嘴唇,将手中的一个荷包递给了墨玉,小脸开始泛红:“这是我亲手缝的,里面放了香料,没有墨小姐铺子里的好,但也是我一样样用心挑的,还望……你能喜欢。” 墨玉这回的傲视有些惊讶了,她很少收到这样的礼物,但是很快就反应了过来,扯下了腰间的宫绦递了过去,“我学了好久才学会打的络子,与你的一比,倒是显得寒酸了……” 王元灵笑着接过了,捋了捋丝绦,更更顺滑的丝绦,从她的指缝漏出,垂下摇着。王元灵有些惊讶,这触感,她抬起头,“这是,天蚕丝?” 以前的传闻没错?她穿的难不成真的是天蚕丝制成的衣裳? 墨玉一愣,然后笑着点了点头,“王小姐好眼力。” 王元灵忽然觉得自己手中的丝绦烫手了,看着墨玉笑呵呵挂在腰间的荷包,脸又红了一分,“是我该觉得寒酸才是。” “不会啊,钱怎么能和心意比呢?”墨玉拉起了王元灵的手,“王小姐的荷包做的很好看,栩栩如生呢!” 王妃站在远处和几名夫人一起说话,偶尔转过头来,看到墨玉身边围了不少女孩子,淡淡的笑着。 齐越也看到了,他没有往女眷里面钻,而是站在外面,他一直注意着墨玉。原本以为王元灵会是去找墨玉麻烦的,却没想到两人互赠了随身之物,王元灵甚至还拉着几个女孩子和墨玉说笑。 齐越笑了,“只要你愿意,能和很多人交好。只要你想,能让很多人喜欢你……” 正文 第391章 中元法会 中元节的法会很大,除了相约而来的这些官宦人家被特邀进了后殿,前面还有不少平民和一些小官小吏朝拜。 “卫小姐也来了,倒是没见秦王妃。”王元灵站在墨玉的身边,四处张望着。 一旁有人小声的提醒道,“可别说了,那日秦王殿下匆匆离城,我家下人瞧见了,他脸色难看的很。” “怎么了吗?那么突然,江南道的清淤不是不急吗?” “许是与流民有关吧……”几个女孩子看了墨玉一眼,没有继续往下说,而是转移了话题,“听说,那日秦王殿下从宫中回来,推了秦王妃一把,秦王妃跌倒了,就小产了。”哟如压低了声音,小声的说道。 墨玉皱起眉头,她当时的确没想到秦王妃会这样小产,他们夫妻俩到现在都没有孩子,这个关头却突然小产。不过也是上官泽的命不好,要是早早的发现这个孩子,只怕当然也不会被皇帝这样赶出去。 或许皇帝原本对他是有一丝期望的,可是当上官泽将秦王妃推流产了,让皇帝的第一个孙辈就这样没了,只怕皇帝心中对他也是怒大过气吧。也难怪秦王妃不出门,不说小月子,只怕这会出来,也会被不少人偷偷说闲话吧。 卫幼蕊没有过来,远远的对墨玉点了点头。 “墨小姐与卫小姐认识?”王元灵注意到了,小声的问墨玉。 “上回诗会上见过的,我叫墨玉,王小姐唤我名字就好。” 王元灵笑着点了点头,“我叫元灵,玉儿也叫我名字就好。” “净台大师来了。”有人提醒道。 墨玉转头看去,一名戴着僧帽,穿着厚重的袈裟的老者从后殿走了出来,双手合十,道了一声“阿弥陀佛”,说了几句听不懂的佛偈,便请众人进去听经了。 丞相夫人和王妃都进去了,众人也鱼贯恶如。 “玉儿,你不进去吗?”王元灵往前走了几步,有些疑惑的转过头来,问道。 墨玉笑着摇了摇头:“并无所求。” 王元灵点了点头,和众人一起进去了,很快殿外就只剩下墨玉一人。 “不进去吗?”齐越眉头深锁,走到了墨玉的身边。 墨玉摇了摇头,仰头看着大殿的匾额,她不是在个世界的人,她很清楚。免得闹出什么事情来,或者被里面那位得道高僧瞧出了什么,还是不要凑上去了。 “墨玉,你真的很不一样。”齐越一笑。 墨玉转过身,对齐越福了一福,“小王爷说笑了。” 齐越一怔,“你何时与我这般生分了?” 墨玉站起身来,弯着眼睛,“我是女子,小王爷是男子,自然不该交往过密的。” 齐越还想说什么,余光却瞧见卫幼蕊走出来,又闭嘴了。 卫幼蕊瞧了齐越一眼,轻笑了一声,“玉姐姐与小王爷之间,还是这样好。” 墨玉沉默,齐越也没有出声,卫幼蕊有些诧异,但也只觉得他们是不想让墨玉暴露身份。卫幼蕊走到墨玉的身边,眼睛亮亮的,“玉姐姐,你终于回来了,这样可真好!” “公主和阿香知道了吗?”墨玉笑着拉了拉卫幼蕊的手。 卫幼蕊摇头,“你没让我说,我也不敢说。好在今日八公主去别处了,没有来护国寺,问香姐姐也陪着家里人去了别处,我在家闲着无事,便来了护国寺。” 墨玉点了点头,“今日早点回家,长安街上不太平。” 齐越皱起眉头,看向墨玉,眼中带着一丝不赞同,“你要做什么?” “我能做什么?”墨玉笑着转过头。 卫幼蕊这才意识到两个人吵架了,她有些疑惑,但还是打算先拉开墨玉,“玉姐姐,护国寺后面有一小片竹林,环境很是清幽,你喜欢清静,若是不想听法会,不如去那里坐坐?” 墨玉看了齐越一眼,点了点头,和卫幼蕊一起走了。 齐越目光沉沉,可是一想到承议郎家的大公子,又想起雪雁那一双手,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转身离去了。 墨玉和卫幼蕊在后面坐了一会,喝了一壶茶,算着时间差不多了,就从后面出来了。 前头一群夫人们正簇拥着方才的那名大师出门,拉着各自的女儿,满心满眼的想要人家给自家女儿算个好命。 大师的脚步一顿,忽然转过头来,直直的望向站在角落的卫幼蕊和墨玉。 墨玉心头一跳,正要转身走掉,却听到净台出声:“施主有大智慧。” 墨玉的脚步一顿,面色复杂的看向净台,“大师在说谁?” 卫幼蕊默默的看向墨玉:这明显是在说你啊玉姐姐。 “自然是施主。”净台双手合十,一脸慈悲相,走了过来。 墨玉一怔,在与净台对视的那一眼,就明白了,这个老和尚,只怕是瞧出来了。 “能看出我有大智慧,大师也有大智慧。”墨玉抿嘴一笑,对净台点了点头。 净台身后的一众人面面相觑,见净台与一个脸生的小姑娘说起了话,还夸奖她,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而这个小姑娘竟然也不怕生,笑着仰头看着净台,嘴里说的也是让人听不懂的话。 “施主可曾想想过未来?”净台也对墨玉颔了颔首,轻身问道。 墨玉只觉得头疼,与这个老和尚说话,句句禅机,“不曾,佛家不是常言随缘吗?一切随缘便好。” 净台颦眉,“施主是可选的。” “如我兄长一般,他常说,在其位谋其事,他从军,为的自然是百姓,天下之人尽如此。” 净台松了眉头,浅浅一笑,“施主该回头是岸。” “大师,可我手中并无屠刀。” “自是。”净台对墨玉行了一个佛礼,弯了弯腰,“相由心生,施主是有大慈悲的。” 在场众人这下是真的惊讶了,什么时候,护国寺的净台大师也会对一个小女孩躬身行礼?瞧她的样子,还只是未及笄的少女。一时间,有不少人开始打听起了墨玉身份。在听说她昭南将军的妹妹之后,神色微变。 墨玉有些疑惑的看着净台,只是没有接他的话,浅浅的说了一句:“我也这样觉得。” “施主可愿随我入佛舍品一品茶?”净台开始邀约。 墨玉没有迟疑,她觉得要是放任净台继续胡说,她能多长好几根白头发,“听闻护国寺的茶很是不同,墨玉有幸了。” “施主这边请。”净台在前面引路。 墨玉:那么多人你就这样摆着不管了?你这是在给我拉仇恨吧? 墨玉跟着净台进了一旁的屋子,看着像是待客用的佛堂,墨玉顺着净台的指引坐下了,笑着抬头看向净台,“大师想说什么?” “施主心善,却操持利刃。” “佛门,也有怒目金刚。” “施主太过执着。” “并不是的,只是有了新的牵挂。” “阿弥陀佛,施主,一切随缘。” “我的缘,从我来到这世上的那一刻,便已经开始了。大师,或许,我本身便是缘。”墨玉拿起净台递来的茶,慢慢的喝了一口。 “……施主有大智慧。” 墨玉有些不耐烦了,你叫我建立,就是为了和我说这些有的没的吗?没劲! 净台看出来墨玉并不喜欢听这些,一笑了之,只是请墨玉将他的茶喝完了,然后才说了一句,“施主若是有一日后悔了,便再来护国寺吧。” 墨玉一饮而尽,放下了茶杯,径直出了门,“我不会后悔!” 净台笑而不语,坐在蒲团上看着墨玉离去。 墨玉推开门,对上了门外站着的人,顿了顿,她转过头,看向净台,“大师,我还能回去吗?” 净台一脸禅意:“施主……” “我知道了,左不过是,你从何处来,我从来处来,你往何处去,我往去处去。你也不知道是吧?” “施主聪慧。”净台笑赞道。 墨玉摆了摆手,“老和尚,外头的这些人,难道都愚笨吗?” 净台摇头,“站得高,才能看得远,地上的猛虎,也比不过天上的鹰视野宽阔。” “大师,我想捐些香油钱,为……一些死去的人。”墨玉低下头,她总觉得自己造的杀孽太重。 “施主心善,可在护国寺建一座小佛塔,供奉亡灵。”净台走下蒲团,对墨玉行了一礼。 “大师,我不心善的,你夸我美就够了。”墨玉回头笑着看了他一眼,迈步走了出去。 迷春站在屋外,马上跟在了墨玉的身后,“姑娘……” “让人回府,拿些钱来,为护国寺建一座佛塔。” 有离得近的人听到了,倒吸了一口气,这位墨小姐莫非真的这样有钱? 王夫人拉着王元灵上前来,看了一眼屋内没有出来的净台,“墨小姐,净台大师与你说了什么?” “大师为我算了一个命,算的极好。”墨玉笑着转过头。 王夫人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墨小姐要建佛塔?” “是啊,今日中元节,有很多无家可归的游魂,若是能来庙里受到祝祷,也是好事。” 墨玉一行人在护国寺吃了饭,又听了一下午的佛经,净台还为几位小姑娘算了命,也没有说特别好的话,若是放在往常也是一个好的判词,可是与墨玉的一比,生生的边城了普通,这让墨玉间接收到了不少人的白眼。 墨玉:……我也很无奈啊,那个老和尚! 不过,净台来了这么一出,也算是好事,至少在回城的路上,没有早上来的时候这样冷清了,有不少夫人在路过墨玉的马车时,都会问一句好。想必今日回去,长安城又会变上一变,净台大师都夸赞过的女子。 至于城中是否还会有人对连城做什么事情,这就两说了。 “吩咐下去,让人守着哥哥,别让他出什么事了,任何可疑之人,都要紧紧的盯着。”墨玉摆了摆手,让越夏去办。 “姑娘,府中来信,说四殿下明日来访,为黄河道的军粮。”花浅将一封信递给了墨玉。 墨玉皱眉,“给哥哥的?” “并未署名,下面人就先拆看了,姑娘您看……” 墨玉颦眉想了想,摆手,“送去给哥哥,让他决定吧。四殿下那边……随意吧,他爱怎样便怎样。” “姑娘是直接去笑红尘还是先回府?” “我直接去笑红尘,马车回府,拿衣服来给我换上。”墨玉将头上的发簪都拔了下来,一头青丝铺散在了身后。 “姑娘,奴婢……”迷春小声问道。 “你回府,与初春说一声,将银子送去给护国寺造佛塔。再捐些香油钱,请护国寺的大师们为那些亡魂诵经祝祷,希望他们能修一个好的来世。” 墨玉换了石榴红色撒花薄衫,鹅黄色色缎织暗花攒心菊绫裙铺散在地上,迷春拿了一块粉色素锦底杏黄牡丹花纹锦绫碧霞罗搭在墨玉的身上,转身去拿梳子,为墨玉将一头顺滑的头发,高高的挽起盘桓髻,将墨玉车内放着的头面选了一副戴了上去,墨玉没有戴原先配着的镯子,而是自己从车座底下摸出了一副三十六环的细金镯子,一只只套在了手腕上,手一甩,便是叮当之声,很是好听。 迷春给墨玉系上了玫瑰紫色如意流苏绦,上面挂着一个赤金镂空香囊行走间,便透着一股淡淡的幽香,墨玉踢掉了脚上的乳白色绣玉兰花的缎鞋,戴上了一个系着铃铛脚镯,然后选了一双浅口金丝绣菊花的鞋子。 马车拐了个弯,进了第四横街。前面一阵喧闹,有一亮牛车将路边的小摊掀翻了,商贩与之吵了起来,还动了手。墨玉的马车也被惊扰到了,与之同时还有旁边的几匹马商的马也被惊到了,高高的扬起了前蹄。 街上一阵闹腾,但很快就有巡城的官吏来将事情压下了,马上恢复了以往的秩序。只是街上多了一个蒙着面纱的女子,她一身轻纱,从人群之中走过,眉心一点朱砂,配着那一双眼勾人的很。 雪白的肌肤大大方方的展露在日光下,被戴在手臂上的金镯子隐隐透了出来,不少人都看了过来,然后目送她进了笑红尘。 正文 第392章 佛音缭绕 笑红尘的门打开再关上,花费了也不过一瞬,而却在这一瞬,所有人都一轮了起来。 “笑红尘来了新舞姬?” “不知道,瞧着打扮,像!” “今晚中元节,可不就是有演出?” “哎,要是能进去就好了……” 墨玉解下了面纱,转头打量着。笑红尘之中的帷幔已经全部换过了,尽数换成了血红色的,轻纱制成的帷幔,在走动之中轻轻飘动,隐隐透着唯满后的人影,但却瞧不真切,若是配上随请帖附赠的面具,只怕这鬼节的气氛就真的带起来了。 地上是玄色的地毯,每一根柱子上都装了一盏纯金制作的莲花灯,那模样正是笑红尘的标志。 而飞雪玉花台上的妆点,也尽数换下了,原本清雅的舞台,也变得妖冶异常。一盏盏莲花灯都散发着幽幽的绿光,是昨夜墨衣卫抓来的萤火虫,待会展开之后,便会从灯中飞出,落在大厅之中,更为妖美。 “姑娘,这样的装扮,会不会……”牡丹有些犹豫的温度哦啊。 “不会,今日不会有一位官员来笑红尘。”墨玉勾唇一笑,转身上了楼。 …… “殿下,您真要去笑红尘?”秋绍元鞥在上官时的身后,皱着眉头看着他的背影,追问都爱。 “秋先生,昭南将军已经出城了,你不担心他能不能找到殿下,却担心我去一个歌舞坊?”上官时熊哲转过头,有些无奈的看着秋绍元。 “殿下,您贵为皇子,如今秦王殿下又不在长安,正是笼络人心的好时候,您这是去歌舞坊,不合适啊!”秋绍元着急呀。 上官时笑着摇着头,“秋先生,有些事,我也不甚确定,不便相告。您只需知晓,我去笑红尘,并不是为了歌舞。” 秋绍元知道上官时的脾气,没有再多说,只是叹了口气,“殿下若是非去不可,还是将在下带上吧。” “不必,我又一个更好的人选!”上官时笑着咧开了嘴,翻身上了马,朝朱雀大街走去。 秋绍元看着上官时离去的背影,无奈地摇了摇头,叹了口气,只好回去了。 …… 齐越担心墨玉对承议郎家的大公子做什么事情,一出了护国寺就往承议郎家的方向去了,还没到,远远的就瞧见了正在外头游荡的。 “林新通!”齐越打马过去了,翻身下马,走到了林新通面前,上下打量了他一眼,见他没事,这才舒了口气,“今日中元,你怎么还在外头?” 林新通:??? 他不是不认识齐越,两人也是认识的,可是没什么交集。林家属于新贵,靠他爹上位的,得到了皇帝的赏识。而齐国公府则是那样尴尬的处境,就算两人都是纨绔子弟那一挂的,还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但是是真的没什么交集。更别提齐越还曾经因为雪雁和他做对过。 “小王爷啊,您怎么在这里?”林新通放下了手中的泥人,转身面向齐越,“据我所知,这里与齐国公府并不顺路。” 齐越皱起眉头,林新通这样的话,他甚至都不想管了,可是一想到墨玉费尽心思安排了那么多,又觉得这样放手不管不好。齐越还是按捺着性子,对林新通说道:“我来这里买点东西,你怎么还不回家去?” 林新通只觉得莫名其妙,他奇怪的看了齐越一眼,“小王爷,你可是不到宵禁不回家的,计算是中元,也没见你什么时候歇过,您做什么管我何时归家?” 齐越沉默,他的确没有什么理由管他,于是,齐越对林新通说道,“你是不是要去笑红尘?” 林新通一怔,然后笑了起来,“小王爷,你的牌子是不是又被你家老爷子给收去了?听说你被关了半个多月的书房抄字?没事没事,我带你进去,多大点事啊,用得着这样试探我嘛!” 虽然过去有点曲折,但是齐越好歹还是能跟着林新通,看着他,至少还能稍微阻止一下墨玉。 齐越有点不敢想墨玉的手段,但是至少从当初田中王一事来瞧,当初只怕他是真的为难了墨玉。 齐越那日回去就对齐国公说了实话,于是被顺利的罚抄了半个月的书。那日听墨玉说,沈自初在入金国不就之后就去世了,而他拜托墨玉的这件事去,却是在一年前。而墨玉真的在皇帝的眼皮下完成了,若是她真的是皇帝的人…… 齐越不敢想这个后果,他现在只希望墨玉不要再滥用私权。他见过太多这样的人了,最后没有一个好下场的。如果是因为他,墨玉才会有了这个习惯,那他就要看着她,替她把这个习惯纠正过来。 上官时找到齐越的时候,齐越和林新通已经走到了第四横街了,他悄悄舒了口气,在笑红尘里面遇到和在笑红尘外面遇到,那就是两码事了。 “小王爷?倒是巧了,在这里遇到?”上官时端坐在马上,笑着看着同样坐在马上的齐越,以及他身后……一个不认识的人。 齐越的眉头皱了起来,他看向上官时,“四殿下,您怎么在此?宫中没有宫宴吗?” 上官时沉默了片刻,笑着摇头,“随意出来逛逛,你们这是要去哪?” 林新通早就听说了一些神奇,秦王的远走,以及风头正劲的四皇子,这可是所有人都看好的一张牌啊。 “我们去哪与……”齐越皱眉,正要将上官时赶走,他不喜欢这装模作样的小子。 “我们真要去笑红尘,殿下可知道笑红尘?”林新通抢先一步,打断了齐越的话,陪着笑脸看向上官时。 上官时挑眉,点了点头,“自然是听说过的,长安城中最大的一家歌舞坊,不是寻常人能进去的,很是不同!” “殿下可有兴趣?这笑红尘每月只有一次演出,平日里就算开门,也只是一些以往作的曲子,那飞雪玉花台更是不会开放,这可是难得一见的美景啊!”林新通竭力邀请着上官时。 齐越正要拦下林新通,却听见他对上官时说:“小王爷的牌子被国公爷收了,正要与我一同进去,殿下可愿赏光?” 上官时挑眉,看向齐越,他进笑红尘,还需要牌子? 不过上官时也没有纠缠,吊着应了,“林大公子盛情相邀,不应自然不可。” 齐越:……行吧行吧,我拦不住你们,你们去吧,吃了亏可别找我! ……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街上也点起了等,不过今日的街灯,有些不同。 第四横街路旁的灯都蒙上了一层昏黄的油纸,上面还花了一朵朵雪莲,正是笑红尘的标志。 “这笑红尘还真是大手笔,这样多的灯笼,随便往外摆?”林新通稀奇的看着路旁的灯笼,“殿下,这笑红尘的点子,可是全长安独一份的。不说当年它半月多前就算出了长安城的大雪,更是在初雪时歌舞了一夜。这一夜可算是挥金如土,整个大周有名的舞姬都被集齐在此了,那可是难得一见的盛景!” 上官时挑眉,转头看向林新通,“还有这事?我倒是没听说,你再说说,这笑红尘的点子,是如何特别了?” “要说这笑红尘啊,她这入门的门槛着实是高,一个会员制就困死了不少人,也使得,它能流传出去的东西,也只剩下这些曲子了,要说这曲子啊……” 三人边说边走,很快就来到了笑红尘的门外。 笑红尘此刻大门敞开,只是门口的一面屏风,将里面的风光都隔绝了,而隐隐浮动的红色轻纱去,却让不少人开始遐想。 两名迎门笑着走了上来,对了牌子之后,并没有如以往唱名。 “三位贵客请入内,若是未戴假面,也可入内挑选心仪的,今日为假面舞会,便无唱名一节了,还请贵客见谅。” 林新通拿着自己的牌子,仰着头,拿出了一块面子,待在了头上,“笑红尘中,只要是会员,便无需再付银子,会员也是需要推荐才能加入的,殿下与小王爷若是没有面具,可以去里面选喜欢的,笑红尘的东西,品貌从来都是最好的。” 上官时挑眉,他拂开了眼前的红纱,随手拿了一块面具戴上,仰头一看,差点吓一跳。 头顶也缠了不算好帷幔,有形态各异的女子吊在上面,有的手缠着,有的腿缠着,像是壁画中的神女一般,一动不动,却也都是闭着眼的。 林新通见状,也是一脸懵,犹豫了很久,才答道,“这……许是什么新节目?” “贵客好眼力,这正是咱们今晚主打的佛音缭绕与百鬼夜行,贵客是想入包间,还是在大厅?” 上官时好奇的仰头一看,“你说说,大厅如何,包间又如何?” “若是以往,包间自是更亲近,不过今日是中元,咱们笑红尘又是假面舞会,沉浸其中,也是别有趣味。” 上官时抿嘴一笑,“百鬼夜行是吧?不怕真碰上了?” “佛音缭绕呢,自是不怕的。”引路的那小二指着头顶一动不动的“飞天佛女”说道。 “行吧,就坐大厅。” “是,贵客这边请。” 墨玉站在自己的屋子里,从隔窗望了下去。这是她为自己留着的包间,这扇窗也开的隐蔽,不会被人发觉。 “姑娘,四殿下与小王爷一同入座了,承议郎大公子也与他们在一处,您看……”越夏躬身问道。 墨玉摆了摆手,计划不变,让林新通自己出事,将四殿下与小王爷隔开。 “是……” …… “三位贵客想喝什么?” 齐越看着自己的座次,皱了皱眉,然后瞧了一眼小二送上来的酒水单,一时间有些愣神。这不是他以往惯用的那一份,瞧着没什么区别,可是他在笑红尘混久了,哪里不知道这其中的差别。 齐越不由仰头望向二楼,笑红尘从不对外开放的屋子的方向。他知道,那是墨玉自留的包间,这时候,她大概在那里吧。 墨玉虽然知道齐越看不到自己,但还是关上了窗,转身坐在了卧榻上。 齐越收回了视线,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吐出,“千羽冰露吧。” 小二笑着应了一声,然后问上官时与林新通,“二位贵客想要些什么?” 上官时与林新通有些诧异,他们还没听说有这样的操作,一桌人,还能喝不同的茶,关键这还是不用额外付钱的。 上官时:……我算是知道了,为什么那么多人挤破头也想来笑红尘了,这简直比皇宫还要享受!不过,也像是她的手笔。 上官时和林新通没有再点茶水了,要是再点,只怕丢了面子,落了个贪小便宜的名声,随意要了些糕点,便说起了闲话。 笑红尘的表演虽然还未开始,但是各色的乐声却是不间断,没仔细听,瞧着像是寺庙中的佛音,可是仔细听了,却品出了丝丝不对,却又说不上来哪里不对。 就像是原本圣洁无暇的神女,被蒙上了一层朦胧的纱,落入了鲜红的血液之中,既妖冶,又鬼魅,却依旧是纯洁无瑕的本质,简直让人抓痒挠心。 忽然,周围的传来了一阵幽香,混着清浅的檀木香与浓郁的花香,渐渐的飘入每个人的口鼻。 “这香……”上官时一怔,细细的嗅了一口,“只怕花费不少……” “笑红尘这些香方,若是放出去,只怕能引起轰动,多少香商想要买,愣是千金不卖,也着实可惜……”林新通摇着扇子,靠在椅子上,眯着眼嗅着这香,“这香,每月出一种新的,每月装入香囊之中,作为到场客人的伴手礼,就冲着这伴手礼,只怕也有不少人会来捧场。” 上官时点了点头,对笑红尘的认识又加深了一层,然后他听到了阵阵低喃声。 头顶的“飞天佛女”动了,她们抓着身旁的绸带,做着各种高难度的动作,衣料甚少,却不见漏光,而每一个动作,让人瞧着都像是从壁画之中飞升而出的,仿佛方才还在西天聆听佛音,此刻便到了这小小的歌舞坊。 正文 第392章 百鬼夜行 身边,忽然也传来了阵阵低喃,大厅只能坐着的重任纷纷转头看去。 而这低喃声,却不是从一个方向传来的,而是四面八方。 红色的帷幔之中走出了一个个貌美的女子,她们不像上方的“飞天佛女”,身上穿着的大多是胡味十足的衣裙,两只藕白的臂膀大大方方的展露出,腕子上的戴着叮叮当当十多个金镯子,赤着脚,从玄色的地毯上走出,更显得一双脚纤细白嫩。再加上那个脚脖子上的那一串凌铃铛,一下子将在场男人的眼球都抓住了。 这次走出的女子们,姿态各异,妆容各异,身上的衣裙虽然参考了胡人的款式,但还带着古时的一丝味道,像是从不知何处走出来的妖女,要摄人心魄。配着随意而撩人的舞姿,走动间,薄薄的裙摆下隐隐露出的雪白肌肤,不由让人心思浮动。 而就在此时,所有人都蠢蠢欲动,想要将身旁的舞姬拉入怀中好好疼惜时,一阵梵音打破了所有的神思遐想。 一声声的木鱼声,将所有人都敲懵了,转头去看,却是一个个七八岁大小的小和尚,像模像样的拿着木鱼,一边唱着经文,一边敲着木鱼,从门外走了进来。 众人:??? 今日是中元节,在场的大多是年轻人,不少人都没有家中的长辈那样忌讳,还是出门闲逛了。而此时在歌舞坊,他们却听到了合上念经,一时间有些怔楞。 小和尚们原本还有些怯场,但是见到他们一进来,所有人都安静了,一时间气势十足,手中的木鱼也敲的更响了,口中的经文也更加流畅了。 “这是……哪里来的水陆道场?”林新通有些怔楞的看着建立的小和尚,眨了眨眼,不敢置信。 身旁的舞姬舞姿忽然变了,手脚开始加快,扭腰的幅度开始加大,而头顶的“飞天佛女”也开始活动了起来,她们抓着各自身边的绸带,在上方穿梭。 小和尚们鱼贯而入,穿过大厅,身旁的舞姬纷纷让路,远远的退后,然后又在小和尚离开后快步回来了原位,口中的呢喃声加快,仿佛要压过佛音。 小和尚围在了飞雪玉花台前,背对着众人,面对飞雪玉花台吟唱着,手中的木鱼一下比一下敲的快。 “这……”上官时也有些惊讶,难不成真的要做法事? 忽然场间的灯一下子尽数灭了,就连吟唱着佛经的小和尚的声音也笑了下去,配着外头透入的月光搭在红纱上,一时间诡异的很。常来笑红尘的人都知道,这是正主要上场了。只是,这样的场面,很少能见到。 上官时倒是真的吓了一跳,但是见身旁的两人都没有反应,然后也舒了一口气,拿起桌上茶杯喝了一口。 飞雪玉花台旁的莲花被打开了,一只只萤火虫飞了出来,场间又“重见光明”。上官时抓了一只萤火虫在手中,有些稀奇的看着,“这是萤火虫?” “殿下没见过?”齐越撇过头,扫了上官时一眼。 “书上见过,宫中未曾有。”上官时松开了手,看着萤火虫从手中飞走,扬起了一个笑容,“若这是为情人做的小情趣,只怕此刻已经佳人在怀了!” 齐越古怪的看了上官时一眼,没听出来他在说自己,转过头喝茶,“四殿下还是好好看歌舞吧,小心让卫小姐知道了吃醋!” 上官时斜了齐越一眼,没有继续说话了。 “天上”的“飞天佛女”动作渐渐的轻缓了,目光慢慢的聚集到了一个方向。场间的烛火又重新燃起,飞雪玉花台中间忽然垂下一条丝带,一个身着舞衣的女子从上方抓着丝带缓缓落下。 众人好奇,这名舞女的脸上带着半块面具,露出了一半精致的妆容,将另一边掩在丑陋的鬼面下,就连束好的发丝,也是一半散着,盖在那半面鬼面之上。她穿了一身纯白的大袖舞衣,里面却是鲜红的中衣,双手缠着白色的纱布,双足踩着一双木屐,随着一身轻响,落在了飞雪玉花台上。 “这是做开场的舞姬?”林新通一愣,笑着看着打扮怪异的风花意。 齐越也是一怔,他能看得出来,这不是墨玉,这是雪雁,受了伤的雪雁。墨玉居然为了雪雁,把开场舞给改了?齐越忽然有些摸不着墨玉的想法了,为了一个风尘女子,都能花费这样大的力气,那他护着林新通还有意义吗? “小王爷在想什么?”上官时也认出来了,这人不是墨玉,转头一看齐越,果然如此。 齐越摇了摇头,起身,“有些不舒服,要去方便一下。” 上官时虽然皱眉,但也没有说什么,放了齐越走了。 飞雪玉花台上,风花意正翩然做舞,但随着阵阵加快的梵音,舞步也渐渐的加快了。 小和尚们低着头,定这个号手中的木鱼,想极了想要斩妖除魔的僧人,再加上身旁一个个舞姿优美的“女鬼”,看客们忽然不愿和尚们将这些妖魔收了去。 风花意的动作越来越快,越开越快,就在人们纷纷为她精湛的舞技而感慨时,她忽然扭了脚,重重的摔在了地上。 一时间,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包括为这飞雪玉花台吟唱的小和尚们,就连头顶与身边的神女和妖女也都停了动作,僵着不动了。 原本众人还以为是风花意没有跳好舞,扭了脚,可见这模样,却都笑了,纷纷赞这舞排的好。 乐声再次响起,从舒缓,渐渐变得勤快,然后加重了弦音,重重的一震。随着笛声飘起,二胡拉响,堂鼓轻轻的敲着,乐声一变,原本渐渐被梵音压过的低喃,逐渐登上主位,反压了一头。 然后,每个人都听到了身旁的舞姬们轻声吟唱了起来,一个个字符都落在心头,却轻飘飘的,仿佛真的置身与鬼门大开之地。 于是,每个人都听到了清晰的对话,不由得寒毛一束—— “你是谁啊?别拉着我。” “嘘,别说话,跟我来,那个人……那个人是鬼,它没有影子。小心,千万千万不能被它看到,否则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鬼?你说的是谁?” “诶……人呢?我刚才看到那个人没有影子。” “我也没有影子。” “什么?你是……你是鬼?!” “是啊,影子算什么,你不是也没有吗?” “我……影子……影子呢……我的影子呢?”“大约是跟着你的尸体吧?” “什……什么?” “呐,漂在湖水里那个,不就是你的尸体吗?” “骨女,生时被人侮辱、欺负、蹂躏的女子,愤恨而死后,化为厉鬼向人索命,因为只剩下一堆骨头,所以会用人皮伪装自己。” “呀,天亮了……” 风花意还躺在飞雪玉花台上,而场间的舞姬却已经从容而妖冶的舞动了起来,就在所有人疑惑的同时,方才那一根垂下在舞台中央的绸带忽然动了。 一名穿着红裙的女子从上方缓缓落下,她的打扮与地上的风花意相反,白色的中衣,洁白如玉的双手,赤着足,脚上系着铃铛,就在她落了一半时,一只小脚灵活的在绸带上绕了一圈,缠住,整个人就定在了半空。 “起来——”墨玉轻启樱唇,呐呐念道,。 上官时忽然坐直了身体,直直的看向墨玉,他听出来了,这就是她。上官时握紧了拳头,看着墨玉手上叮叮当当的镯子,脚踝上系着的铃铛,还有那白皙的脚丫,哪里还有当初的那一分骄傲。 “你……竟这样糟蹋自己?”上官时咬着牙,心中有一种说不出的憋闷。 林新通侧过头,奇怪的看了上官时一眼。他是听见了的,但是却也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只是好奇,却也没有多问。心中只以为自己知道了上官时为什么会突然要求和他们一起来笑红尘。 风花意一动,弓着背,忽的坐了起来,双手太高,脑袋低垂着,上身缓缓拔起,借用双腿的力量,像是被人抓住了手臂的提线木偶,被拉了起来。 一时间,所有人都被这一动作惊艳了。 “老板,来杯酒。”墨玉勾起嘴唇,轻笑了一声,手一抬,下方的风花意便是一动,如木偶般劈开了双腿。 小和尚们的佛经念的更快了,木鱼声也愈发大了。 墨玉的手指一动,风花意头一抬,缓缓的裂开嘴,半边露出的面容姣好美丽,与墨玉异口同声的说道:“客人看来很高兴的样子。” 一旁有阵风吹过,红色的轻纱轻轻飘起。墨玉的手指翻动着,下方的风花意也似木偶一般,僵硬而夸张的做出各种高难度的舞姿。 不知从何处传来了一道声音,与台上的两人异口同声的应道:“老板,听说你们这里有个乐师,琴弹得非常的好,还长的特别漂亮。” 小和尚的木鱼一顿,齐齐转过身,神色懵懂,声音稚嫩,犹豫的应道:“这个……” 一名舞姬顺着帷幔从“天上”落了下来,踩在了地上,仿佛变了一个人似的,从神女变为了妖女,扭着腰走上前,而小和尚们的木鱼也随着她的启唇而再次响起—— “这几天晚上我都见着她在那个没人的小巷子里弹琴,嘿嘿,真是一个人都没有。” 正文 第393章 臣要私牢 “客人,许是您认错了人了吧?” 墨玉松开了脚上缠着的缎带,滑了下来,赤脚落在地上,她的手一抬,张开在风花意身前,然后用力往后一扬。 风花意的四肢忽的无力垂下,整个人被不知何时腰上绑着的绸带拉着往上而去了。 四周响起一阵掌声,欢呼这一瞬间的惊艳。 墨玉抽去了头上的发簪,一头青丝尽数铺散了下来,她运转内力,发丝在身旁飞扬,手轻轻放下,风花意便也落下了一寸。她的手轻轻抬起,摇曳生姿,而她身后的风花意也是如出一辙的动作。 墨玉勾唇笑着,抬手轻撩发丝,勾唇浅笑,“我们这里,从来就没有过什么琴师。” 场中的舞姬纷纷笑了起来,舞姿一变,在场中游走了起来。 “嗡——嘛——智——牟——耶——萨——列——德——” 飞雪玉花台前的小和尚们重重的敲下了木鱼,每敲一下,便喊出一字。他们每喊出一字,场间的舞姬动作便慢一寸,墨玉便往前多迈出一步。 喊到最后一字时,墨玉轻身而起,落在了一个小和尚的身后。 墨玉的面具只有上半截,尖尖的下巴与红唇展露人前,她轻身一笑,抬手敲了一下那小和尚的头,转身抱起风花意抓着绸带,直接飞上了横梁离开了。半道上,还转过了头,冲下方的人眨了眨眼,留下一串银铃般的笑声便消失在一片漆黑之中。 全场都陷入了方才的寂静之中,可所有人都急的方才那红衣舞姬最后离去时的那回眸一笑。甚至还有人开始讨论红衣舞姬怀中抱着的白衣舞姬,那牵线木偶演的可真像啊。 笑红尘的灯渐渐的亮了起来,恢复了往日的明亮,红色的轻纱之中还多了不少白色的轻纱,正轻轻飘荡着,上方落下数名舞姬,新一轮的歌舞开始…… 上官时还沉浸在方才惊艳的舞蹈之中,若是说墨玉的舞姿多冬日,反倒不如身旁与头顶的那些。可她就带着一股让人无法忽略的味道,像是久酿的美酒,愈发醇香浓厚,让人欲罢不能。 上官时知道,自己并不是第一个,他身边的齐越到现在都是一副久久无法回神的模样,九连败林新通也痴痴的看着墨玉最后消失的方向,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那一双白嫩的小脚,踩进了所有人的心中,落下一个个鼓点,妖女鬼魅一般让人无法自拔。 上官时深吸了一口气,起身离开了。 “四殿下,您去哪?”林新通见上官时突然站起来离开,也站了起来。 “该回宫了。”上官时毒林新通点了点头,“多谢林大公子的款待,经营人很尽兴。” 齐越转过头,他看到了上官时的双眼,轻笑了一声,也站了起来,“我送送殿下吧。” 上官时与齐越对视了一眼,勾唇浅笑:“正好,我也有话要与小王爷说。” 林新通看了看上官时,又看了看齐越,没敢说话,看着他们一起出去,转身坐回了自己的椅子,继续看表演。 上官时抬脚迈出了笑红尘,解下了头上的面具,转过身,瞧见齐越跟在他的身后,便去了旁边的小巷。 齐越皱眉,但还是抬脚跟了上去。 “你知道她是谁?”上官时盯着进了小巷的齐越质问道。 “谁?”齐越虽然知道上官时说的是墨玉,但却没有立刻承认。 “全场她最引人注目,你以为我说的是谁?”上官时上前一步,眯着眼看向齐越,“你日日待在笑红尘,不知道也难吧?” 齐越嘴巴有些涩,他不知道是墨玉故意瞒着他,还是这支舞是他不在的这半个月排的,他的的确确不知道墨玉竟然会跳这样大胆的舞。赤着女子视为贞洁的脚,抬手露出两只光洁的手臂,散下长发,猫儿一样的走着。 齐越的沉默让上官时以为他默认了,胸中腾起一股怒火,“你果然知道!沈先生去的早,她无人教导,你却是与她熟识的,不要说什么你们不熟,你以为有多少人看不出来?齐越,你将她看做了什么?” 齐越嘲讽的一笑,一把推开了上官时,“四殿下,您是站在什么身份说这些话的?你未婚妻的好友,你未婚妻都不曾说过半句,你为了她来质问我?嗯?四殿下,你心里又打着什么鬼主意?” “你什么意思!”上官时拧着眉头。 “我什么意思?”齐越哈了一声,转过身,“上官时,你这个道貌岸然的小人,怎么就没有人能看透你呢?你以为你刚刚看的那么入神,就没有人看到你那双眼睛了吗?直勾勾的,就差长在她身上了!” “齐越!你说话放尊重点!”上官时从没被人这样说过,可就算如此,也依旧能按捺的住不揍齐越,只是极为无礼的指着他。 齐越侧过身,用余光看着上官时,“四殿下,我劝你一句,玉儿这个人,将朋友看的比什么都重,卫小姐在的一日,你就无法得到她!” 齐越想起以前在上官时手中看到过的那方绣着蝴蝶的手帕,仰头笑了起来,“上官时,你从来都是一个可怜的人!” 上官时疑惑的看着离去的齐越,眯起眼,没有出声,颠了颠手中刻着莲花的木牌,转身离去了…… 墨玉趴在窗台上,见两人都离开了,默默的缩回了脑袋,然后趴在卧榻上。 风花意已经换下了舞衣,她今日只有一支舞,可是她的名声却会随着今夜的这一支舞飞遍整个长安城。 “姑娘,喝茶。”风花意将手中的茶盏放到了墨玉面前。 “谢谢。”墨玉笑着接过了茶盏,“你不用做这些的,手上还有伤,好好养着吧。” “姑娘,您给了我新生。”风花意缓缓的蹲下,最后跪在了地上,仰头看着墨玉,“如果没有你,我甚至不知道自己还会如何……” “女儿膝下也有黄金啊!”墨玉笑着,拉着风花意的手,将她牵了起来,“没有人能主宰你们的生命,更没有人有资格主宰你们的未来,要掌握在自己的手上啊。” 风花意红了眼眶,接过墨玉递还给她的茶盏,悄悄的退了出去。 “姑娘,要放小王爷进来吗?”越夏推门进来,问道。 “让他早点回去吧,街上不安全,找个人给他打个灯笼,亲自送回齐国公府。”墨玉摆了摆手,靠在软枕上。 越夏有些诧异的看向墨玉,他员额不能以为墨玉并不会在意齐越的事情了,却没想到墨玉还是将齐越考虑到了。越夏想起墨玉曾经的一些作为,以及先前齐越与上官时所说的话,不由得看了墨玉一眼,然后才默默的退了出去。 墨玉换下了身上的舞衣,站在镜子前,看着身上根本没有的曲线,心中有些烦躁,还是这个样子……就算她不在意,可也不代表她真的不在乎。 墨玉摸了摸胸前似有似无的二两肉,默默的放下了手,那起边上攀着的黑袍换上了。 花浅推门进来,“姑娘,将军那边得手了。” 墨玉点了点头,将腰带系好,让花浅帮她将长发束起。 花浅在梳头的时候愣了一愣,看着墨玉头顶多出来的白发,犹豫了片刻,托着放到了墨玉眼前,“姑娘,又有白发了……” 墨玉转头扫了一眼,抬手摸了摸,“无事,明日就能变黑了,走吧,进宫去。” …… 林新通手中拿着一壶酒,这是笑红尘赠送的,他的身后跟着一个打灯的小厮,小厮在外头等了他不少时候,这会正托着林新通赏的银锞子咧嘴笑着。 林新通给自己灌了一口酒,醉眼惺忪的抬起头,指着前面拦路的几个人问道:“是谁?” 小厮也疑惑的看了过去,街上的灯光昏暗,来人并瞧不真切,他抬起了灯笼,往前走了几步,“你们是谁?拦着路做什么?快让开!这是承议郎家的大公子!” 原本来人还没多大的反应,但是一听说是承议郎家的大公子,眼睛一亮,就朝林新通扑了过来。 “啊啊啊——啊啊——滚开滚开——啊——” …… 墨玉跪在兴庆殿外,皇帝只披了一件外袍,匆匆的从外面进来了,“你最好真的有急事禀告!” 墨玉低下头,“臣不敢擅专,只是昭南将军今日在城外查案,正巧查到了承议郎林大人的庄子上,庄子上发现了不少弓箭,是军中用物……” 皇帝的脚步一顿,猛地转过头,难以置信的看着墨玉,“军中用物?” “那日,陛下给了昭南将军三加封的荣耀,当日昭南将军便被刺杀了,刺客用的便是军中的羽箭,与林大人庄子上的用的都是同一徽记,出自朝廷,是拨用军中的一批羽箭。” “查!给朕查!”皇帝一脚踹翻了旁边的香炉,任由火星在地砖上飞溅着,双眼通红,“朕倒要看看,究竟是谁!” 墨玉沉默片刻,等到皇帝暂时发泄了胸中的怒火,然后继续说道:“承议郎大公子今日去了笑红尘。” 皇帝一愣,他差点忘了墨玉还开了一个歌舞坊,他皱眉看了过去,“他做什么了?” “林大公子强迫了一名舞姬,被笑红尘拉入黑名单。承议郎的庄子放在林氏一族名下,陛下,是否要从林大公子处……” 皇帝皱眉,大手一摆,“你自管去做,好好给朕审问一番!” “是。”墨玉低着头,嘴角轻轻的勾起,“另外,秦王妃今日传了大夫入府瞧病,听说是有血。” 皇帝皱眉,“听说?那就是没有了?她没有传太医,只是找了大夫?” “是。”墨玉颔首,“大夫从秦王府出来之后,便去了王妃的小院。” 皇帝的脸色阴沉的厉害,他当初没有马上处置韩光,就是留着让上官泽自己来。可是上官泽至今都没有什么反应,反倒是让自己的王妃流了产,还任由自己的妻子在这个时候联系韩光。 “去,将韩光抓起来,不要声张。”皇帝眯起眼,摆了摆手。 墨玉明白了皇帝的意思,“陛下,是否要让人假扮韩光住着?” “你自己看着办吧。”皇帝摆了摆手,眼中透着对上官泽深深的失望。 “城中牢狱恐无法使用,陛下……”墨玉仰起头,“臣想要一处私牢。” 皇帝转过身,声音沉沉,不辨息怒,“你去办吧,三日内,朕要知道承议郎与军粮有何联系。” “是。”墨玉对皇帝磕了一个头,然后起身离去了。 皇帝转过身,看着墨玉恭敬的替他关上了兴庆殿的大门,目光渐渐放空,“自初啊……” 墨玉侧头看了一眼兴庆殿大门的一角,勾唇一笑,现在再想念师父他老人家,已经晚了。这个世界上,再没有人会比他更忠心与你了。不!应该说,就连他,到最后,还是没有将你放在最重要的位置上。 墨玉抬起头,骄傲的从台阶上走了下去,朝迎面走来严安一笑。 “令使今夜入宫是有何事?”严安皱着眉头,看着墨玉。 “无事,只是想同严统领说一声,您的名声,我能保证,林新通,不会威胁到您了。”墨玉笑着仰头看着严安。 严安看着束起高高长发的墨玉,“令使的手段一如往常。” “不不不,这应该说是,大多数人想要看到的,陛下乐于见到的,我只不过是奴顺主意罢了。”墨玉拱手,朝严安行了一礼,“严统领,明日再见。” 严安看着墨玉离开了兴庆殿,他觉得他知道墨玉针对林新通做的事情的原因,可是他却一个字也不能说。皇帝有多疑心,他不比墨玉知道的少。可每次,墨玉都抓住了他这个弱点,然后肆无忌惮的行事。 严安仰头,看着天上的明月,护送皇帝回寝殿歇着了,然后靠在围廊的柱子上赏月。 上官时悄悄的从暗处退了出去,小心的回到了自己寝殿,皱着眉头想着方才墨玉从兴庆殿出来的样子,总觉得有什么事要发生。 “来人,去告诉秋先生,注意城中的动静,看看明日发生了什么。” 正文 第394章 小心中毒 林府门外,金吾卫将其团团包围了,连城坐在马背上,冷冷的看着金吾卫将林府中人带出来。 “我是承议郎林博宇,你们要做什么!放开我的家人!谁让你们来的……”林博宇被金吾卫拉了出来,正好对上了端坐在马背上的连城的双眼,“昭南将军?你要做什么?” “林大人在城外有一处庄子,可是?”连城翻身下马,来到了林博宇身前。 “昭南将军这是在清查下官的资产吗?”林博宇梗着脖子,仰起连续下巴。 “不敢。”连城挥了挥手,金吾卫便退下了,他往前走了一步,压低声音,对林博宇说道:“林大人,昨夜,大公子没回家吧?” “你做了什么?”林博宇猛地睁大了双眼。 “大公子说了些东西,比如……城外的那处庄子里的东西。”连城拍了拍脸色瞬间灰败下去的林博宇的肩膀,“林大人,跟我走一趟吧。” 林博宇没有再反抗,在街上众人的围观之下,乖乖的被金吾卫押走了。连城给了他最后的体面,找了一辆马车,将他和他的妻儿送进去,直接拉到了他办公的府衙中。 虽然做了金吾卫的上将军,但是连城的办公地点却不在金吾卫,而是被单独划出了一块偏僻的地方,作为连城的地盘。 墨玉的马车就在林府的转角处,她看着人将林博宇一家人都带走了,然后才让墨衣卫去将韩光也带走。 知道上官泽私藏了韩光的人并不少,而这一头林博宇才被连城带着人抓走了,那一边盯着含光的人就发现有一群神秘的黑衣人出现,也带走了韩光,还放了一个假韩光在原处,一时间脑洞大开。 这群神秘人肯定不会是金吾卫,金吾卫行事绝不会这样低调。但也不可能是龙鳞卫,如果是龙鳞卫,严安此时绝不会还在宫中。这个所有人都知晓的秘密,一时间被扩散开来了,然后便有人大胆的猜测,这就是传说中的墨衣卫。 一时间,长安城中所有人都安分了起来。林博宇涉及侵吞军粮一案,而一直没有被处置的韩光,也有可能被唯一听命于皇帝的墨衣卫抓走了,这样的消息,让所有人都震惊了,甚至有不少人开始隐隐不安了起来。 秋绍元是亲眼看着林博宇被连城带走的,他沉思着,正打算从小路离开,却发现了转角处的一辆很不起眼的马车。 他认识这辆马车! 而最关键的是,马车旁还有几名蒙着脸的黑衣人,瞧着身上所穿的衣料,却也不像是普通的刺客一类,在林博宇一家人上了马车被带走之后,这些黑衣人也离开了马车朝城南而去了,这辆马车也缓缓的离开了。 “姑娘,秋绍元在后面,貌似发现咱们了。”花好放下了车帘,转身对墨玉说道。 “不必在意,随他去。韩光那边,各府的眼睛都还在?不必瞒的太深,但是秦王府那边,一个消息也不许透过去!” “是!姑娘是回府还是去芙蓉园?” 墨玉摆了摆手,“去芙蓉园吧,瞧瞧咱们的林大公子,这会在做什么。” …… 林新通被关在小黑屋中,屋子里不知道为什么有很多老鼠,他站在地上,跺了一晚上的脚,甚至还踩死了好几只老鼠。经过一晚上的时间,那些死老鼠开始发臭,原本就闷热的屋子里很快就传来了难闻的气味。 “放我出去!你们究竟想要什么!” 墨玉坐在门外,手里端着一盏茶,笑眯眯的听着里面的动静。 “风花意来了?”花浅走了过来,身后跟着小步走来的风花意。 墨玉放下了手中的茶盏,站了起来,指着面前的门对风花意说,“人在里面,你想要怎么处理林新通?” 风花意被墨玉这手段吓到了,她一路上忐忑的跟着花浅乘着马车,然后进了传说中长安城最美的芙蓉园,又走了一路,一个人都没瞧见,除了那一个个黑衣人,就只剩下满园盛开的花卉,一阵森冷。 如果不是因为在墨玉的身边见到过花浅,对墨玉的信任让她大着胆子走了下来,只怕此刻也要哭出声了。可是就算风花意的胆子再大,也不敢想象墨玉会在恨得将林新通绑起来,给自己出气。 “姑……姑娘?”风花意脸色难看的看着墨玉,“林,林大公子是承议郎的儿子,您,您……” “怕什么?”墨玉笑着转过头,冷冷的望着被不断拍响的门,“我哥哥也是四品的昭南将军呢!我敢抓人,自然不怕他跑出去!说说看,你想怎么处置他?” 风花意哪里敢说话,急的直摇头,“姑娘,您别为了我做这样的事情……” 墨玉耸了耸肩,拍拍风花意的手臂,“人都抓来了,这会再送回去也无济于事了。把人带出来。” 墨衣卫打开门,还没等抓人,林新通就自己跑了出来,只是被门槛绊倒了,直接摔在了地上,有些茫然的抬起头瞧着四周。 忽然,林新通瞳孔一缩,“是你?这里是笑红尘?” “当然不是。”墨玉勾唇一笑,将风花意拉倒了自己身后,隔绝了林新通的视线,“林大公子,这里是芙蓉园。” 林新通一愣,他不可能不知道芙蓉园是什么地方,可是自从沈自初之后,芙蓉园就没有再允许任何人进来过。 “你……你们是什么人?”林新通脸上方才升起的骄傲瞬间消散了,变得警惕。 “你不认识我不要紧,可是你竟然不认识她吗?”墨玉皱起眉头,往旁边走了一步,将风花意露了出来。 林新通迟疑了很久,然后才疑惑的问道:“风花意?我今晚在笑红尘看你表演,你的舞技很好!” 风花意一愣,随即便笑了起来,眼泪刷的一下就滑落了下来,“林大公子,您真的不记得我了吗?” 林新通想了很久,可是怎么也想不起来,却又不敢点头,只是茫然的看着风花意。 风花意自嘲的一笑,转过头去,低着脑袋,“姑娘,你说得对。” 墨玉拍了拍她的肩膀,“回去吧,你不会想看到下面发生的。” 林新通心头涌上一股惧意,“你……你要做什么?” “进了芙蓉园的人,就没有出去的道理,安安心心的呆着吧。”墨玉笑着看着林新通,“在这之前,告诉我,你父亲在城外的庄子上放了什么……” 一刻钟后,墨玉从地牢出来了。风花意还等在外面,见到墨玉指尖沾了些许的红色,忍着惧意上前,用衣袖轻轻擦去了她指尖的血迹,“多谢姑娘。” 墨玉抬手撩了撩她垂下的发丝,“回去吧,过几日就有人来给你治伤了,很快就能恢复了。” 风花意有些不敢相信,她一直听墨玉说她的伤能治好,可是她知道,这样重的伤,怎样都不可能消下去了。可是今天来了芙蓉园,看到了这一幕幕寻常人瞧不见的东西。她忽然明白为什么桃夭夭和白牡丹为什么对墨玉这样推崇了,有些人,注定会成为其他人眼中的神。 墨玉目送风花意离开,让人亲自送她回了笑红尘,然后转身去了自己的院子坐着。 “姑娘,芙蓉园的湖水三日内便能连到府中了。”越夏见墨玉来了,躬身行礼。 墨玉摆了摆手,看着已经被抽干了的湖水,点了点头,“到时候,这里还种莲,种满。” “是。” “城中有什么动静?” “秋绍元传信入宫了,想必此刻四殿下已经得知城中发生之事。今日将军办公,想必无法接待四殿下了,四殿下派人送了帖子,说是改日再约。” 墨玉的点了点头,“韩光那处呢?” “已经让人假扮韩光在院子里住着了,只是附近的眼睛也发现了,一些原本想要投靠秦王殿下的小家族开始犹豫了。另外,林氏一族已经召集了族老回本家,在商量是否要将林大人逐出族谱。” 墨玉微笑着:“不必担心,他们逐步出去的。林氏一族不过是靠着承议郎这个位置勉强跻身新贵,他们必定回去找林博宇背后的人,谁会那么容易的放弃还没捂热的权势与地位呢?继续盯着,注意点哥哥那里,别让人钻了空子。” “是。” “另外,姑娘,秀女名单已经上报了,各府的上报名单已经汇总,姑娘现在就要看吗?” 墨玉摇着扇子的手一顿,转头看了过去,问道:“并州文水县,可有一名姓武的秀女?” 越夏一愣,告了罪,马上去无力将名单拿了出来,翻看了之后,神色有些复杂的看向墨玉,“有一位,武士彟次女,母亲杨氏,祖籍并州文水县,生于长安,现居于祖籍并州,年十四,貌美。姑娘……” “哦,找个人看着她,一举一动都记下来,不必干扰选秀进程,她会来长安的。”墨玉合上了折扇,目光放空了,如果不是当初忽然想到她,也许也不会那么快的派人去查这个人吧。 墨玉安排了一些事,暂时没有需要她特意看着的进程,正打算回去,越原匆匆的走了进来。 “姑娘,府中给将军送点心的车被撞了,点心都洒了,撞车的是一个送泔水的牛车,瞧着是有人特意安排的。”越原再墨玉面前站定,神色有些严肃,“金吾卫今日也往各处送了点心,有将军的一份,是从唐府出的。” 墨玉眯起了眼,“唐府最近可还安分?” “昨日秦王妃派人回过一次娘家。”越夏抬起头,对墨玉说道。 墨玉声色一变,将手中的扇子往越夏身上一丢,掀起衣袍就往城西而去,“去,查!” 墨玉从芙蓉园跳了出来,一身黑衣在屋顶上跳着,很快就吸引了金吾卫的注意。 “谁在上面?下来!”金吾卫举着刀,冲屋顶上的墨玉喊道。 墨玉没有理会,内力源源不绝的使出,如离弦之箭一般,飞跃过一片片屋顶,朝连城的方向而去。 “站住!”金吾卫神色一变,也匆匆跟了上来。 墨玉没有避讳,随他们跟着。她在屋顶上,不用走街串巷,反倒将金吾卫甩开了一大截。金吾卫见状不妙,也纷纷跳上了屋顶,朝墨玉的方向而去。 越原紧跟在墨玉身后,见金吾卫呼哨叫人,皱起了眉头,正打算也叫人。 “不用,让他们跟着,我倒要看看是谁敢对我兄长下手!”墨玉从一旁的围墙跳了下来,将下方一个金吾卫踹下马,上了他的马,抢过马鞭,重重一抽,马儿便扬尘而去。 墨衣卫早就得到了消息,从第四横街出来,不动声色的为墨玉开出一条路,让她能穿城而过。 直到了卫所前,墨玉这才拉紧缰绳,勒住了马儿。那马的前蹄高高的扬起,甚至往后退了几步,才极其危险的停了下来,打着响鼻在原地踏着小碎步。 门口站着的金吾卫正打算拦下墨玉,却被她一鞭子抽了开去。墨玉拿着马鞭,快步走了进去,有一个抽一个,来一个都能挨上一鞭子。 好在李向白很快就闻询出来了。 “我倒要看看是谁胆子……墨小姐?”李向白一愣,连忙摆手让边上的人退下,“别拦别拦,这是将军的妹妹!” 一旁的金吾卫也没受多大的伤,只是被抽烂了衣服,主要是墨玉那鞭子抽的气势太足,让人心生畏惧。一部分的金吾卫倒是不依不饶的,就算李向白出声了,也仿佛没听见一般,要拦下墨玉。 “谁敢拦我,别怪我不客气,我兄长若是中毒,你们一个也跑不了!”墨玉衣角踹开了还要拦着他的金吾卫,身后的越原匆匆赶到,将这些金吾卫拦下了。 墨玉拔腿往里面而去,“李向白,我哥在哪里?” 李向白一听墨玉刚刚的话,就知道不对劲了,连忙指路,“前面左转第三间。” “哥——”墨玉轻身而起,越过了脚边摆着的花盆,和几棵不死不活的树,直接踢开了房门。 正文 第395章 逐日木莲 连城诧异的看着墨玉,手中那着的糕点还没放下。 “别吃。”墨玉放下脚,缓缓的走了进来,只是被踢起的黑色衣袍昭示了她的紧张。 连城一听就知道这糕点有问题,皱着眉头看向一旁站着的金吾卫,“这是从哪里拿来的糕点?” “是,是从卫所拿来的,今日新任长史上任,大将军将糕点分送各处。”说罢,那名金吾卫还转过看了墨玉一眼,“将军是不放心卫所的糕点吗?” “是我不放心。”墨玉伸手,将连城手中的糕点拿了过来,咬了一口,仔细的辨别着味道。 连城的心揪了一下,就算知道墨玉因为万蛊入舍而百毒不侵,可是看到她尝毒,却还是难受。 “三个月逐日木莲根茎的汁液,还真舍得啊。”墨玉嘲讽的一笑,将手中的糕点咽了下去,转头看向连城,“哥,开始装死吧,我替你解决了这些人。” 连城一怔,无奈的一笑,摇着头,将手中的笔放下了,“做什么如此费事?” “不费事,一次性解决了最好,越原。”墨玉拍了拍手。 越原进来,但系跪在了墨玉身后,“姑娘,金吾卫已经都控制住了,但是卫所也被后面追来的金吾卫围住了。”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李向白匆匆跑了进来,“我怎么听说墨小姐大闹了长安街?金吾卫怎么会围了咱们的卫所?” 金吾卫这才发觉不对,齐齐后退,正打算逃跑。 “因为……”墨玉转头扫了一眼屋子里站着的几名金吾卫,浅浅一笑。 越原会意,抓住时机将几名金吾卫敲晕了撂倒,转身看向墨玉。 “李将军,我兄长因为吃了金吾卫大将军为新上任长史送的糕点,中毒身亡了。我得知消息从府中赶来,却遭到了金吾卫的围困。”墨玉笑着看向李向白,“劳烦李将军上报这里的消息。” 李向白一懵,看着好端端站着的连城,又看了一眼桌上的糕点,最后才看向墨玉。 李向白:??? “带上这个。”连城将糕点递给了李向白。 “越原。”墨玉转过头,冲越原笑着。 “姑娘……”越原神色复杂的看着墨玉,“有很多人都……” “我觉得你最合适。”墨玉冲他眨了眨眼。 …… 连城和翻过墙,避开了金吾卫,跳进了隔壁的院墙。 “哥——哥你醒醒啊,哥你别吓我啊——” 墨玉听着后面传来的掐着嗓子的哭声,一脸黑线,沉着脸拉着连城离开了。 “你这个护卫,倒是不错哦!”连城憋着笑,闷闷的说道。 墨玉翻了个白眼,“待会把你送进宫,我就回去收拾他!” “还能回去收拾他?”连城笑着转过头。 墨玉耸了耸肩,“不会了,我大概能忙的脚不沾地。” 墨玉把连城送到了严安那里,让他带着连城进宫面圣,然后自己走了老路,到了兴庆殿后面。 “昨天说今天要见,还真见了,不会是你算好的吧?”严安走了进来,问道。 墨玉耸了耸肩,“不是啊,我知道他们可能会对我哥下手,可谁想得到会是下毒,还那么肆无忌惮,我差点被打个手足无措。” “唐自明今日死了。”严安突然说道。 墨玉一楞,皱起了媒体,“他不是在吏部受审吗?怎么突然死了?”最关键的是,她没有得到消息,墨衣卫居然没有得到消息。 “吏部尚书今早入宫来报的,唐自明是自尽身亡的。”严安眸色深深的看向墨玉。 墨玉沉吟着,然后忽然问:“吏部尚书左丞今年退了,是尚书右丞顶上的是吧?新任尚书左丞是叫洛和安吧?” 严安一怔,这一怔楞没能逃过墨玉的眼睛。 “看来是了。”墨玉低着头,细细的盘算着,“当年他与兵部左侍郎罗元晋,中书舍人沈逸轩是一同被我师父举荐入朝的吧?” 严安沉默了,他猜到了墨玉在想什么,没有回答,只是觉得墨玉太可怕,当年她才几岁,朝野的动向却知道的这样清楚,难怪能成为新一任的墨玉使。 “严统领,陛下要召见我吗?”墨玉抬起头,对严安笑道。 严安看了一眼墨玉身上没有换下的黑袍,点了点头,“令使,请吧。” 墨玉理了理衣摆,大步走进了兴庆殿,鬼子啊了皇帝身前,“臣,墨玉,叩见陛下。” 皇帝转过身,淡淡的看着墨玉,“说说吧,怎么回事。” “墨衣卫查到秦王妃昨日派人回了娘家一趟,今日唐氏一族为本家子弟担任长史一职,派人送了糕点去金吾卫。大将军送了一份去了昭南将军处,臣得到消息时,糕点已经送去了。臣不放心,便让墨衣卫暗中开辟了一条路,骑马过去了,到了果然发现那糕点有毒。” “什么毒?”皇帝有些好奇,唐氏一族竟然到了下毒的地步? “三个月逐日木莲根茎的汁液,只要几滴,人便会死亡,入体一个时辰便会查无可查。”墨玉抬头看向皇帝,“陛下,已经一个小时了,此刻在卫所外围困的金吾卫想必应该离去了。” 皇帝沉吟着,“你去吧,你兄长住在宫中,不会有事,好好处理外面的事。” “是。”墨玉躬身,然后忽然问道:“陛下,唐自明死了吗?” 皇帝一怔,然后点头,“昨夜,今晨吏部尚书来报的,你不知道?” 墨玉低头,“臣不知,吏部的消息瞒的太好。” 皇帝皱眉,想起了今天发生的事,“唐氏一族……你先别急,吏部那边不用插手,朕会处理。” 墨玉磕头告退,才离开兴庆殿,就听说皇帝召了吏部尚书左丞入宫了。 墨玉靠在宫墙上,默默的想着,她打了个响指。 “姑娘有何吩咐?”一旁跟着的墨衣卫跳了出来。 “吩咐下去,今年我的及笄礼要大办,将能请到的官员都请来,着重观察洛和安,以及沈逸轩和罗元晋。” 墨衣卫不明白墨玉这个吩咐什么意思,但是并不妨碍他们执行墨玉的命令。 …… 苏味道放下笔,让书房中的谋士都出去了,揉着眉头想着。 “爹?”苏晚晴走了进来,端了一壶茶,见苏味道在揉眉头,放下茶壶走到了苏味道身后,按压穴位。 苏味道舒展了眉头,整个人放松的坐在椅子上,闭上眼,舒了一口气,“还是你的手法好啊。” “爹,今日有什么烦心事吗?”苏晚晴倒了一杯茶递给苏味道,转过身继续为苏味道按压。 苏味道摇了摇头,“昭南将军死了。”苏晚晴一怔,她想起了那个半躺在听风亭中的少女,眉头微敛,“怎么会突然死了?又有人刺杀他吗?” “昨夜唐自明在吏部自尽身亡了,今日唐氏一族的子弟接任金吾卫长史一职,金吾卫大将军分送糕点,昭南将军就是吃了这糕点中毒身亡的。”苏味道摇了摇头。 苏晚晴顺势停了手,伸手从一旁拿过扇子,轻轻的打了起来,“昭南将军……他不该去查军粮的。” “没有什么该不该的,都是为陛下做事,那军粮本也有问题,只是他立足不稳,便如此急躁……”苏味道叹了口气,“只可惜了他那妹子,只怕那万贯家财,转眼间便会被人侵蚀殆尽。” 苏晚晴到不觉得有什么,“财不露白,她本就不该私拿粮草去边城,不过是换了个不高不低的官职,该怪她兄长不识趣。” 苏味道眉头一皱,放下了手中的茶,转头看向苏晚晴,“爹爹教你说过什么?” 苏晚晴一愣,撒娇的拉住了苏味道的手晃着,“爹爹,女儿知道的嘛!这样的话,女儿也不会往外说的啊。” 苏味道无奈的转过身,摇了摇头,“休要留人话柄,当年你行事不小心,好歹还有人替你遮掩,如今若是再碰上……” “爹!”苏晚晴打断了苏味道的话,“那墨玉又不是玉姑娘,墨连城更不是沈自初,怎么能比嘛!” 苏味道觉得哪里有些奇怪,可是又说不上来,摇着头不再去想,“这几日,还是不要出门了,要买胭脂就让人送上门来选,外头只怕不安全。” 苏晚晴倒是没有说什么,她被关了三年,禁足的日子比这难熬多了。她点了点头,“都听爹爹的。” 苏味道颔首,“你放心,流言终究会被人淡忘的,爹爹会替你找一个好人家的,再有一个月,便要及筓了,好好在家准备吧。” “嗯,女儿省得的。”苏晚晴笑着给苏味道添了茶,这才退了出去。 出了书房,苏晚晴的脸色才渐渐落下来,她仰头看着天山上的月亮,拳头紧握,“凭什么?我是丞相之女。就因为当初她的一句话,断了我入世家与皇族的路,我凭什么只能选那些不入流的人嫁了……” 苏晚晴的脸上露出了愤愤之色,大步离开了。 “不过是白衣,仗着身后有人,陛下又偏信着,便目中无人,贱民,如何敢毁我去路!” …… 墨府门前已经挂上了不少白绫,随风飘着,多了几分寂寥。 若不是门前有人指指点点,小声议论着是非,只怕真的是夏日里的秋风萧瑟了。 “干什么?这里是你们说闲话的地方吗?”齐越翻身下马,一鞭子抽了过去。 边上的人躲得快,齐越的鞭子也没下死力,轻轻巧巧的躲了过去。 “哟,小王爷?”一人打马从另一头过来,端坐在马背上看着齐越,“这是做什么?替救命恩人出气吗?人死的是哥哥,又不是她自己个儿死了。” 那人一顿,呵呵笑了起来:“哦,不对,她没死才好呀,这万贯家财,可是没人护着的,你要是娶了她,这国公府又能更上一层楼呢!嗯?哈哈哈哈哈哈……” “长史大人想要我的钱吗?”墨玉推开门,站在了墨府牌匾下,“我兄长尸骨未寒,你与他同在金吾卫任职,便只公事一日,也算是同僚,你竟对死去的同僚家中金银动了心?” 唐玉宇一慌,指着墨玉,色厉内荏的喊道:“你别胡说,我没有!” “长史大人不必谦虚,我自是护不住这些家财的,若是长史大人想要,拿去便是。”墨玉一抬手,嘲讽的看着对方笑着。 “你别血口喷人,本官才不是这等人!”唐玉宇才出仕,没什么经验,被墨玉一说便慌了,也没顾上看戏了,调转马头就匆匆离去了。 墨玉冷下脸,淡淡的看着唐玉宇离去的背影,低声吩咐道:“找个机会,套了麻袋,拖到巷子里打一顿。” “是。” 齐越面色复杂的看着墨玉,见到她神色冷淡的望着唐玉宇的背影吩咐了些什么,身边的那些黑衣人马上就下去了。 他心里知道可能会发生什么不好的事情,但却也没有阻止,这一刻,他开始理解墨玉了。 “齐越,谢谢你。”墨玉转过身,郑重的说道。 齐越觉得有些酸涩,“你这又是说什么,你我好友,为何说这些。” 墨玉一笑,两人相视一眼,先前的隔阂尽数消失。 “要来吊唁我哥哥?”墨玉挑眉,问道。 齐越见她一身素服,原本没有想太多,可是见她此刻笑了,却觉得奇怪,“难不成……” “进去再说。”墨玉说罢便转过身进去了。 齐越实在是好奇,转身吩咐了身后的家丁和护卫守着墨府门前,不让人随意靠近,便也跟着墨玉进去了。 “现在外头大概在传,你要娶我,顺便拿了我手里的财。”墨玉勾唇笑着,看着齐越。 齐越不可能娶她,也不能娶她。不说她是墨玉使,不能嫁人。就是齐越,他也不能娶一个家室出众的女子,惹得皇帝猜忌。 齐越没在意这些,对外头说什么,他从来不在意。更何况,舆论控制这种东西,墨玉曾经的那几手,才是长安城中人人称道的“高”。 “这里面怎么什么都没有,你只挂了门口的白绫?你哥哥没事?”齐越转过头,惊奇的看着墨玉。 墨玉轻笑一声,点了点头,“我的哥哥,怎么可能出事?” 正文 第396章 圣旨到 齐越沉默了许久,他看着恶魔与,最后还是叹了口气,“好吧,我比不过你,你哥哥呢?” “在宫里住着呢,大概晚上会出来,也不知道那些人什么时候动手。”墨玉耸了耸肩,拿起茶慢悠悠的喝着。 “那些人?”齐越疑惑。 “对啊。”墨玉笑着看齐越,“就是那些人,“林大人在城外的庄子里可是藏了不少好东西呢,这可不是他一个小小承议郎能拿到手的,他背后的必定会站出来拿走的。” 齐越神色复杂的看着墨玉,“我觉得,你做的事情,我越来越看不懂了……” “看不懂是好事。”墨玉舒了口气,“齐越,你是小王爷,就做你的小王爷便好了,玩玩闹闹,吃吃喝喝,享受人生不好吗?” 齐越沉默,自嘲的一笑,“我小时候,还想着能干出一番事业来……” 墨玉耸了耸肩,“谁还没个小时候啊,我小时候还想着要每日种种地浇浇水,就这么采菊东篱下的过了一辈子呢!” 送走了齐越,墨玉才回到自己的屋子里坐下。 “姑娘,这些是送上来的奏折,姑娘可要过目?”花浅端了一叠奏折走了过来,问道。 “写了些什么啊?”墨玉懒懒的靠在椅子上,瞥了那小山堆奏折一眼。 “基本都是抨击姑娘当街纵马的,说是惊扰了百姓。”花浅低着头,面无表情的说道。 “哦,那就送进去吧,顺便将昭南将军中毒身亡的事情宣扬一番。别瞒着百姓我当街纵马吓着他们的消息。”墨玉摆了摆手,让花浅退下去了。 “姑娘,这样会不会?”越原有些犹豫的看着墨玉问道。 “会不会什么?就算我当街纵马吓着了人又如何?有人受伤吗?他们只会关心,为他们家中从军的男丁抱不平的昭南将军被人下毒死了,他唯一的妹妹骑马赶过去,却还要被人弹劾,你说他们会如何?让舆论发酵一会,让那些人坐不住,今晚就动手!” 墨玉眯起了眼,皇帝竟然扣留了连城,看样子是还不相信墨玉啊。 …… “爹,她怎么敢!”唐玉宇将手中的马鞭一摔,怒气冲冲的跑了进来。 “都当官了的人了,怎么还这样毛毛躁躁的?”唐宏骏停下修剪花木的手,转过身看了唐玉宇一眼,“你四叔那件事还没吃够教训?行事要小心!你没事去朱雀大街做什么?” 唐玉宇一滞,撇过头,站在一旁,“他哥哥都被咱们被弄死了,我就去看看而已。谁知道她尖牙利嘴的!一身铜臭味的市井泼妇!” “那你还同一个市井泼妇计较?”唐宏骏拿过一旁的布擦了擦手,“不过是一个女子,又能如何了?你就不能忍忍?” “唐自明那个傻子,他自己办事不当心,让人抓着了把柄,我就不信与这个墨玉无关!”唐玉宇坐下,拿起仆人送上的茶喝着。 “就算与她有关,你可有证据?吏部尚书可还是承着她的情的,就算墨连城死了,你以为皇帝会让她任人欺凌?”唐宏骏也坐了下来。 “那您说怎么办?”唐玉宇急了,“咱们唐氏就让一个小丫头玩弄于手?” 唐宏骏瞥了他一眼,喝了一口茶,“本以为你荫了官,能稳重些,没想到还是这般急躁。” 唐玉宇一滞,吸了口气,放软了声音:“爹,我错了!” “嗯,我已经让人上书,弹劾那位墨小姐当街纵马之罪了,就算是有人护着,也不至于为了她搭上自己。你给我下去约束好自己的人,不许再与她扯上关系,别落人口实!”唐宏骏转头看着唐玉宇。 “哦,儿子知道了。”唐玉宇得到了满意的答案,笑着应了。 …… 苏味道看着手中的奏折,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苏晚晴推门进来,见到苏味道这幅模样,有些奇怪的问道,“爹,你在看什么?” 苏味道向来不瞒着苏晚晴,只是合上了奏折,“昭南将军中毒身亡,墨小姐闻讯纵马过街,已有人上书弹劾。” “爹爹也想上书?”苏晚晴一下子就听明白了苏味道的意思,笑着将茶盘放下,“那便上书吧。昭南将军这样的行事,只怕他死后会有更多的人落井下石,只怕墨小姐不好应对。” 苏味道皱眉,转头看了过去,“你觉得该如何?” “墨小姐坐拥资产不少,只怕倒是会被人侵吞蚕食,爹爹你不如便上书治她当街纵马之罪,将她看护在咱们家,以免有人动了什么不该动的心思。”苏晚晴笑着倒了一杯茶,递给了苏味道。 苏味道神色复杂的看着苏晚晴,“你什么时候,变得这样精于算计了?” 苏晚晴一愣,“爹?” “今日,你找了首饰铺子和脂粉铺的人来家里,那些是墨小姐的铺子,是不是?”苏味道将苏晚晴递来的茶推开,冷冷的看着她,“你那些书都白读了吗?” 苏晚晴一怔,没想到苏味道会这样大的反应,心中一急:“爹,女儿不是!爹爹你从不受贿,家中虽然清贵,但是娘亲主掌中馈,却是吃力,人情往来更是……” “闭嘴!”苏味道瞪圆了眼,“我竟没看出来,你是这般看中金银之物!” 苏晚晴愣了,随后便跪了下来,一行清泪从眼中滑落,“爹,爹,女儿不是,不是这个意思,那墨小姐失了兄长,女儿也是同情于她……” “你出去。”苏味道摆了摆手,无力的叹了口气,“出去,将论语抄一遍。” “论语?”苏晚晴跌坐在地上,那是孩童时她学过的书,早十几年便不翻了,而现在苏味道竟然要她去抄论语?孩童学的书籍? “去。”苏味道挥了挥手,不愿看到苏晚晴这般模样,“想一想,我从小是如何教你的。” 苏晚晴愣愣的站起身,看了苏味道一眼,咬着嘴唇出去了。推门前她转过头,“爹,就算您不对她动手,还是会有人做的,我们还能对她更好些,其他的……刊载昭南将军的面子上,只会更为过分!” 说罢,苏晚晴就推开门出去了,连门都没有关上。 苏味道看着苏晚晴离去的背影,叹了口气,将手中的奏折打开,竟然是为墨玉说话的文书。苏味道没有再看,将它拿起,亲自递了出去。 沈逸轩翻看着手中的奏折,他是中书舍人,这些奏折势必要经过他的手才会被传上去,人甚至有些奏折他能扣下,这是他的权利。 沈逸轩越看越觉得奇怪,长安城中,为墨玉说话的人,与弹劾墨玉的人,几乎分成了两半。从来没有一个平民能让朝中的官员如此泾渭分明的。 为墨玉说话的,大多是武将与清贵,而弹劾墨玉的,大多手握重权。沈逸轩没有动这些奏折,一股脑的全部送了上去,只不过贴心的为皇帝分成了两份。 皇帝收到这些奏折的时候并不奇怪,他看了一眼,“哪一边是弹劾墨玉的?” 沈逸轩不意外皇帝的消息灵通,指了指那一叠厚的,“是这一份,都是弹劾昭南将军之妹当街纵马,惊扰民众的。” 皇帝扫了一眼,“都有那些人啊?” 沈逸轩一怔,心中忽然明了,然后拿起了那一叠奏折,一个个的念名字。 皇帝挑眉,“苏相呢?” 沈逸轩一愣,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分错了,他从另一叠里面找出苏味道的奏折,翻看了一眼,“回陛下,苏相上的折子,是为墨小姐说话。他说,城中百姓并未受伤,他们听说墨小姐是为了昭南将军,都表示理解。” 皇帝挑眉,抬手接过了沈逸轩递来的折子,笑着看着,“这个苏味道,这会倒是不做老好人了。行了,就听他的,家中唯一的亲人去世,马骑的快了些,也不是大事,若是不急,才叫无情呢!” 沈逸轩明白了皇帝的意思,正准备将桌上的奏折拿回去,却被皇帝叫住了。 “下一道旨。”皇帝看了过来,“表扬一下墨玉的手足情深,不必提及昭南将军,写了就直接去发吧,你去。” 沈逸轩一怔,心忽然跳的飞快,他想到了某种可能。在皇帝的手下做的时间越长,他约翰斯明白皇帝的一些手段,他恭敬的应了声是,就下去拟旨了。 写完了圣旨,沈逸轩仔细的看了一遍,拿去给皇帝过了目,盖上了玉玺,这才和夏库一起出宫去宣旨。 沈逸轩不敢想为什么会是夏库亲自和他去宣旨,也不敢问。车马一路无言,到了朱雀大街,来到了墨府门前。 墨玉早就得到了消息,在宣旨的车马来前,就打开了大门,在墨衣卫的簇拥下,一身白衣,跪在了门前。 “民女墨玉接旨。”夏库一扫拂尘,下了车,笑眯眯的看着墨玉。 “民女接旨。”墨玉跪了下去,恭敬的低着头。 夏库和沈逸轩将夸了几十字的圣旨完完整整的念了出来,然后才笑眯眯的请墨玉起来。 “墨小姐,恭喜!”夏库笑着对墨玉拱了拱手。 墨玉福了一福,“多谢公公,快请进,喝杯凉茶解解暑吧。” 沈逸轩看了一眼门口的白绫,又看了看里面光秃秃什么也没挂的柱子,很快就明白了。 墨连城根本就没死! 沈逸轩看着墨玉,与夏库一起进去了,今天发生的事情,实在太超出他的意料了,就连戏本子也不敢这样写。墨连城被下毒,本就是巧合,无法预料的事情。可是他居然就这样利用了起来,甚至连皇帝都为他打掩护,就连他妹妹也没有放过,一同下了一盘大局。 “不知沈大人来宣旨,未能提前准备好茶,还望见谅。”墨玉将夏库喜欢喝的茶递了过去,转身对沈逸轩说道。 沈逸轩沉默的看着手中的千羽冰露,陷入了深深的沉思,这……叫,没什么好茶?墨小姐你是对好茶的定义有什么曲解吗? “姑娘还是这样好客。”夏库和墨玉打交道打的多,主动接过了话头。 沈逸轩好奇的看了一眼墨玉,她与夏库这样熟吗?难不成,她是陛下的人? “家里不常有客人来,我在家中也是无趣的很。”墨玉笑着拿起茶喝了一口,“城外已经安排好了,劳烦公公与陛下说一声,只怕今晚便有人会动手,请问陛下是如何的安排。” 沈逸轩:我不存在,我什么也不知道,我什么都听不见…… 夏库看了沈逸轩一眼,笑了一笑,“姑娘不若自己去与陛下说,陛下这会大约也瞧完了奏折。” 墨玉无奈地摇了摇头,“还有许多需要布置,难免要人看着,底下人办事,我不放心,还是要亲自守着才好。另外,城外的那处庄子,李向白去看着了,问题应该不大,只是不知他有没有这胆识,将人都绑起来。” 夏库点了点头,“姑娘忧心的是……”夏库也明白墨玉的意思,点了点头,“姑娘的话我会转告给陛下,将军今夜想必是能出来主持大局的。” “这样最好,还要劳烦公公跑这一趟了。不知哥哥在宫中如何,若是行止不当之处,还要劳烦公公提点一二。”墨玉起身,对夏库行了一礼。 “姑娘太客气了。”夏库连忙扶住墨玉,“姑娘不必如此。” 墨玉朝夏库一笑,让迷春将初春做好的香囊拿了过来,“新做的,里面放了安神的药材,是公公惯闻的那一种。” 夏库笑着接了过去,揣进了袖子里,“多谢姑娘。” “沈大人也有。”墨玉从迷春的手中拿了一个新的香囊递了过去,“与公公的一样,也是安神的药材,沈大人值夜回府,白日里若是无法安眠,将它放在枕边,能派上用场。” 沈逸轩愣愣的看着墨玉,虽然不知道墨玉究竟是什么身份为皇帝做事,但是单凭她这小小的举动,却是明白了夏库为什么会对她一个小女子客客气气的了。 “多谢姑娘,这香囊甚好。”沈逸轩也跟着夏库叫着墨玉,笑着道了谢。 正文 第397章 开始收网 唐玉宇骑马走在街上,身后跟了一队金吾卫,正在巡街。 唐玉宇转头看见了与余香坊,想了想,停了马,走了进去,“千羽冰露可有?” 余香坊的装柜抬头一看,见是唐玉宇,连忙从柜台后走了出来,“唐长史想要千羽冰露?有些不巧,先前到的一份正好被预定了出去。大人若是想要,小的手上倒是有五两,大人您看?” “谁啊?才刚到就让预定了出去?”唐玉宇皱起眉头,抬手让掌柜去拿他手上的千羽冰露。 掌柜的笑着从柜子后拿了一盒出来,放到了唐玉宇面前,“主家正要办喜事,便不往外售卖了。” 唐玉宇一怔,转头看向掌柜,“你……主家是谁?” 寻常人家,就算是做茶叶生意的,也不会把最好的全部留下自用,这余香坊向来是长安城中最好的茶叶铺子,可这样用量的千羽冰露,却全都自留了,这可不是一般人家能使的出的手笔。 掌柜的犹豫了片刻,“唐大人,您看,小的也只是个为……” “行了行了,不说算了。”唐玉宇拿起掌柜的递来的茶叶,掂了掂,将银子给了,“下回来货了直接送到我府上,我都要了,知道了吗?” “是是是,多谢唐大人,唐大人慢走。”掌柜的过家家的送走了唐玉宇,直到人骑上马,这才转身回去,招来了一个小伙计,“去,同姑娘说一声,唐长史将千羽冰露都拿走了。” …… 墨玉收到消息的时候,正在准备收网,他看了花浅一眼,“你去办吧,将余香坊这个月进的千羽冰露都送去唐府,一片叶子也不许留。看着金吾卫那里,不许任何不明吃食靠近,逐日木莲找到了吗?” “已经找到了,足三月的逐日木莲,已经投放到唐长史卫所院子中水井了。姑娘还有何吩咐?” 墨摆了摆手,“将解药放到唐玉宇的身上,将城中的舆论造起来,让金吾卫都凑到一起去商讨是否来吊唁。” “是。”花浅退了下去。 “花浅。”墨玉叫住了她。 “姑娘?” 墨玉轻笑了一声,挥了挥手,“去吧,别让金吾卫的人死了就成。” …… 唐玉宇拿着一盒千羽冰露进了卫所,迎面走来不少人与他打招呼。唐玉宇倒是没有倨傲,笑着对每个人都点了头,进了卫所。 “长史,城中现在风言风语的。”一个人走了进来,对唐玉宇说道。 唐玉宇皱眉,给自己沏了一壶茶,“说,都在说什么呢。墨连城?” 那人看了唐玉宇一眼,点头道:“是……城中百姓,都在说墨将军,他为了百姓与军中的士兵,揭发了权贵私吞军粮,却被人下毒身亡。还说……咱们金吾卫没心没肺,连同僚唯一的妹妹被人弹劾了,也不上书……什么的。” 唐玉宇气急,一拍桌子,“这是什么话?我们金吾卫自然是要避嫌的!他们这是在说什么?大放厥词?谁?谁说的?” 那人缩了缩脖子,“长史,这……城中人都是这般在说的,长史,咱们要不要……” “要什么?”唐玉宇看了过去,凌厉的眼光让那人不敢再出声了,“他墨连城死了,与我们有什么关系?顶多出于同僚之谊,去吊唁一下罢了。” “那……长史大人,要不要与各位大人商讨一番?”那人低着头,偷偷的看向唐玉宇。 唐玉宇皱眉想了一会,摆了摆手,“去吧,午后请各位大人来我这里喝茶。” “是……” 才吃完午饭,几位金吾卫的大人就都我那个唐玉宇这边来了。 唐玉宇只是一个金吾卫长史,但他是唐氏一族的嫡系子孙,现任族长唐宏骏的亲儿子,就算不是长子,那也不是寻常人能看轻的。 “大将军,您也来了啊,怪我怪我,我该先去找您的。”唐玉宇见凌天华走了进来,笑呵呵的迎了上去。 凌天华扫了唐玉宇一眼,唐玉宇虽然笑着说抱歉,但是眼里却完全没有一丝抱歉的意思。凌天华摇了摇头,“无妨,唐长史这边忙着,我来也是一样的。” 唐玉宇听了这话有些舒服,点点头,“正是,玉宇才来,有不少事情尚未熟悉,还要请大将军多多关照。” “这是自然。”凌天华看了唐玉宇一眼,走到一旁的位置上坐下。 “这是今日我新买的千羽冰露,余香坊只剩下这一点了,将军有口福了!”唐玉宇显摆的晃了晃手中的茶壶,然后亲手倒了一杯递给了凌天华。 凌天华看了一眼手中这一杯据说价值千金的千羽冰露,“唐长史好魄力,若是我,决计不敢买这样贵的茶叶,听闻熬煮时还有不少讲究,我这等粗人,是做不来的。” “哪里,不过是一些消遣的小玩意罢了。”唐玉宇笑着喝起了茶。 一旁陪坐着的几人对视了一眼,都低头喝茶。唐玉宇是个傻子,这样的话都听不出来,方才还说自己这里忙着,转眼就喝起了消遣的茶了,比起唐自明来,唐玉宇简直就是一个孩子。 “听闻唐长史有意去吊唁墨将军?”凌天华放下了手中的茶杯,转头看向唐玉宇。 唐玉宇一怔,打不定主意凌天华的心思。但是听他的话头,不像是希望自己去吊唁的,犹豫了一会,然后才答道:“昭南将军是咱们的同僚,虽说之共事短短几日,但却也……外头说咱们金吾卫冷心冷肺,咱们若是不去更是不好……” 凌天华确定了,唐玉宇就是个傻子,几句话就被人把自己的想法套了出来。不过这样也好,一个傻子做长史,总比一个自作聪明的人做长史来的好吧。 “唐长史说的是,这吊唁嘛……”凌天华才打算说自己的安排,却没想到喉咙紧,一股腥甜的味道涌了上来,随后便是一股绞痛的感觉。 “嗯?”唐玉宇觉得不对,抬头看了过去,然后也觉得自己有些难受,才一张嘴,一口鲜血就呕了出来。 随后便是在座的所有人,纷纷呕了血,捂着肚子倒了下去。 “大人?”门外的一个人突然冲了进来,紧张的冲到了唐玉宇身边,转头看了一眼,面色大惊,立马蹲了下去,从唐玉宇的怀中摸出了一个纸包。 凌天华死死的盯着冲进来的那人,见对方将一旁茶壶中的茶都倒了,冲出去将那包粉末倒了进去,舀了一勺井水灌了进去,冲回来。 “公子,快喝下。” 唐玉宇肚子疼的厉害,他觉得整个人都快去了,见到送到嘴前的水,已经顾不得思考了,张嘴就要喝。 “唐玉宇,你给我们下毒?”凌天华见状大怒,从一旁扑了过来,将茶壶抢了过来,往自己嘴里灌了几大口,然后递给了身后同样中了毒的人。 “大将军,我没有……”唐玉宇愣了愣,这才反应过来,连忙辩解。 凌天华没有理会他,感受了一下,确定了这是解药之后,瞪着眼睛看着唐玉宇,“你竟然对我们下毒?” …… “姑娘姑娘,闹翻天了,金吾卫又有人中毒了!”迷春从外面跑了进来。 “吵什么,好好说,让你出门买个东西,这又是怎么了?”墨玉站了起来,淡淡的看了迷春一眼。 迷春看了一眼站在一旁的花好越原,往前一步,小声的说道:“姑娘,金吾卫出事了,听说那个新上任的唐长史给所有人下了毒,他自己还误服了,差点死掉啊!” “就听说了这个?”墨玉挑眉。 迷春犹豫了一下,“姑娘,将军不也是因为这个新上任的唐长史,就是吃了他上任送来的糕点才……姑娘,你说,会不会是这位……” “行了,我知道你的意思了。”墨玉摆了摆手,“你下去吧,将买来的东西放我妆台上,我出去一趟。” 迷春疑惑的看着墨玉,“姑娘要出去?” “嗯啊,”墨玉转过头,拍了拍迷春的脑袋,“在家等我回来,收拾一下,同初春说一声,要是有人上门来访,都回了,一个也不许进门。另外,小药王要是来了,安排到准备好的客院,让他先别乱走动。” “是,奴婢知道了。” 墨玉上了马车,从后门出去了,甩开了后面的跟着的人,径直往城外而去。 “李向白在了吗?”墨玉将长发束起。 “已经在了,将军方才也出宫了,直接去了城外。另外,严统领还领了一队人给将军用。” 墨玉将簪子插上,转头看了越夏一眼,“昭狱准备好了吗?” “已经准备好了。” “那就用起来。”墨玉吸了一口气,“眯着眼看向虚处,我本以为沈逸轩才是那个最为可疑之人,却没想到竟然不是他。着重留意吏部尚书左丞与兵部左侍郎,看看他们什么动静。” 墨玉一顿,忽然问道,“今日,吏部是否上书弹劾过我?” “吏部……并未,无一人上书。” 墨玉沉默片刻,点了点头,“兵部呢?” 花浅没有犹豫,直接答道:“回姑娘的话,兵部有近半者弹劾了姑娘。并不包括兵部左侍郎罗元晋。” 墨玉沉默了一下,点了点头,“我及笄那日,将罗元晋,洛和安,沈逸轩都请来。” “是。” 墨玉一行人,绕开了各方的艳羡,直接进了芙蓉园。 林新通已经死了,他的尸体还在芙蓉园摆着。墨玉让人将林博宇带了过来。 “你们是谁?”林博宇被连城的人带走就没有被人审问过,而此时却忽然被人从原先的地方带哦组,蒙上了头推进了这里,就算再久经风浪,也经不起这样诡异的发展。 “揭开。” 林博宇头上的布被揭开,然后他就瞧见了站在自己面前的黑衣少女。林博宇一怔,“你是谁?” 墨玉轻轻一笑,“林大人可能还不认识我,我便自我介绍一下,我叫墨玉。” 林博宇一愣,“墨连城的妹妹?你……”林博宇转头看了一眼,惊疑不定的看着墨玉,“你可知绑架朝廷命官是什么罪名?你要为你哥哥报仇?” “林大人真的是……”墨玉笑着摇了摇头,“就算在里面,也能如此清楚地知道外头发生的事情。” “你只是一介平民,将本官带到这里来,就不怕坐牢?”林博宇有了一丝底气,摆出了官架子。 “你看,这些人,他们像是我哥哥的人吗?”墨玉抿嘴一笑,指着墨衣卫问道。 林博宇一愣,他原本真的以为墨玉是直接拿了墨连城的人来对他下手,可是没想到…… 林博宇眯起了眼,“你想要做什么?” “我还没介绍完呢,林大人您的家教不如何呢,难怪令子……” “你将我而怎样了?”林博宇一下子激动了起来。 墨玉耸了耸肩,“林大人不要担心,我作为墨玉使,如何会滥杀无辜呢?” 林博宇一怔,他知道墨玉使,不,应该说整个大周都知道墨玉使是做什么,可是墨玉使竟然是一个还未及笄的小姑娘? “你别以为你叫墨玉,就是墨玉使了。”林博宇沉下气,严肃的看向墨玉,“你兄长将我而如何了?” “林大人,您还没认清楚自己的定位,你现在是我的牢中囚呢!”墨玉轻轻一笑,坐了下来,手撑着脑袋,“林大人,不如来讨论讨论,你城外庄子里的那些箭吧,那可不是你一介文官能拿到的。” 林博宇冷静了下来,冷冷的看了墨玉一眼,“你以为你是谁,本官凭什么相信你,本官没有私盗军械!” “死不悔改。”墨玉冷笑一声,抬手打了个手势,“将林新通带过来。” 林博宇明显的看到了墨玉身后的黑衣人看了自己一眼,转身就出去了。他心中一慌,抬手就要去抓墨玉,“你做了什么?你对我儿做了什么!” “滚开!” 墨玉转股搜很,看着被越原一脚踢飞了出去的林博宇,眼中没有一丝怜悯,“你以为,你见到了我,还能出去吗?你以为,你儿子见过我,还能活着吗?” 正文 第398章 幕后之人 城外别庄。 连城坐在马车内,默默的看着眼前正在搬运东西的人。 “大哥,就这么看着他们把东西拿走?“李向白有些着急的看向连城,“大哥,再不拦就来不及了。” 连城淡淡的看着,“让他们搬,你以为他们能用到什么地方去?现在拦下来,背后的人还没出来呢。” “那要等到什么时候去?”李向白座下的马儿踏着蹄子,不断的打着响鼻。 “你以为,只光凭这些人,后面的那些能出来?”连城冷冷的一笑,“向白,耐心些,不过是一些死物,我们的目标,从不是这些死物。” 李向白一顿,疑惑的看着连城,“那……咱们就这么看着?” “就这么看着。”连城眯起眼,仿佛看到远方的墨衣卫悄悄的尾随在这些马车后了。 …… 墨玉冷冷一笑,看着半跪在地上的林博宇,“林大人,还是不愿意说吗?” 林博宇仰起头,才一张口,就呕出了一口血,他想要去擦,双臂却被墨衣卫抓住了无法动弹,“墨玉使,不是见过了你的人,都活不了吗?既然我活不了,我又为何要招供?” “有理,”墨玉点了点头,冲林博宇笑着,“林大人这般嘴硬,我无话可说,请你吃一道菜吧,铁板炒肉丝,好吗?” 林博宇一瞬间,觉得有些不对劲,可是又没觉察出什么地方不对劲,知道墨衣卫拿着一把烧红了的刷子过来,才明白了墨玉的意思。 “你想做什么?”林博宇额头滴下一串冷汗。 “你说呢?”墨玉蹲了下来,双眼直视着跪着的的林博宇,“林大人,你可知道平江城那一战?” “什么?”林博宇一怔,愣愣的看着墨玉。 “我与我师父守城,当时,我就是对那些金兵这般做的,你猜他们熬了多久?”墨玉站了起来,足尖轻轻地踢着林博宇的下巴,看着他呆滞的面容,轻轻一笑,“林大人,你猜猜看,你能熬多久?” “姑娘,好像不对。”越夏站了出来,手中拿了一把烧红的铁刷。 “是哪里不对啊?”墨玉笑着转过头,问道。 越夏转头瞥了林博宇一眼,轻笑一声,“姑娘,当年,你没有将铁刷烧红。” 墨玉做恍然大悟状,“哦~如此啊!”她转过头,冲林博宇眨了眨眼,“我后来才想到的法子,当年那金兵死的太快了,我后来一寻思,应该是失血过多。但是你看,这烧红了的铁刷就不一样了,才刚一下去,你的皮肉都烧焦了,就算刮下来一层肉丝,那也是熟的。” 说着,墨玉还煞有介事的点了点头,“嗯,真是个好主意,是不是?林大人,你的这些皮肉,若是招供的早,还能喂你吃下,连包扎处理都省了,更不会弄得一地都是血。你觉得我这个法子是不是特别好?” 林博宇看向墨玉的视线中,第一次带上了恐慌。 墨玉勾唇一笑,起身,拍了拍手,低头看向林博宇,“不知道林大人,能脱几层皮呢?我定会让你记入我墨衣卫史册的!” “我说!”林博宇大喊。 墨衣卫仿佛没听到一般,依旧抓着他的胳膊,一铁刷刷了下去。 墨玉转过头,笑眯眯的看着林博宇,“林大人,滋味如何?” 林博宇差点没叫破喉咙,他面色惨白,惊恐的看向墨玉,“你……你,玉姑娘,我都说……” “早说不就好了?”墨玉施施然的坐下,捧着一壶差看着林博宇,“林大人,开始吧,我的人等不了太久……” 还没说完,越夏就又是一刷子。 “啊——”林博宇的背上被刮下了一层皮,一条条半熟的肉丝掉在地上,裹着林博宇神还是那个的油脂,发出呲呲的声音。 “墨玉——”林博宇狠狠地看向墨玉。 “啊!不好意思啊!”墨玉捂住了嘴,做惊讶状,“林大人,手下人不听话,你可千万别见怪啊!谁让你一直说废话,不开尊口呢!” 林博宇看着翘着腿,在剥指甲的墨玉,咬着嘴唇,赶在越夏落下新的一刷前,大喊道:“我说,是唐氏——” 墨玉的手一顿,翘着的脚放了下来,弯腰看了过去,“林大人,继续吧?” …… “将军,姑娘来信了。”墨衣卫从树梢前越过,稳稳地落在了马车前。 连城的人对这样打扮,又神出鬼没的墨衣卫已经习以为常了,完全没有阻拦的意思。 连城掀起了车帘,抬手接过了墨衣卫递上的信,看完,缓缓的勾唇一笑,“向白,准备吧。” 李向白一怔,“不是要等主谋来吗?” “他们不会来了。”连城抬头,望向远处的庄子,“去,抓人。” “不留证据了?”李向白一脸懵,那刚刚是在等什么?等你妹妹写信给你? “证据而已,随时都能有。”连城翻身上马,转头看向站在下面的墨衣卫,“回去告诉玉儿,让她早些睡,明日有客造访!” “是。”墨衣卫恭敬的一拱手,转身退走了。 李向白看着几个呼吸就完全不见身影的墨衣卫,不由有些羡慕,“大哥,这样的人,你妹妹上哪找来的?也给咱们弄点来啊?” 连城瞥了李向白一眼,一夹马腹,催马向前,“别想了,你弄不来的!” “哎,哎哎,大哥等等我哎~” 来别庄搬东西的不止一匹人手,而这一批,则是认人数最多的,他们几乎要将剩下的军械都搬空了。 连城的突然初选,将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你是什么人,敢拦我们的车?”为首的一名书生模样的人冲连城喊道。 “我倒是想想问问你们,这车里装着的都是什么?”连城拔出剑,冷冷的看着眼前一行人。 那书生一怔,从那一闪而过的剑光中看清了连城的来年,他大惊,“墨连城?你没死?” “认得我?这就好办了。”连城勾唇一笑,提剑指着对方,“将手中的武器放下,本将军饶你一命!” 那书生如何肯答应,见连城出现在此,就明白了这都是一个局,“是我小看了你,墨连城,你受死吧——” 说罢,那书生便迎面杀来,只是手中刀还未到连城面前,便生生的顿住了。 书生低下头,呆呆的看着胸前忽然冒出来的一支箭尖,他想要在转过身去看究竟是谁,却连个头都没能转动,直挺挺的倒了下去。 “真是蠢。”墨玉一身白衣飘飘,从后方而来,轻轻的落到了那书生后的马车顶上,“距离决定命运,可惜死早了!” 这样轻描淡写的几句话,让偷运军械的一行人都是傻了眼,原本还以为要纠缠几回合然后才开始撤退,可是己方大将一碰面就被KO了,这谁受得了? 连城这边也是一阵茫然,但是好在死的不是自己人,没等连城开口,身后的士兵都冲了出去。 墨玉手持一把弓,身上没有一支箭,就这样静静的看着下方人的争斗。说来也好笑,这么多人,竟然没有一个人想到用箭。而她脚下踩着的这辆马车内,却装了满满的箭矢。 “怎么来了?不是让你回家早点睡觉?”连城无奈的到了墨玉身旁吗,仰头看着她。 “你还不去多俘虏几个人?”墨玉屈膝,小心的坐在了马车顶上,两条腿挂了下来。 连城嗅到了墨玉身上淡淡的香味,那是沐浴之后的味道,但还是夹杂了淡淡的血腥味,他看了墨玉一眼,“林博宇死了?” “嗯啊,还没用上他家人呢,就全招了。”墨玉轻轻的踢着裙摆,晃荡着两条腿。 “打算怎么处置他们?”连城转头看向墨玉。 “还在原处关着呢,反正我不打算插手了。”墨玉笑嘻嘻的看向连城,“哥,林博宇他那个什么侄女长得不错,你要不要纳个妾啊?” “说什么呢!”连城瞪了墨玉一眼,翻了个白眼,“别胡说,你既无意,我便将这些人都交给陛下了。” 墨玉无所谓的晃了晃脑袋,转头看着已经占了上风,将那些偷运军械的人抓起来的士兵,“你真不打算立多点功?” “你个我看上去像是贪这点的人吗?”连城不屑的撇了撇嘴,也飞身坐到了墨玉身边,转头看着下面的士兵,“他们不容易,能多立功便让他妈多立吧。你哥哥我还不差这一点。” “说的是。”墨玉点了点头,从腰间的荷包中摸出了几块蜜饯,递给了连城,“吃吗?” 连城无奈的笑着,伸手接过了墨玉递来的蜜饯,放进嘴里轻轻咬着,“怎么处置的林博宇?” “吃啦。”墨玉的两只脚晃荡的越快乐了,她仰着头看着头顶的月亮,晃了晃自己的脑袋,“看,是不是油光发亮的?” 连城抬手,轻轻地摸了摸墨玉发顶,微笑着,“嗯,很好看,我妹妹是最好看的!” “我哥哥也是最厉害的!”墨玉笑着朝连城身上倒去,咧着嘴冲他笑着,“我哥可是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就算你不出现在这里,你也指挥着下面的人将主谋给控制住!” 连城看着墨玉大大的张着手,夸张的虚抓了一把,无奈的笑着,揉了揉她的头发:“好了,别闹了,你又想做什么?” “让你成为战神啊!”墨玉冲连城眨了眨眼,“现在还不行,但是以后总可以的,你看啊,你现在已经是最受百姓喜欢的将军了,再立点军功,很快就能成战神了啊!” 连城抬手点了点墨玉的眉心,“哪有那么容易,你就会夸张!” “怎么不会,哥你是天底下最厉害的!”墨玉噘着嘴,不服。 “额……咳咳。” 兄妹俩同时转过头,看向下方站着的李向白。 李向白总觉得自己好像做错了什么事,后退了半步,摸了摸鼻子:“那什么,人都抓齐了,回去了没有?” “全部抓齐了?”连城站了起来,跳下了马车。 “当然不可能啦。”墨玉站了起来,歪着头看着连城,裙摆飘飘,面带微笑,“那些先走一步的人,都在我那里呢!” 李向白这时候好像才明白,为什么连城一定要等到墨玉的信才肯动手。 “待会我让向白来你那里拿?”连城温和的仰头看向墨玉。 墨玉转过身,背对着众人往后走着,“我要吃城东王记的第一屉包子,猪肉粉条的!” 连城无奈地看着墨玉轻身离去的背影,无奈的摇了摇头,“算了,我去买给她,你带着人先回去。” 李向白摸了摸脑袋,“没什么,我去吧,大哥你不是要些折子什么的?我正好没什么事,给你妹买点东西也应该的!” 墨玉拿着林博宇的供状,从连城这里抓了的人手中拿了一些信物之后,就直接进了宫。 皇帝沉默的看着案前摆着的一排物品,面色沉沉,“这都是你的人找到的?” “有一部分是昭南将军找到的,臣在暗处看着,见没有人注意到,便将东西都收集了起来,想必没有人发现这些物品。”墨玉低着头,等待皇帝的吩咐。 “唐氏……”皇帝摩擦着手中的珠串,闭眼,深吸了一口气,“唐氏,先不动,林氏及其他,你来处理。” “陛下?”墨玉抬头,有些疑惑,“您不打算等明日?” 如果这时候墨衣卫动手,早在证据大白于世前,只怕很多人都会开始怀疑皇帝手中是否真的有一支神秘的人手。 “安生日子过久了,有些人只怕不清楚自己究竟是谁了。”皇帝睁开眼,淡淡的看着墨玉,“正好,让他们的皮子都紧一紧,免得不将朕这个皇帝放在眼里。” “臣,遵旨。”墨玉恭敬的磕下一个头,默默的退了出去。 严安依旧在殿外等着,他看着墨玉出来,静静的站在原地,等着墨玉走过来。 “令使,恭喜啊。”严安牵起嘴角。 墨玉回以一个微笑,“严统领客气了,还未感谢严统领借调了人手给我兄长。” “应该的。”严安点了点头,“令使慢走。” “好说。”墨玉颔首,“严统领,我及笄那日,你要来观礼啊。” “自然。” 正文 第399章 白龙鱼服 黑夜中,墨玉站在林府门前,这里是林博宇的族地,位于长安城城南,附近住着的大部分都是富商。 墨玉一身黑袍,长长的头发被一根黑檀木簪固定住,垂在脑后,腰间只挂了一块黑色玉佩,背着手冷眼站在林府大门前。而墨衣卫侧进进出出,悄无声息的将林家人绑了,堵了嘴带了出来。 没有一点动静,就算林家人都挣扎着,也碰不到任何东西,发不出一丝声响,就好像是在演一出默片,就算手舞足蹈,也无法发出一点声响。 这会,就算附近的人家都知道有人在将林家人都带走了,也不敢出声。一是站在林府门外的那位瘦小的男子,像是一棵松柏,巍然不动,自有一番气势。 另一点,就是这个男子的手下人,他们面色冷的厉害,还用黑布蒙着面,就算真的是什么不法分子,也没有人有胆子出来阻拦。更何况,这些人看着着实不像是什么坏人,就冲他们来的这么久,都没有一名巡城的金吾卫出现,这就足够说明问题了。 久居在长安城中的百姓,政治嗅觉总是要格外敏锐一点的。就冲这两点,也没有人敢阻拦墨衣卫行事了。 墨玉转过头,愣愣的看了过去,她发现了不少人都在门缝之中偷看着他们。不过墨玉也不在意,皇帝都不在意,她又何必过问?这些人要看,那就让他们看,能藏什么?迟早是要知道的事情。 墨衣卫将整个林府都搜了一遍,然后贴心的关上了林府的大门,过来向墨玉汇报。 “行了,走吧,下一家。”墨玉摆了摆手,翻身上马,离开了这条巷子。 许久,林府附近的人家才松了一口气,见墨玉他们是真的走了,却也而不敢开门,偷偷的躲在门后,讨论着林家究竟得罪了些什么人,竟然一夜之间被人都带走了。 这一夜,长安城中很多人都无法安睡。 有的是因为自己派出去的人回不来而惊慌,有的则是因为隔壁的邻居突然被一群黑衣人带走而恐惧…… 这样的情绪,直到天色大亮才渐渐缓解。墨衣卫的出现,并没有打扰到普通百姓的生活,甚至很多人都不知道有这回事。因此,很多人一上街就开始讨论今日张贴出来的布告。讨论昭南将军假死设计擒拿偷窃军械的真凶,讨论偷窃军械与军粮的是否为同一人…… 墨玉是乘着马车入府,才进院子,大门就从外面被人推开了。 “玉姑娘,你要的包子!”李向白大步走了进来,手中拿着一个油纸包。 墨玉一怔,她原本还以为李向白不会愿意去买的,但是没想到。她伸手接了过来,“……嗯,多谢你。你吃过了吗?” “吃了吃了,你还别说,这家包子还真挺好吃的!”李向白爽朗的笑着。 墨玉的点了点头,“你喜欢就好……额你渴吗?我让人给你倒茶?” 李向白眨了眨眼,连忙摇头,“不用不用,你才回来,去歇着吧,大哥去卫所了,you不少事情要处理呢,他让我和你说一声,好好休息,不要再出门了。” 墨玉点了点头,和李向白倒了声再见,就转身回去了。 李向白挠了挠脑袋,嘿嘿笑着,“还真是!小丫头真可爱!” “哥,你说什么呢?”李向白身后走上来一个士兵,眼神奇怪的看着他,“你在看什么?” “去去去,回去把东西收拾了,和玉姑娘的人道了谢没有?咱们就要搬出去了,还楞在这里做什么?” 那人噘着嘴,挠了挠脑袋,转身就走,“也没见你多认真啊,将军那边不是都处理好了嘛。又不是没听过外头多少人都在夸咱们将军智勇双全。” 连城昨夜“死而复生”,并且擒下了一群私盗军械的小贼的消息已经传遍了整个长安城了。这里不仅有墨玉的手笔,还有皇帝想要通过连城树立他想要改革的决心。 抑制世家,这在“出身寒门”的连城身上,是一个正确的决定,也是他此刻与皇帝唯一重合的决策。 “军粮一案的所有证据,都送去哥哥那里吧,不必藏着掖着了,唐氏不能动,其他人还是可以动一动的。”墨玉梳洗了之后,让迷春给自己擦着头发,“顺道,去江南道说一声,让秦王殿下也知道知道这回事……不!” 墨玉拦下了迷春的手,转头看向花浅,“让秦王妃知道就好,她自然会告诉秦王。” “是。” 墨玉转过了头,让迷春继续给自己擦着头发,“今日可有人上门送拜帖?” “唐府送来过一张,是唐氏一族的族长唐宏骏。”初春从一旁拿着一叠名帖,对墨玉说道,“还有一张是金吾卫大将军凌天华送来的,其余的都如姑娘所料无二。” 墨玉点了点头,撑着下巴看着镜子中的自己,“凌天华的病好了?他是金吾卫的大将军,哥哥只是上将军罢了,自然该是哥哥亲自上门去拜访的。去回一个帖子,等哥哥手头的事情忙完了,亲自上门看望大将军,还请凌大将军见谅。” “是……”初春将凌天华的那张帖子放到了一遍,“姑娘,另一张……唐氏的帖子该如何?” “他家两个长史栽在我们身上,还不知道长个记性?来拜访?拜访什么?放狠话还是虚与委蛇?”墨玉嗤笑一声,摆了摆手:“回了,不见……” 初春迟疑了一下,“姑娘,唐府来送帖子的时候,与吏部尚书府中的人碰上了。” 墨玉的手一顿,冷笑一声,“倒是聪明,让越夏明日去,告诉唐宏骏,我哥哥最近没空,送一张我及笄礼的请帖去唐府,定要请唐老夫人亲自来观礼。他唐宏骏不就是想要见我哥哥嘛,这个面子自然是我们说了算的。” 初春点了点头,将唐府的请帖也拿了出来,“姑娘,剩下的都是普通的拜帖,姑娘可要瞧一瞧?” 墨玉转头扫了一眼,“嗯”了一声,“放着吧,待会我会看,留几张下来,剩下的让越夏去回了,取一盒百花糕去,别让人说三道四的。” “是。” 墨玉将所有的生气都吩咐好了,觉得有些累,也不让迷春擦头发了,将人都赶出去,爬上床就睡熟了。 再醒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床边补助到什么时候坐了个人,差点吓了一跳。 墨玉才要跳起来,然后就发现这人是连城,舒了一口气,“哥啊,你怎么这么吓人啊,我差点被你吓死!” “睡的舒服吧?”连城将墨玉的头发往后拨了拨,“下次睡觉把头发擦干,枕头都潮了!” 墨玉嘟着嘴,耸了耸肩,“我生不了病,顶多就一点不舒服,我好得很!” “就算替哥哥照顾好你自己,嗯?”连城抬手揉了揉墨玉的发顶。 墨玉一怔,列最先掉了起来,抱住了连城的胳膊,“知道啦,哥哥最好了,玉儿一定听话!” “乖!”连城拍了拍墨玉的背,“起床了,都睡了多久了,天都快亮了!” “啊?”墨玉有些茫然的看着半阖着的窗,“我睡了那么久?哥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有一会了,看你没醒,就等了一会。” “一会?”墨玉惊讶,她跳下床,推开窗一看,月亮都挂上了树梢…… 墨玉无语的转过身,“我睡了那么久?哥你怎么不叫我?你不是还没吃饭吧?” “等你啊。”连城笑着站起来,一派墨玉的脑袋,看着她缩了缩脖子的模样,笑了起来,“快穿衣服,下去吃饭了,菜都热了好几趟了!” 墨玉用最快的速度,随便穿了个袍子,就跟着连城下了楼。 初春早就守在下面了,在见到连城下来,就马上和迷春一起将饭菜端了出来,默默的退了出去。 “好久没有这样一起吃饭了。”墨玉笑着挤到了连城身边,抢过了他的碗,笑嘻嘻的往里面夹了一块鸡肉,又塞进了连城手里。 连城无奈的摇了摇头,也给墨玉夹了一筷子青菜,“吃吧,今日的菜都是从城外新鲜摘下的。,尝尝?” “嗯嗯。”墨玉将连城夹的青菜往嘴里塞去,“今日来了不少拜帖,我都帮你处理了,有空去凌天华的那边走一走吧,他约莫想收拢你。” “不直接请他来看你的及笄礼?”连城挑眉看向墨玉,他已经听说了墨玉打算办及笄礼的事情了,“我记得,当日你马上救了隔壁的小王爷时,凌天华还在一旁的茶楼上为你的马术叫好呢。” 墨玉耸了耸肩,“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他当时身边站着的,可是上官泽,你敢用他?” 连城一怔,无奈地摇了摇头,“消息还是你灵通,我倒是不知道他身边的是上官泽。” “原本也是不知道的,偶然罢了。”墨玉晃了晃脑袋,“我打算中秋宴之前办及笄礼,哥哥你觉得呢?” “想请谁当礼宾?”连城挑眉,转头问道。 墨玉耸了耸肩,“我入宫问问陛下,看他能不能派个妃子来给我压场子。”竖着和,墨玉就行掉了起来,“唐氏可是有两个长史都丢在了咱们的手里,你猜唐氏会不会让他家的那位皇妃出面?” “就算人家真的这么做了,你可会放过他们?”连城夹了一块肉放到墨玉的碗里。 墨玉歪着头,还真的思考了片刻,认真的转过头来。 连城还以为她有什么不同的想法,正准备认真聆听,却听见墨玉说—— “不啊,我才不,我还要让他们自讨苦吃!” 连城差点笑喷了,呛着了自己,指着墨玉无话可说。 …… 墨玉第二日特地进宫说了这件事,皇帝倒是对墨玉的及笄礼很感兴趣。 “你便要及笄了?”皇帝上上下下的打量了墨玉好几眼,看久了,有时候却不觉得她是个女子了,这会才忽然想起。 “是啊,臣身子不好,初潮至今未至,做男装打扮时,更是雌雄莫辨。”墨玉咧嘴冲皇帝笑着。 只要不涉及什么利益问题,皇帝还是很好说话的,开一些无伤大雅的玩笑也无不可,他摇了摇头,指着墨玉,“你啊,这是来问朕讨贺礼的吗?” “才不是,陛下给了臣一条路,便是赐予臣最好的礼物了。”墨玉马屁拍的很响,笑眯眯的看着皇帝,“陛下,臣还未有正宾……” 皇帝睁大了眼睛,指着墨玉,“你还真是什么都敢问朕桃夭!你不会还想让皇后来给你当正宾吧?” 墨玉挑眉:???他连自己的皇后都舍得拿出来当筹码呢! “才不会,陛下体恤娘娘,怎么舍得让娘娘为一个小官家眷做这吃力的活计呢?”墨玉讨好的笑着。 皇帝摇了摇头,抬手点着墨玉,“看在你哥哥立功的份上,朕就许了你这一回,若是他这一次查不出个所以然来,你看朕饶不饶他!” “多谢陛下!”墨玉大礼叩谢。 “走吧,随朕出宫去看看,你哥哥孩子啊办公吧?”皇帝走了下来,低头看着墨玉。 “啊?” …… 墨玉捧着一个食盒,默默的跟在了白龙鱼服的皇帝身后,身边除了自己,连严安和夏库都没有带。她只能默默的安排了墨衣卫,在四周护着,这皇帝胆子也太大了吧? “白衣你瞧,这长安街,还是这般热闹啊。”皇帝很有兴致的摇着扇子,晃晃悠悠的走在前面。 “额……”墨玉低头看了一眼身上穿着的黑袍,默默的认了皇帝的称呼,“老爷,您许久不出来了,这长安街,日日都是这般热闹的。” 皇帝微微沉默,摇扇子的手都顿了顿,“是啊,上一回出来,还是与你师父师娘一起,转眼间……” 墨玉看着皇帝感慨着时光飞逝,心中只觉得嘲讽,他若是觉得故人去的快,为何要处死她师娘呢? “老爷,斯人已逝。”墨玉捧着食盒,笑着跟在皇帝的身后,细细宽慰着。 皇帝点了点头,“说的是,人要向前看……今日若不是你来,只怕严安那厮还不许我出来,这长安城,我真的许久未曾逛了。” 正文 第400章 望江楼遇刺 墨玉陪着皇帝一路走一路逛,晃悠了很久,才到了连城的卫所外。 皇帝皱眉看着眼前的卫所,就算是连城现在的地位大大提升的,也依旧在这里办公。半死不活的绿植,开裂了的地砖,破败的庭院,几乎看不到一丝生气。 墨玉也皱起了媒体,上次来的时候,没有注意到那么多,但是现在这么一瞧。 “哎!什么人!”门口守着的人换成了连城的亲信,见到墨玉和皇帝在门前站着不动,警惕的问道。 “不认识我?”墨玉抬起头,淡淡的看了过去。 那人一怔,看了许久,才灵光一闪,“你是,我们将军的妹妹?” 墨玉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衣袍,她这样很难认吗?墨玉耸了耸肩,请皇帝走在前面,往里面走去,“我来看看我哥,顺道送点东西给他吃。” 那人点了点头,毕竟上次就是墨玉从外头赶进来,将连城手中的糕点打掉,这才救下了连城,他们也没有阻拦。 “倒是尽职?”皇帝看了一眼那名金吾卫。 “人都清洗过了,哥哥换上了自己的人,自然是尽职的。”墨玉笑着,金吾卫之中,也不全是权利的武器,还有很多是普通人,既然在连城的手下了,又立了功,自然也就安分了下来。 “你哥哥还和你商讨这些?”皇帝有些好奇的看向墨玉。 墨玉抿嘴一笑,“也不是商讨,有时候哥哥无意间说一些,很大一部分是我自己本就知晓的。” “你哥哥做事,很是妥善。”皇帝点了点头。 连城听说墨玉来了,放下了手中的公文就走了出来,却没想到看到了皇帝,正准备跪下,被皇帝拦下了。 “不必多礼,今日只是随意出来走走。”皇帝手一抬。 连城便没跪,对皇帝拱手行了礼。 皇帝没有在卫所里多停留,只是看了几眼,便领着墨玉两兄妹出去了。他一路上光着,还让墨玉给自己买了两串糖葫芦,自己一串,墨玉一串。 连城无语的看着两人,只能提着刀在一旁护着,不让人撞着两人。好在皇帝也没有往人多的地方走去,只是说要去看看清风明月楼。 墨玉将糖葫芦吃了,剩下了一颗,递到了连城的嘴前。连城看了皇帝一眼,然后低头咬了下来,舔了舔嘴唇上的糖浆,冲墨玉笑了笑。 皇帝倒是留意到了他们兄妹俩之间的小动作,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有些感慨,“以前我与你师父出来玩,他和他妻子也是这般亲密,好在当时我有……” 皇帝顿了顿,没有继续说下去,有些惆怅的看着一旁的茶楼,“当时,这里还是一个戏园子,里面的胡辣汤很好吃,只是后来,我再也没有吃过这些东西了。” 墨玉和连城对视了一眼,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等着皇帝慢慢将情绪转过来,才说些逗趣的话,转移他的注意力。 “我记得,前年来长安的时候,那家酒楼生意也是这般好,老爷可要去尝尝味道?”墨玉笑着指着前面的望江楼说道。 “这是你的产业?”皇帝转过头,笑着看向墨玉。 墨玉嘿嘿一笑,“被您发现了,正是呐。这我那个将了也算是长安城中有名的酒楼了,若是老爷愿意给提提名,那保管是第一的!” 皇帝龙颜大悦,仰头笑着,手一拍,“好,今日便给你找个面子,走吧。” 三人才转过身,身后忽然有人暴起,大喝一声,“墨连城,纳命来——” 墨玉反应最快,一把抓住了皇帝的肩膀,拉着他后退,进到了望江楼。 连城在听到这个声音时,就拔出了佩剑,转身迎战。墨玉才一转身就看到了连城持剑与对方的刀狠狠一撞。而那人身后还有更多黑衣人出现,要置连城于死地。 “护驾!”墨玉见状,站到了皇帝的身前,厉喝一声。 街上的墨衣卫纷纷拔出了武器,朝那些黑衣人而去。也有暗中跟着的墨衣卫,纷纷从暗处跳了出来,拔刀护在了墨玉和皇帝的身边。 皇帝不是第一次碰见这样的场景了,但是也不常见,他眼含怒气,指着正与连城缠斗的黑衣人,“这是什么人?是什么人?” “严统领今日轮休,去严府找他来,让他带上龙鳞卫。”墨玉侧头对身后一名墨衣卫说道,“你,你去找金吾卫,我倒要看看什么人敢在长安城中公然行刺!” 黑衣人没想到他们抓着连城落单的时候暗杀,还能从暗处跑出来那么多护卫,他们也有些懵。但是身手高强也没那么怕,直视着在看到墨玉那一双眼的时候,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指着墨玉喊道,“杀了他!” 皇帝大惊,员额不能以为是针对连城的,却没想到是针对自己的,他连忙后退,让墨衣卫挡在自己身前,“护驾!” 墨玉皱眉,手中依旧捧着那个食盒,她冷冷的看向那些刺客,“上次便是在望江楼前刺杀我兄长,这次还是在此,若今日放走你们,我便不姓墨!给我活捉!” 墨衣卫对视了一眼,眼露凶光,提刀朝那些刺客而去。 墨玉站在皇帝的面前,不过因为个子矮,皇帝还是能清清晰的看到墨衣卫手中刀刃刺入将那些刺客体内的场景,眼皮不断的跳着。 “陛下不必担心。”墨玉打开了食盒,将里面放着的百花糕露出来,“吃些糕点压压惊吧。” 皇帝看了一眼身边守着的墨玉,还有远处不断加入的墨衣卫,稍稍松了口气,挺着胸膛,拿了一块糕点吃了起来。 “这是菊花糕,特意采用大棚中精心养护的绿菊鞣制而成,陛下尝着味道如何?”墨玉盖上了食盒的盖子,招手让望江楼的掌柜拿了一壶茶过来。 此时,望江楼中的大部分宾客都被突如其来的刺杀吓了一跳,见到被刺杀的人站在门口没有进来,也是松了口气。原本想跑,但是在看到被刺杀的人身边也有那么多护卫,方才仿佛还听到有人说要去喊金吾卫,一时间也不急着跑了,躲在里面悄悄的看着动静。 而此刻,见到为首的那人在身旁的一名小厮伺候下还吃着糕点,甚至还让望江楼的掌柜亲自倒了壶茶送过去,这操作…… 不过,也是这操作,让不少人认出了皇帝,不少人都纷纷跑了过来,领着自己的随从大喊着,“护驾,护驾!” 有人带头,剩下怀疑的人也不疑惑了,纷纷领着人跑了过来。 墨玉没有让墨衣卫放他们进来,冷冷的看着外头这几个命官,其中有几个还是二品大员,甚至,她还见到了一个熟悉的面容。 洛和安对墨玉点了点头,他见皇帝白龙鱼服,也没有行叩拜大礼,只是对皇帝拱了手,“陛下,您为何在此?” 皇帝正在喝茶,忽然见到自己这一群大臣跑了过来“救驾”,愣了愣。他将嘴里的茶水咽下了,然后淡淡的扫了他们一眼,说:“吃饭。” 洛和安:…… “此处太过危险,还请陛下避入内室。”洛和安躬身对皇帝说道,然后他身后的这群大臣也纷纷附和。 墨玉淡淡的扫了洛和安一眼,“陛下,内室并未清场。” 皇帝一顿,然后摆了摆手,“进去什么,朕乃是真龙天子,一众宵小罢了。” 这里的动静没有让那些刺客忽略了过去,不少人都大打了退堂鼓,他们只是来刺杀连城的,不是来杀皇帝的啊,这可是两个不一样的罪名啊! “臣严安,救驾来迟——” 严安领着龙鳞卫,从西边过来了。 而此时,接到消息的金吾卫也从东边过来了。 围攻炼成的刺客不再犹豫,转身就要走。 “拦下他们!”墨玉往前一步,厉喝一声。 墨衣卫得到命令,纷纷追了上去,顾不上自己受伤,也要将那些刺客留下来。严安带着人连忙跑了过来,紧紧的将皇帝护在了人堆里,这才稍稍安心了些。 随后,严安便瞪着眼睛看向墨玉。 严安没有说话,不过墨玉也知道他的意思,撇过头哼了一声。主子要出去,奴才怎么拦?还不是只能乖乖护着? “往哪里走!”连城避开了与他缠斗的刺客的一剑,却没想到对方转身就跑。 墨玉皱眉,抬脚一踢,将严安手中拿着的剑踢了出来,反手一拿,朝那人甩了出去。 连城的攻势拖住了那人的脚步,但是他凌厉的剑法,却让连城无法靠近,而就在他快要脱逃时,胸口却忽然冒出了一柄剑。 墨玉勾唇一笑,不屑的捧住了食盒。 原本围在墨玉和皇帝身后的大臣们:……他们默默的后退了一步,惊疑不定的看着墨玉,都在惊讶为何这样一个小小个子的人能将一把剑甩出去那么远。 “那是我的剑……”严安无语的看向墨玉。 “我知道啊。”墨玉转头,冲严安笑着,“严统领别见怪嘛,这不是为了擒拿刺客嘛!” 严安:…… 洛和安看了墨玉一眼,轻笑一声,赞道:“姑娘好力气!” 洛和安身旁的大臣:……???……!!!她是女的???!!! 墨玉一怔,转过头,看了洛和安一眼,“大人认识我?” 洛和安笑着点了点头,对墨玉竖起了大拇指:“当日姑娘马上救了国公府的小王爷,英姿飒爽!” 大臣们:……哦,就是那个狮子大张口要人家赔裙子的,墨连城的妹妹啊。墨连城?嗯? 连城收了剑,将那名刺客提了起来,亲自带到了皇帝的面前,跪下请罪,“臣护驾不力,还请陛下降罪。” 皇帝看了一眼手中拿着的茶杯,墨玉见状,亲自给皇帝又满上了。 皇帝:…… “爱卿护驾有功,何来不力?快快起来!”皇帝抬手。 墨玉冲连城一笑,然后打开了食盒,将糕点递到了皇帝手边,“陛下,午膳可还是在望江楼用?” 众人望向皇帝的目光是崇拜的:刚刚被刺杀了,陛下居然一点都不慌张,还看着护卫与刺客搏斗,喝茶吃点心,这会还想留下来吃午饭? 墨玉被严安瞪了一眼,顿了顿,然后才继续问道,“陛下若是没了胃口,不如……” “不必。”皇帝抬手打断了墨玉的话,看了一眼身后的大臣们,抬脚往里面走去,“望江楼中,最有名的吃食是什么?” “是八宝鸭,用带骨鸭开背,填入配料,扣在大碗里,封以玻璃纸蒸熟,鸭形丰腴饱满,原汁突出,出笼时再浇上用蒸鸭原卤调制的虾仁和青豆,满堂皆香……”墨玉跟在皇帝的身后,手中捧着的食盒递给了身后的墨衣卫,“陛下可要尝尝?” 洛和安见了这一幕,也有些怔楞,但是没有得到皇帝的允许,也不敢跟上去,只好跟着一众大人在楼下候着。 严安倒是跟了上去,和连城走在后面,看着墨玉与皇帝说着望江楼的美食,无奈又无助。只好吩咐龙鳞卫,将望江楼清扫干净,将闲杂人等都赶出去。 连城眨了眨眼,跟着让金吾卫将望江楼外都清理了,调来了不少人守在外头,不许人靠近。皇帝白龙鱼服是一回事,白龙鱼服被人发现了就是另一回事了,谁也不想出什么事,那就只能将防护做到极点了。 皇帝在望江楼用膳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整个长安,有不少大臣得到了消息,都纷纷出门,来望江楼守着了。 开玩笑,皇帝出宫,他们不知道就算了,知道了还不出来迎接,那不就是妥妥的不敬?而当他们看到是连城跟在皇帝身边,则又是一种体会了。 皇帝拍了拍肚子,有些满意,“在宫中,食不过三,这规矩在宫外倒是让你给废了!” 墨玉耸了耸肩,“陛下这是体察民情,如何还能以宫中规矩要求自己呢?” 皇帝一顿,仰头大笑,“好好好!好啊!” 墨玉捧着一盘水果,上面摆了不少红果,跟在皇帝的身后,与他说笑着,而这一幕,也落入了不少人的眼中,纷纷开始打听这个小个男子是谁。莫非是皇帝哪个没露面的儿子? 正文 第401章 及笄与拜帖 墨玉走在皇帝的身边,手中捧着一盘果子,这样的打扮,让不少人为之侧目。 皇帝随手从墨玉捧着的盘子中拿了一个红果,咬了一口,“还挺甜,你尝尝?” 墨玉点了点头,也从盘子里拿了一颗红果,放进了嘴里,“真的挺甜的,哥哥你尝尝?”说着,墨玉就将盘子往连城的面前一递。 连城:…… 众人面面相觑,低着头不敢去看,甚至有人没忍住笑起来。皇帝说好吃,让你尝尝,你就应该拒绝,你还和皇帝一起吃起来了?自己吃了还不够,还要给你哥哥吃?这是什么操作?你是世家派来害你哥哥的吗? 皇帝见连城沉默不动,转过头看了他一眼,“你妹妹让你尝呢!” 连城:“……是。” 众人大跌眼镜,张着嘴不敢说话,换做他们,是绝对不敢如此大胆的。别说皇帝随口一说让你吃了,你就算自己吃了也不敢随意把赏赐的东西拿出去啊。 连城从盘子里拿了一颗红果,咬了一口,木然的点了点头,“谢陛下赏赐。” 皇帝皱眉,又看了连城一眼,“你妹妹给你的,谢我做什么?你妹妹找来的红果!” 墨玉笑着冲连城挤了挤眼睛,转头冲皇帝咧起了嘴,“陛下!这是特地给您寻的!” 这句话一出,所有人都一怔,这是在反驳皇帝? 皇帝一顿,居然点了头,“说的是……”皇帝又拿了一颗吃,然后转过头问连城,“你妹妹快及笄了吧?” 连城连忙躬身应是,“在中秋前,八月初一。” “也快了,礼宾可都寻好了?”皇帝点了点头,背着手继续往前走。 “才开始着手准备,臣刚入长安,许多事都要妹妹操持,也没有熟识的朋友,便拖了下来……”连城有些为难的看了皇帝一眼。 皇帝沉默了片刻,摸了摸胡子,“这样可不行啊,你身为兄长,胞妹的及笄礼自然是要重视的,不能因为公事忽略了家人!女子的及笄礼是如何重要的,我家老八的及笄礼,我还想好好准备一番呢!” “是。”连城躬身应是。 墨玉看了看连城,又看了看皇帝,嘴一抿,出声说道:“陛下,我哥哥对我可好了!” 皇帝一怔,转头看了一眼墨玉,忽的笑了起来,“哈哈哈哈哈,好好好,你哥哥对你好,倒像是朕在欺负他了似的!” “陛下才不会,陛下是明君!”墨玉毫无压力的开始拍马屁。 严安差点没忍住笑出来,皇帝倒是注意到他这古怪的表情了,笑着打趣,“你倒是会看笑话!” “是墨小姐的漂亮话讲的好听!”严安咧嘴笑了起来。 墨玉噘着嘴,扬起下巴,“严统领这是在说我拍马屁喽?我就是派陛下马屁了,我还指望陛下给我哥哥一个大官当当呢!” 严安这下彻底没忍住笑了出来,可是顾及着皇帝在场,又不好放声大笑,连咳带笑,滑稽的很。 墨玉一愣,指着严安乐了起来,“严统领这是被呛着了吗?你可还没吃果子呢!莫不是馋了?陛下快快也赏他一个解解馋吧!” 皇帝倒是偶一会见严安这般囧样,也笑了起来,手一挥,让墨玉捧着那盘红果递了过去,“快吃一个。” 严安的脸都快涨红了,可是又不能拒绝,只好顺从的从盘子里拿了一个果子放进嘴里,顺道瞪了墨玉一眼。 墨玉嘟着嘴,头一甩,回到了皇帝的身边,“陛下赏的红果很好吃,您瞧严统领这会就不咳了!” 严安没忍住,看着墨玉接话道:“那是墨小姐的马屁拍的响!臣这是被呛着了的!若是这明目张胆的拍马,那果然还得墨小姐这样的女子来才行!” 墨玉一个嘚瑟的小眼神丢过去,“那是自然,你若是让我哥哥来,他只怕也同你一般呛着了!” 皇帝还是第一回听严安和人斗嘴,觉得有意思极了,两头瞧着,还从墨玉的盘子里拿果子吃,看到最后,甚至将连城拉到自己身边来,招呼他一起吃果子。 墨玉虽说和严安抬杠抬的正欢,但是手中的盘子一直都是跟着皇帝走的,无论她在说什么,只要皇帝来拿果子,那盘子都是离他最近的。 身后跟着的一众大臣看的眼睛都直了,从没见过这样的严统领,更没见过胆子如此大的女子,竟敢在皇帝面前放肆。但也就是如此,也让人不得不深思,皇帝如此看重墨玉的原因。 在面对墨连城的时候,皇帝都没有这般宽宏,可对于墨连城他妹妹……有些人动了小心思,看连城的目光也有些不同了。 墨玉倒是不在意他们怎么看自己,反正再怎么看,她也不能嫁人,连城也都是他们要拉拢的对象,想那么多做什么? 连城和墨玉兄妹俩就一直站在皇帝的身边,就连严安这个皇帝的贴身侍卫都没能近身,只是跟在一旁,这对兄妹在今日,彻底让长安城中的人重新认识了他们。 “一同进宫,你们兄妹请了我一顿午饭,我也得请回来,走。”皇帝今日的心情很不错,甚至要带着兄妹俩一起进宫吃饭。 墨玉和连城对视了一眼,笑着跟在了皇帝的身后。 皇帝在兴庆殿带着连城和墨玉落座,正好碰上了四殿下过来请安,便将他也留下一起用了饭。 “你可打算好了如何办及笄礼?”皇帝将面前的一盘菜撤了下去,转头问墨玉。 墨玉摇了摇头,“还在拟宾客名单呢。” “名单都开始拟了,还没开始准备及笄礼?”皇帝端起一碗汤,吹了吹。 墨玉摇头,“正因为不知何人会来,这才打算先行拟宾客名单的,陛下可有好主意?” 皇帝看了墨玉一眼,忽的笑了起来,“小机灵鬼!” “陛下对哥哥好,自然也不会亏待他的妹妹吧。”墨玉冲他笑了起来。 皇帝摇了摇头,接过了夏库递来的帕子,“你回去猪呢比吧,朕亲自给你找一个正宾!” “多谢陛下!”墨玉笑着跪下磕了个头。 皇帝一怔,无奈的摇了摇头,“严安说得对,就你嘴甜!” 坐在一旁被皇帝拉着一起用膳的严安:…… “墨玉的嘴嘴甜了,陛下想听什么都能听,不怕被言官弹劾的!”墨玉抬头,冲皇帝眨了眨眼。 “父皇若要为墨小姐亲自安排正宾,儿臣也来凑个热闹。”上官时站了起来,“幼蕊没什么朋友,堪当司者!” 皇帝一愣,想了想,倒是觉得这个法子不错,点点头,“还差一个赞者,没有比尚小姐更合适的了!” 墨玉曾经也想过请她们来做礼宾,可最后还是放弃了,但是这回被上官时这一提,皇帝直接拍板决定了,她有些怔楞,但还是及时的磕头谢恩了。 “及笄礼很重要的,墨小姐不必谢。”上官时笑着对墨玉举了举酒杯。 皇帝喝了酒,这顿饭结束的早,上官时主动去送了连城和墨玉出去,皇帝摆了摆手,揉着眉头让他们退下了。只是还没等夏库来扶,他就抬起头,“去,今夜到唐贵人那里去。” 夏库一怔,一般没事皇帝不会想起到唐贵人那里去的,想到刚刚皇帝对墨玉说的,想必就是那样的安排了。 …… “墨将军一身本事,让本宫好生羡慕!”上官时笑着对连城说着话。 墨玉站在一旁,她对上官时这个人不是多喜欢,但现在她已经在局中,自然也不会对上官时还像以前那样不客气。不过人现在也没有和自己说话,她也犯不着搭上去。 上官时倒是看了几眼墨玉,见她在瞧一旁的花,低头一笑,“墨小姐很喜欢花草?” “啊?”墨玉没想到上官时会忽然将话题扯到自己身上来,有些怔楞,转过头,眨了眨眼,“四殿下,你与我哥哥说话,何必扯上我,不合规矩!” 连城看了上官时一眼,主动接过了话题,“舍妹怕是方才饮了酒,有些醉了。” 上官时左右看了看,压低了声音,隔着连城望向墨玉,“玉姑娘当真不愿理会本宫?” 墨玉一顿,见人都将话说破了,翻了个白眼,转头看了过去,“四殿下,你若是还想稳稳当当的,往后还是少说这样的话了!” 上官时从善如流的闭上了嘴,点了点头,“墨小姐说的是!” 连城皱眉看着上官时,对于油腔滑调的上官时也明显没有多少好感。 上官时仿佛才意识到自己方才说错了话,让兄妹俩对自己有些反感,他顿了顿,然后才对连城说道:“今日与墨将军畅谈,甚欢,改日定登门拜访!” “欢迎之至!”连城拱手回礼。 上官时将两人送到了宫门口,这才转身回去。不过没一会,他就收到了秋绍元从宫外送进来的信。 上官时嗤笑一声,将手中的信纸烧了,“父皇能有这心思?呵,随他们说去,且看最后谁倒霉!” …… 第二日一早,皇帝就定了唐贵人给墨玉做及笄礼的正宾。随后,礼部尚书也带着新的秀女名单进宫了。 皇帝看着礼部尚书送上的新秀女名单,皱起了眉头,“不是才送过?” “陛下,这是新修订的。”吏部尚书讨好的看向皇帝。 皇帝颦眉,才一打开,就看到了最显眼的一个名字——墨玉。 皇帝睁大了眼,转头看向吏部尚书,“上回,朕不是说了那名单便可了,为何新增?” 吏部尚书觉得有些不对劲,却又不敢偷看天颜,想着昨日见到的,皇帝与墨玉相谈甚欢,墨玉还那样子放肆,皇帝都没有说什么,想必也是有几分喜欢的吧。 “回陛下,选秀女,原本便是选天下女子,新增秀女是以往未能筛选出的……” 没等他说完,皇帝便一把将手中的秀女名单甩到了他身上,“闭嘴!你竟让朕做出这等事,你还礼部尚书?朕摘了你帽子!” 才下朝的众人,很快就听说了礼部尚书被革职了,原因就是礼部尚书在秀女名单上加上了墨玉的名字。 众人:???为什么啊? 皇帝为什么生气?他昨天不是很喜欢墨玉吗?他不想要她吗?难道是因为墨连城不同意?可若是墨连城不同意,他为什么把自己妹妹带出来给皇帝看?皇帝又为什么要让唐贵人给墨玉的及笄礼当正宾,抬身份?不是想要她进宫吗? 总之,所有人都是迷之疑惑,对皇帝和墨氏兄妹的操作表示看不懂。 但是没关系,很多人都松了口气。之前还想着要从上面方面下手,拉进和墨连城关系的人都打了退堂鼓,重新策划了。看样子,皇帝是真的看中墨连城。而就冲严安和墨小姐那股诡异的熟悉劲,那也该看明白了,皇帝是真的看重墨家兄妹的,总之交好是没错的。 一时间,所有人都在打听墨玉及笄礼的帖子了,听说人家还在拟宾客名单,一时间雪花般的拜帖送入了墨府。 墨玉看着手中一张张的拜帖,贴心的分类,将需要连城亲自回的,都摆到一起。 “苏相家的那位才女得恨死你了!”连城接过了墨玉选出来的拜帖,笑着写回帖。 墨玉耸了耸肩,“苏晚晴就是个小气鬼,你别看她表面上摆出来的那一副大度样,她那样的人,心眼都小。不管我做什么,她总能找到坦言我的理由!” 连城转头看了墨玉一眼,“你也不说是你总招惹人家,你为什么不喜欢她?” “哥哥你做什么,你在为她说话吗?你不爱我了吗?”墨玉不选拜帖了,叉着腰瞪着连城。 连城连连讨饶,“好妹妹,我怎么可能不喜欢你呢!你可别生气啊!” 墨玉撇过头,“苏晚晴的及笄礼还有十多天,前日给我送来的帖子,她会做人,倒是谁也不落下。不过我这样白衣出身,又是武将家眷的,这拜帖也是不同的,这样的才女,只怕是吹嘘过头了的!” 连城嗤笑一声,“有谁能与我妹妹相比!” “是啦是啦,你家小玉儿最棒了。”墨玉分完拜帖了,转过头,“那你查到那些刺客是谁派来的没有?” 正文 第401章 才女之计 “自然是唐氏。”连城冷笑一声,“上官泽在江南道可不顺利,唐自明一死,唐氏匆匆忙忙推了一个唐玉宇出来,结果却始终喝药的结果,他们如何能看的顺眼我?” “没事,等上官泽自寻死路,他们也不远了。”墨玉倚在桌子上,撑着下巴看着连城,“你猜唐宏骏现在急不急!” “他若是急,你就要小心了,唐贵人做了你的正宾,只怕还会召你进宫呢!”连城冲墨玉眨了眨眼。 墨玉转过身,背抵在桌前,“不知道啊,随他们闹去,金吾卫的长史,不能再是唐氏的人做了,否则上官泽怎么搞下去!” “这次的刺客,还要好好查一查,秦王府那边有什么动静吗?”连城转过头。 墨玉摇了摇头,“没有动静,秦王妃倒是深居简出,不过与唐氏的来往更加密切了。” 连城沉默了片刻,“我更属意六皇子上官明。” 墨玉一怔,抿着嘴,“上官明与问夏……哥,我不想透支太多人情。另外,上官时上位,也不是坏事,他并非嫡长,若是登位,必定要仰仗你我,不会轻易下手。” “这般,我们的计划便要难上一些了。”连城深深的看了墨玉一眼。 墨玉转过头,“若是上官明,他登位之后,我们也会更难。” 连城叹了口气,“也罢,你选了上官时,那就他吧。” “谢谢哥哥。”墨玉转过头,拉住了连城的手。 “只是,卫幼蕊……她也是你的朋友吧?” 墨玉的手一僵,“我早就提醒过她,可……我会好好护着她的。” 无论选了哪一位皇子,到最后她必定会与上官问夏反目。可若是选了上官时,还能缓解一段时日…… 墨玉喝了一口凉茶,兄妹两都陷入了深深的沉默之中。 “陛下那般语焉不详,你打算如何处置?”连城开口,缓解了这份尴尬。 墨玉皱眉,“过几日,长歌要来,请他住进府里吧,及笄之后,便说我与他结亲了,这样两边都好说。” 连城皱眉,这样的方法,他很不赞同,“女子的名声……” “哥。”墨玉打断了连城的话,“就算不是现在,以后我的名声也不会好听,所以我等着你给我一个至高无上的身份啊!” …… 苏晚晴及笄这一日,几乎全城的大官贵胄都出现在了丞相府门前。 墨玉被迷春扶着,慢慢的下了马车,与连城一同站在了丞相府门口。早就有人将帖子递给了门房,很快就有人将兄妹俩迎了进去。 兄妹俩是和齐国公府的人一起来的,墨玉还未及笄,家里也没个女性长辈带着,齐国公就让王妃领着墨玉,别让她丢了。 男女分席,墨玉就跟着王妃往后头去了,观礼还能走得前面一点。齐越只好和连城一起往前面去了,苏味道今日为苏晚晴大肆操办及笄礼,想必也是想找一个好女婿,不过好女婿的人选,不定不会将连城和齐越囊括在内。 宾客来的不少,好在有王妃在,墨玉还蹲了个好位置,她笑呵呵的看着苏晚晴一层一层的换衣服,这夏天,也够她受的了。正宾是郡王妃,赞者也是郡主,这一回,苏晚晴倒是长脸。如果没有她请了唐贵人当正宾在前的话,这及笄礼可以说是很华丽了。 好不容易等及笄礼完了,墨玉跟着王妃入了席,低头吃起了东西。 与王妃一席的大多是皇亲,但是碍于齐国公府的尴尬位置,也没有多少人与她攀谈,只是简单的寒暄了几句,便各自吃了起来。 墨玉吃了一点,对于宰相府的菜色觉得一般,也没多少胃口,就放下了筷子。见所有人都吃的津津有味,不由觉得没意思,她低声与王妃说了一声,就退了出去,准备去走走。 王元灵见墨玉离席了,眼睛一亮,正要跟上去,却被自家母亲拦下了。 “娘?”王元灵疑惑的转过头。 “听娘的话,别与墨小姐走的太近。”王夫人低声说道。 墨氏兄妹走的路子与他们不同,不该太亲近,他们太过急进,锋芒毕露,这是所有新贵的通病。但这不是坏事,人就该锐意进取,只是作为老牌的世家,王氏不该与他们走的太近,这回引起众怒。 王元灵看了墨玉一眼,也知道好歹,没有多说什么,沉默的低着头,坐了回去。 王夫人见王元灵歇了去找墨玉的心思,叹了口气,给她夹了一点菜,“你父亲上次为她说话,已经犯了世家的众怒了,你可别做出什么傻事来啊!” 王元灵默默的将那菜吃了,担忧的看了墨玉一眼,“可是,她是我的救命恩人啊。更何况,上回我还看见苏小姐和唐氏的那几个小姐在一处说什么悄悄话,好像还就提到了她,不会……” “傻子!”王夫人点了点王元灵的眉心,“你瞧墨小姐是个蠢的吗?她能一个人支起一个家,就凭她身上穿戴的,是哪个傻子能赚到的吗?” 墨玉的人当时在城外是不是故意设局救了王元灵且两说,她自己都没有与王家攀交情的意思,他们自然也乐得两清。可若是真的,那这墨小姐的心思,可就比她以前认定的更重了,若是她会吃什么亏,简直就是个笑话! …… 墨玉在花园走着散步,还没走多远,就听见有人叫自己。 “墨小姐?” 墨玉转过头,却见到苏晚晴俏生生的站在后头,笑眯眯的看着自己。 “还以为是我认错人了,没想到真的是墨小姐。”苏晚晴含笑走了上来,对墨玉一行礼。 墨玉回礼,“苏小姐为何也出来了?” “陪母亲她们吃了一些,约了几位闺中好友说话,墨小姐这般好兴,也出来逛花园了?”苏晚晴客客气气的看着墨玉,仿佛是才想到的,“墨小姐既然在此,不如一同坐一坐?听说墨小姐也快及笄了,及笄可是有不少繁琐的礼节要做,墨小姐知晓了,也不会慌乱。” 墨玉挑眉,笑着答道:“苏小姐的小宴,我去只怕不太好……” “如何会不好,大家都是同龄,定有话说的。”苏晚晴热情的邀请着墨玉,“走吧,正好席间也是无趣。” 墨玉笑着看着苏晚晴,点头跟着她走了。 苏晚晴推门,带着墨玉进了一处暖阁,里面放了冰,倒是凉快得很。 “前头有些热闹?”墨玉笑着看向窗外,暖阁外是一条河,河对面是男宾的坐席。 “是呢,有几个姐妹定了亲,平日里与未婚夫婿不好见面,趁着这样的机会瞧上一眼。”苏晚晴关上了窗,“不过,咱们女子,自然还是能遮掩着,便遮掩着的好。” 墨玉点了点头,顺着苏晚晴的邀请,坐了下来。 苏晚晴给墨玉倒了一杯茶,“墨小姐先喝茶,我去瞧瞧,她们怎么还不来。” 墨玉笑着点头,看着苏晚晴退了出去,还贴心的关上了门,说是不让外男瞧见她? 墨玉嗤笑一声,起身唤到:“越原。” “姑娘。”花浅从房梁上跳了下来,单膝跪在墨玉身前。 “苏晚晴打算做什么?”墨玉冷眼看着她手边的茶杯,这样不通风的地方,冰块很快就化了,她觉得热,势必会去喝茶,而这茶…… “苏小姐前几日寻了一个地痞……”花浅没有将话说完,门口就传来了动静,他马上跳回了房梁。 “你们做什么?哎哎,我找玉儿啊,抓着我进来这里做什么?” 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墨玉的表情变得难以言喻,小药王?他怎么会在这里? 门被推开了,一个穿着花花绿绿的人被推了进来,然后门再次被关上了,听声音,还上了锁。“哎?玉儿?你还真在这里啊?”小药王原本还打算转身去拍门,却没想到真的看见了墨玉,笑嘻嘻的跑到了墨玉身前,拉起了墨玉的手,“玉儿,他们果然没骗我啊!” 墨玉冷冷的看着小药王,“你为什么会在这里?我派去的人呢?” 小药王一愣,尴尬的后退了一步,挠着头皮,“额,他们跑丢了,我找他们来着,没找着,就先来长安了……哎你别这样看着我啊!” “说实话!”墨玉的眼神愈加不善了,“是不是你贪玩,甩了他们?” “哎这怎么能是……哎这什么味道?”小药王正犹豫着怎么解释,忽然转身就朝里面跑去。 “你做什么?”墨玉皱眉跟了上去。 “好啊,这下三滥,迷香都用上了!”小药王跳脚,指着地上的香骂道。 墨玉退后了一步,然后走到了竹签,拿起那杯茶闻了闻,眉头皱了起来。这茶里,也是那种药,她若是喝了,只怕过一会,苏晚晴引来了人,她还不知天地为何物。 小药王皱着眉头,扯起了衣领,“那什么,玉儿,我身上的药箱被他们拿走了,你带了药没有,我觉得有点奇怪……” 墨玉面色奇怪的看着小药王,默默的退了一步,看着小药王被扯开的衣领,露出里面花花绿绿的中衣,无奈的扶额,“你这个拖油瓶!” “姑娘,是否先送他回府?”花浅跳了下来。 墨玉摆了摆手,沉默的看着小药王,“有人设局,怎么能让这个局废了,将苏晚晴请过来!” 花浅沉默了片刻,应了声是,就从窗户跳了出去。她功夫不错,手脚也快,倒是没有让人发觉。 墨玉冷笑的看着那扇窗,苏晚晴这一招可真够狠的。她可以说是算准了女子对名誉的珍惜程度了,就算这里能向外求援,她只要一喊,便说不清了。 小药王与她的确是认识的,而当对岸的人赶过来,只怕这里也不堪入目了。而她若是没有喊,等到苏晚晴引来了人,这里就彻彻底底的坐实了墨玉放浪,在丞相府幽会亲人的事实。让她看着这一扇窗,隔着一条河,却不敢呼喊,忍着屈辱,这一招……不愧是才女的手笔。 “玉儿……”小药王靠近了墨玉。 “你干嘛!”墨玉甩开了他的手,后退了几步。 此时的小药王,脸色潮红,衣衫凌乱,全都是被他自己扯的,他双眼迷离的看着墨玉,一步步走来。 花浅推门进来的时候,见到的就是这尴尬的一幕,她连忙提着苏晚晴进来,将门关上了,把手上提着的人丢在了地上:“姑娘,人带来了,属下为防意外,将她掐晕了。” 墨玉看着脖子上有明显掐痕的苏晚晴,随手将桌上那杯茶泼在了苏晚晴的脸上。 “玉儿……”小药王又黏黏糊糊的黏了过来,墨玉一脚将他踹开了。 苏晚晴醒来见到的就是这样一幕,她愣了愣,然后才想到自己在哪里,连忙跳了起来,上下摸着自己的衣服。 “别摸了,你刚进来,我还没来得及动你呢。”墨玉撇了撇嘴,你自己看的倒是重,垃圾! 苏晚晴舒了口气,双手环胸,警惕的看着花浅,“你想做什么?” “这话应该是我问你才对,你想做什么呢?”墨玉冷笑一声,将茶杯放回桌上,“苏小姐,很看不惯我?想要毁了我的名节?” 苏晚晴冷哼一声,没有说话,只是微微颤抖的手出卖了她自己。 “没关系,我不在意,反正你也没有伤害到我。”墨玉坐了下来,手搁在桌上,敲着桌子,“苏小姐,可是,我朋友,被你下了药,你不打算替他解了吗?” 苏晚晴忽然回过神,她觉得身上有些热,她睁大眼看向墨玉,以及墨玉身后的女护卫,“你为何没事?” 墨玉耸了耸肩,没有说话。她自然是因为万蛊入舍,百毒不侵了,这样劣质的迷香,直接忽略过去了。花浅嘛,他们墨衣卫,什么药没有试过?怎么可能中了这样拙劣的把戏。 小药王的意识已经开始模糊了,不过潜意识告诉他不能靠近墨玉,于是他就看向了苏晚晴,慢慢的朝她走了过去,“我好难受啊……” “不,你别过来……”苏晚晴慌了,转身去推门,却怎么也推不开,而小药王的手,也已经搭上了她的肩膀。 苏晚晴惊恐的被小药王拉着,转过了身,正好对上了墨玉似笑非笑的双眼。 “不用挣扎了,乖乖认命吧,以彼之道还施彼身嘛,我让人锁上了门。苏小姐,看着隔岸的父亲,也不知是喊还是不喊呢?” 正文 第402章 唐四公子 “墨玉,你不得好死!”苏晚晴愤愤的瞪着墨玉。 墨玉耸了耸肩,“我五岁就被诊断身患重病,活不过一年,可不就是不得好死嘛!多活一日便是赚了一日呢,苏小姐。” 苏晚晴瞳孔一缩,愣愣的靠在了门上,“你,你果真是……” “是什么?”墨玉挑眉,抬手一拉苏晚晴的衣带,将她的衣衫挑了开来,“苏小姐觉得这般滋味如何?” “你放肆!”苏晚晴羞愤的甩了一巴掌过来。 墨玉往后一仰,那一巴掌毫无意外的甩到了小药王脸上,清脆的响声,让在场所有人都愣了愣。 墨玉站起来,似笑非笑的看着苏晚晴,“没吃过苦的孩子啊,这种时候,怎么能随便打人呢?不怕吃苦吗?” 小药王有些茫然的抬起头,愣愣的盯着苏晚晴看了一会,忽的发起了疯来,“我师父都没对我动过手!” 说着,小药王就一巴掌甩到了苏晚晴的脸上。 墨玉“嘶”了一声,捂住了自己的脸,看着猛地偏过头去,发髻散乱的苏晚晴,啧啧出声,“何必呢?自讨苦吃!” 小药王的手还停在苏晚晴的脸上,苏晚晴脑袋发晕,躲不开小药王的手,呆愣的坐在地上。小药王眼神却又变的迷离了起来,他的手指动了动,轻轻的揉了揉苏晚晴的脸,“好滑……” 墨玉撇过头去不看他们,转身将窗户推开了一条缝。对岸似乎在吵闹着些什么,墨玉皱着眉头,抬了抬手,“嘴堵上。” 花浅转身,从一旁扯了一块布下来,堵住了小药王的嘴。苏晚晴缓过了气,看着近在眼前的小药王,见他的嘴没能落在自己脸上,松了口气却也嘤嘤啜泣了起来。 她不敢出声,她不敢喊人,若是真的被人发现,无论是她陷害墨玉,还是差点被人玷污,都说不清了。苏晚晴拔下头上的发簪,迅速的抵在了小药王的脖颈上,“滚开!别碰我!” 墨玉转过头看了苏晚晴一眼,没有理会她。 对岸的齐越正揪着一个人往死里打,那人嘴里还不清不楚的说着些什么。 “她可不就是放荡!你看你这样为她出头,哪家小姐会这样!” “你还敢说,你给我闭嘴!”齐越一拳一拳打在了那人脸上,就连旁边的人拉也拉不住。 墨玉嘴角微勾,“不算我亏待他,还是知恩图报的。” 苏晚晴在听到那动静之后,浑身都颤了颤,眼泪不要钱似的落下来,仿佛已经预见了什么不堪的后果。 墨玉将窗户推开了半扇,背对着窗棂靠着,懒懒的看着苏晚晴,“苏小姐,自讨苦吃的感觉不好受吧?” “墨玉,我求你,你放过我吧……”苏晚晴的手都在颤抖,低着小药王的簪子也差点握不住了。 小药王药性上头,一把拉开了苏晚晴的手,那簪子在小药王的脖子上划过,留下了一道血痕,血溅在了苏晚晴的中衣与裙摆上…… 小药王一怔,失血与疼痛让他的意识稍稍回神,他有些怔楞的看着面前衣衫不整,发髻散乱的苏晚晴,吓得后退了半步,跌坐在地上,“你……你怎么会……” 苏晚晴如蒙大赦,手捞着被墨玉解开的外衫,往自己身上盖着,死死的抓着,眼泪不断落下,可却是咬着嘴唇不敢哭出声。 “求你,别让我……求你……”苏晚晴闭着眼,屈辱却无助的对墨玉恳求着。 墨玉没有理会苏晚晴,她身后的动静越来越大了。 “墨连城都没说什么,你见他出来了嘛!你出什么头,你上赶着去当人夫婿啊!不过是个攀高枝的货……” “你他妈给我闭嘴!”齐越双眼通红,他当然知道攀高枝是什么意思,在场的所有人都知道。 墨玉莫名其妙的出现在了皇帝的身边,陪着皇帝白龙鱼服,就算遇刺,皇帝也陪着墨玉吃午饭,还处处宽宏,容着墨玉放肆,甚至连名字都被人写上了秀女名单了。 边上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句,“哎那不是墨小姐嘛,怎么正好在此,不会真的是放荡到来宰相府幽会吧?” 不少人都没有看清楚对岸暖阁中是谁,墨玉靠着窗,窗又只开了半扇,只能从隐隐露出的发簪和衣角瞧出是个女子模样。一时间,众说纷纭。 齐越也停了手,他呆愣的看着对岸的暖阁,那发簪,那衣角,不正是墨玉今日的打扮吗?她……她莫非……莫非是被人陷害了?这腌簪的手段,长安城中不是没有人用过…… 齐越拔腿就跑,找路往暖阁里冲去,一定要赶上,赶在别人之前见到她,把她藏好…… “哎小王爷跑那么快做什么?”地上爬起来一个鼻青脸肿的人,身上带着一股酒气,跌跌撞撞的朝齐越跟了过去,“不会真让人说中了吧?这个天,去暖阁,怕不是真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一时间,呼呼啦啦一群人跟了过去。 苏晚晴跌坐在地上,趴伏着,方才小药王的那一巴掌因为药性没怎么留力,她这会还头晕着。苏晚晴只能低声哭求着墨玉,“求你,别让我,别让我……” 墨玉低下头,淡淡的看了苏晚晴一眼,抬脚朝她走去,“苏小姐,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苏晚晴哪里还敢说什么反驳墨玉的话,连连点头,眼泪却流的更多了。 墨玉低头看了苏晚晴一眼,冷笑一声,“知道你不会长记性,不过我不在意。” “花浅,把阿期带回府去。”墨玉走到了苏晚晴的面前,听到门外有人打开了锁,轻轻一笑,“按照苏小姐的安排,这会该有人来了吧?” 苏晚晴一阵瑟缩,不敢出声。 墨玉嗤笑一声,揪着苏晚晴的衣领,提着人往里间走去。 苏晚晴被衣领掐住了脖子,却也不敢出声,瘫软的脚蹒跚的跟着墨玉,被她往地上一推,便跌倒了。 苏晚晴趴在地上,狼狈的转过头,撩开挂在眼前的发丝。只见墨玉衣衫完整,脸上还带着一丝微笑,一举一动都像是仕女图中走出来的一般,却也衬的她更为低微。苏晚晴闭上眼,眼泪无声的滑落。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墨玉看了她一眼,将帘子放下了,转身走到桌前坐下,“贞洁是一个女子最宝贵的东西,我不会抢你的。” 苏晚晴猛地睁开眼,看着外间朦朦胧胧坐着的那名女子,咬着牙。这一刻,她才是那个低贱卑劣的人。 门被猛地推开了,齐越一脸慌张的闯了进来,转身,正打算关上门,却愣了愣。他转过身,看着拿着茶杯笑着坐在桌前喝茶的墨玉,愣了愣,“你没事?” “每次见你都着急忙慌的,老远就听见你动静了。”墨玉拿着茶杯,却没有起身,仰头看着齐越笑着。 齐越莫名的松了口气,也咧嘴笑了起来,“没事就好!” 这时,身后跟着跑来的一众男子也跑了进来,见到墨玉笑着坐在桌前喝茶,眼神各异。 带头的是一个满脸是伤的男子,他看了墨玉许久,然后才深吸一口气,“墨小姐,你为何在此?是见什么人吗?” 墨玉放下茶杯,站起身,拍了拍没有一丝褶皱的裙角,“是啊,我快要及笄了,苏小姐说要与我说说及笄礼该注意的事项。不过苏小姐今日多饮了两杯,有些醉意,正在里间整理着装,这是怎么了吗?” “是吗?苏小姐会来这里?”那人明显不信,说着就要走进来,去掀帘子。 苏晚晴呆呆的坐在地上,手紧紧的抓着衣角,四处找着地方躲避,却绝望的发现无处可躲,这是她亲自寻的地方……苏晚晴咬着唇,双手颤抖着,眼睛不断的落了下来。 “苏小姐正在更衣,唐公子确定要进去?”墨玉笑眯眯的看着已经走到了帘子前的人,“苏小姐,你可好了,这有个醉酒的浪荡子要掀你帘子了!” “你胡说什么!”唐玉泉羞恼的转过头,对墨玉怒吼着。 这时,已经有人看出不对劲来了,墨玉出门的时候可以说是少之又少,为何会认得唐玉泉,而唐玉泉又怎么会突然对墨玉出言不逊,还编排她的是非…… “放肆!”苏晚晴咬着唇,面色苍白,死死的盯着外面的人影,“我在里面,你敢进来!” 唐玉泉有些懵了,他呆呆的看着帘子,到底没敢掀开,“你……你怎么在里面?” “为什么你觉得苏小姐不该在里面?”墨玉笑着看向唐玉泉,那脸上的笑意,让唐玉泉打了个寒战,不由得后退了一步。 “晚晴?”苏味道和连城一同从外面走了进来,见这场面,眉头不由得一跳,面色沉了下来,“这是怎么回事?” 连城走到了墨玉身边,上下打量了她一番,见她没事,然后才转头看向苏味道,“听闻,有人在诽谤我妹妹?” 苏味道的脸色难看的很,见到鼻青脸肿的唐玉泉,以及一旁站着的齐越,他就知道今天的事情不能善了了,他转头看了一眼连城,正打算开口。 “爹……”苏晚晴的声音有些颤抖。 很多人都以为苏晚晴是被唐玉泉气的,只有墨玉知道,人家才女这是因为亲人终于来了,委屈的。 “晚晴,你怎么在里面?”苏味道想去掀帘子,可手伸到一半却停了。 “大人,苏小姐多饮了几杯,有些醉了。”墨玉微笑的看着苏味道。 苏味道转过头,打量了墨玉一番,放下手,转头看了一眼唐玉泉,“今日是小女及笄之日,不知发生了何事?” 唐玉泉就算再傻也该知道计划失败了,他看了墨玉一眼,正要说没事,却被墨玉读的那了。 “有呢。”墨玉低着头,手中捏着帕子,让人瞧不清她的面容,“方才我陪着苏小姐在此醒酒,却听见对岸……” 墨玉抬起头,冲唐玉泉笑了笑,“唐四公子,您作为世家大族出身,却肆意编排一位还未及笄的女子,您说我什么来着?” 齐越两眼放光,马上等着唐玉泉,补充道:“放荡,攀高枝,在丞相府私会情郎!” “哦~”墨玉点了点头,笑眯眯的抬头看着唐玉泉,屈膝福礼:“小女愚钝,不知这话是何意,敢问唐四公子……还请赐教。” 一时间,众人都面面相觑,这谁能说出来?正如墨玉所说的,她还未及笄,他们方才说的……着实是……唐玉泉的脸色也难看的很,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连城面色沉沉,拉着墨玉的胳膊,将她拽了起来,愣愣的看了一眼唐玉泉,“唐四公子只怕不会为你解惑了。” 墨玉眨了眨眼,颇有些天真的意味,她点了点头,“不要紧,秦王妃说让我进国子监的,到时候我去问过自己的老师就是了。” 齐越憋着嘴,差点被笑出来,简直是!这丫的手段又高了一层楼! “哥哥会为你做主的!”连城拉着墨玉的手,愣愣的看着唐玉泉。 唐玉泉忽然打了个哆嗦。 “是不好的话吗?”墨玉转过头,懵懂的看着连城,“他是不是骂我了?” 一时间,所有人都愣了愣,就算知道墨玉可能是装出来的,不过也不得不喝声彩,这招以退为进,理会! “是,哥哥会让他家里人好好管教他的。”连城低头,爱怜的摸了摸墨玉的发顶。 “是啦,唐氏一族是长安有名的世族,唐族长又是被先皇夸赞过的,就连唐二公子都与哥哥是同僚,做了金吾卫的长史,唐四公子……”墨玉笑着转过头,看向唐玉泉,眼中似乎闪过一道寒光,“唐四公子,必定是不懂事,醉酒胡说了,下次不要这样了哦!” 这下子,在场的所有人都不是看戏的表情了,能轻易的叫破唐玉泉的身份,还能这样完美的将唐氏一族,还有唐玉宇都牵扯进来,只怕墨氏兄妹……不简单! “嗯,唐贵人还要为你及笄礼做正宾,这是陛下亲自选的,唐贵人出自唐氏一族,自然是最好的,想必……”连城也看向唐玉泉,“唐四公子,的-确-是-年-纪-小,不-懂-事,说错了话。” 正文 第403章 一支发簪引发的血案 等到墨玉和连城你一句我一句将唐氏一族都牵扯个完全了才住口。兄妹俩笑眯眯的看着唐玉泉,“给唐四公子添麻烦了。” 唐玉泉看着齐齐朝自己行礼的墨氏兄妹,气血上涌,脑袋一重,昏过去了。 在场的人也诧异的看着直起腰站着的墨氏兄妹,没有一个人上去扶唐玉泉,他们好像忽然明白了,为什么墨氏兄妹能风头正劲,在皇帝面前都是那样的露脸。 “今日是我扰了苏小姐的及笄宴,给苏小姐赔礼了。”墨玉转过身,对帘后的苏晚晴福了一福,“不再多叨扰了。” 苏味道手一挥,“我让人送墨小姐回府,今日是府中未能做好,还请墨小姐见谅。” “不会的,戏很好看。”墨玉笑着看着苏味道。 苏味道一怔,看着被人送走的墨玉和连城的背影,皱着眉头。 剩下的人原本也是来看热闹的,热闹现在也看了,虽然有些出入,不过这才是更好的谈资,墨氏兄妹和唐氏一族对上了,这可不是什么小事。一个是风头正劲的新贵,另一个是老牌根深的世家,这样的戏码,可不常见。 苏味道将所有人都送了出去,这才转回来,掀开了帘子。 苏味道一怔,大骇,颤着手,指着坐在地上的苏晚晴:“你……你这是怎么了?” 苏味道想起方才听说的,关于墨玉的闲话,还有方才那一幕幕发生的事情,在看着苏晚晴发髻散乱,衣衫不整,中衣与裙摆上都沾了血,脸上还有一个巴掌印,差点没晕过去。 “去,将夫人叫来!”苏味道冲外头喊道。 “爹……”苏晚晴抬起头,不愿开口,咬着唇哭着。 “你……谁欺负了你?”苏味道喘着粗气,瞪着眼睛看着苏晚晴,问道。 苏晚晴摇着头,“没有,没有人欺负我……” 她如何敢说呢?这事牵扯起来,还是算到她自己的头上。 苏味道让苏夫人将苏晚晴悄悄的带回了房,给换了一身衣服歇下了。苏夫人出门,看了苏味道一眼,叹了口气,摇摇头:“什么也不肯说……” 苏味道皱起眉头,他想起当时墨玉看着他似笑非笑的脸,颦眉,“这事,只怕和墨小姐脱不了关系,你好好收着晚晴……给她检查一下。” 苏夫人皱眉,“你怎么了?检查什么?你在怀疑什么!” 苏味道不出声,正打算开口,却瞧见外面管家走了进来。 “老爷。”管家躬身垂手,立在了苏味道面前,没敢多看。 “怎么了?”苏味道皱眉,看着管家,“前头的宾客有什么事吗?” “不是,时墨小姐。”管家看了一眼苏味道,“老爷,墨小姐方才派了一个护卫回来,说是有东西要交给小姐。” 苏味道皱眉,,连头也没回,让苏夫人守着苏晚晴,抬脚就带着管家往前面去了。 “是什么人?”苏味道麦角进去了,然后便看见了站在偏厅中的一名墨衣卫。苏味道见过这样大办人,当时还是女扮男装的墨玉,化名沈白衣,当时严安还…… 苏味道的脚步一顿,摆了摆手,让管家先下去了,“这位……是有什么事吗?” “我家姑娘还给苏小姐的。”墨衣卫抬手,露出了手中握着的发簪,正是之前苏晚晴伤了小药王的那一支。 苏味道眉头一跳,他今天看苏晚晴戴过,却没想到会出现在墨玉那里,还是由身份不明的墨衣卫送来的。这墨衣卫,似乎连严安都要忌惮几分,而当初的沈白衣……苏味道不由多想了一些。 “我家姑娘,有句话。”墨衣卫见苏味道没有接,将发簪放到了桌上,“还请苏小姐克己复礼,她不屑这般手段,却也不觑,若是下次……” 苏味道的眉头一跳,看着含笑不语对墨玉,忽然一股被毒蛇盯上的的毛毛然的感觉涌上心头,他看着眼前的墨衣卫,“敢问……” “苏相,有些话,不该多问的。”墨衣卫轻笑一声,“东西已经送到,我家姑娘说了,既已两清,便不再多做纠缠,还请苏相约束子女,另外……” 墨衣卫从怀中拿出一张纸放在了桌上,“令爱,似乎与唐氏一族交往过密,唐玉泉……呵,还请苏相多多留意,别让人留下了私相授受的把柄。” 苏味道一怔,然后便看着墨衣卫从自己消失了。他茫然四顾,忽然觉得一阵阴冷感从后背蔓延上来,他顾不上思考墨衣卫究竟是什么人,墨玉又究竟是什么人,他拔腿就朝苏晚晴的院子走去。 “老爷,老爷……前头的宾客还……”管家们让国人的跟了上来。 苏味道猛地止住了脚步,转过身。 管家笑着对苏味道说道:“老爷,一些大人在寻您呢!” 苏味道深吸了一口气,摆了摆手,“我知道了,请他们稍等片刻,我马上就去。” 说着,苏味道就匆匆离去了,管家有些怔楞的看着苏味道的背影,他招来了一个小厮,“你瞧见方才进府的那个黑衣人了吗?” 小厮摇了摇头,“奴才方才去送茶,那黑衣人就不见了,就剩下老爷在里面发呆。” 管家皱起眉头,“算了,别说出去,你先下去吧。” …… 苏味道大步进了苏晚晴的院子,苏夫人迎了出来,可苏味道没有理会她,一脚就踹开了苏晚晴的房门,“你给我起来!” 苏晚晴刚刚睡熟,却被苏味道从传授给航拽了起来,茫然的坐在床上。 “你说,今日究竟是怎么回事?这簪子又是怎么回事?”苏味道将簪子丢在了苏晚晴的被子上。 苏味道见到那簪子,浑身一震,咬着嘴唇不说话。 苏夫人跑了进来,带着哭腔抱住了苏晚晴,转头看着苏味道,“你这是做什么?还嫌女儿受惊受的不够多吗?那墨玉又说了什么,劳得你这样来折腾自己女儿!” 苏晚晴一怔,咬着嘴唇的牙齿愈发用力了。 “人家什么都没说,倒是你,你究竟做了什么?今日这样的事情,你真以为我看不出来什么东西吗?”苏味道将苏夫人拉开了,拦下揪着苏夫人衣角的苏晚晴的手,“你说,你做了什么?” 苏晚晴捂着脸,呜呜的哭了起来,就是不肯出声。 “你……你这是怎么了啊!”苏夫人见状,也急了起来。 “你别吵。”苏味道呵斥了苏夫人一声,转过头看向苏晚晴,“你是不是不肯说实话?你这是要连累一家人陪着你落罪吗?” “什么?”苏晚晴抬起头,望着苏味道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唐玉泉,怎么回事?你与唐氏,又做了什么交易?今日你为何会在那暖阁里?”苏味道忽的想起暖阁中的茶,那茶壶…… “暖阁中的茶壶,是你的,那茶里……有什么?” 苏晚晴浑身都软了下来,咬着嘴唇,手撑着床架,她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女儿,一时……想岔了,做了错事……” 听完了苏晚晴的自白之后,苏味道和苏夫人都诧异的对视了一眼。 “你……你可知你都做了些什么!”苏味道一巴掌打在了苏晚晴的脸上,加深的原本的那个巴掌印。 苏晚晴捂着自己的脸,悔恨的掉着眼泪,“女儿错了,女儿再也不敢了……” 苏夫人看着床上的发簪,连连叹气,“好在,人家没有留你的的证据,给送了回来,还好还好……” “好什么!”苏味道瞪着眼睛,“这般无耻的行径,若是墨小姐没有饶过你,你打算如何?” 苏晚晴不敢出声,捂着脸,哭的愈发大声了。 苏味道深吸了一口气,“对方,暂时的放过了你,别再犯!” 苏晚晴的哭声一顿,看向苏味道,点点头。 苏味道眯起了眼,“那位墨小姐,只怕……”他深吸了一口气,“晚晴,她不打算追究,你也别记着她,这事是你的错。” 苏晚晴沉默了片刻,低着头,微微颔首。 苏夫人叹着气,坐到了床上,搂着苏晚晴,“怎么这么想不开,做了这种傻事呢?” 苏晚晴咬着嘴唇,她看着眉头紧锁的苏味道,心里只想着当时墨玉说的话,她说,她五岁就身患重疾,活不过一年,现在多活一日便赚一日…… 苏晚晴握紧了手中的帕子,按着眼角的泪水,死死的盯着被子上的那支发簪。 “你与唐玉泉,可有留下什么来往的证据?”苏味道忽然问道。 苏晚晴猛地抬起头,看着苏味道锐利的看着自己的双眼,无措的低下头,“没,没有,女儿怎么会留下东西……” 苏味道点了点头,“唐氏,为父会处理,你不要再与他们接触了,昭南将军……”苏味道叹了口气,“能不得罪,便不得罪,他现在是陛下的人。” 苏夫人顿了顿,小声提议道:“要不然,明日,我亲自上门去与墨小姐道歉?” 苏味道皱眉,“不用,她既然说已经两清,我们就当什么事都没发生过,往后别再提起了,此时是晚晴理亏,墨小姐若是愿意不追究,便是大幸。” 苏味道转过身,看了苏晚晴一眼,“你既已及笄,国子监那边也可不去读了,待在家里,为父会为你寻一门好亲,什么也别多想了。” 苏晚晴一愣,猛地抬起头,不敢置信的看着苏味道。 苏味道没有与苏晚晴对视,转身出去了,“别再做什么傻事,好好休息吧。” 苏夫人叹了口气,轻轻的拍了拍苏晚晴的手,“别多想了,爹娘都在,找一个好丈夫,安安稳稳一辈子才是要紧!” 苏晚晴低下头,长长的指甲抠进了肉里,只低低的“嗯”了一声。 苏夫人叹了口气,摸了摸苏晚晴的头发,没有说什么,扶着她躺下了,然后也出去了。 苏晚晴从床上坐起,看着关上的门,默默的擦去了脸上的眼泪,“我的及笄宴,我的婚事,全都只是你的一句话……凭什么?说什么两清,你又为何要回来说这些话?” “她如何了?”苏味道站在院子里,见到苏夫人出来,问道。 苏夫人摇了摇头,“都怪你,从小就给她看那些书,如男儿一般教养,养到现在……晚晴的性子如何高傲?怎么甘心?” 苏味道叹了口气:“是我没教好……” “那墨小姐……今日之事……”苏夫人欲言又止。 “墨小姐那边,只怕不简单。不过她既然说了不会再追究,也不必担心。”苏味道摇了摇头,“墨小姐是个大气的,这般事情,若是放到了其他女子的身上,只怕晚晴今日……唉!你好好守着她,别让她想歪了,今年,就将她的婚事定下来吧……” 苏夫人点了点头,“只盼定了亲,也能舒心一些。自从那年之后,晚晴她就……” “莫再提!”苏味道看了一眼紧闭的房门,“玉姑娘之事,陛下也不愿再听到,沈先生……别再提了。” 苏夫人不解,“为什么?” “你只要记住,别再多说这事,无论是为了府中,还是为了晚晴……” …… “苏小姐得恨死你!”连城倒了一杯茶,放到了墨玉面前。 墨玉耸了耸肩,毫不在意,“你信不信,她早几百年就恨死我了!” 连城无奈的摇了摇头,“真想不通,你为何总是与她过不去!” 墨玉拿起茶杯,喝了一口,“你不知道,女人之间的事情,什么人是什么样的,怎么会看不透。当初的杨曼儿我还挺喜欢的,是个直爽的,我就不信全是杨曼儿想出来的折腾人的法子。她苏晚晴怎么可能半点不知情?” “你这是在报复当年的事?”连城挑眉,“我家小鱼儿什么时候也这样记仇了?” “我一向都这样!”墨玉晃着脚,“苏晚晴要是真的对我没想法,当年也不会那样做了,两面派,我最讨厌了!” “那你到底也没有怎么样她。”连城低头一笑,“我家小玉儿最可爱了!” 墨玉耸了耸肩,“那是一个女子最宝贵的东西,她能不把旁人的看在眼里,我可是不屑这么做的,我的天地又不在后宅。另外,哥,咱们什么时候对唐氏下手啊?缓过这一阵?我还指望着唐贵人给我及笄呢!中秋之后?” “好主意,就这么办!” 正文 第404章 我来道歉 “你给我跪下!”唐宏骏一把将手中的家规玉书往唐玉泉的脸上丢去。 一道血线从唐玉泉本就难看的脸滑落,他没有出声,抱住了家规玉书,沉默的跪了下去,低着头,没敢看面前的祖宗牌位。 “玉宇还在昏迷着,你就那么沉不住气?你非要去传那些话?你就瞧着咱们家不舒服是不是?”唐宏骏手中拿了一根戒鞭,指着唐玉泉破口大骂,“你这叫设计?这叫计!混账!” 唐宏骏一鞭子抽了下去。 唐玉泉忍着疼,咬紧牙关,没敢吭声。 “就你这点脑子,还去陷害人?女子的名节如何重要?只消她大喊一声,你以为你还能成功?”唐宏骏气的鼻子都快歪了,“无知!才一个未及笄的小姑娘,随手就把局面翻过来了!你以为墨连城爬上来是吃素的么?你以为他妹妹千里送军粮是个笑话嘛!你!你……” 唐宏骏手中的戒鞭一下一下打在唐玉泉的背上,唐玉泉咬着牙,不敢吭声,手撑在双膝盖上,冷汗不断流下,辣的脸上伤口疼,混着血丝滴在家规玉书上。 “你还让齐越打了你,这是怕人不知道你说了什么嘛!” 唐玉泉被连抽了好几下,一个泄气,就躺到了,他趴在地上,转过头看向唐宏骏,“若不是……我脸上的伤,就是提醒所有人她的不贞!” 唐宏骏一时气滞,抬手就要继续打,看到唐玉泉的那张脸,却顿了顿,他沉声问道:“你方才说,你们看见她的时候,窗开着?她站在窗边?” 唐玉泉一顿,来你连点头,“对,她就站在窗边,窗开了一半,她大半个人都被遮住了!” 唐宏骏陷入沉思,“这么说,她是听到了你说什么了。” 唐玉泉一顿,神情有些慌乱,“她……爹,她说她不懂这是什么意思……” “蠢!”唐宏骏一个眼刀甩过去,“你看她那个样子,除了还是个孩子样,做出来的事哪个是不懂事的?就连今日苏小姐……只怕也是被算计了的。” “苏晚晴也被她算计了?”唐玉泉一怔,他刚开始还以为是苏晚晴和墨玉合谋的…… 唐宏骏看了他一眼,“小王爷下手还算有分寸,你既然没什么事,就在祠堂里给我跪着吧!” 唐玉泉不敢说话,低着头,缩着肩膀,背上火辣辣的疼。 “你要为你二哥报仇,也不该是用这样的法子,平白落人话柄。”唐宏骏收起了戒鞭,淡淡的看着唐玉泉,“苏小姐那边,不许你再联系!” 唐玉泉抬起头,“爹,她这样戏弄我们,苏晚晴绝对不会放过她了,不如……” “没有不如。”唐宏骏警告的看了他眼,“给我歇了你这点小心思,什么也不许做!别再树靶子就给你爹我长脸了!” 唐玉泉张了张嘴,最后还是什么也没说,“爹,苏晚晴说,会给我一个药,对二哥有帮助的……” 唐宏骏的眼神凌厉了起来,“苏味道是什么人?我们唐氏又是什么人?堂堂世家,沦落到问他们要药?你给我闭上你这张嘴!” “你就不管二哥了嘛!”唐玉泉梗着脖子,冲唐宏骏吼道。 “你!”唐宏骏扬手,正打算再打,却被门外的人打断了。 “老爷,昭南将军来了。” 唐宏骏的手一顿,转过头,面色沉沉,“来讨说法的?” 门外的人顿了顿,迟疑道:“不是,说是来向四公子赔礼道歉的……” 这一瞬间,唐宏骏的脑中闪过了无数个想法,最后瞪了唐玉泉一眼,匆匆出去了。 唐玉泉软倒在地上,他在祠堂里,没有人敢冒着风险和他通风报信,而他还不知道要在这里跪多久。而这一切……都是因为墨玉! …… 唐宏骏带着人进来的时候,连城刚放下手中的茶杯,他笑着望过来,起身对唐宏骏行了一礼。 唐宏骏眉头一跳,连忙还礼,赶在连城之前说到:“犬子言语无状,冲撞了令妹,我在此为他向将军致歉。” 连城挑了挑眉头,直起身来,笑着摆了摆手,“小孩子嘛,多多管教就是了,也是舍妹在外行商,只怕是让令公子误会了……” 唐宏骏闻言,眉头一皱,正要说话,却没想到被连城再堵了回来。 “今日是小王爷为舍妹出了头,原本也是为报舍妹救命之恩,却不想让四公子伤着了,这里是一盒人参,还望……” 唐宏骏一句话偶读没接上,就看着连城在滔滔不绝的长篇大论,一遍一遍说自己和自己妹妹不好,让唐玉泉误会了,以后会改正云云。唐宏骏愣是没有插进去话,最后看着连城喝了一口茶,才打算开口,却得到连城一句“告辞”。 唐宏骏:??? 看着连城离去的背影,唐宏骏低头看着桌上的人参,不由觉得头疼,唐玉宇那桩中毒案一句成了无头公案,而这会昭南将军又上门来说了这么一通,谁也知道这下不会善了了。 “将人参放进库房吧,另外……”唐宏骏敲着桌子,缓缓说道,“秦王妃说要请墨小姐入国子监是吧?让她快些安排去。” “是。”一名管事上前来,只是才拿起人参,却愣了,“老爷,这人参……” “上门?”唐宏骏皱眉,转头看去。 “这人参,是从府中出去的啊。”管事茫然的看向唐宏骏,世家的规矩,收到的东西不能再送出去,否则就是无礼,而这…… “你说什么?”唐宏骏皱眉看向那人参,“这人参是府里出去的?府里什么时候往昭南将军府上送过东西?” 管事也有些茫然,他仔细的片别了一下装人参的盒子的标记,茫然的抬起头:“老爷,这是……几年前,沈相在长安,送去给他的嫡传弟子玉姑娘的人参。这盒子上的标记,奴才还记得,是参还是当时特地选的上好的。” 唐宏骏一怔,抬手接过了人参,仔细的瞧着盒子,“玉姑娘?墨小姐……昭南将军的妹妹,她叫什么?” 管事被唐宏骏忽然拉高的音调吓了一跳,犹豫的看着唐宏骏,“老爷,陛下下过圣旨,夸赞过墨小姐,你看过的啊。” 唐宏骏将先前一闪而过的记忆捡起来,从脑中调出那个圣旨。 唐宏骏闭上了眼,手撑在椅子把手上,“是了,墨玉……玉姑娘……她不叫沈玉,她姓墨!” 管事也被唐宏骏这大开的脑洞吓了一跳,“老爷,您……” 唐宏骏睁开眼,玉姑娘是不可能不知道唐玉泉究竟说了什么的,就算她不是玉姑奶奶个,唐宏骏也不信她是个养在深闺,足不出户的大家闺秀! “去宫中,传信给贵人,请她召墨小姐入宫,商讨一下她的及笄礼。务必,请墨小姐留下用饭,让十四公主将八公主引过去!” 唐宏骏放下手中的人参盒子,“去告诉秦王妃,让她将这个消息转告秦王殿下。” …… 墨玉站在院子里,看着从湖中冒出头来的墨衣卫,点了点头,“很好,事情办的不错,下去吧。” 越夏跪在墨玉面前,“姑娘,唐族长派人去了黄河秦王府。” 墨玉端起桌上的茶,轻轻抿了一口,“可惜了,这样的人才,却没有入阁。” 放下手中的茶杯,墨玉摆了摆手,“去吧,请卫小姐过来,让她带上尚小姐,若是尚小姐在宫中与八公主说话,就着人去送个信,请她……一同……到墨府,商讨我及笄礼的事情。” 越夏看了墨玉一眼,应了声是,就低头退了下去。 连城正大步走进来,笑着看向墨玉,“怎么?准备和你那帮小姐妹说了?” 墨玉耸了耸肩,起身端了一杯茶送上给连城,“都搬出秦王妃的那句国子监,我要是进去了,可不就得展露人前,还不如主动些的好。” “唐氏那边不用担心,他们虽是大世族,但是在朝为官的都只是年轻人,不足为惧,只要将唐氏中的这群人扳下来一匹,唐宏骏自己就慌了。”连城接了茶,仰头喝完了,“还是府中的茶好喝!” “我的东西,那一样不是最好的!”墨玉轻笑了一声,“唐宏骏可向你道歉了?” “他也要插得上话啊!”连城笑着摇了摇头,“我只让他说了半句,便直接打断了,那群世家大族,面子比什么都重要!” 墨玉耸了耸肩,“我的人方才查到了一点有意思的事情。” 连城一顿,转过头,“什么?” “咱们家在长安的当铺,你猜是谁主事?”墨玉拿起自己的茶杯,笑眯眯的看向连城。 连城摇了摇头,他不是不知道越氏一族的规矩。世子不拘嫡庶,谁能伴生蛊王,谁就是世子。 而这也留下了不少隐患,曾经很多没能伴生蛊王的嫡子都走上了歪路。因此后来,才会将除世子以外的男子都送出去。 也是这次,连城和墨玉一起出来历练,就遭到了族里和上官氏的追杀,以至于他们到现在都是躲躲藏藏的,不敢暴露。或许早就有人觉得他们死了,可是没有见到尸首,就没有人会放弃,现在越氏一族连换世子的消息都没有传出来过。 “哥你及冠时,必定是要回去一趟的,有些人,能在外头解决掉,那就趁早吧。”墨玉喝了一口茶,看向连城,“越连靖,二公子,他一直在外头做生意,不过,据我所知,他从没有在一处呆过一整年的。” 连城一怔,他皱起眉头,“你之前与我说的,有人私设蛊阵,与他有关?” “不知道,他的蛊虫,我现在还没有察觉到……”墨玉摇头,“只怕,他没有用蛊虫,这个人啊……他搭上了韩光,要不说韩光供出来,我只怕还不晓得有这么一号人。” “他想做什么?”连城皱起眉头,他对越氏一族的归属感,总是墨玉多。 墨玉摇了摇头,不过她抛出了一个新的可能,“如果越连靖能建国,他是不是有可能成为越氏一族的新人族长呢?如果世子和公主真的死了的话。” 连城听到了这个可能,眉头狠狠的一皱,他望向墨玉,“可有根据?” 墨玉耸了耸肩,“人之常情罢了,若是咱们两个这会回去,只怕你这个世子之位也不稳。若没有在上官氏这里去的更多的信任,有更大的把握获胜,只怕回去……” 连城看着摇头的墨玉,车丝片刻,忽的笑了起来,“是啊,所以由那么多人追杀我们,他若是真的杀了我们,还联合上官夺取了那个位置,只要杀了上官泽,那皇位,也是唾手可得。只怕到那时,你我还活着,他也有手段压下我们了。” “只怕还能让我们献蛊。”墨玉冲连城眨了眨眼,“不如,我把他们的计划,提前一些。他们三方消息不一定流通,只要将那两边逼急了,上官泽不想动手,也只能动手。” “好!”连城摸了摸墨玉的头,“都听你的。” 墨玉咧嘴笑着,“我让人看着越连靖了,他好像还在和越地的人来往,只怕是咱们的那位大哥。” 连城眯起眼,“他妹妹死在我们手里,自然不甘心。” “有什么不甘心的,我当年就在他的体内下了蛊,没有用上而已。”墨玉嗤笑一声,“站一位伴生蛊王是说笑的嘛!他不过是个小小的本命蛊,能比得上我的?” 连城诧异的看着墨玉,她似乎从小就是这样,学什么都很快,就连蛊术方面,也是一点就通。甚至有很多旁人不会的,都是从她手中出来的。当时连城就看着她,用一些小手段整治那些暗地里排挤她的公主和公子们,躲在一旁看着他们出丑。 当时连城从未多想,不过放到现在一看,只怕墨玉这些小手段……若是当时被越王发现了,他这个世子之位若是依旧能稳坐,墨玉只怕是要被迫向他献蛊了。他这个妹妹啊,从小便聪明伶俐,对于蛊术这一面,也一点就通。 “开始动手吧。” 正文 第405章 好久不见 卫幼蕊将宫里的尚寻香叫了出来,两个人一起坐上了马车,去墨府了。 “你今日不是要学规矩嘛?嬷嬷没来吗?”尚寻香疑惑的看向卫幼蕊。 卫幼蕊冲她眨了眨眼,“我同嬷嬷说了,今日先不学了。” 尚寻香诧异,“你从没这样,这墨小姐是很说话吗?连你都要这样迁就她?” “哼,什么难说话。”上官问夏穿了宫女的衣服,坐在一旁,“父皇下了旨,也不知道为什么那么宠着那个昭南将军,什么事都没干出来,还搞得这样乌烟瘴气的。” 卫幼蕊透透的看了一眼上官问夏,“公主,你见了墨小姐就知道了。” “知道什么?”上官问夏瞥了她一眼,“不过是个将军的妹妹,还是个商人。” 卫幼蕊缩了缩头,不敢说话。倒是尚寻香,多看了她一眼,不过眼中也满是疑惑。 卫幼蕊冲尚寻香眨了眨眼,尚寻香疑惑,做出一个疑惑的表情,但是卫幼蕊却低下头,不再多说一个字了。尚寻香皱起眉头,看着随风飘荡的车帘。 “幼蕊最重规矩,今日却不学了,还要跑到墨府去寻那墨小姐讨论及笄礼,只怕是有更重要的事情吧!”尚寻香冲卫幼蕊眨了眨眼。 卫幼蕊没有接话,只是摇了摇头,“你们到了就知道了。” 就连上官问夏都疑惑了起来,以前卫幼蕊和不是在喝药的,满心满眼都是她那玉姐姐,就连同她们两个朝夕相处的都没有那般亲热,而现在却忽然抛下教规矩的默默去墨府,这就不得不耐人深思了。 很快,墨府就到了,卫幼蕊是从皇宫去接的两人,朱雀大街是距离皇宫最近的一条街了,而墨玉他们住着的宅子又是住越大接种数一数二的,当初才会卖的那么贵。 上官问夏先下车,她仰头看着墨府的牌匾,啧啧了几身,“不愧卖了那么多银子,就这牌面,放在宫中也不容小觑。” 门忽然被打开了,里面出来一个黑衣人,他看了一眼下了马车的三人,躬身行礼,“姑娘已经等候三位多时,请。” 上官问夏挑眉,她倒是没想到,墨府的规矩实在喝药的,未来的四皇子妃来了,主人家也不见出来迎接。家里的下人也只是称呼主子做姑娘而不是小姐,这可和长安城中大部分的人家都不同! 上官问夏走到了尚寻香的身旁,她还打算遮掩一下,扮做尚寻香的婢女,跟着进去了。 卫幼蕊没有让人跟进来,打发下人去墨府的下人间等着,上官问夏和尚寻香虽然疑惑,但是也没有反对。 而三人才一进门,门就被关上了。 上官问夏皱眉,她看了一眼被关上的大门,“就是这样待客的?” “公主想要如何呢?”墨玉从一棵树后走了出来,眼中含笑,看着三人,“好久不见,还不许我请你们隐秘处相聚?” “玉儿?”上官问夏惊讶,睁大了双眼,吃惊的看着墨玉,随后很快就反应了过来,张开双臂冲墨玉跑去,“玉儿,你怎么回来了!” 墨玉抬手接住了上官问夏,“好公主,你这是不欢迎我吗?” 上官问夏噘着嘴,“你就是那个什么墨小姐?你瞒的我好苦!为什么不说!” 墨玉耸了耸肩,“这不是才把事情办完,刚刚才有空脱开手来找你嘛!” “哼哼哼,我生气了!”上官问夏叉腰,撇过了头。 “那公主先气着。”墨玉往旁边挪了一步,朝尚寻香走去,“阿香,我好想你啊……” “玉儿!你信不信我打你!” 卫幼蕊看着三人嬉笑打骂,捏着帕子笑了起来,仿佛又回到了当初与她们三人黏在一处的日子,就连原本被教养嬷嬷教的不苟言笑的脸,也绽开了笑容。然后,卫幼蕊就见到了站在不远处的连城。 卫幼蕊吓了一跳,连忙唤既然,“公主!公主!香姐姐!香姐姐!” 墨玉倒是最先反应过来的,愣了愣,转过头对上了连城的双眼,咧着嘴冲连城叫了一声“哥”。 上官问夏和尚寻香瞬间安静了下来,马上恢复了矜持的大家做派,这才缓缓转头看向连城。 “我要去府衙,军粮一案,还要去问几个流民,几位小姐自便就好。”连城对三人点了点头,走了过来。 这里只有一条路,他要出门,只能从这里过。 上官问夏眨了眨眼,她看着连城,不知道是不是热的,脸有些红,“你就是……玉儿的那个哥哥呀。” “墨将军年轻有为,与玉儿又都是天人之姿,难怪玉儿一直在外面的面前念叨着你!”尚寻香端着,走到了上官问夏身边,对连城屈膝行了一礼。 连城回礼,“不敢当,只是为陛下分忧。” “父皇,很喜欢你的……”上官问夏看着连城,认真的说道。 连城微怔,轻笑了一声,“多谢公主。” 上官问夏愣了愣,随即便扬起一个笑,“你怎么知道我是公主?” “方才,舍妹说了,臣便站在一旁。”连城再次对上官问夏拱手。 上官问夏的脸红了红,“哦,我……们,没发现,你站在那。” “是下官失礼了,还望公主恕罪。”连城低头。 上官问夏看了连城一眼,轻轻地转开视线,“不是大事,这是你家嘛,玉儿以往也经常与我们这般玩闹的。” 墨玉看了上官问夏一眼,笑着岔开了话题,“哥,你吃凉茶没有,这回出门可热着呢,待会我让人给你送凉茶啊!” 连城笑着点了点头,又行了一礼,随后便告辞了。 上官问夏回头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难怪城中女子都说你兄长的好,只看这背影,便不知道勾去了不少女子的心!” “那公主你……”墨玉一下子扑在了上官问夏的身上,“你被勾去了没啊!” “休要胡说!”上官问夏忽然正经了起来,一把甩开了墨玉的手,大步朝里面走去,“你的院子在哪里,我要去看看!” 卫幼蕊没忍住,笑了出来,“咱们公主,这是……害羞了呀!” 尚寻香也嘿嘿的笑了起来,“害羞了害羞了,哎!公主,你跑什么呀!” 墨玉笑着跟着他们追了上去,只是脸上的笑容越来越淡,她不由得转头看了一眼。亡国公主与叛军首领之间的爱情故事,太惨烈了,她不希望发生。 “转眼你都要及笄了,不是在秋天嘛!”上官问夏趴在躺椅上,吃着红果,望向墨玉。 墨玉四个人犹如以往一般,将躺椅放在亭子里,旁边就是水,看看鱼,吃吃水果。 “这不是想提前过嘛!”墨玉避开了话题。 尚寻香看了墨玉一坛,“听闻,唐四公子说你坏话了,苏小姐当时还为你解围了?该不会……是你又做了什么吧?” 墨玉耸了耸肩,翻了个身,将手中吃完的果核丢进了水里,看玉儿争抢,嬉笑着,“不会啊,我能做什么?” “鬼才信!”上官问夏也学着墨玉,将果核丢进水里,“你这个脾气,别说苏晚晴交好了,就算让你和她互称姐妹,你只怕也不耐烦!” “不是一路人。”墨玉转过头,又拿了一颗红果吃。 “以前瞒着我们,今日主动来找,可是有了什么麻烦?”尚寻香忽然问道。 上官问夏也关切的看了过来,“是啊,你不要害怕,有什么说什么,我们会帮你的。” “没什么重要的,不过是明日有些小忙,还请公主……” 四人嬉闹了一个下午,直到傍晚时,卫幼蕊才带着两人依依不舍的离开了墨府。墨玉亲自送了她们到门口,知道马车渐渐远去,才转身回去。 “你不打算说说?”齐越又趴在墙头上,笑嘻嘻的看着墨玉。 墨玉翻了个白眼,“说什么?” “你别装傻!”齐越手一撑,坐在了墙上,晃着脚看着墨玉,“苏晚晴这个人,不会做什么没把握的事情,那个暖阁里,是不是真的有男人?你还认识那个人?” 墨玉深吸了一口气,没有理会齐越,转头就往回走。 “哎哎!”齐越想跳下来,但是对上墨衣卫的双眼,又默默地坐了回去,“玉儿,你不能这样!你看你,都不可爱了!你今天还特地请了卫小姐她们来,我不信没打算!你是不是要对唐氏动手!” 墨玉皱眉,转头看了过来,“齐越,你要是不想活了,别在这拖累我!” 齐越嘿嘿笑着,看了一眼墨衣卫,从墙上跳了下来,“你快说说,是不是唐宏骏那老贼要对你做什么了?你要请帮助保护你了?” 墨玉没理会他,转头吩咐迷春,“去请小药王过来。” 迷春没敢看齐越,这个小王爷时不时的跳过墙头来找自家小姐说话,偏偏那些护卫也不拦着,自家小姐还默许了,她是真的不敢对其余额有什么意见。甚至有时候,她还把齐越当姑爷看。可是自家小姐还带回来一个什么小药王,一身花花绿绿的,都没有小王爷穿的好看,也就一张脸还不错…… 迷春甩了甩脑袋,她不敢多想,初春教过她,主子的事情不能管。 小药王过来的时候,墨玉和齐越正坐在亭子里,亭子里的躺椅已经被撤下了一个,还剩下三个,他们两个一人占了一个。 小药王快步走了上来,兴奋的看着墨玉,“你终于来找我了!你家可真大,我都快转晕了!” 齐越见到小药王,差点吓了一跳,他瞪着眼睛,看着而眼睛这个穿的花花绿绿的男人,就算有一张脸,也被压下去大半了。 “玉……那什么,你从哪招来的花孔雀?”齐越睁大眼睛看着小药王,抬手不断拍着墨玉。 墨玉扶额,看了小药王一眼,“不是给了你衣服?你为什么又穿成这样!” 小药王委屈,“我都换上了啊!” 墨玉皱眉,仰头闭上了眼,“你这个……你难道是色盲吗?这样不好看啊!” “哪里不好看了?”小药王低头看了一眼身上的衣服,山里的颜色少,人也少,他就喜欢热闹的,不然也不会和才相处了一段时间的墨玉那么熟。 “拿你没办法。”墨玉起身,抬手直接剥掉了外面的两层衣裳,看着穿了绿色中衣的小药王,摆了摆手,“天不热,就这样穿吧,明日我给你重新选过衣裳,不许乱穿了!” 小药王“哦”了一声,没多在意,将衣服提起,丢在了一旁,也学着墨玉的样子躺了下去,“你师父呢?” 墨玉沉默了片刻,“死了。” “啊?”小药王似乎还不知道这个消息,他有些无措的看向墨玉,小心翼翼的说,“那什么,你节哀……” “已经很久了,没那么多哀了……”墨玉闭上眼,只是她露出的那一丝怅然若失,还是让两人都察觉到了。 齐越和小药王对视了一线,有些无措的看向墨玉,不知道应该如何安慰。 不过墨玉也没有给他们机会,微笑着睁开了眼,“介绍你们认识一下,这个是住隔壁齐国公府的小王爷,齐越。这个是我师父的好友,药王谷老药王的弟子小药王,阿期。都是朋友。” 齐越和小药王像是一笑,招了招手。 墨玉看了两人,有些无奈,“今晚没事,跟我一起去笑红尘吧。”谜语转过头,看向小药王,“有一个人要你看一看,我的医术没有你好,没什么把握。” “雪雁吗?”齐越皱眉,“她真的能治好?” 墨玉点了点头,就算不是用医术,她的蛊术也能恢复的。不过,用蛊术,会造成很多麻烦,墨玉不想招麻烦。 “是什么?”小药王刚刚泡了个温泉,整个人舒服的张开了,两只脚分开挂在躺椅两旁晃着,“你医术还算可以吧,治不好?” “伤了脸,手上都是被水久泡的伤口,一直未曾愈合,我没多大把握,怕治毁了。”墨玉皱眉,雪雁……她自己改名风花意,想要主宰自己的命运。 可是,造成这一切的,是她,如果没有她,只怕她也不会有希望,不会自甘毁容,她对她抱有愧疚。 正文 第406章 与你相配 入夜前,连城回来了。 “哥,吃饭吧。”墨玉坐在位置上,身旁坐着的两个是齐越和小药王。 连城毫不意外会看到他们两个人,将身上的外袍脱了就坐下了。倒是齐越和小药王有些拘束,他们没想到墨玉还真的领着他们和连城吃饭。不过一个在深山中长大,一个没规矩惯了,也没有觉得什么不妥,笑嘻嘻的分筷子围坐在一起了。 墨玉和连城一直都在一个桌子上吃饭的,也不遵从古礼一人一桌,也不像其他人家那般规矩多,向来都是喜欢怎么样就怎么样的。 “我待会要和齐越,还有阿期一起出去,去笑红尘,给风花意看脸。”墨玉吃了几口,然后对连城说道。 齐越一顿,小心的看了连城一眼,连城在他眼里,就是一个不苟言笑的兄长,他有点怵他。 小药王倒是没什么感觉,今天还是第一次见连城,不知道他是个什么样的人,也笑嘻嘻的接话:“对啊,玉儿说她医术没我好,请我去来着。” 连城点了点头,给墨玉夹了一点菜,“早去早回,别在外头留太久,不回家让人回来说一声,我会担心的。” 齐越睁大了双眼,这样的哥哥,太少见了吧? “你……放心?”齐越指了指墨玉,又指了指自己,一伙的望向连城。 连城撇过头,看了他一眼,“我妹妹做事,比小王爷靠谱,小王爷务必跟紧她,别走丢了!” 小药王没忍住,笑了出来,差点将嘴里的饭喷出来。好在他再不懂规矩,也知道这样不好,颤着双肩,将嘴里的饭咽了下去,资者齐越哈哈大笑。 “吃饭别笑,小心呛着。”墨玉转过头,冲小药王笑了笑。 小药王瞬间闭上了嘴,埋头吃饭,不敢再笑了。齐越星星眼,看着恶魔与,“还是玉儿对我最好!” 墨玉翻了个白眼,“你吵着我哥哥吃饭了!” 齐越:…… “好啊你个没良心的,我陪你说了那么久的话,你居然还这样对我!”齐越叉腰,不吃饭了。 “你不吃就出去,待会呗和我一起出门了,我嫌弃你。”墨玉冷脸,看了过去。 齐越怂了,悻悻的拿起碗筷吃了起来,“吃就是了嘛,你别生气啊,会老的快的!” 墨玉瞥了他一眼,不说话。 连城没忍住,笑了起来。他摇了摇头,从一旁拿了手帕,擦了擦嘴,“好了,你们吃吧,我还有公文要处理,先走了。” “好啊好啊,你辛苦去吧。”小药王无所谓的摆了摆手。 齐越看了连城一眼,奇怪的转了过来,“你家都是这样吃饭的吗?什么规矩都没有?” “就我和我哥两个人,做规矩给谁看?”墨玉耸了耸肩,“下人都不许上来,就算我们想要躺着吃饭,也没什么不可以的。” 小药王喷了,“你真是……恶不恶心啊,会掉身上的!” 墨玉的手一顿,缓缓的转过头,“我就一说……你还真试过啊……” “墨玉!我要和你绝交!” “哈哈哈哈哈哈,邋遢大王真邋遢……” …… 齐国公府,齐国公坐在主位上,看了一眼齐国公夫人,以及齐国公夫人下首的王妃。 “齐越,去哪里了?” 齐国公夫人看了一眼齐国公,“下午的时候,去了隔壁墨府,寻墨小姐说话去了,许是留下用饭了。” 还没等齐国公夫人说完,门外就建立了一个下人,“国公爷,小王爷被墨将军留下用饭了,说是晚些回来。” 齐国公想了片刻,然后才点了点头,“让他别忘了时间,早点回来,吃吧。” 齐国公夫人和王妃看了一眼齐国公,不知道为什么,她们总觉得齐国公对墨府的那位墨小姐很有好感,而这个原因,绝不是出自墨连城。当初墨小姐才入长安的时候,他就有种何种表现了。以往若是齐越这时候还不回家,齐国公能罚他跪一晚上,可今天却什么事都没有一般。 …… 墨玉拉着两人,避开了金吾卫,从笑红尘的后门进去了。 后门处正对了一个小院子,一个人从他们进去之后,便推门出来,往远处跑去了。 笑红尘的规矩自墨玉来长安之后就改了,平日里也能进了听些曲子,不过飞雪玉花台不开放,曲子也都是寻常的一些旧曲,不过就算如此,也有大把人多来消遣。笑红尘的会员卡,可不是谁都能有的,这也算是一种身份的象征。 “姑娘。”牡丹接了墨玉三人进来,然后在前面引路,“今日的客人比较多,姑娘小心些,被让人瞧见了。” “好好好,你这个小管家婆!”墨玉笑着,跟子啊牡丹的身后,避着人,上了二楼。 小药王被墨玉推进了风花意的屋子,齐越也跟了进来。以前是因为盯着风花意的脸看太过无礼,而今日倒是瞧了个仔细。 “那该死的!”齐越转过头,一拳锤在了桌上。 墨玉看了他一眼,“林博宇和他儿子都死了,你这会也没地发泄了。” 齐越转过头,看了墨玉一眼。他总觉得,林博宇那件事和墨玉有关,但是传言却将那些神秘人说的……齐越看了一眼墨玉,她的身边,也有一群神秘的黑衣护卫。 齐越深吸一口气,没有再深入追究了,墨玉是他的朋友,他不能这样龌龊的想她。 小药王看了看风花意的脸和手,将风花意都看得紧张了起来。不过最后,他笑着摇了摇头,“不是大问题,只是上药的时候有些疼,你要忍忍。” 墨玉松了口气,“就知道你行,我家小意可就交给你了啊!” “姑娘……”风花意抬头,看了一眼墨玉,眼中隐隐含着泪水。 “哭什么,别那么没出息。”墨玉丢了一块手帕给风花意,“今天晚了,明天开始吧,阿期你就住在笑红尘吧,要出去就和我的人说一下,让他们带你回去。” “哎哎哎!”小药王不高兴的站了起来,“你说过带我见世面的!你说哈不算数啊!” 小药王的手一戳一戳的,直往墨玉心窝上戳。齐越上前一步,挡开了,皱眉看着小药王,“你别这样,玉儿是女子,你怎么能往她身上……”齐越看了墨玉的胸口一眼,没好意思往下说。 小药王也探头,瞥了一眼墨玉,啧了一声,“什么都没有啊,什么女子不女子的,她和我没什么区别啊!” “亏你还是医者!”齐越有些生气。 “哎——话说,”小药王察觉到齐越的不快,往边上溜了一步,窜到了墨玉身边,“你上回怎么回事啊?那个苏小姐还吹了迷烟,我都中招了,你还喝了那个茶,你居然没事?你为什么没事啊?” “什么苏小姐?”齐越茫然的转过头,看了两人一眼,恍然大悟,一把拽住了墨玉的胳膊:“你当时和他在一起?苏晚晴还给你下药了?” 墨玉的耳朵都快被他们两个人吵炸了,将两个人甩开了,瞪了他们两个一眼:“行了,吵什么啊,有什么好吵的!” 牡丹和风花意对视了一眼,眼观鼻鼻观心,她们知道,这不是她们该知道的事情。只是两个人多少都有些以为,苏晚晴的名字,她们都听说过,在长安城,可以说是女子的楷模了,那可是才女。却没想到,手段竟然如此龌龊。 “我累了,你既然不愿意留下住,今晚就将药弄好吧,明日一早我和你一起回去。”墨玉摆了摆手,往外走去,“齐越先回去吧,国公爷问起你了,别回去太晚了,免得受罚。” 两个男人都不敢说话了,对视了一眼。 “我去弄药了。”小药王先溜了,拉着牡丹让她给自己领路去找屋子弄药了。 齐越也缩了缩脖子,看了墨玉一眼,小心的走到她身边,“那我……先回去了?” 不管当时发生了什么,墨玉总不会让自己吃亏的,这点还是毋庸置疑的,齐越也没有多问了。只是苏晚晴,她已经上了齐越的黑名单了。 “去吧,让护卫送你回去,路上小心些。”墨玉摆了摆手。 …… 上官时看着透透的从清风明月楼出去的齐越,弯了弯眼睛,“小王爷方才时常欧尼笑红尘后门进的吧?” “是。”一旁的人躬身应道。 上官时看了一眼一侧的笑红尘,这么说,墨玉和那个神秘男子留在了笑红尘里面?上官时翻身下马,从怀中摸出一块牌子,大步朝笑红尘里面走去,这是上回墨玉送的会员卡。 上官时进门了,这回笑红尘没有上回妆点的那般神秘,只是入眼的都是豪奢的用料,没有一样东西是便宜的。 上官时看了一眼一旁似乎是新换的绸带,抬脚朝里面进去了。若是他不是住在兴庆殿,只怕这样的东西,也不会常见。那些冷宫中的皇子公主,只怕全身上下的东西,也比不过这笑红尘的一寸。 上官时进去了,马上就有人上来伺候,恭恭敬敬的引他落座,上了菜单,问他想吃些什么。 上官时看了一眼,随便点了一些,然后便翘着腿看着正在唱小曲的姑娘,拿起茶抿了一口。 “姑娘,四殿下来了。”花浅进门,对墨玉说道。 墨玉看了一眼正在给风花意上药的小药王,转身带着花浅出去了,进了自己的屋子。 上官时下意识的抬头看了一眼,一旁的茶侍看了他一眼,“公子可是想上楼?” 上官时一顿,微微颔首,“楼上清静些。” 牡丹小步走了过来,她打量了上官时一番,小心的请了他上楼,“公子这边请。” 上官时挑眉,起身,打开了扇子,换换药者,跟在牡丹的身后,往楼上走去。 “上次,中元节那晚,最前头的那个舞,除了风花意,还有一位舞姬是何人?”上官时似是无意的问道。 牡丹的脚步一顿,脸上的笑容却是没有改变,她侧头对上官时点了点头,“那位舞姬,名为笑红尘,是咱们的歌舞坊的坊主。” “身在红尘,却笑红尘,你们这位坊主,很特别。”上官时摇着扇子,打量了一番二楼,抬脚跟着牡丹进了一旁的屋子。 “你们就在外头吧,有事我会叫你们。” 墨玉听着墨衣卫的回报,见上官时真的只是在这里坐着听小曲,心中的疑惑也渐渐打消了。只是上官时在,她不想意外碰上她,最后还是留下来住了一晚。 小药王倒是无所谓,反正墨玉没有把他丢在这里,他也乐得在这里听小曲。以前在药王谷的时候,可没有这样的消遣,小药王觉得很稀奇。 上官时推开窗,然后便看到下面坐在最前面,笑呵呵的听小曲的男子。他皱了皱眉,看着小药王身上那说不出感觉的衣裳,“她认识的都是些什么人?” 这样的人,站在墨玉的身边,的确不合适。难怪苏晚晴会用他来对付墨玉,要是当时真的让人瞧见了墨玉和这样的人厮混,只怕这名声也败完了。 上官时看了小药王几眼,没看出来有什么特别的,正打算关上窗,却瞧见了一旁坐着的三人。 罗元晋,洛和安,还有沈逸轩。这三个人,自从沈自初将他们推荐入朝之后,便一直走得很近,就算是那日中元节,他们也是一同来了笑红尘的。不过好像很快就走了,没有多坐。 上官时关上窗,静静的喝茶,将一壶茶都喝完了,这才起身回去。 离开笑红尘的时候,上官时回头看了一眼,他总觉得身后有谁看着他。他看了一眼笑红尘的牌匾,轻笑了一声,“笑红尘,倒是与相配。” 墨玉看着上官时十分潇洒的翻身上马,摆了摆手,关上窗,“阿期还在听曲?” “是,姑娘可要回府?” 墨玉摇了摇头,“不必了,明日让马车早些从府中出来,我带着阿期在长安城逛一逛再回去。同哥哥说一声,笑红尘这边,四殿下来过的事情……就不必与他多说,别让他担心。” “是。” 正文 第407章 贵人有请 第二天一早,墨玉就领着小药王出门了。 “哎我说啊,你这身子,怎么好像也没怎么长啊,就各自高了,别的什么都没变啊!”小药王手里拿了一个包子啃着。 墨玉对他翻了个白眼,“我年轻不行啊,我天生丽质,容颜不老!” 小药王差点笑喷了,“你别逗我笑,你以为我看不出来啊,你是不是没有好好吃药?” 墨玉一顿,她的确没有吃那些药。她根本就不是说横版,吃药管什么用? “不是吧?”小药王惊讶,走到了墨玉使很浅,上下打量了她一眼,“你居然还活着?你手给我。” 说着,小药王就要说很瘦去拉墨玉的手。 墨玉将手往背后一藏,“你干什么!” 小药王悻悻的收回手,“你不是吧,还在等我师父回来给你看病呢?我师父那破规矩是不太好,不过你也被太当回事!我给你看看吧,万一你哪天死了呢!” 一旁路过的人,面色奇怪的看了一眼小药王,盯着他的脸看了好几眼。 墨玉忍着笑,拉着小药王往前走去,“好了,我自己知道的,挣到了那个时候,我第一时间来找你看病!” 小药王见墨玉不愿,也没有勉强,虽然瞧着墨玉这会状态不是很好,但是也没有恶化下去,也就放手不管了,毕竟墨玉自己也懂医,不可能真的让自己出事。 “你师父啊……”小药王摇了摇头,“我师父说,如果你师父当时没有离开药王谷,只怕这个药王的名号,该是他的了!” 墨玉看了一眼一旁擦身而过的人,笑了笑,“我师父不还是走了嘛,不然你也遇不上我,不然谁给你买那么多好吃的!” 小药王一滞,冲墨玉嘿嘿笑着,“那是,你最好了嘛!” 墨府的马车在后面跟着,墨玉嫌它太碍事,就让人停到了一旁的茶舍,拉着小药王在街上逛着。 “小姐,宫中唐贵人召你入宫,说是讨论您的及笄礼。”迷春从马车上下来,对墨玉低声说道,“宫里来的公公在府中等着呢。” 墨玉不打算回去,唐氏一族的人现在是有求于他们兄妹,这时候不拿乔,什么时候拿?反正那个唐贵人也不敢拿她怎么样,那就等着呗。 上官时在听说这个消息的时候,轻笑了一声,收了折扇,迈进了墨府。 “不知四殿下驾到,有失远迎。”连城迎了出来,对上官时行了一礼。 上官时摆了摆手,“将军不必客气,不过是来与你闲聊一二罢了。”上官时转头看了一眼站在一旁候着的宫人,抬手一指:“他们在这做什么?” 连城转过头看了一眼,“是宫中唐贵人召臣的妹妹入宫商讨及笄礼。却是不巧,臣妹一早便出门了,正派人去找了。” 上官时点了点头,想到方才传信回来的人说,墨小姐领着一个男子在长安街上闲逛,只怕这回整个长安城的人都知道了。可那又怎么样,墨玉假装不知道,别人也不会巴巴的上去告诉她,唐贵人更加不能治她的罪。 唐宏骏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摔了一只茶杯,他看着眼前的探子,指着他,厉声道:“去,让人亲自去寻她,看她还走不走!” 唐宏骏越来越相信,墨玉就是当年沈自初的嫡传弟子,玉姑娘了。这样的脾气,放在任何一个草根出身的女子身上,都不可能出现。这样的傲气,还有这样的手段,除了她,天底下还有谁有这样大的胆子? 最后,墨玉和小药王被堵在了一家胭脂铺门前。 墨玉看着眼前的宫人,点了点头,放下了手中的胭脂,“我买一盒胭脂就走,不差这点时间吧?” 胭脂铺中还有不少夫人小姐,大家都知道墨玉丢下府中一众宫中来的宫人,拉着一个男子上街闲逛。有不少是悄悄的跟上来的,还有一些是听说墨府中的宫人等不住了,打算亲自来找墨玉,也这样跟着过来了。 谁也没想到墨玉会说出这样的话,一般人,碰上了这样的事情,肯定是先告个罪,说自己不知情,责怪几句下人没传到话,然后放下手中东西,匆匆入宫去了。 而墨玉,却好像是什么都知道一般,还说要宫中来人等她买完胭脂,这是什么人啊? 旁人看着墨玉,觉得一阵牙酸。可是转头一想,墨氏兄妹和唐氏一族已经不可开交了,势必为敌,而这样的话,好像是没有什么要保持明面上哥俩好的必要了。 可她就不怕得罪陛下?唐贵人怎么也是陛下亲自给她指的正宾,又是世家女,她这是在打皇帝的脸吗? 宫人们已经耽误了很久了,不敢催促,只求着墨玉快点选好胭脂,赶紧跟他们走,就连沐浴更衣都想省略了。 墨玉的动作倒是挺快的,她随意挑了几个胭脂,丢给了身后跟着的迷春,“拿回去分了,小姑娘就该打扮的漂漂亮亮的嘛!” 小药王对胭脂水粉没什么兴趣,坐在一旁等了半天,终于见墨玉买好了,笑嘻嘻的站起来走过来,“快走,方才不是说要去看戏嘛!” “不行了,你先去吧,我得进宫一趟。”墨玉将小药王抓着自己袖子的手拂开,轻身说道。 “进宫?进宫干什么?”小药王皱眉,不理解。 墨玉耸了耸肩,“宫中有贵人想见我。” “那让她出来见你就是了啊,干嘛她想见你,还要你去找她?”小药王皱眉,掀起的看着一旁站着的宫人。 周围人倒吸了一口凉气,这是谁?竟然敢如此大逆不道,胆敢让宫妃出来? “那不行,天底下都是陛下的,在哪买都是陛下的子民,陛下的妃子,自然也是咱们的主子,哪有主子出来见奴才的。”墨玉放下手中的胭脂,拍了拍小药王的肩膀,“你听话,哪天我让我哥哥带你进宫去逛逛。” 小药王倒是有些好奇,“我还没去过皇宫呢,你现在就带我去啊!” 一旁有人嗤笑:“皇宫是什么地方,你说去就去?你哥哥不过是四品小将,你以为你是谁?” 墨玉转过头看了过去,那边站着的是一个不认识的女子,看发髻,还未成婚。 “姑娘,是太学博士家的小姐。”身后的花浅上前一步,对墨玉提醒道。 墨玉点了点头,笑着对那人行了一礼,“看来太学博士家教不太好,陈小姐是喜欢在别人交谈时插话吗?阿期能不能入宫,不事陈小姐说了算的,还是……” 墨玉抬头看了一眼已经涨红了脸的陈怀玉,“还是,陈小姐想要与我们一同落座,喝杯茶?” 小药王没忍住笑了起来,他乐得很,看着陈怀玉涨红的脸,扯了扯墨玉的袖子,“你怎么总是这样,跟我师父说的一样,你和你师父就是一个性子刻出来的,也不知道我师父以前是不是也总被你师父这样说道。” 墨玉转过头,拂开了小药王的袖子,“你师父与我师父是师兄弟,自然不会如此,我只针对外人!” “墨玉!”陈怀玉羞愤的指着墨玉。 墨玉瞥了她一眼,“陈小姐,你父亲太学博士的品级,还没有我哥哥高,你这是想仗谁的势?” 陈怀玉的手一抖,下意识的退了一步,看着墨玉,眸色闪了又闪,跺着脚,冲墨玉骂了一句“小人得志”便跑出去了。 墨玉看了陈怀玉的背影,耸了耸肩,“让人跟上去,陈小姐可别跑摔了,免得我哥哥又要上门去道歉。” 身后的墨衣卫面无表情的应了一声,跟上去了两个。 胭脂铺中,有几个孩子没忍住笑出了声,然后被一旁的大人捂住了嘴。这样的场面,大家还是都当没瞧见的好,平白得罪人。 “哎你刚还没回答我呢!”小药王戳了戳墨玉,提醒道。 墨玉摇头,“现在不行,你去人家家里,自然是要经过人家的允许,人家现在还不知道你呢!” 小药王想了想,然后点点头,“说得对,那你去和他们说一声,我要去瞧瞧。” “好,那我们先回府吧。”墨玉转身,让人去将马车取来。 “墨小姐,来不及了,娘娘等着呢!”一旁的内侍见状,只觉得头疼,连忙上来拦着墨玉,请她上宫中的马车。 墨玉挑眉,“这样不好,不合规矩,外官家眷入宫,不是都要沐浴更衣吗?否则,便是对天家不敬,我快一些就好了。” 一句规矩,便将内侍的话堵了回去,墨玉领着小药王回去了。 胭脂铺中有几个不谙世事的少女,转头问自己的母亲。 “宫中的规矩,为什么她这样清楚?母亲,我还没进过宫,真的要沐浴更衣吗?” 几名夫人对视了一眼,心中对墨氏兄妹多了一丝打量。似乎从那天的护国寺开始,墨玉身上表现出来的,都要超脱众人的意料。就连这些入宫的规矩,她们也都是嫁了人才知道的,不是世家或者官宦人家,根本无处得知这些规矩,这对兄妹……邪气的很。 连城和上官时聊的还算愉快,而当下人来报,说墨玉回来了,上官时倒是有些惊讶。 “墨小姐还真的回来了?”上官时看了连城一眼,“将军方才说,令妹重规矩,让人早早的备了衣裳等她沐浴更衣,我还不信!” “虽说宫中的宫人都去寻舍妹了,但规矩还是要遵守的。”连城拿起茶杯喝了一口。 上官时轻笑了一声,“唐贵人是世家出身,只怕会为难令妹。” 连城的手一顿,摇了摇头,“舍妹,性子不怎么好,只怕会闹出乱子来。” 上官时打开了扇子,轻轻摇着,“将军若是不嫌弃,在下倒是能陪着墨小姐一同入宫,唐贵人看在我的面子上,必定不会太过为难墨小姐。” 两人都知道,就算墨玉下午才进宫,唐贵人也不敢为难墨玉,她是唐氏在宫中的一枚棋子,没有唐宏骏的命令,自然不敢轻易动手。而唐宏骏,现在两个儿子都折在了墨氏兄妹手中,唐氏的金吾卫长史一职,丢了两次,轻易不会动墨玉了。 连城没有拒绝,谢过了上官时,并请他好生照顾墨玉,别让她挨欺负了。 上官时与连城又聊了一会,等到墨玉差不多了,连城就领着上官时过去了。 墨玉松松垮垮的系着腰间的带子,甩着袖子,慢悠悠的从浴房出来。她在这里沐浴,没有人会不长眼凑过来,除了他哥哥。 墨玉在听见脚步声的时候,就笑着快步走了过去,穿过花丛一把抱住了连城的胳膊,“哥,你待会送我进宫啊!” 连城一顿,身子立马僵硬住了,连忙将神还是那个的外袍脱下披在了墨玉肩头。 墨玉一怔,猛地转头,然后就看到了用折扇挡着半边脸偷看她的上官时。 墨玉的脸一下子就涨红了,拉着连城的衣服,瞪着上官时,“你!你怎么在这里!” 连城捂着额头,“玉儿,这是四殿下。” 墨玉缓缓转过头,看着连城,“哥,他怎么在这里?” 墨衣卫和她说过,今天上官时来了,但是她没想到,连城居然会直接带着上官时来这里。 “咳咳。”上官时转过身,不去看墨玉出浴的模样,“墨将军担心墨小姐这回入宫不懂规矩,冲撞了贵人,请本宫与你一同进宫。” 上官时哪里能想到,墨玉在自己家里,就沐个浴更个衣,还能这样衣衫不整的乱晃。但是很快他就想到了原因。才一进墨府,他就发现了,这里的下人很少。 不,不能说是很少,打理的这样干净整洁的庭院,下人不该少,只能说,那些下人都避着主人,只怕是喜欢清静。上官时万万没想到,这喜欢清静,还能这样用。 上官时不由得弯了弯唇,这人,还是和当年一般,这样的不拘小节。倒是……可爱的很。 墨玉气呼呼的看着上官时,但是又找不到话反驳,于是瞪着眼睛看着连城。 连城无奈,他哪知道墨玉还是这样走出来,对入宫半点不着急的样子,家里有外人在还敢这般随意。虽然没有露出什么来,但是这个样子也算是无礼了。 正文 第408章 放出风声 上官时和墨玉的马车,一前一后进了皇宫,两个人一同下车,并肩走了进去。 “玉姑娘,好久不见,性子还是这般特别。”上官时轻身说道。 墨玉侧头看了他一眼,上官时连一个眼神都没往她身上飘,墨玉轻笑李医生,“四殿下,既然早就知道了,为什么之前还要和我打哑谜?” “本宫以为,玉姑娘喜欢啊。”上官时转过头,认真的看着墨玉。 墨玉撇过头,“四殿下总是最有理的。” 上官时耸了耸肩,“玉姑娘这一张嘴,总是让人无法辩驳的。” 墨玉的脚步顿了顿,笑了起来,“四殿下这是想同我吵架?” 上官时也愣了愣,他咽了口口水,“我说的没错,你这张嘴啊……我是想向玉姑娘道谢,姑娘的那尊负屃,送的很合心意。” “殿下喜欢就好。”墨玉抽了一块手帕,擦了擦脸上的汗水,“我哥哥与你相谈甚欢,想必也是喜欢殿下的。” 上官时注意到了墨玉手中的帕子,轻笑了一声,“姑娘手中帕子上的绣花倒是别致。” 墨玉一怔,低头看了一眼,“不是我绣的。” 上官时一滞,墨玉这张嘴,他还是少说为妙的好。让卫幼蕊和她打交道反倒更合适,反正墨玉从来没看得惯他过。 “前面就是唐贵人的居所了,本宫送墨小姐进去吧。”上官时忽然说道。 墨玉没有拒绝,跟着上官时一起进去了,她不耐烦应付唐贵人,原本就是面子工程。不过她现在不愿意和唐氏一族的人做面子了,还不如让上官时跟着,反倒能当个盾牌。 唐贵人听说是墨玉和上官时一起来的,愣了愣,但还是亲自迎了进来。世家女的做派不是盖的,就算墨玉先前怠慢了她,故意在外面游荡了那么久,唐贵人的脸上还是什么也看不出来,反倒笑呵呵的请墨玉和上官时坐下。 “四殿下从不来本宫处,今日倒是好兴致!难道……”唐贵人笑着看了墨玉一眼,“是特地陪着墨小姐来的?” “方才与墨将军说了一会话,正巧墨小姐入宫,怕她不识路,便带过来了,娘娘不会怪罪我吧?”上官时这会倒是一副皇子的做派,没有一点先前的模样。 唐贵人一僵,她原本还想往卫幼蕊的身上牵一牵,却没想到上官时直接堵了回来,她看了一眼墨玉。墨玉生的好看,不过却还是小女孩的模样,还未长开,就算有了几分少女的样子,可是那身子……着实还年轻。 “墨小姐生的真好看,也难怪殿下会担心,这宫中长得好看的女子太多,只怕墨小姐见了,花了眼!”唐贵人捂嘴笑了起来。 墨玉翻了个白眼,唐贵人还说是唐氏一族的世家女,不愧是个偏支的。句句话把她和上官时扯到一起,这是想让幼蕊生气吗? “娘娘也长得很好看的。”墨玉笑着为唐贵人倒了一杯茶,“墨玉见到娘娘,顿觉天地失色,这宫中的任何一寸花草,都比不过娘娘容姿,难怪娘娘是贵人。” 上官时差点没被嘴里的茶水呛着,他看着墨玉,忍着笑,无奈的摇着头。作为一个世家女,嫁入皇室,这可以说是很没有出息的一条路了,不仅讽刺了唐贵人的出身不高,不被家族看重。还变着法的说她长得不怎么样,到现在也就是个贵人。 她这张嘴,从来就没有变过。 唐贵人掐着裙角,脸上却不敢露出一丝不快。她现在在皇宫,宣召墨玉进来的理由,也是皇帝让她做墨玉及笄礼的正宾,而今天更加是唐宏骏的命令,她不敢惹出事。 “墨小姐,人长得好看,说的话也漂亮……”唐贵人干巴巴的说了这样一句话。 “哪里比得上娘娘。”墨玉拿起茶杯,笑眯眯的看向唐贵人。 唐贵人一噎,也不说话了,闷着气,喝起了茶,她是真的不敢破坏唐宏骏的计划。 更何况,唐玉宇现在还在昏迷之中,那毒药不知道是这么会到他那里的,刑部正在调查,却什么也查不出来,平白还担了一个毒害墨连城的罪责。而这件事,唐氏一族相信绝对与墨连城脱不了关系。 好在没多久,十四公主就拉着八公主过来了。 “母妃,八姐姐来了。”十四公主还是一个小孩子,小短手小短脚,平时也会各宫去逛。皇帝偶尔会召见她,抱一抱什么的,比起一些不受宠的公主来说,已经很好了。 这回,十四公主晃晃悠悠的拉着比她高太多的上官问夏进来,笑嘻嘻的朝唐贵人走去,松了上官问夏的手,就扑进了唐贵人的怀里,“母妃,八姐姐来了。” “好好。”唐贵人抱起了十四公主,笑着看向上官问夏,“八公主快坐吧。” 上官问夏瞥了一眼上官时,掀裙在一旁坐下,拿起了宫人送上的茶水,“四哥怎么也在此?” 上官时看了墨玉一眼,见上官问夏半眼也不去看墨玉,轻笑一声,“方才与昭南将军说话,正好碰上贵人召墨小姐入宫,便顺道送了墨小姐过来,免得她不认识路。” 上官问夏顺势看了一眼墨玉,“你就是昭南将军的妹妹?” 墨玉起身,跪下,对上官问夏恭恭敬敬行了一礼,“叩见公主殿下。” 上官问夏拿着茶杯的手微微一紧,随后便放松了,她喝了一口茶,将茶杯往边上一放,用帕子擦了擦手指,“起来吧。” “谢公主。”墨玉磕了个头,小心的站起来,坐了回去。 “我听说,父皇还让幼蕊和阿香给你及笄?”上官问夏懒懒的靠在椅背上,那副姿态,已经不再是以前见过的那个不怎么受宠的上官问夏了,她长大了,也成熟了,更像一个公主了。 “是墨玉的福气。”墨玉起身,屈膝行礼。 上官问夏皱眉,摆了摆手,“父皇最是体恤臣子,你哥哥有功,自然爱屋及乌,用不着这样多礼。” 唐贵人仔细的瞧着墨玉和上官问夏,实在瞧不出两个人之间的猫腻。叹了口气,吩咐人准备用膳了。 “四殿下与公主不如留下用膳吧,今日小厨房做了玲珑包,这可是御膳房也比不上的。”唐贵人打消了试探的心思,笑着建议大家留下用饭。 撇开唐贵人的身份,她作为一个母亲,还是很负责的,全程都十分顾着自己的女儿。十四公主养得好,倒是可爱的很,时不时问一些童趣十足的问题,倒是让墨玉对她多了几分好奇。 “玉姑娘很喜欢孩子?”上官时和墨玉一起出来,笑着问道。 上官问夏站在上官时的另一边,吃惊的看了过来,“四哥,你知道?” 上官时挑眉,“很难发现吗?她这样的脾性,这样利落的口齿,天下有几个?” 上官问夏吸了一口气,转头看向墨玉,“你没和我说?” 墨玉耸了耸肩,“公主,殿下也是今日才见到我,之前我也不知道的……” 上官问夏狐疑的在上官时和墨玉两人之前看着,“我怎么觉得,不像那么回事……” “你可别乱说啊,我可怕幼蕊吃醋!”上官时摇起了扇子。 墨玉翻了个白眼,“也不知道刚刚,唐贵人说了那么多话,谁都是笑眯眯的听着,半点都没不高兴的样子!” 上官时摇扇子的手一顿,瞪着眼睛看向墨玉,“你可别胡说,你嘴皮子这样利索,她还能欺负得了你去?” “殿下身份高,若是直接堵了回去,只怕唐贵人都不会说第二句,那还能说那么一长串!”墨玉转头,冲上官时说道。 上官问夏看着两人吵嘴,啧啧称奇,她还从没见过这两人和别人吵架的模样,今天倒是都看见了,觉得有意思极了。好在那些宫人都避开了,远远的跟着,倒是瞧不出他们在吵嘴。远远看过来,反倒是觉得这两个人正在聊什么诗词歌赋一类的。 “殿下。”卫幼蕊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前面,正看着在吵嘴的两人,眼中藏着一丝不可分辨的情绪。 墨玉第一时间回过神来,转头看向卫幼蕊。这里还是皇宫,她不是玉姑娘,只是墨玉。 “见过卫小姐。”墨玉屈膝行礼。 卫幼蕊笑着对墨玉点了点头,“墨小姐快请起,万万不可多礼。” 上官时看了墨玉一眼,走到了卫幼蕊的面前:“今日怎么入宫了?” 卫幼蕊看了一眼墨玉,“听说殿下去了墨府,接墨小姐一同来唐贵人处了,正好想起先前又东西忘了给公主,便来了,顺道见一见墨小姐。” 墨玉见卫幼蕊看过来,朝她笑了笑。 卫幼蕊走了过来,压低了声音:“玉姐姐入宫也不说一声,我好进来呀!” “唐贵人不会为难我,你进来又麻烦。”墨玉冲卫幼蕊笑着。 上官时见她们三人一处说话,便先告辞了。 “殿下慢些走,我有东西给您。”卫幼蕊叫住了上官时。 上官时摆了摆手,“我回兴庆殿,你待会直接来找我就行。” 卫幼蕊一顿,兴庆殿……那是天子居所,她从来不敢进去,就算有了允许,也不敢。她笑了笑,“怕冲撞了陛下,还是如以往一般吧。” “随你。”上官时摆了摆手,背着手离开了,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若是换做墨玉,她只怕说进去就进去了…… 上官时轻笑一声,不,就算不是为了他,那小女子,也是说进就进了。 墨玉看着摇着头离开的上官时,皱眉看向卫幼蕊,“你不进去,他就也不出来了?” 卫幼蕊一顿,讪笑着,“殿下要读书,还有不少正事,我……” “他这明明是不尊重你!”墨玉不太高兴,“四殿下这般不对,你该与他说。未婚妻来看他,他管自己回去了,你不好进去,他也不说出来陪你,你还惯着他!” 卫幼蕊一顿,她低着头,心想:若是换做玉姐姐,只怕不会像她这般,殿下说让她进,她大约也不会怕冲撞陛下的吧…… 墨玉见卫幼蕊不说话,觉得自己说重了,看了卫幼蕊一眼,叹了口气,“算了,我不说他了,你别不高兴,我就是气不过他这样对你。” “殿下是殿下,他自该是这样的。”卫幼蕊轻声说道。 墨玉一滞,古代女子的通病! 上官问夏看了卫幼蕊一眼,叹了口气,“我也说过,可人家两个人都这样,你我还是别多管闲事了!” 墨玉也不理会卫幼蕊了,只是瞧着她低头不语的样子,叹了口气,“那么往后就是夫妻了,有委屈别憋着,要说出来。四殿下,他看着对女子应该大度的,会改的,你别憋着不说,小心变老了!” 卫幼蕊笑着,对墨玉点了点头,“姐姐放心,我会的。” 因为顾忌唐贵人,上官问夏拉着卫幼蕊去了她那里,没有送墨玉出宫。墨玉上了马车,就收到了墨衣卫的禀告。 “姑娘,秦王妃送了国子监的入学名额过来。” 墨玉顿了顿,“唐宏骏的动作倒是快……”她靠在软垫上,马车缓缓往前行驶,“将那份名单拿出来,将唐氏的人都摘出来,让哥哥去抓人吧。军粮一案查了那么久,也该收尾了。” “是。” “另外,让人放出风声去,就说江南道清淤进行的不顺利,秦王殿下只怕要在那里呆到过年……”墨玉的身子随着马车晃着,她慢慢的闭上眼,“去江南道附近放出消息,就说,陛下金口玉言:今年秋猎,让四殿下好好准备,别给他丢脸。” “仔细看着长安城中的那些武林中人,放着他们去,但要盯仔细,一个也不能放过,一有动静就来报。五公主那边,怎么样?” “五公主睡睡醒醒,御医说是受了惊,出了汗,被风一吹,染了风寒,邪气入体,总是不见好。” “嗯,那就让她别好了。让太史局的人写个观星有感,将五公主弄出宫,去佛寺里养着,中秋前,别让她出来搅局。” 正文 第409章 及笄礼 墨府没有一个女性长辈,整个墨府都是墨玉一个人说了算,但是今日墨玉及笄,没有一个主事人也不方便。 齐国公夫人想了想,让我那个费去墨府帮个忙。一是为了报答墨玉救了齐越,而也是因为齐国公。 王妃带了不少人来,原本以为墨玉年纪小,不懂事,大部分事情都需要她帮忙,却没想到墨玉手下能人辈出,一个个都不用操心,她只要说一句话,便有人马上将事情做好了。王妃原本以为或许有很多事情都需要她看着,却没想到,前期墨玉都安排的很好,没有多少需要操心的。 “娘,你站在这里做什么?”齐越捧了一盘果子过来,朝王府递来:“宾客都还没来,你歇歇吧。” “墨小姐安排的都很好,有条不紊,我来了也没多少用处。”王府转过身,对齐越笑道,“你若是有这样一个媳妇,我做梦都能笑出来。” 齐越:…… “母妃,你发烧了吗?”齐越伸手想要去探王府的额头。 “去去去。”王妃推开了齐越的手,“我好着呢,这样好的姑娘,也不知道以后会便宜了谁。” 齐越咬了一口果子,偏头想着,“是啊,也不知道会便宜了谁,玉儿是最好的。” 王妃看了齐越一眼,叹了口气,拉着齐越往前厅走去,“去,和墨将军学着点,人家和你也差不多年岁,怎么样样比你强啊……” …… 墨玉坐在妆台前,看着镜中梳着双髻的自己,轻笑了一声,“这就及笄了啊。” 初春站在墨玉的身后,细细的为她将发丝拢好,“姑娘长得可真好看。” 迷春将一支发簪给墨玉插上,笑着看着镜子中的墨玉,“小姐是最好看的。” 墨玉为自己涂上唇脂,细细描着眉毛,“唐贵人可到了?” 初春将手中的梳子放下,“已经在路上了,许是在礼前到。” 墨玉点了点头,“宾客都到了吗?唐氏的人呢?” 迷春小心放下了手中捧着的发簪,垂手侍立在一旁。 “已经来了,大部分宴请的宾客都到了。”初春笑着将手中的花钿往墨玉的眉心贴去,“姑娘用这个莲花花钿吧,与姑娘的衣裙很相配。” 一袭酒红鹦哥童子服,衣摆上锈着海棠花暗纹,乌黑发亮的秀发被紧紧的挽成双髻。唇上一点朱,更显得肌肤胜雪,不带一样首饰,倒是显得墨玉更为稚嫩。 墨府原先是田中王的住所,各种设施本就是庄重肃穆的,墨玉住进来之后,修改了几处不合心意的地方,多了一丝别出心裁。墨玉被迷春扶着慢慢的进了大厅。 连城站在最前方,他一身雨丝锦蟒袍,腰间绑着一根苍紫色龙凤纹腰带,一头乌黑茂密的头发,有着一双漠然的桃花眼,身材颀长,当真是品貌非凡,引了不少视线过去。 奏乐的是长安城最有名的乐师们,伴随着乐声,墨玉缓缓走上台阶,进了东房。 连城立于东面台阶位等候宾客,卫幼蕊是有司,托着盘攀站在西面台阶下,客人立于场地外等候。原本还有些喧闹,还以为墨玉一个白衣出身的小姑娘,做不好这些事,而当看到齐国公府的王妃在这里帮忙时,便稍稍收敛了些。 谁都知道,王妃是今天才上门的,肯定还是有很多事情忙不过来,但是在进了墨府之后,不少人都改变了这个看法。心中开始思量,墨氏兄妹以前无论做什么,大家都当他们土包子看。而今天的这一场及笄礼,却实实在在的告诉所有人,他们有这个能力成为世族大家。 墨玉沐浴之后,便换好采衣采履,安坐在东房内等候,尚寻香坐在她的身旁。尚寻香在墨玉回长安城前就已经及笄了,她拍了拍墨玉的手,示意她不要紧张。 墨玉转头,对尚寻香笑了笑,挤了挤眼睛:“阿香觉得我会紧张?” 尚寻香一顿,然后百年笑了起来,“是了,你怎么会紧张,就算见了陛下,能不跪便不跪的人!” 墨玉咧嘴笑了起来,抬手推了一把尚寻香,“真是的,老是拆我台!” 迷春惊讶的看着墨玉和尚寻香笑成一团,但是在接触到一旁花浅的视线时,吓了一跳,默默的低下头不敢多看。 乐声响起之后,唐贵人就乘着马车到了墨府门前。她穿了一身中黄银子梅竹菊纹样印花缎面对襟交领中衣,逶迤拖地朱红底半臂蜜色华裙,身披鹅黄色色羽纱面蝉翼纱。乌黑亮泽的头发,头绾风流别致如意高髻,轻拢慢拈的云鬓里插着和田玉雕的水仙花铀,肤如凝脂的手上戴着一个赤金石榴镯子,腰系山茶黄闪绿双环四合如意腰封,上面挂着一个品竹色银丝线绣莲花香袋,脚上穿的是乳白凤纹锦鞋,整个人琼姿花貌。 众人纷纷下跪行礼。 唐贵人看着地上跪成一片的观礼者,她入宫之后,还是第一次出宫,而当视线捕捉到唐宏骏时,心头跳了一下。 她含着笑,面不改色的让众人平身,在连城的迎接下,各行了正礼,这才缓缓进了墨府大门。 唐贵人的脚步一顿,她看着墨府中的各种摆设,不由得觉得一阵心慌。这里的摆设,甚至能与皇宫相媲美,虽说低调了些,但是久居深宫的她依旧能够辨别出一丝相同。 其他人或许不熟悉,但是对于她来说,这已经是见了十多年的风景了。 唐贵人忽然想起来,那日唐宏骏忽然让她试探墨玉,她看了连城一眼。心中安慰着自己,她不是,她不是……可越是这样想,她的心便越是慌乱。 唐贵人被引着在主宾位坐下了;客人也随之就座于观礼位,今日长安城中的大小官员都到了,坐的满满的,那些品级低的甚至只能坐的很远。好在墨府大,不至于坐不下;宾客都落坐后连城才就座于主人位。 下人鱼贯而入,手中托着各色笄礼所需物品:赐字文书、酒具、饭碗、冠笄、栉、盥盆、巾、香炉、草席、蒲团、托盘、蜡烛…… 左侧放了一几,上置醴酒1杯,里头装了望江楼送来的最上等的清酒,用商朝时公主所用的青铜羽觞盛着。一旁还有一份饭,用的是颗颗圆润漂亮的碧梗米,一旁放了一双雕刻了凤尾花的竹筷,古朴雅致。 大厅东侧有一张席子,放了三身绣样精美的衣裙。另两张并列置于场地中央。偏西侧,放座垫。那衣裙旁还放了一只盥,同样是用的商朝时期的,与那青铜羽觞像是一套的。一旁备毛巾及精油和护手的膏子 连城起身,走到了一只古朴的香炉前,上雕刻着四大神兽。连城从一旁的下人手中接过香,动作轻缓,倒像是一位矜贵的世家子,点起了香。 唐贵人一怔,这是宫中皇帝惯用的龙涎香,他居然…… 不少人心中带着恶意或,显然是嗅出了这香不同寻常的熟悉。 连城转过身,看着中堂挂着的轩辕黄帝挂画,唇角微勾:“今天,舍妹墨玉行成人笄礼,感谢各位宾朋佳客光临!下面,舍妹成人笄礼正式开始,墨玉入场拜见各位宾朋!” 东间的墨玉听到了,被尚寻香扶着起身,缓缓走了出去。 这是唐宏骏第一次见墨玉,他看着墨玉这般稚嫩的模样,开始觉得自家儿子真的傻,墨玉这样的打扮,谁能相信她是真的不检点? 尚寻香先走出来,以盥洗手,于西阶就位,微笑的看着墨玉走出来。墨玉行至场地中,面向南,向观礼宾客行揖礼,倒是不骄不躁,那一身气度,就连前些日子的苏晚晴有略有不如。墨玉行礼完毕后便转过身,面向西正坐在笄者席上。尚寻香上前,拿起桌上的梳子,打散了墨玉的满头青丝,为其梳头,然后把梳子放到席子南边。 正宾唐贵人先起身,连城随后起身相陪。唐贵人于东阶下盥洗手,拭干,与连城相互揖让后各自归位就坐。 墨玉转向东正坐;有司卫幼蕊奉上罗帕和发笄,唐贵人走到墨玉面前。在看到墨玉那一张沉静小脸时,不知为什么松了一口气,她高声吟颂祝辞曰:“令月吉日,始加元服。弃尔幼志,顺尔成德。寿考惟祺,介尔景福。” 唐贵人跪坐下为笄者梳头加笄,然后起身,回到原位。 墨玉用的笄是沈自初的那一支黑檀木簪,她一直带在身上。 卫幼蕊也跪坐下,冲墨玉轻轻一笑,为她正笄。 正笄完毕,墨玉起身,唐贵人看着墨玉,笑着作揖祝贺 墨玉屈膝回礼,没有多说半句话,随后回到东房,尚寻香从卫幼蕊手中取过衣服,墨玉去了房内更换与头上发笄相配套的素衣襦裙。 她身穿中黄银子梅竹菊纹样印花缎面对襟交领中衣,一袭朱红底半臂蜜色襦裙。她走出东房,脚步稳稳,出房后,在厅中站定,下巴微收,轻展双臂,向来宾展示。然后转身,面向连城身后的玉净瓶,行正规拜礼。这是第一次拜。这次是表示感念父母养育之恩。他们拿不出父母来,便用了玉净瓶代替。 墨玉的礼行的一丝不苟,甚至规矩到了一步一尺,跳不出半分错处,像是从小练就的。 尚寻香和卫幼蕊相视一笑,她们的墨玉呀,从不输给旁人。 墨玉面向东正坐;唐贵人再洗手,再复位;卫幼蕊奉上发钗,唐贵人接过,走到笄者面前。她低头看着墨玉,高声吟颂祝辞曰:“吉月令辰,乃申尔服。敬尔威仪,淑慎尔德。眉寿万年,永受胡福。” 卫幼蕊为墨玉去了发笄。唐贵人跪坐下,为墨玉簪上一支点翠镶珠云纹钗,然后起身复位。尚寻香再次正发钗。唐贵人向笄墨玉作揖。 墨玉回到东房,更换与头上发钗相配套的曲裾深衣。再出来向来宾展示。然后面向正宾,行正规拜礼。这是第二次拜。这次是表示对师长和前辈的尊敬。 那曲裾深衣样式虽然简单,可走动间流光溢彩,一看就不是普通之物,更何况还绣着精美的云纹暗绣,这一身衣裙,让不少人都惊讶了。 墨玉面向东正坐;正宾再洗手,再复位;尚寻香奉上钗冠,唐贵人接过,走到墨玉面前;高声吟颂祝辞曰:“以岁之正,以月之令,咸加尔服。兄弟具在,以成厥德。黄耇无疆,受天之庆。” 墨玉再次去发钗加钗冠,起身复位,正冠。唐贵人向墨玉再次作揖,“恭喜。” 墨玉抬头,对唐贵人弯唇一笑,屈膝行礼,转身回到东房,尚寻香取衣协助墨玉更衣。 她身穿浅金底折枝花卉风毛圆领鸡缎子袍,逶迤拖地玉色绣折枝玉兰品月色素缎衣裙,身披樱红底绛纱碧霞罗,这样矜贵的大袖礼服,就算是在世家也是少见。乌亮的秀发,头绾风流别致半翻髻,轻拢慢拈的云鬓里插着赤金红宝石蝴蝶花钗冠,肤如凝脂的手上戴着一个绞丝银镯,腰系烟罗紫底柔丝腰带,上面挂着一个蜜腊黄百蝶穿花锦缎荷包,脚上穿的是芙蓉色色宝相花纹云头睡鞋,整个人完全脱了先前幼稚的童子样。 墨玉出房后,向来宾展示。然后面向炎帝黄帝挂像行正规拜礼。 连城笑着看着墨玉,他的妹妹,今日就可以算是成人了。 随后便是繁琐的置醴、醮子,这是最考验一名女子行为举止的规范与否。而也就是在这两道礼中,所有人都挑不出一丝错处,仿佛他们面对的是一位身份尊贵女子,那些礼仪融入了骨血之中一般自然。 唐贵人看着面前的墨玉,此刻终于明白,为什么昨夜皇帝会亲自给她递了墨玉的字来。她的视线在墨玉眉心的那一朵红莲上描摹,祝辞曰:“礼仪既备,令月吉日,昭告尔字。爰字孔嘉,髦士攸宜。宜之于假,永受保之,曰红莲甫。” 墨玉微微一怔答:“红莲虽不敏,敢不夙夜祗奉。” 唐贵人受了墨玉的拜礼,看了墨玉一眼,“赐字乃陛下亲赐。” 墨玉的身子一顿,可以忽略了宾客席上异样的视线,身子伏的越低了,“多谢陛下隆恩。” 正文 第410章 二选其一 及笄礼之后就是宴客,原本连城的品级,不该有那么多官员来观礼的。可是陛下重视,下面人知道看眼色,大多都来了。 墨玉坐在连城的身旁,今日的宴席,权势按照古礼来办的,恢复了不少周朝旧制,就连及笄所用的器物也都是古时的好东西,那是谁家的女儿都不能得到的全套及笄所用器物。 而墨玉头上戴的,身上穿的,也都是价值不菲的,再加上皇帝亲赐的字,这不得不引人深思。 就连唐宏骏都没有多说什么,他远远地看了一眼并肩站在一起的墨氏兄妹,眼眸微沉。 “恭喜墨小姐,今日及笄。”唐贵人举起酒杯,笑着看向墨玉。 “娘娘喊我红莲就好。”墨玉也拿起酒杯,向唐贵人一敬,仰头喝下。 “红莲。”唐贵人扯了扯嘴角,喝下手中的酒,在对上墨玉那一双眼睛的时候,忽然觉得害怕。 陈怀玉跟着陈夫人坐在后头,捏着拳头,神色冷淡的看着墨玉,“她竟然也坐在主位上?” 陈夫人看了一眼墨玉,小心的望了一眼与齐越坐在一起的王妃,“谨言,今日是王妃来帮忙的,你可知王妃做了什么?” 陈怀玉嗤笑了一声,拿起桌上的酒喝了一口,“王妃是世家女,柳州大姓,一场小小的及笄礼罢了。” 陈夫人摇了摇头,她眯起眼,望向坐在连城身旁的墨玉,“这些,都是这位墨小姐安排的。” “什么?”陈怀玉一怔。 “上回的事,忘了它,墨小姐不是小气的人。”陈夫人看向陈怀玉,“唐氏与苏小姐的事,大家都瞧得出来,墨小姐行事大气,眼下又……你别再招惹她,你爹爹教你的规矩别再忘了。” 陈怀玉想要反驳,可是在对上陈夫人的双眼时,又默默的低下了头,“是……” 墨府原先时田中王的住所,今日来观礼的人,也是想瞧一瞧府中的陈设。墨玉没有叫人拦着,是让墨衣卫守好了各个院子,不让人随意闯入,倒是有不少人在花园闲逛了起来。 墨玉和连城相视一眼,默默的退了席,往花园的方向去了。 唐宏骏摸不准皇帝的心思,他瞧了墨玉半天,她穿着童子装的时候,倒是一个稚嫩的孩子,可是当她换了衣裙之后,却能看出她姿色不凡,男人都是贪新鲜的,若是…… 唐宏骏看了一眼坐在最前头的连城,犹豫了一下,还是觉得上前去,“墨小将军一人饮酒可无趣?” 连城抬头,看了唐宏骏一眼,没有起身,举了举酒杯,压低了声音:“唐族长,若是你为我斟酒,我便为令公子斟解药。” 唐宏骏的面色一变,脸上的笑容几乎都要维持不住了,“果然是你!” “不不不,怎么是我呢?”连城勾着唇,举着酒杯的手没有放松,“唐族长,您作为唐氏家主,怎么会没有查到呢?不是我做的,自然留不下证据。可唐氏却并不是没有做过!” 唐宏骏握着酒杯的手一紧,他忍了许久,才深吸一口气,扯着嘴角,拿起了桌上的酒壶。 不少人都注意着这一幕,在看到唐宏骏真的要为连城斟酒时,纷纷惊讶。唐氏一族的家主,竟然真的要对一个小小的武将,还只是白衣出身的普通人斟酒? “昭南将军好手段!你们兄妹……如出一辙!”唐宏骏眯起眼,神色冷淡的看着连城,手中的酒壶微倾,酒水便稳稳的落入了连城的酒杯中。 连城忽的仰头大笑,他不顾唐宏骏还没倒完酒,便直接将酒杯收了回来,仰头饮下,“唐族长,长史之位,唐氏还是不要肖想了吧。” “自是贤者胜任。”唐宏骏收起了酒壶,给自己倒了一杯,酒杯往前一推,“墨将军,我敬你。” 连城收起了笑,端正了一下坐姿,微微抬头,手撑着桌子,缓缓站了起来,手中还拿着酒杯,“令公子的解药,现已送上府。只不过……”连城玩味的看着唐宏骏一笑,“不知唐族长会如何选择呢?” 连城手一松,手中的酒杯便落在了地上。 而就在这一刻,李向白就领着一帮士兵从每个角落出来,扑向早就盯上了的几名官员。那些官员刚刚还沉浸在唐宏骏给连城斟酒的惊讶之中,一声也没出就被李向白带着人按在了地上。 唐宏骏的手一颤,他认出来了,那些人,都是他唐氏的依附者。 连城绕过桌子,走到了唐宏骏身边,无视了那些惊声呼叫的女人们,看着他们的丈夫和父亲走去将她们拉到旁边去。 “唐族长,若是你此刻回府,令公子大约已经醒了。”连城转过头,似笑非笑的拦着唐宏骏,“若是您想要留下说几句,连城就不敢保证令公子的毒解了之后是否还会再次中毒……” “墨连城!你不要太过分!你以为我唐氏好欺负是吗?”唐宏骏猛地转过身,瞪着眼睛看着连城。 在场有些人依旧很敏感的察觉到了连城与唐宏骏之间的火药味,不敢多说什么。地上的那些被按住的官员们的嘴倒是没有堵上,一半叫嚷着要让陛下治连城的罪,一半叫嚷着连城无礼擅自抓捕朝廷命官,还有几个还在冲唐宏骏求助。 “唐族长还没想好吗?”墨玉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了,手中拿着一个托盘,笑着看着唐宏骏,“不知,唐大公子这个筹码又如何?” 唐宏骏睁大了眼睛,刷的转过了身,然后百年看到了墨玉手中托盘中的玉佩,那是唐氏少主的玉佩。 “唐族长这是为了谁?竟连亲子都不顾了?”墨玉轻笑了一声,将手中的托盘往桌上一放,赞道:“不愧是家主!” 尚寻香和卫幼蕊坐在一处,满脸惊讶的看着墨玉和连城两个人,他们居然将唐宏骏一前一后围住了。虽然面带微笑,可谁也看得出来,他们这是在做什么。威胁唐氏一族的族长吗?简直太疯狂了! 在场的人也都不敢乱动,小心的打量着周围,谁也想不到唐宏骏会如何选择,更想不到连城会做些什么。 而也只有极少部分与墨玉同龄的女子,才简略的思考了一会——她拿着什么?她凭什么站在那里?她究竟是不是一个女子! “老夫只是一介白衣,能说什么呢?”唐宏骏轻笑了一声,弯腰捡起了桌上托盘中的玉佩,“多谢墨小姐将犬子的玉佩归还。” “好说。”墨玉勾唇一笑,然后压低了声音,“记得,将玉佩在水中泡一会,喂两位公子服下。” 唐宏骏的神色微变,他看着墨玉,眼神渐渐地变得凌厉,好厉害的女子! 墨玉屈膝对唐宏骏福了一福,“多谢唐家主夸赞,小女子这些日子的谋划,才不算白费!” 唐宏骏这会才是真的变了脸色,他看着墨玉,许久才出声:“不愧是商人!” “不止是商人呢。”墨玉起身,笑呵呵的看着唐宏骏,“唐家主不觉得,这段时日中,长安城发生的事情,有些蹊跷吗?您不该呀!” 唐宏骏的脸色变了变,他没有再看墨玉,转身匆匆的离去了。 墨玉收起了笑容,走到了连城的身旁,身后的越夏跟在唐宏骏的身后,亲自送了他出门。 “离中秋还有半个月。”连城眯起眼,看着唐宏骏的背影。 “是啊,只有半个月了,明日只怕那些人就该行动起来了。”墨玉唇角微勾,与连城并肩站着。 “都准备好了?”连城转过头。 墨玉仰头对他一笑,“是呀,就等着玉儿落网了。” 李向白苦着脸,冲连城喊道,“大哥,这些人怎么办啊?” “先送到后面去。”连城皱眉,摆了摆手。 李向白一顿,他知道连城说的那个后面是哪里。兽园,可那里是墨玉的地盘,她的黑衣护卫都在那里,将人带过去,可不就是将人都给了墨玉。 李向白看了连城一眼,什么也没有说,沉默的领着士兵将这些官员堵了嘴,都押到兽园去了。 墨玉抬了抬手,做了个手势,下人们弓着腰上来,送上了各色吃食,瞧着比先前的更为精致。 苏味道沉默的看着这些新送上的吃食,他等着那些仿佛什么也不知道的下人退下,最后还是吸了一口气,带着苏晚晴回了席。也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一般,坐下继续用餐了。 其余的人见状,也都沉默了下来。说起来,连城在这里弄出来那么大的动静,皇帝不可能不知道。皇帝既然知道,还没有出来阻止,那就说明,这是经过皇帝允许的了。 有些人默默的与身旁的世家人站的远了些,陛下,也许是铁了心要将世家打压下去了。而墨连城,就是那把刀。 有不少人都没了吃饭的心思,可是这回就走,太惹人注目,像是跟着唐宏骏一起走了一般,于是百年三两成群的在墨府的花园里钻去了。 “你这个及笄礼,也太可怕了些,还有人吃完了不敢走的!”尚寻香偷摸着钻了过来,小声的在墨玉身后说道。 墨玉看了一眼前面的几个人影,对尚寻香“嘘”了一声。 “中秋之前,还是不要与我走的太近。我不好与你解释太多,总之,小心!”墨玉起身,避开了尚寻香,追着那个身影去了。 尚寻香也起身,抬着下巴,缓缓走过,仿佛只是路过一般,没有人发觉她们两人之间的交谈。 尚寻香回到了尚行的身旁,心事重重的坐下。 “如何?”尚行转头看了尚寻香一眼,“果真没理你?” 尚寻香点了点头,“爷爷,你说,玉儿是不是在做……” “什么也别问。”尚行给尚寻香夹了一筷子菜,“阿香啊,玉姑娘这人,不是谁都能看透的。若是看透了,你的烦恼也就多了。她如何说,你便如何做,她总不会害你。” 尚寻香低着头,看着碗中的菜,点了点头,“我总觉得,玉儿她变了……” “人都会变的,傻孩子!”尚行摸了摸尚寻香的脑袋,“何必多虑,她待你还是一如往常,不是吗?” 尚寻香一顿,嘴角扬起一抹微笑,“是呀,玉儿还是玉儿。” …… 墨玉缓步走在湖边,微风吹起了湖畔的杨柳枝,迷春跟在她身旁,小心的将那些柳枝拉开。 “三位大人好雅兴,竟在此饮酒。”墨玉站定,看着亭子里坐着三人。 沈逸轩对墨玉最为熟悉,他笑着起身,对墨玉拱了拱手,“墨小姐,借了贵宝地,这亭中风光甚好。” 洛和安和罗元晋也都站了起来,对墨玉拱手行礼,叫了一声玉姑娘。 “我身子不好,倒是没有尝过在这夜色之中品酒的,三位大人可否赠我一杯?”墨玉往前走了几步,看着亭中的三人。 微风吹起亭子四周半垂的竹帘,更显得那三人品貌非凡。 “墨小姐是主,如何能向我等讨酒喝!”罗元晋仰头一笑,寻了一只干净杯子,也不管它大了,直接倒了八分满,朝墨玉一递,“墨小姐请喝,府中的酒可是佳酿!” 墨玉屈膝回礼,笑着走了过去,却没有进亭子,只是让迷春将酒接过来,用袖子挡着,一口饮尽了。 墨玉脸颊绯红,她笑着看着罗元晋,“以往没怎么喝过酒,倒要谢谢大人慷慨。” “不用。”罗元晋手一摆,“谁的酒自然谁喝,这亭子也是府上的,自然也是墨小姐说了算,该是我们谢墨小姐慷慨才是!” 墨玉眉头一跳,将酒杯递给迷春,笑着望向罗元晋。 “还未恭喜墨小姐及笄之喜。”沈逸轩见墨玉脸色有些红,怕她醉了,便插话道。 “是呢,我今日及笄了。”墨玉笑着摸着头上的黑檀木簪。 罗元晋看着墨玉头上的发簪,顿了顿,正要张口,却还是闭了回去。 “怕是有些不胜酒力,不打扰三位大人雅兴,告辞。”墨玉屈膝福了一福,便转身离去了。 往前走了几步,迷春便发现墨玉的衣袖湿了,她连忙跟着墨玉回春阴院去换。而墨玉才进了院子,便下令道:“看着罗元晋。” 迷春看着突然跳出来跪在墨玉面前的花浅,还有突然变了脸的墨玉,就算不是第一次了,迷春还是被吓了一跳。 正文 第411章 凤尾簪 “姑娘,姑娘,叶公子来了。”初春从门外匆匆进来了。 墨玉卸妆的手一顿,脸上扬起一个笑容,连忙将头发梳好,提着裙角就迎了出去。 叶长歌正站在大厅前,连城与他相对而立,墨玉缓步而入,一下子就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力。有很多人都没有走,纷纷看了过来。 “长歌,你来贺我及笄的吗?”墨玉笑着走了上去。 “是。”叶长歌转过身来,对墨玉一笑,“是啊,给你带了及笄礼。”说着,便扬了扬手中的盒子。 “是什么?”墨玉雀跃着一溜小跑过来了,抬手将叶长歌手中的盒子接了过来,正欲打开,却被连城按住了。 “哥?”墨玉疑惑的抬起头看向连城。 “你们两个先去后面说话,剩下的哥哥来处理。”连城摸了摸墨玉的头,笑道。 “嗯啊,我和长歌去后面,你也快些来吧。”墨玉笑着点了点头,转身揪着叶长歌的衣袖,笑着拉着他往后面去了。 在场的人无步惊讶,就在刚刚,还有几个小官之子在考虑是不是要向昭南将军的妹妹提个亲什么的,却没想到她才及笄,便有了男性好友……莫非唐玉泉说的,都是真的? …… 墨玉拉着叶长歌进了花园,避开了几个在闲逛的外人,笑着拉着他进了自己的院子。 “要麻烦你了,不过过几年便无事了,你不用担心。”墨玉松开了叶长歌的袖子,示意他坐下。 “无事,你我是好友,这忙我自然是该帮的。”叶长歌坐下,笑着拿起了初春送上的茶,喝了一口。 “这是初春,你还记得吧?”墨玉撑着下巴,对叶长歌笑着。 “记得。”叶长歌脸上带着笑,点了点头,显然不太愿意和墨玉就着初春聊下去。 “你便沉闷了,都没有原先那样活泼了!”墨玉噘着嘴。 “生意上,有太多事情要处理,不成熟,无以服众。”叶长歌摇了摇头,吹走杯中漂浮的茶叶,轻笑了一声。 墨玉耸了耸肩,“你自己的事,自己决定就好。” “你就不为我操心了?”叶长歌抬起头,看着墨玉。 墨玉一顿,咧嘴笑了起来,推了他一把,“你干什么呀,说的我是个负心汉似的!” “你可不就是个负心汉嘛!”齐越站在门外,一脸幽怨的看着墨玉,“好啊你,什么时候有了未婚夫,竟然都不告诉我!” 墨玉摆了摆手,让齐越进来。 “你瞒着我做什么?”齐越大步进来了,瞥了一眼叶长歌,“以前见过,你不是早就和他好上了吧?” “说什么呢。”墨玉否认,“还不是有好事者,总觉得我想攀龙附凤,我这不是无奈嘛!” “那你以后就不嫁人了?怎么能随便找!”齐越坐下,又看了一眼叶长歌,不是他以为,叶长歌真不是良配,除了贱籍,商人那是最贱的! “齐越,你可别说惹我不高兴的话。”墨玉拿起茶杯,抿了一口。 齐越一顿,沉默了下来,“你就这么选定了终身了?” 叶长歌看了齐越一眼,也转头望向墨玉。 墨玉没有出声,默认了这个选择。叶长歌知道墨玉从来都不会看轻他,可也知道墨玉和齐越也是好友,她居然没有告诉齐越她的打算?叶长歌心中有些小欣喜。 齐越见这两人眉来眼去的,就不舒服,一把将墨玉给他倒的茶喝了,沉着脸看着墨玉,“你就算选你那个阿期都比他更合适,你可知你这一来,外头会有多少风言风语?” 叶长歌沉了脸,却也知道齐越说的是对的,可是连城已经公布了他们定亲的消息,这会再改只怕是…… “齐越。”墨玉抬起头,淡淡的看着他,“我定了亲,你该恭喜我才是。更何况,我的人,什么时候能被人看不起了?” 齐越一滞,撇过头不说话了。 “我是不是来晚了?”小药王从门外跑了进来。 齐越见他如入无人之境一般的跑进来,转头瞪着墨玉,他刚刚为什么还要被拦着?! 墨玉忽略了齐越的眼神,对小药王笑了笑,指着还剩下的那个座位,“坐吧,前面的礼太无趣了,想来你也不耐烦一直坐着观礼,还不如在笑红尘听小曲。” “这便是小药王?你好,我是叶长歌。”叶长歌笑着冲小药王点了点头。 小药王坐下了,今天倒是没有穿他那身花花绿绿的衣服,换了墨玉给选的,配上他那张脸,倒是能称的上一句清风霁月,只是一开口就暴露了他自己。 “哎呀你叫我阿期就好了,玉儿就是这样叫我的,你和玉儿定亲了?”小药王毫不客气的坐下,冲叶长歌打了招呼。 叶长歌一怔,他没想到小药王是这样的脾性,僵着脖子点了点头,“是……我和……玉儿,定了亲。” “那我能叫你一声妹夫了?”小药王眼睛都亮了一分。 “什么妹夫!不要脸!”墨玉白了他一眼,“你又不是我哥!” 小药王皱眉,转头看向墨玉,“我师父和你师父是师兄弟,你入门又比我晚,我当然是你师兄了,他和你定了亲,我当然也是他师兄了,我叫一声妹夫有什么不对吗?” 叶长歌抿嘴笑了。齐越瞪了他一眼,叉腰看着墨玉,“你不是说他是小药王吗?从药王谷来的,怎么又多了个师兄了?” 墨玉头疼,揉着太阳穴,“你们够了,叫名字,不许多话!” 小药王撇了撇嘴,不理会墨玉,转过头,张着嘴,用口型冲叶长歌叫了声“妹夫”。叶长歌无奈的摇头笑着。 齐越瞪了他一眼,但是关于墨玉,他是真的管不了,只能叫初春给他拿一坛子酒来。 “你在我这里喝酒,不怕给国公爷知道?”墨玉起身,走到了一旁的躺椅上躺下,摆弄起了叶长歌的那个盒子。 齐越见墨玉拿着叶长歌的东西,还和自己说话,得意的冲叶长歌扬了扬下巴,凑到了墨玉身边,“我爷爷才不管我来你这里,他总对你放心的很。” 叶长歌看了齐越一眼,也起身跟了过去,“打开看看是什么?” 小药王见两人都跟过去了,也站起来走了过来,好奇的打量着墨玉手中的盒子,“这个盒子好看!” “是吧?长歌送我的。”墨玉得意的摇了摇,像是个在炫耀玩具的孩子,然后她打开了盒子。 盒子里面是一支簪子,这是一支赤金凤尾簪,身上却缀了不少宝石,尤其是那一双眼睛,用了通透的红宝石作为装饰,就连凤尾上的翎羽也用了颗颗圆润的珍珠。 “这东西……”齐越吃了一惊,“这样的东西,可戴不出去!” 是了,戴不出去,就连公主也不一定能戴,这样的东西,戴了就是逾钜。不过,她知道叶长歌送给自己是什么意思,她笑了一声,反手插上了自己的发髻,仰头冲叶长歌一笑,“好看吗?” “好看。”叶长歌与她对视着,点了点头。 “疯了吧?”齐越一把扯下了墨玉头上的发簪,转头冲叶长歌质问道:“你送她这个东西,是想让外头的人怎么说她?” “她可以戴。”叶长歌脸上带着笑,看着齐越。 她有一个很好的朋友。 “对,我可以戴。”墨玉仰头笑着看向齐越。 等到她哥哥坐上那个位置。 “你……”齐越皱眉,他想到了什么,看着手中的发簪忽然觉得有点烫,转手就插回了墨玉的头上,“还给你。” 墨玉见齐越这个样子,愣了一下,然后便想到了某种可能,乐了起来。是啊,除了坐在那里面的人,寻常女子在出嫁那日,也是可以戴的啊。 齐越红着脸,烂了墨玉一眼。她现在还穿着一身红衣,瞧着更像新娘子了,还好她这会已经卸了妆,不然…… “真是,我喝酒去。”齐越转身,拉着小药王一起去坐下喝酒了。 小药王转头看了墨玉一眼,挣脱不开齐越的手,无奈被拉着,不过转眼间就和齐越学起了划拳,玩的不亦乐乎。 墨玉这里就摆了一个躺椅,叶长歌转头看了看,坐在了不远处的亭子美人靠上,手搁在上面,撑着下巴,转过身看着墨玉。 “这段时日,可辛苦?” 墨玉耸了耸肩,仰头看着天上的月色,“忙有忙的好处,我什么时候吃过亏?” “我留在长安城住一段时日。” 墨玉点头,“嗯啊,你住几年都行,家里有房间。阿期也要在这里住着,到时候,我领着他进宫见见世面去。” “那我呢?”叶长歌歪着脑袋,枕在自己的胳膊上。 “你啊,自然是要靠你自己进去啊。”墨玉转过头,笑着与叶长歌对视着,“我相信你可以的!” “中秋之后,我就会离开,你……”叶长歌顿了顿,没有往下说。 墨玉也不问,转过头,看着台市农行的月亮,“你什么时候要是有了喜欢的姑娘,就和我说,我放你自由。” 叶长歌看了墨玉一眼,没有出声。 “我们找了你许久,原来在这里!”尚寻香拉着卫幼蕊进来了。 她们两个人一进来,就看见墨玉躺在那个躺椅上,一旁的石桌上齐越和小药王在拼酒,叶长歌则是坐在亭子里,趴在美人靠上,以一种无比温柔的眼神看着躺着看月亮的墨玉。就连那边坐着的两人,也时不时转头看一眼。 一时间,尚寻香和卫幼蕊都红了脸,不知道是进是退。 “站着做什么?坐啊。”墨玉摆了摆手,“今天的月亮不好看,不过星星不错,快坐,我教你们认星星。” 尚寻香和卫幼蕊对视了一眼,拉着手走了过来,没好意思和墨玉一样躺着,只是让初春搬了椅子过来坐着,仰头和墨玉一起看星星。 “本宫还不能寻我未婚妻子与小王爷说说话了?”外头忽然传来了上官时的声音。 墨玉皱眉,怎么什么人都往她这里跑? 卫幼蕊看了墨玉一眼,却见到她充耳不闻的样子,也知道她的意思,起身低声说了一句“我去同四殿下说会话”就跑了。 尚寻香转头看了一眼墨玉,“那么多人都放进来了,怎么不放四殿下?” 叶长歌看了尚寻香一眼,轻笑一声,“玉儿最喜欢身旁的好友,好友的未婚夫,自然不喜多接触的。” 尚寻香看了墨玉一眼,挑眉,不语。 “你要是真这样,也不至于让人跑到你院子外头了。”尚寻香趴在了墨玉的躺椅上,仰头看着她,“说,你打的什么鬼主意!” 墨玉瞥了她一眼,“毕竟是皇子,又是幼蕊的未婚夫,不好撕破脸。” 尚寻香这回倒是相信了,“听说你哥哥与四殿下交好,也难怪,你和幼蕊也是好友,四殿下那边倒是不好太过阻拦。” 上官时站在墨玉院子外,一眼就看到了坐在院子中间划拳的齐越,以及那个他之前见过的花孔雀。他到好似有些惊讶,那个穿的花花绿绿的男人,素雅起来倒是真的好看。 不过上官时也有些不爽,墨玉今日放了那么多人进去,为什么偏偏拦着他一个不许进,还有让卫幼蕊出来见他。 “殿下,您有什么事吗?”卫幼蕊出来,对上官时行了一礼。 上官时回了神,冲卫幼蕊笑了笑,“方才听闻小王爷过来找墨小姐了,正好我与叶公子也有些交情,便过来了。” 卫幼蕊心想,她问的不是这个,莫名今日没有任何风头透出来,说四殿下要来,却没想到她居然在墨府见到了上官时。这会好像还真的没有人知道,脸一点风声都没传出来。 卫幼蕊转头看了一眼,正巧见到躺着赏星的墨玉,“玉姐姐只怕是与叶公子有不少话要说。” 上官时一愣,顺着卫幼蕊的视线往里面看去,还多探了探头,然后就看到了一个躺着,一个坐着的景象。不知道为什么,上官时觉得有些刺眼,他收回了视线,“竟如此,也而不好多打扰,我先走了。” 卫幼蕊张了张嘴,看着上官时离去的背影,咬着嘴唇看了一会,然后才转身进去了。 “幼蕊快来,来看鱼!”墨玉坐了起来,冲她招呼着,脸上的笑容爽朗的很。 正文 第412章 你配不上她 “玉姐姐……”卫幼蕊笑着走了进来,陪着墨玉看了一会鱼。 墨玉转头看了卫幼蕊一眼,“他惹你不高兴了?” 卫幼蕊低下头,“没有,玉姐姐说什么呢。” “上官时,他是不是惹你不高兴了?”墨玉坐直了,正视着卫幼蕊,“你头转过来,他是不是欺负你了?” 卫幼蕊转过了头,看着墨玉,“玉姐姐,没有的事。” “我找他去。”墨玉翻身下来,穿了鞋就朝外头走去。 “哎玉姐姐——”卫幼蕊连忙追了上去,“你别去!” 墨玉停下脚步,猛的转过身,瞪着眼睛看着卫幼蕊,“你真的不后悔?” 卫幼蕊沉默,她早就没了退路,他哥哥和上官时现在这样合作密切,她不是不知道,这种时候,她不能退婚,也而不能被退婚。 “玉姐姐,你就别管我了……”卫幼蕊低下头,语气之中难得的带上了一丝委屈,就连卫永康也不会这样问她究竟过的好不好。常年不住在一起的兄妹,总能多了几分隔阂。 “就算你不想退婚,他也不该这样对你,你是他的未婚妻,他怎么敢?”墨玉沉着着脸,手按在卫幼蕊的肩上,“我去和他说,就算他是皇子,也不能这样冷落自己的未婚妻。” “玉姐姐,真的不用了!”卫幼蕊的声音衣角有了几分蚕豆,她握住了墨玉的手,恳求着。 “为什么?”墨玉不解,“你喜欢他?这对你不公平!” 卫幼蕊摇着头,她闭上眼,眼泪却依旧挤出来了一丝,湿润了睫毛,“玉姐姐,我求你,你别管了。” 墨玉沉默,从腰间解下自己的手帕,给卫幼蕊按了按眼睛,然后将手帕塞进了她手里,“别哭,我今日及笄,来陪我看会鱼。” 齐越和小药王面面相觑,却不敢打扰这两个。 叶长歌已经转过身,非礼勿视。 尚寻香也当做没看见,给卫幼蕊留足了面子,笑着让初春多拿了一些果子来,请万余人一起吃。 陪着卫幼蕊说了一会话,看到她心情渐渐好转,墨玉才松口放人,让卫幼蕊回去了。 尚寻香与墨玉对视了一眼,也起身告辞,送卫幼蕊回去了。 墨玉目送两人除了院子,看着尚寻香扶着卫幼蕊说着话,面色渐渐地沉了下来,她转身,回了房,然后拿着一条鞭子就出来了。 三人看着墨玉这一系列动作,直到看着墨玉气势汹汹的出去,这才回过神,冲上去跟在了墨玉的身后。 “要我说,那小子就是该揍!”齐越在一旁煽风点火。 “对!该揍!”小药王喝不过齐越,划拳也总是输,整个人已经醉了,就知道附和齐越的话。 “对,揍他!”齐越一把揽住了小药王的肩膀,挥着拳头,看热闹不嫌事大。 叶长歌从亭子里跑出来,没敢拦墨玉,小心的跟在她身边,“你听我说,他是皇子,你不能打他!” “他还敢说什么不成?”墨玉停下脚步,看了叶长歌一眼。 叶长歌被她看了一眼,不敢再劝了,只能着急的跟在墨玉身边。他想要初春去给上官时通风报信,但是谁知道初春低着头不理他。 宾客都已经走得差不多了,谁知道上官时是什么时候跑来了,这会正跟连城在花厅说话,不少人伺候着。 墨玉一脚将门踢开了,花厅中冰块的寒气溢了出来,在墨玉脚下化作白雾升腾而起。 上官时转过身,便看见一身红衣的墨玉站在一团雾气之中,一时间怔楞了一下。 “上官时,我的人,你竟然也敢欺负她!”墨玉提着鞭子就进来了,二话不说就冲上官时甩了过去。 上官时连忙抬手挡,却还是被抽中了胳膊。 “玉儿!”连城象征性的拦了一下,见墨玉一鞭子打中了,便站到了上官时的身前,“你干什么!” 上官时捂着涓涓流血的伤口,他觉得自己该庆幸墨玉没有将摆在你上的倒刺都放出来。 上官时站了起来,推开了挡在自己面前的连城,看向眼前这个一身红衣英姿飒爽的墨玉,“玉姑娘生气起来,倒是与幼蕊相像,难怪能成好友。” 墨玉皱眉,“你既然知道她不高兴,为何还要冷落她?她都能对你发脾气了,你竟然还不当一回事?” 上官时皱眉,看着眼前怒气冲冲,却依旧美丽的墨玉,轻笑了一声,“作为皇室的未来儿媳,幼蕊学了很多规矩,玉姑娘觉得,幼蕊会容许自己坏了规矩吗?” 墨玉沉默,“所以你就可以不把她当回事?” 上官时失笑,他抱着自己的胳膊,走到了墨玉面前,低头看着她。他这才发现,墨玉的头上戴了一支凤尾簪,更称的她面容娇美。 “换做幼蕊,她不会放任自己,更不会让她身边亲近的人染上麻烦。”上官时抬手,摘下了墨玉头上的凤尾簪,递到了墨玉面前,“你逾钜了。” 墨玉差点忘了,她竟然还带着叶长歌送的发簪,她正要拿回来,却被叶长歌从上官时的手中抢走了。 “多谢四殿下,是我方才为玉儿插上的,忘了取下。”叶长歌将发赞上沾上的血迹轻轻擦去,然后才收进了袖子里。 上官时看了一眼墨玉,笑了一声,望向叶长歌,“叶长歌,你也配在本宫面前自称我?” 叶长歌和墨玉的面色一变,就连齐越也变了脸色,只有醉了酒的小药王不知情况。 连城沉着脸,上前一步,“四殿下,这是舍妹的未来夫婿。” 上官时嗤笑一声,瞥了一眼叶长歌,“商?配得上么?”上官时转头看向连城,“昭南将军,你的妹夫选低了。” “不劳你操心!”墨玉推开连城,占到了上官时的面前,“你嘴巴给我放干净点!” 上官时勾唇一笑,“红莲,那我与幼蕊之间,又与你何干?” 墨玉咬着牙,没有说话。 “除了本宫,你好似从未对任何人这般疾言厉色。”上官时微微弯腰,笑着与墨玉对视着,“是不是因为当年本宫……” “闭嘴!”墨玉反手又是一鞭子。 上官时没躲,被墨玉抽中了,从左肩到腰腹部,血不断的流下来。 墨玉也惊呆了,他竟然不躲? 上官时忍着疼,苍白着脸,抬起头,“墨玉,我不欠你的了。” 墨玉的手微微颤抖,就算她杀过那么多人,也被上官时此举吓了一跳。她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不愧是她选的人,够狠。 墨玉睁开眼,淡淡的看了上官时一眼,转身提着鞭子就走,“来人,伺候四殿下更衣,好生送回宫。” 上官时咧嘴笑了起来,他直起身,努力的忽略身上的两道鞭上,抬手挡开了上来扶他的墨衣卫,往前走了一步,“红莲,这次我替你保密!” 墨玉的脚步一顿,没有停留,往外继续走去。 上官时笑了起来,肩膀微颤,这才转身,让墨衣卫扶着他下去更衣上药。 连城沉着脸,看了墨玉的背影一眼,转身跟了上去。 叶长歌面色苍白,将那支凤尾簪捏在手里。 齐越看了一眼叶长歌的脸色,小心的问道,“那什么……他们之间,什么事啊?” 叶长歌转头,瞪了齐越一眼,也转身走了。 “什么毛病啊?”齐越挠了挠头,打算回去喝酒,不过一想到墨玉门口的那些墨衣卫,又将小药王拽上了,“走走走,喝酒去,哥哥教你新的拳法!” …… 上官时躺在榻上,等药上好了,小心的穿上了下人送来的衣袍。 连城站在屏风后,见上官时换好了衣服,也走了进来,沉沉的看着上官时。 “将军不要这样看着我。”上官时坐起来,理了理衣衫,血止的快,墨玉也没有下死手,伤口只是深了点,总会好的。 “舍妹冲动,还望殿下见谅。”连城拱手,对上官时行了一礼。 上官时整理衣衫的手一顿,摆了摆,“本就是我的不对,她讨厌我也是应该的。” 连城皱眉,起身看着上官时,“敢问……” “将军该去问她的。”上官时站起来,虽然脸色苍白,但是喝了刚刚墨玉派人送来的药也没有那么明显,是一碗好药,“想必她不会想让将军知晓……” 上官时沉默了一下,勾唇轻笑,“小时候的一些误会罢了,也不是什么大事,不必放在心上。” “不知是什么事,竟能让殿下愿意挨一鞭子。”连城眯起了眼,看着上官时。 上官时的手一顿,他抬起头,看着连城,“将军大约是知道红莲的性子,您该问她的。” 连城皱眉,他从没听过墨玉说起上官时,就算墨玉选了上官时做引子,也从没多从其他层面解释过原因。而墨玉不愿意说的事情,就连是他,也是问不出来的。 上官时看着连城,心中也明白了个大概,“将军不如重新考虑一下,若是那么坚持如此,只怕明日唐氏就该散布谣言,说她的钱都是叶长歌帮忙赚的,你这个官职,也是叶长歌帮忙买的……” 连城松了松眉头,“不劳殿下操心。” 上官时皱眉,“就算这样,你也不愿解除婚约?那叶长歌有什么好的?”上官时顿了顿,“是不是……” “殿下莫再猜测。”连城侧过身,“舍妹很欣赏叶公子,叶公子也对我们兄妹多有相助,在下不觉得商人不可嫁。殿下该回宫了。” 上官时沉默,他看着连城,没有再劝,只是将衣摆扯了扯整齐,朝门外走去:“我坚持我的看法。” 上官时想起刚刚出现在他眼前的墨玉,那一袭红衣,使得整个厅堂都亮了一寸。若是配上叶长歌这一介商户之子,简直是玷污! …… 墨玉坐在妆台前,她看着镜子中的自己,抬手卸妆。 “簪子忘了。”叶长歌从她身后出现,将凤尾簪放到了妆台上。 墨玉低头看了一眼这支簪子,从袖子中摸出叶长歌先前装的盒子,小心的放了进去,“对不起。” “不用对不起。”叶长歌半蹲下来,仰头看着墨玉,“不过,我想过几日就出发了。” 墨玉皱眉,转过头,“你不想留下来过中秋了?” “我不想太多的人看轻你。”叶长歌抬手握住了墨玉的手,“我想和你并肩。” “不差这几日的。”墨玉摇头,宽慰着叶长歌。 “可我想早些。”叶长歌轻轻一笑。 墨玉看着他的双眼,没法说出拒绝的话,还是点了头,“好吧,我同意。” “你放心,我会照顾好自己的。”叶长歌抽出了手,将一旁的帕子拧干,递到了墨玉手中,“今夜晚了,早些休息吧。” “嗯。”墨玉接过了帕子,擦了擦手。 叶长歌见墨玉用完了,又将帕子接了过来,他站起来拍了怕墨玉的头,“早些睡,不要想那些东西,我不会永远都只能自称草民。” “好。”墨玉看着叶长歌,弯唇笑着。 叶长歌没有放下帕子,而是捏着它出去了,才推开门,就对上了坐在石桌前双眼晶亮的齐越。叶长歌转身,将门关上了,没有表情的走了过去。 “玉儿歇下了,你也该回去了。”叶长歌在齐越前站定,命令道。 齐越撇了撇嘴,鹦鹉学舌:“可我想早些~早些什么啊!” 小药王两颊通红,笑嘻嘻的抬头看着叶长歌,“早些什么啊~” 叶长歌叹了口气,转头看了一眼紧闭的门,“小王爷。” 齐越皱眉,站了起来,他看着叶长歌,“不是只有我一个人觉得你配不上她。” “所以我会努力。”叶长歌捏紧了手中的帕子。 齐越看着他,多了许久,才转过身,一言不发的揪着小药王的衣领,将人带出去。 叶长歌又转头看了那扇门一眼,叹了口气,闭上眼,仰头吗,他缓缓的松了手中的帕子,展开,任由湿冷的帕子盖在他脸上,深吸了一口气。那帕子上还残留着淡淡的香味,他揭下了帕子,在手中看了许久,然后才注意到站在院门口看着自己的齐越,他提着小药王在等自己出来。 叶长歌轻笑一声,拿着帕子走了上去。 正文 第413章 国子监 第二日一早,墨玉才刚梳好妆,就听见了外头传阿里的消息。 “简直太过分了,今日小姐去国子监就读,他们就传出这些话来,简直无耻!”迷春愤恨的摔着手中的盆。 “那盆纯金的,没那么硬。”墨玉回头看了一眼。 迷春的手一顿,看了墨玉一眼,“小姐,你就不说几句吗?” 墨玉往自己的嘴上涂了唇脂,抿了一抿,“嘴长在人家脸上,我说什么人家右耳朵听吗?” 初春再墨玉身后,没忍住笑了出来,“姑娘还是这般风趣,只不过这可不是好事,姑娘不想管管?” 墨玉挑了一只低调些的发簪,递给初春插上,“管什么?让他们说去,他们还能说几天?” “小姐要去告状吗?”迷春双眼亮晶晶的看着墨玉。 墨玉耸了耸肩,站起来,理了理衣裙,“和谁告状?你以为谁不知道这回事吗?” 迷春瞬间瘪下了嘴,“小姐,你不打算教训一下他们吗?” “那可是唐氏一族。”墨玉笑着瞥了迷春一眼,“唐宏骏说我卖身给长歌,还说长歌是为了我才买了个官给哥哥,我当然要做好这个红颜祸水啊。一个我就能换一个四品的昭南将军,谁能不来巴结我?” 迷春无语沉默,她看着墨玉,想要说什么,却不知道应该说什么,她总觉得墨玉说的是外力,可是她没有证据。 墨玉坐上了马车,迷春陪在她身旁。迷春有些疑惑的看着更卜,这样的马夫,对于大户人家的小姐来说活,都是不体面的,可是墨玉每次出门都是更卜赶车。 “更卜是最好的。”墨玉仿佛看穿了迷春的想法,小药王现在正在为更卜调理身体,那些余毒清理了直呼,或许能恢复如初。不过也说不好,毕竟已经在体内残存了那么久,造成什么不好的影响,都是有可能的。 一行黑衣护卫春现在国子监门外时,就有不少人看了过来,很多人都知道,这是墨玉的排场,她身边的黑衣护卫,已经成了她的一种标志了。而现在这个时候入学的,也只有她一个而来。 迷春嫌弃脸子,请墨玉出来。 墨玉站在马车上,淡淡的扫了一眼,没有多在意他们,下了马车就往里面走去。 卫幼蕊不在国子监,她现在要跟宫里的嬷嬷学规矩。尚寻香也用不着来国子监上课,她爷爷就是最好的老师。至于上官问夏,她是公主,自然是请家教的。 墨玉仰头看了一眼国子监的大门,轻笑了一声,抬脚进去了。 “墨小姐?”陈怀玉占到了墨玉买去年,上下打量了她一眼,“你不在备嫁,还来读书?” “人非圣贤,安能无所不知?只知其一,惟恐不止其一,复求知其二上也。止知其一,因人言始知有其二次也。止知其一,人言有其二而莫之信者又次之也。止知其一,恶人言有其二者,斯下之下矣。” 墨玉笑着看着陈怀玉,“学之一道,自然是永无止境的,便是已出嫁的妇人,也要学掌家,学中馈,为何我不用来进学?还请陈小姐名言。” 陈怀玉看着对自己屈膝行礼的墨玉,胸膛不断起伏着,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瞪着眼睛看着墨玉。 “墨小姐未免太咄咄逼人了些。”苏晚晴也到了国子监外,她下了马车,笑着走了过来,“听闻昨日墨小姐许了人家,大家都以为不能与墨小姐同窗了,所以怀玉才会如此惊讶。” “对,墨小姐都有了未婚夫,大家都以为墨小姐会在家中备嫁。”陈怀玉立马接口。 墨玉挑眉,笑着看向苏晚晴,“晚晴姐姐,人家都这样误会我,你可不能!”说着,墨玉就挽住了苏晚晴的胳膊,“上次你落在我那的发簪可修好了?” 苏晚晴的身子一僵,她看了墨玉一眼,深吸了一口气,转头也冲墨玉露出了一个笑容,“你总是这样贴心,快进去吧,我带你去找先生。” 陈怀玉惊讶的看着这一幕,就差揉眼睛了,苏晚晴……她什么时候和墨玉那么好了? 苏晚晴是有字的,就在及笄礼之后她父亲取的,不过大家都习惯了她的名字苏晚晴,倒是少有人叫她的字。 “墨小姐的字,是红莲吧。”苏晚晴脸上勾着一抹笑,嘴里的语气却没有那么好。 “是呢,苏小姐也可以这样叫我。”墨玉抽出了手,解下了腰间的荷包递给苏晚晴,“见面礼,不用谢。” 苏晚晴莫名其妙的看着墨玉,她可不信墨玉会给她什么见面礼,不过她还是笑着接过来了,“墨小姐这般……” 才打开荷包,苏晚晴的手就是一僵。 墨玉看了她一眼,轻笑一声,“你该将这件事交由苏相处理的,瞒着又没有好处。” 如果不是昨夜墨玉派人去唐氏给那两兄弟下毒,也许还不能发现苏晚晴的东西。 苏晚晴脸色难看的很,这是当初她给唐玉泉的信物,可为什么会到墨玉的手中?难不成唐玉泉背叛了她?唐氏这会正在亲近昭南将军,也许…… “你要做什么?”苏晚晴一把抓住了墨玉的手腕。 墨玉挑眉,她还是的第一次见到苏晚晴这样急切的模样,不由得多欣赏了一下,“苏小姐不要紧张,不过是物归原主罢了。”墨玉挣脱了苏晚晴的手,压低声音:“你最好小心些,别再算计些有的没的,我不在意让你重蹈覆辙,这次,我可不会救你了!” 苏晚晴的手一抖,就连与墨玉对视也不敢了,她匆匆低下头,匆匆离去了。 墨玉耸了耸肩,将迷春招了上来,“免费的领路人没了,咱们自己走吧。” “小姐认识路?”迷春有些好奇的看着墨玉,国子监这样的地方,她以前是来都不可能来的。 “不认识。”墨玉笑着往前走着,“不过大致都差不多,长安城的宅子,不都是这样的布局?大体上错不了。” 国子监的房屋构造很简单,前面是学堂,中间是先生们小休的场所,而后面则是学子们的住所,男女分院。每个学子都只能带一名小厮或者婢女进来,国子监之中自有伺候的人,而每七日才能回家一趟,很没有自由。 墨玉很快就找到了负责任,领了两套夏季的衣服,然后让她去选一个自己住的屋子,换了衣服,再跟着先生去上课。 只不过,墨玉没想到的是,今天第一天就是骑射。而教授这门课的就是罗元晋。 “今日上午是骑射,我负责你们的课业。”罗元晋正好准备去上课,便领着墨玉先去换衣服,然后一道过去。 “罗大人是兵部左侍郎,为何也要来过自己授课?”墨玉好奇的看着罗元晋。 罗元晋瞥了她一眼,咧嘴笑道:“有空便来了,先前授课的也是兵部的人,不过前几日受伤了,我是来代课的。” 墨玉笑着点了点头,“罗大人的骑射一定很厉害!” “不过如此,自然比不上昭南将军。”罗元晋虽然嘴上谦虚,不过眼中还是带上了得意之色。 墨玉:……这真是她的师兄吗? 墨玉换了带来的骑装,推门出去了。也没有带着迷春,她去上课,带着个婢女也没事干啊,还不如让迷春留着熟悉环境呢。 墨玉跟着罗元晋到了跑马场,然后便看着一众骑在马上的天之骄子。男女倒是分开的,不过还是有好些男子在和女子搭话。只是在看到墨玉来的时候,都沉默了下来。墨玉觉得,他们不是因为罗元晋不讲话,他们就是因为自己沉默的。 “去选一匹马过来。”罗元晋转过身,吩咐墨玉到。 墨玉点头,提着马鞭就朝一旁走去。 “墨小姐,只剩下一匹马了。”一旁的马仆弓着身子。 “只剩下一匹马了?”墨玉挑眉,按理来说,不应该只剩下一匹,这里的学生的马万一出了什么事,还能换,她这是被谁针对了呢? 墨玉转过身,环视一周,不过谁也没有看她。 “一匹就一匹吧。”墨玉将马鞭环在手上,跟着马仆走了过去。 马仆没敢看墨玉,弓着背,小心的引着她走到了马棚边上,指着里面的一匹马,“小姐,就是这一匹,马儿认生,请小姐小心。” 墨玉一怔,轻笑了一声,随手赏了一颗银锞子,便走进去了。 那马仆捧着手中的银锞子,有些怔楞,他抬头看着正要去解缰绳的墨玉,心中不由一惊。 “慌不要慌。”墨玉转过头,解下了缰绳,牵着马走了出来,“我哥哥可是将军!” 马仆看着墨玉对他扬起的笑容,这样的明媚,他差点看呆了,连忙低下头去。 墨玉轻笑一声,从马仆的身旁走过,“回头我让我的婢女给你送些吃的,多谢你提醒啦!” 马仆的背弓的越低了,他从来没有收到过这样的笑容,他愣愣的转股搜很,看着墨玉的背影,咬着牙,转身去准备伤药去了。 “墨小姐,该骑上马上课。”陈怀玉笑着看着墨玉,“善意”的提醒道。 墨玉“哦”了一声,转头看了一眼那马,抬手顺了顺它的鬃毛,翻身上去了。 有些男子皱眉看着这一幕,不过却也没有提醒。几乎所有人都盯着墨玉看着,谁也没出声。 墨玉挑眉,摸了摸身下骑着的马儿,“怎么了?为什么看着我?我学过骑马的,不用惊讶。” 陈怀玉盯了那马看了半天,这才缓缓的收回视线,“墨小姐马书高超,那是金吾卫上将军都赞过的,当初还救了小王爷,长安城中谁人不知?” 墨玉点了点头,“陈小姐知道啊。” 罗元晋不耐烦看她们这一群女子说这些有的没的,直接开始上课了。 “这样的药,可是唐玉泉给你的。”墨玉夹了夹马腹,到了苏晚晴的身边,压低了声音问道。 苏晚晴心中一惊,紧张的看向墨玉,差点问出了“你怎么知道”。 墨玉转头,冲苏晚晴笑了笑,“苏小姐,我提醒过你的。” 苏晚晴按下狂跳不止的心,沉着声看着墨玉,“墨小姐说什么,我不知道。” “以为没了证据,我就不能对你如何了吗?”墨玉勾唇一笑,转头看向罗元晋骑在马上射箭,“我既然能压过你,自然能处处压过你,苏小姐可要和我比试比试?反正上课也无趣?” 苏晚晴怀疑她是沈自初的徒弟,自然不敢在骑射上答应她的赌约,玉姑娘的功夫可是十分亮眼的,更何况她哥哥又是墨连城,她没有把握。 “你我都是学生,自然该以课业为主,怎好随意争斗?”苏晚晴转过头,认真的看着罗元晋授课。 “那我可要落你面子了啊。”墨玉咧嘴笑了起来。 罗元晋示范完毕,让众人在靶子上射箭。只是骑在不动的马儿上射箭,这没有什么难度。 每日一个靶子,每个人的箭矢上都有标记,这样方便计数。墨玉拿着弓箭,仿佛不知道该如何射箭一般,惹来不少人的视线。 “墨小姐可是方才没瞧仔细?”罗元晋皱眉,走到了墨玉身边。刚刚他看墨玉不认真听课,还以为连城教过她射箭,可是没想到现在却不动了。 “是呀,不过我不用学,我很厉害的。”墨玉转头对罗元晋笑着,“先生可要看?” “墨小姐尽快。”罗元晋皱眉,忽然对墨玉没了什么好感,这样的女子……他看了一眼苏晚晴,难怪苏晚晴是长安城中的才女。 墨玉倒是没有在意罗元晋的视线,她转头,对已经射完箭,出了一层薄汗苏晚晴笑了笑,“苏小姐方才说我不行,我可是不服气。” 墨玉手一翻,将弓箭握在手里,朝苏晚晴扬起一个灿烂的笑容,“苏小姐看仔细了,可不许耍赖!” 苏晚晴:???她刚刚说什么了?她什么都没答应啊喂! 墨玉转头,搭箭上弓。这样标准的姿势,就连几个男子也难以做到,一时间倒是让不少人瞧了过来。 正文 第414章 一匹死马 手中的剑脱手而出,只在弓上停留了短短的时间,这让不少人都没看仔细。 “墨小姐,你不行啊,都没有上靶。”有人嘲笑道。 罗元晋脸色一变,如果说他刚刚还对墨玉的行为有些不耻,而现在则变成了凝重。他说到底,也是文人,就算入了兵部,就算以前在军队里历练过,也只是通了君子六艺。而这样的箭法…… 墨玉转头看了一眼那人,轻笑了一声,又搭了一箭,同样的快速脱手而出。这回所有人都看了个仔细,彻底没有了声音。 墨玉的动作依旧轻缓,可是搭箭的动作却是利落的很,一箭一箭从她手中飞出,稳稳的劈开了苏晚晴的剑,转而代替她深深的没入苏晚晴的箭靶上。 剩下最后的两箭离的很近,如果墨玉还是像刚刚那样一箭一箭射,可能会将另一支箭挤下来,而苏晚晴的面子也就彻底…… “墨小姐箭法高超。”罗元晋站出来打圆场。 “对呀,刚刚苏姐姐还不信,我就说要给她看的。”墨玉扬起了一个笑容,她衣衫颜色素淡,头上也没有过多的装饰,昨日才刚及笄,让人看她依旧像看一个孩子一般。 “墨小姐箭法很好,向来昭南将军必定教导多年。”罗元晋看了一眼苏晚晴,有些头疼她们这些娇小姐之间的争风吃醋。 “不会啊。”墨玉拿了两支箭,侧头看向罗元晋,“我与哥哥其实从小就不常住在一起,我又常年经商,很多东西都不是哥哥教我的。” 说罢,墨玉便搭箭上弓,“不过嘛,这一弓双箭,倒是我哥哥教的。” 话音刚落,墨玉手中的两支箭便脱手而出,她连看都没看一眼,便转过头朝苏晚晴笑道:“看吧,晚晴姐,我就说我很厉害吧?你还不信!” 罗元晋和其他人都愣愣的盯着那两支还微微颤动的箭矢,谁能想到墨玉会有这样的好箭法?更何况,谁也不会在这样的时候打脸别人啊,那是会得罪人的。 苏晚晴咬着嘴唇,脸色有些不好看,不过还是对墨玉说了一声恭喜。 “苏姐姐是才女,能得苏姐姐的一声赞,我很开心!”墨玉冲苏晚晴笑着。 苏晚晴只觉得自己吃了个死孩子,脸色都快维持不住了。好在陈怀玉很快就过来解围了。墨玉说是玩笑和打赌,别人就算知道是故意的,也不敢为苏晚晴出头,否则就是把苏晚晴的脸按在地上摩擦,只好嘻嘻哈哈的糊弄过去。 接下来的马术,罗元晋倒是教的认真,不过也没了之前的比试场了,他怕墨玉惹事。 不过别人也不会随随便便去挑战墨玉的马术了,毕竟这是当初随随便便就在大街上救了齐越的疯马的人,那天价的裙子,齐越到现在都没赔完呢。这一来,便让更多人都对墨玉观感不好了。 墨玉倒是没有什么感觉,对于衣裙小孩子之间的玩闹,她总是很宽容的,毕竟她以前小时候也喜欢做一些恶作剧。不过最后也被罚的挺惨就是了…… 墨玉的眼神黯了黯,可惜,从她懂事之后,就再也没有人能来罚她了。就算她做出了什么不合规矩的事情,很多人都带着一丝同情的眼神,谅解了她的行为。以至于她在这样的目光之中不得不成熟起来。 “墨小姐在想什么?先生叫你都没听到。”陈怀玉的声音忽然将她拉回了现实。 墨玉回过神,便对上了罗元晋微愠的神色,她连忙拱手,“先生。” “墨小姐是觉得自己骑术也很不错了?”罗元晋不喜欢墨玉这样没有半点规矩的女子,就算她课业完成度很好,也不喜欢她这样完全没有尊师重道四个字放在心中的学生。 “抱歉,先生,我走神了。”墨玉很诚恳的认错。 “既然如此,你就来示范一下。”罗元晋让开了位置,指着身前的跑道对墨玉说道。 墨玉:???示范什么? 显然,没有人会给墨玉提词。 墨玉扫了一眼罗元晋手中的弓箭,还有特地被划出来的跑道,又抬头看了一眼远处连成一排的靶子,心中有些明白了。原来长安城的六艺都要这样严格吗?难怪地方的教育比不上中央的。 墨玉拨弄了一下箭筒中的箭矢,轻夹马腹,催马上前,站到了罗元晋让出来的位置上。 “开始吧。”罗元晋显然也看出来墨玉不知道他刚刚让示范什么,不过也没有提示,他要削一削墨玉的气焰。 墨玉点了点头,看着远处的箭靶,离得太近了,要是一支支来,只怕会来不及,这马跑不了太远。 墨玉抬手顺了顺马儿的鬃毛,马鞭一甩就冲了出去了。 苏晚晴的嘴角微微扬起,握着缰绳的手也紧了紧,双目紧盯着扬蹄而出的墨玉。 不得不说,墨玉的姿势极为标准漂亮,今日学的只是把马跑起来,可是墨玉这样的表演,却让人看到了一丝热血。不少男子都为墨玉叫好,他们不如她,她就能该获得他们的称赞。就连罗元晋也微微颔首。 而就在众人以为墨玉会冲过这一道跑场回来时,却不想看到她伸手往下一捞,从箭筒之中摸出六支箭。同时,她的手放开了缰绳,抬起了手中的弓。 就在墨玉松开缰绳的同时,苏晚晴的脸色骤然变了。她是想要出丑,可送了缰绳,她忽然慌了。 众人一阵惊呼,墨玉真的将那六支箭搭在了弓上,只不过动作却没有方才的快速,而是在仔细的瞄准,不少人都激动了起来。 罗元晋:??? 他愣愣的看着墨玉,他万万没想到,他只是想让墨玉吃个教训,却没想到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就在即将到达终点的时候,墨玉手中的箭矢脱手而出,稳稳的没入了前方六个箭靶中心。几名仆从从后头出来,他们只是晚了一步拔走箭靶,至于被这样出气吗? 墨玉丢下了手中的弓,抓紧了缰绳,抬手就要勒停马。 “小心,别拉——”罗元晋一瞧就知道此举的危险。 墨玉刚刚用了最快的速度跑马,这会要是骤然勒马,只怕会翻,他连忙催马上前,心里对墨玉颇有微词,只是马术漂亮而已,却不识马性…… 墨玉皱眉,心中叹了一口气:还是迟了…… 墨玉将脚脱出,翻身上了马背,没有再去拉缰绳,踩着马鞍一个后空翻就问问的落在了地上。这一招,让不少人都惊出了一身汗,就连玩杂耍的也没有这样玩的啊。 墨玉转过身,却瞧见那马往前跑了几步,便轰然倒地。 墨玉皱眉,小跑过去,蹲下身查看起了那马。 在场的所有人都发现了——那马有问题,墨玉提前发现了,想要勒马停下,可是却来不及了,便直接跳了下来。 罗元晋也被吓了一跳,连忙翻身下马,跑到了墨玉身边,“怎么了?” 墨玉捂住了口鼻,看着地上口吐白沫的马儿,摇了摇头:“没救了,它被人喂了泻药,还吃了相冲的另一味致狂的药,跑动之中,血液流速加快,快速散发了药性……” 罗元晋一震,他转头看向墨玉,“你知道?” 墨玉挑眉,笑着看向罗元晋,“自然是知道的,不过今日只有这一匹马了,我不想耽误上课。就算早些提出来,它也无力回天了。” “至少还能缓解。”一名男子翻身下马,怒气冲冲的看着墨玉。 “苟且偷生吗?”墨玉摇了摇头,她看向地上的那匹马,“它告诉我,它想要驰骋在旷野上,而不是被关在狭小的马棚之中,它是马啊。” 苏晚晴的手脚都有些发软,连带着她身边的陈怀玉脸色也不是很好。如果说刚刚墨玉在马背上射出的六支箭震撼了所有人,那么现在的这一幕,就是重重的一拳。 “这马吃了这两种药,你为什么会知道?”有人质问道。 墨玉耸了耸肩,“回春堂就是我的,我师父曾经师从药王谷,小药王此刻正住在我家中,你觉得我是为什么会知道?” 那人一阵沉默。回春堂所有人都知道,而她竟然还是药王谷的弟子,这让不少人都难以接受。苏晚晴吃惊的看向墨玉,她师从药王谷?那她和沈自初……难不成没关系? 不过就算如此,陈怀玉和苏晚晴的脸色依旧难看,尤其是听到了墨玉会医这个消息之后,甚至带上了一丝焦躁。 “你为何不早说?”一名唐氏子弟站了出来,他对墨玉没什么好感。 “因为我想上课啊。”墨玉歪头看了过去,“更因为,作为一匹战马,它不该这样浑浑噩噩的在马棚之中死去,而是因为死在奔驰的路上,你没看到我方才射箭的时候它眼中带光吗?” 那人无法反驳,倒是罗元晋多看了墨玉一眼。 “你为何知道这是战马?” 墨玉转过头,朝罗元晋咧嘴一笑,“因为我哥哥有很多战马,而且……”墨玉蹲下身,爱惜的摸了摸马脚上的一道伤口,“这是绊马索留下的伤痕,长安城不会有绊马索。” 墨玉抬手,将马儿的眼睛拂下,“它为我朝征战沙场,今日却因为上不了台面的原因凄惨死去……”墨玉起身,环视一周,轻笑道:“无论是为我,还是为它。” 墨玉站在了罗元晋的面前,“还请先生做主,查出真凶。” 苏晚晴的脸色一白,双腿发软,她这才想起墨玉方才说的威胁的话,这会她才相信。 “墨小姐没有证据。”陈怀玉站了出来,冷静的看着地上的马,“就算它是战马,墨小姐单凭一己之言,便说这马吃了什么药,墨小姐难道是兽医吗?” “势力,我不是兽医。”墨玉笑着看向陈怀玉,“差点忘了,那致狂的药,与小王爷那马吃的一样。需要在两个时辰之内查清,两个时辰之后便无处可查了。不过就算查出是什么药……” 墨玉扫了一眼强撑着的苏晚晴,“就算查出来,也无法追溯源头,毕竟很贵,寻常人家不会买……” “墨小姐这是意有所指?”罗元晋提醒道,这话可不是谁都能说的,她想将在场所有人都牵扯进来吗? “当然,这药也不是所有人都认得的。”墨玉转头对罗元晋笑着,“想来或许是个巧合?” 罗元晋的脸色不是很好看,墨玉的话外之意,仿佛是在说他包庇罪犯。就连围观的一些学生也看了出来,相互对视一眼,只是没有出声。 “墨玉不才,手中有不少铺子。”墨玉垂眸看着地上的马,“药铺,也有很多,泻药这种东西,总不会有人高价从别处买吧?” 陈怀玉的脸色一变,嘴唇也失了血色,但还是强辩道:“墨小姐如何证明它是吃了泻药?” 外头请来的人可以收买,就算说了实话,也能说是墨玉收买的。除非她能请的动宫中的兽医,她自然不可以,墨连城却可以。可墨连城会为了这些小事去见皇帝吗?未免。 “我哥哥有带了军医入长安,都是军中之人,陈小姐不会觉得谁能收买吧?”墨玉仿佛看穿了陈怀玉的心思,转头冲她笑着。 不少人也都看出来了,这件事,只怕就是陈怀玉做的。之前陈怀玉就对墨玉说过一些不好听的话,她向来看不上这样出身的女子。如果只是泻药,原本也只能算是小意外,可却不知道和谁碰了头,这马死了。 不少人都偷偷的看向唐氏的几名学生,当初齐越的桩暗自,虽说最后被压下来了,不过还是有些人能猜出来是谁做的。 “先生,我能请军中的兽医来查看这匹马吗?”墨玉的声音依旧轻和,可是在罗元晋听来,却是威胁。 他能说不吗?不,他不能。 于是,国子监今日才上课,这紧闭的大门却因为一匹马而打开了。而出去的人却是匆匆忙忙,颇有些身后有饿狼追赶的滋味一般,跌跌撞撞的找到了连城办公的卫所去了。 一时间,不少人猜测不断。 正文 第415章 长记性了 来来的是连城,当国子监的人发现是连城亲自过来的时候,就连国子监祭酒也到了。 “昭南将军怎么也亲自来了。”国子监祭酒连忙迎了上去。 罗元晋眉头微皱,也迎了上去,“昭南将军公务繁忙,却不想为了……” “我只有这一个妹妹,这自然是除了朝政以外,天底下最大的事。”连城大步朝墨玉走去。 墨玉说自己受了惊,正坐在一旁的凉棚下喝茶,还把迷春叫来给自己上了不少茶点,正热情的邀请苏晚晴一起喝茶。 “哥哥。”见到连城来了,墨玉也打消了玩闹的心思,擦了擦嘴,起身走过去了。 “可受惊了?”连城拉着墨玉,左右检查着。 墨玉一本正经的点了点头,“受惊了,要哥哥安慰才会好!” 在场之人:……我从未见过如此清新脱俗的撒娇方式,可是,却该死的甜美? 连城咧嘴笑了,抬手摸了摸墨玉的发顶,“好,哥哥带你回家修养几日。” “嗯啊,我要去望江楼吃饭,压压惊。”墨玉笑着环上了连城的手臂。 连城长得好,原本不笑的时候就能吸引不少女子的喜爱,而现在这一笑则更是 让不少女子眼前一亮。而至于墨玉,这样撒娇的方式,也让不少男子想起了家中的女孩子,对墨玉也多了几分包容。 连城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看了一眼那匹死马,眸色沉沉,他看了国子监祭酒一眼,勾着唇角,“还请陈大人劳心,严惩凶手。” “是了,回府之后,学生定会将城中各个药铺买了泻药的名单交给大人。”墨玉对国子监祭酒福了一福。 国子监祭酒:……为什么我忽然感觉到了一丝为难? 连城开得快,去的也快,没有过多的停留,直接拉着墨玉离开了,将一干人等都晾在原处。 苏晚晴咬着嘴唇,她知道,墨玉今日不打算追究她下的那个药。她要抓的是哪个下路线泻药的人,可是却也愿意放那人一马?苏晚晴的视线,不由得往陈怀玉的身上飘去,后退了一些,与她保持距离。 刚刚,墨玉路过她身旁,说:“我攒着,以后收拾你。” …… “怎么突然不要上课了?”连城坐在马车中,手中按着一二比差,淡淡的看着墨玉。 “之前的那张藏宝图,陛下一只没有问起,我也没有过多留心,但是方才墨衣卫在猎场发现了一丝痕迹,与那藏宝图上画的有些相似。”墨玉沉吟着,“我想去看看,另外……秦王府中开始有江湖人士出现了,秦王手中的那支私兵也蠢蠢欲动,宫中的一些护卫,开始接触唐氏了。” “该收网了,你什么时候进宫?”连城勾唇一笑,放下手中的茶杯。 “就现在,要让皇帝怀疑上官泽这点还不够,正好那藏宝图能派上用场,那就顺口提一句吧。”墨玉三两下将头上的发簪都扯了下来,从座位下翻出一套黑色衣袍,“我觉得罗元晋很可疑,哥哥你要小心他。” 连城一怔,点了点头,“他是兵部左侍郎,按理说与金吾卫应该有些合作,不过我倒是没有与他有过什么接触,的确可疑。” “沈逸轩可用……”墨玉笑了笑,“原本我还以为他姓沈,大概就是我的师兄了。可没想到,我犯了所有人都犯了的错误,师父并没有这样的要求。” “沈先生……是一个很大气的人。”连城沉默片刻,说道。 “申先生也是啊,他知道你的目标,却还是收了你,可不是当世大家?”墨玉嘿嘿笑着。 “妹妹可愿随哥哥征战天下?”连城朝墨玉伸出手。 “离家出走那刻便踏上了征途。”墨玉笑着将手放到了连城手中。 …… 皇帝在墨玉来之前就将兴庆殿中伺候的人都清退了。 墨玉推门建立,沉默的跪下,“陛下,那张藏宝图,有消息了。” 皇帝的眼中明显露出一道亮光,就连背都挺直了,“在哪里?” 墨玉顿了顿,抬头看了一眼皇帝身边的严安,犹豫着:“陛下……” 皇帝看了一眼严安,摆了摆手,“你退下。” 严安:???您认真的吗? 严安不敢违抗皇帝的命令,只好退下去了,而路过墨玉身边时,看了她一眼,用眼神警告了墨玉。 墨玉挑眉,没有理会他。 “你说。”皇帝沉着脸,看着底下跪着的墨玉,他觉得墨玉要说的事情,绝对没那么简单。 墨玉抬起头,她的眼神,皇帝就知道,墨玉接下来要说的事情绝对不是什么简单的事。 “陛下,今日来,城中江湖人士增多,却不是来清风明月楼求职的,可对外却宣称是自己挂在清风明月楼的。”墨玉顿了顿,“有不少人,进了秦王府。” 皇帝一怔,他的手按在了桌上,沉着脸看着墨玉,“你说什么?” 墨玉低下头,“陛下,臣手中的线索,便是从这些江湖人手中拿到的。墨衣卫觉得那些江湖人可疑,跟了一段,然后便听到了他们在讨论秋猎。” “秋猎?”皇帝不明白,为什么这又扯到秋猎上去了。 “藏宝图上的一处景观,与秋猎的猎场很相似。”墨玉仰头看着皇帝,“陛下,这些江湖人声称,去岁在猎场见到过。” 皇帝的手一僵,眼睛瞪圆了,“你说什么?” 墨玉的手一顿,“陛下,纳西而江湖人,只怕是进过猎场,需要臣将其擒拿吗?” 皇帝沉默了许久,一直没有回过神来,许久才抬起头看着墨玉,“你先下去……看着点秦王府,那些江湖人……先不用动,观察着,避让人发现了,朕要好好想想。” 墨玉挑眉,看了皇帝一眼,“陛下,还有一件事。” “什么?”皇帝猛地抬起头,眼中隐隐藏着怒火。 “唐氏……最近与秦王妃走的很近,先前苏晚晴苏小姐与唐四公子唐玉泉做局,今日苏小姐还用了一种毒药下在臣今日在国子监所骑之马上。” 墨玉没有说的太清楚,那药对皇帝还是对她,都是心知肚明的事情。皇帝借了唐氏的手,想要齐越死,齐越却被墨玉给救了,这桩事没有人可以提起,但是不代表他们不知道其中真相。而这药,必定不能再出现,那将意味着当日的事情可能会暴露。 而现在却在苏晚晴的手中出现,又牵扯到了唐玉泉的身上,皇帝的脸色难看的很。 “你受委屈了。”皇帝看向墨玉,宽慰着。 “臣并没有。”墨玉仰头冲皇帝咧嘴一笑,“陛下,今日还有国子监祭酒之女陈怀玉陈小姐下了泻药,那马死了。” 皇帝一怔,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是不想让人发现,但是也不代表他的人可以随意被人欺负。 “朕会为你做主的。” “臣谢主隆恩。” …… 墨玉出了兴庆殿,就打算离开皇宫,却不想意外碰上了上官时。 上官时从一旁的墙后走了出来,笑着望着墨玉,“不知道,该如何称呼?” 墨玉冷了脸,“倒是我失策了,没想到同住在兴庆殿的四殿下,竟然敢监控陛下的一举一动。” 上官时的脸色一变,冷冷的盯着墨玉,“我给你一个机会,去我那里,还是在这里。” “殿下这话说得好生暧昧啊。”墨玉勾唇一笑,不走了,身子往旁边一偏,倚在树上,双手环胸,“若是我选在这里呢?” 上官时也沉了脸,“玉姑娘,有些话,我不说你也该知道,不知道你上次送的东西,还作数吗?” 墨玉神色一正,她站直了,看了上官时几眼,转身朝上官时的住处走去,“走吧,四殿下。” 上官时惊讶她真的知道自己住在哪里,心中有一股难言的冲动涌上,却依旧无言的跟了上去。 墨玉不耐烦等上官时跟上来,翻身越过了几道宫墙,直接落在了上官时的后殿,寻了一个屋子进去坐下了。 上官时一时间找不到墨玉的人影,还在原地打了几个转,正以为墨玉不愿意搭理他,失落的回去了,却没想到墨玉却出现在了他的住所。 上官时的心口涨涨的,他连忙昂外头的人都退下了,直接将门关上了,站到了墨玉身前,“你如何知道我住在这里?” “宫中的规矩,四殿下可是从不逾钜的。”墨玉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喝了起来。 上官时一滞,看了墨玉几眼,沉默的在墨玉买面前坐下,也给自己倒了一杯茶,“玉姑奶奶个还没和我好好说过话。” “哦。”墨玉瞥了他一眼,扫过他动作不太自然的胳膊时,顿了顿,“你伤好些没?” 上官时的手一僵,他没想到墨玉会主动提起这件事,用一种难以言明的表情看了过去,然后点了点头,“多谢关心。” “想来也不会好,不过我不会给你看的,小药王也不行。”墨玉放下茶杯,谁让你欺负幼蕊的! “你与幼蕊的感情真好,若是换做旁人,绝不会为了她得罪一个皇子,就连手帕上的绣样也相似……”上官时眸色深深的看着墨玉。 “是吗?”墨玉瞥了他一眼,“主要还是因为殿下有求于我吧。” 上官时忽然觉得,难怪有那么多人不喜欢墨玉,她简直能把一个良好的开头直接聊死。 上官时看着墨玉满不在乎的样子,忽然觉得哟徐诶不受重视,“你既然选了我,为何不见你有一点动作?甚至还如此待我?” 墨玉莫名其妙的看了上官时一眼,“大哥,药箱别人看得起你,你不该做出什么令人眼前一亮的事情吗?你以为我是傻的吗?” 上官时:……这天没法聊了! “玉姑娘难道当初只是敷衍?”上官时压着火气,他现在已经完完全全放开手了,若是墨玉此时……此时真的,他,他真的没法子…… 墨玉看着上官时一脸憋屈的表情,被逗乐了,笑了起来。 上官时一怔,他看着墨玉的笑容,忽然明白了,为什么总有一些明明听说过她一些“事迹”的人,还是这样崇拜她。不仅是因为她说得有理,还因为她长得好看。颜控是每个朝代的通病,尤其这时更甚。 “我有在替你清理对手啊,你没发现吗?”墨玉托着下巴,嘴角微勾,看着上官时,“殿下瞧不出来吗?若是真的瞧不出来,我可是要考虑考虑,当初的我,是不是眼瞎了……” 上官时一怔,然后他想起最近的一些流言,“江南道那些谣言是你散布的?” 墨玉看着上官时咬牙切齿的表情,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了,“不错嘛,还算消息灵通。” 墨玉起身,低头看着双眼冒火的上官时,“这是我们兄妹给殿下的投名状,中秋夜宴,还望殿下保护好自己。” 上官时怔怔的看着桌上已经凉了的茶水,她刚刚说什么?中秋夜宴?她要做什么? 上官时觉得事情不受掌控,可是心中一想起墨玉方才那成竹在胸的神情,那种张扬的明丽,心跳缓缓加快,而那种不安则慢慢的压了下来。 上官时深吸了一口气,看着大开的门。 “比起白裙,黑袍更显得冷艳……”上官时低头沉思,轻笑了一声,拿起桌上已经凉透了的茶水喝了一口,将加速的心跳压了下去。 “殿下,卫小姐来了。”门外有人提醒道。 上官时顿了顿,他正要放下茶杯,却发现了手中茶杯上的一抹红。他一怔,低头去看,只见他自己的那一杯好好的摆着,他刚刚……拿了墨玉的? 上官时的脸有些红,口齿之中还带着一丝淡淡的茶香,可一想起墨玉在江南道散布的那些谣言,又有些生气。她这是在让上官泽敌视他! 上官时重重的放下了手中的茶杯,大步朝外头走去,“人在哪里?” “回殿下,卫小姐在兴庆殿外。” 上官时的脚步加快了些,心跳也跟着加快,而耳后却悄悄的泛上一抹红色。 墨玉坐在树上,摸着下巴看着上官时快步朝外面走去,微微颔首,“还算长记性了!” 正文 第416章 被暗算了 墨玉带着墨衣卫,在猎场搜了很久,都没有再找到藏宝图上的标记。 “姑娘,还要搜下去吗?”越夏走了过来。 墨玉摆摆手,“你带着人在这里找,不许携带,我要回国子监了。” 墨玉已经出来好几天了,再过几天就是中秋了,她不可能放下那么多事不处理,只为了一张不知道做什么用的纸,只好先回去了。 墨玉一回府,就碰上了正在收拾行囊的叶长歌。 “还以为见不到你了。”叶长歌放下手中的东西,笑着看向墨玉。 墨玉有些愧疚的看着叶长歌,“额……那什么,临时有事,所以……” “不用解释,我都知道的。”叶长歌依旧是那副好脾气。 “我还以为你不回来了,你去哪里了?”齐越从后面冒了出来,“我都带着长歌去元容那里了,你也不在,你到底去哪玩了?” 墨玉沉下脸:“我不是和你说过不要带任何人去嘛!” 叶长歌一愣,“玉儿,是我……” “我知道……”墨玉抬手打断了叶长歌的话,“长歌,你别跟着齐越胡闹,他这人没心没肺惯了!” “你闭嘴!”齐越皱眉看着墨玉,揽着叶长歌的肩膀,冲墨玉喊道,“也不知道是谁,丢下自己未婚夫跑出去玩,你说是谁胡闹!” 墨玉沉默,她深吸了一口气,对叶长歌说了一声,“对不起。” 齐越有些惊讶,微张着嘴看着墨玉,“你……” “玉儿,你怎么了?”叶长歌紧张的上前一步,拉住了墨玉的胳膊,低头去瞧她的脸色。 墨玉摇了摇头,这几天都住在山里,还不能被人发现,一直在躲避猎场的正常巡逻队,她很累了。 “我没什么事……”墨玉摇了摇头,“就是有些累,你没生我气吧?” 叶长歌看着脸上的确带上了一丝疲乏的墨玉,摇了摇头,他看了一眼墨玉身后一串泥泞的脚印,拍了拍她的肩膀,“累了就去歇会,仍初春服侍你睡一觉,吃晚饭了我来叫你。” 叶长歌不知道她在做什么,但是见到这些泥,也猜到了墨玉这几日都住在山中。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可是却不愿苛责她。 齐越顺着叶长歌的视线,也注意到了墨玉身后的脚印,他沉默着看了一眼墨玉。虽然知道墨玉什么都不会说,可还是有些不快。他拽着叶长歌往百年商走去,“走走走,随她去,死鸭子嘴硬!” 墨玉深吸了一口气,摇了摇头,缓步朝自己的院子走去,她觉得这几天的身体不对劲。或许该再补一补了,就算是为了中秋夜宴,也不该放任了。她现在甚至没有什么心情去追究齐越什么时候和叶长歌好上了的。 叶长歌回头,然后身子猛地一顿,睁大了眼睛。 “你看什么呢?”齐越也转过头,然后就看到了同样令他震惊的一幕, 齐越没有像叶长歌那样站着不动,额头处大步朝墨玉走来。墨玉皱眉,没有让人拦住齐越,停了脚步就转过身来,“你想做什么?” 齐越悻悻的收回想要抓墨玉肩膀的手,皱着眉头看着墨玉的肩头,方才那一瞬忽略的怒气被重新找回来,指着墨玉的头发就喊:“你头发怎么回事?怎么变白了?” 墨玉一顿,抬手迅速往后一捞,然后便看到了指缝中花白的发丝。墨玉的手微微颤抖,这一次,出现的越来越快了。墨玉顾不上回答齐越的话,转身就朝兽园走去。 齐越见墨玉脸色难看,一言不发的转身就跑,也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抬手就要去拉她,“你怎么了?这是怎么了?” 叶长歌的手搭在了齐越的肩上,两人看着瞬间出现在自己面前的墨衣卫,陷入了沉思。 “姑娘身有要事,还请二位切莫打扰。”墨衣卫面无表情的看着叶长歌两人说道。 “她到底出什么事了?是不是之前的病还没有好?”齐越阴沉着脸,她一直说自己身子不好身子不好,可谁都瞧不出来她哪里不好,少年白头啊,才短短几日,这怎么可能? “别为难他们。”叶长歌拍了拍齐越的肩膀,看着面前一言不发的墨衣卫。 “我去找她哥哥。”齐越转身就要出门。 “小王爷,姑娘不希望将军知晓这件事。”初春被墨衣卫带了过来,走的匆忙,额头还带着薄薄的汗水,她沉声对两人说道。 “不能说吗?”叶长歌知道墨玉调教人的手段,简单哦啊初春在喝药说,心中也明白了个大概。 “公子,这是姑娘自己的事,若是有必要,她自然会说的。”初春对叶长歌屈膝福礼。 “你放屁!”齐越气急败坏的指着初春骂道,“她那臭脾气,什么时候会对人坦白?就连她那个沈白衣的名字,要是我当初没遇见她,只怕都听不到!” 叶长歌诧异的看向齐越,他不知道齐越也知道这件事。 齐越一顿,机械的转过头,“你也知道?” 叶长歌点头。 齐越眉头猛地皱紧了,“她把我当什么了!” “你别这样想,玉儿的哥哥不是也不知道她的病情吗?”叶长歌苍白的安慰着。 齐越:…… …… 墨玉不敢用内力,只能小跑着进了兽园,而此刻,她头上的白发却越来越多了。 墨玉手托着那些白发,脸色难看的很,她闭上眼,咬破了手指,催动蛊虫出来。兽园有墨玉布下的蛊阵,吸引了不少蛊虫在这里栖息。而当墨玉一召唤,无数黑漆漆的蛊虫就迅速的从四方聚拢而来。 墨玉的心口一痛,她按着心口,呼吸越来越困难,她无力支撑自己站立,缓缓的跪倒下去。头发仿佛是像魔术一般,迅速的边城了全白,她咬破了舌尖,逼出一口心头血,喷在地上,马上就有不少蛊虫疯狂的涌上来争抢舔舐。 “去,将林氏的族人带上来。”墨玉稍稍缓了一口气,撑着站起来,跌跌撞撞的往前面走去。 墨衣卫全部都站在远处,不敢靠近,这里是墨府的禁地,也是墨玉的禁地,她很少来这里,可是每次来的时候,都会对墨衣卫的心灵造成不小的冲击。 墨玉的手搭上了距离她最近的一处亭子,稍稍缓了一口气,身旁依旧是密密麻麻的蛊虫,甚至有些疯狂的厮杀着。 墨玉甩了甩眩晕的脑袋,跌坐在亭子的台阶上,手撑着不让自己倒下去,视线模糊却依旧睁大了双眼,死死的盯着面前自己走出的阵法。哪怕脚步虚浮,她方才走的每一步都不曾有过一丝偏差,摆完了一个完整的嗜血阵。 墨衣卫的动作很快,林氏主人很快就从地牢之中被带出来。 林瑶是第一个被推出来的,她浑身颤抖,尤其是看到眼前这密密麻麻的虫子时,就吓得腿软了。 “你……你,你是墨玉?”漆黑的虫子之中,有一个十分显眼的人。 墨玉跌坐在台阶上,喘着粗气,虚弱异常,尤其是她那一头全白了的头发,那支发簪不知道什么时候掉了下来,白发落在黑檀木簪上,更显得刺眼。 “妖女……”林瑶颤抖着双唇,连带着身后被墨衣卫推入蛊阵中的林氏族人都在疯狂的咒骂眼前邪气的墨玉。 墨玉抬起头,眉心的一点朱砂妖冶异常,她红着眼,盯着眼前的人,“抱歉了,今天你们都该死了。” 林瑶浑身一颤,仿佛是被什么可怕的东西盯上了,浑身的血液都冰凉彻底。 “你,你要做什么?我叔叔不会放过你的!”林瑶色厉内荏的对墨玉威胁道。 “林博宇吗?”墨玉勾起嘴唇,催动蛊阵,“他早就跟着他儿子去了,我喂了你们那么久,让你妈活了那么久,也该报答我了吧?” 林瑶心中畏惧,只觉得浑身刺痛,想要尖叫,却什么声音也发不出,这样诡异的场景,落在每个人的身上。 墨玉的呼吸和缓了些,她的眼中带着一丝兴奋,嘴角微勾,“林瑶,别用那种眼神看着我,你以为我让你见到我,你还能活着离开吗?” 墨玉恢复了一丝力气,她闭上眼,慢慢坐起,无视了林瑶仇恨的目光,“有本事,你既阻碍奈何桥上赌我,我绝不逃!” 一直金色的蛊虫从墨玉的心口钻出,漂亮而诡异,在墨玉的眉心打转,像是遵循着什么规律,又不像有什么轨迹…… 不知道过了多久,地上散落的发丝渐渐恢复了黑色,蛊虫悄然退去,只留下地上黑红的血液。墨玉眉心的那一点朱砂没有马上褪下,她睁开眼,眼中一道红光一闪即逝。 墨玉揉了揉眉心,看着地上被蛊虫啃食的残缺不堪,却没多少鲜血的尸体,“浪费了……” 她闭上眼,深吸一口气,从地上捡起发簪,抬起手,吹去了沾上的灰,将头发重新挽起,恢复了方才那一副淡然的神情。进门前,她还没有觉得疲惫…… “去门口转转,有什么奇怪的东西。这几日我不在,可有什么人在附近徘徊?”墨玉顿了顿,摸着微烫的心口,“去那个当铺瞧瞧,有没有谁失血过多,或者像是生了重病,受了重伤的,密切监视。” “是。”墨衣卫领命下去,他们亲眼目睹墨玉这一系列诡异的变化,饶是再大的心,也吃不消这样的折腾,脚下的步子愈发快了。 墨玉看着墨衣卫上来收拾尸体,墨衣卫也没有看到过墨玉这样浪费尸体的,也完全不像是以往的干尸,今天残忍的很,也没有在隐蔽的地方,今日的尸体中还带着一股难闻的味道。 墨玉踏上台阶坐下,拿出一瓶药,放在亭中石桌上,“碰过尸体的,每个人吃一颗。” 墨衣卫的手一顿,马上又恢复了方才的动作,只是手下的动作加快了不少。 墨玉闭上眼,倚着栏杆静静的思考着,有会蛊术的人在门外布下了蛊阵,还用药物掩藏了起来。她毕竟不是土生土长的,对于这些现代早就失传了的药,没有过多地防备,就中了招。 这是一种蛊毒,不算眼中,可是一旦中招,你蛊术越高,死掉的速度越快,而这药对于没有本命蛊的人却没有丝毫用处。 墨玉深吸了一口气,轻笑了一声,如果不是因为她万蛊入舍,能从头发丝上察觉到身体又变成筛子了,只怕方才进门没多久就死在了院子里了。 “越氏一族啊……”墨玉歪着头,看着墨衣卫小心的进来,躬身告罪,然后迅速的拿了一把药丸退下去分食了。 “去同陛下说一声,我发病了,将林氏族人都用了。另外,顺便告诉陛下,有人在我府外布下了蛊阵,我怀疑是越氏一族的人潜入了长安城。” “姑娘,有消息来了。”一名墨衣卫上前,跪在墨玉身前,“这几日,兵部左侍郎罗元晋路过几次,有两次身边还有中书舍人沈逸轩,与吏部尚书左丞洛和安,另外,门外路过的都是朱雀大街上所住的官员,以及几位喝茶的近亲女眷等……” 墨衣卫将一份名单放在了墨玉面前。 墨玉眯起眼,嗤笑一声,“垃圾东西,什么招数都用!陛下若是问了,不用隐瞒。另外,罗元晋今日不是有兵部的文书经常拿去给苏相嘛,我要看到苏晚晴近日与唐氏暗通款曲的证据。” 墨衣卫不敢去看墨玉,她的语气森寒,与以往完全不同,只得匆匆应了声是,就退下去办事了。 墨玉深吸了一口气,浑身无力,靠在栏杆上,她元气大伤,就算挽回的及时,可她筛子一样的身体,现在只怕变成漏斗了…… 齐越和叶长歌在外面等了墨玉叙旧,发现她没有回房去休息,也没有去浴室洗澡,急着满院子跑,最后找到了兽园,非要冲进来。 墨衣卫不敢打扰墨玉清静,可是齐越拉着叶长歌闹腾,又加上一个搞不清状况的小药王,不吵也吵了。墨玉摆了摆手,让墨衣卫放了他们进来。 叶长歌这会倒是比齐越跑得快了,顺着墨衣卫的指的方向就跑了过来,“玉儿,你到底怎么了?” 正文 第417章 钢铁直男 墨玉坐在亭子里,虽然看不出来,但还是能察觉到她的不对劲,面色苍白,好像是生了一场重病。 “刚刚还好好地,你这会怎么编成这个样子了?”叶长歌一路小跑跑了过来。 还没几步,他就顿住了,他问道了空气之中夹杂着淡淡的血腥味,还有意思不可明说的腥臭味。 墨玉转过头,对上了叶长歌的双眼,什么话也没有说。 叶长歌停顿的脚步重新动了起来,他缓缓的走进了亭中,“发生什么事了?” 齐越拉着小药王也进来了,齐越什么也没发现,一脸茫然的看着两人。反倒是小药王的脸色不是很好看,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墨玉看了一眼他们两人,起身拉着叶长歌走到了一旁,低声说道:“我的那几位兄长坐不住了,只怕要动手。” 叶长歌大惊,“他们怎么知道你在这里?” “什么什么?你们在说什么?”齐越抗议。 小药王扫了墨玉一眼,拉着齐越就往外走,“你凑什么热闹,人家小两口说悄悄话呢,你杵在这里干嘛,还拉着我一起杵着,真是……” 墨玉看着小药王拉着齐越走了,眉宇间多了一丝疲累。 “他……是不是猜到了什么?”叶长歌小声的问道。 墨玉摇摇头,“阿期不是那种人,就算有什么,他也会直接问出来,他没有问,那就说明他没有那个心,你放心吧。” “那那边,你打算怎么办?”叶长歌还是有些担心。 墨玉晃了晃脑袋,倚着栏杆坐着,“既然都想撕破脸了,那就一网打尽吧,正好哥哥也快成年了。” 叶长歌沉默,对于不熟悉的连城来说,他自然是更属意墨玉的,“我说句不好听的,这世上那么多人都知道你也有继承权,为什么不争?按照你现在得到手的,你要争很容易。” 墨玉没有任何犹豫,直接摇了头,“我不会争,那本就是我哥的。更何况,我要那殿下干什么?又不能吃,我甚至对那一整群人都没有归属感,我没有必要为他们负责……” 叶长歌沉默,“也不知道你为了什么。” “为了我哥啊。”墨玉转头,难得的露出了一丝笑容。 “你可别笑了,脸色那么难看,吃点人参汤补补吧。”叶长歌撇过头。 “别这样,我这不是没事嘛。”墨玉的脸色沉了下来,“哥哥这几日天天出入,若不是……只怕他们早就得手了,这样隐秘的蛊毒,连我都没有发现。” “你的意思是,你们……内部出了问题?”叶长歌惊讶。 “谁说不是呢?”墨玉嘲讽的一笑,“我和哥哥已经失踪了那么多年,今年是我及笄的时候,我却连个风声都不见,而再过几年就是哥哥弱冠,怎么可能没有人想要浑水摸鱼?” 叶长歌皱眉,想要劝些什么,可是又不知道该劝些什么,只好沉默。 “我要进宫一趟。”墨玉休息够了,就站起来了。 “你这时候还要出去?”叶长歌也站起来拦住了墨玉,皱着眉头,不赞同的看着她。 “我没什么事,只是若错过了这个时机,日后再说便有更多的麻烦。”墨玉摇了摇头,抬手打住了叶长歌的话。 叶长歌只好咽下,“我送你。” 两人并肩出去,走到门口,却瞧见了转身回来的小药王。墨玉挑眉。 “你不打算和我解释一下吗?”小药王皱着眉头,从外面走了进来,在墨玉身前站定,“你之前不让我给你把脉,就是这个原因?” 墨玉沉默,她不知道小药王猜到了什么,可是她知道自己什么都不能承认。 “什么原因?”墨玉开始装傻。 小药王眯起眼,“你别装傻,你以为齐越猜不到,我也和他一样蠢吗?” 躲在墙后的齐越:??? “阿期,有些事情,你师父避开了,你没必要掺和进来。”墨玉转过头,不去看小药王的眼睛。 小药王呼吸一滞,“你就这么看我的吗?我问你,你药究竟在不在吃?” “当然吃啊,师父给我的东西,我什么时候拒绝过?”墨玉扬起一个笑容,只是此刻面色苍白的她笑起来并不好看。 “你到底怎么了?”小药王皱眉,伸手想要给墨玉把脉。 “别了。”墨玉摆了摆手,躲开小药王伸出的爪子,“你要是给我把了,我就得对你动手了,何必?” 小药王皱眉,转身就走,“你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吧,老子不管你了!” 墨玉看着小药王负气回房的样子,笑了出来,招手让一个墨衣卫过来。 “告诉齐国公一声,这几日,请他看着点小王爷,别让他乱跑乱听墙角。” 墨衣卫一顿,躬身应了声是就退下了。 墨玉上了马车,和叶长歌说了再见,便放下帘子,闭眼小憩了起来。 …… 与此同时,长安街上的一家当铺前站了不少黑衣人,他们蒙着面,拔剑进了当铺,然后迅速的将当铺中的人全部抓了去了,堵上嘴带走了。 外面的一群吃瓜群众:???!!!发生了什么? 墨玉坐在马车之中,看着墨衣卫将人都绑走了,还带着一个躺在担架上的男子,闭上眼感受了一下,微微勾唇,便放下帘子了。 “让人将担架上的那个送去芙蓉园的地牢里,其余的,放进昭狱关起来。”墨玉闭着眼,淡淡的数的哦哦啊。 花浅抬头的看了墨玉一眼,下去办事了。 在场的观众过了许久才反应过来,但是墨衣卫依旧把人都带走了,于是临近的几家店铺老板便去报了金吾卫。 金吾卫:MD上头要老子不许说话,你们又跑来举报?老大你办事的时候能不能低调一点? 同样接到了案子的京兆尹也欲哭无泪…… 墨玉从皇宫角门进去了,这次她没有选择翻墙,而是老老实实的找了没有人的地方绕路进去。 上官时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还有些惊讶。如果不是他一直在关注墨玉的话,只怕今天她这样进了皇宫,他还一无所知。上官时仔细的问了墨玉从哪里进来的,沉思了片刻,只觉得墨玉今天是不是心情太好,进宫来闲逛的,居然选了那样曲折的一条路。 墨玉在花丛之中穿行,原本就觉得皇宫中花团锦簇的,种的花太多了,而现在她正虚弱着,乍一下闻到了这样浓郁的花香,只觉得头脑发晕。 “你怎么在这里?”上官时出现的时候,就看见墨玉一个人,揉着眉头站在花丛中,整个人的状态……仿佛下一刻就要倒下去了。 墨玉睁开眼,然后就看到了朝自己走来的上官时,她皱眉,“私探我行踪也就算了,怎么还跟上来了?” 上官时见墨玉实在不舒服,看了一眼旁边的花,抬手拽着墨玉的胳膊就往旁边走,“这里偶尔会有宫妃来赏花,就算偏了点,也不是个好去处,你跟我来。” 上官时七拐八拐,拉着墨玉进了一个无人的偏殿,皱着眉头抱胸看着她,“你这是怎么了?” 上官时不是瞎子,他当然看得出来墨玉现在的状态不是很好,他疑惑墨玉居然这种时候还要进宫,然后下一刻就飘到了前几天的事情之中去了。听说墨玉在国子监落马受惊了,那马还是被人下了毒的,到现在都没有查出来是谁做的,只隐隐约约听闻了国子监祭酒罚了她女儿陈怀玉什么的。 难不成,真的很严重? 墨玉揉着眉头没有理他,只觉得自己难受的很,她终于知道为什么那药被列为禁药了。 上官时见墨玉不说话,还以为她是不愿意开口,犹豫了一下,安慰道:“我都听说了,你在国子监被欺负了,也是难免的事,都是势利小人,你今天要是来向父皇告状的,只怕这回不合适,父皇方才还为了江南道的琐事烦恼……” 墨玉莫名其妙的抬起头看了上官时一眼,她看上去像是那种打不过了就回家找家长的人吗?更何况,那都多久的事情了?她至于和陈怀玉计较吗?她又没受伤。要是不想上当,她早就说话了,还不是因为不想上课? 上官时承受了墨玉那不可言说的眼神,忽然觉得自己好像说错了什么,但是又不想丢面子,轻咳了一声,关切的问道:“你是不是不舒服?” 墨玉一脸“孺子可教也”的表情,然后点了点头。 上官时有些上道,转头看了看,指着一旁的桌椅,“你歇一会,我方才看到有几位宫妃过来了,这回出去不方便。” 好在上官时也知道墨玉进宫来不是什么能摆在台面上的事情,看着墨玉缓缓的走过去,张开手小心的护在一旁,准备着墨玉要是跌倒了就去扶着她。这倒是让墨玉差点以为自己病入膏肓了,十分无语。 “四殿下,你过来做什么?”墨玉无语的看着上官时,她有蛊虫,探个路还不是问题,只是上官时算起来也可以说是好心,又不好指责他什么。 “你这是怎么了?不是因为给自己的事?”上官时是真的搞不清楚墨玉究竟在做些什么,他的人只能在墨府周围守着,才能守到墨玉的马车。其他的时候,要是墨玉出门去了别的地方,他的人从来都是跟不到的。 他隐隐知道,墨玉在为皇帝做事情,而且她身边的那一群黑衣护卫也身手高强。此时上官时还不知道既阻碍刚刚,有一群黑衣人光天化日之下就把一个当铺里面的人都绑了,惊呆了一众长安城百姓。 “因为被人暗算了啊。”墨玉回头转头对上官时笑道。 上官时摸了摸鼻子,对于墨玉忽然的好脸色有些不习惯,“那……你被怎么暗算了?你来说呢不太好。” 墨玉沉默了片刻,人虚弱的时候,对于身边的温暖总是会下意识的依靠。 “我中毒了,刚刚解了,是要人命的毒……”墨玉垂眸,看着自己苍白的手。 上官时惊讶,你居然还活蹦乱跳的进宫来?一般中了这种毒的人不应该在床上躺着吗? 上官时瞬间紧张了起来,“那……那你,你要怎么办?我要不要给你弄点参汤喝?你现在还觉得不舒服吗?不对,那种毒药肯定会不舒服啊,你现在哪里不舒服?肚子吗?” 墨玉看着上官时,仿佛见到一个钢铁直男在面对痛经的女朋友手足无措,不由得被逗笑了,“没有,我没事,就是有些虚……嗯,我刚被下毒就发现了,解药吃的及时。” 上官时莫名的松了口气,缓缓的吐出一口气,看着墨玉有些无奈,“……你没事就好。” 两人相顾无言,墨玉沉默了一会,“那个,我该去找陛下了。” 上官时一顿,“啊?啊!那我……送你?” 墨玉无语的看了过去,忍住没翻白眼:“殿下,你不适合。” 对!上官时默默的腹诽,他刚刚一出口就后悔了。 “那……我四处逛逛。”上官时尴尬的站了起来,然后好像忽然想到了什么,“你省点力气吧。” 墨玉:???小子你再说一点,你想说什么? “你省点力气,我帮你探路,别碰上人了,你这会那么虚弱。”上官时真诚的建议道。 墨玉:不用了谢谢,我又蛊虫,比你有用多了。 可是,这话我能往外说吗?不能!而且我还要满心感激的对上官时道谢啊摔! 上官时在接收了墨玉那一脸诚(yao)意(ya)满(qie)满(chi)的表情是,有些蒙圈,不过还是被大于它的名为“来自玉姑娘的感谢”的喜悦冲昏了头脑,迷迷糊糊的在前面引路,还让自己身边的一个小太监去前面看着有没有人,选了最近了一条路带着墨玉往兴庆殿走去。 上官时走在前面,时不时的转头去看墨玉的脸色,走了几步,发现墨玉只是闻不得那些花的香味,其他也只是脸色白了些,并没有特别之处,稍稍松了口气,然后让小太监换了一条花少人也少的路走。 正文 第418章 并肩而行 墨玉走进性侵点之前,就被严安的人拦下了。不过龙鳞卫认得墨玉,没有多问,直接通知了严安,放墨玉进去了。 严安出来时见到墨玉也是一愣,“你……你怎么弄成这样?” “我要见陛下。”墨玉吸了一口气,站直了,看着严安。 “你脸色不是很好看……”严安上前一步,皱眉看着墨玉。 “我要见陛下!”墨玉看着严安,斩钉截铁的说道。 严安一怔,他还没见过墨玉私下里那么正经的时候,也怕墨玉是真的有什么事,让开了路,“陛下在批阅奏折。” “多谢。”墨玉拖着发软的脚步,缓缓往里面走去。 严安皱眉看着墨玉摇摇欲坠的身体,招了招手,叫来一个龙鳞卫,“去弄一碗参汤送来。” …… 墨玉和夏库见了礼,很快就进了大殿了。她看着坐在正位上的皇帝,跪了下去,“陛下,臣有要事禀告。” 皇帝抬眼看了一眼墨玉,神色不明,手中的笔不断,“听说你当街绑了一个当铺中的人?” “是。”墨玉低头承认了,“此当铺臣已经观察许久,今日确定是越氏一族的据点。” 皇帝的笔一顿,猛地抬起头看着墨玉,“当真?” 墨玉也抬起头,“陛下,臣今日中了蛊毒,出自越氏一族之手……经手之人,或有朝中官员。” 皇帝看着墨玉,手中的笔掉了一滴墨也没有发现,“墨玉,你可知,你在说些什么?” “臣今日死里逃生,头发全白了,用了林氏一族所有族人。”墨玉淡淡的说着,倒是让皇帝起了一层鸡皮疙瘩,“陛下,越氏一族有人在那当铺之中,臣亲自带人去抓捕,那人用蛊术脱逃,臣技不如人……” 这个消息颠覆了皇帝的认知,他从没有以为越氏一族的人能做到这样的地步。 “你竟野心至此?”皇帝狠狠地将笔拍在了桌上,溅起不少墨点。 墨玉低着头,没有应话,她知道,皇帝绝对不希望有人发现听到这些话。 “那些官员,你可有可疑名单?”皇帝慢慢的冷静了下来,他看着墨玉,出声问道。 墨玉托着墨衣卫送上的名单,起身放到了皇帝的桌前,等皇帝拿起看了之后,才继续说道,“陛下,臣这几日在猎场,有发现可以足迹……另外,听闻布一个蛊阵很难,短时间定无法成功,许是这几日才布好,正好让臣碰上了……” 皇帝沉着脸,看着名单上的一个名字,他揉着眉头,深吸了一口气,“这份名单,你无需插手,将越氏族人审问仔细……”皇帝顿了顿,“传秦王回来,参加中秋宴,猎场的可疑足迹,与城中的江湖中人,你给我看仔细了。” 墨玉沉默片刻,借着说道:“臣正要与陛下禀告,城中江湖中人,蠢蠢欲动,像是有什么安排,隐隐有了组织,明面上看着是一清风明月楼为主,可却从未在清风明月楼挂牌。” 皇帝眯起了眼,“你是说秦王要造反?” “臣不敢。”墨玉立马跪下磕头告罪,“陛下恕罪,臣只是担忧这些江湖人生了别的心思。” 皇帝面色不明的看着墨玉,抬了抬手,“你先下去吧。” 墨玉顿了顿,应了声是,就退下了。 皇帝没有毒秦王都能心思,哪怕有了怀疑,可他还是很信任这个草包。是啊,哪个草包有单子推翻自己的爹呢?更何况这个爹还正当年。 墨玉嗤笑一声,低头推开了殿门,转身缓缓关上。 可若是他所有依仗的力量都在逼他呢?他可是个草包啊,他舍得放弃自己那一身纸做的盔甲吗?他不会舍得的,甚至还会想要用更多的纸糊上去,加厚自己的盔甲。可是纸做的盔甲,始终是纸做的。 “姑娘可算出来了,严统领等了您许久了”夏库嘿嘿笑着看着墨玉。 墨玉一怔,然后就对上了站在一旁提着一个篮子的严安。 “夏公公,您说什么呢!”严安脸有些红。 夏库笑着没说话,指了指一旁的偏殿,“去那吧,那没人,姑娘也歇歇,你这脸色也太差了。” “多谢公公。”墨玉对夏库点了点头,和严安走到了那边的偏殿去了。 严安进了偏殿,倒是自在了不少,他关上门,从篮子里拿出一个瓷做的小盅,“刚熬好的参汤,你喝了吧,你的脸色太差了。” 墨玉不由得摸了摸自己的脸,她只能吃人参活命这个认知,是已经传遍长安城了吗?怎么谁谁都让她喝参汤? “额,严统领啊,我今天这是体虚,不能喝,虚不受补,会出事的。”墨玉轻咳了几声,看着严安说道。 严安拿着手中的参汤,一时有些无措,是他错了,他不该听信坊间传言的。 墨玉看着严安的脸又红了回来,一时间也是难以表达,笑着指着这碗参汤,“那什么,严统领累了一天了,严统领喝吧。” 严安一想起当时那名被他吩咐去那参汤的龙鳞卫的眼神,就打了个寒战,要是让手下人知道,他的参汤不仅没送成,还不得笑话他一天?严安也没多想,仰头就把这一碗参汤喝完了,一滴不漏。 墨玉微微张着嘴,忽然觉得严安也挺可爱的,比上官时还要直。她忍着没笑,拱手道:“多谢严统领好意,只是墨玉无法领受,再次谢过严统领。” 严安连忙放下了手中空了的瓷盅,对墨玉回礼,只是脸又红了一些。 墨玉抿嘴笑着,凑到了严安身前,挡着嘴,小声说道:“我替你物色过了,那位卢小姐很好。” 严安瞪圆了眼睛,“你又查我!” 墨玉笑嘻嘻的后退,手背在身后,“别这样嘛严统领,长安城有什么是我不知道的?安啦,我这也没做什么坏事啊。” 严安无语的看着墨玉溜出去的身影,摸了摸鼻子,无奈的摇了摇头。看着已经空了的汤盅,抬手将它装回了篮子,盖上盖子出去了。 “还能走还能跑,说明没多大事……” …… 墨玉才出兴庆殿,正打算沿着刚刚来的路回去,却碰上了站在前面的上官时。 墨玉一怔,看了一眼上官时手中与严安如出一辙的篮子,忽然觉得有些心虚,小步挪脸上航区,笑着打招呼:“四殿下,你为何在此?” 上官时看着墨玉,目光凉凉的,他还是第一次见到墨玉对自己笑那么灿烂,是因为严安的那碗参汤?上官时不愿意承认自己比不上一碗参汤。 “给你送汤啊,参汤。”上官时抬起篮子,打开盖子,示意墨玉伸手去拿。 墨玉的笑容一僵,她看了上官时一眼,不行,这个时候不能拒绝他,这是未来的老板,不然以后不好干活啊。 墨玉只迟疑了一会,就伸手去拿了那参汤,不由得在心里吐槽:就连装的容器都是一样的,难不成熬参汤的人还特地兑了水,省了一支参私吞掉了? 墨玉的手还没碰到汤盅,上官时就皱着眉头将篮子提远了,不让墨玉拿。 墨玉:???兄弟你玩我呢! 上官时的眉头紧皱,“你不是喝了严安的参汤?你还喝我的,不怕进补太多出问题?” 墨玉:……您老都知道了,为什么还要来试探我?好玩吗? 当然墨玉没有说出来,她有点累,不想和上官时纠缠,直接上前一步,从篮子里捞出那汤盅,取了盖子就仰头喝了一口。 墨玉:咦~还是这么个怪味道,难喝! 上官时一下子没拦住,就看见墨玉仰头喝了,急了,抬手抓着墨玉拿着汤盅的手不让她继续喝,“你干什么?你不要命了?” 墨玉躲过了上官时的手,将汤盅往自己身后一藏,扬起下巴,“我没喝严安的汤,你还不许我喝你的了?” 上官时没控制住,心漏跳了一拍,他仿佛才意识到自己刚刚抢汤盅的动作,让自己离墨玉太近了,他猛地后退,然后才发现自己的心跳有些慌乱。 墨玉一脸看智障的表情看着上官时,拿起手中的汤盅吗,嫌弃的瞄了上官时一眼,仰头将参汤都喝完了。 其实还有一层愿意,严安和她不是一条线上的人,他或许不坏害自己,但并不是绝对不会害自己。而上官时,他此时此刻需要她,所以墨玉愿意相信上官时。 就算她百毒不侵,这时候才中毒,要是又吃了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了,那就不是一件好事了。 上官时看着墨玉一口一口咽下参汤,觉得耳根有些热,他转过身,不去看墨玉。此刻,他仿佛发现为什么老祖宗发明的礼仪之中,有一项是要求人在吃喝是要掩嘴了…… 墨玉喝完了参汤,放下汤盅就看见侧对着自己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的上官时,一阵无语。 她走了上去,一拍上官时的肩膀,“殿下啊,你不能这样!” 上官时被墨玉吓了一跳,硬生生的忍住了后退的脚步:“我……我怎么了?” 墨玉奇怪的看了上官时一眼,弯腰将汤盅放回了上官时手中提着的篮子里。 上官时的鼻尖飘过一缕清香,他握紧了拳头,屏住呼吸。对,幼蕊从来都不会这样,他才会被这个没规矩的墨玉扰乱心绪。 “你身为一个女子,不该同一个男子这样亲近!”上官时后退了一步,看着墨玉严肃的说道。 墨玉:??? 墨玉忍着没发火,“殿下啊,是你给我送的汤啊!” 上官时一顿,没话反驳了,看着墨玉弯腰将他的篮子盖盖上,直起腰来看着自己。那一双眼睛之中,仿佛藏了不少东西,可是却清透的,能看见自己在她眼中的倒影…… “你这是不打算走吗?”墨玉皱眉看着上官时。 上官时的手指抵着嘴唇,轻咳了一声,“我送你出去,我让人看了,这边没有人。” 这次,上官时没有走在墨玉身前,而是与她并肩走着。他注意到了,墨玉从兴庆殿出来之后,脸色更难看了,他轻出了一口气,手往墨玉那处微微抬起,仔细观察着墨玉,以防他忽然倒下来能扶住她。 墨玉也注意到了上官时的这一小动作,心道他今天怎么那么贴心了,连皇子的架子都不端了。 前面传来了说笑声,上官时的脚步一顿,像是怕墨玉莽撞冲出去,拉着墨玉的胳膊就我那个一旁的树后躲了过去。 墨玉:我们站在原地,她们往那边走,怎么都看不见的,你在紧张些什么哦? 上官时的心扑通扑通的跳着,他只觉得自己今天是热坏了。不过他怕被人瞧见,万一那个人忽然往这边冲过来了呢?上官时拉着墨玉,不让她乱动,小心的在树后张望着,直到没了动静,才松了口气。 墨玉:???怎么回事?为什么我感觉你比我还要紧张? 上官时这才发现自己离墨玉太近了,告了声罪,连忙退后了几步,微低着头,不敢去看墨玉,指着前面,“走了,那边。” 墨玉一脸莫名其妙,但是为了节省体力,她觉得不和上官时计较,这个年纪的小孩子,总是顽皮心思多的,不理会就是了。 两人总算安静,并且“有惊无险”的穿过了一个个无人小径,到了终点站——角门。 上官时有些扭捏,不知道应该怎么和墨玉说,正酝酿着,却不想墨玉先不耐烦的开口了。 “多谢殿下护送,墨玉感激万分,身体不适,先回去了。”墨玉拱手对上官时行了一礼,转身就朝远处的一辆马车走去了 上官时这次没有计较墨玉不讲规矩了,看着她身后一甩一甩的长发,点了点头,“确实不好,该补一补。” 上官时摸着下巴,看着墨玉上了马车,马车掉头走远了,才收回视线。他在角门处站了一会,吹了会风,觉得脸上的热度降下来了,然后才转身回去。 上官时摸着下巴,指尖仿佛还带着墨玉衣袖上的馨香。也不知道是什么香,闻着很是特别,那脸色也的确难看,果然还是应该多喝参汤,喝了参汤整个人都活泼起来了…… 正文 第419章 烤锦鲤 墨玉有多请了几天的假,在家里绣样,只说自己有病了。 估计国子监的先生们也都觉得墨玉很娇气,或者说干脆就是个不思进取的人。也是,墨玉已经订了婚,还是嫁给首富叶长歌,为什么要读书? 这样一想,每个人的心中都充满了怨念,家里是朝中新贵,虽然只有一个哥哥,但那是皇帝最信任和欣赏的将军,被坊间传成了战神的男人。而她虽然是下嫁给商户叶长歌,但那是首富啊,那不一样啊。更何况她嫁过去,还能被欺负吗?她已经是官宦人家的女孩子了啊。 好气哦—— 墨玉正坐在湖边看鱼,叶长歌昨天刚走,因为她多留了几天,不过在看到墨玉整日无所事事的样子,还是闭上了嘴,拿着行李滚蛋了。 齐越被齐国公拘在府里不许出门,就连爬墙也不许了,整个世界安静了下来…… 哦,不对,还剩下一个。 墨玉侧头看去,小药王正在水里扑腾,手里抱着一条大锦鲤,喊着让人去帮他抓鱼。 墨玉:…… “你油炸物鱼!”墨玉叉腰站在了躺椅上,没办法,鞋子被她踢开了,不好找。 小药王的手一顿,动作十分迅速的用衣服包住了鱼,往袖子里一塞,若无其事的爬上岸,“你在说什么?我刚耳朵进水了没听清。” 墨玉面色不善的看着小药王袖子里那一团鼓鼓的,还在跳动的东西:…… “你抓它干嘛?吃吗?”墨玉无力的坐下,仰头看着小药王。 “吃啊,不然还能干什么?”小药王十分理直气壮的看着墨玉,索性被抓了个正着,也不遮掩了,笑呵呵的抱住了袖子里的鱼,“你吃吗?很好吃的!” “这一条鱼,拿出去卖,有二百两银子,还不算我喂它的那些东西……”墨玉肉痛的看着那团……鱼。 “那么贵?”小药王震惊,捧着袖子,小心翼翼的将鱼头露出来,“那快宰了吃啊,不然死了就浪费了!” 墨玉气极,指着小药王破口大骂,“你神还是那个这身衣服还是我买的呢,和这条鱼一样贵!你居然就这么下去了,还用来包鱼!” 小药王缩了缩脖子,“那么……洗洗,洗洗还能穿嘛,你别生气嘛,我请你吃鱼!” 墨玉没了脾气,无语的看着小药王,摆摆手,“和你待在一起,我能短命一年,你走,我不想看见你。” 小药王嘿嘿笑着,抱着鱼,混不吝的凑了过来,一声腥味扑鼻,墨玉拿袖子捂住了鼻子,“你要干嘛?” 小药王看着警惕的墨玉,没再上前,耸了耸肩,“你想喝鱼汤还是吃烤的?” 墨玉:…… 她无力的躺了下去,翻过身,拉着身下的毯子将整个人蒙住了,“你别和我说话,我想静静。” 小药王:“……静静是……” 小药王还没说完,就被怒极掀了毯子的墨玉一顿骂,“你给我闭嘴,现在!出去!” 连城和上官时正巧走到不远处的,上官时眨了眨眼,看向连城。 连城面无表情,与上官时对视着。 “墨小姐,真的是,性情中人啊。”上官时忍着笑。 连城黑了脸,看了一眼墨玉的春阴院,“舍妹天真烂漫,家中无旁人,便随性了些,还请……” 上官时看着从春阴院出来的,脸上带着猥琐的笑容的小药王,无辜的眨了眨眼。 连城:…… “那是墨小姐的院子?”上官时笑着看着眼前的院墙,带着一丝意味深长的笑。 连城点了点头,“是,舍妹喜静,又喜欢住在水边,便选了这一处。” “将军府上好似有两个主院,春阴院,斜阳院?”上官时挑眉对连城笑道。 “舍妹随意起的名字,府中又只有我们两人,便也没有那么多规矩。”连城笑着对上官时颔首。 “将军的斜阳院风景甚好。”上官时看着眼前的院子,赞道。 连城:……你想去我妹妹住的地方看看就直说! 连城当然不会带上官时去,上官时也不过随口说说,不可能直接提要求要去人家女眷住的地方参观。不过他们忘记了小药王。 “哎?连城哥,你找玉儿啊。”小药王一脸笑意的走了过来,手里还抱着一条鱼。 上官时看着小药王浑身湿透又没心没肺的模样,不由皱起了眉,她竟然随意放这样的一个男人进自己的院子?上官时一想起那天晚上他被墨玉的人拦在外面……不,他不承认自己心里充满怨念! 上官时看着他手中的那条去了鳞片的鱼,只觉得有些眼熟。 “你看什么?”小药王好奇的看着连城身旁的上官时,顺着他的视线望向怀中的鱼,“哦,这是玉儿养的锦鲤,我捉了给她烤了吃。” 上官时瞠目结舌,锦鲤?是他以为的那个吗?墨玉要吃烤锦鲤?不,她不是那样的人!可她竟然允许这人这样糟蹋?上官时满脑子的问号。 连城不忍心看着上官时陷入什么奇怪的思维中,“这是小药王,是老药王的嫡传弟子,与舍妹可以算是同门师兄妹。” 上官时点点头,“哦,是师兄啊。” 连城和小药王都觉得上官时这一句话有点奇怪,可是又不知道哪里奇怪,只好丢开不谈。 “那你这是要做什么?烤……鱼?”上官时十分艰难的问道,这可是锦鲤啊。 “嗯啊,让玉儿盯着,我不会烤鱼的,她手艺好,什么吃的都能给捣鼓出来,得让她看着才行!”小药王嘿嘿笑着,绕开了两人往里面走去。 连城觉得小药王这是在老虎头上拔毛,他怕墨玉拆了他,紧跟着进去了,“我觉得厨房的人也能做好的……” 上官时顿了顿,看着连城的背影,若无其事的跟了进去,这可不是我要进去的,你总不可能把客人关在外头吧! 于是,上官时顺利的进去了,没有一个人站出来阻拦。果然她就是两面派! 墨玉裹着毯子,缩在躺椅上“暗自垂泪”,她的锦鲤啊,她二百两的锦鲤啊!就这么化作一顿饭了……不,不对,按照小药王的胃口,这还不止一顿饭。 墨玉闭上眼,看都不想去看湖里活蹦乱跳的锦鲤。现在这些鱼学乖了,也开始怕人了,该死的小药王,他这是抓了多少鱼吃! 墨玉在这头恨恨地想着,然后小药王就带着两个跟屁虫进来了。 连城一看墨玉萎靡的状态,有些担心的走上去,“玉儿,可是哪里不舒服?” 上官时看了一眼小药王,也跟着连城走过去了,不过没有站的太近,这里毕竟是女子的住处,不能无礼。他拒绝承认自己是怕墨玉赶人。 “哥,阿期要吃我的鱼。”墨玉探出头来,万分委屈的冲连城诉苦,眼中隐隐还带着泪花。 此刻—— 阿期正在笑眯眯的拿着墨衣卫送上来的松树枝叉鱼准备烤。 上官时有些惊讶的看着墨玉撒娇,在他的眼中,墨玉才不该是这样的模样!上官时觉得今天他肯定是走错地方了,他居然看到墨玉这般小女儿姿态? 连城:你要是不默许,他能捉到鱼?他能顺利的让人把鱼鳞去的那么干净?这肯定不是那货自己弄的!你还默许人在你这里烤…… 连城敢说吗?不,他不敢,他摸了摸墨玉的头,算着手中的俸禄,“……哥哥再给你买一条。” 小药王耳朵支棱了起来,心理盘算着还能再多烤一条鱼。 墨玉顿时没了刚刚那“林黛玉”的状态了,笑呵呵的坐起来环住了连城的脖子,在他脸上亲了一口,“就知道哥哥最好了!” 上官时:……???我是谁?我在哪里?我要干什么? 他从没想过兄妹之间还能做喝药亲密,可是见墨玉和连城笑着说话的模样,心口仿佛松动了一下。这里不是皇宫,这是他们两人的家,不用规矩,也不需要礼仪,一切都只随心就好。上官时忽然有些羡慕。 “这鱼长势甚好,若墨小姐喜欢,改日本宫送几尾过来。”上官时端着,等脸上的红色褪下,露出一个笑,说道。 小药王:??? “本宫是谁?他是养鱼的吗?”小药王凑了过来,好奇的问上官时。 墨玉还挂在连城的身上,闻言噗的一声笑了出来,“阿期,那是殿下的自称,就是我的意思!” 小药王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看着目不斜视,仿佛受到了什么侮辱的上官时一眼,默默的退开了一步,看着墨玉,压低了声音问道:“殿下是谁?他自称我就我吧,为什么要说本宫?多一个字不累吗?” 上官时:…… 墨玉一怔,然后没脾气的大笑了起来,“哈哈哈哈哈,阿期你说得好,今天的鱼不要你赔钱了!” 小药王:“你居然还要我赔钱!你诊金还没给我呢!” 连城轻咳了一声,总算没有忘记上官时还在场,压下脸上的笑意,“玉儿休要胡闹,”连城起身向上官时赔礼,“舍妹无状,冲撞了殿下。” 墨玉撅起嘴,明显对连城的举动表示不爽。 上官时看到了墨玉的脸色,连忙扶起了连城,“将军切莫多礼,无妨,无妨。” 墨玉冲上官时咧了咧嘴,转头拉着小药王说那条鱼应该怎么烤,现在她不心疼她的鱼了,因为她已经闻到了烤鱼的香味,想吃…… 上官时看着两人举止亲密的模样,又想起连城的师兄妹论,眉头又皱了起来,只是没有说出口,他怕墨玉赶他出去。 上官时:弱小,卑微,又无助。 墨玉让墨衣卫拿了不少蔬果来,在湖边搬了一个桌案来,墨玉指导着小药王,用了先烤后炖的方法,将整条鱼的香味逼了出来。上面还放了不少菌菇蔬果,香飘十里。 因为有辣椒,连城吃的不多,小药王也只是过了个嘴瘾,实在太辣了,就放下筷子吃起水果了。 倒是上官时和墨玉还不断的下着筷子 墨玉抬头看了一眼上官时,“殿下喜欢吃辣啊?没看出来啊,不少人都不喜欢这味道的。” 上官时的筷子顿了顿,轻笑一声:“我母妃的生母,是胡人。” 墨玉挑眉,倒是没想到上官时会主动说出来,有着胡人血统的皇子,难怪没什么人瞧得起他。 “难怪殿下长得漂亮!”墨玉吃了一口鱼,笑着斟酒,喝了一口,辛辣的酒水滑入喉咙,激的她打了个哆嗦。 上官时见状,拿了个果子塞进了墨玉的手里,“墨小姐大病初愈,还是少饮酒的好。” 墨玉耸了耸肩,拿着果子吃了起来,“人生在世须尽欢啊,殿下你不懂!” 上官时看着墨玉,眸色沉沉,“我懂。” 墨玉摆了摆手,“好吧好吧,你懂你懂。” “我真的懂!”上官时皱眉,强调道。 “好好好,我没说你不懂。”墨玉也拿了个果子塞进了上官时的手里。 连城看着两人总算没有以前那样针锋相对了,虽然对墨玉这“哥俩好”的姿态有些不赞成,不过也没有多说什么,对上官时,还不如对小药王好呢。 连城想起自己还有公文没有处理,见两人吃的正开心,告了声罪,转身去拿公文了。 上官时眯眼,看着转身离去的连城,扫了一眼坐在一旁靠着栏杆逗鱼的小药王,拿着手帕擦了擦嘴。 “玉姑娘,对男子都这样不设防吗?” 墨玉惊讶了,她抬头看着上官时,就连嘴里吃进了辣椒也没察觉,“你说什么呢?我怎么会是那样的人?” 上官时这才感觉稍稍舒服了些,不过却听见墨玉马上说道:“我只对朋友这样好的!” 上官时:……所以你拦着我不让我进来,是因为我不配做你朋友? 墨玉看着上官时的脸色不是很好看,也想起那天晚上的事了,心里吐槽着上官时记仇,但还是出言安抚,“你看殿下,能和我一桌吃饭的人可没有多少的!更别提男子了,你与我口味相近,以后要常来啊!” 上官时挑眉,指着一旁的小药王,“那不是你师兄嘛。” “说起他我就来气!”墨玉一拍桌子,“就知道祸害东西!” 说着,墨玉笑呵呵的看向上官时,“还好有殿下,你送我锦鲤,咱们就是最好的朋友了!” 上官时压着嘴角,不想他翘起,却还是不由自主的笑了起来,“嗯……” 就算只是为了那几条鱼,本宫也开心。 正文 第420章 让他滚 连城没想到上官时会留下吃饭,手上的公文才拿到,就有人来找他了,又放下去处理事情了。 因为连城不知道被什么事绊住了,一时脱不开身,于是上官时还是在墨玉的院子里吃烤鱼。 “啊我好撑——”墨玉抬起腿,也没有之前那么规矩的跪坐着了,曲着一条腿,晃晃悠悠的,整个人往后靠,倚在了她的躺椅上,手摸着变圆了的肚子叫唤着。 上官时看着墨玉这模样,笑了起来,“你不该吃那么多的。” “好吃嘛,你不是也吃了那么多!还和我抢!”墨玉充满怨念的看着上官时。 上官时抿嘴一笑,觉得这样鲜活的墨玉,才该是她本来的样子,而不是那冷脸,那实在不好看。 “我有消食的药丸。”说着,上官时就要去解他腰间的荷包。 墨玉:???你随身带这个干嘛?难不成你也是个吃货? 被贴上了吃货属性的上官时解下了荷包,递给墨玉,“给你。” 墨玉眨了眨眼,好奇的坐起来,接过了荷包,从里面摸出一粒药丸,嗅了嗅,“哎?这方子……” 上官时皱眉,投去一个疑惑的眼神。不过他没等到墨玉的回复,就看见墨玉冲坐在远处的小药王招手呼唤,“阿期,阿期你过来。” 上官时皱眉,沉下脸,但是常年的礼仪教养,不允许他指责墨玉将他送的东西分给别人。 “干嘛?”小药王一溜小跑过来了,然后就对上了脸色不善的上官时,顿了顿。他没心没肺惯了,也只是顿了一下,就凑到了墨玉身边,挤着她坐下,还抢了一半的垫子。 上官时的脸色更难看了,尤其是见到墨玉没有一点抗拒的样子,还亲亲热热的叫阿期。师兄就师兄嘛,叫那么亲密干什么?你叫叶长歌都只是叫名字的。 小药王:我名字就叫阿期的…… “阿期你看看这药丸,是不是……”墨玉将手中的药丸递给了小药王。 小药王接了过去,嗅了嗅,又抠下来了一点尝了尝。 上官时的怒火又上升了一个台阶,你想要分给别人也就算了,当着我的面就敢验我给的药?上官时的涵养保证了他没有发火,只是却更生气了。 小药王点了点头,“就是你想的那样。” 墨玉沉默的点了点头,摆手让小药王退下。小药王欢乐的又跑去看鱼了。 墨玉看着手中的药丸,没有注意上官时的脸色,一抬头就对上了上官时阴沉的脸,吓了一跳。 “殿下,你怎么了?”墨玉小心的问道,想起刚刚自己叫小药王验药的举动,失策了! 上官时哼了一声,倒是对这声“殿下”很满意。以前墨玉只会叫他四殿下,听着就生分,可上次开始,墨玉就喜欢叫他“殿下”了。 “你若是不信我的药,何必当着我的面验?”说着,上官时就抬手去拿墨玉手中的药跟荷包。 上官时没想到,墨玉居然那么轻易的放手了,于是脸又黑了一层。 “哎哎哎,殿下你别误会啊。”墨玉连忙解释道,“我这是……” “墨小姐似乎与这位……小药王,关系不一般啊,而且行为举止,亲密的很。”上官时嘲讽的对墨玉说道。 墨玉闻言大怒,放下了腿指着上官时骂道,“你说什么呢?嘴巴不干不净的说些什么呢!长歌都不管我和谁亲近,你管得着嘛!” 对,叶长歌不会管她和谁亲近,因为他自己就有分寸,并且他没有资格管。有资格管的的是连城,连城在的时候大家都规规矩矩的,这是所有后进生的通病吗,怕彼此的家长。而齐越……哦,他管过墨玉,不过最后他放弃了。 上官时从没被人指着鼻子骂过,也一身怒火,直接站了起来,“好好好,是我多管闲事,我不管了,你爱怎么样就怎么样!” 墨玉看着上官时,她从没觉得和直男吵架能吵成这样,火上浇油一般。她指着门口冲上官时喊道,“你给我出去,我的院子什么时候谁都能进了!你要点脸就给我自己出去,少给你们皇室丢脸!” 上官时喘着粗气,指着墨玉,他还是被赶出去了?他没话说,甩袖负气离去。 迷春站在一旁看了全程话赶话式的吵架,心理慌得很,劝道:“小姐,您这样不合适……” 上官时的脚步顿了顿,放慢了些。 “让他滚,我不想看见他!”墨玉也是一甩袖子,好心当成驴肝肺! 上官时的呼吸一滞,脚步瞬间加快,墨衣卫送都不用送,就直接目送着上官时尾巴着火一样跑出去了。 连城刚处理好了手头的事情,就碰见了从春阴院出来的上官时,他步履匆匆,仿佛是急着离开。 “殿下,殿下,你怎么了?”连城连忙迎了上去,不用想就知道,肯定又是自家小玉儿惹他生气了。 连城很疑惑,刚刚不是还好好的么?他好难。 上官时甩袖,总算找回了一丝理智,他知道自己不该和连城生气,深吸了一口气,真准备转身对连城说说墨玉的不是之处,然后便看到了从春阴院追出来的墨衣卫了。 上官时胸口的气闷稍稍散去了些,一甩袖子,侧身站着,准备听墨衣卫的传话,走了墨玉给的这个台阶。他这样负气离去,她跟她哥哥不好交代,他就勉强给她这个面子了…… 墨衣卫正色,走到了连城的身前停下,然后附耳在连城的耳旁说了些什么。 墨衣卫看了一眼上官时,躬身退下了,没有一点想要和上官时道歉的意思。 连城沉默着,他转身看了一眼上官时,神色有些复杂。然后他瞥见了上官时仍然拿在手中的荷包,叹了口气,走上前:“殿下。” 上官时哼了一声,转过身,却没见到刚刚走来的墨衣卫,整个人在风中凌乱。 连城才不管那么多,他只知道,自家妹妹被上官时骂了,现在很生气,“殿下,舍妹是察觉了这药中掺了些不该掺的东西……” 上官时还没从刚刚的气恼中恢复过来,胸口憋着一股气,却没地方发泄了。他想起了之前自己对墨玉说的话,心里一慌,转身就要回去同墨玉解释。 “殿下。”连城叫住了上官时,他不忍心看到上官时被再次拒之门外,还很有可能被泼一脸水的惨样,“舍妹身体不适,还请殿下……” 上官时的脚步一顿,心里很不是滋味。她刚刚是发现了这药有问题,想要提醒他。可是他竟然嘲讽她与男子行止亲密,方才还能好好说几句话,转眼又回到了以前的状态…… 上官时暗恨,他干嘛说那些话啊! 连城一脸问号的看着上官时垂手顿足,然后怅然离去,那背影仿佛像是失去了什么重要的东西,令人心疼不已。 连城:……殿下你忘了你身边还有个我吗?你对我妹妹莫不是有什么想法? 当然,连城也不去挽留,上官时要走就走吧,反正今天的锅也是他自找的,爱背走就背走吧。 上官时被连城恭恭敬敬的送到了门口,坐上自己的马车,许久才从刚刚的状态恢复过来,对上一脸担忧的随从,又是一阵唏嘘,他今天这是欠了墨玉的,还不知道怎么还呢。 上官时叹了口气,眼神也渐渐地变得凌厉,将怒火撒在了那不知名的,给他投毒的人身上,“去查一查,本宫的消食药丸,都有谁过了手,别打草惊蛇。” 那随从吃惊,“殿下?” “小心行事,无论是谁,都不要惊动了人。”上官时抬手,打住了随从的话,然后想起了今天他答应墨玉的锦鲤。 他想起墨玉方才因为这几条锦鲤对自己讨好的笑,还说他是她的朋友,眉眼之间带上了一层喜色。只是没多久,便被蒙上了一层暗色。 “吩咐下去,挑选长安城最好的一百尾锦鲤,送来给墨小姐。”上官时的嘴里还残留着今日吃的烤鱼滋味,若不是方才吵的那一架。 上官时心中后悔极了,墨玉桌上的果子他还没吃多少呢。 一想到果子,他就想起墨玉全身放松,晃着脚靠在躺椅上的模样,闭着眼,摸着自己的肚子,像是一只小猫一样餍足的模样。又是一阵悔意,他招了招手,“父皇前几日不少赏了不少果子?一并送去给墨小姐。” “都送去?” 上官时睁开眼,奇怪的看着随从,“你怎么恁的小气,哪有人送东西,就送一小点的?” 随从嘟囔着:“您也不瞧瞧,那些果子可是贡品,也不少呢,自己一点不吃都送去给人小姑娘,也不见您对……” 随从连忙住嘴,偷偷的看了一眼摸着下巴在想什么的上官时,自觉地闭了嘴。 那玉姑娘就是个怪胎,与她在一处的人都变得奇奇怪怪的,卫小姐是这样,八公主是这样,现在自家主子也成了这样了!着了魔了这是。 …… 连城进了墨玉的院子,看了一眼在逗鱼的小药王,坐在了墨玉身边。桌上的东西都已经被清理干净了,不过墨玉还坐在远处没有都能,皱着眉头在想着些什么。 “怎么了?”连城也皱起了眉头,“还在想四殿下的事?” “嗯……我在想,究竟是谁下的药。”墨玉眯起眼,“那药不简单,也不知道他用了多久,要是长期服用,怎么也要十多年才能发觉,可到了那时,便是药石无医了,他会慢慢的虚弱下去……要是我们没有选中他,只怕还不知道暗处有那么一个人。” 连城沉默了片刻,“也不是坏事,事成之后,便说是那药的问题,也可。” 墨玉摇头,“要什么东西,自然是伸手去拿的好。若是用了这药做了借口,哪怕没有反驳,日后必定还会出问题,我不赞同。上官时不能出事,至少,不能因为这药出事。” 连城绝对好笑,“那你还赶他出去?” 墨玉耸了耸肩,靠在躺椅上,“谁叫他嘴巴不干净,也不知道哪里学来的坏话,逮着我就说个不停!” “我倒是没瞧出来他是个这样的人,倒是我家小玉儿嘴巴不饶人,抓这点错处就要人……”连城闭上了嘴,因为他家小玉儿正阴恻恻的看着他,“我家小玉儿计算骂了他,那也是他自身有问题!嗯,就是他有问题。” 墨玉转过头,靠着躺椅,腿又支了起来晃着。不只是因为这个问题,这个消息如果是她说的,指挥室锦上添花,而如果是连城说的,那么上官时就必须记连城的情。她可不希望上官时永远记得都是她的手段,而没有半分连城的地位。 “不打算给他瞧瞧?”连城拿了茶壶,给墨玉倒了一杯茶,“小心晚上喊肚子疼,吃了那么多辣。” “瞧不出来的,又没有发病。”墨玉笑嘻嘻的接了过去,一口喝了,“还要!” 连城无奈,接过茶杯,又给墨玉倒了一杯,“还要三日便是中秋宴了。” “嗯,我明天去上学,看看国子监的那些官宦子女……”墨玉拿着茶杯喝了一口,“也不知道他们会准备什么节目呢!” “你就玩闹吧,小心引火烧身!”连城不赞同的看着墨玉,他不明白,墨玉为什么那么热衷于逗人玩,连城觉得一点都不好玩。 “这不是无聊嘛,哥哥你是不知道,我又不用像你一样打卡上班,我天天宅在家里,无聊的很嘛,看戏又看不懂,总不好天天泡在笑红尘听歌吧,那也会腻的啊!你看阿期,他都听腻了!”墨玉指着小药王说道。 正在逗鱼玩的小药王:…… “那你也不用整日都那些纨绔子弟玩啊,掉份!”连城无情的吐槽着。 最近被墨玉盯上的纨绔子弟: 那个叫林??的,死了,连带着他家的人,都死干净了。 陈怀玉,国子监祭酒的嫡女,她向她爹告了一状,于是她被罚的可惨。 苏晚晴,嗯,她也和她爹告状了,还让唐宏骏在唐氏一族的族谱上拉黑了她。 正文 第421章 一度春梦 “哥,这你就不懂了,这世上要是说好了傻子的存在,会少了很多乐趣的!”墨玉一本正经的对连城说道。 连城:我信你个鬼! “在家多待几天不好吗?”连城靠在美人靠上,手中拿了一杯茶,啜饮着。 墨玉摇了摇头,“在家待着无聊,我怕是会被阿期给气死,还是去上学吧。” “不能去审审越连仞?你抓了他那么多天了,都没去看过一眼。”连城喝了一口茶,瞥了墨玉一眼。 “哥你不也没去看过?”墨玉轻笑了一声,“让他呆着吧,他那点蛊术,还想着来折腾我们两个,也不知道哪来的自信。” “只怕是你哪位师兄要对你想下回搜。他这许多时日没有出现,你以为他会不会多想?” 墨玉耸了耸肩,“左右我早就禀告给陛下了,你猜陛下听了他打的小报告,会不会对他产生怀疑?好啊你还在对墨玉使这个位置念念不忘,你是不是对朕也有意见啊?哈哈哈哈哈。” 连城看着墨玉乐不可支的模样,也弯了眼,“好好好,都随你,左右中秋一过,也没什么好忌惮的了。” “过了中秋,我不回族地。”墨玉忽然说道。 连城一顿,皱眉看着墨玉,“玉儿,你想清楚,你是唯一……” “哥。”墨玉打断了连城的话,“你才是世子。” 连城深深的看着墨玉,一口将手中的茶喝完了,站起来看着墨玉:“我不希望你为了我放弃本该属于你的。” “可你已经为了我放弃了本该属于你的。”墨玉也站了起来。 “又开始了……”小药王在远处,转过头看着又对峙起来的兄妹俩,无奈的摇了摇头,起身去睡午觉了。 “至少,成人礼……” “我不需要。”墨玉果断拒绝,她当然知道自己这时候回去意味着什么,“现在不是时候,如果这时候我回去了,那我们接下来的行动就更加受限了。我有准备的,哥。” 最后,连城还是在墨玉的坚持下败下阵来。 …… 上官时回了兴庆殿,才坐下,就听宫人来报,说是卫幼蕊来了。 上官时皱眉,起身出去。 卫幼蕊站在兴庆殿外,她现在的心绪十分复杂,尤其是今天听到上官时去了墨府,过了午时才出来的的消息,心里就很不是滋味。 她知道自己拿了不该拿的东西,这本该是墨玉的,她知道墨玉从来不喜欢这些身份之类的虚物,有很讨厌上官时,原本她对于自己的这一举动还是很不耻的,却没有今日那样难受。 今天一听见上官时去了墨府,就算知道他是去找墨连城的,可是也忍不住的想:万一他见了玉姐姐呢?万一玉姐姐看在墨将军的面子上没有落四殿下的面子呢?万一四殿下与玉姐姐相谈甚欢呢? 如果是捡了一件别人不要的东西当做宝贝和最大的秘密,或许没有人会觉得不安。可若是那样东西原本的主人忽然想起来了,想要了,觉得它重要了,那她就是一个小偷,一个卑劣无耻的窃贼。 可是,后来卫幼蕊听说上官时是气冲冲的出来的。她松了一口气。 这样东西,它有自己的想法,它不喜欢原先的主人,他还是属于自己的。卫幼蕊原本不安的心渐渐沉了下来。就算后面听到墨连城出来和上官时道歉,上官时脸色和缓了,心情也没有原先那样的复杂了。 好像,只要上官时和墨玉的关系依旧不好,她就不会那么愧疚。 卫幼蕊觉得自己自私极了,可她知道自己已经没有退路了,她什么也做不了,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错下去。甚至,她都不敢去墨玉那边探听真实情况,只好退而求其次,来找上官时了。 “幼蕊,你找我?”上官时的神色之中带着一丝疲累,可却依旧掩盖不住他的光华,他本就生的好看。 卫幼蕊收起了所有的情绪,将手中的食盒递给上官时,“做了些点心,想请殿下尝尝。” 上官时忽然觉得一阵厌烦,他接过了食盒,看着卫幼蕊,“你小时候不是这样的,不必做这些女子做的事情,做你自己就好,不要听那些默默的话,用规矩束缚自己。” 还有,你的这声“殿下”,听着和宫人们叫出来的没有什么差别,尊敬有加,可却少了点什么……是什么呢?啊!上官时忽然想起来墨玉说的,“本宫只是殿下的自称。” 只是一个称呼而已,他有时候也不像做高高在上的皇子,在亲近的人面前,有时候也想做同一个普通人。 卫幼蕊脸色一白,她第一时间想起了墨玉,是了,玉姐姐对任何人都是一样的。她就像是一直翱翔天际的雄鹰,从来不用在意别人说些什么,就算活在身份之下,也拥有着最大的自由。 “是。”卫幼蕊屈膝行礼。 上官时看着卫幼蕊这个模样,心下一阵烦躁,觉得卫幼蕊越来越像宫中的那些妃子了。对着自己的男人言听计从,就像是牵线木偶,没有活力,没有自我,说的每一个字都在提醒人,他们不一样。 “今天来有什么事吗?”上官时心里觉得烦躁,语气也没有太好。 卫幼蕊沉默了片刻,点了点头,“殿下今日去了玉姐姐家?” 上官时一顿,倒是没想到卫幼蕊会问出这样的话,她一直都很守规矩,从不逾矩。上官时倒是有些开心,难不成她吃醋了?他心里存了几分逗趣的意思,“对,我今日是去了。” 卫幼蕊的咬着嘴唇,“殿下可见到玉姐姐了?” 上官时一顿,他灵光一闪,觉得自己不能说见到墨玉了。墨玉是墨连城的妹妹,是臣子的家眷,他去找墨连城也就算了,还见了人家妹妹,这本就不合规矩。更何况……上官时看了一眼低着头的卫幼蕊,幼蕊和墨玉是好友,若是因为这件事不高兴了,只怕她又要生气赶人了。 “没有,墨小姐在自己的院子,我也见不到。”上官时笑着回应。 卫幼蕊咬着嘴唇的力道越重了,一个呼吸之后,才笑道:“玉姐姐不许我们常去找她,听闻她这几日生病了,幼蕊担心她,还以为今日殿下见到了玉姐姐,想来问几句的。” 上官时一顿,觉得自己刚刚好像说错话了。她们是好友啊,怎么可能因为自己的几句话不合?可是他都已经说出口了,也不好收回,见卫幼蕊脸色不是很好看,出言关心道:“可是太阳太大?觉得热了?找个地方坐坐吧?” 卫幼蕊扯出一个笑,摇了摇头,“殿下的脸色也不好看,想必是与墨将军商讨国事太累了,幼蕊就不多打扰了,殿下去休息吧。” 上官时闻言,放心了些,抬手让人拿了伞给给卫幼蕊打着送她出去。 卫幼蕊对上官时行了一礼,就小步的离开了,见卫幼蕊离去,上官时也满意的转身回去了。 卫幼蕊回头看了一眼,上官时已经不见人影了,她自嘲的一笑。方才她问的是殿下是不是去了玉姐姐家,他回答了是。若真只见了墨将军,为何如此回答? 他说他没有见到玉姐姐,可为什么气冲冲的出来?墨将军虽为武将,但行事进退有度,绝对不会将他气成这样。整个墨府也只有两个主子,能把他气成这个样子的,除了从来不喜欢他的玉姐姐,还能有谁? 殿下是皇子,又是男子,脾气从来不会太好,可气成那样,到现在居然半点也没有显露。他还对她说,要像小时候,要随心,不要被规矩拘束了。可她哪有小时候啊?她的那个小时候,不过是偷来的。 卫幼蕊只觉得难受的很,若是,若是殿下真的对玉姐姐……卫幼蕊闭上眼,死死的咬着嘴唇,若是真的,她,她不能抢了玉姐姐的东西,她怎么能这样做呢?这本就不属于她。 出了皇宫,卫幼蕊就想去找墨玉,可是一想到自己现在的脸色一定不好看,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写了个帖子,说明日去找墨玉说话。 墨玉接到了帖子,理所当然的将上课的事往后推了一天。真是的,看纨绔子弟哪有和好朋友瞎胡闹的好玩? …… 上官时回了自己的寝殿,脑子里还在想着方才卫幼蕊叫他殿下的声音。卫幼蕊是受过几年教养嬷嬷的培训的,她说出来的话,自然是柔顺至极。可是却缺了些什么,那是缺了些什么呢? 上官时躺在一旁的睡榻上,脑中忽然响起一道声音。他猛地坐起,睁大了双眼。 那声音清脆好听,口齿间打着转,也是柔柔的,那是因为她当时体虚,吐出来的字都是打着转的,让人不由得想要保护她。而之后,她说出的每一个“殿下”,都带着不同的含义,有揶揄,有无奈,有撒娇,有讨好…… 上官时的心猛地一跳,他想起当日墨玉在笑红尘中的惊艳一舞,心止不住的狂跳,他只觉得今天对墨玉说的每一句话,都重的过分。 上官时起身,走到桌前给自己倒了杯茶,可这茶叶是热的,他喝了一杯就放下了,只觉得浑身不对劲。他脱了外衣,躺在了睡榻上,手枕在脑后,心跳渐渐慢了下来,今天这一挑的情绪起伏,让上官时渐渐睡熟了。 梦中好似有一个朦胧的身影,从层层暧昧不清的帷幔中走出,如玉般通透的手指,穿过若隐若现的帷幔。 上官时只觉得想要伸手做些什么,却怎么也动不了。 那个看不清脸的人站在睡榻前,甚至连男女都分不清,居高临下的看着他。 上官时想要从那人离开,可那人用了大力,双手扣着他的肩头不许他动。 上官时睁大了眼睛去看那人,却辨不清脸,只听见那一声声的“殿下”“殿下”“殿下”……每一声都不同。 上官时心中急切,想要去抓那人的手,他挣扎了许久。那人终于能看清了个朦胧的脸,她清冷的望着自己,她在叫他,叫他殿下。她的声音中带着虚弱,脸上像是喝了酒般红了起来,一声声叫着他。 上官时挣脱了双手,将那人看的更加仔细,他抓住了那人的双手…… 上官时醒了过来。 他虚抓了两把。他才刚刚抓住那个手,她却跑了?想要给她一个教训,叫她不敢再这样放肆。 上官时的嘴唇无意识的勾着,他撑着手坐起来,脑中还残留着方才的那个梦,他然后脸色瞬间黑了下去。 “来人——” 上官时沐浴之后,换了一身衣裳,看到低着头,捧着他衣裤匆匆出去的宫人,脸色又难看了些。 上官时闭上眼,手挡着双眼,颤着肩膀笑了起来。那小女子,那小女子像菟丝花一般…… 上官时放下了手,双眼微眯,嘴里念着“红莲”,勾唇往里面走去。 “……只怕还不知道,这个字,是那日父皇问起,我替你起的呢……”上官时坐在了桌前,手磨搓着光滑的下巴,“可惜了,这样的脾性,只怕也为难你。也不知道最后会便宜了哪……” 上官时的脸色变了变,想起了什么:“叶长歌啊,叶长歌?你居然选了这样一个人么?” 正文 第421章 一度 “哥,这你就不懂了,这世上要是说好了傻子的存在,会少了很多乐趣的!”墨玉一本正经的对连城说道。 连城:我信你个鬼! “在家多待几天不好吗?”连城靠在美人靠上,手中拿了一杯茶,啜饮着。 墨玉摇了摇头,“在家待着无聊,我怕是会被阿期给气死,还是去上学吧。” “不能去审审越连仞?你抓了他那么多天了,都没去看过一眼。”连城喝了一口茶,瞥了墨玉一眼。 “哥你不也没去看过?”墨玉轻笑了一声,“让他呆着吧,他那点蛊术,还想着来折腾我们两个,也不知道哪来的自信。” “只怕是你哪位师兄要对你想下回搜。他这许多时日没有出现,你以为他会不会多想?” 墨玉耸了耸肩,“左右我早就禀告给陛下了,你猜陛下听了他打的小报告,会不会对他产生怀疑?好啊你还在对墨玉使这个位置念念不忘,你是不是对朕也有意见啊?哈哈哈哈哈。” 连城看着墨玉乐不可支的模样,也弯了眼,“好好好,都随你,左右中秋一过,也没什么好忌惮的了。” “过了中秋,我不回族地。”墨玉忽然说道。 连城一顿,皱眉看着墨玉,“玉儿,你想清楚,你是唯一……” “哥。”墨玉打断了连城的话,“你才是世子。” 连城深深的看着墨玉,一口将手中的茶喝完了,站起来看着墨玉:“我不希望你为了我放弃本该属于你的。” “可你已经为了我放弃了本该属于你的。”墨玉也站了起来。 “又开始了……”小药王在远处,转过头看着又对峙起来的兄妹俩,无奈的摇了摇头,起身去睡午觉了。 “至少,成人礼……” “我不需要。”墨玉果断拒绝,她当然知道自己这时候回去意味着什么,“现在不是时候,如果这时候我回去了,那我们接下来的行动就更加受限了。我有准备的,哥。” 最后,连城还是在墨玉的坚持下败下阵来。 …… 上官时回了兴庆殿,才坐下,就听宫人来报,说是卫幼蕊来了。 上官时皱眉,起身出去。 卫幼蕊站在兴庆殿外,她现在的心绪十分复杂,尤其是今天听到上官时去了墨府,过了午时才出来的的消息,心里就很不是滋味。 她知道自己拿了不该拿的东西,这本该是墨玉的,她知道墨玉从来不喜欢这些身份之类的虚物,有很讨厌上官时,原本她对于自己的这一举动还是很不耻的,却没有今日那样难受。 今天一听见上官时去了墨府,就算知道他是去找墨连城的,可是也忍不住的想:万一他见了玉姐姐呢?万一玉姐姐看在墨将军的面子上没有落四殿下的面子呢?万一四殿下与玉姐姐相谈甚欢呢? 如果是捡了一件别人不要的东西当做宝贝和最大的秘密,或许没有人会觉得不安。可若是那样东西原本的主人忽然想起来了,想要了,觉得它重要了,那她就是一个小偷,一个卑劣无耻的窃贼。 可是,后来卫幼蕊听说上官时是气冲冲的出来的。她松了一口气。 这样东西,它有自己的想法,它不喜欢原先的主人,他还是属于自己的。卫幼蕊原本不安的心渐渐沉了下来。就算后面听到墨连城出来和上官时道歉,上官时脸色和缓了,心情也没有原先那样的复杂了。 好像,只要上官时和墨玉的关系依旧不好,她就不会那么愧疚。 卫幼蕊觉得自己自私极了,可她知道自己已经没有退路了,她什么也做不了,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错下去。甚至,她都不敢去墨玉那边探听真实情况,只好退而求其次,来找上官时了。 “幼蕊,你找我?”上官时的神色之中带着一丝疲累,可却依旧掩盖不住他的光华,他本就生的好看。 卫幼蕊收起了所有的情绪,将手中的食盒递给上官时,“做了些点心,想请殿下尝尝。” 上官时忽然觉得一阵厌烦,他接过了食盒,看着卫幼蕊,“你小时候不是这样的,不必做这些女子做的事情,做你自己就好,不要听那些默默的话,用规矩束缚自己。” 还有,你的这声“殿下”,听着和宫人们叫出来的没有什么差别,尊敬有加,可却少了点什么……是什么呢?啊!上官时忽然想起来墨玉说的,“本宫只是殿下的自称。” 只是一个称呼而已,他有时候也不像做高高在上的皇子,在亲近的人面前,有时候也想做同一个普通人。 卫幼蕊脸色一白,她第一时间想起了墨玉,是了,玉姐姐对任何人都是一样的。她就像是一直翱翔天际的雄鹰,从来不用在意别人说些什么,就算活在身份之下,也拥有着最大的自由。 “是。”卫幼蕊屈膝行礼。 上官时看着卫幼蕊这个模样,心下一阵烦躁,觉得卫幼蕊越来越像宫中的那些妃子了。对着自己的男人言听计从,就像是牵线木偶,没有活力,没有自我,说的每一个字都在提醒人,他们不一样。 “今天来有什么事吗?”上官时心里觉得烦躁,语气也没有太好。 卫幼蕊沉默了片刻,点了点头,“殿下今日去了玉姐姐家?” 上官时一顿,倒是没想到卫幼蕊会问出这样的话,她一直都很守规矩,从不逾矩。上官时倒是有些开心,难不成她吃醋了?他心里存了几分逗趣的意思,“对,我今日是去了。” 卫幼蕊的咬着嘴唇,“殿下可见到玉姐姐了?” 上官时一顿,他灵光一闪,觉得自己不能说见到墨玉了。墨玉是墨连城的妹妹,是臣子的家眷,他去找墨连城也就算了,还见了人家妹妹,这本就不合规矩。更何况……上官时看了一眼低着头的卫幼蕊,幼蕊和墨玉是好友,若是因为这件事不高兴了,只怕她又要生气赶人了。 “没有,墨小姐在自己的院子,我也见不到。”上官时笑着回应。 卫幼蕊咬着嘴唇的力道越重了,一个呼吸之后,才笑道:“玉姐姐不许我们常去找她,听闻她这几日生病了,幼蕊担心她,还以为今日殿下见到了玉姐姐,想来问几句的。” 上官时一顿,觉得自己刚刚好像说错话了。她们是好友啊,怎么可能因为自己的几句话不合?可是他都已经说出口了,也不好收回,见卫幼蕊脸色不是很好看,出言关心道:“可是太阳太大?觉得热了?找个地方坐坐吧?” 卫幼蕊扯出一个笑,摇了摇头,“殿下的脸色也不好看,想必是与墨将军商讨国事太累了,幼蕊就不多打扰了,殿下去休息吧。” 上官时闻言,放心了些,抬手让人拿了伞给给卫幼蕊打着送她出去。 卫幼蕊对上官时行了一礼,就小步的离开了,见卫幼蕊离去,上官时也满意的转身回去了。 卫幼蕊回头看了一眼,上官时已经不见人影了,她自嘲的一笑。方才她问的是殿下是不是去了玉姐姐家,他回答了是。若真只见了墨将军,为何如此回答? 他说他没有见到玉姐姐,可为什么气冲冲的出来?墨将军虽为武将,但行事进退有度,绝对不会将他气成这样。整个墨府也只有两个主子,能把他气成这个样子的,除了从来不喜欢他的玉姐姐,还能有谁? 殿下是皇子,又是男子,脾气从来不会太好,可气成那样,到现在居然半点也没有显露。他还对她说,要像小时候,要随心,不要被规矩拘束了。可她哪有小时候啊?她的那个小时候,不过是偷来的。 卫幼蕊只觉得难受的很,若是,若是殿下真的对玉姐姐……卫幼蕊闭上眼,死死的咬着嘴唇,若是真的,她,她不能抢了玉姐姐的东西,她怎么能这样做呢?这本就不属于她。 出了皇宫,卫幼蕊就想去找墨玉,可是一想到自己现在的脸色一定不好看,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写了个帖子,说明日去找墨玉说话。 墨玉接到了帖子,理所当然的将上课的事往后推了一天。真是的,看纨绔子弟哪有和好朋友瞎胡闹的好玩? …… 上官时回了自己的寝殿,脑子里还在想着方才卫幼蕊叫他殿下的声音。卫幼蕊是受过几年教养嬷嬷的培训的,她说出来的话,自然是柔顺至极。可是却缺了些什么,那是缺了些什么呢? 上官时躺在一旁的睡榻上,脑中忽然响起一道声音。他猛地坐起,睁大了双眼。 那声音清脆好听,口齿间打着转,也是柔柔的,那是因为她当时体虚,吐出来的字都是打着转的,让人不由得想要保护她。而之后,她说出的每一个“殿下”,都带着不同的含义,有揶揄,有无奈,有撒娇,有讨好…… 上官时的心猛地一跳,他想起当日墨玉在笑红尘中的惊艳一舞,心止不住的狂跳,他只觉得今天对墨玉说的每一句话,都重的过分。 上官时起身,走到桌前给自己倒了杯茶,可这茶叶是热的,他喝了一杯就放下了,只觉得浑身不对劲。他脱了外衣,躺在了睡榻上,手枕在脑后,心跳渐渐慢了下来,今天这一挑的情绪起伏,让上官时渐渐睡熟了。 梦中好似有一个朦胧的身影,从层层暧昧不清的帷幔中走出,如玉般通透的手指,穿过若隐若现的帷幔。 上官时只觉得想要伸手做些什么,却怎么也动不了。 那个看不清脸的人站在睡榻前,甚至连男女都分不清,居高临下的看着他。 上官时想要从那人离开,可那人用了大力,双手扣着他的肩头不许他动。 上官时睁大了眼睛去看那人,却辨不清脸,只听见那一声声的“殿下”“殿下”“殿下”……每一声都不同。 上官时心中急切,想要去抓那人的手,他挣扎了许久。那人终于能看清了个朦胧的脸,她清冷的望着自己,她在叫他,叫他殿下。她的声音中带着虚弱,脸上像是喝了酒般红了起来,一声声叫着他。 上官时挣脱了双手,将那人看的更加仔细,他抓住了那人的双手…… 上官时醒了过来。 他虚抓了两把。他才刚刚抓住那个手,她却跑了?想要给她一个教训,叫她不敢再这样放肆。 上官时的嘴唇无意识的勾着,他撑着手坐起来,脑中还残留着方才的那个梦,他然后脸色瞬间黑了下去。 “来人——” 上官时沐浴之后,换了一身衣裳,看到低着头,捧着他衣裤匆匆出去的宫人,脸色又难看了些。 上官时闭上眼,手挡着双眼,颤着肩膀笑了起来。那小女子,那小女子像菟丝花一般…… 上官时放下了手,双眼微眯,嘴里念着“红莲”,勾唇往里面走去。 “……只怕还不知道,这个字,是那日父皇问起,我替你起的呢……”上官时坐在了桌前,手磨搓着光滑的下巴,“可惜了,这样的脾性,只怕也为难你。也不知道最后会便宜了哪……” 上官时的脸色变了变,想起了什么:“叶长歌啊,叶长歌?你居然选了这样一个人么?” 正文 第422章 佛言佛语 卫幼蕊下了马车,仰头看了一眼头顶的牌匾,她按着自己的胸口,吸了一口气,抬脚走了进去。 “小姐,卫小姐来了。”迷春捧着一盒糕点,身后跟着卫幼蕊。 墨玉笑着迎了上去,“不要说这是你带来的啊,怕我饿着啊!” 卫幼蕊看着墨玉,浅浅一笑,“早晨新做的,想给玉姐姐拿来尝尝味道,玉姐姐最懂食之一道了!” 墨玉顿了顿,眨了眨眼,“您这是在说我是个吃货吗?” 卫幼蕊也是一怔,连忙摆手。“不是的不是的,玉姐姐!” 墨玉早已经捂着肚子笑了起来了,“你看看你那样,急什么呀,我还能吃了你呀,是不是做了打算给你家四殿下吃的?”墨玉打开了盒子,挑了一块放进了嘴里,“嗯,味道不错,比唐贵人宫里的好多了,能给他吃,再加点盐,有点淡了。” 卫幼蕊看着墨玉手中的安快糕点,扯着嘴角,“玉姐姐不是喜欢吃淡口的么?” “你家殿下喜欢吃重口味的啊”墨玉翻了个白眼,拉着卫幼蕊朝里面走去。 卫幼蕊转过头,看着墨玉,“玉姐姐怎么知道的?” 墨玉摇了摇头,“他昨天不是来找我哥?阿期偷了我一条锦鲤烤了吃,结果他看了就不走了,也要吃,阿期住山里,吃盐重,他还吃的津津有味的,抢了不少去,不就是喜欢咸的?好在我把他赶出去了!” 卫幼蕊听着墨玉说话,句句都将上官时贬的一无是处,眼神之中满满的嫌弃。 “玉姐姐,不喜欢殿下吗?”卫幼蕊试探的问道。 墨玉挑眉,转头看向卫幼蕊,“你怎么会这么想?” 卫幼蕊的心被提了起来。 “我为什么要喜欢他?他有什么值得我喜欢的?”墨玉失笑,抬手敲了一下卫幼蕊的脑瓜,“想什么呢!也就你当个宝!” 卫幼蕊扯了扯嘴角,没有应话。 墨玉见她这个样子,皱起了眉头,转移了话题。两人聊了一会,卫幼蕊也没有多说其他的,仿佛真的只是做了新的糕点来请墨玉品尝似的。只略坐了一会就走了。 墨玉看着卫幼蕊的背影,脸上的笑容渐渐的淡了下去。 “小姐,你为何要在卫小姐面前说四殿下的坏话?”迷春很担心,他们可是未婚夫妻啊,不会脸红的吗? 墨玉摇了摇头,“你不懂,如果你又一个优秀的闺蜜的话,她要是整天夸你男人你也会不爽的。” 迷春:??? 墨玉转身回房了,她忽然觉得这是一件头疼的事情。她就是沈自初的徒弟,卫幼蕊是知道的,可是她作为沈自初的徒弟,帮上官时做事,那就需要保密了。 不只是因为这件事重要,更因为卫永康,墨玉不信任他,这件事还是越少人知道越好。更何况,他是卫幼蕊的亲哥哥,不代表他不会对于上官时接触密切的墨玉没什么意见。 另一方面,也是墨玉刚刚和迷春说的原因,她应该和好朋友的对象保持距离。 …… 卫幼蕊除了墨府,心里很是复杂。从墨玉嘴里得知她并不喜欢上官时的事实之后,她更加难受了。如果这时候对墨玉说,她抢了她的东西,不仅墨玉不会稀罕,甚至还会失去这个朋友。 她太眷恋这一切了,心中暗暗的期待着,他们两个人不会有什么交集,这笔糊涂账就这样算了。 忽然,马车外传来了不小的动静。 卫幼蕊掀帘看去,一眼就看到了上官时身边的一个宫人运了一车东西往墨府而去。地上掉了一大块冰,已经摔碎了。 那宫人正骂着推车的小太监:“不长眼的东西,这车果子可是贡品!四殿下专门送去给墨小姐的,摔坏了你们有几个脑袋陪!” 卫幼蕊脑袋一懵,整个人呆坐在原地。 “快快快,将这些锦鲤都盖好了,可别再跳出来了,快快快,哎呀笨手笨脚的……” 卫幼蕊难以置信的睁开了双眼,手紧紧的抓着车帘,整个人仿佛瞬间掉进了冰窟。以往,上官时也会送她一些皇帝双刺的贡果,可是从来都不多,因为他也喜欢吃,卫幼蕊又懂事,从不多拿。而今天,他居然全送去给玉姐姐了吗? 卫幼蕊又掀起了帘子,望着那已经到了墨府门口的车队。那些黑衣护卫甚至连门都没让进,为首的宫人也只是点头哈腰的对其笑着,半点没有以往在她面前的骄傲。那些活蹦乱跳的锦鲤,又从桶中跳了出来…… 昨天,家中的仆妇说,长安城出了个大热闹,有人澳甲收购一百条最妍丽的锦鲤。锦鲤本就价贵,更何况是高价出售最好的,顿时便掀起了一阵叫价高潮。甚至有人恶意抬价,那收购的人却连眼睛也不眨,尽数都买了下来,让不少晚去的人扼腕叹息。 “原来,竟是您买的吗?”卫幼蕊咬着嘴唇,眼中带着丝丝泪光,马车还在摇摇晃晃的往前走着,卫幼蕊的指甲抠入了手心的肉中。 她呆坐了许久,身上出了一身汗都未曾察觉,直到回了家,才回过神。 “小姐?小姐?” 卫幼蕊抬起头,抬手抹了一把脸上的水渍,也不知是泪还是汗了。 “回墨府,我有东西落下了。”卫幼蕊说完,眼泪便又掉了下来,她张着嘴,却不敢发一声,无声的喊着。 卫幼蕊闭上眼,她听着那些从马车旁经过,终于发现了她的宫人。 “卫小姐,您出门呐?”那宫人在车外躬身施礼。 卫幼蕊向来都平和近人,此时都会掀帘免礼。但她摸了摸泪湿的双颊,沉默的“嗯”了一声,“免礼,都回去吧。” 卫幼蕊尽力不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异常,将每个字都缩短了不少。 那车外的宫人一顿,脸色一僵,直起腰,对马车拱了拱手,便走了。走远了,回头看了一眼,嘴里还念念有词:“摆什么架子,昭南将军的妹妹尚在病中,都派了身边的大丫鬟来收果子,还有赏银,小家子气!” “哎呀墨小姐那是富,手中多少铺子捏着呢!卫小姐可不同了,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自然没钱。”一旁的小太监讨好道。 那人嗤笑一声,“以往还是个好的,可先下这一瞧,嗨!主子的事,哪是咱们能插手的,要我说啊……哎呀不说了不说了,回去了……” 卫幼蕊坐在马车之中,就连车停了都没有察觉。 一旁的护卫不觉得卫幼蕊和墨玉有什么交情,这次只是有什么事情过来,也只待了没多久,他以为卫幼蕊不愿意再进去,也就不问了,直接上去敲门。 墨衣卫来开门,见卫幼蕊去而复返,有些惊讶,“我家姑娘不在府中,卫小姐有何事吗?” 卫幼蕊晃神,正听到了那么一句,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听见自己的护卫倨傲的答道:“我家小姐有东西落下了。” 墨衣卫没有任何表情,看了一眼卫幼蕊的马车,“稍等,我去问问。” “不必了!”卫幼蕊掀帘探了头出来,心里一急,忘了刚刚哭过,眼圈都通红的,“墨小姐不在就算了,我下回再来拿就是了。” 卫幼蕊的护卫自然是看到了卫幼蕊的样子,当时便以为是墨玉欺负了卫幼蕊,想要说道几句,却被卫幼蕊叫了回去,只能瞪了墨衣卫一眼,气冲冲的转身回去了。 越原看着卫幼蕊的马车缓缓离去,眉头皱了起来,“姑娘骂她了吗?” “不知道啊,刚刚进来的时候那脸就不好看。” “难不成是来找姑娘麻烦,然后被姑娘整治了的?” “那她回来做什么?还找骂啊?” “说不定是气不过,想要来找姑娘吵嘴的!” “切,真不是个东西,我家主子够怜香惜玉的了!” “就是!” “少议论主子的事。”越原转头教训了一句,皱着眉头看着卫幼蕊离去的马车,“她既然没说什么事,就别多嘴,小心姑娘责罚!” “是。” 越原也不知道卫幼蕊回来做什么的,他想了想,让还在府里收拾东西的迷春带个信给已经去国子监的墨玉。 卫幼蕊攥着拳头,咬紧了嘴唇,车外的护卫不敢多劝,只沉默的往回走。 玉姐姐出去了啊,她是去做什么了呢?殿下送了那么多东西给她,她是不是……不!玉姐姐不是那样的人,她不会的。 卫幼蕊双手捂住了脸,肩膀止不住的颤抖了起来,她甚至没想到自己的哭声会给车外的护卫造成多大的误解。更不会想到,刚刚她急着解开自己护卫和墨玉的护卫之间的误会,却露了头,导致两方都对彼此的印象极差。 …… 墨玉觉得心烦,不乐意继续呆在家里了,卫幼蕊没头没脑的跑过来说了一些有的没的。随便一想就知道是恋爱期间女人的小心思过重。墨玉以前青春期的时候,也不是没看言情小说,这样的桥段最垃圾了,现实中,能躲就躲就是了。 于是,她就赶紧回来国子监上课了。 墨玉来的巧,今天上午还在上围棋课。不过今日的围棋课有些特殊,是护国寺的净台大师来讲的,于是整个国子监的学生都被聚集在了一起听课。 墨玉:……她还不如在家看鱼,来这里听大讲座,闲得慌! “墨小姐来的真是巧啊,莫不是听到了什么风声,特地赶来的?”陈怀玉被罚了一通之后,对墨玉的敌意更甚了,见了面就开刺。 墨玉瞥了她一眼,没理会,往里面望了一眼,“陈小姐那天也在吧?” 陈怀玉一顿,然后忽然想起了墨玉说的哪一天。那天,中元节,长安城中不少女眷逗趣u了护国寺,却只有墨玉一人被净台请进了禅房讲禅,这惊讶众人。 “陈小姐觉得我想见净台大师,需要这样赶趟?”墨玉挑眉,见陈怀玉想起来了,挑眉一笑,“陈小姐还要继续挡路?” 陈怀玉的脸色一变,“墨玉,你说我是狗?” 墨玉扬起了一个微笑,“墨玉怎敢?陈小姐误会了!” 陈怀玉的脸色变了又变,可见到墨玉这样一幅云淡风轻的模样,又是一阵咬牙切齿,再有不甘,也只能让路。她不想再受罚一次,墨玉的哥哥是墨连城,是陛下亲封的昭南将军,她爹爹比不过人家现在的光芒。 墨玉见陈怀玉在恨得让路了,无奈的摇了摇头,再次对大周的官僚作风表示了谴责,就连教育局家庭出身的学生,都跪了,这还能指望些什么? 墨玉:我想看戏。 “可是小施主?”里面被一群“高材生”团团围住的净台大师忽然出声问道。 墨玉:…… 正准备溜走的她停下了脚步,转过身,然后她看见那一道道人墙“裂开了”,并给她留下来一跳康庄大道。在终点,是白脸白须,一身袈裟宝衣的净台大师。 “大师耳力真好。”墨玉皮笑肉不笑的走了过去,对净台大师扯了扯嘴角。 “小施主,可会下棋?”净台笑着指着面前的棋盘。 墨玉眯起眼,看了一眼这棋盘,沉默了下去。她不是不会,但是你好歹也来个简单点的吧,她又不是什么国手。老和尚就是老和尚,惯会故弄玄虚,整日里就知道念经敲木鱼,闲着没事就鼓捣这些有的没的消磨时间,还被人捧的高高的,自以为是式打机锋! “大师,我不会。”墨玉双手合十,对净台说道,她不耐烦下棋,费脑子。 净台大师:…… 一旁的学子们:还以为你多厉害…… 净台大师,“小施主……” 墨玉:疯狂挠头,能不能别叫我小施主啊,我知道我比你小,可你不用那么强调不是吧? “贫僧正是为你而来。”净台大师笑眯眯的指着墨玉数的哦哦啊。 墨玉沉默,提裙坐下,拿起了手旁的黑子,执棋请道:“大师请。” 众人在风中凌乱:你不是说你不会吗? “小施主活泼了些。”净台大师笑着,拿起白棋继续下着。 墨玉皱眉看着眼前黑子的颓势,叹了口气,“大师这是希望我赢吗?” “这是小施主的棋。” 墨玉:啊烦躁,又是讨厌的佛言佛语! 正文 第423章 八月九日 “长安城人气足,倒是能好好温养小施主的心。”净台大师对墨玉笑道。 墨玉耸了耸肩,落下一子,“大师这话我听不明白。” “年轻人,总是冲动的,小施主比很多人做的更好。”净台也落下了一子。 墨玉皱眉看着净台落下的那一子,手搁在了桌上,撑着下巴,捏着一枚棋子笑看着对方,“大师是在让我吗?” “施主,以退为进。”净台上手合十,对墨玉笑道。 墨玉撇了撇嘴,在自己原先想好的落子点放下妻子,“大师,我下棋可从未输过。” 一旁就有人出声嗤笑,但“观棋不语真君子”这句话还是很多人都知道的,没有人真的出言不逊。 “小施主,有人不信你。”净台嘴角微勾,慢悠悠的又落下一子。 “……大师这是在嘲讽我?”墨玉眯起眼。 “不敢。”净台叫了声佛号,“只是请小施主认真。” 墨玉双眼一眯,坐直了起来,她扫了一眼整个棋局,“大师,佛门中人,不是讲究一草一木皆是性命吗?大师不顾眼下这些棋子的死活了?” “墨小姐出身将门,想必也清楚亡国之奴该是如何,若无可去,便要去有所得。”净台抬头看着墨玉,又落下一子。 墨玉扯了扯嘴角,“这世间不止黑白,若我从别人手中买了什么东西,那东西便是我的,大师以为呢?” 净台看着步步紧逼的黑子,摇了摇头,放下了手中的白子,双手合十,“阿弥陀佛,贫僧认输。” 墨玉丢下手中的黑子,在一众哗然声中,起身准备离去。 “墨小姐可愿从头来一局?”净台也起身,对墨玉的背影说道。 墨玉转过头,皱着眉头看着净台,“大师慈悲为怀,不适合下棋,便是下,也不该是与我,我的棋路,克你。” “墨玉,你太猖狂!”陈怀玉站了出来,现在他们下完了棋,也没什么真君子之分了,“你如此出言不逊,不过是仗着大师怜幼让着你罢了!” 墨玉皱眉,没心思理会陈怀玉,直接转头看向一旁的授课先生,“先生,这一局棋,只凭我与净台大师下的这几步,便能上一课了吧?” 一旁的先生入迷的看着眼前的棋局,不许任何人靠近,这时,才有人察觉出不对,惊疑不定的在净台与墨玉身上逡巡。 “怎么可能?”陈怀玉也凑了过去,仔细的瞧了起来,也是一惊,“不,这怎么可能?” 黑子将白子的所有退路都挡住了,无论白子走哪一步,都只能跳进黑子的陷阱,被黑子吞吃殆尽,所以净台才及时认输。 “阿弥陀佛,小施主攻伐手段高超,贫僧自认不如。”净台看着墨玉,“敢问小施主,可愿与贫僧下一局佛棋。” 墨玉皱起眉头,“大师,何必呢?” “若是贫僧坚持呢?” “与他下!”一旁的先生被人叫醒了,兴奋的看向墨玉,“老夫从未见过如此精妙之棋局!” “先生,佛棋,便是无生死,一旦杀生,便落入地狱。”墨玉淡淡的看了过去,“这样的棋局,不适合在国子监教学。” 那先生恍然,是啊,国子监是为朝廷培养人才的地方,可若是出去的学生都没有上进之心,只一味的像和尚一般想着普度众生,那还如何是好。 “若是入了地狱,便要以己身赎罪。”净台忽然说道,他看着墨玉,“小施主,救十子可抵一子。” 墨玉转过头,正面净台:“大师是觉得我方才放弃了太多黑子?还是吞吃了你不少白子?” “那是前人所留的残局,小施主何必自陷阱其中?”净台坚持要让墨玉下棋。 一旁的先生觉得不妥,他也不知道为什么护国寺的净台大师忽然变了,非要自己的学生跟他下棋,还下的什么佛棋,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处置。 “天下大道,不一而同,何来适与不适?”苏晚晴忽然说道,“在座每一位学子,都是希望大周欣欣向荣的,不是吗?” 先生双眼一亮,他实在对墨玉的棋技好奇的很,“对,正是如此,墨小姐切莫推辞,少年人便该朝气蓬勃些嘛。” 墨玉:…… “大师,您坚持吗?”墨玉实在不耐烦这些和尚的禅,还不如她的金蝉好玩呢,磨磨唧唧烦死个人,还自己限制自己那么多规矩。 “令师曾与贫僧手谈过一日……”净台才说了一半,便看到墨玉提裙再次坐下了。 净台对墨玉微微颔首,也坐了下来。 墨玉没想到净台会用沈自初说事,无论是她的身份,还是什么,这个秘密还不到被人所知的地步,她只能顺着净台的意思来。 “抱歉,小施主。”净台对墨玉念了个佛号,让人齐越点了香。 墨玉下意识的就以为是她的那个大师兄又来下毒了,却没想到这次的香,味道熟悉得很。墨玉一怔,她看着那香炉,心中翻起涟漪。是师父吗?不,不可能,她亲手送的沈自初离去,不可能是师父。 可不是师父……墨玉转过头,目光深深的看向净台。 净台面对墨玉探究的目光,并不躲闪,双手合十,对墨玉颔首,“若是小施主此局能胜,贫僧每月都在护国寺与小施主手谈。” 墨玉的心中闪过无数个想法,所有的想法都围绕成一句话——净台是谁的人?他为何而来? 净台说了沈自初,他知道师父,他最有可能有牵扯的也是师父。这是师父为她研制的药,她在药王谷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都在用,她很熟悉这股味道。 能与这药有关联的,只有剩下老药王了,也不能摆脱沈自初告知皇帝的可能。阿期不可能知道,因为老药王的规矩。师兄不可能知道,冲他之后做的一系列事情来看,如果他早就发现,不可能放任事情的发展。 所以他究竟是皇帝还是老药王派来的人? 净台已经先落下了一子,落在了天元。 如果是皇帝派来的人,他是不是知道了自己的病情,不,那不该叫病情,那是万蛊入舍。如果是这样,那他很大的概率是来试探自己的,想要掌握自己真正的命脉,来更好的掌控她。 而如果是老药王,冲师父继任墨玉使之位后就离开了药王谷,只怕老药王对皇室的观感不会好,那么他暂时就是安全的,净台就是不算是敌对方。 而净台若是皇帝的人,她要是不想入套,就该输,反之,她应该赢。 那么,净台先前说的话,究竟是站在那一边问的? 皇帝是杀伐决断手段狠厉,老药王是兼济天下,博爱终生,她该选谁? 选了皇帝,走的便是她这条有我无谁的路子;而若是老药王,她便要博爱苍生,以仁为本。 墨玉捏着一枚黑子,面色沉沉,久久没有落子。 一旁人不敢出声,生怕自己像陈怀玉一般出丑。可是方才一子一子下的飞快的墨玉,怎么第一子就开化寺犹豫了?她怎么了? “小施主,不妨随心?”净台忽然对墨玉说道。 墨玉一个醒神,看向净台,灵台忽的清明了。她摸了一把额头,手中腻腻的留下一层薄汗。墨玉心中一怔,仔细的察觉了一番,体内仿佛有什么凝滞的东西被拔除了。 墨玉轻笑一声,对净台第一次回了一个佛礼,恭敬的说道:“是我魔障了,多谢大师。” 墨玉与净台开始你来我往的落子,佛棋能看懂的人不多,大多都是一知半解,看个热闹,不过也有少数聪明人看都懂了两人的走势,一时间落在墨玉身上的目光都变得不同了。 墨玉的落子没有先前那么快了,仿佛和净台一般,都入了一种特殊的禅定之中,整个人微阖着眼,若是脑后有一道金光,大概又不少人会叫一声“菩萨”。 两人的棋下的不久,只是刚好下到这香燃完。 墨玉落下最后一子,唇角轻启,“大师,我可赢了?” 棋局之上,黑子与白子各据一方,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却都无法吞并退却。 “这该是平局吧?”有人叫道。 “小施主明白了。”净台起身,对墨玉念了声佛号,双手合十,微微欠身,“贫僧在寺中恭候小施主。” 墨玉也起身,对净台回礼,“该是我谢谢大师。” “受令师所托,小施主不必多礼。”净台看了墨玉一眼,吐出一口气,没说什么,转身走了。 墨玉没有送净台大师离开,只是默默的看着众人簇拥着他的背影,沉默了许久。无论她是以救抵杀,还是不吞棋以子数多为胜,都是输。 净台不是谁的人,他只是受了已经过世的沈自初所托,遵守了一个她都不知道许了多久的承诺,替她那个师父照顾她这个不孝之徒。 可是,净台在见到她的时候,发现她不是个好人,所以当初一见面,才会言词犀利,直指她手段残忍,满手鲜血。他原本是不想的,可还是来了,想给她最后一个机会。他先用了师父给的药,将体内残存的蛊毒清除了,然后看了她的心。 是啊,为什么老祖宗们总说万蛊入舍不是好事。因为会残留太多的蛊毒在体内,无法根除,反而会越来越多,导致人的情绪多变,易喜易怒。 当初她用血噬不多,所以体内的蛊毒也少,不太容易看得出来。而现在…… 墨玉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她的心里有一处地方酸酸软软的,塌陷了下去。 “师父,玉儿愧对你……” “你果然是沈玉?”苏晚晴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了,远远的看着墨玉,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墨玉睁开眼,冲她笑了笑,“他们都去送净台了,你怎么回来了?” “长安城中,诗书棋皆通,还会武的女子,不多。”苏晚晴走了过来,眯着眼看着墨玉:“沈先生真的过世了吗?” 墨玉挑眉,“苏小姐,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玉姑娘,你真的不知道吗?”苏晚晴眯起眼,紧紧的盯着墨玉。 “我听说过玉姑娘,她是非兵真人的嫡传弟子,据说能与苏小姐相提并论。”墨玉扫了一眼苏晚晴身后的一棵树,“也听说,玉姑娘当年在长安城短暂的住过一段时日,不过苏小姐不怎么出门,想必也是神交已久,也难怪苏小姐认错人。” “你!”苏晚晴的痛点被墨玉戳中,颇有些气急败坏。 “你该小心你身后的人,被人当探子用了还不自知吗?”墨玉轻笑一声,抬脚朝自己的课室走去,“苏小姐,先生该回来上课了,你不回来吗?” 苏晚晴咬牙,缓缓转股搜很,脸上又恢复了原先的云淡风轻,甚至还带上了一丝微笑,跟在墨玉的身后朝课室走去,“墨小姐等等我,你方才的佛棋我看不懂,净台大师认输,是因为平局没有伤及无辜吗?” 树后走出来一个人,身上穿的是士子的衣袍,可举手投足之间自有一股难言的气质。 “玉川,你看,苏晚晴说的,可是真的。”后方的树后走上来有一个男子,问道。 唐玉川摇了摇头,“不知。”同时,他的眼中闪过一丝兴味,“不过,这位墨小姐,只怕能媲美当初的玉姑娘。” “你对她的评价这般高?”那人惊讶。 “不,是苏晚晴。”唐玉川打开了扇子,轻轻的摇着,“能让苏晚晴如临大敌的,到此为止,也不过一个玉姑娘。” “啊?哈哈哈哈哈,是是是,你说得对!” 墨玉还没进课室,就看见了站在外面的迷春,她对迷春勾了勾手指,“不在寝室,来此作甚?” 迷春小声的对墨玉说道:“方才小姐刚出门不久,卫小姐就回来了,说是有什么东西忘记了。可听说您不在,就走了。” 墨玉点了点头,“应该是不太重要的东西,你告诉府中人,若是幼蕊再来,让她自己去寻,初春若是找到了,也送去给她就是了。” “是。”迷春摸出一张纸条,递给了墨玉,“这是越夏给小姐的。” 墨玉挑眉,接过纸条打开看了一眼,便迅速合上了。 纸条上写道——八月九日,江南道新修河堤坍塌。 正文 第424章 女子之谋 墨玉默默的收起了纸条,带着迷春我那个一旁的无人处走去,避开了回来的学生们。 “回去告诉花浅,让她将这事同秦王妃说一声。” 迷春没明白墨玉的意思,但是见墨玉不打算解释,也没有问了,应了声是就下去了。在迷春看来,墨玉能进入国子监上学,靠的都是秦王妃,想必秦王妃对墨玉还是很有好感的。所以墨玉在听到什么重要的消息时,也想着给秦王妃递个信。 墨玉靠在栏杆上,静静的思索着,江南道新修的堤坝塌了,秦王的责任跑不了。而这个时候,想必上官泽已经在回来的路上了,这件事可操作性太大了。 …… 秦王妃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已经是坐立不安。 “怎么办?这要怎么办?殿下回来了吗?”秦王妃来回踱步的脚步忽然停了,“是了,他先下应该已经在路上了,怎么会这样?” “王妃,今日里四殿下势头太猛,正值中秋夜宴,只怕……” 秦王妃深深的皱起了媒体,她的头上还带着一个抹额,自从小产之后,她的身体一直都不是很好。 “主家可知道了?”秦王妃忽然安静了下来,转头问道。 那人一愣,摇了摇头,“得到消息便先来报了王妃,可要?” “不。”秦王妃闭上眼,拒绝了门客的建议,“若是族长知道了,只怕会直接抛弃了殿下,转而选择四殿下。” 她的青春,她为之牺牲的终身,就白白付诸在上官泽一人身上了,她换做是谁都不会甘心。 “吩咐下去,将我们选好的人集中起来。”秦王妃睁开眼,冷冷的看向门客,“若是没了唐氏,上官泽什么也不是,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门客微微一怔,随即点头,心中掀起轩然大波。 “大公子这几日可有离开国子监?”秦王妃扶着桌子缓缓坐下,有太多需要消化的东西了。 “昨日曾回过唐府。” 秦王妃嘴角微勾,拳头握的紧紧的:“天都在帮我们!去寻几个人,杀了他。” 门客诧异的抬起头,“王妃?” “我的话不管用吗?”秦王妃眼神冷硬的望了过去,“你别忘了,你是我秦王府的食客!” 那人压下下心头的惊涛骇浪,最终还是低头,同意了秦王妃的提议,“是,王妃可是要嫁祸四殿下?” “断了家主的退路,不正是对于追随他的人最好的安慰吗?”秦王妃松开了拳头,拿起桌上已经凉了的茶,一饮而尽。 “陛下……对四殿下颇有好评,指名要了四殿下秋猎时陪同。”门口忽然说道。 秦王妃的手一抖,差点将手中的茶杯摔了,“你吩咐下去,待家主知道大公子死讯时,便将江南大道事报给他。” 秦王妃深吸了一口气,“将人手都准备好,殿下大约在中秋那日才会到,宫中……必定要有我们的人。” “是。” 秦王妃摆了摆手,这样的安排,对于一个常年处在惊慌之中的妇人,已是难事,先下已经疲累不堪。 门口退了出去,避开了人,打了个呼哨,将手中早已准备好的信绑在了闻讯而来的鸽子脚上。 …… 墨玉收到信的时候,刚刚用了午饭,她笑着将手中的纸条揣进了袖子,只是才一转身,便见到了一个身影。 他穿着一身竹青色长袍,看上去是准备出去。 墨玉挑眉,含笑走了上去,“大公子准备出门吗?” 唐玉川挑眉,“你认得我?” “那年随着师父来长安时,与大公子还有过一面之缘,大公子难道没认出我来吗?”墨玉笑着走向一旁的凉亭。 唐玉川一顿,也笑着跟了过去,“玉姑娘倒是坦诚。” 墨玉摇头,“其实不是坦诚,而是对你来说,我没有什么好隐瞒的。” 唐玉川有些不解,“你对苏晚晴都……”他没继续说下去,“你是在瞧不起她吗?我是不是该感到荣幸。” “其实都不是。”墨玉摇头,她转头看向一旁的竹子,“大公子,可听说过,木秀于林?”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唐玉川站在墨玉身后,“此言何解?” “意思就是……”墨玉转过身,“没有人看得见我,但是又很多人看着你。” 唐玉川一怔,没明白墨玉的意思,“你以为,我唐氏一族,有人能摧之?” “大公子未免太自信,”墨玉转过身,笑着看向唐玉川,“你不觉得,是因为有你父亲,你父亲不以为然,是因为他有你这样一个优秀的儿子,可若是二者少其一呢?” 唐玉川沉下了脸,“墨玉,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对我的弟弟们做了些什么吗?” 墨玉耸了耸肩,摊手:“就算知道又如何?大公子,那么不能拿我怎么样!” 唐玉川差点没忍住抬手打断她的话,多年的教养让他迅速恢复,“你这样言之凿凿,我倒是好奇的很,你究竟有什么力量对抗我们唐氏。” “大公子若是好奇,便看着吧。”墨玉抬脚,从唐玉川的身旁走过,下了台阶,往寝室走去。 “你若是用你师父的名头回到长安,或许我还能高看你一眼。”唐玉川忽然对墨玉说道。 墨玉的脚步一顿,回头冲唐玉川笑了笑,“大公子错了,应该是君子不立危墙之下。” 唐玉川眯着眼,看着墨玉离去的背影,双眼盯着墨玉的袖子。 远处有一名小厮跑了过来,手中还拿着一卷画,“公子,公子,奴才拿来了,出去了吗?” “不。”唐玉川摇头,他眯着眼,看着墨玉的背影,“你先回去,我晚上下了课就回。” 那小厮虽然不解,但是见唐玉川一直盯着一个姑娘看,还以为唐玉川对她好奇,笑了笑,转身就走了。 下午的课是乐,墨玉刚进课室,一个屋子的人都安静了下来。 墨玉扫了一眼,虽然她不是第一天上课了,但她还真的是第一天进教室。墨玉找了找,见到有个空的座位,就抱着自己的琴过去了。 “墨小姐还会弹琴吗?”一旁有人出声问道。 墨玉转过头去,不认识那个人,王元灵坐在比较远的地方,她担忧的看着墨玉,似乎是想要为墨玉解围,但是被旁边的一个女子拉住了。 王元灵转头对她说了些什么,还是没有站起来,抱歉的看了墨玉一眼。 墨玉转过头,扫了一眼那个出声的女子,“请问,你是谁?” 那女子原本还在为自己落了墨玉的面子沾沾自喜,得意的扬起了下巴,可转眼间就听到了墨玉问的这话,一时间懵了。 “你认识我,不过我不认识你,不好意思,敢问小姐芳名?”墨玉往前走了几步,把自己的琴放下,转身对那名女子屈膝福礼。 有几个做壁上观的人,眼前一亮,相互对视了一眼,眼中多了一丝笑意。 “我父亲是大理寺少卿。”那女子颇有些不耐的看着墨玉。 大理寺少卿,从四品上,嗯,和哥哥同级。 “高小姐好。”墨玉对高绮云行了一礼。 高绮云涨红了脸,想要为难墨玉,可人家一脸和气,不愿意回礼,可在场那么多人看着…… 高绮云站起来,草草的回了一礼,“我还以为墨小姐骑射本事高超,又是出身将门,该是不会的。” 墨玉眨了眨眼,笑着看着她,“高小姐今早没有上课吗?” 高绮云一怔,她当然知道墨玉的一丝,今天早上她半路来的,却没净台大师叫住下了两局棋,到现在棋课的先生还在研究呢。 “我自是上课了,不像墨小姐在家中。”高绮云瞪着眼睛看着墨玉。 墨玉叹了口气,“高小姐不善棋?或是,开了小差?” 高绮云涨红了脸,她,她她她,她这是在骂她吗? 苏晚晴冷冷的看着这一幕,并没有插话,每一个和墨玉吵嘴的人,最后都被她说的羞愧欲死,她什么都不想说,在没有完全把握之前。 陈怀玉冷哼一声,“墨小姐,你会下棋,也我不用这样侮辱人吧。” “怎么会?”墨玉做惊讶状,“我这是在委婉的提醒高小姐,我不止会骑马和射箭。” 陈怀玉:所以你还是在暗指她没脑子吗? 高绮云被气红了眼,转过头一言不发的趴在了桌上。 墨玉:……现在的小女生啊,一点都没有她那时候上初中的战斗力,古代的女子过太柔弱了,不好欺负,小哭包! 墨玉走了过去,在陈怀玉的“瞪眼”绝技之中,绕过了她,走到高绮云的桌前,将怀中的一小盒鹿角霜放在了高绮云的桌上,蹲下身,平视着趴在桌上的高绮云的头顶。 “高小姐,我错了,你不要生我气好不好?我送你一盒鹿角霜,是我亲手猎的鹿,擦琴很好用的。” 高绮云的手指一僵,猛地抬起头,双眼红红的看着墨玉,一脸见了鬼似的的表情。 她这是在做什么?哄孩子吗? 墨玉见她抬起头,朝她扬起一个笑容,抬手揉了揉她的发顶,“你别生我气了好不好?我给你赔礼道歉,好不好?” 说着,墨玉便一掀裙摆,直接跪坐在地上,冲高绮云拱手作揖。 高绮云更加吃惊了,虽说课室之中都是席地而坐,可坐的都是坐垫。就算过道上有席子,那也不是能跪下或者坐下的。高绮云一时间慌了手脚,连忙去拉墨玉,“你,你起来,我没有生你气。” “真的?”墨玉抬起头,扬起了一个笑容。 高绮云的双眼被墨玉的这个笑容亮了一下,脸上微红,低着头点了点,“嗯,你起来,我没有那个意思的……” 陈怀玉惊讶的看着临阵倒戈的高绮云,一时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就看着墨玉笑呵呵的给高绮云试用她的鹿角霜,整个人都不好了。 “大漆鹿角霜按比例混合做灰胎,灰胎分层干燥打磨,然后整体还要经过数月至一年达到一定程度干燥,最外面再做面漆,这便是擦光法。想必长安城不少人都会的,我也不过是从别处学来的,不过这鹿角霜的配置,却是只此一家。”墨玉笑着将手中的盒子放到了高绮云面前,“高小姐切莫生气,墨玉给你赔不是了。” 高绮云被墨玉的突然授课弄得手足无措,长安城不少人都会的吗?为什么她从没听说过? 高绮云迷惑的转头看去,发现有不少人都凑了过来看这个鹿角霜,貌似无意的问墨玉擦光法的细节。 高绮云:哦,原来不止我一个人不知道…… 陈怀玉神色复杂的很,她抿着嘴看着墨玉,刚刚还在被人隐隐嫌弃的人,转眼间就被团团围住了。那什么擦光法,将那么多贵女的视线都勾了过去。她这一举一动,哪里像是商户,这举手投足,就连都能一根手指,都自然好看,分明就是世家闺女的做派。 苏晚晴也神色复杂的看着墨玉,她的心中越来越确定墨玉就是沈自初的弟子了。没有一个女子会知道的比她多,更没有人能这样轻易的拉进方才还看不上她的人的距离。就连几乎能被人视为屈辱的,跪坐在过道上的姿势,也被她展现的行云流水般洒脱。 “这鹿角霜真有这般好用?”终于有人问了。 墨玉含笑摇了摇头,“气候更加重要,古琴更适合待在气候潮湿的南方,因此便更需要好好养护,鹿角霜不过是外物,却也不可或缺罢了。若是大家喜欢,我下回回家多带些来。” 只不过是一个小插曲,墨玉就在一个完全不熟悉的课室之中获得了基本的尊重,这让陈怀玉很不甘,却也无法反驳墨玉的魅力。 上课的钟被敲响了,女子们瞬间安静了下来,端端正正的坐在了各自的座位上,满眼期待的看着前方的主位。 墨玉起身,缓缓走到了自己的座位坐下,才打开琴盒,便瞧见一白衣男子走了进来。 墨玉一怔,那一刹那,她仿佛看见了师父。她眨了眨眼,叹了口气,随着众人起身行礼问安:“弟子见过洛先生。” 正文 第425章 天快黑了 洛和安环视一周,在看见墨玉的时候,视线停顿了一下,他示意学生们坐下,朝墨玉点了点头,“今日墨小姐回来上课了?” 墨玉起身,对洛和安行了一礼,“前些日子染了风寒,多谢先生关心。” 洛和安任吏部尚书左丞,,不过因为他的的琴弹的特别好,被国子监祭酒请来叫学会说呢过弹琴。也因为他长得好,他教过的一众女学生都对他推崇至极,谁叫人家没家室呢。再说男弟子那边,洛和安也是一派风光霁月,没有一个人说什么闲话,这才是真正的君子。 “生病了就要好好休息,墨小姐坐吧。”洛和安打开了自己的琴盒。 墨玉看了洛和安一眼,一般来说,没有一个老师会喜欢看到长时间不来上课的学生,他反倒像是无所谓一般。 洛和安的琴技已经教到很后面,有些深入了,如果换成任何一个一窍不通的人来,只怕今天就真的栽了。 前几日洛和安布置了功课,每个人都要选一个擅长的曲子弹奏,经过他的点评后,再接再厉。而这时平时成绩,会列入最终的考核。 每个人都乖巧的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没有一丁点的声音,每个人这样轮下来,很快就到了墨玉。 所有人都看了过来,有几个人犹豫着,在想是不是应该同洛和安说一声,墨玉才刚来,不知道这个作业,是不是可以不用弹。不过在一想起墨玉刚刚暗处鹿角霜那熟练的模样,又觉得墨玉不该不会弹琴,也好奇的看了过来。 苏晚晴皱眉,出声说道:“先生,墨小姐今日第一日上课,是不是可以免除。” 墨玉:我不信你是为了我好,你明明就是怕我压过你的风头。你个小婊砸! 不过墨玉也没有说话,她也不像出风头,除非不得已,她巴不得当个小透明呢。 洛和安看了一眼沉默的墨玉,摇了摇头,“既是学生,便不可逃避,墨小姐?” 墨玉暗暗的叹了口气,对洛和安点了点头,“只怕我没什么造诣。” 洛和安浅浅一笑,“无妨。” 既然洛和安都这样说了,墨玉也没什么好说的,从脑中搜寻出来一曲平沙落雁,擦干净了双手,轻抚琴弦,缓缓的弹走了出来。 前音一出,洛和安便是一怔,然后深深的看着墨玉不断拨弄琴弦的手指。 这本是明朝的曲子,不过以前上大学的时候,墨玉的选修课血的就是古典艺术鉴赏,当时被这个曲子惊艳了,一直都挺喜欢的,身随心动,便直接弹了出来,反正也没有人会认识,就当是从不知名处传出来的曲子罢了。 明朝此曲称《落雁平沙》[5]。曲调悠扬流畅,通过时隐时现的雁鸣,描写雁群降落前在天空盘旋顾盼的情景。有“取清秋寥落之意,鸿雁飞鸣”来描写秋天景物的;有“取秋高气爽,风静沙平,云程万里,天际飞鸣,借鸿鹄之远志,写逸士之心胸”的;也有从鸿雁“回翔瞻顾之情,上下颉颃之态,翔而后集之象,惊而复起之神”。“既落则沙平水远,意适心闲,朋侣无猜,雌雄有叙”,发出世事险恶,不如雁性的感慨的。旋律起而又伏,绵延不段,优美动听;基调静美,但静中有动。 一曲终了,不少人都双眼晶亮的看着墨玉。 洛和安神色复杂的看着墨玉的琴,许久才从上面收回了视线,“元晋说你课业不错,先下看来,果然如此。不过,墨小姐空有琴技,琴意却未完全表达。” “是小女献丑了,以往练琴,都不甚专心,只晓得指法不能错了,教我弹琴的师父也并未多说,便保留了习惯。”墨玉低头。 洛和安看了墨玉一眼,“古人寄情与琴,便为抒情,墨小姐年岁小,若无情,也无可厚非。” 墨玉一怔,抬头去看洛和安。 “此曲,为何名?”洛和安忽然问道。 “落雁平沙。”墨玉下意识的说出了它最开始的名字。 洛和安点了点头,没有再同墨玉说话了,转到了下一个人身旁指导了。 前面的高绮云转过头,看了墨玉一眼,心里奇怪,这样好听的曲子,怎么就是无情了?与她有着同样想法的还有很多人,都相互看着,没有出声。 苏晚晴神色复杂的看向墨玉,只觉得这样一首好曲子,这样一把好琴,都毁在了墨玉的手中,完全没有得到它们应有的尊重。 只是这琴才评到了一般,就有几个长了胡子的老先生凑在了门外。 洛和安无奈,暂时停止了教学,出门去。 那几个老先生激动的对洛和安说了些什么。洛和安转身看了一眼,摇了摇头,说了些什么。 那几位老先生皱着眉头,脸都红了,对洛和安说这话,可洛和安始终摇头,并没有多说什么。 最后,那几名老先生失望的离开了。洛和安进来,没有多说什么,继续上课了。 不过有不少人坐不住了,不断转过头来看墨玉。 墨玉:???我又怎么了啊我,我什么都没干啊! 下课之后,洛和安抱着自己的琴离开了。 高绮云是第一个冲到墨玉桌前的,“你才那几位先生是来做什么的?” 墨玉:??? “与我有关?”墨玉猜到。 高绮云撇了撇嘴,“你可真聪明啊!” 墨玉:???你这是在夸我? 高绮云瞥了墨玉一眼,席地坐了,趴在桌上对墨玉数的哦哦啊:“那几位先生,前几日正在讨论中秋宴上所要用的曲子。” “他们是司乐坊的?”墨玉疑惑。 高绮云恨不得在墨玉的头上敲一个包,“你傻啊,司乐坊的人能进国子监吗?这是咱们国子监的老师!” 墨玉哦了一声,对不起,她没有兴趣,不然你以为她为什么学琴学的马马虎虎。 “那几位先生,或许是听了你的的曲子,觉得新奇,所以想见你吧。”苏晚晴抱着自己的琴,淡淡的看了墨玉一眼。 “我想,洛先生大概是觉得,我是闺阁女子,手中的琴谱不便外传,所以替我拒绝了吧。”墨玉含笑看向苏晚晴。 苏晚晴一顿,咬了咬牙,“中秋夜宴,不少达官贵人都会进宫。” 墨玉点了点头,“皇宫中困不住鸟儿,落雁平沙太自由,不适合在这样团圆的时刻弹奏,尤其是宫中。” 苏晚晴一顿,没有说什么,转身走了。 高绮云目瞪口呆的看着墨玉,又转头看了看苏晚晴,然后马上转过头来盯着墨玉。 墨玉:……妹妹你看什么? “你居然和苏晚晴呛声?”高绮云惊呼道。 一旁几个围起来的女孩子们连连点头,她们谁敢上去触苏晚晴的霉头啊,人家可是才女! 墨玉耸了耸肩,“苏姐姐人很好的,不会在意我说了什么的。” 高绮云神色复杂的看着墨玉,“你不懂,她到现在都听不得玉姑娘的名字呢!” 墨玉挑眉,“哦?玉姑娘?” “你不知道?”高绮云又来了兴致,她对这个随性的小女子很喜欢,“玉姑娘就是非兵真人沈自初唯一的嫡传弟子,曾经在长安城住过一段时间,那时候沈先生还是右相,不过当时的左相获罪之后,他就带着玉姑娘离开了长安。” “我知道的,因为玉姑娘身体不好。”墨玉笑道。 高绮云叹了口气,“可不是嘛,要是玉姑娘留下来,长安城的才女之名,也不见得……”高绮云忽然住嘴了,她看了墨玉一眼,“总之,苏小姐听不得玉姑娘的名字。” “嗯,我知道了,谢谢你。”墨玉咧嘴笑着,对高绮云道谢。 高绮云脸上一红,撇过头,“我,我就是谢谢你的鹿角霜,我去吃饭了。” 墨玉看着一溜烟跑了的高绮云,想起她脸上的那一抹红,好久没有见到这样率性的女孩子了,让她想起了当年读大学的时候。 剩下的几人对视了一眼,纷纷和墨玉笑着告辞了,没有邀请墨玉一起用饭。 墨玉理解,她哥哥现在的地位还是岌岌可危的,没有人愿意和她亲近,也正常。她收好琴盒,朝外面走去,然后就瞧见了站在远处长廊中的洛和安。 洛和安看了过来,对墨玉点了点头。 墨玉抱着琴盒,对他回礼,正想离开,却见洛和安还在望着她。墨玉的脚步停顿了一下,迎着他的目光走了过去。 “先生不回府吗?” 洛和安看了一眼墨玉抱着的琴盒,抬手想要帮墨玉提着放下,却被墨玉避开了。他看着而被墨玉小心放在一旁的琴盒,收回了视线。 “方才,那几位先生,想要你的弹奏的琴谱,我替你拒绝了。”洛和安对墨玉说道。 墨玉一怔,对洛和安屈膝福礼,“多谢先生。” “课上,你并未认真弹奏。”洛和安说的十分肯定。 墨玉顿了顿,抬头笑道,“先生,我的指法没有错。” 洛和安摇了摇头,却也不继续说了,“是是教你的琴?” “是我的师父。”墨玉没有明确的回答,她想洛和安也明白她的意思。 果然,洛和安也只是点了点头,没有继续往下问了,“希望有机会能再听一次。” 墨玉屈膝福礼,“若是有机会,学生愿意为先生演奏。” 洛和安点了点头,看了墨玉一眼,提起了他的琴,“元晋说你性格不错,现下一看,果然如此。” 墨玉心头一动,她今天已经是第二次听洛和安说罗元晋了。 “先生这话是什么意思?罗先生说起过我?” 洛和安背琴的动作一顿,转过身对墨玉一笑,“或许是你的骑射不错,元晋授课后,便对你留心了些,还有些好奇你兄长。你的骑射是与你兄长学的吗?” 墨玉愣了愣,笑着点了头,“是呀,哥哥教了我很多东西。” 洛和安微笑,对墨玉颔首,然后便离开了长廊。 墨玉从一旁抱起她的琴盒,轻轻的摸着,“师父,你没有告诉我,我师兄究竟是谁呀?是罗元晋吗?” 没有人回答墨玉,墨玉也不指望能听到什么答案,她抱起琴盒,缓缓的朝后头走去。 路过柳树的时候,她见到了唐玉川,她勾唇一笑,站住没动了。 唐玉川早就看见了墨玉,不过他打算回去,并没有打算停留。可是当他看见了墨玉站在树下看着他时,还是皱起了眉头,脚下的步子也缓缓的慢了下来。 墨玉静静的站在树下,地上是青石板和泥土,她不打算将手中的琴盒放下。 唐玉川看着墨玉一错不错的看着他,手中还抱着一个看着就很重的琴盒,叹了口气,朝墨玉走了过来。 墨玉看着唐玉川从脚步匆匆,渐渐的变得缓慢,然后朝她缓缓走来,嘴角微勾,知道唐玉川走到了她面前,这才屈膝行礼,“见过大公子。” 唐玉川皱眉,看着墨玉抱着琴盒,行动隐隐有些不便,看了一眼地上,明白了墨玉是不像弄脏琴盒,便直接伸手朝墨玉,“将琴盒给我,我替你拿着吧。” 墨玉起身,挑眉,没有拒绝,将手中的琴盒递给了唐玉川,“多谢大公子。” “你在等我吗?”唐玉川直接问道。 “大公子这是要出去吗?”墨玉看了一眼国子监的大门,一般情况下,学会说呢过是不被允许出去的,不过唐玉川不是一般人。 “家中有事。”唐玉川淡淡的说道,“墨小姐若是觉得琴盒太重,我可以送你到女院门外。” 墨玉笑着摇头,“多谢大公子好意,不必了,我拿得动。” 唐玉川皱眉,“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什么?” “你站在这里做什么?” “原来你问的是这个?”墨玉笑了,“我来看看你啊。” 唐玉川的眉头皱的更紧了,他觉得墨玉这个人有点奇怪,说的话糊里糊涂的,想不理她,不过却看着墨玉抱着胳膊,犹豫了一下,“我送你回去吧,这琴盒有些重。” 墨玉沉默了片刻,轻笑一声,“没想到,唐宏骏还能教出一个正人君子做儿子。”墨玉抬手,将琴盒从唐玉川的手中拿了过来,无视了唐玉川眼中的疑问,“你回去吧。” 唐玉川对墨玉说的话很不舒服,他觉得墨玉直呼他父亲的名字实在无礼,可是见墨玉一脸讳莫如深的表情,又犹豫了起来,“你……” “看在你替我拿琴盒的份上,提醒你一句,天快黑了。”墨玉最后看了一眼唐玉川,转身离开了。 唐玉川疑惑的看着墨玉的背影,“天快黑了?” 天快黑了,该回家了。 唐玉川眉头一皱,深深的看了一眼墨玉的背影,匆匆的朝门外走去。 正文 第426章 可惜了 墨玉抱着琴,转过身,看着唐玉川匆匆离去的背影,叹了口气,“可惜了。” “姑娘这是在感慨什么?”越夏从一旁的树上跳了下来。 墨玉看了他一眼,抱着琴继续往回走,“我在感慨,每一个我认真想要杀死的人,都是一个好苗子。” 越夏:……姑娘你这样是会被打的。 …… 唐玉川坐在马车上,脑中还在回响着墨玉方才和他说的话,“天快黑了。” “是我理解的那个意思吗?”唐玉川摸着自己的下巴,沉思着,忽然他想起了什么,敲了敲车壁,“上次,二弟和四弟晚上中毒,府中可有什么发现?” 车外的人沉默了一下,回道:“没有任何发现。” 唐玉川沉默,他觉得墨玉这个人并不简单,只光凭她能隔空让他的两个弟弟都中毒,还是同时,唐玉泉那时候还跪在祠堂中……唐玉川深吸了一口气,越来越觉得墨玉说的那句话怪异急了。 “天快黑了,是要我快些回家吗?”唐玉川的眼皮跳了跳,他敲了敲车壁,“快些走。” “公子,前面路堵着了。”外面的仆人张望了一下,“好像是有马车撞了,公子……” 唐玉川的眉头一跳,心中也有些不安,“换一条路。” 说罢,唐玉川还是觉得不妥,正打算掀开帘子让人去府中通知一声,却不想一支箭直直的没入了他的胸膛。 唐玉川的马车刚拐进了小巷,一旁有商贩的棚子遮着,那箭射的巧妙,就顺着商贩的棚子支起的棍子的阴影下穿行而过,从唐玉川才掀起一条缝的车帘下,深深的没入了唐玉川的胸膛。街上的吵闹掩盖了这里的动静,没有人儿发现异常。 …… 秦王妃不安的坐在堂中,手中捧着一杯已经凉透了的茶,时不时的往外看着,生怕错过了什么消息。 方才退下的门客匆匆进来了,脸上带着一抹喜色,“王妃,成了!” 秦王妃松了口气,背靠在了椅背上,脸上浮现了一抹笑,她颤抖着双手,揭开了杯盖,将那杯茶喝下,稍稍缓解了脸上的苍白,“去门口候着,唐府来消息了,我们就立马过去。” 那门客迟疑了一下,还是对秦王妃说道:“王妃,唐大公子的马车去了小道,可咱们的人迟了一步,并没有赶上……” 秦王妃脸上的笑容顿了顿,不敢置信的看了过去,“你说什么?怎么回事?” 门客看了秦王妃一眼,老老实实的交代了,“咱们的人原本在国子监做好了准备,可唐大公子忽然回府,只能一路跟着唐大公子的马车去了唐府,他们的马车太快,唐大公子身边的护卫忽然警惕了起来,我们没有找到机会。” “然后呢?他是这么死的?”王妃攥紧了手中的茶杯。 “是……属下也不知啊。”门客一脸茫然的看向王妃,“马车到了唐府,许久不见唐大公子下车,仆人才上前掀帘,却见唐大公子胸前中了一箭,已闭气许久……那箭,正是咱们准备的……” 秦王妃的脸上忽然浮现出了一丝惊慌,“是谁?是谁干的?” 一想到背后有一双手,将她的动作看的仔细,丝毫不允许她又任何偏差,甚至主动出手替她完成了这个行动,秦王妃的背后就勇气了一阵惊惧。 门客看了秦王妃一眼:“王妃,无论是谁,咱们都没有后路了……” 秦王妃手中的茶杯跌落在了地上,她茫然的看向门客,是啊,没有机会了。唐玉川已经死了,杀死他的箭是他们准备的,这是嫁祸给上官时的证据。就算知道身后有一双看不见的手在苍空一切,可她已经被赶上了路,不能回头了。 门客见秦王妃沉下了心,又出言道:“王妃,还有两日,殿下就该回来了。” “殿下知道江南道的事情了吗?”秦王妃握紧了双拳。 “殿下先前听闻四殿下的事,想要快些做出成绩来,赶路赶的急,只怕信件无法及时送到。” 秦王妃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算了,不管他了,无论如何,这次的事必须要做,你去准备吧。” …… 唐宏骏看到唐玉川的时候,两眼一黑,差点没晕过去,他指着唐玉川已经冰冷的尸体,大吼着,“查,给我查,是谁!是谁——” 唐宏骏的眼中满是痛楚,夹杂着怒火,恨不得将眼前的人都撕碎了。 “家主,这箭……”有人吃惊的叫道。 “这箭怎么了?”唐宏骏推开身前的人,死死的盯着那箭。 “这箭……”那人迟疑着,看向唐宏骏。 “说!”唐宏骏转过头,恶狠狠的令道。 “是……是十四年前,咱们用的那一批。” 唐宏骏闻言,身子一晃,差点没站住,“四殿下?” 没有人敢回话,但是所有人都是一脸确定。 唐宏骏的眼中浮现出一丝嫉恨,他的拳头死死的握着,“去,去秦王府……” “家主,大事不妙。”有信差从远处而来,见状也吓了一跳,上前来瞧见了唐玉川的尸体,一时间犹豫着是不是该上前。 “说!”唐宏骏愣愣的看了过去。 那信差抖了一抖,手中的信也变得火热,可是见唐宏骏那样,还是恭恭敬敬的送上了,“江南道出事了,大殿下监工的堤坝,前些日子……塌了。” 唐宏骏眼前一黑,差点没站住,他死死的捏着手中的信纸,“难怪……难怪!” 唐宏骏怒极反笑,他看着唐玉川惨死的尸体,“好你个上官时,这是在逼我么?” …… 越夏跪在墨玉的身前,将手中的箭呈上给墨玉,“回姑娘,唐玉川已死,一切皆如姑娘所料。” 墨玉靠在椅子上,将手中的甜汤喝完了,放下,从桌上拿了一块手帕擦了擦嘴,叹了口气,“真是可惜了,唐宏骏也就养了这么个好儿子。” 墨玉起身,走到了屏风后,将身上的衣裳换下,穿上她的黑色袍子,抬手将头发打散,高高束起,走了出来。 越夏不敢多看墨玉一眼,恭恭敬敬的垂手而立。 墨玉扫了越夏一眼,将手中的护腕紧了紧,“走吧,进宫。” 迷春一直站在门外守着,见墨玉又是这一副打扮出来,迟疑了一下,上前问道:“姑娘?” 墨玉转头看了她一眼,“乖乖守着,别让人知道我不在。” 迷春用力点头,“姑娘放心吧!” 墨玉笑着揉了揉迷春的头,带着越夏翻墙出去了。 国子监是有护卫的,不过那是金吾卫,也不会真的有人胆子大到这个程度来这次暗杀学生。世家子弟虽然都在自己家族学上学,不过也不乏唐玉川之类想要入仕,亲近皇族的世家子弟在这里。更何况,能来国子监的人怎么可能会是普通人,就算没有可靠的家族,那也是朝廷的清流或者新贵,不是旁人能招惹的。 迷春知道事情的严重性,作为国子监的学生,墨玉不能随意出入国子监,这里有不算好人都不太喜欢墨玉,看着她的嗯啊哦,要是让人知道墨玉这个时候悄悄出去了,只怕会让人对墨玉产生更大的恶意。 迷春虽然出身低微,但是胆子倒是大的很,墨玉相信她能胜任这项工作。 墨玉带着越夏,趁着天还没黑透,直接进了皇宫。 上官时得到消息的时候,差点以为自己的耳朵出问题了。 “她出来了?”上官时一副见了鬼的表情,然后他忽然想到了什么,“他穿了什么衣裳?” 眼前的侍卫迟疑了一下,“回殿下,墨小姐带着一名护卫,两人都穿了黑色的衣裳。他们的动作太快,我们的人没想到他们会离开国子监,没跟上……” 上官时沉默了片刻,摆了摆手,“她轻功好,就算有准备,你们也跟不上。” 上官时坐在圈椅中,捏着眉心,他深吸了一口气,“你去兴庆殿外守着,要是见到她出来……” 上官时顿了顿,没有继续往下说。要是见到她出来,如何呢?让她来件他?什么理由呢?上官时忽然觉得很烦躁,他摆了摆手后,让侍卫下去。 侍卫看了上官时一眼,只觉得上官时这时候的模样,和他家那只发情了的小黑很像,整个人烦躁不安的。 上官时深吸了一口气,没有出去闲逛,他知道墨玉是要进宫了,每次穿了一身黑进来,就是来面见皇帝的。他从来不知道墨玉究竟在做些什么,甚至有时候,他都觉得墨玉只是一个普通的女子。 上官时的视线扫到了一旁的床榻,脸上微红,那天之后,他再也没有做过这样的梦。他深吸了一口气,按下想要出去闲逛,也许能碰上墨玉的心思,只是脚步,却耐不住的往那床榻走去了。 上官时坐下,深吸了一口气,双眼闭上,轻轻的呼吸着,仿佛能闻到那一股幽香。 上官时忽然醒过神来,猛地站了起来,转身盯着那床榻。许久,上官时才转过身,出门朝自己的私库走去,“上回我收到的那个绣了花的箱子放在哪里?” …… 墨玉仿若无人的进了兴庆殿,她来的时候多了,守兴庆殿的龙鳞卫都认识她了,都当做没看见似的,直接放了墨玉进来,然后加强了兴庆殿周围的巡逻。 皇帝正批完了奏折,打算去唐贵人那里坐一坐,但是一听墨玉来了,又重新坐了下去了。 墨玉进来,才刚跪下,就听见头顶皇帝说:“你很少这样风尘仆仆的进来,这是出了什么要紧的事?” 墨玉抬起头,看向皇帝,“陛下,今日,臣收到消息,江南道新修的堤坝塌了。” 皇帝的手一顿,脸上噙着的笑淡了下去,“你说什么?” 墨玉顿了顿,继续说道,“消息被秦王府和唐氏一族压了下来,秦王殿下正在回来的罗是哪个,大约两日后能到。” 两日后,就是中秋夜宴。 皇帝脸色沉沉。 “与此消息一同来的,还有江南道的一些风言风语,有人传谣,陛下属意四殿下,并以秋猎举例……” 皇帝的脸色更加难看了。 墨玉抬头看了一眼皇帝,面无表情的继续添油加醋,“秦王妃,今日从库房中寻了一支箭,”墨玉将手中的箭举高抬起。 皇帝看了过去,脸色一变,他认出了这箭。 “傍晚,唐大公子唐玉川匆匆离开国子监,回到唐府后,被发现死在马车上,胸口插着的,便是这箭。” “混账!”皇帝听到这里,将桌上的东西都扫在了地上。 墨玉挑眉,继续说道,“秦王殿下出发晚,赶路急,许是还没收到消息。但是秦王妃已经开始召集那些江湖人士。唐氏……唐宏骏,也略有动作。陛下,”墨玉抬头,“墨衣卫无安抚深入唐氏一族,只能发现唐宏骏的人手调动频繁,无法断定是何种调动……” 这样的消息线索聚集在一起,很容易的就能将人的思绪往不该有的地方想。 皇帝原本脸上轻松随意的笑容消失了,转而变为隐隐的怒火,他看着墨玉,“唐玉川死了,唐宏骏什么反应?” 墨玉顿了顿,“先是大哭,随后发怒,将马车旁的护卫都下令处死了,然后便冷静了下来,唐玉川的尸体停灵在唐氏,唐四公子唐玉泉被放出了祠堂,唐二公子拖着病体也入了前厅,唐氏的几位族老也被请了过去。” 皇帝冷笑一声,“你的意思是,秦王妃杀了唐玉川,嫁祸给老四,逼唐宏骏站队,他们现下的动作,这是在意图逼宫?你是在说我儿上官泽要逼宫?” 墨玉沉默,她低着头,皇帝看不清她的脸,“陛下,秦王殿下在路上,或许并不知情。” 皇帝宁愿这么想,可是在上官泽离开长安城之前,那些江湖人就已经……皇帝揉着眉头,“墨玉,中秋夜宴,宫中的防卫,你可查过?” 墨玉唇角微勾,“回陛下,宫中轮值的护卫,恰好是当年公良将军留下被打散充入各处的兵……” 正文 第427章 你要小心 墨玉退出去的时候,皇帝还面色沉沉的坐在桌案后。 严安跟着她一起出来的,皇帝刚刚让他们两个重新排了中秋夜宴那天晚上的轮值,没有动那些护卫,墨玉会阿姨皇帝是想看看上官泽是不是会真的逼宫。 墨玉:可惜了,你儿子非要逼宫不可了。 严安看了墨玉一眼,“令使知道陛下为何会突然插手宫中防卫吗?” 皇帝没有告诉严安原因,也是换做是谁,都不会想让人知道自己儿子可能想杀了自己吧。 “许是怕中秋夜宴中人员庞杂,会出事吧。”墨玉笑着回道。 严安看了墨玉一眼,心道: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在忽悠我? 墨玉笑着看着严安,什么也没说。严安也知道自己多问了,要是被皇帝知道了,只怕会受罚。 “令使可要回国子监?”严安转移话题。 “严统领要请我吃夜宵?”墨玉转过头,冲严安眨了眨眼。 严安一顿,轻笑一声,“好啊,值房煮了汤圆。” 墨玉挑眉,笑着朝值房走去了。严安惊讶,他没想到墨玉真的会想要吃,不过转念一想,也跟了上去。墨玉已经自然熟的坐在了值房的桌子前了,手里拿着一只空碗,殷切的看着锅里刚下的汤圆。 “是什么馅的?”墨玉转头问一旁的龙鳞卫。 龙鳞卫没看到跟进来的严安,笑眯眯的回道:“芝麻,还有红豆,我家老大带来的,可好吃了!” 严安:……你们居然那么熟吗? “嘿我还带了好东西,也给你们尝尝啊!”墨玉神秘的拍了拍她要加的荷包。 龙鳞卫眼睛一亮,凑过去看那荷包,是什么? 严安没忍住,轻咳了一声。 龙鳞卫:…… “那个,老大,我们没……”龙鳞卫进账单站起来,想要解释。 “哎呀严统领你放松点,你看你的人都吓坏了!”墨玉看了严安一眼,拍了拍一旁的椅子,“坐坐坐,别站着,你个当主人的还要我亲自来请你吗?” 严安摸了摸鼻子,顺从的坐下了,他看了一眼忐忑不安的龙鳞卫,没说什么,转头去看墨玉腰间解下来的荷包,“你带了什么?” “好东西啊!”墨玉嘿嘿一笑,然后打开了荷包,露出里面的卤鸭爪,“我家初春特地给我做的,我本来打算在国子监就着小酒解决的,便宜你们了!” 严安瞪大了眼睛,指着这卤鸭爪,“就这个?” 墨玉掀起的看了严安一眼,“你干嘛这个眼神啊,我家初春做的卤鸭爪好吃的很!”说着,墨玉就伸手拿了一只,然后悄咪咪的从袖子里摸出一小壶酒,咬开了盖子,笑呵呵的喝了起来。 “呐,你们值夜呢,我就不害你们了,我自己喝,那么尝尝鸭爪啊,可好吃了!” 龙鳞卫向墨玉传来羡慕而嫉妒的目光,不过也没有人想要违禁,这可是大事!每个人都盯着墨玉手中的酒壶看着,然后默默的拿了一只卤鸭爪啃着。不知道是因为馋墨玉的酒,还是手中的卤鸭爪真的好吃,反正他们是流了口水了。 严安沉默的看着自己手中啃的干干净净的卤鸭爪,将骨头放下,又看了一眼已经盛好放到面前的汤圆,忽然觉得自己家的汤圆不香了怎么办? 墨玉笑眯眯的吃完了自己的那只鸭爪,瞥了一眼他们,就知道在想些什么,低头与去吃汤圆。 “我让越夏给你们送宵夜了,待会你们下值自己吃啊,是卤鸭爪,不过不是我家初春做的,是小厨房的手艺,也不错的。”墨玉笑着指着门外。 越夏敲了敲门,龙鳞卫去开门,然后就看到了提着一个篮子的越夏。 “兄弟们辛苦了。”墨玉笑着搓了搓手,“这晚上还是要吃点热乎的才舒服。” 龙鳞卫悄咪咪的看了一眼严安的来说呢,见他没有反对的一丝,马上接过了越夏手中的篮子,对墨玉的好感简直突破天际。大晚上的来送宵夜,只吃了他们老大带来的小半碗汤圆,这是什么神仙小妹妹? “喜欢多吃点,下回我来还给你们带吃的。”墨玉擦了擦嘴,看着他们兴奋的抱着那只篮子,笑道。 “你这是在收买我的人吗?”严安沉下脸。 龙鳞卫一顿,敏感的他们小心翼翼的放下了手中的篮子,偷看这严安。 “哎呀你就是太严肃了,这回陛下又不在,没有御史盯着你说什么礼仪。”墨玉摆了摆手,从怀里摸出一块木牌,丢给了严安,“笑红尘的牌子,最高级别,有空来听小曲啊!” 龙鳞卫:!!!这是什么神仙同僚!恬萝姑娘吗? 严安震惊的看着手中的牌子,不同于其他龙鳞卫,他是知道墨玉的身份的,笑红尘先前是她开的消息压的死死的,他也只是知道一点风头,居然真的是她的? “看什么啊,你还想吃初春的卤鸭爪?”墨玉托着下巴,笑着看向严安。 严安沉默,将手中的牌子放好,转头看向墨玉,“你老实说,是不是有什么大事要发生。” 几名龙鳞卫相互看了一眼,没敢说话,跟着越夏一起悄悄的退了下去。 墨玉看着关上的门,轻笑了一声,“你猜呢?” “你今天突然入宫,陛下又在你之后突然安排宫中防卫,你以为呢?”严安淡淡的看着墨玉。 墨玉勾唇浅笑,“严统领,你是个聪明人,你手底下的龙鳞卫,也大多都是家中的宝贝儿子,送进宫来历练提资历罢了。有些事我不方便说的太清楚,若是有些人……你大概懂我的意思,别安排他们那夜值守。” 严安的神色一凛,他看着墨玉,“多谢令使提醒。” 严安是皇帝的心腹,可皇帝却半个字都没有对他透露,那就是说,这个消息,是他绝对不能能感知到的。而墨玉还特地来提醒他安排值守人员,他想他可能猜到了些什么。 “你和卢家小姐发展的怎么样啊?”墨玉眯着眼,揶揄的看着严安。 严安的脸上一红,“你说什么呢!” 墨玉耸了耸肩,“好吧,我知道了,倒时候你大婚,我会送上一份大礼的!” “你随你兄长便好。”严安看了她一眼,墨玉这不能曝光的身份,只怕连让他回礼的机会都没有,陛下会允许她嫁人吗? “那不行,该有的礼不能废。”墨玉翘起二郎腿,“我还有事,就先走了,说起来你也别太紧张,万一没什么事呢。” 严安垂下眼皮,没有去看墨玉,“我懂你的意思。” 墨玉耸了耸肩,见严安会意,也不多提醒了,她起身,正打算推门出去,脚步却人顿了顿,“那什么,秦王殿下一路辛劳,陛下大约也是记着他的吧,你记得替陛下多看他几眼,他大约中秋之后便马上要回江南道了。” 严安一震,猛地抬头看向墨玉。 墨玉只留了一个背影给他,她推开门,迎着月光朝外面走去。越夏被几名龙鳞卫拉着说话,见到墨玉来了,几人连忙散开。 墨玉看了几名龙鳞卫一眼,冲他们笑了笑,领着越夏走了。 龙鳞卫:“你们熟吗?” “昭南将军的妹妹,当年的玉姑娘,若不是我们一直在禁卫,怎么可能知道?”有人眯着眼看着墨玉。 “她在为陛下做事?那她哥哥……” 几人对视了一眼,他们当然是知道墨玉偶尔会入宫来找皇帝,而每次严安都会要求他们清场,决不允许兴庆殿外有任何人出现。墨玉也随之蒙上了一层神秘的面纱,但也在他们这里混了个眼熟。 “我家里,对昭南将军还在观望中……”忽然有人数的哦哦啊。 其余的人陷入沉思。 有人提议:“我觉得没这个必要。”这妹妹瞧着为人处事滴水不漏,又是为陛下办事的,他们兄妹俩怎么可能会失宠? “嗯,我也这么觉得。”对啊,早点和他们交好,免得人家真的站稳了,和被人抢。 …… 夜深了,皇宫已经落钥了,墨玉带着越夏随意的走着,夜晚的御花园,其实还是很漂亮的。 “他们和你说什么?”墨玉笑问道。 “想试探属下与姑娘的身份,不过也没敢多问,聊了些闲话,似乎是想要拉近关系。” 墨玉点头,“是了,咱们这样时常入宫,他们能不多长个心眼嘛,谁也不是傻子,当然知道要跟优等生混了。” “四殿下的人好似在等着姑娘。”越夏看了墨玉一眼,说道。 墨玉的脚步一顿,她眨了眨眼,想了片刻,然后才颔首道,“今天的事和他有关,倒是可以去见一见,走吧。” “需要先通报一声吗?”越夏指在兴庆殿外候着的侍卫。 “理他去死,我还要再出去一趟让他的人领着进去吗?”墨玉翻了个白眼,“我明天还要上课呢,直接去。他等着我,还不许我主动去见他,他什么牌面!” 越夏:……他是皇子的牌面啊我的主子哟。 不过越夏没说出来,要是论在皇帝面前的地位,墨玉妥妥的是第一啊。上官时算什么,比起皇帝的皇位来说,什么都不是。 墨玉直接带着越夏翻墙进了上官时的寝殿,没有被任何人发现。 墨玉大大方方的推开了门,然后领着越夏走了进去。越夏恭敬的把们关上了,墨玉环视一周,很快就看到了坐在卧榻上目瞪口呆的看着自己的上官时。 “你找我?”墨玉挑眉。 上官时吓了一跳,砰的一下从卧榻上跳起来,不过撞到了一旁的矮柜,抱着脚跳着,但是脸上的震惊还是没有消散,就连痛苦都无法压下他的惊讶。 墨玉:…… 像是看见了墨玉无语的眼神,上官时又被自己的口水呛着了,涨红了脸咳了起来,还不忘问她,“你……咳你……怎么进来的?” 墨玉摆了摆手,随意的在一旁的桌上坐下,给自己倒了一杯茶,“你这里又不是什么防守严密的地方,当然是翻墙进来的啊。” 上官时:…… 他看了一眼墨玉手中的茶杯,咽了口口水,放下了自己的脚,忍着疼走了过去,“这茶水凉了……” 他没好意思说刚刚自己直接提着茶壶解渴喝水降温来着。 “我喜欢。”墨玉随意回了句,放下了茶杯,转头看向上官时,“你找我什么事?” 上官时按下心中被墨玉那句“我喜欢”撞起的涟漪,舔了舔嘴唇,也拿起茶壶给自己的到了一杯茶,“我听说你出来国子监……” 墨玉翻了个白眼,第一是鄙视上官时的小气——刚刚还说茶水凉了不让她喝,这会自己喝上了。第二是鄙视上官时明知故问,他都派了人在兴庆殿外等着她了,她是个傻子也该猜到上官时知道她不在国子监了。 “你能不能说点有营养的?”墨玉翘着腿看着上官时。 上官时看了一眼墨玉这随意的坐姿,嘴角微勾,放下了手中的茶杯,“我听说,这几天秦王府和唐氏有动作?” 墨玉看了他一眼,“是呀,四殿下消息灵通!” 上官时一怔,随后皱眉,他不喜欢墨玉又叫回他四殿下。 “你今天入宫,父皇可有为难你?”上官时斟酌着,问道。 墨玉无语,她明天还要上课,谁有闲心跟你在这里扯东扯西的。 “殿下,你想问什么,直接问就好了。”墨玉的手按在桌上,直视着上官时。 上官时的身子一僵,她的目光全部在他的身上,娇(wu)软(nai)的叫他“殿下”。 上官时脸上浮现出一丝笑容,“就是问问你,可有什么不顺?” 墨玉以为上官时是在说他们兄妹的敲门砖,她沉默了一下,“没有什么不顺的,有也能解决……”她看了上官时一眼,犹豫了片刻,还是提醒道,“中秋夜宴,殿下要小心些,身边放两个人跟着,别去僻静的地方。” 上官时的眼皮一跳,他敏感的察觉到了些什么,“那天怎么了?” 墨玉撇过头,没有说话啊,“总之,你小心就是了,有事……我的人也会护着你的。” 上官时莫名的有些感动,这还是第一次有人和他说会保护他,自从他母妃去世之后。 正文 第428章 中秋夜宴 上官时其实不记得他的母妃了,他母妃死的时候,他才刚出生,只是从别人的嘴里听过他母妃,只知道他母妃长得好看,可惜只是个宫女,因为和皇帝的一夜风流,有了他。 生下他之后,就撒手人寰了,从小,他就因为有一个这样出身的母妃而被人非议,就算他从小被皇帝养在兴庆殿,也而不能阻止这些非议,甚至更甚。 “红莲,我……” 墨玉皱眉,抬手打断了上官时的话,“殿下不该这样叫我。” 上官时沉默,他看着墨玉,是了,他还没告诉她,她的字是他起的。上官时抿嘴一笑,并不打算告诉她,“谢谢。” 墨玉挑眉,她觉得上官时的脾气见好。 “殿下小心些就是了,没什么的。”说罢,墨玉便起身要走。 上官时一顿,看着墨玉的背影,忽然出声问道,“现在晚了,你饿吗?” “你要请我夜宵?”墨玉转过身,挑眉。 上官时心头一动,他没见过这样眉目飞扬的墨玉,下意识的点了点头,只是还没等他出声,墨玉就拒绝了。 “抱歉殿下,我方才和严安一起吃了汤圆,眼下也吃不下别的了。”墨玉朝上官时歉意的一笑。 上官时脸上的笑容一僵,摆手,“无事,你既然吃过了,便……” 墨玉看了上官时一眼,没有说什么,转身离开了,还贴心的为上官时关上了门。 上官时站在原地,看着那扇被关上的门,摸着下巴转过身,“严安呐……” …… 距离中秋宴还有两天,国子监中飘散着一股紧张的氛围,尤其是这几日弹琴吟诗的人多了起来。 墨玉托着下巴坐在亭子里,今天教授琴艺的洛先生说自由活动,很快那些小团体就围成一圈开始说起了悄悄话。 墨玉不算在她们的小团体内,就算这几天同学们对她和颜悦色的,也改变不了这个事实。不过听说,家里山哥们的人多了起来,有不少……家里人都在龙鳞卫任职。不过并不是全部,听说有些孩子说的话,家长不愿意听呢。 墨玉倒是不介意,她自顾自的给自己煮了壶茶,笑眯眯的看着被一群女子围起来讨教琴技的洛和安。 “你好像没有要练琴的一丝?”高绮云走了过来,好奇的看着墨玉。 墨玉转过头,见是她,指着一旁的凳子,“坐啊,喝茶。” 高绮云笑呵呵的坐了下来,她爹是大理寺少卿,也不是什么世家出身,不过是因为大理寺少卿的身份,那些人高看她一眼罢了,相比起来,她更喜欢和墨玉相处。只是有时候,墨玉说出的话让她接不上。 “你觉得你琴弹的好,棋也下的好,听说上次还作了诗……”高绮云看了一眼墨玉,“你的字写的也很好,你以前有请过老师吗?” 墨玉耸了耸肩,“你觉得我能自学成才吗?” 高绮云一顿,呵呵呵的笑了起来,“那你又要做生意,又要学东西,不是很累吗?我娘亲每天管着府里的账目都很累了。” 墨玉摇了摇头,将茶杯递到了高绮云面前,“不是这样的,为什么我要事必躬亲呢?我可以招揽人才来为我做事呀。” 高绮云惊讶,“还能这样?” “为什么不能这样?”墨玉反问,“陛下又那么多朝臣为他办事,不也是一样吗?不至于每件事都要自己亲自处理的,那多累呀!” 高绮云觉得墨玉的身上蒙上了一层光,“你好厉害!我娘亲总说底下的人阳奉阴违什么的,不好管呢。” “大概是因为没有管到点吧,这个也是需要天分的。”墨玉笑着给自己倒了一杯,眯着眼喝了起来。 高绮云看着墨玉那享受的模样,低头看了一眼手中的茶杯,“你这茶很好吗?为什么我喝不出来?” 墨玉:…… 这几天,她算是发现了,高绮云就是个没脑子的,而且有着一种慕强心理,也不知道她那个大理寺少卿的爹是怎么教出来这么个傻白甜的女儿的。不过墨玉也挺羡慕的,人家傻白甜,至少说明人家在家里受宠,不需要接触这些见不得光的。 墨玉放下了茶杯,叹了口气,转头看向高绮云,“这是雪顶含翠。” 高绮云“哦”了一声,没什么反应,不过很快她就回过了神,声调都提高了,“雪顶含翠?一百两一两的那个?” 墨玉沉默的看着手中的茶杯,“……我喝的都是上好的,这个三百两一两。” “什么?”高绮云的音调又拉高了一个调,托着手中的茶杯,双眼放光:“我刚刚喝了多少银子啊?” “你是不是喝不出好坏?”墨玉默默的转过头,看着高绮云。 高绮云:“……额我,会努力学的……” 墨玉面无表情的看着高绮云,抬手将她手中的杯子抢了过来,“你不配喝我的茶!” 高绮云嘿嘿笑着,如果是刚开始,她指不定要怎么和墨玉闹,不过现在嘛,她知道墨玉是个心软的。 “你别生气,下回给我喝差的就是了,我不挑的!”高绮云抱住了墨玉的胳膊,开启了撒娇模式。 墨玉:你是不挑,可我吃的什么不是好的? “我家里今天给我捎东西了!”高绮云笑嘻嘻的看着墨玉,“我娘亲手做的糕点,你上回不是说喜欢来着?” 墨玉:对,我吃了你一盘糕点,你从我这里拿走了两盘。 不过,墨玉挺喜欢这样爽朗的女孩子,虽然没什么脑子。 “行吧。”墨玉将茶杯给高绮云摆了回去。 高绮云乐呵呵的看着墨玉,只是落在旁人的眼中,却显得那样刺眼。 “那个傻子,居然跑去跟她在一起。”陈怀玉看着那边,小声的嘟囔着。 一旁的小姐们相互看了一眼,没有说话,其实她们觉得墨玉挺好的,也没有那么无法结交。更何况,人家的哥哥疼她啊,她还有钱,吃的用的都是最好的,就算有这样那样的原因,依旧免除不了大家羡慕。 “中秋宴可是她们的天下,什么表演才艺都会上,那天可以举家前往的。”高绮云小声的对墨玉说道,“你就不打算练练?我听说苏小姐准备了曲子的。” 墨玉转头看向高绮云,“你猜我要准备什么?” 高绮云眨了眨眼,“什么?你准备了吗?”我怎么每天看你只是闲坐着? 墨玉勾唇一笑,并不回答。 …… 中秋夜宴。 墨玉换了一身深兰领子对襟印花薄衫,逶迤拖地月蓝底云纹绿叶裙,身披粉蓝斗笠羽缎纱衣。柔顺的青丝,头绾风流别致回心髻,轻拢慢拈的云鬓里插着银杏花铀,肤如凝脂的手上戴着一个赤金扭丝镯子,腰系银白色珠线穗子丝绦,上面挂着一个水绿扣合如意堆绣香袋,脚上穿的是绣白色掐金挖云红香羊皮绣花鞋,一下马车就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 墨玉的手被连城牵着,兄妹俩没有多看一眼旁人,携手并肩走了进去了。 “爹爹,你看,那个就是我说的墨玉!”高绮云拉了拉高宏的袖子,伸出一根手指,指着前方的墨玉说道。 高宏看了过去,点了点头,这几天他和连城打交道的次数很多,尤其是那群在墨玉及笄宴上被连城扣押下来的官员…… 今天是宫宴,不要求着官服,连城身穿一件深紫色雨丝锦圆领袍,腰间绑着一根墨色虎纹角带,一头鬓发如云头发,有着一双懒洋洋的凤眼,身材挺秀,当真是气宇轩昂。不知道勾去了多少女子的眼睛。 高宏转头看了一眼正拉着她娘亲说话的高绮云,很好,自家女儿还没开窍,若是真的对那昭南将军动了心,只怕以后有的是苦头吃。 只是……高宏看着墨连城身旁的墨玉,这墨小姐瞧着文文弱弱,却也是个厉害的人物,光凭千里送粮草这一功,便不是任何人能比得上的。 连城带着墨玉往前走着,路上时不时会碰上几个相熟的官员和他打招呼。 墨玉乖巧的站连城的身边,一声不吭,演足了乖巧的妹妹的形象。 “这便是墨小姐吧?果然是秀外慧中。”高宏被自家女儿拉了上来和连城说话,高夫人就拉着墨玉说话。 “见过高夫人。”墨玉屈膝福礼。 “娘亲,玉儿可喜欢吃你做的糕点了!”高绮云眼睛里有小星星,拉着高夫人的袖子小声说道。 墨玉:……我没有可喜欢吃你娘做的糕点。 高夫人拍了拍高绮云的手,她知道自家女儿是什么脾性,笑着对墨玉点了点头,“手艺粗陋,让墨小姐见笑了。” “不会呀。”墨玉笑眯眯的看了过去,“高夫人做的很好吃,是加了薄荷吧?夏日吃,很是舒爽。” 高夫人面露惊讶,“墨小姐知道?” “我行商时,跟着商队去过很多地方,有幸见过,只是长安城还未瞧见。”墨玉笑着颔首。 高宏转头看了一眼,原本以为高绮云说的含有很多水分,墨玉不见得会多喜欢自家闺女。不过看墨玉进退有度的模样,也安了心。也不急着和连城分开,两人就说着话,一路进去了。 “你和我们一起坐吧。”高绮云走到墨玉身边,拉了拉墨玉的袖子。 今天是男女分席的,墨玉和连城一分开,就只剩下一个人了。 “好呀。”墨玉没有拒绝高绮云的好意,和连城高宏说了一声,就顺水推舟的跟着他们母女走了。 高夫人也很喜欢墨玉,温和有度,相处起来令人愉快。像他们这样寒门出身的人家,与那些高官夫人坐在一起,还不如和这样好说话的女孩子坐在一起来的舒服。 不过就算再怎么喜欢,桌上也还是有不少眼熟的面孔。 墨玉跟着高夫人和高绮云,倒是认识了不少夫人和小姐。 不少人的目光都打量着墨玉,她们一直对墨氏兄妹保持着观望的态度,连带着,高夫人和高绮云都被稍稍冷落了。 墨玉倒是无所谓,自顾自坐下喝茶,反正待会你们都得后悔。 陈怀玉也和她在一张桌子上,不过她被她娘管着不许多说话,只拿着眼睛瞪着墨玉。 高绮云看了陈怀玉一眼,拉着墨玉笑声说话,高夫人则是和一旁相熟的一位夫人小声的交谈着。 “秦王殿下到——” 墨玉拿着茶杯的手一顿,侧头看了过去。 上官泽带着秦王妃,大步从外面走了进来。 殿中安静了些,不少人的目光都在上官泽与上官时之间转着。 上官时放下了手中的茶杯,脸上带着笑,迎了上去,“大哥,一路辛苦了。” 上官泽看了上官时一眼,连面子上的功夫都懒得做,只是随意的点了点头,将对他拱手行礼的上官时丢在一旁,拉着秦王妃入座了。 上官时倒是没说什么,看了上官泽一眼,转身回了自己的座位了。 墨玉挑眉,这是在昭告天下,你不耐烦你弟弟了?你这么有把握能夺嫡成功吗? 墨玉转头看了一眼唐宏骏,唐宏骏的身边是唐玉泉,想来唐玉宇的身体还没养好,只能将就着用了四儿子了。唐宏骏转头正和别人说话,脸上隐隐能看出失去长子的悲痛。 因为上官泽和上官时这一段,气氛有些微妙的变化,桌上的人都没有方才那样热络的聊天了。 高绮云被高夫人拉着,不许她多说话了,皇子们渐渐入席了,皇帝也该来了。 严安正在巡防,他大约最后还是将墨玉的话听进去了,墨玉瞧见皇子那边的守卫很多,不光只有上官泽一人。 连城和高宏,还有一些年纪大些的官员坐在一起,远远的望过来,见墨玉也在看他,勾唇一笑。 原本就是好几个上了年纪的男人之中的美男子,这一笑,更让人觉得他好看了。 桌上有几位夫人调侃着他们兄妹感情好。墨玉笑着回应,收回了视线,而没有多久,皇帝也带着皇后一起入席了。 众人纷纷跪下行礼。 墨玉很明显的注意到了上官泽,他的身子僵着,比众人慢了半拍跪下。 嘿,这小子,表现得也太显眼了吧? 正文 第429章 干将莫邪 皇帝的脸上没有半点怀疑,还笑着问了上官泽江南道的堤坝,仿佛全然不知似的。 上官泽的手垂下,藏在袖中,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的拳头握的多紧。浑浑噩噩的回答了皇帝的文化,他坐回了自己的作为,对上了唐宏骏的双眼,心中一个咯噔。他转过头,面容林俊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墨玉摸了摸下巴,还真是优柔寡断。宴席已经开始了,菜被端上来,墨玉找了个借口,离席而去。 “将这个送到上官泽的手里,记得找唐宏骏的人送。”墨玉的夹着一张纸,递到了越夏手中。 越夏吸了一口气,不由得看向墨玉,她……她这是要逼秦王殿下…… 墨玉转过头,冷冷的看了一眼越夏,越夏不敢与墨玉对视,拿着纸条就退了下去了。 墨玉眯起眼,搓着手指,她只觉得自己这时候手中应该夹着一根烟,不用抽,就光点着,就够装逼了。 “你不吃吗?不合胃口?”不知道什么时候上官时也跟了出来。 墨玉转头看了过去,轻笑一声,“殿下应该在里面的,陛下不会找您吗?” 上官时轻笑一声,走了过来,“我看你出来了,所以也跟出来看看,宫中的菜大多一样,的确没有你那里的……” “玉姐姐,殿下?” 墨玉和上官时转过头去,之间卫幼蕊站在不远处,正疑惑的看着他们两个。 墨玉轻笑一声,朝卫幼蕊走去,“你来的正好,四殿下正找你呢。” 上官时微微颦眉,却没说什么,迎了上去,对卫幼蕊笑道,“我以为玉姑娘出来是要同你们说悄悄话的。” “殿下寻我?”卫幼蕊有些不敢置信,双颊微红。 墨玉转过头,冲上官时眨了眨眼,转身进了殿中。 上官时目送墨玉进去,这才转过头对卫幼蕊说话,“今日宫中人多,你别乱走,免得出什么事。” 卫幼蕊低着头,偷偷地看着上官时,心中难免雀跃。当初,当初是他主动的啊,也许,也许他和玉姐姐并没有什么的,为什么……为什么不…… 上官时对卫幼蕊笑了笑,“我出来的久了,父皇要寻我的,进去吧。” 卫幼蕊点点头,跟在上官时的身后,小步的进去了。 皇后瞥见一起进来的上官时和卫幼蕊,眼睛一转,笑着插进了皇帝和上官泽的对话中,“瞧这两人,几天不见就要去说悄悄话,陛下可别拘着老四了,他明年也该成年了。” 唐宏骏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笑着接话,“男子,自当先成家,才好立业。” 皇帝看了一眼上官时,放下了和上官泽之间的话题,倒是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墨玉看了一眼上官泽低垂的头,嘴角微勾,抿了一小口杯中的酒,这事,成了。 宴席到了一半,大家都不急着吃饭,开始上歌舞。苏味道有意向大家展示自己的女儿,苏晚晴及笄了,先前出了那样的事,是该给她找个好郎君了,这种时候是最合适的。 皇后倒是对苏晚晴很喜欢,亲自让她弹了一曲,夸了不少好话,有意无意的感慨着“自家傻儿子”。上官问夏脸上的笑容都快僵了,她和六皇子对视了一眼,沉默不语。皇后打的什么心思,只怕众人皆知了。皇后以前的母家哥哥,也是丞相啊。 皇帝不置可否,只说上官明还小,将话题岔了开去。 苏晚晴的视线从皇后的身上收回,端庄的站起来,正打算回座,可是视线一碰到朝她似笑非笑的看过来的墨玉,不知道为什么,忽然开口说道:“陛下,墨小姐的琴艺比起小女,更胜一筹的。” 场间瞬间安静了下来,苏味道坐直了,满不赞同的看向苏晚晴。 墨玉挑眉,将杯中的酒饮尽,无视了那些若有若无的看向自己的视线,这大好的日子,你偏偏要搞事情。 皇帝挑眉,朝墨玉看了过来。 墨玉耸了耸肩,表示自己很无奈。 皇帝抿嘴一笑,大手一拍,想练车说道,“你这妹妹,可是个小才女呢。” 连城起身,连说不敢,他转头看向苏晚晴,“长安城尽人皆知苏小姐才名,舍妹切不敢抢了苏小姐的名头。” 苏晚晴一怔,随即便咬唇,他,他竟然当众给她难堪,为了她妹妹,在陛下面前如此无礼? 不少人都看出来了,苏晚晴随口一说,只不过是女子间的小把戏,向来没有多少人在意的。不过连城这番话,倒是让众人若有所思。这昭南将军,对他这个妹妹还真是宠的很呢。 苏味道连忙站起来,拉着苏晚晴告罪,“陛下,小女言行无状……” “苏相说什么呢,晚晴这孩子,我瞧着倒是挺好的。”皇后忽然开口了,她看向墨玉,“想必墨小姐必定有过人之处吧?” 先前墨玉和皇帝的一些传闻,她也是听说过的。 苏晚晴心中有些雀跃,她扫了一眼六皇子的鞋,转头看向墨小姐,脸上却是无懈可击的笑容,“在国子监读书时,墨小姐的一曲落雁平沙,可是惊艳四座。” 皇帝神色淡淡的看了一眼苏晚晴,转头望向墨玉。 连城皱眉,没有说话。 皇后倒是对苏晚晴满意的很,望向女眷席,她不知道墨玉是哪一个,不过她能叫她出来,“墨小姐可在?可莫要藏拙了!” 墨玉牵了牵嘴唇,将手中的酒杯放下,转头对高绮云说:“给我留点酒。”便起身朝中央走去了。 皇后在墨玉站起来的那一刻,就怔住了,她愣愣的看着墨玉的脸,依稀还记得当年那个给她留下深刻印象的女孩,“是……是她?” 皇帝转头看了一眼,“皇后认得啊。” 皇后厚重的妆容下,血色全失,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墨玉穿着繁重的衣裙,缓缓从下方走上来。她长得好看,却不张扬,可那点了朱的唇,却直晃晃的进了每个人的眼。她淡定从容的走过所有人面前,在前方跪下,每一步都恰到好处,每一个动作一丝不苟,就连宫中的教养嬷嬷也挑不出一丝破绽。 苏晚晴怔楞的看着墨玉,这真的是那个墨玉吗?不少少年的目光都放到了她身上,眼中带着欣赏。 “皇后娘娘有命,臣女莫敢不从。”墨玉低着头,“只是臣女琴技并不如苏小姐说的那般好,只不过是不弹错罢了,只怕污了娘娘凤听。” 女子的声音清脆动听,带着南方女子的一丝柔意,尾音微微往上勾,令人身心荡漾。 皇帝觉得墨玉又想要偷懒,不许,却还是给了墨玉这个面子,示意墨玉继续说。 “臣女的琴艺是由哥哥启蒙的,哥哥弹的比臣女好多了。”墨玉抬起头,微笑的看向皇后,“娘娘,臣女的武艺也是哥哥启蒙的,可否由我们兄妹为娘娘抚琴舞剑助兴?” 皇后只觉得墨玉那笑渗人的很,思绪又回到了当年那个静静的跪在自己面前的女孩身上,她的手紧紧的抓着座椅的扶手,她挥了挥手,“准。” “谢娘娘。”墨玉与连城一同磕头谢恩。 苏味道拽了苏晚晴一下,拉着她退了下去。 “你这是做什么?陛下面前,竟然如此放肆!”苏味道低声指责着苏晚晴。 苏晚晴倔强的咬着唇,看着那对兄妹,心中浮现皇后说她和六皇子的事情,没有答话。 苏味道见她不说话,也不想在这里闹出什么事,让她退到一旁。 歌舞退下,将场地留给墨氏兄妹。 墨玉与连城相视一笑,倒是很久没有这样玩闹了。连城在一旁的琴师抬来的琴前坐下,手抚琴,抬眼看向墨玉。 上官问夏正拿着一杯酒,身旁陪坐的是尚寻香,不知是醉意上头,还是真的惊艳,她看着连城,一眨不眨的,“玉儿说的没错,她哥哥,果然是……” 尚寻香转头看向上官问夏,见她脸颊红红,从刚刚皇后说起上官明的婚事之后,她就开始喝酒。她有些担忧的看着上官问夏,顺着她的目光看向场中的兄妹俩。 墨玉执剑,她并没有换衣裳,随意的将袖口拉了拉,顺手耍了个剑花,对连城点了点头,“哥,沧海一声笑?” “好!”连城露出了一个笑容,随即便拨弄起了琴弦,显然是对这曲子熟得很。 琴声才一响起,不少精通乐理的人便是一愣。 洛和安喝酒的手一顿,诧异的望向连城,“这曲子……” 皇帝皱眉,见底下众人窃窃私语,随意点了个人出来说话,那人真是司乐坊的,他诧异的看向连城,诺诺的答道:“回陛下,墨将军将五声音阶宫、商、角、徵、羽,反用改成羽、徵、角、商、宫。” “哦?”皇帝挑眉,摆了摆手,好奇的望向台上的兄妹俩。 墨玉的脚步没了方才的规矩,像是随意,手中舞着剑花,在连城身边甩动、旋转手中的长剑,发出阵阵音响,却正好配合了连城的琴声。剑舞原为男性舞蹈,经长期流传,逐渐演变成为一种缓慢、典雅的女性舞蹈。而在墨玉的手中,却好像化作了一并杀人的利器。 墨玉的脚步之中似含醉意,下一步都无法预测,而走出的每一步,刺出的每一剑,都蕴含着杀意。墨玉挽了个剑花,腰往后倒,长剑一甩,在乐声停止前,指向了苏晚晴。 苏晚晴浑身的血液都要凝集了,她惊恐的看着墨玉,她不是没学过剑舞,可女子的剑舞,不过是舞,没有杀气腾腾的气氛,舞者那端庄、悠然的表演给人以美的享受。 墨玉收剑,脸上扬起一个大大的微笑,反观方才她走上前来的端庄,这样肆意的张扬,才更令场间的少年郎们倾慕。那一身华衣长裙,执剑而立的模样,令不少人在此刻心动。 上官时拿着酒杯,怔怔的看着墨玉,眼中的惊艳之色不言而喻,就连心不在焉的上官泽也是颇为欣赏。 苏晚晴还没回过神,墨玉便收了剑,跟着连城转身回了御座之下,“臣女献丑。” 皇帝大笑鼓掌,“好,好啊,你们兄妹俩,可正是给了朕不少惊喜啊!赏!” 众人:可不是惊喜嘛,一个武将,琴居然弹的那么好。他妹妹也不遑多让,那剑甩的,纵使再随意好看,那也是带着杀气的。若是放在世家之中,不得夸上一句文武双全? “谢陛下赏赐。”兄妹俩磕头谢恩。 “朕记得,你妹妹有一把短剑?”皇帝问连城。 连城一顿,拱手应是,“舍妹有一把鱼肠剑,是舍妹的师父所赠。” 一时间,不少人在墨玉的身上打量着,什么样的师父,随手就送了一把鱼肠剑,那可是兵器榜上排的上号的古剑啊。 “朕记得,库中还有两柄剑?”皇帝转头问夏库。 夏库弓着身,“回陛下,是进献的干将莫邪剑。” 皇帝点了点头,转头看向墨氏兄妹,“你们兄妹俩感情甚好,以往也这般练剑?” 连城和墨玉相视一笑,“回陛下,小时玩闹,这几年聚少离多,倒是少了,是陛下与娘娘给了我们兄妹的机会。” “这两把剑,便赐给你们兄妹了。”皇帝很开心,随手就是两把名剑。 一旁的御史觉得不妥,站了出来,“陛下,干将莫邪为晋君作剑,三年而成,剑有雌雄,天下名器也。乃以雌剑献君,留其雄者。干将莫邪之子后却将楚王杀死,为父报仇。此剑赐予臣子,不吉啊!” 墨玉看了一眼皇帝,沉默不语。 皇帝自然注意到了墨玉那一眼,“你是将朕比作昏君楚王,将墨爱卿比作了弑君之子?” 御史大呼不敢。 皇帝没有与他计较那么多,大手一甩,就将两把剑赐给了兄妹俩人。 苏味道见状,便明白了墨连城在皇帝心中的地位,甚至不少人都偷眼看了过来,对墨连城的受宠有了更新的了解。 “墨爱卿忠君爱国,自然当得上这上好的剑。”皇帝看着兄妹俩接了剑,笑着说道,觉得自己是个千载难逢的明君。 正文 第430章 我守这里 墨玉抱着莫邪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不少人都艳羡了看了过来,不过倒是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言谈之中对墨玉更加客气了。 随后便是各位小姐的才艺表演时间,墨玉托着下巴看她们闹成一团,心里想着上官泽怎么还不动手。 皇帝沉得住气,笑呵呵的随手赏下了不少东西,如果墨玉上官泽的存在,只怕今年的中秋夜宴会是举办的最成功的的一届,将君臣同乐做到了极致。 忽然,墨玉坐直了,她看着从自己身旁路过的一个宫女,唇角微勾,笑着和高绮云碰了杯。 “只是喝酒玩乐未免太过无趣,今日文武百官皆在,又是各有所长,父皇不如来一轮击鼓传花?”上官泽站起来,对皇帝建议道。 皇帝饮酒的手一顿,他侧头看向上官泽,“泽儿,喜欢击鼓传花?” 上官泽的手指一顿,脸上扬起了一个无懈可击的笑容,“今日各位小姐们百花齐放,必定无法欣赏完的,不如击鼓传花,也算是惊喜了。” 皇帝看着上官泽。 上官泽只觉得自己的授信有些粘腻,他直视着皇帝的双眼,不敢松懈。 “准。”皇帝收回了视线,手一挥,让人去准备鼓和花。 严安站在远处,眯起眼,朝墨玉看来。 墨玉微微颔首,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她举杯,对高绮云,“今日月圆,是个好日子。” 场间的龙鳞卫,悄悄的往皇帝的身边行去,而此时,击鼓的太监也被蒙上了眼,开始敲击。 第一朵花落在了洛和安的手中,他微微怔楞,看着手中的花,轻笑了一声,“下官没有什么才艺,便只献曲一首吧。” 洛和安坐在了连城方才所用的那架琴前,手指轻抚,是流水。 “洛先生的琴弹的可真好。”高绮云星星眼。 墨玉看了一眼一旁的女子们一模一样的眼神:……一群花痴。 洛和安的曲子很快就弹完了,花被继续传下去,转眼就到了女眷席上。 …… “这位大哥,我的扇子掉在了里面,可否让我进去取一下?”一名舞姬从角落钻了出来。 那名护卫皱眉看着她,“也不瞧瞧这是什么地方,不能进去!” 那舞姬急的快哭了:“我们稍后还备着歌舞,不能没有那扇子啊!” 护卫皱眉看着她,转头看了一眼场间玩的正欢的贵人们,“你掉在哪里?我让人给你去找。” “谢谢大哥,谢谢大哥!”舞姬双手合十,感激的看着那护卫,仔细的将扇子掉落的地方指明了。 “你等着,我招惹给你找来。”那护卫没敢擅离职守,转头瞧见了一名端着酒的内侍,招手让他过来。 “大人有何吩咐?”那内侍弓着身,讨好的问道。 “那边,去找一找,有没有一把扇子掉了。”护卫指着前方的说道。 “是。”内侍转头瞧了瞧,将手中的托盘放在台阶上,弓着身朝护卫指的方向而去。 陈怀玉正在场间提笔写诗,内侍小心的绕开了她,一步步朝御座走去。 罗元晋注意到了这名内侍,微微皱眉,正要出声问话,却听见场外的一声呼啸。 “护驾——” 内侍回头看了一眼,众人哗然,方才的那名舞姬手中拿着一柄滴血的剑,从那名护卫的胸膛中拔出来,冷冷的看了一眼皇帝,转身就朝一旁的护卫攻去,“我要你的命!” “护驾!护驾——”场间一时间慌乱了起来,有朝那舞姬跑去的,有朝皇帝跑来的,还有在原地不知所措的。 陈怀玉被这突如其来的场面吓到了,不知道被谁推了一把,跌倒在了地上,那桌子也被人推倒了,压在她身上。 “陈小姐,您没事吧?”那名内侍转过身,小心的扶起了陈怀玉。 罗元晋收回了视线,跟随大流朝那名正奋力拼杀的舞姬而去,她的身满是鲜血,看样子很快就会败下。 女眷席上惊呼不断,不过由于那动静离的远,一时间没有人太过慌乱,只是凑在一起惊疑不定的看着场间的动静,龙鳞卫也朝皇帝跑去。 内侍左右瞧了瞧,四周都是慌忙的人影,便扶着伤了脚的陈怀玉顺着人流往前而去。 皇帝眯着眼,看着那边被挑断了手脚筋的舞姬,他陷入了深深的怀疑,“这就是……” “狗皇帝,纳命来——” 那名内侍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拔出了一柄软剑,一把推开了陈怀玉,朝皇帝刺去。 皇帝大惊,连忙后退,可那名内侍借着陈怀玉,已经到了御座前不远处,此刻不少离得近的官员王爷都凑在了一起喊着“护驾”,反倒让他无法避让。 “护驾——”连城大喊,拔出手中的干将剑朝皇帝那边奔去,他是四品官,离得远,前方都是惊慌的人潮。 “父皇——”距离御座最近的上官问夏第一个反应过来,扑了过来。 尚寻香紧跟其后,手指微微颤抖,咬牙按着袖子中的一把匕首,跟在上官问夏身后,挡在皇帝身旁的皇后前。 皇帝不敢相信那些内侍宫人了,一个个全部都被推了出去,充当那浴血而来的内侍的绊脚石。看着那些试图拦下那名内侍的官员惨死在他脚下,面色沉沉。 还没等众人反应过来,上官泽一把脱下了身上披着的长袍,摸出了一个信号弹,朝空中放去。 上官时惊讶的看着眼前的场景,他的呼吸急促,第一时间望向站在女眷之中,一脸冷静的墨玉。她……她早就知道? 随着信号弹在空中炸响,殿外忽然传来了一阵呼喊声,那是上官泽的人,是宫中的叛军。 唐宏骏也沉着脸,带着唐玉泉拔尖,朝身旁的人砍去。 场间有几名武将,在看到信号弹的同时,转身便从身上摸出了各色的武器,朝身旁的人袭去。人当他们在看到彼此的的脸时,只稍稍闪过一丝惊讶,便并肩,朝皇帝的方向而去,还有的朝场外的龙鳞卫杀去,想要从内打开殿门放外面的人进来。 秦王妃站在阴暗处,冷冷的一笑,她感受着手中的温热,将一把匕首从一名护卫身上拔出。刚刚那舞姬和那内侍的动静,已经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女眷这里的防卫,反倒是最薄弱的。 “拦住她!”墨玉转身,指着已经摸到殿门的秦王妃大喊道,“她要开门放叛军进来!” 女眷这边有事一阵慌乱,女子们的尖叫声,就快将这个大殿填满了。 严安命龙鳞卫回防,抬手将眼前的一名禁卫刺死,大步朝这边而去,却又被一名小将绊住了脚步。 上官泽喘着粗气,手中还拿着空了的信号弹,双眼死死的盯着跌坐在御座上的皇帝,眼睛发红,像是一只野兽。 “你竟敢谋逆!”上官时手中拿了一把不知道从哪里捡来的剑,脸上带着血迹,朝上官泽砍去。 上官泽一慌,避让之下跌了一跤,转头便看到了上官时手中即将朝他落下的剑,往旁边一滚,摸了一把一旁死去的禁卫的刀,与上官时对砍了过去。 “我早就看你不痛快了——” 上官时也红了眼,“我今日非砍了你这个混账不可——” 连城一手一个人,手中的干将用的很顺手,可也被四五名围攻他的武将绊住了,眼睁睁的看着那名内侍砍出一条血路,朝皇帝而去,将皇帝面前的一众忠心护驾的臣子砍到一旁,双眼只盯着皇帝一人。 他无力分身,朝墨玉那头大喊,“玉儿,护驾——” 墨玉受到了连城的信号,神色一凛,手在桌上一撑,翻身跳了上去,将手中的剑鞘拔了出来,“女眷我守,花好花浅护驾!” “是——”早就守在殿旁的花好与花浅得了命令,不再与手边反叛的禁卫缠斗,提着一把抢来的重剑轻身朝皇帝而去。 “属下护驾来迟——”越原与越夏从后殿闯了出来,各自手中提着一把染血的长剑,占到了皇帝身旁。 皇帝一怔,看到了他们身上的黑色劲装,稍稍松了口气,抬手按在龙椅上,指着那名砍着人头朝他“艰难”行来的内侍:“将他给朕拿下!” “是。”越夏提剑,朝那名内侍而去。 “陛下,后殿有咱们的人,请陛下稍避。”越原单膝跪地,请皇帝跟着自己往后走去。 “好!走。”皇帝抬手,抓着越原的胳膊,在几位重臣的搀扶保护之下,往后殿而去。 墨玉扫了一眼被越原带走的皇帝,提剑踩着一桌桌酒席,朝殿旁而去,“秦王妃,你要谋反吗?” 墨玉提剑而来,浑身煞气,吓到了不少女子,跌跌撞撞的往边上避去。 秦王妃转过身,淡淡的看着墨玉,她嘴角微勾,将地上的尸体用力踢开,拉着殿门,拖开那沉重的门。她抬脚跨过了门槛,走到外头,唇角微勾,让开身子,露出了外头的景象。然后用力一推,将殿门大开。 墨玉站在高处的桌子上,冷冷的看着外头。 秦王妃打开了殿中的西南角,外面是满地的尸体,血流了一地,身上是各色的伤口,甚至还有碎肉糊在门上被带进来,落在地上。而门外则是站着一众衣饰各异的人,那些都是先前墨玉盯着的江湖人。 “所有人,往南边退去。”墨玉抬手,对身后的女眷们说道,“会武的在前,别让他们靠近你们,这些不是长安城中人。” 有几个德高望重的夫人已经反应过来了,一手拉一个,让人都往她们那边去。她们的手微微颤抖,任是谁也没想到,她们会碰上逼宫这回事,她们看着站在最前方的那个瘦削的提剑少女,深吸了一口气。 空中的血腥味有些反胃,差点呕出来。齐国公夫人撑着手中的拐杖,一步一步朝墨玉那边走去,“丫头,我跟你一起。儿媳妇守好这些姑娘们。” 而她的身后,有人犹豫,有人彷徨,胆子小的不断往后头钻去,几名年轻的武将夫人拔下头上的发簪,也跟着齐国公夫人往前,站在了墨玉身后,有的拿着盛汤的碗的碎片,有人捏着半个敲碎的花瓶,有人攥着头上拔下来的镶着宝石的发钗。 墨玉眯起眼,看着前方蠢蠢欲动的人们,手中的剑轻轻一转,“盟主没有发布江湖令,你们居然敢随意聚集,还到长安城逼宫?” 为首的是一名刀疤男,他一顿,眯起眼看着墨玉,“小丫头快快让开,爷爷手中的刀可不长眼。” 墨玉站的位置,将身后的女眷都护在了北边,皇帝的龙椅就在女眷身后,除非这些人让路,否则他们只能跨过这些女眷的尸体。 严安依旧注意到了这里的动静,他只求墨玉能多拖延一段时间,可另一边却是训练有素的禁卫在撞门,殿内的龙鳞卫分身乏术。 “我叫了金吾卫,坚持住!”严安冲那头喊道。 刀疤男眯眼,也听到了严安的话,抬起手中的刀,指向墨玉,“让开!” “你以为我怕你?”墨玉同样抬起了手中的剑,平举,“我守这里,谁也别想过去。” 殿外响起两声焰火爆炸声,又有人穿信号弹了。 身后有年纪小的女孩子低声哭了起来。 刀疤男摸不准墨玉的路数,但是那边已经开始催促了,他只能硬着头皮上前,提到朝墨玉砍来,“兵分两路,你们去开那边的门!” “好汉是打算杀女人了?”墨玉冷笑一声,脚尖用力,飞身而上,朝那刀疤男迎了上去。 刀与剑碰撞,互不相让,而那刀疤男身后的人,也趁着这边的空档,越过了墨玉,朝她身后而去。 墨玉翻身越过刀疤男,劈开了身上碍事的外袍,盖住了刀疤男的头脸,抬手将发髻中插着的发簪尽数拔下,朝那几个越过她的人身后甩去。 顾不上看是否得手,墨玉便退了开去。 那罩在刀疤男头上的被他一刀劈开,差一分便砍在了墨玉身上,又激起一阵惊叫。而方才墨玉甩出的发簪,一支不落的没入了其中一部分举刀之人的后脑。 齐国公夫人心下一惊,却顾不上叫好,一杖将身旁一个拿着双钩的打开,抬手拉起那跌坐在地上的女子,往一旁退去。 “刀客逐浪,我命你退下!”墨玉朝刀疤男甩出一块盟主令,厉呵道。 正文 第431章 步步生莲 刀疤男一顿,身子一侧,避开墨玉打去的令牌。 墨玉眯眼吗,翻身后跃,盟主令只是缓冲,刀疤男没有在意,墨玉也不觉得能用盟主令拦下他,只是稍稍拉开了一些距离。 “你与白衣公子是什么关系?”刀疤男警惕的看向墨玉。 “你猜呀。”墨玉勾唇一笑,手中的剑一转,朝刀疤男刺去。 “拦住他们!”齐国公夫人被人砍了一刀,伤了手臂,手中的拐杖跌落在了地上,身前的防卫顿时被人破了,在前面的人马上就见了血。对方似乎是顾忌到这里女眷居多,更何况墨玉方才的那一手,让他们有些忌惮,并没有伤及女子们的性命。 而齐国公夫人这一倒下,就算马上站起来,拿起了拐杖,也无法阻挡已经冲入人群之中的刺客。 “这里都是女眷,脸皮都不要了嘛!”怒从心底来,墨玉厉喝道,手中一个剑花,与刀疤男的颤抖愈发激烈。 “你退不退!”墨玉提剑,架住了刀疤男朝她砍来的,双手持剑,奋力的抵挡着刀疤男愈发往下用力的刀,她甚至能看到刀疤男脸上狰狞跳动的青筋。 “你很不错,可惜没命活下去了。”刀疤男手下用力,朝墨玉砍了下来。 墨玉咬牙,她这身子太弱了,与一个壮年男子硬拼不是个事。一旁有一位妇人见状,放弃阻拦刺客,捡起了地上的刀,用力的朝刀疤男的后背砍去。 刀疤男警觉,翻身躲开,墨玉抓住了一丝机会,抓住了他的后衣领,足尖在桌上借力,硬生生的将整面桌板都踏穿了。她揪着对方的后衣领,往旁边狠狠掼去。 刀疤男借势,在另一面桌上站稳了脚,才一转过身,脸上便被扎满了瓷器碎片,往后倒了下去。 是方才被墨玉踩碎的 墨玉挨了他一掌风,体内气血涌动。眉心一点朱砂隐隐作现,她深吸了一口气,压下了口中的甜腥,转头看向已经冲入女眷之中的刺客们。 已经有人注意到了墨玉这里的动静,但是没有人来援,殿外还有更多叛军在朝里面冲来,严安的人全部去堵那些人了。而那些冲入女眷之中的人心中大惊,手下的力道轻了些,生怕激怒墨玉,但是女子们慌乱不堪,挤在一起,除了将她们砍开,没有别的法子。 “墨小姐!”严安奋力拼杀,想要冲偶来,却不断被人绊住手脚,无法脱身。 “交给我。”墨玉看了他一眼,单手拔下了头上剩下的所有发簪,发丝随即落下,只余一根了黑檀木簪堪堪定在头上。 墨玉脚一踢,两只绣花鞋尖便冒出了寸长的雪刃,“借各位的发簪一用。” 墨玉抬脚,从桌上跳了下来,一手反握长剑,双手翻飞,将身旁女眷们的头顶的发簪尽数拔下。几位冲在前面的夫人想起墨玉方才的那一手,反应迅速,匆匆将头顶所有的发簪都拔了下来交给了墨玉。 墨玉一把抓过她们手中的发簪,朝前方甩去。 “小心——”前面有人注意到了,才要提醒人躲开,却不想墨玉手中的发簪到达的速度太快,直接没入了眉心,往侧边倒了下去。 他的身边正好是一名被他砍伤的小姐,忽然死去的刺客倒在了她的身上,吓得她惊叫不已。一旁有人哭喊着帮他将身上的尸体推开,紧紧的抱住了她。 墨玉看了身旁的人一眼,流那么多血,还这样哭…… “花浅,去把阿期带来。”墨玉冲里面大喊了一声,“护好他——” 说罢,墨玉便顺手将一旁女子们头上发簪全部摘了下来。冰冷,还带着温热鲜血的长剑贴着身旁人而过,手指快速波动,直接将人头上的发饰摘下,以各种手法朝北边的刺客甩去,计算方才没有被那些刺客吓到,也被墨玉这不讲究的动作吓得够呛,一时间这边哭声愈发强烈了。 “战神?我倒要看看你的能耐——” 连城抬手劈开的朝自己砍来的一把剑,手却被身后一人刺伤,他闷哼一声,忍痛反手将那人刺死…… “哥——”墨玉看的心焦,双眼通红,眉心的那一点朱砂忽然显现了出来。 “谁再敢伤及无辜,江湖令虽远必诛——”墨玉翻身跳起,踩着身旁人的肩膀朝那些刺客追去。 “杀了她!”身旁的人死的太多了,就算冲进来了不少,可就照着墨玉这样的杀下去,没等冲偶去就死光了。 “退开——”墨玉双眼通红,发丝随着体内不断乱冲的内力,在身后翻飞。 墨玉站在一张矮凳上,冷冷的看着提刀转过身朝她而来的人,眉心的那一点朱砂红的几乎要滴血,她舔了舔唇角溅上的一滴血,“尔等,此生不准再入武林!” 为首的一人身形一顿,他的瞳孔一缩,总算看到了墨玉挂在腰间的那块白玉佩,“你……你是?” 墨玉抬脚,轻身朝那人而去。 有人不屑,嗤笑一声:“这样差劲的身法,还敢说这样的大话,破绽百出!” 墨玉唇角微勾,没有丝毫要跳下去的意思,借着身旁退晚了的一名夫人的肩膀,鞋尖的雪刃擦着她的脖子而过,冰凉的气息让她吓的瞬间软倒在地。 为首的那人大骇,“是步……” 他的话没有说完,便被墨玉鞋尖的雪刃划破了喉管。那雪刃上有三棱空槽,才划破大血管,便爆起一团血雾,鲜血喷撒出来。 墨玉的轻功很快,没等那血沾衣,便踩着他的肩膀划了过去,手中的剑轻轻一旋,便割下了那人的头颅,落到了下一人的肩头…… “你……你是……”有人跌坐在了地上,惊恐的看着墨玉。 墨玉轻笑了一声,像是在踏春,踩着这些刺客的肩头,身上衣衫随风飘开,脚尖爆开一团团的血雾,踩过的肩头纷纷软倒,而那些掉落的头颅则堪堪连着脊柱骨,歪倒在了一旁。 刺客一声连着一声惨叫,甚至连还没轮到的也发疯似的朝外头跑去,“救命,救命——我不想死——” 他的话音才落,肩头便落下了一只脚。他的身形微顿,头僵硬的转了回去,却正好对上墨玉微笑的唇,还没等瞧清楚墨玉的脸,便倒了下去,没了呼吸。 场间的女眷们没见过这样的场景,纷纷吓的大叫,可见这墨玉脚尖上那轻易就划破了人喉管,却连一滴血都没沾上的雪刃,却又不敢轻易动弹,僵硬的站在原地。 好在那些江湖人也不敢再对这些女人下手,四散而逃。 这里的动静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虽然无法过来,却也能看到这样的奇景—— 一名素衣女子踩在人肩头飘动,她的身形无法掌控,你以为她下一步会往前,她却偏偏越到了远处的一名黑衣人肩头,割断了他的脖子,跳了回去,落在方才离她最近的那人肩头。她让人不敢靠近,更让人不敢远离。 墨玉微眯着眼,脸上神色放松,裙摆轻扬飘动,身后乌黑的长发轻柔飘荡。她踮着脚尖,手中的长剑低垂,却不断抬起,画着各色毫无规则的“笔墨”。她“高人一等”,身上却不见沾血,只脚尖所过之处,爆开了一团团的血雾,像是一朵朵绽放的红色的花。 而她的脸上,却没什么表情,无悲无喜,像是庙宇之中摆着的石头佛像,淡漠的看着每一个人。 上官时微楞,已经架在上官泽胸口的剑被对方打落,他甚至顾不上上官泽的逃窜,愣愣的看着这用鲜血染就的画面。 美,却也残忍。 “步步……步步生莲……是步步生莲——”外头有人瞪圆了眼睛,指着场间半阖着眼“舞动”的墨玉,“她是白衣公子!” 这一声,打破了众人的呆滞,短暂的惊慌过后,所有武林中人纷纷转身,朝外头逃去。 墨玉轻轻的落在了一人的肩头,她无法停下,她只要从人的肩头往下跳。身上的每一处便都成了弱点,她无法站在每个人的肩头,因为他们会毫不犹豫的压下心中的恐惧,斩断她的脚,将她砍落在地。 “撤——撤——她是白衣公子——”有人大喊着。 墨玉眯起眼,胸口紊乱的内力不断的冲撞着她的躯体,她要获取更多的血气,否则下一刻死的就是她。 墨玉飞身追了过去,目不旁视,手却朝一旁伸了出来:“再给我一把剑。” 齐国公夫人被人扶起来,目瞪口呆的看着从众人肩头越过的墨玉,一旁的武将夫人反应过来,随手将自己手中的剑朝墨玉丢了过去。 剑才脱手,她便出了一身冷汗。墨玉没有看她,她不知道她会丢剑给她,万一……万一她没接住怎么办? 墨玉的确没有转头看,但她的手却好像长了眼睛,避开了剑尖,直接抓住了剑柄,手持双剑,挽了个剑花,脚下的跨步更大了,越过一个一个的肩头,踩着一朵一朵血色莲花,踏着尸体往前而去。 一有人退到了殿外,那人看了一眼上官泽,“秦王殿下,抱歉了,武林盟主有令,我等莫敢不从。” 墨玉眯眼,朝那人袭去,脚下却丝毫不乱,将身旁的割破了喉管,顺手划开了那人脖颈,然后直直的朝开口的那人人去。 她的行迹有了规律,可却没有一人敢对她下手,只求着快点避开她的脚步,快些逃。 “不愧是白衣公子杀人剑,从未见过如此的步步生莲,拜见盟主阁下,在下告辞!”那人在厮杀中颇为从容,翻身越过拼杀的人群,与其余的人一般 往外逃窜而去。 墨玉只消看了他一眼,就知道,对方的轻功不弱,便是赶不上她,只凭着这距离,她就追不上了,除非追出皇宫。 墨玉果断放弃了那人,转身袭向身旁的人,半点不留情,只要是碰到的,全部成了剑下亡魂。 龙鳞卫士气大振,隐隐压过叛军。 “金吾卫大将军中毒养病在家,此刻带着人进宫了,你去保护陛下,有人越过防线去了后殿!”严安冲墨玉大喊。 墨玉转头看了他一眼,此刻的严安脸上都是血,不断的挡开那些朝他砍去的刀剑,已经有些吃力。而他的身边,也是苦苦支撑的连城。 连城注意到墨玉的视线,却不敢随意回头看,“玉儿,护驾!” 墨玉在肩头的身形一顿,脚下那人也是一僵,感受着紧贴着脖颈的冰凉,不敢轻举妄动,缓缓仰头望向墨玉。 而就在墨玉翩飞的裙摆落下时,又继续旋了起来,他断了脖子,软软的倒了下去。 “给你们个机会,立马离开长安。”墨玉冷冷的回头望了一眼,收了鞋尖上的雪刃。 那雪刃不沾血,霎时间被收了回去,马上便染红了墨玉的鞋尖。她顾不上停留,抬手抓了一把身旁女眷的脑袋,捏了一把发簪便朝后殿的方向而去。 “拦住她——”上官泽逃到了叛军跟前,转身指着墨玉大喊。 “我先拦住你——”上官时紧随其后,一剑朝上官泽劈了过去。 上官泽大喊一声,往旁边一滚,可后背还是被上官时砍伤了,他惨叫着,推开了压着刀的尸体,抬手便是一挡,忍痛在地上一滚,避开了上官时的剑。 “老四,你我从小一同长大,一同学武,你以为你能杀了我吗?”上官泽弓着背,面目狰狞的瞪着上官时。 上官时喘着气,他第一次见血,从自己的兄弟身上,他的脑袋有些发蒙,可心头的那股兴奋却退不去,一种名为“来自墨玉的力量”充斥着他的经脉,打了鸡血一般,让他不断朝上官泽发动攻击。 墨玉才跑出来,后殿中却空荡荡的一片,地上倒了几名浑身是血的官员,也不知是死是活。墨玉的眉头狠狠地一拧,顺着血迹朝外头奔去。 “陛下——”墨玉厉喝一声。 前方的叛军转过头来,望向墨玉,冷冷的抬起了手中的刀刃,指向墨玉,“小丫头退开。” 墨玉眯眼,看着已经退到了偏殿外的皇帝,那些叛军差点就要将他们包围了。 “爱卿救我——”皇帝也是被吓到了,连忙冲墨玉喊道。 正文 第432章 我们上天 “陛下小心!”夏库看的心惊肉跳,连忙抱住了皇帝,那些叛军靠的愈发近了。 “我让人来。”墨玉手持两把长剑,剑尖朝下,已经在地上汇聚了两小滩血了。 她一脚在前,背脊挺的直直的,一脸漠然的看着眼前的叛军,“能突破龙鳞卫的防卫,你们是花了不少功夫吧?下药了?” 为首的叛军首领看了墨玉一眼,没有理会她,只是派了几个人去拦住墨玉,随即便带着人朝皇帝逼近了,“陛下,劝您还是退位让贤吧,还能捞着个太上皇当当。” 皇帝眯起眼,在越夏的搀扶下,缓缓后退。墨玉已经来了,他并不觉得墨玉没有能力救出他,问题不过是能不能将他身旁的这些重臣一并救下。 “爱卿。”皇帝沉声,望向墨玉。 “我来了,那就谁也别想再杀一个人。”墨玉勾起唇角,缓缓往前走来。 “上!”那几名奉命阻截墨玉的士兵持刀朝墨玉而来。 墨玉的武功路子野,学的杂,内力又不全是自己的,若是放在江湖之中,对付那些同样路子野的江湖中人,冗杂的武术配合蛊术,倒是有良好的效果。可是面前的是常年经过培训的精兵强将,他们行动一致,不是一潭死水。 墨玉手指微动,手上的两柄剑便翻了过来,背在身后。她指尖夹着各色的发簪,她没有一丝停留,趁着人少,两手挽了个漂亮的剑花,重新握住了长剑,而指尖的发簪则脱手而出,只一瞬间的交锋,便要了那些叛军的性命,手持长剑,冲入了叛军之中。 皇帝,以及他身边的人都惊呆了,他们从没见过这样不要命的打法,不顾后背,不顾身前,硬生生的从眼前开出一条路,就算身上满是鲜血,也毫不在意,双目似乎只能看见前方遇难的皇帝。 “越原!”墨玉大喊一声。 “是——”越原拉着皇帝的手,忽然从众位大臣的包围保护下退了出去,然后打了个呼哨。 后殿之后的屋顶上,忽然飞出了十名墨衣卫落下,手持长剑站在了众位大臣面前,与叛军游斗了起来。 皇帝见状,尝尝的吐出一口气,“爱卿辛苦了……” “陛下,东西六宫皆被叛军包围,唐贵人冒死报信,唐宏骏欲反,于三年前便在宫中布下眼线,禁卫危矣。”墨玉不敢再这些叛军之前露出破绽,只规规矩矩的游斗,速度慢了不少,而手下的力道也用了不少,双剑暂时让人无法靠近,可体力用尽之后…… 墨玉的武艺高强让叛军惊讶了一瞬间,但也只是一瞬间,虽然让墨玉冲了进来,可她想要离开却也不是易事。 “臣请求,让清风明月楼入宫勤王护驾。”墨玉抬手劈开了眼前一名叛军的脑袋,而左手的那一柄剑也因为拼杀太多,直接断了。 墨玉回身,丢掉了手中的短剑,伸手一捞,就将一旁叛军手中的刀夺了过来,反手割断了他的喉咙,丝毫不见胆怯。 “准,朕准了!”皇帝看的心惊肉跳,不敢不让墨玉的人进宫。 越原闻言,立马从身上摸出了一枚信号弹,朝天空呼啸而去。 正在大殿之中拼杀的严安身子一僵,他回头,冲连城喊道:“只怕叛军又多了一筹,我去保护皇上,金吾卫大将军已经在来的路上了,劳烦将军了!” “宫中禁卫不保。”连城也注意到了那信号弹,他认出来了,“那是舍妹的信号弹,她得了陛下允准,召江湖人入宫勤王,他们身上有清风明月楼的徽记,请统领莫要阻拦。” 严安一怔,脸上大喜,手中的长剑一横,挡住了前方的刀剑,脚下用力,将他们往外推去,“是她的人,我就放心了,龙鳞卫谁也不许拦清风明月楼的人——” “是——”四面八方传来了龙鳞卫的应和声。 …… 早就守在皇宫外的黎明朗五人,在看到墨玉发出的信号之后就迅速跳了出来,各自带了人,朝皇宫冲了进去。 宫外是不断往里面而去的金吾卫,见又有人进来,心中紧张,才要分身去拦,却见他们扑向了叛军,一手一个,虽然行动散乱,可着实减轻了他们的压力。 “是自己人——”李向白挥着手中的长枪大喊着,“是自己人,不要阻拦——” 凌天华双眼圆瞪,转头看向李向白,“你说什么?哪里来的人?” 李向白抹了一把脸,手中长枪挥舞的虎虎生威,“我家将军妹妹的,墨小姐是武林盟主,她在清风明月楼养了一帮江湖豪侠!” 李向白身旁的金吾卫一震,武林盟主啊! 凌天华也是一愣,不过好在他见过的风浪多,并没有露出太多不该露出的表情,不过心里怎么样就不一定了。 清风明月楼的人,在黎明朗,洪客,许泗三人带领下,借助自己的轻功优势,协助凌天华肃清到内宫的叛军。 而楚星河与吕树两人,则带着一小队人,往发出信号的方向而去。 …… 手上的力道逐渐变弱,墨玉拉仇恨拉的很稳,不少叛军都往她这边而来,甚至都没有人去管那些已经被墨衣卫带远了重臣们。 尚行目瞪口呆的看着混在人群之中浴血拼杀的墨玉,“才短短几年,她的武功,竟到了如此地步?” 苏味道闻言,转过头来,“阁老认得她?” 尚行低头不语,只摇了摇头,“相爷莫要多问,不是你我该知晓的……” 苏味道面色沉沉的看着墨玉,他是文官,没见过血。可就算再文弱,那也是一个大男人,还大了墨玉许多,可见她这般一眼不眨的杀人,还是有些胆颤。更别说一旁几个躲在墨衣卫身后,捂着眼睛不敢看的大臣了。 墨玉有些疲惫了,可身旁的叛军却越来越多,她皱眉,转头找了一圈,然后瞧见了一旁摆着的乐器。 后殿原本是给宫中乐师休息的地方,先下他们不是跑了就是死了,只留下这一地尸体与乐器。墨玉双眼一眯,转头用眼神问越夏:公主带走了? 越夏点了点头,他刚刚出来就让人悄悄将上官问夏和尚寻香带走了,好在叛军的目标都是皇帝,暂时顾不上她们。尚行给她们打掩护,暂时没有人想到她们。 墨玉颔首,抬手挡住了眼前朝她砍来的一把刀,是方才为首的那名叛军将领。她只来得及用手中的刀去抵挡,却不想那刀也被砍断了。墨玉匆匆往旁边一滚,还是被伤到了肩头。她狼狈的在地上滚着,手中捏着一把剑,挡住了朝她身上砍下的刀剑。 “姑娘——”越原十分担心墨玉的处境,可身旁站着的皇帝告诉他,他不能走。 “上屋顶——”墨玉翻身而起,一剑砍了一旁人的腿,顾不上血腥,抓着他的盔甲就躬身往后退去,挡下了不少刀剑。 她趁着这个机会,将腰间挂着的竹哨吹响,尖锐的哨声急促而剧烈,很快就引起了一阵连锁反应。 “姑娘——”吕树和楚星河翻过一个个屋顶跳了下来,身后带着的一众人手也都冲入了叛军群中。 “来的好,外头的叛军呢?”墨玉将身上一件死了的叛军丢开,翻身砍了两名叛军,朝吕树跑去。 “快逼近了,里面的龙鳞卫好像分成了两波,有不少人围攻你哥哥。我们来的时候,还看见了弓箭手!”楚星河答道。 墨玉眯起眼,“不能拖了,速战速决!”墨玉丢了手中的莫邪剑,翻身跃起,从腰间解下了一直没用的银翼广花鞭,直接亮出了倒刺,朝那些叛军身上打去。 她没有要他们的命,只是迅速的接近已经被越原带上屋顶的皇帝,“陛下,有弓箭手,臣带您往天上避一避。” 皇帝:“……啊?” 还没等皇帝反应过来,墨玉就上前,抓着他的肩头,一把提了起来。 叛军的弓箭手也到位了,一下子就瞧见了被墨玉提上屋顶的皇帝,心下大喜,这不就是最好的靶子嘛! “这——”皇帝大惊,指着底下的弓箭手说不出话来。 “站在下面,更容易中箭。”墨玉还算好脾气,看着下面一句拉弓搭箭的叛军,挥着手中的长鞭,夜空中一道银光,构成了一面简陋的“盾牌”,堪堪裆下了不少朝他们射来的箭矢。 “这……简直胡闹!”下方的御史大夫怒瞪上方。 一旁的墨衣卫瞥了他一眼,没有说话,他们心里都有一个想法:你会后悔的…… 然后,他们便看到了,夜空之中忽然多了个什么东西,快速的从一旁飞掠而来,就在提着皇帝的墨玉即将落下的那一刻,出现在了墨玉的脚下。 众人瞪大了眼睛:还有这样的搞法? 墨玉稳稳的落在了它的背上,然后两人下落的冲势渐缓,墨玉足下轻点,拉着皇帝更上方而去。 苏味道:“……若是一直往上,大约……那箭也是射不到的吧……” “胡闹,她这是拿陛下的性命开玩笑!”御史大夫吹鼻子瞪眼睛。 尚行看了一眼眼前从殿内冲出来的叛军,“可若是不如此,又能怎样?” 众人沉默。 严安和连城终于汇集了,他们并肩从殿内一路杀了出来,带着龙鳞卫和几名依旧忠诚的武将到了后头,又拉了一波这边叛军的仇恨,顺带给叛军带来了新鲜血液。 “陛下呢?护驾——”严安冲了过来,暂时将指挥权交给了带兵打仗的连城,此刻的他更适合抗击叛军。 几位重臣面面相觑,最后还是尚行指了指天上。 “怎么能让陛下去屋顶呢,这里有弓……”严安顺着尚行的手看上去,然后就瞧见了带着皇帝的墨玉出现在逼屋顶更往上的地方。 还没等严安吐槽,墨玉就给了众人更大的惊喜。她吹着竹哨,漆黑的天空之中忽然出现了一只白色的大鸟,那只大鸟长啸一声,然后稳稳的驮住了墨玉和皇帝。 严安:“……” 众人:“……” 这还玩什么啊?我们走的都是起点权谋流,你呢?这是要修仙还是打算玄幻? 墨玉往下看了一眼,拍了拍白雪的背,示意她再往上,背着皇帝远离了那些箭矢的攻击范围,在上空盘旋。 “下方叛军,已见颓势,宫外的金吾卫已经过了宫禁,请陛下稍候。”墨玉单膝跪着,对跌坐在白雪背上的皇帝说道。 好在皇帝还算勤奋,没吃太多,否则她就给挤下去了。皇帝也知道他这时候不能逃,否则那些还忠于自己的臣子只怕会心凉,他点了点头,“辛苦爱卿了。” 皇帝的神色很复杂,他坐在白雪的背上,稍稍有了一丝安稳感,任谁在天上直上直下都会怕啊,他是皇帝也是人啊。也惊惧之后,却更惊讶墨玉竟然能控制天上飞的鸟。 “陛下,白雪无法承担两人之重。”墨玉抬起头,看向皇帝。 皇帝一怔,低头看去,严安脱战,连城背负了更多的压力,身上已经连中几刀,还有下方的弓箭手……他会心一笑,“下去吧,帮帮你哥哥。” “谢陛下。”墨玉低头,对皇帝道了谢,便从白雪背上跳下,也没借力,直直的落在了屋顶上。 上官时拖着伤了的手脚,才一进来,就瞧见了这震撼人心的一幕。 她从通身雪白的大鸟背上跃下,身上衣裙飘起,带着斑驳的血迹,面上带着悲悯,直直的落在地上。身上的裙摆才垂下,却见她手中银色长鞭一甩,勾住了叛军的脖子,没有半点停留,便朝下一名而去,一连穿了好几人的脖子,翻身跃起。 那长鞭紧紧的扣入了叛军的脖子,血液喷溅而出,待到墨玉再次落下之后,她手中垂落的长鞭上,便挂了一串脑袋,而身旁侧空出了一大片地,接连的无头叛军倒地, 除了连城,所有人都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一幕,就连叛军也没想到墨玉竟然会用这样的受罚杀人。虽说连城杀敌比墨玉来的更加迅猛,可是墨玉这一首华丽而残忍的杀敌手法,却深深的震撼了每个人的眼睛。 正文 第433章 青阳县君 城外的金吾卫在凌天华的带领下,很快就冲进了禁宫,除了最开始因为那些从女眷席方进来的江湖人和席间暴起的武将与禁卫,并没有太多伤亡。 后来金吾卫来的及时,稍有凝滞,也因为墨玉的信号发的及时,清风明月楼的快速投入,使得战况瞬间一面倒。 或许江湖人在战场上不如整齐划一、令行禁止的士兵有用,但是在一定的情况下,杀死几名敌军就能让己方轻松不少的行为,这就能让战况瞬间扭转。 墨玉扶着皇帝从白雪的背上走下来,她回头摸了摸白雪的脑袋,“回去吧,今晚辛苦了。” 白雪的脑袋在墨玉的肩头蹭了蹭,请你的叫了一声,就张开翅膀飞走了。 在场的官员面无表情的看着这一幕,等到白雪离开了,这才恢复了官场流剧本,纷纷下跪。 上官时从角落里找到了被他砍了一刀,失血晕过去的上官泽,让连城拖着他,一起跪在了皇帝面前。 皇帝看着跪在下方的上官时,这是他第一次正视这个一直放在身边,却不得重视的儿子,他看着他身上一道道伤痕,那是他为了救自己,和他曾经最爱的大哥血斗留下的…… 皇帝深吸了一口气,“起来吧,你受了伤,快让御医给你瞧瞧。” “陛下。”墨玉忽然开口,指着后面一个少年,“那是阿期,我与您说过的。” 皇帝一阵恍惚,又是一个与沈自初有关系的少年啊,他看着小药王,点了点头,“你让他救治了女眷?” 不少女眷都惊慌的站在后面,不过身上的伤口都被包扎过了,瞧着并没有大碍,只是受到了惊吓,只有少数几个重伤的,却没听说有女眷死去,这是好事。 “阿期。”墨玉抬手,冲后方的小药王招了招。 小药王望了墨玉一眼,笑嘻嘻的站了起来,朝这边跑来,心里倒是记着墨玉的提醒:“师妹,这地上脏得很,你可别乱走!” 皇帝打量着小药王,他生得好,又是在墨衣卫的保护下救治女眷,还顺道给一些官员包扎了伤口,倒是让人心生好感,皇帝对于药王谷的名头也很放心,“你是老药王的弟子?” “是呀。”小药王没心没肺的冲皇帝笑着,也不知道行礼,皇帝倒是觉得有趣。 “我儿子受了伤,你给他瞧瞧?”皇帝也放下了架子,对小药王数的哦哦啊。 “行呀,我师妹的朋友就是我朋友。”小药王拍着胸脯对皇帝保证着,然后就朝上官时走去,拉着他倒一旁上药去了。 上官时有些犹豫的看了一眼皇帝,关切的目光让皇帝感动不已。皇帝摆了摆手,“去吧,朕没事。” “走了走了,你爹都让你快去包扎了,你可别拖。”小药王絮絮叨叨的拖着上官时走了。 皇帝看了一眼晕死在地上的上官泽,眼中带着失望。此刻,所有人都看明白了,皇帝没有让小药王去救失血过多晕死过去的上官泽,而是选择了上官时,这就能说明些什么了。 皇帝什么也没说,只让人将上官泽带下去,让御医看看伤,不许他出来。至于唐宏骏,他不知道什么时候跑了,皇帝面色沉沉,抬手让人将唐氏一族都押下去,关进了大理寺候审。 这件事交给了连城,他也能顺便去包个伤口,他今天受的伤的确有些多。 墨玉原本是打算扶着皇帝去别的宫殿坐下的,不过被皇帝拒绝了,他回到了原先已经血流成河的大殿之中。女眷们没被允许跟进来,不过她们也不敢再跑进来了,在龙鳞卫的带领下去了后头皇后那处。 上官明跟在后头,他看着扶着皇帝往前走的墨玉,忽然明白了为什么当初墨玉要问他这个问题。甚至就在前几天,她还特地让人告诉他,什么也不要做,保全自己就好。 上官明只觉得,墨玉好像什么都知道,什么都在她的掌握之中。可他不敢说,谁也不敢说,只能死死的将这个秘密藏在心底。他从来不想做这些劳什子的政治斗争,他只想听他母妃的,好好的活下去,做一个闲散王爷。 今夜,居功至伟的,只怕就是龙鳞卫和金吾卫了,龙鳞卫拖住了宫中的叛军,金吾卫及时进宫勤王,谁也不能抹平他们的功绩。 而今夜,最亮眼的莫过于墨玉了。昭南将军的妹妹,在叛军即将从女眷席上冲进来的时候,挺身而出,以一己之力,力破叛军先遣部队,甚至吓退了他们。在场的人,看着墨玉的眼神有些不对,他们不管当时听没听见,可现在他们都听见了。 她,就是白衣公子。 江湖上有她的传说,因为当时,正南道与另一大门派竞争武林盟主之位。 正南道并不愿踏足官场,而另一门派则不将官府放在眼里,甚至隐隐有反心。当时的朝堂,被这些江湖人弄得人心惶惶,生怕那一门派当选了武林盟主便要反。而那时,白衣公子突然入世。初入江湖,便在武林大会之上崭露头角,以一柄短剑,四名随身护卫的行头,被人称作白衣公子杀人剑。 当时,她拥护正南道,将即将取得武林盟主桂冠的那一门派尽数诛杀。原本这样嗜杀的人,是无法担任武林盟主的。可正南道掌门以自己的名声担保,白衣公子绝不会对江湖人下手。 其实也是因为江湖人都怕了,只光凭他沈白衣在诛杀那门派时,踩着人肩头割喉的那一手,便让人胆颤。有了正南道掌门的保障,也只是稍稍缓和了一些气氛,谁敢真的反对呢? 也正是因为那一场厮杀,在那门派投降宣布解散前的鲜血,那一身白衣却不染一滴血的清雅男子,便被冠上了白衣公子杀人剑的名号,而他的那残忍而华丽的招数,也被人称为“步步生莲”。 上官时:我给你取字红莲,不是因为我知道你就是白衣公子啊,我瞎蒙的啊。 皇帝:嗯……我就是因为你瞎蒙的字,觉得它无比贴切才用了的。 墨玉就是沈白衣,那个在朝堂之上都曾掀起过波澜的武林盟主,这让不少人都感到不安。 可是他们一想起,墨玉的哥哥还只是四品官,江湖又没有人真的要反,也略略放下了心。只是,一个有武林盟主做妹妹的将军,真的不好得罪了。他妹妹要是真的有那个心思,只怕这事情就打发了,要想办法哄住他们兄妹。 于是,一时间,众臣都开始为连城和墨玉歌功颂德,甚至想要皇帝立马给他们个官职才好。 皇帝:…… 墨玉与他对视一眼,立马跪下,“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哥哥与墨玉也不过为君上罢了。陛下爱民如子,就算哥哥与墨玉都只是平民百姓,也是会竭力护驾的。” 皇帝知道这些大臣们心里想的什么,不过大家都不觉得墨玉会有造反的心思。她不过是一个女人,要造反做什么?不过她有个哥哥,她手上又有人,这点却不得不防。 “陛下,墨小姐机敏聪慧,又有一身好武艺,还曾率商队护粮送至边关,若是寻常封赏,未免折煞了墨小姐大义。”苏味道在众人的视线之中站了出来。 “哦?”皇帝看了一眼墨玉,“苏卿以为,朕该给墨小姐一个什么封赏?” 苏味道其实还是有些担心皇帝看上了墨玉的,更和其他人一样怕墨玉有造反之心,他顿了顿,然后躬身说道:“女子所求不过封诰,墨小姐种种功绩,堪为典范。” 墨玉面无表情的看着他,嗯……这真是个好主意!她要是入了皇室玉牒,造反就成了不忠不孝不义,可却也是给了她一个保障。她有未婚夫,那就说明她不想嫁给皇帝,但是皇帝可能会看上她啊,那可是数次拼杀之中救了他的人啊,正值花季! 苏味道一言,众臣附和。皇帝无奈的看了他们一眼,他的墨玉使都已经位及墨玉使了,还缺那么个名头吗? 不过皇帝也觉得并无不可,墨玉的墨玉使身份终究不能放出来,给她个名头玩玩,以后入宫也方便,更不会因为身份被人看不起,虽然一直都是她在欺负人。也顺便安慰一下他这群受了惊吓,还要惶恐的为他处处考虑的大臣们。 就在君臣之中,所有人达成了一个诡异的共识——要给墨玉封号! “墨玉啊!”皇帝抬眼,笑着看向墨玉。 “墨玉在。”墨玉低头,恭敬的应道。 不得不说,大家都对墨玉挺有好感的,她不说救了皇帝,光是她救了那些危在旦夕的女眷,他们的老婆孩子,他们就对她有很大的好感。所以也就顺势同意了苏味道的提议,给她一个封诰。 若是放在平时,墨连城多了个有封诰的妹妹,大家只怕都要疯。不过现在,他们兄妹俩是打压不下去了,那么久只能捧着了,否则便是自讨苦吃。 “清阳县风光不错,你可愿做清阳县县君?”皇帝笑着看向墨玉,问道。 墨玉猛地抬起头,清阳县?那是锦州府,是无名山附近的县城,她曾经去那里带着初春卖过手绢。墨玉的眼中含着泪花,俯身叩谢,“墨玉,谢吾皇隆恩。” 至此,君臣皆安。大臣们以为自己早早的压住了墨玉造反的可能,还顺便给她了一根橄榄枝。而皇帝则觉得自己给了墨玉一个极好的安慰,她是个重情重义的人,对沈自初至今都无法忘怀,是一个可以掌控的墨玉使。 于是,大家开始讨论连城的封赏,看那样子,一点都不像是受到了惊吓,反倒是一群“慈爱可加”的长辈,一个个踊跃的要帮连城封官。 几乎所有人都觉得,连城是个人才,只是区区四品官太屈才了,应该再往上进封,三品就很好。 皇帝暂时按下了,今夜叛变的武将太多了,他们所占的职位也太多,到时候选好的补上就行。不止连城要论功行赏,还有很多今夜护驾有功的人需要行赏进封,如果只封了连城一个,未免太不公平。 大家也都觉得可以,只封了墨玉一个,定死了她的未来,也不过是个县主,又是个才及笄的少女,翻不起大风浪的。 不过,还是有人想到了今夜突然出现的清风明月楼。清风明月楼的名号,在长安的人没有不知道的。以前都知道那是江湖人挂牌找工作的中介,而大家也很乐得有这样一个招揽武功高强的护卫的地方。 不过现在一想,墨玉是武林盟主,清风明月楼是她的,那么就是说,那些江湖人,都成了她的人了?这让人有些不舒服。于是有人向皇帝进言,这些江湖人很好,可以收揽为朝廷所用。 皇帝:这本来就是老子的! 不过皇帝不能说,这是他的牌,他还要留着他们在各府上任护卫,给他看着这些臣子呢。怎么可以摆到明面上来呢?他如何不知道这些臣子在不安,他们觉得这是墨玉的人,怕这些护卫打小报告! “这清风明月楼,朕早有听闻,当时你还未任盟主吧?”皇帝笑着看向墨玉。 墨玉了然,配合皇帝演戏,“只是当时年纪小,哥哥对臣女一人独自行商放不下心,便请了一些江湖人士保护。后来,臣女觉得大概有不少人也会有这样的想法,只是苦于无路可寻,便挑了几名落户长安,开了这清风明月楼,为大家行方便,他们本就是江湖中人,也便于行事。” “是什么人?朕倒是想见见。”皇帝笑着找了找。 “黎大哥!”墨玉也找了找,然后就瞧见了站在角落的黎明朗几人,让他们过来。 黎明朗几人早就想到今日的情况,墨玉也都曾对他们说过,心里虽然对皇帝感到一些不安,但还是恭恭敬敬的上来跪下行礼了。 “草民叩见陛下。” 皇帝低头看去,他从墨玉的嘴里听过这五个人,他们是从金国出来的。如果是放在清风明月楼,那是相安无事,可若是放进朝堂…… “你五人不错,这一身武艺胆量非常人可及,可有想过未来?” 正文 第434章 不知好歹 皇帝这是在问他们是不是要入朝为官,只不过是做给别人看的罢了,他们几个人心里都清楚该怎么回答。 “江湖中人,闲云野鹤惯了,倒是不习惯做别的事情。”黎明朗恭敬的答道。 皇帝也没有勉强,问了一句便作罢,倒是让人赏赐了不少东西给他们。金国的人能留下来,他还允许他们入宫勤王,甚至还赏赐了不少东西给他们,这足够说明他的宽宏了。 “青阳县君与昭南将军不愧是人中龙凤。”尚行站在一旁,看到那些大喝茶呢们的脸上额不是很好看,数的哦哦啊。 皇帝看了墨玉一眼,微笑的点了点头,“墨卿他们兄妹俩,都是好的。” 有些人大约是有了一些不该有的想法,想要就清风明月楼说事,不过听了皇帝这一句话,也都歇了心思,谁还敢多嘴呢? “你去皇后那处吧,你师兄还在为老四看病,叫老四好好养着,不用出来了。”皇帝转头,对墨玉说道。 “是。”墨玉行了礼,带着黎明朗五人下去了。 清风明月楼的人都在外头等着,夏库拍了个小太监出来,请这些好汉喝茶。不过墨玉看他们兴致缺缺的模样,替他们拒绝了,让黎明朗带着人回去。 “姑娘,咱们这忙活大半个晚上,又吹了这一会风,这转眼天都快亮了。”有人心情不是很好,任是谁被晾了半个晚上也都不会舒服。 “辛苦了,我出宫后,请你们喝酒,正好我哥哥也要升官,到时候你们来我家欣赏歌舞?”墨玉笑着对他们一福礼。 既然吓了一跳,连连后退,见墨玉行这女子的礼,他们才想起来,白衣公子是个女人啊。连连轻咳着,想要化解尴尬。 “他们是都忘了您是女子了。”黎明朗笑着对墨玉说道。 墨玉支起身子,一只手叉腰,仰头笑了起来,“是是是,是不太明显啊。” 众人的视线,莫名的往墨玉的胸前飘去,然后又默默的挪开。墨玉此刻外袍也丢了,头上就歪歪的插了个黑檀木簪,身上穿的衣裙也略宽松,还血迹斑斑的,配上她这动作,还真看不出来男女。 “我要去皇后哪里请安,你们先回去休息,睡不着的话,笑红尘有人了就去坐坐。”墨玉摆了摆手。 既然原先也没想过白衣公子会那么好说话,相视一眼,都笑了起来,“盟主好好休息,空了再来寻我们就是。” 墨玉笑着目送她们离去,身后传来皇帝的怒喝声。她转头看了一眼,轻笑一声,只怕今夜又不少人要入狱了。不过这都和她没关系,与她有什么关系呢? 墨玉跟着小太监,虽说一声血迹,但却没有人敢抬头看她一眼说她无礼。她在宫中一路畅行无阻,直接到了一个宫殿外。 有人通传,很快就有宫人出来引墨玉进去。 墨玉踏进门的时候,四周的呼吸声都放缓了,墨玉甚至能想到她们是怎么想的。 “什么时候出了个青阳县君?”陈怀玉疑惑的往殿外望了过去,然后就看到了一身血衣进来的墨玉,吓得连忙低下了头。 不少人都与陈怀玉一般表情,见了鬼似的,纷纷错开眼去。墨玉方才大杀四方的模样,不只让那些男人们惊讶,更是吓坏了她们。一个女子,怎的如此血腥? 可她们不敢说,因为墨玉救了皇帝,更救了她们,她们不能说出口,甚至还要好好感谢她。 皇后已经从宫人的嘴里听说了前面发生的事情,她看看这墨玉的眼神有些复杂,才短短一个月不到,她就从一个自己都不知道的小女子,摇身一变,变成了青阳县君。 “臣女,叩见皇后娘娘。”墨玉依旧是那一副进退有度的模样,恭恭敬敬的在下方跪下,对皇后磕头。 皇后不敢为难她,连忙让人扶她起来,“县君辛苦了,身上可有受伤?” 墨玉摇了摇头,“谢娘娘冠心,并无大碍。” 皇后牵了牵嘴角,“是啊,你的师父……是药王,你出自……药王谷,医术自然是不差的。” 墨玉低头没有说话,装作害羞的模样。只是她这一身血衣,倒是让不少人骇然,联想起她方才那大开大合的杀人场面,一时间众人身上便都是鸡皮疙瘩。 墨玉看了一圈,齐国公夫人和当时几个助她一起阻拦那些刺客的夫人都不在,她想了想,应该是受了伤去包扎了,场中几个受了伤的女子也的确没有在。 墨玉不耐烦和这些女子周旋,直接找了个借口要走:“娘娘,陛下命臣女协助师兄替四殿下疗伤。” 她这会是功臣,皇后不敢拦她,直接让人带她去找上官时了。 墨玉走到门外,倒是见到了几个偏殿中进进出出的御医,还有几个眼熟的面孔,以前给她瞧过病。墨玉耸了耸肩,知道这里面是那些受了伤的小姐们,她只看了一眼,就跟着朝上官时那处去了。 今夜宫中大变,各处都不安生,大家也不敢乱跑,只好让龙鳞卫先清理干净,所有人都在一处呆着,免得又有什么意外发生。 宫人引着墨玉到了一扇门前,“县君,四殿下就在里面。” 墨玉点了点头,敲了敲门,“四殿下,您在吗?” 很快就有人来开门了,是小药王,墨玉对他扬起一个笑容。小药王一把抓着墨玉的手进来了,“快进来,这里的糕点很好吃。” 墨玉:…… “阿期,你不能这样贪吃!”墨玉皱眉,抬手顺了顺小药王的发顶。大家都是一番狼狈的模样,倒是他还那么好看。 上官时皱着眉头,咳了一声。 墨玉挑眉,转过身去,她看了一眼上官时,“殿下的伤如何?” 上官时的神色舒缓了些,摇头道:“无碍,你可有受伤?” 墨玉张开手,示意上官时自己瞧,“我没事啊,好好地。” 上官时看着她身上衣衫破碎之处,皱起了眉头,“没事?” 墨玉:“……额,是没事啊,都是些小口子,自己就好了。” “你怎能如此不爱惜自己的身子?”上官时不赞成的站起来,拿起桌上摆着的一盒药膏,走过来递给墨玉,“你快用上。” 墨玉:“……殿下,你让我,现在用上?” 上官时想到了什么,脸上一红,他撇过头,抬手指着身旁的屏风,“你可以去屏风后上药,你这一身血衣,也该换一换。” 墨玉挑眉,笑着看着上官时,“那您还在这里吗?” “我不在这里在哪里?”上官时转过头,然后便撞上了墨玉揶揄的表情,脸上更红了,抬手抵唇:“咳,你要是觉得不自在,我出去就是了。” “哪里不自在了,不过就是上不到后背的伤,没人帮我呢!”墨玉垮了一步,站到了上官时的面前。 啧啧啧,纯情小处男啊,没见过啊,他上官时居然还是那么纯的一个人?还是个皇子!稀奇啊! 上官时的脸上爆红,他看着墨玉,颇有些狼狈。 “玉姐姐,我听说你……”卫幼蕊从门外进来了,看到这一幕有些怔楞。 墨玉一身血衣,发髻也散了一半,松松垮垮的挂在脑后,背着手悠然的很,正仰着头看着上官时笑着,两个人站的极近。而上官时……他,双颊红的很,放在墨玉身上的视线却不曾挪开。 墨玉被突然出现的卫幼蕊吓了一跳,连忙转过头,甚至还后退了一步,“啊?幼蕊你找我?” 墨玉的头转的太快,头上的发簪终于固定不住滑落下来。一头青丝柔顺的披散,视线依旧放在她身上的上官时下意识的抬起手。手指穿过她的发间,心中一荡。 上官时的手中还留着那直击人心的触感,手心却一顿。他低头看去,是一缕未曾落下的青丝,还有一根黑檀木簪。 “哎我头发!”墨玉发现她头发散了之后连忙回头,甚至没在意上官时的神色,见发簪落在了上官时的手里,直接抓了起来捏在了手里,“谢了啊殿下!” 上官时握紧了自己的手,脸上露出一丝怅然,掌心似乎还留着她指尖的温度。 墨玉挽着头发,将长发高高束起,走到了卫幼蕊面前:“幼蕊你找我啊,陛下让我帮阿期来看看四殿下。” 一声“四殿下”让上官时回过了神,他神色复杂的转过头,看着站在卫幼蕊面前笑着的墨玉。她无论实在爱谁的面前,都比在他面前来的开心。 卫幼蕊的视线从上官时的身上剥离下来,她咬着唇,牵起了一个笑,“听说玉姐姐来了,我就来看看。” “那咱们起别处说话吧。”墨玉拉起卫幼蕊的手,然后猛地一顿,“你的手,怎么了?” 卫幼蕊的座次在后头,照理来说,不会碰上那些刺客。 卫幼蕊任由墨玉拉着她的手看着,见她心疼的摸了摸,自嘲的一笑,望着上官时眼中带着一丝幽怨。 墨玉察觉到了卫幼蕊的不妥,抬头去看她,然后顺着她的视线望向上官时,见上官时发着呆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也皱起了眉头。 墨玉甚至想充电脑上官时面前,打一个响指,对他说:嘿!兄弟你醒醒,这会不是发呆的时候,你未婚妻受伤了,你居然无动于衷?一点紧张都没有。 墨玉:我就知道,你上次做那么好是,完全就是装的,你就是因为怕我死了没有人给你出谋划策!渣渣! 不过墨玉也知道,这时候不适合指责上官时的漠然,反倒会引起卫幼蕊的小女儿心思。 “哎呀你怎么弄得?有刺客到你面前了?”墨玉拉着卫幼蕊在桌前坐下,随手就拿起了上官时方才要给她上药那个盒子。 “这药不适合幼蕊。”上官时不知道怎么想的,上来拿走了这盒药,淡淡的看了一眼两人,侧头吩咐道:“去将我宫中的那盒凝霜拿来。” “是。” 那人是上官时身旁的护卫,墨玉见过,也没想太多,以为那药是宫中的迷药,上官时特地要给卫幼蕊用的,还算识趣! 卫幼蕊咬着牙,她看着桌上的那盒药,但是小药王将它拿出来的时候,她听见了的。小药王说,这药是最好的,再没有比这个更好的了,要不是玉姐姐让他来帮忙,他才不会拿出来给殿下用的…… 卫幼蕊看了一眼墨玉,心中只剩苦涩,她想要的东西,从不属于她。而玉姐姐不想要的东西,却不屑一顾。她觉得自己该嫉妒,可她如何嫉妒的起来?玉姐姐那么好,她给了自己从未有过的尊重与宽容,她怎么舍得? 卫幼蕊深吸一口气,收回了手,“不过是不小心被摔破的瓷碗划伤了而已,玉姐姐太大惊小怪了。” 墨玉见上官时这说了一句话,卫幼蕊就恢复了正常,松了一口气,“你说什么呢,你手那么好看,怎么我就大惊小怪了。还是你家殿下好,见你受了伤,就马上让人去拿他的藏药了!” 上官时心下微沉,转头看向墨玉。 卫幼蕊自嘲的一笑,却正好对上了坐在一边,端着盘点心吃着的小药王的双眼。小药王冲她眨了眨眼。 卫幼蕊一顿,她知道小药王的意思,她瞧了墨玉一眼,浅笑着摇了摇头。 小药王撇了撇嘴,对上官时翻了个白眼,“不知好歹!” “说什么呢!”墨玉在瞧卫幼蕊的伤口是不是进了脏东西,刚好听见小药王这阴阳怪气的话,一脚踢了过去。 小药王连忙躲开,抱着自己的点心做到远一点的地方去,“你也是个不知好歹的东西!” “你再说一遍!”墨玉叉腰,指着小药王骂道。 小药王缩了缩脖子,不敢再说了。 上官时的眼神一黯,原来,她在任何人的面前,都不比在他面前。她活泼好动,甚至爽朗大笑的模样,都不会在他面前展露。 卫幼蕊握紧了手,任由那伤口疼痛,她觉得,自己应该和上官时好好谈一谈。这门亲事,她不该要的,也不能要。不是她的东西,她终究是守不住的。 正文 第435章 我错了吗? “殿下,凝霜。” 上官时转头看了护卫一眼,示意他将药放在桌上,然后便转头去看墨玉。 墨玉挑了挑眉,刚刚我要给幼蕊上药,你拦着不让,要用你的,结果现在你拿来还让我来上?兄弟你没搞错吧? 卫幼蕊垂眸,看着那盒药,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墨玉皱眉看了她一眼,转头瞪了上官时一眼,“殿下,你的药来了。” 上官时的脸上稍稍浮现出了一丝喜色,他点了点头,“嗯。” 墨玉的眉头皱的更紧了,“殿下,幼蕊的伤口没有脏东西,可以上药了。” 小药王抬眼看了两人,耸了耸肩,转过头不去看他们,低声说了句什么,乐着啃着糕点。 上官时看着墨玉,眼中才浮起的一丝欢欣,马上变了,也皱起了眉头,与墨玉对视着。 卫幼蕊抬起头,看到的便是两人皱眉对视的这一场面,她自嘲的一笑,抬手要自己上药,却被墨玉抓住了手腕。 “幼蕊,我的手脏,还是让殿下来帮你上药吧。”墨玉的面容沉了下来,淡淡的看着上官时,“殿下不会拒绝为有人上药吧?这回宫人只怕也忙着为其他小姐们上药,脱不开身。” 上官时咬着牙,他看着墨玉,呼吸略有些急促,他瞪了墨玉一眼,指着门外对她低吼道,“你给我出去!” 墨玉耸了耸肩,抬手拍了拍卫幼蕊的肩膀,警告的看了上官时一眼,便提着裙摆出去了。 上官时拉起卫幼蕊受了伤的手,看着墨玉那无所谓的样子,还有身后牛皮糖一样跟着出去的小药王,手下不由用了力。 卫幼蕊被捏痛了,下意识的叫了出口。 上官时猛地松手,转过头却看见卫幼蕊手心的血,有些懊悔,他都在做什么啊!他有些恼怒,尽管想要轻些下手,可却还是多了些力道。 卫幼蕊咬着唇忍着,她还是第一次被上官时这样抓着手,可他上药时,却不专心,他在想些什么? 手心一阵刺痛,卫幼蕊看着上官时一脸懊恼的拿了干净的帕子擦去血迹,苦笑了一声,“殿下,玉……” “不要说话。”上官时打断了他的话,他现在想静静。 卫幼蕊愣愣的看着上官时这模样,看着他草草的包上了自己的手,然后毫不留情的松开了,虽然言语之上多了些体贴,可却依旧让人觉得与他相距甚远。 可是,我是想说,若是你喜欢玉姐姐,我可以放手的啊…… “你好好养伤,别碰水,落了疤就不好了。”上官时起身,将方才不许墨玉用的那盒药揣进了怀里,潮外套走去。 “殿下。”卫幼蕊急急地站起来,冲上官时的背影叫道。 上官时的脚步一顿,他微微侧头,却并未转身,“今夜你受惊了,稍后只怕父皇会叫我,我让人先送你回去吧。” 卫幼蕊咬着嘴唇,静静的看着上官时,只好顺从的屈膝福礼“如此,幼蕊便过既然再来看殿下吧。” 上官时摆了摆手,走出门,招了两名护卫并一名宫女,让他们小心的送卫幼蕊回去。 墨玉正站在院子里,坐在花坛边仰头和小药王聊天。小药王手里还拿着一块糕点要往自己嘴里塞去,可墨玉说了句什么,小药王一把将手中的糕点塞进了墨玉的嘴里。 墨玉被小药王的这一举动吓了一跳,然后乐呵呵的捂着嘴,略“艰难”的嚼碎了,把那块糕点咽了下去。 小药王颇有些可惜的看着手中沾了碎屑的手指,伸到嘴边舔了舔。 “那么师兄妹的感情可真好!”上官时哼了一声。 卫幼蕊也走了出来,已经有护卫和宫女已经走过来要领卫幼蕊出去了。 “哎?幼蕊要回去了?”墨玉拍了拍沾了灰的裙子,无视了上官时朝卫幼蕊走去。 小药王耸了耸肩,将手中的空盘子放在了花坛边上,也跟着墨玉走了过来,笑呵呵的搂住了墨玉的肩膀,晃着脑袋对上官时扮了个鬼脸,“我和玉儿一向那么好!” 上官时沉着脸,不发一声。可站在一旁的卫幼蕊却是看得最清楚,她默默的收回了视线,转头对墨玉行了一礼,“玉姐姐,太晚了,我该回家了。” “哦,好吧……”墨玉看了一眼上官时安排给卫幼蕊的人,拂开了小药王搭在肩上的手,“你回去吧,好好休息,别乱跑。” “嗯,玉姐姐也是,你今天肯定很累。”卫幼蕊笑着对她说道,然后转头看了一眼自顾自瞪着小药王的上官时,没有说什么,转身就走了。 墨玉皱眉,然后转头看了上官时一眼,这才知道卫幼蕊为什么会是那副表情,“喂你干嘛呢!” “什么?”上官时见墨玉冲自己说话,下意识的就转过了头。 “你有没有搞错,幼蕊走了你都不吱个声。”墨玉为卫幼蕊打抱不平。 上官时怒从心中来,“墨玉,要你多管闲事,她是我的未婚妻,不是你的!” 话出口,上官时也后悔了,他看着墨玉瞬间变了的脸色,才要开口挽回。 “好好好,她是你的未婚妻,不是我的!”墨玉笑着点着头,指着上官时,“那你当初干嘛要选她?上官时,你这个卑鄙小人,你以为所有的东西都能被你轻易得到吗?” “你说什么?”上官时怔楞的看着墨玉,他抬手要去抓墨玉,“你再说一遍。” “你干嘛呢!”小药王见状况不对,推开了上官时,拉着墨玉的胳膊把她往旁边拉了几步,警惕的看着上官时,“你别以为你是皇子我们玉儿就怕你了!” 墨玉任由小药王抓着,她侧头看着上官时,冷冷的丢下一句话,“上官时,我警告你,你要是敢对幼蕊不好,你要是敢丢掉她,你这辈子都别想安生!” 说罢,墨玉拂开了小药王抓着自己胳膊的手,反手拉着小药王的手腕,“阿期我们走,别理他!” “墨玉,墨玉!”上官时往前追了几步,然后被人拦了下来。 “殿下,您怎么了?” 上官时怔怔的转过头,他看着秋绍元,“先生,我……” 秋绍元摇了摇头,“殿下,您今日做错了。” “我做错了?”上官时低下头,神色不明。 “卫小姐是您的未婚妻子,她兄长掌管桑兰军。”秋绍元慢慢的对上官时劝解:“殿下,玉姑娘已经选择了您,您不该这般。她有继沈自初之后的国人才智,她兄长昭南将军同样认可您,为什么呢?” “是啊,为什么呢?”上官时怅然若失,他转过身,进了屋子。 秋绍元看着他一脸失意的模样,叹了口气,跟了进去,“殿下……” “先生,”上官时背对着他,抬手打断了他的话,“我没有得到过什么。” 秋绍元一怔,他看着上官时,仿佛看到当年那个躲在众人身后,悄悄的看着他们的孩子。他叹了口气,“殿下,何必儿女情长?” “小时候,我以为幼蕊是我想要的。她是那样的活泼自在,没有任何人可以束缚住他……”上官时抬起头,回忆着,“先生,可我困死了她,她变得和以前不一样了,是不是每一个宫中的女人,都会变得如此?” 秋绍元沉默,他知道,上官时会自己想通的。 “她那么特别,从我见到她的第一眼起,她就能牵起我所有不该有的情绪。”上官时自嘲的一笑,他从怀中摸出那盒药,“我会为她吃醋,妒忌,我甚至连她身边人的东西,只要是她摸过的,我就想占为己有,我渴望她,渴望她所拥有的的一切,渴望她不屑一顾而丢弃的一切,渴望她的洒脱、无畏、智慧……是我错了吗?” 秋绍元垂下眼眸,“不,殿下,你没错,人总会想要得到自己没有的。” “我已经毁了一个了,她也会这样吗?”上官时转过头,捏着药盒的手有些泛白,他在颤抖,他在害怕。 “我不知道,殿下。”秋绍元不敢去看这样的他,他避开了上官时的视线,“殿下,不是所有殿下,都要握在手里,花总是插在花瓶里最好看的……” 上官时垂下头,他看着手中的药盒,“她有未婚夫了,还有一个师兄,还有一个知交好友,有处处护着她的兄长……” 上官时扯了扯嘴角,“她不需要我……” 上官时将手中的药盒随意的丢在桌上,转过身,“兴庆殿理好了吗?” “已经好了,陛下已经回去休息了。”秋绍元见他想通了,躬身拱手。 “啊,那就回去吧。”上官时低着头,往外面走去,“先生也回去吧,天快亮了。” “是,殿下……” 上官时往前走着,可脚步却越来越慢,最终他停在了廊间,他看着自己空荡荡的双手,觉得眼睛有些湿润。 他仰头看着天上的月亮,扬起一个笑,“我想要留作纪念,那从水中打捞你的猴子,在抱住你的那一刻,想必也是快乐的吧?” 上官时转过身,脚步越来越快,他回到了那间屋子,抓起了那盒药,紧紧握住。他深吸了一口气,缓缓松开,平静的放进了袖中,=。再抬起头,他回府了以往的波澜不惊,嘴角噙着一抹淡淡的笑,从容的离开了。 …… 墨玉跪在皇帝面前,她将手中的一叠账册呈上,“陛下,这是臣在唐宏骏的书房找到的账册,唐府无主,另还有一些不该属于世族的皇室用物。” 皇帝震惊,他看着手中的账册,越翻越快,他指着这账册,“这是,这是……” 墨玉低下头,“是,是哥哥在臣及笄宴上所缉拿的那些官员,还有一部分则是武将,今夜他们同样站在了叛军一列。” 皇帝的手颤抖着,手握紧又松开,松开又握紧,许久才缓过气来,“你说,这是唐宏骏书房里找到的?” “陛下。”墨玉平静的抬起头,“还有秦王妃,她与那些江湖人之间,有不小的联系。盟主令出了之后,有些追杀的人去了清风明月楼自首了。” 皇帝的身上嗯哼复杂,他或许想过无数次自己的长子想要夺位,可他没有证据,甚至还在为上官泽找种种借口,在看着上官泽的时候,他的眼中满是孺慕之情,他不信他的儿子会向他下手。 “你……你先下去,让朕静静。”皇帝摆了摆手。 墨玉沉默了片刻,起身,她正要转身离去,却好像忽然想到了什么,“陛下,昭狱已经修好了,在芙蓉园下。” 皇帝的手一顿,他茫然的抬起头。这一刻,墨玉是有些心疼他的,这位老父亲,在一夜之间,被他的长子逼的苍老了。 不过皇帝依旧是皇帝,他很快就恢复了常态,他看了墨玉一眼,“你拿着令牌,去大理寺提人吧,还有刑部,你想要提谁,尽管去做。” 他顿了顿,叹了口气,“秦王……也可。” 墨玉挑眉,她收回刚才的话,她不心疼他了,皇帝终究是皇权的傀儡,亲儿子也比不上权利的诱惑。 “臣遵旨。”墨玉躬身退了下去,小心的关上门,然后便转身看到了严安的那张脸。 “你早就知道?”严安紧盯着墨玉。 墨玉指了指远处,带着严安走了过去。 “严统领,陛下也早就知道的,我与他说过。”墨玉转过身,静静的看着严安。 “你知不知道,差点,差点就……”严安瞪着眼睛冲墨玉低喊着。 墨玉点了点头,抬手将严安推远了些,“严统领,不是所有人都轻易相信自己最信任的人会背叛自己的。” 严安难受的皱着整张脸,他撇过头不说话,眼中带着一丝怀疑与庆幸:“今晚,若是没有你的人,禁宫会失手……” “没有你的准备,同样无法坚持到我的人到来。”墨玉含笑看着严安。 “你的墨衣卫很好。”严安转过身,冷冷的看着墨玉。 墨玉一怔,弯唇笑着,“严统领想说什么?” 严安往前一步,眯起眼看着墨玉,“墨玉,别让我知道,你有什么不臣之心。” 墨玉眨了眨眼,咧嘴笑了起来,“那是自然,我的一切都是陛下给的,我吃饱了撑的吗?” 严安暗自松了口气,他看着墨玉,“你要吃宵夜吗?” “还是汤圆吗?”墨玉歪头问道。 “嗯。” “那走吧。” 上官时的脚步顿了顿,他看着并肩离开的两人,默默收回了视线,转身离开了。 正文 第436章 各人所难 墨玉出了皇宫,并没有马上回家,而是去了芙蓉园。 越夏天没亮就过来了,见墨玉眼中带着疲惫,躬身问道,“姑娘,您可要休息一会?” 墨玉带着沐浴过后的湿润,散着一头长发,摆了摆手,“不必了,养的够多了,去看看秦王殿下吧。” 她走下台阶,身上的白袍轻盈,在阴寒的地牢之中显得格格不入。 “你们是谁,这里是哪里?你们要做什么?”身旁,传来了一个微弱的声音。 墨玉侧过头,看到了唐贵人仓阿比的脸。她衣着完整,墨衣卫没有欺负她,可这令她更为不安,在听到脚步声之后,她就扑到了门边大喊。 “贵人歇一歇,很快就能出去了。”墨玉在门前站定,对唐贵人笑了笑。 唐贵人脸色一变,猛地后退,跌坐在了地上,“是你,居然是你?” “不然您以为是谁呢?”墨玉笑着蹲了下来,她看着唐贵人惊慌失措的表情,“若不是您的通风报信,只怕宫中的动乱,还没有那么快结束呢。” “不!你胡说!”唐贵人跪着撑着地,指着墨玉喊道,“我没有!你对我做了什么?” 墨玉勾唇一笑,站了起来,低头看着跪坐在地上唐贵人,“您不用管我做了什么,您只需要知道,唐氏一族落败了,秦王殿下现在与您是同一个待遇,陛下的龙椅坐的安安稳稳。您在此次宫变,居功至伟。” “你……墨玉!”唐贵人的脸上神色变了又变,她跪爬了过来,抓着栏杆想要去够墨玉的裙角。 墨玉后退了一步,淡淡的看着她伸出来的手,“唐贵人,您不会是阶下囚,但您也永远别想再拥有荣宠。” 墨玉拂袖转身,“你以为,唐氏一族还能活下去吗?聪明点的,就该抓住你现在该抓的,别惹不该惹的人生气,十四公主还小呢!” 唐贵人跌坐在地上,她愣愣的看着墨玉消失的衣角,神色怔忡,随即颤抖着肩膀,抱着膝盖抽泣了起来。 上官泽早就听见了动静,他面对着牢门,静静的等着人过来。 而当目光之中出现了墨玉的身影之时,他还是一怔恍惚,“居然是你?” 墨玉勾唇一笑,屈膝福礼,“见过秦王殿下。” “为何是你?”上官泽背着手,仿佛还是那个高高在上的秦王殿下,众人拥戴的储君。 “殿下觉得呢?”墨玉起身,笑着看着他。 “我一直有一个疑惑,你和一个人很像。”上官泽的眼中带着肯定,“你是玉姑娘?” 墨玉挑眉,她轻笑了一声,“皇家的孩子,果然很聪明,你们几兄妹,都认出了我。” 上官泽皱眉,“你师父呢?” “殿下没听说吗?” 上官泽沉默,“……他去世了?” “是啊,我师父是这世上除了我哥哥以外,最好的人了。”墨玉偏头,脸上带着一丝温和的笑容。 “你和你哥哥,选了谁?”上官泽紧盯着墨玉的双唇,他想了很久,甚至在被人带到这个从未来过的监牢时,便将这段时间长安城发生的所有事都过滤了一遍,最后居然得出了这样的结果,他觉得很可笑。 “老六吗?我记得你和问夏关系很好。” 墨玉摇了摇头,看向上官泽,“虽然你聪明,可还是不够。” 上官泽皱眉,“你选了谁?” 墨玉看着他紧握的拳头,点了点头,“就是你想的那一个。” “我什么地方不如他?”上官泽有些激动,他上前一步,紧盯着墨玉。 墨玉挑眉,他没想到上官泽会对上官时这样敏感,她上前一步,“比起这个,我更想知道,殿下为何对他这般?” “他?”上官泽嗤笑一声,“他是聪明,可他永远也无法继位,只要世家在,他就永远北向出头,你以为为什么父皇看不见他吗?” “没关系,反正陛下有意除去世家。”墨玉丹丹的看着上官泽,“至于四殿下的身世,我略有所知,那不是什么大事,天下人又不是个个都知道的。就算有知道的,也不一定会有人说出来。” “你选我,怎样也比他合算!”上官泽抑制不住胸口的怒气。 墨玉耸了耸肩,“殿下,您太天真了。这会,陛下还是陛下呀。您急什么呢?您想要世家的支持,可陛下不想要世家的掌控呢。” 上官泽狼狈的转过头,“可是,可我有什么?” 墨玉见自己戳中了他的痛处,也不觉得不忍,人蠢,自然要承担自己蠢的后果。皇帝给了他唐氏一族的女儿,就是允许唐氏一族支持他。可是唐氏不满足,他本就不安的心被唐氏愈发放大。一步错,步步错,所以她才能抓到这个漏洞加以攻破。 “我妻子呢?” 墨玉扫了一眼上官泽前襟透出的血液,看着他强撑的面容,觉得有些无味,“你还记得她?你不是把她推小产了吗?” “你说什么?”上官泽猛的转过身,诧异的看着墨玉。 墨玉一愣,笑了起来,“原来你不喜欢她,她也不喜欢你啊。典型的政治婚姻!你离开长安前,推了她一把,她小产了。你失去了一个孩子,陛下失去了一个孙儿,否则你很有可能顺利继为储君的你知道吗?” “你说……什么?”上官泽的身子一歪,浪白的站住,不敢置信的看着墨玉。 “你太可怜了。”墨玉摇头,她知道秦王妃为什么要那么急的对手了,因为她真的没有吧这个事情告诉上官泽。 “贱妇!”上官泽破口大骂。 墨玉类下了脸,“你自己没用,还偏偏要牵扯到女人的身上吗?” “你……”上官泽茫然的看向墨玉,不知道她在说什么。 “你不在长安的时候,她替你解决了多少麻烦,甚至你只需要揭杆,她就给你递上兵马,你为了一个还未成型的孩子辱骂你的结发妻子?”墨玉觉得男人都是贱人。 “我不与你一般见识,你兄长呢?他什么时候来!”上官泽不像看墨玉那刺人的眼神,偏过头去。 “他不会来,你以为这是什么地方?我的昭狱,除了我,谁都不能进来。” “你说什么?”上官泽这次是真的惊讶了,他看着墨玉的脸,想要从中得到答案。 “我会充分征求秦王妃的意见,看她是否愿意陪你幽禁一生。”墨玉没有理会他,直接离开了,无事上官泽的叫喊,走到了隔壁间。 “你都听到了?”墨玉淡淡的看着坐在里面的秦王妃。 “你从什么时候知道的?”秦王妃转过头,静静的看着墨玉。 “很久很久以前。”我甚至为了你们,亲自策划了很多年的计划,不断的完善改进。 “你师父,是上一任的墨玉使吧?”秦王妃自嘲的一笑,“在你们的眼里,我们是什么也的存在?” 墨玉摇了摇头,“是。在我们眼里,你们不存在,我们只对陛下负责。谁威胁到他,谁就是我们的敌人。” 隔壁间传来了一声闷响,墨玉怀疑是上官泽乍然间听到了噩耗摔倒了。 “我宁可死,也不要与他过一辈子了。”秦王妃站了起来,认真的对墨玉说道。 “好,我帮你。”墨玉点头。 “谢谢。”她的眼中带着洒脱与释然。 “让你死,真是太可惜了。”墨玉耸了耸肩,轻笑了一声。 “可你不会留我,否则也不会让我见到你。”他的语气之中带着肯定。 “对呀,我是必须要杀了你的。”墨玉笑着颔首,“我怕我会后悔,所以我就亲自过来了,在我走进来的那一刻,在这里的所有人,都必须死,或者在黑暗中幽禁终身。” “这样挺好的。”秦王妃转身,坐了回去。 墨玉等了一会,没等到她开口,正打算转身离去,却听见她说话。 “杀唐玉川的人,是不是你?”秦王妃转过身,死死的盯着墨玉的后背,那个让他彻底踏上不归路的转折点,那支让她彻底无法回头的箭。 “你猜不到吗?”墨玉轻笑了一声,没有回答她,转身往更深处走去了。 秦王妃紧紧的攥住了身下的稻草,她不断深吸着气,却怎样也无法平复心情,手锤着墙,用力的嘶吼着。伴随着她的呐喊,昭狱深处,渐渐传来了更多的惨叫声。仿佛从这一刻起,这样的惨叫声,便不会断绝。 …… 卫幼蕊坐在院子里,她看着院中的松树,眼中带着一抹忧伤。 “小姐,”身后的婢女上前,“婶母带着堂小姐来了。” 卫幼蕊一阵恍惚,转头看了一眼,“请她们进来吧。” 卫幼蕊整理了一下心情,起身,然后便看到了进门来的卫夫人和卫幼馨。 “哎呀,幼蕊啊,我听人说你受伤了,怎么这么不小心啊!”卫夫人谄媚的拉着卫幼馨过来了。 卫幼蕊觉得一阵头痛,那时候墨玉帮她脱离了寄人篱下的境地,当时还被她这个婶母明里暗里指责过好几回,可在她被上官时选中做了未来皇子妃,她们的面目,就彻底变了。变得尤为谄媚,时时刻刻想要讨好她,让她从上官时的手里拿点好处。 “幼蕊啊,你可要救救婶母啊……”卫夫人扑到了卫幼蕊身前,一把抱住了她的胳膊,开始哭诉。 “妹妹,爹爹他那个人你也知道的,他才是个小官,坐的离陛下也不近,怎样护驾立功嘛……”卫幼馨也黏了上来,拉住了卫幼蕊的另一只手,“你看唐氏……” “够了!”卫幼蕊被抄的头疼,一把甩开了她们两个人的手,并且远离了她们几步,冷冷的看着她们。 卫夫人和卫幼馨陷入没想到卫幼蕊还有这样的一面,被她这一喝吓到了,没敢继续上前。 卫夫人看了卫幼馨一眼,讨好的上前,“幼蕊啊,你知道的,你婶母与那唐氏没什么关系的,再远不过的旁支了,你看能不能让四殿下……啊?你叔父没什么能耐的,你就当帮帮咱们一家了,四殿下不是立功了嘛!你看……” “婶母!”卫幼蕊厉声呵斥道,“你也是一把年纪的人了,唐氏犯的是什么罪名你难道不知道吗?” 卫夫人一怔,冷子昂了原地。 “唐氏一族的人,全部都被抓了起来,你就算是外嫁女,要株连的时候,还能绕开你吗?”卫幼蕊冷冷的看着她与一旁站着茫然的卫幼馨,“你不该在这时候上门来的。” “你说什么呢,我可是你婶母!”卫夫人急了。 “你若是为你的儿女考虑,你就该自请出家。”卫幼蕊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无论四殿下如何,都与你无关,现在的天下是陛下的。” 卫夫人一顿,退了一步,怔楞的看着卫幼蕊,抬起手指着她。她预想之中的搀扶没有出现,她转过头去,却发现卫幼馨站在一旁,望着她摇着头,嘴里念念有词。 如当头棒喝,她的脑中“咚”的一声,组织了好几次语言,却什么也说不出口,双眼无神,跌跌撞撞的离开了。 卫幼馨看了一眼她母亲,有些担心,可是却也放不下卫幼蕊,她凉亭看着,最后还是选择了卫幼蕊。她抓住了卫幼蕊的双手,“妹妹,我……你是咱们家里身份最高的了,你不帮家里,还有谁能帮家里啊!” 卫幼蕊身子一震,茫然的望向卫幼馨,看着她的嘴一张一合,却什么声音也听不到了。 她痛苦的闭上眼,紧紧的咬着唇。 卫幼馨见她这副模样,还以为自己说错了什么话,慌乱的跑了,“快,快,你家小姐病了,去……去看看她……” 卫幼蕊被婢女搀扶起来,她的脸色苍白,毫无血色。才走了一步,便呕了一口血出来。眼前一黑,倒地不起。 墨玉得到消息,也是一阵无措。 “是她那个婶母?” 越原点了点头,“是骁骑尉夫人离开之后的事。” 墨玉皱眉,丢下了手中的火钳,“走吧,进宫一趟。她那婶母是唐氏旁支,只怕这事没那么好解决。” 正文 第437章 你饿了吗? 墨玉进宫之后,就被人领着往兴庆殿而去了。 “殿下,前面是清阳县君。”上官时的脚步一顿,看着静静的等在兴庆殿外等待传唤的墨玉。 “殿下?”一旁的内侍见上官时没有反应,诧异的看了他一眼。 “嗯,走吧。”上官时应了声,捏着手中的扇子,朝墨玉走去。 墨玉注意到了走近的上官时,顿了顿,率先对上官时行了礼。 上官时愣愣的看着福礼未起身的墨玉,手微微一抬,“县君请起。” 墨玉微微颔首,这才抬起头看向上官时,“殿下身上的上可好些了?” 上官时抿了抿唇,定定的看着墨玉,“嗯,已经没有那么痛了。” “这药对活血化瘀很有好处。”墨玉从袖中拿出一小瓶药,看着上官时,“殿下身上的脾胃上想必一定好好处理了,不过必定有些瘀伤并未在意,可以用这个。” 上官时握着扇子的手微微一紧,他勾起唇,笑着接过了墨玉的药,“如此,多谢县君了。” “殿下不必言谢。” 两人默默的对立着,似乎没有了什么话要说。墨玉低着头,上官时静静的看着她,反倒是让其他人觉得自己是多余的,完全融入不进他们两个之中。 上官时的看着墨玉的眼神很温和,他摩擦着手中还带着温热的药瓶,启唇:“县君今日金国是为何?” 上官时不觉得墨玉是有什么重要的的事情来找皇帝,毕竟她要是想进去兴庆殿,随时都可以的。 墨玉沉默了片刻,抬头看向上官时,“幼蕊病了,听说是见了她婶母之后吐了血,殿下知道吗?” 上官时脸上的神色一僵,他没反应过来,“你……说什么?” 墨玉很有耐心,她的脸上也不曾带上一丝不耐,她从未对一个不喜欢的人这样和颜悦色:“殿下,卫小姐的叔父是骁骑尉卫绍均,他娶了唐氏偏支的女儿为妻。” 上官时听着她的“提醒”,觉得很不是滋味,就连手中的药瓶也不再那样温热了。他将药瓶放进了袖子里,淡淡的看着墨玉,“县君想要说什么?” “殿下,若是被皇室退婚的女子,会如何?”墨玉看着上官时。 上官时觉得讽刺的很,她从未这样温和的看着他,可每次,都是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 上官时轻笑了一声,“县君是在劝我好好待幼蕊吗?” 墨玉甚至连眉头也没皱一下,她的脸上带着完美的笑容,“殿下自然会好好待未来的皇子妃的,绝不会有人怀疑。” 上官时脸上的笑渐渐消失了,他看着墨玉,“你希望我这样做?” “卫将军也希望您这样做。” 上官时在听到墨玉用的“您”这个字时,就狠狠地皱起了眉头,他最后看了墨玉一眼,便转身离开,只丢下一个“好”字。 墨玉淡淡的目送他离去,然后收回视线,垂眸而立。 “小姐,你这样……”迷春疑惑的看着墨玉,真的不会得罪四殿下吗? “没关系的,他习惯了。”墨玉轻抚裙角。 “陛下到,县君赶快迎接吧。”一旁的内侍瞧见了远处过来的仪仗,提醒道。 墨玉抬起头,侧过身,跪在了兴庆殿门外,恭敬的等待皇帝过来。 皇帝坐在步辇上,见到跪在殿外的墨玉,抬手。 “停——”夏库立马唱声道。 皇帝垂眼看着跪在一旁的墨玉,“过来,跪着做什么?” 墨玉抬起头,冲皇帝笑了笑,然后被迷春搀扶着,站了起来,朝皇帝走去。才又要跪下行礼,却被皇帝抬手拦住了。 “别以为朕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喜欢过这些繁文缛节?免了!”皇帝手一挥,示意墨玉跟着步辇走。 墨玉含笑侧头看着皇帝,“陛下今日封赏了臣女的哥哥?” 皇帝转头瞥了她一眼,哼了一声:“是,封你哥哥做了三品大员,你可满意?” “陛下满意就好,臣女没有意见。”墨玉咧嘴笑了起来。 皇帝“嘿”了一声,点着墨玉也乐了,“瞧你那样,欺君可是大罪!” 墨玉摇头,头上的发钗叮叮当当的晃着,“臣女没有欺瞒陛下,陛下是最英明神武的,臣女想什么,陛下都知道!” 皇帝一排胸中的气闷,笑着摇着头,“你啊你,就会说好听的话,什么人都逃不了你那张嘴!” 墨玉歪着头,耸了耸肩,“臣女只说实话。” 严安跟在后面,看着与皇帝聊得欢乐的墨玉,只觉得世界真奇妙。方才还在朝堂之上冷着脸的皇帝,虽然进封了不少立功的朝臣,可却一字不提叛军的处置,弄得人心惶惶。可到了刺客,见到了墨玉,才几句话就露了笑颜。 严安忽然觉得,自己的龙鳞卫喜欢和墨玉说话吃宵夜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了。她好像就有这样的魅力,不管是谁,只要是她愿意,就能和对方相处的极好。 墨玉跟着皇帝进了兴庆殿,皇帝将手中内折的碧玺手串往桌上一丢,倚在椅子上看着墨玉,“说罢,是什么事。” “陛下可知卫绍均的妻子姓唐?”墨玉植入主题。 皇帝挑眉,“你要为你那个小姐妹求情?朕恰好觉得她这个皇子妃不合适,想要换一个呢!” “若陛下真的想换,臣也无法置喙,陛下愿听臣一言吗?” 皇帝动了动身子,抬手,示意墨玉说下去。 墨玉微低着头,静静的说道:“天下人,无不为拥有一位仁君感到高兴。陛下可记得那些被放出来的难民?他们在长安城外寻到了一块荒地,在户部与工部的帮助下,重建了家园,他们十分感恩陛下的接纳,尤其是陛下亲口下令将那些贪墨军粮的官员处置,就连长安城的百姓,也交口称赞。” 皇帝挑眉,没有说话。 “依律,唐氏一族该株连,依情,他们也该如此。”墨玉抬起头,笑着看着皇帝,“可陛下,您可以选择不同的做法。” “哦?”皇帝有些感兴趣。 “陛下想要清除世家对朝堂的影响,此刻便是最好的时机。若是陛下只斩了唐氏主脉的人头,其他世家会如何?陛下,或许他们会不那么反对皇权集中……” 皇帝陷入了沉思,他知道墨玉来的目的,也知道墨玉说的是一个好方法,可是他不高兴。 他抬起头,鹰隼一般的目光盯着墨玉,“你说,做一个仁君,该如何做?” 墨玉顿了顿,笑着摇头,“陛下,臣不知道。” 站在皇帝身后的严安差点被墨玉惊出了一身汗,她也太大胆了。 皇帝也皱眉。 “陛下,臣身为臣子,不曾学过为君之道。臣只知道,若是有人想要杀了我,或者杀了我哥哥,取而代之,我必定要将那人千刀万剐的。” 皇帝一顿,然后仰头大笑了起来。 严安有些茫然,他不懂哪里好笑了。 “夏库啊,去将四殿下请来。”皇帝扬手,对夏库说道。 夏库笑着看了一眼墨玉,应了声亨氏,便退下去传召上官时了。 上官时来的时候,墨玉和皇帝正一上一下的坐着,聊得很开心。他好像从没有见过笑的这样开心的皇帝,稍稍怔楞了片刻,行礼的动作也顿了顿。 墨玉见他来了,立马起身,对上官时行礼,“臣女见过殿下。” 上官时回神,转头看了墨玉一眼,抬手,“县君请起。” “谢殿下。”墨玉低着头站起来,避开了上官时探寻的视线,坐了回去。 上官时默默的收回了视线,“父皇,您找儿臣?” “来的正好,你就快及冠了,皇后常与朕说起你的婚事,倒是该提上议程了。”皇帝脸上的笑容微敛,望着上官时。 上官时一顿,瞥了一眼墨玉的鞋尖,“儿臣听凭父皇安排。” 皇帝坐在龙椅上,静静的看着上官时,“你觉得,卫小姐如何?” 上官时的手一紧,脑中回响着方才墨玉与自己好声好气说话的模样,“……回父皇的话,儿臣觉得,幼蕊极好。” 皇帝挑眉,看着低着头的上官时,声音之中带着一丝淡淡的威严,“你可知,她婶母出自唐氏偏支?” “儿臣知晓。”上官时觉得自己的嘴巴有些发干。 皇帝顿了顿,随后扬起了一抹笑,“好,便定下你及冠之后,成婚吧。” 上官时只觉得身上一轻,却也是一重。他习惯于将自己装在厚重的壳子里,就连此刻谢恩也听不出究竟是喜是怒。 皇帝倒是有些满意上官时此时的表现,眼中多了一丝欣赏。此刻留在殿中的几人都看了出来,皇帝开始留意这个一直长在自己身边却从未在意的四子了。 墨玉和上官时陪着皇帝聊了一会,就退了出来。 “你满意了吗?”上官时背着手,站在殿外,看着一棵树。 墨玉顺着上官时的视线望向那棵树,略有些沉默,“这是殿下最好的选择,您会获得世家的好感,却不用像那位一般受人制肘。” 上官时转过头,面无表情的看着墨玉,“你就不问问我究竟喜不喜欢吗?” 墨玉一顿,皱眉,“你不喜欢?这不是你自己求来的婚事吗?” 上官时狼狈的转过了头,他忽然发现自己无法用任何言语反驳墨玉。 墨玉皱眉看着上官时,她原本还以为上官时是有些喜欢卫幼蕊的,可现在看来,好像不是。他或许只是为了卫永康手里的兵权。 墨玉叹了口气,“你要对她好一些,她……挺可怜的。” 上官时摇头,不,她是从遇上他之后,才变得可怜。 “你饿了吗?”上官时忽然转头问墨玉。 他有些紧张,他怕墨玉拒绝他。他有些兴奋,他希望墨玉像答应严安那般答应与他一同进食。 墨玉侧过头,看着上官时,或许是因为他眼中带着的殷切十分厚重,她鬼使神差的答应了。随后,她就看着上官时如释重负一般笑了起来,他略有些欢欣的指着前面的宫殿,邀请她去哪里一起吃饭,告诉她那里打开窗就能看到什么样的景色,一年四季都是不同的。 墨玉今日有些听得入神,她还没见过这样一个想要分享自己生活的人,便提脚跟了过去。 “你喜欢吃什么?”上官时摆了摆手,让宫人退开,亲自推开了殿门,转头问墨玉。 “我与殿下的口味一致。”墨玉轻笑了一声,顺着上官时的指引,坐在了桌前。 “嗯,那我让人上些我平常爱吃的。”上官时看上去很高兴,他坐在了墨玉对面,笑着和她说话。 “尝尝这个芦笋。” 墨玉低头看着放在自己面前的芦笋,放进了嘴里。笑着摇了摇头,这位殿下,可能真的没吃过什么好东西。 上官时见她笑了以为她喜欢,又多夹了一点,“喜欢就多吃点。” 墨玉挑眉,默默的吃下来上官时夹来的菜,“殿下有空可以来我家吃个便饭。” 上官时一愣,随即脸上的笑容更大了,“你在邀请我吗?” “嗯哼。”墨玉放下筷子,歪头看着上官时,“殿下不觉得我家的菜很好吃吗?” 上官时满眼都是墨玉的笑容,他将自己手边的手帕递了过去,“你嘴角脏了。” “是吗?”墨玉没有接他的帕子,而是从袖子里摸出来了一条,将嘴擦了,“再过一段时间便是秋猎了,殿下需要做好准备。” 上官时一顿,点了点头,“昭南将军武艺很好,想必骑射也不错,可以来府上向他请教吗?” 墨玉耸了耸肩,“这个你要问我哥哥。” 上官时略有些失望的应了一声。 “不过……”墨玉勾唇笑着。 “什么?”上官时抬起头,双眼亮晶晶的看着墨玉。 “你要是想留下吃饭,得跟我说。”墨玉放下帕子,起身,“今日的膳食很合口味,感谢殿下招待。” 上官时跟着站了起来,“你不……多坐一会?兴庆殿有很多地方你没瞧过,后头还有一片……” “方才陛下说,传旨官今日一早就出发去了,我该回去了。” “哦,这样啊,那我送你……” 正文 第438章 得知真相 “回来了?”连城换上了新官服,笑着看着进门的墨玉。 “我在外面带了一天一夜,哥哥也没有关心我!”墨玉上前,拉着连城的手撒起了娇。 连城失笑,点了点墨玉的眉心,“哪里没有关心你了,我让厨房给你做了不少好吃的呢!” “就知道哥哥对我最好了!”墨玉嘿嘿笑着,转身坐到了椅子上,坐等好吃的被端上来。 “进宫了?”连城也坐了下来。 “陛下正在想是不是应该让四殿下换一个未婚妻。”墨玉点点头,接过初春送上的汤小口喝着。 “然后呢?” “然后?我请陛下做一个仁君之举,让世家瞧瞧,以免他们暴乱。皇帝觉得有道理,顺便给四殿下确定了婚期,以彰显自己的宽仁。” 连城轻笑了一声,不置可否。 “哥你升官了?”墨玉放下碗,转身依在扶手上,托着下巴看着连城。 “金吾卫大将军,在上将军凌天华之下。”连城朝墨玉勾唇一笑。 “啊,金吾卫啊,可惜了,你的安排不在长安,你可不能留守长安城。”墨玉啧了一声,摇头道。 “慢慢来,顺便观望一下。”连城起身,打算出门了。 “哥你不问问我昭狱那些人的安排?”墨玉也跟着起身。 “有什么好问的,罪名都已经定下了,只看陛下什么时候判决了,不是大事。反倒是你,还想去国子监上学吗?”连城皱眉看着墨玉。 墨玉耸了耸肩,“还挺有趣的,你忘了苏晚晴吗?” “她又怎么了?” “今天我出宫时,听说皇后去了兴庆殿,找皇上说六殿下的婚事了。”墨玉上前,替连城将他的剑挂在了腰间。 连城挑眉:“哦?皇上怎么说?” “自然是不高兴的。他才入眼了四殿下,转眼冒出来一个六殿下。虽说过继给了皇后,成了弟嫡子,可谁不知道这是皇后想要夺嫡的棋子?更何况……你才皇后选了谁?” “苏晚晴?” “对了!”墨玉打了个响指,“那天晚上,就是因为苏晚晴挑起的头,才给了上官泽理由,陛下肯定对她不满。而皇后又来这么一出,陛下怎么可能不会想到当初的杨世谦。她将一手好牌打的稀烂!” “好好好,我家小鱼儿最聪明了!”连城无奈的揉了揉墨玉的发顶。 …… 卫幼蕊醒来,第一件事就是去找上官时解除婚约。她听说自己昏睡的时候,墨玉和尚寻香都来看过她,甚至连上官问夏都来过一次,心中就约翰斯愧疚。 她挣扎着爬起来,勉力忍住喉咙的麻养,撑着身子坐起来。 “小姐,小姐,您别着急,叔父家中并没有出事,陛下没打算牵连。”进门的婢女见状,连忙放下手中的药,跑过来按下卫幼蕊,“您别起来,御医说您要好好休养,搞不好会落下病根的。” 卫幼蕊的手一顿,侧头看过去,“御医?” 婢女一顿,点点头,“是呀,四殿下专门请来的御医,昨日还和清阳县主一同来看过小姐的。” “是吗?”卫幼蕊只觉得满心苦涩,仍要坐起来。 婢女无法,只好拿了枕头靠在她身后,“小姐好歹先喝了药吧。” 卫幼蕊一顿,沉默的点了点头,嗓子干哑的说道:“让人备车,我要进宫一趟。” 婢女拿药的手一顿,心道:也好,正好让四殿下与小姐说这个好消息。 她笑着拿着药过来了,“小姐喝吧,还是温热的,四殿下很关心小姐,小姐可别再别扭了……” 卫幼蕊将婢女的话过了一遍耳朵,又丢了出去。她看着屋里的各色装饰,有不少都是宫中的赏赐,她甚至能想到当自己开了这个口,这个府里会是什么样的变化。也好,这样也好,她就去找哥哥,将这一切都还给玉姐姐。 “青阳县君可真厉害,听说她能操控白鸟呢!”婢女捡着一些稀奇的事情与卫幼蕊说,“听说她还是武林盟主,难怪昭南将军那么厉害。那个清风明月楼还是青阳县君开的,现在有不少达官贵人去那里选护卫呢,小姐,你不如也选几个?” 卫幼蕊只觉得喉咙一甜,她将涌上的,混着药汁的血咽了回去,她只怕,没有资格机会选了。 婢女见她不说话,还以为她不喜,笑着找借口:“是了,小姐必定是不在意的,四殿下可是选了不少人来护着小姐的!” 卫幼蕊没忍住,咳了起来。 婢女一慌,连忙给卫幼蕊找手绢,可却被她拦住了,“不必找了,我没什么事,药喝了就进宫吧。” 婢女见状,也不敢说话了,小心的伺候卫幼蕊将药喝了,连忙去着人准备马车,扶着卫幼蕊就往宫中而去了。 “这几日,我睡睡醒醒,殿下可有来看过我?”卫幼蕊闭着眼,忽然问道。 那婢女犹豫的看了一眼卫幼蕊,迟疑的说道:“小姐,殿下这几日正忙着,陛下指派了不少事情给他,许是腾不出手?” 卫幼蕊无声的叹了口气,她知道的,怎么可能真的腾不开手,只是不愿罢了。当他出宫时,顺便路过瞧上一眼就是了,可他却没有。 卫幼蕊被搀扶着进了皇宫,这次她没有站在兴庆殿外等着,而是主动进了兴庆殿。 不过来往的众人都不觉得这有什么问题,他们自然的很。这让卫幼蕊感到一丝不安,她笑着仍然记得第一次进宫的时候,那些宫人看自己的眼神,仿佛从上到下都觉得她不该进去。 她也就再也没有进过兴庆殿,恪尽宫规,可现在怎么……都变了? 卫幼蕊觉得有些心慌,她的步子大了些,身旁没了时时纠正她行止的教养嬷嬷,卫幼蕊这才觉得一丝轻松,她终于走到了上官时的寝殿外。 “殿下。” 上官时正坐在院子里看书,他还是那么的好看,那么的吸人眼球,卫幼蕊上前一步,轻声叫道。 上官时侧过头,微微皱眉,起身走了过来:“才好一点,怎么又进宫来了?不觉得累吗?” 卫幼蕊的心头宛如被泼了一盆冷水,从头到脚都冷了下来,她扯了扯嘴角,“殿下,我有些话,要与你说。” 上官时点了点头,示意卫幼蕊跟着他进屋去,“我也有些话要与你说。” 卫幼蕊看了一眼上官时的背影,跟了上去。 “殿下,我早就想说了,可到现在才敢开口……”卫幼蕊没有遵循什么礼仪了,她进了门就对上官时说道。 上官时转过身,有些诧异的看着卫幼蕊,他恍惚间看到了当年的那个女孩,其实,她的身上也并不是那么死气沉沉的。 “你说。”上官时温和的对卫幼蕊笑着。 卫幼蕊看着他脸上的笑,只觉得愈发难受,“殿下,您若是喜欢玉姐姐,您可以选她的。” 上官时脸上的笑容一僵,“你说什么!这话你怎么好对我说?” 卫幼蕊一顿,她看出了上官时的怒气,她不想追究到底是他喜欢她还是他为自己的话感到冒犯。 “殿下,您不觉得,我手上的帕子越绣越好了吗?” 上官时觉得莫名其妙,卫幼蕊大病初愈,却跑来跟他说绣技,他又不是绣娘,但他还是耐心的哄着:“你以往不是常说自己与县君聊绣活吗?我不懂这个,你进宫也麻烦,不如去……” “殿下!”卫幼蕊捂着心口,气息微乱,“您……殿下,您看过玉姐姐身旁的那名婢女吗?” 上官时一怔,他点了点头:“我记得她常带在身边的有两个,一个是后来的,她现在……” “我说的是前头的那一个,初春。”卫幼蕊再次打断了上官时的话,她有些急切。 上官时皱眉,他从没见过卫幼蕊这样的时候,只觉得好像有什么东西要不一样了。 “你……什么意思?”他下意识的握紧了手。 卫幼蕊深深的吸了口气,她看着上官时,苦笑一声,“殿下,我骗了您,我的绣技,从遇到您的那一年,才开始变了,变成您所熟悉的这样。” “你……”上官时猛地一怔,他觉得什么秘密即将破土而出,他一把抓住了卫幼蕊的手,“你再说一遍。” 卫幼蕊没有理会手腕上传来的痛楚,她仰头,看着上官时,“殿下,这是我从初春那里学来的。玉姐姐从不会绣花,她的帕子,从来都是初春绣的。” 上官时松了手,眼中带着些许茫然,他后退了一步,完全陌生一般,看着卫幼蕊,“你……在……说……什么?” 卫幼蕊只觉得嘴里涌上一口腥甜的液体,她强忍着不适,咽了下去,“殿下,我骗了您,您说的那个女孩,不是我。当年的那块帕子,是玉姐姐给我的,我冒了名,顶替了她……” 卫幼蕊再也忍不住,两行清泪落下,一脸病容的她变得有些憔悴,“殿下,我不该肖想不属于我的东西,您收回吧。您喜欢玉姐姐,我看得出来,我不该占有她的东西,殿下……” “闭嘴!”上官时忽然冲卫幼蕊吼道。 他瞪着眼睛,脖子上的青筋因为用力而爆出,甚至惊动了殿外的宫人。 “你知道,你都做了什么吗?”上官时咬牙,一把揪住了卫幼蕊的衣袖,恶狠狠的盯着她。 卫幼蕊闭上眼,嘴角冒出一缕血丝,“对不起,我想挽回,我不该……” “晚了……”上官时的神色复杂,他松开了卫幼蕊,将她往后一推,他冷冷的盯着倒在地上卫幼蕊,看着她吐出一口鲜血无动于衷,“你知道吗?她听说你吐血晕倒,当天就进宫来了。” 卫幼蕊头昏眼花,只觉得心口疼的厉害,却还是清清楚楚的听见了上官时的话。 “那是她第一次好声好气的和我说话,她请我好好对你……” 卫幼蕊没忍住,又是一口血,软软的倒在了地上,她看见上官时从袖中摸出一块眼熟的帕子,上面的绣花很精致,却不是出自她手。是啊,他从不用她绣的帕子,就连荷包之类也只是偶尔用一下。 “我答应了她,父皇决定在我及冠之后,便为你我完婚……” 卫幼蕊睁着眼,眼前却漆黑一片,耳中刺人的话语不断涌了进来,她觉得难受极了,嘴里好像有什么东西不断流出来,耳边是嘈杂的人声,渐渐的模糊远去…… 上官时冷漠的看着宫人围着卫幼蕊惊慌的四处奔跑,他只觉得这一切讽刺极了。手中的帕子也变得烫手,他忽然想起来库房中的某个箱子,他转身就朝库房跑去。 不,不可能的…… 上官时眼中满是脆弱。 不……他早该发现的,他应该想到的。为什么她送的箱子上,那熟悉的绣样,卫幼蕊见到那箱子时异样的眼神。他有过很多次机会去发现,去找到,可他却生生的将他想要的推离身边…… 上官时的身形猛的一顿,他想起墨玉哪天站在阳光下,笑着看着他,对他说:“卫将军也希望您这样做。” 他定定的站在库房前,艰难的开口,“让御医去守着她,别让父皇知道我与她吵架了……” 一旁的护卫小心的看了上官时一眼,默默的退了下去。他刚刚都听到了,他甚至吵架还为卫幼蕊打抱不平。可现在知道真相,也是一阵诧异,他有些心疼这个尊贵的皇子了。 上官时推开门,然后便看到了摆在最显眼处的箱子。 他曾经看过无数遍,摸过无数遍,可他的目光从来都只放在里面的东西上,他从没多想过那个箱子…… 上官时将攥的皱巴巴的帕子拿出来,放在箱子上,看着上面完全一样的绣技,只觉得有人拿着棍子在敲他的头。他张了张口,却什么也说不出来,他死死的握着拳头,想要大喊,却害怕皇帝听到这里的动静。 最后,他抱着箱子,捏着那块被他亲手洗过数次的帕子,坐在了墙角。 他好像一个丢了心爱的玩具的孩子,满脸的不舍与茫然,希望有奇迹降临,却又无可奈何的被迫承担了现实的无助。 正文 第439章 不上学了 “小姐不去看看卫小姐吗?”迷春将墨玉的一支发簪插到了头上。 “她在宫中。”墨玉左右看了一眼,起身准备去上学。 迷春差点一句“您不是经常进宫吗”。她给墨玉收拾好了东西,就准备和她一起去国子监了。 “姑娘,猎场还是没有消息。”越夏进来,躬身对墨玉数的哦哦啊。 墨玉看了他一眼,摆摆手,“左右秋猎也不远了,到时候我再去瞧瞧。” “今日四殿下来与将军讨论骑射,留了话说要留下用饭。” 墨玉颔首,从桌上拿了一杯茶喝了一口,“让阿期离他原点,我总觉得他这段时间做出来的事情不正常,让小厨房细心准备午膳,以我的口味来做就好。” “是。” 墨玉前脚才出了墨府,后脚上官时的马车就到了。 上官时跳下了马车,短短几天过去,他变的有些不同。 连城迎了出来,“殿下请进。” 上官时对连城一笑,“这几日,将军辛苦了,金吾卫那边的事情有些多,你才来,只怕有不少烦心事。” “无妨,一步步做就是了,凌将军并未为难我。”连城引着上官时往里面走去,“殿下今日想练马?” “是,我平日骑马比较少,倒是不怎么样,想请教将军。” “殿下先坐下吃些茶点,我让人备马,一同去郊外可好?”连城会意,接道。 “这倒是不错,县君似乎马术也不错,她独自在家不会觉得烦闷吗?” “玉儿啊,她出门了,今天去国子监读书了。”连城笑道。 上官时一顿,他轻笑了一声,“倒是我唐突了。” “不会,今日舍妹出门时,听闻殿下要来,还特地让小厨房准备了膳食。” 上官时转头看着连城,点了点头,捏了捏他的袖子,“那我们快些出发吧。” …… 墨玉才出门,就碰上了出来逛街的齐越。 齐越眼尖的看到了墨玉,直接拦下了墨玉的马车,“哎哎哎,墨玉你下来!” 墨玉顿了顿,掀开帘子望了出去,“你拦我车做什么?” “你下来!”齐越叉着腰,指着墨玉喊道。 墨玉失笑,她看了一眼周围悄悄的观察着她的路人,无奈地摇了摇头,“我早上扭了脚,你真要我下来?” 齐越一顿,他还没见过墨玉对他示软,一时间语气也缓和了些,不过还是略有生硬,“我要和你说话!” “这不是正说着嘛,你别站那么远,过来些,这就不用喊了,嗓子不疼吗?”墨玉笑着看着他。 齐越彻底没了脾气,叉着腰,手里还捏了一根马鞭,别扭的走到了墨玉身边,与她隔着窗户说话,“你什么时候变成县君了?” 墨玉耸了耸肩,“不就是这几天的事情嘛,你被国公爷放出来了?” 齐越哼了一声,用马鞭指着墨玉:“我就知道是你干的!” 墨玉手撑在桌子上,托着下巴看着齐越,“你可别说这话,我这不是帮了你?你是想立功还是想做别的什么?” 齐越沉默,他知道墨玉说的是对的。他不能立功,皇帝不会让他有什么理由得到封赏,甚至趁机降罪。可他若什么也不做,那也是错。 “我爷爷让我来谢谢你……”齐越低着头,扭捏的说道。 墨玉颔首,“好了,我知道了,不用谢。” “你那么早出门,这是要去干什么?”齐越抬起头,转移了话题。 墨玉耸了耸肩,“去读书啊。” “国子监?”齐越睁大眼睛,“你开什么玩笑?你去国子监读书?” “是啊,你不觉得很有意思吗?” 齐越神色复杂的看着墨玉,她说的那么自然,一点也瞧不出来勉强。 “那我也要去!”齐越挺胸。 墨玉淡淡的看了他一眼,“是吗?你先问问国公爷的意见?” 齐越瘪了气,“他不会同意的……” “他能同意吗?”墨玉笑着抬手拍了拍齐越的脑袋,“国子监那是给朝廷培养人才的地方,你才不是人才!” “我武功好得很!”齐越不服。 “比我差。”墨玉无情打压。 齐越:……他不想活了。 墨玉颤着肩膀,乐了起来,脸上扬起的笑容落在阳光下,直晃眼睛。 上官时骑在马上,静静的看着这一幕,他的心一紧,双眼只默默的抓住了墨玉,偶尔落在齐越身上的视线,也变得漠然。 “殿下?”连城疑惑的看着上官时,他觉得上官时看他妹妹的眼神不太对。 上官时回过了神,对连城笑了笑,“无事,那是清阳县君吗?” “是,舍妹与世子是好友。”连城点头,言外之意是他们别不用去打扰他们了。 “嗯……”上官时看了一眼马车内外笑谈的两人,收回了视线,“昨日父皇将大哥幽禁了,反倒让秦王妃陪着唐氏……将军怎么看?” 连城看了一眼墨玉,“臣以为,陛下必定是有陛下的考量。” 上官时笑着点头,“是了,父皇是明君,自然是依罪论处的。将军审问出了唐氏有卖官嫌疑,甚至还插手了黄河道军粮一案,那些官员只怕过几日也要被斩首示众,此次秋闱,许是又不少人才要入朝了。” “殿下可是要收门生?”连城笑问道。 “不,我只是一个皇子,收什么门生。”上官时笑着与连城打马过街,“将军与我比一比马吧,看谁的马快。” …… 齐越亲自送了墨玉到国子监外,与她挥手作别,“你快点出来,我等你一起吃宵夜啊!” 墨玉抬脚进了国子监的大门,并没有回头看他一眼,只是摆了摆手。 齐越撇了撇嘴,无视了身旁那一群偷看她的女子,上马走了。 墨玉进来的时候,国子监内正热闹着,不过她走过的每一寸角落,都变得安静了下来。墨玉倒是觉得挺舒服的,直接进了自己的课堂。 她出现的瞬间,所有人都变成了哑巴,愣愣的看着她。那一夜的惊恐让不少人都心有余悸,尤其是手段残忍的墨玉,不少人望向她的眼神都带着一丝畏惧。 墨玉挑眉,径直走了进去,只是她走过的地方,每个人都瑟缩的避开,仿佛她是一个病毒携带体,会随时暴起杀人。 墨玉停下脚步,皱眉看向身旁的人,“我很可怕吗?” 那人颤着肩膀,“没,没也……” 墨玉往她那边踏出了一步,那人却抖的更厉害了。 墨玉收回了脚,淡淡的扫视一圈,“我救了很多人,我哥哥也救了很多人,可我和我哥哥不同,他所到之处,百姓都对他拥护之至……” 墨玉转身,看了一眼苏晚晴,她身旁的狗腿子陈怜春没出现。大概是因为中秋夜宴上,那内侍是因为陈怀玉才得以靠近皇帝的,她受了罚。 墨玉忽然觉得没意思,她摆了摆手,直接转身出去了,“既然不欢迎我,我便不来了,免得吓到你们……” 苏晚晴一顿,她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连忙起身,“墨小姐,这里没有人不欢迎你。” 墨玉的脚步一顿,转过身,似笑非笑的看向苏晚晴,“没关系,我不会告诉其他人,我对女孩子,从来都是很温柔的,这样的名声放在你们的身上太难听。我今日只是来退学罢了。” 苏晚晴不知道为什么,她不敢看墨玉的眼睛,见她这样说,也是松了口气,可还是想要维持表面的宽和:“墨小姐不必这般,大家只是被那天晚上吓到了,并不是……” “苏小姐,你该称呼我为县君。”墨玉转过身,正视苏晚晴,“依照规矩,你还应该跪下拜我。” 苏晚晴的脸色瞬间变了。 墨玉觉得没意思,这些后宅女子的手段,不外乎这些,“我不在意,你也别和我说这些有的没的,大家面子上都过得去就是了。你觉得呢?” 苏晚晴咬牙,正打算跪,她不甘心,她想要给墨玉一个教训。 墨玉挑眉,看着苏晚晴提着裙角跪到了一半,勾唇笑着:“苏小姐好像还有一支发簪落在我那了。” 苏晚晴的身子猛地一僵,怎么也不敢跪下去了,她苍白着脸抬头看着墨玉。她准确的捕捉到了墨玉脸上的戏谑,可她依旧不敢跪下去。她的发簪啊,她曾经和唐氏一族有过牵扯,甚至还和对方联手陷害过她,被她亲手抓到…… “苏小姐不必行此大礼,大家都是同学。”墨玉笑着对苏晚晴数的哦哦啊。 在场的人都觉得这两人之间有什么不对劲的,好像是苏晚晴有什么把柄被墨玉捏住了。这两个一个是上了皇室玉牒的县君,一个是丞相之女,现在看来,明显是苏晚晴落了下风。 有人开始懊悔,她们为什么要为苏晚晴轻飘飘的几句话得罪墨玉。 墨玉觉得无聊极了,转身就走,也不理会身后那一群“挽留”的声音。 苏晚晴白着脸,撑着桌子,站了起来。 她身旁没有人敢去安慰搀扶,仿佛什么也没看见一般做着自己的事情。苏晚晴环视一周,咬碎了一口银牙,恨不得将墨玉踩在脚下。可她知道,这次,墨玉是真的坐上了顺风车,甚至连她那个哥哥,也不再被人轻视了。曾经的门可罗雀,成了现在的宾客云集。 高绮云和王元灵怯怯的看着这一幕,她们想过要提醒墨玉的,可最后还是不敢。她们垂着头,满心的愧疚。 墨玉从国子监祭酒那边出来的时候,遇上了罗元晋。 “先生今日有课?”墨玉挑眉和他问好。 “臣稍后有课。”罗元晋与墨玉见礼,“见过县君,县君来上课了?” “不是,我不想再上课了。”墨玉摇头,她记得,罗元晋这次也得了封赏,“先生好像是升官了?” 兵部尚书这次参与了兵变,罗元晋在兵部历练够了,还杀敌立了功,正好顺利捡了个兵部尚书当。 “是陛下信任微臣。”罗元晋在墨玉试探的眼神下,仰头笑了起来。 “这样很好,有德者居之嘛。”墨玉退后了一步,“我的事情办完了,先生进去吧。” “县君真的不愿读书了吗?你的骑射功夫很好。”罗元晋挽留。 “先生莫不是要常年代课了?”墨玉挑眉。 罗元晋摇头,“不会,先前的先生大约快好了,会交给他的。” “看来只能在秋猎上见识先生马上风采了。”墨玉抬手,执弟子礼。 罗元晋平礼回礼,“县君慢走。” “好呀,咱们秋猎见。”墨玉转身,冲罗元晋眨了眨眼。 洛和安也正好过来,下一节是他的琴艺课。 “洛先生。”墨玉与他点了点头。 “县君来了?快上课了。”洛和安笑着望向墨玉。 “不,我从国子监退学了。”墨玉摇头。 洛和安脸上闪过一丝诧异,不过马上恢复了,想必是猜到了墨玉退学的缘由,“县君不必多虑,只是可惜我并未听得县君更多的曲子。” “会有机会的。”墨玉没有心思和他多交谈,侧身离去了。 洛和安转过身,目送墨玉离去,问罗元晋:“你与县君说了什么?” 罗元晋:“……没什么啊。” “这样啊。”洛和安转过身。 “嗯啊,我找祭酒去了。” 墨玉出了国子监,忽然觉得好无聊。暂时什么事都没得做,哥哥这会大概和上官时在骑马,她不太想见上官时,不然也不会选了今天来读书。她总觉得上官时这个人奇奇怪怪的。她在国子监门外站了一会,最后还是带着迷春往齐国公府去了。 “去跟齐越说一声,我不要读书了,问他去不去找元容玩,可以一起去郊外骑马。” “姑娘,将军与四殿下也去了郊外骑马。” 墨玉:“……那就避开他们,咱们自己玩,让小厨房带些点心,我无聊着呢,顺道叫上阿期,他来长安我还没带他出去玩过。” “顺便让人去问问阿香,我好久没见她了,问夏要是想去,也一道叫上,我今天要出门郊游!”墨玉大手一挥,吩咐道。 越原看了一眼头顶的太阳,叹了口气,只能去传话。 姑娘一张嘴,属下跑断腿。 正文 第440章 我有话说 上官问夏没出来,听说宫里皇后因为回来的唐贵人发了一通火,让人严查宫禁,上官问夏不好在这个时候触皇后的霉头,也正好在宫里看着卫幼蕊。 墨玉等到了齐越和尚寻香、阿小药王,四人一起坐上了墨玉的马车,出发往衔泥小筑去了。 墨衣卫早就将上官元容请了过去,她的两个哥哥倒是没有跟来,听说是因为地里的活太多。墨玉也没管那么多,她想大概是那两个不太想见到她吧。 “玉姐姐,没想到,再见你居然成了县君。”元容很为墨玉高兴。 墨玉耸了耸肩,转头看着脱了衣服在溪边抓鱼的链各个男孩子,“没关系,我还是你玉姐姐。” “这是……元容郡主?”尚寻香换了一身衣服出来,惊讶的看着上官元容。 “我都忘了,你们都住在长安城,想必以前肯定是见过的。”墨玉笑着走过去拉尚寻香的手,“我将元容放在我名下的庄子里了。” 尚寻香的神色有些复杂,转头看着墨玉,有些担心,“陛下……没事吗?” “陛下知道的,不用担心。”墨玉拍了拍她的手,没有多说什么。 尚寻香也知道墨玉的行事手段,她并没有多问,只是看了元容一眼,便笑着和她聊了起来。说起来,他们都是长安城的闺女,只是以往的圈子不同,不常在一处,现在坐在一起,倒是有不少话可以聊。 “吃了午饭就去跑马,你这里舒服的很,没有外头那么热!”齐越兴奋的跑了过来,手里还抓着一条……手掌大的鱼。 小药王也很兴奋,不过他抱了一条比齐越手中那条大了十倍不止的鱼,“玉儿,我今天给你烤鱼吃啊。” “小药王,与你关系很好。”尚寻香揶揄的看向墨玉。 墨玉耸了耸肩,“他天真的很,还喜欢穿花衣服,比小姑娘还爱臭美!” 上官元容在一旁,没忍住笑了出来。 “墨玉!”小药王生气了,把手里的鱼往地上一摔,叉着腰指着墨玉开始控诉:“你为什么说我坏话!” 墨玉咧嘴朝他笑着,“你乖,今天你烤的鱼我都吃干净好不好?” 小药王噘着嘴,不情不愿的抱起了地上的鱼,扭头就走,“哼,我生气了,你哄不好的!” 墨玉无奈地笑着,与尚寻香和上官元容点了点头,就追了上去,“你别那么小气嘛,我给你赔礼道歉,你想吃什么,我都给你买啊……” 上官元容惊讶的看着墨玉追着小药王离开的模样,“他们都是如此吗?” 尚寻香也有些诧异,她从没见过墨玉什么时候对一个人这样宽容了,她摇了摇头,“在我印象中,玉儿只对她师父言听必从,或许,现在还应该加上一个昭南将军。” “是玉姐姐的兄长吗?” “是啊,昭南将军在长安……” 小药王只是气性上来了,很快就被哄好了,兴冲冲的拉着墨玉说这山上会有些什么东西,想要拉着她去采。墨玉转头一看,齐越已经抓着他的“宝贝鱼”凑到两个女孩子面前说话了,也没去打扰他们,带着小药王就骑上马走了。 不过他们没走几步,就遇上了连城和上官时。 墨玉:……这是何等奇妙的境遇啊? “哥,你们怎么在这里?”墨玉脸上的笑容有些僵硬。 上官时看了一眼连城,他还记得连城早上和他说的,墨玉要去读书。他挑了挑眉,望向墨玉,“县君是不欢迎我吗?” “怎么会!”墨玉矢口否认,“原本今日是要去国子监的,不过我发现那里的人都怕我,上学没意思,就退了。” “哎呀当然没意思了,都不知道你要学些什么,你厉害着呢!”小药王拉着墨玉的手,“走走走,去那边。” “县君这是从何处来?”上官时忽然问道。 墨玉和小药王没走成,她转过头,看了一眼端坐在马上的连城,连城不打算给她说话。好吧,她退学没告诉哥哥,哥哥生气了…… “那个,我请了一些朋友来衔泥小筑玩,你们要不要一起?”墨玉试探着邀请。 “去。”连城扫了墨玉一眼。 上官时松了口气,是墨连城说的去,不是他。他看了一眼墨玉还被小药王抓着的手,只觉得刺眼,打马跟了过去,“县君与小药王这是要去做什么?” “找山珍,你没吃过吧!”小药王得意的扬起下巴,朝上官时炫耀着。 很多山珍都是有毒的,处理不好就要出事,御厨很少会做这些东西。所以作为皇室中人,他们还真的很少能尝到这个味道。 “有点意思,我们能一起去吗?”上官时挑眉,低头看着墨玉。 墨玉垂着脑袋,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也不看他,他只觉得心里痒痒的。 上官时是皇子,又是他们兄妹选择的人,她不好拒绝,点头答应了。倒是小药王嘟嘟囔囔的不太高兴,他嫌弃上官时没眼力见,墨玉明显是不想和他一道走。 连城倒是没说什么,不过他骑马隔开了上官时和墨玉,墨玉的另一边则是小药王,上官时想要和墨玉说些什么,也不方便。 四个人就这样并肩,在树林里转了一圈,最后是墨玉自己烦了,直接说要回去。 小药王一脸不高兴,瞪了上官时一眼,调转马头追上了墨玉。 上官时正要跟上去,连城的马却不经意的挡了他一下,他们落后了一些。 “殿下,不知卫小姐这几日如何?”连城笑着看向上官时。 上官时心中一顿,他觉得连城或许是看出了什么了,只含糊的回答了他的问题。连城也不在意卫幼蕊到底怎么样,只不过是做一个提醒。他不希望墨玉和她的朋友闹翻,更不希望他身后会被卫永康放冷箭。 上官时也知道连城的意思,暂时按捺下了自己的心思,沉默无言的跟在墨玉和小药王身后进了衔泥小筑。 墨玉没有从正门走,这回衔泥小筑下面只怕是有客人在的,她走了小道,直接去了听风亭。 上官时有些惊讶,“这也是你的产业?” 墨玉的手一顿,不知道为什么,她转口说道:“是啊,长歌给我办的,不错吧?” 上官时只觉得胸口一闷,他定定的看着墨玉,许久才挪开眼。 墨玉等了一会,没等到上官时的下一句话,就转过头下马,拉着小药王去找尚寻香他们了。 上官时在这几日,仔仔细细的打听了墨玉的生平,他不知道墨玉当时那么小的年纪,为什么会出现在青州,也不知道她当时为什么明明身怀武艺,却在其他人面前说她是被拐子卖了。他能确定的只有一件事,当年墨玉与叶长歌相识前,就已经遇见了他,然后才拜入沈自初的门下。 上官时沉默的坐了一个晚上,手里捏着墨玉那天与他吃饭落下的帕子,被他洗过几次的帕子上已经没了墨玉身上的气息,可他依旧好好的保存着。 甚至就连例行的,每日去瞧卫幼蕊的时候,也不曾放下。 卫幼蕊的起色很差,御医说她是伤到了心脉,需要细心调养。近几年,不适合生育。当天,他就感受到了皇后的母爱,那个无时无刻不在忌惮除了上官明意外的皇子的女人,她笑着对他说。不要因为这些小病就对卫幼蕊不好云云。 上官时只觉得一切可笑极了。墨玉当年进长安时,是他第一个遇见她的,他知道她很多不为人知的事情,可是他却硬生生的搞砸了一切,将她越推越远。 上官时下了马,沉默的与连城跟在墨玉身后,然后就看到了一群欢笑着的少男少女。 上官时的脚步一顿,惊讶的看着其中的一个人,“元容?你怎么会在这里?” “谁?”齐越眉心一跳,直接挡在了上官元容身前,警惕的看着上官时,“四殿下,你在这里做什么?” “放松些,他不会说出去的。”墨玉拍了拍齐越的肩膀,望向上官时,“哥哥和殿下是一起来的,我们路上遇见了他们,请他们吃个饭,别那么护食!” 齐越听墨玉这样说了,虽然还是不放心上官时,但还是放松了些,拉着上官元容往自己这里坐了坐,盯着上官时看着。 上官时见齐越这样听墨玉的话,他们两个人还凑得这么近,心理很不是滋味。 墨玉对上官时耸了耸肩,看吧,我早就知道是这个结果,是你非要跟来的。 上官时看墨玉这孩子气的动作,笑了,他走了上来,“元容妹妹只是被贬为庶人了,并没有大错,父皇都没有做什么,我为什么要为难她?” “坐吧,今天没有什么身份。”墨玉随手指了一边的石凳。 上官时顺从的坐了下去,“嗯,我从没试过这样用膳,倒是新奇。” 连城坐在了上官时的身边,他不好太过明显的防着上官时。 墨玉没理会他们之间的小动作,帮着小药王去烤鱼。墨衣卫也都在忙活着,小药王乐意烤鱼那是他高兴,不过那么多人不可能都让小药王忙活,他们墨衣卫就是这样用的。 小药王的鱼烤的差不多了,就抓着递给了墨玉,“你吃,不许分给别人!” 墨玉无奈的笑着,拽着小药王走了过来坐下,“知道了知道了,就吃你的烤鱼,不给别人。” 上官时看了一眼墨玉对小药王宠溺的笑容,低下了头,夹着桌上的菜吃着。 尚寻香冲墨玉眨了眨眼:这是怎么回事? 墨玉耸了耸肩:鬼才愿意请他来,待会跟你说。 上官元容一直低着头,就连筷子也不怎么动,有些坐立不安。齐越察觉到了她的不自然,隔开了上官时的视线,全程都在照顾她。 上官时也知道自己在这里不怎么受欢迎,吃完就放下筷子,说要出去随便走走。 “既然是县君的地方,可否请县君指个路?”上官时笑着望向墨玉。 墨玉正抓着小药王给的烤鱼埋头吃着,这烤鱼的肚子被破开了一个小口,挖出内脏塞进去了不少蘑菇之类的山珍。鱼长在山里,喝的都是活水,这一烤就将鱼肉之中的汁水烤了出来,浸润了山珍,味道鲜得很。 “唔?”墨玉咬着一个蘑菇抬起头,舌头一勾,将那蘑菇咬进了嘴里。 上官时看着她沾了汤汁的双唇,粉嫩的小舌扫过,留下一层水润,咽了口口水。 连城还在吃,他皱了皱眉,正打算放下筷子。墨玉皱眉,不像连城吃不饱,按下了他的手,“哥,我带着人陪四殿下走一圈吧,免得我手里的烤鱼勾人。” 上官时原本应墨玉愿意陪他,露了些笑容,不过当他听见墨玉又说起那烤鱼,脸色又不那么好了。 “走吧殿下。”墨玉抓着那条烤鱼,却被小药王一把抓住了手。 “你不许给别人吃啊!”小药王盯着墨玉,认真的说道。 墨玉失笑,“好好好,不给他吃,快放手,凉了都要!” 小药王松了手,看了上官时一眼,低头继续吃了起来。 上官时沉默的看着他们两个,直到墨玉转身,才跟着她离去。 “殿下想逛些什么地方?”墨玉将鱼肚子里的汤汁喝完了,免得待会弄脏衣服。 “找个安静的地方,我有话想和你说。”上官时沉默片刻,转头对墨玉说道。 或许是上官时脸上的表情太过认真,墨玉难得的没有反驳他,点了点头,示意他跟自己走,两个人抄小路,到了一个亭子里。 “殿下想要说什么?”墨玉转过身,坐在了亭子的石凳上,仰头看着上官时。 上官时按下心中的焦急,跟着墨玉坐下了,“你……以前是不是去过青州?” 墨玉的信一紧,神色一正。她知道,上官时一定是知道了什么,否则他不会这么问。 上官时见她的表情,心下也明白了,他从怀中拿出一块有些旧的蝴蝶手绢,“你……落了这个。” 墨玉也不吃鱼了,警惕的看着上官时,这是越云丹绣给她的,她当时忙着跑路,不知道在哪里弄丢了,居然跑到他手里去了吗? “殿下想说什么?” 正文 第441章 你不舒服 上官时一闷,看着墨玉:“你不记得我了吗?” 墨玉皱眉,一把将他手中的手绢扯了过来,“殿下如果是要送还,您已经完成了,如果还有别的什么事,我想您不适合继续说出口,我不接受任何威胁。” “你怎么会这么想?我是……”上官时一把抓住了墨玉的胳膊,烤鱼的树枝原本就不粗,这一抓,墨玉的手不稳。上官时就将墨玉手中没吃完的烤鱼弄掉了,烤鱼掉在了泥地上,沾上了一层脏兮兮的黄土。 墨玉一把甩开了上官时的手,厌恶的看着他,“上官时,我不是非你不可,你脑子想清楚一点!我现在不想和你说话,你别跟过来!” 上官时的脚步一顿,他怔怔的看着墨玉,垂下头,他知道墨玉说的是什么意思。她不是只能选他一个皇子辅佐,她可以选别人,她不喜欢他。 从这天起,上官时就再也没有见过墨玉,直到秋猎—— 墨玉的马车上挂着江湖令,她的马车,长安城有不少人都认得了。毕竟这可是武林盟主的车子,就算她从不露面,就算她只是一介女流,也不妨碍大家对她的好奇。 “县君?”齐国公夫人的马车经过,她掀起帘子看了过来。。 墨玉一顿,也掀起了帘子,对齐国公夫人点头问好,“国公夫人身上的伤可大好了?” 齐越骑在马上,见墨玉喝齐国公夫人说话,也笑着凑了过来,“你让阿期来看我祖母,她好的快多了!” “小药王医术高明。”齐国公夫人笑着对墨玉点头。 “可惜了,他嫌长安烦了,要回去养他的药草。”墨玉耸了耸肩,“不过我让他留下了一些药,国公夫人上了年纪,是该多进补一些的,改日我让人送上府去。” “县君可真是客气啊……”齐国公夫人笑着看着墨玉,这样会做人的女孩子,也不知道最后便宜了哪家,偏偏还让人不反感。 “我与齐越是好友,齐国公夫人在我与哥哥入京后多有照拂,这都是应该的。” 上官时跟在皇帝的御驾旁,时不时转头看一眼,他们的身后都是身份高地位高的皇亲,墨玉的马车,掉在了很后面。 “老四是在看幼蕊?”皇帝挑眉,看向上官时。 上官时连收回了视线,“幼蕊大病初愈,车马劳顿,儿臣有些担心她。” 皇帝摆了摆手,“去吧,瞧瞧她,这几日像是好些了。到了山上,好好休养几日,她年纪轻,能养的回来。” “是。”上官时的脸上带着一丝轻松与喜悦,调转马头便走了。 “四殿下,与卫小姐感情倒是不错。”唐贵人看着上官时离去的背影,对皇帝说道。 “都是两个好孩子。”皇帝闭上眼,这次他没有带皇后,若是皇后在此,只怕又要说起六殿下如何如何,她选了一个什么样好女子来配。 “陛下这次还带了不少奏折,不怕累着吗?”唐贵人瞥了一眼后退跟着的马车,那里面还坐着一个貌美的女子。 “武才人行事虽然大胆,但也不时分寸,整理的奏章倒是省了朕不少力气。”皇帝揉了揉眉头,这段时间进宫的秀女颇多,他看得上眼的倒是没有几个。 唐贵人想起墨玉之前与她说的话,不敢多嘴,只小心的服侍皇帝喝茶吃点心,时不时才说几句宫闱中事,偶尔的偶尔才将那武才人拉出遛几句。不难判断,皇帝对于在个武才人倒是颇为满意的,只是却不知为何从未召她侍寝。 皇帝只觉得有些头疼,他揉了揉眉头,仅仅是一个秀女,他竟然这样在意。 可是,他也无法忘记,墨玉曾经夜入兴庆殿,与他说的话。 当时的墨玉,脸上是从未有过的凝重,他正打算去某个秀女那边坐一坐,却没想到墨玉会突然造访。 墨玉当时跪在下面,信誓旦旦的告诉他,宫中有人要狐媚惑主,颠覆皇权。当时的皇帝是几位不屑的,差点就要处置了墨玉,可是在看到她那双眼时,却又静了下来。 皇帝让她把说完。 然后墨玉告诉他,沈自初教过她占卜之术,不过因为学的时间太短,沈自初去的太快,她只掌握了一丝皮毛,直到那时候才算出威胁到大周皇权的人是谁。 皇帝大惊,他是知道的,墨玉使一向都拥有占卜测算的能力。这是当年上官时老祖宗为了掌控这江山,留下的手段。墨玉使会利用墨玉令,通过观星等手段,测算出危及皇权人,并将其解决。 皇帝曾经示意沈自初将这个法子教给墨玉,因为他想要得到一个完完全全属于自己的墨玉使,而曾经设立的墨玉使的制度,隐隐将臣子凌驾于皇帝之上,这让他无法接受。 他原本以为再也无法解决这个问题时,沈自初收了一个小徒弟,墨玉第一次进入他视线的时候,他就动了心,如果……如果他有一个只我在自己手中的墨玉使…… 皇帝不太相信墨玉能推演测算,毕竟沈自初的另一个徒弟,也没有向他示警。他一直觉得,沈自初是藏了一手的,就算他再喜欢,也不会将真本事全部教给墨玉的。 可最后,墨玉哀求着,请他留意那个姓武的秀女,他迟疑了许久,终于还是动了心思。 他召那名姓武的秀女侍寝,墨玉陪着他在殿外守着,他们看得很清楚。那名秀女胆子大得很,她甚至敢伸手去那桌上放着的奏折。 皇帝当时很生气,可还是墨玉按下了他,让他仔细的瞧清楚。或许当时墨玉也被自己的测算惊讶了,她可能自己也没想到居然真的会有这样的事情出现,睁大了眼睛看着里面的女子翻看着奏折,手摸过每一份奏折,他的脸色渐渐的变得难看…… 当时,墨玉跪在他面前,问他,师父要处理掉这个秀女。 皇帝看着灯火中那名女子,她好像是在将那些奏折分类。最后他进去问罪,事实也的确如此。可是墨玉说的话,却还是像一根刺般的哽在心间。 皇帝怕墨玉算错,可也怕这个胆敢翻看奏折的小女子真的会为祸江山。于是,他选择暂时暗了下来,他要看着小女子还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也要看看墨玉测算的本事究竟如何。 墨玉不怀疑皇帝的选择,她也知道,里面的这个女人,是历史上有名的女帝,唯一的一个。如果她的手段不高明,如果她长得不好看,如果她不能勾起男人的怜惜,那她还是豆蔻年华时,早不知道会死多少次了。她最后能一步步的爬上那个高位,绝非运气。 墨玉见好就收,默默的退了下去。她在这里,那么谁也别想破坏她的计划,哪怕那个人是她熟识的,并且欣赏多年的历史人物。 说来也巧,她穿越至今,都没有见过几个有名的历史人物。苏味道其实能算一个,不过他的能力,在历史书上,实在太过贫瘠,尤其是他现在任了相位。 她大概知道这是因为什么。当年上官氏的祖先得到了皇位,选了墨玉使,让它使用墨玉令,测算天道,将所有能威胁到自己地位的人扼杀在摇篮里。 当年,她也是这样被杀死的,还没出生的时候。可惜,被杀死的,并不是她,而是那个可怜的胎儿。墨玉占了她的身子,带来了一只本命蛊,却被认作越氏一族的另一只伴生蛊王。其实从她来的这一刻起,她才能算是那个可能改变大周国运的人。 可惜了,师父……他当年太早动手了。不,若不是他太早动手,她也不会到达这个世界。 墨玉没有学会沈自初教的占卜,她甚至连烧个龟甲都烧不利索,更别提利用墨玉令观星测算占卜了。而历代的墨玉使在墨玉令的帮助下,一个个清除异己,甚至到现在,李姓已经不是中原大地的大姓了,更别说其他的人了。皇室血脉都凋零了,更何况是平凡人呢? 上官时骑马到了卫幼蕊的马车旁,他淡淡的扫了一眼马车,示意人都退下,这才敲了敲车壁。 “谁?”卫幼蕊身旁的婢女掀开帘子,见到是上官时,一阵欣喜,回头第卫幼蕊笑道:“小姐,是四殿下!” 卫幼蕊抬起头,淡淡的看了一眼上官时。 婢女一头雾水,她们家小姐喝四殿下最近好像总是怪怪的。虽然四殿下时常来看她,可脸上总不见笑容。她原本以为是因为上官时担心卫幼蕊的病情,说了许多宽慰的话,可上官时始终是那个样子,甚至偶尔还会露出一丝不耐。 后来,婢女慢慢的看出来了,卫幼蕊也对上官时没有以前那样热络了,整天静静的坐着,两个人之间更是没什么好说的话。就算以往两人交谈淡了些,也不至于此,婢女回忆,仿佛一切都好像是从卫幼蕊入宫那天吐血开始的。 上官时就算每日都来看她,却也敌不过八公主、尚小姐,甚至就连只见了几面的青阳县君也比不过。 可是两个主子都没有什么意见,她实在不好多说什么。她想过劝解卫幼蕊,可是卫幼蕊衣服抵抗的模样,看着也并不想多提起四殿下似的。 “马车坐着可舒服?”上官时看着卫幼蕊,淡淡的问道。 卫幼蕊点点头,脸色却是苍白:“多谢殿下关心,幼蕊很好。” 冰女明显想说什么,但事情却被卫幼蕊的一个眼神拦下了。上官时察觉到了两人之间的小九九,但是他并不打算追究,“你心疾初愈,还是要好好调养……上次我说要请小药王,你也说不用,前几日他回去了,你若是仍然觉得不舒服,我替你想青阳县君讨些药?” 卫幼蕊扯了扯嘴角,脸色更是难看,她与玉姐姐之间,若是她需要,玉姐姐怎么可能不给她,反倒要他去讨要?他不过是想着好估计会去见玉姐姐罢了,却也不知道,他见到了玉姐姐,玉姐姐仍旧是那一副清冷的模样,会是什么感受? 卫幼蕊最终还是不忍看到这样的场面,她摇头拒绝了,“殿下费心了,宫中御医很好,不必吃另外的药了。” 上官时皱眉,眼神略微有些凉,他瞥着一旁的婢女,“你说,你家小姐是不是还不舒服,她吃了御医的药,是否还需要进补?” 婢女被上官时的眼神一扫,吓得发抖,虽然她也觉得卫幼蕊在逞强,可是看到上官时这样子,也是有些害怕的。不过她觉得,上官时会这样生气,都是为了自家小姐,这是好事。 “回……回殿下,小姐时常会感到心悸,今日坐马车,身子也有些不适,若是有良药自然是更好。”婢女小心的回答道。 卫幼蕊闭上眼,神色略微痛苦,她不知道他们究竟是怎么了。她不敢见墨玉,就连墨玉上次来主动看她,她也不敢见她。四殿下……他应该是把什么都告诉了玉姐姐,她愈发不敢见她了。 那她,她听说上官时出宫找连城骑马了。她想,玉姐姐或许会对上官时稍稍改观,甚至会怨恨她,但是他们两个人会走到一起。 可是……没有,什么都没有。 上官时捏着一方手帕回来了,他斥退了所有人,冷冷的看着她。 卫幼蕊手中的药没有拿稳,掉在了被子上。滚烫的药汁渗透下来,她觉得腿上有些烫,却没有动。她在看上官时手上那块脏兮兮的帕子,像是被人从什么脏地方滚过一圈才捡起来的。她一下子就想到了,玉姐姐将其弃如敝履,而四殿下却方必须啊心中执念。他们三人,最终还是走进了断头路。 哪天,上官时什么话也没说,可她只用了一个眼神就读懂了。她的心口很痛,她不敢说出来,她不像让任何人知道,就像是遇见玉姐姐之前一般,龟缩在床上,连一丝阳光也不肯见,她怕她得到了之后,便想要霸着不放…… 上官时的眉头一舒,他淡淡的看了一眼卫幼蕊身旁的婢女,调转马头朝墨玉的马车取来,“照顾好你家小姐,我去找青阳县君。” 正文 第442章 我们长大了 墨玉正与齐国公夫人聊得正欢,齐越时不时的插嘴,倒是让两人的马车周围多了不少视线。 “县君可是硬生生的把我这个老婆子说年轻了哟!”齐国公夫人捂着嘴笑了起来,脸上也多了一丝红晕,看着年轻了不少。 上官时望着这一幕,握着缰绳的手顿了顿,他看了一眼齐越,对方正弯腰吃墨玉递出来的糕点,笑的……一脸傻样。 上官时的眼神深了些,他打马过去,“县君?” 齐越叼走了墨玉手中的糕点,墨玉侧过头,收回了手,随手用帕子擦了擦手指上沾着的糕点碎屑,“四殿下怎么下来了?可是有事?” 上官时看着她,她总是这个模样,仿佛什么都不放在欣赏,好像那天他说过的话只是他一个人的错觉。 “幼蕊心口不太舒服,虽然吃过了御医的药,不过我还是有些担心,想问问县君,小药王可有留下什么药能缓解她的不适?” 上官时说的认真,就连墨玉也瞧不出他究竟是为了卫幼蕊还是为了其他。不过墨玉不会拿认命开玩笑,她大约也知道卫幼蕊不愿意见她的原因,只怕这个朋友是做不成了。她轻叹了一口气,如果不是当年她随手所为,只怕也不会闹成这样。 “你把这个给她吃,每日一粒,化在水里,最好是睡前服用,可能会犯困。”墨玉转过身,从马车中翻找出了一瓶要,递给了迷春。 上官时看着迷春递来的药瓶,示意身旁的护卫接了过来,看着墨玉的眼神愈发的深,“多谢县君,这样的好药,我必定是要替幼蕊……” “殿下不必多礼。”墨玉及时堵住了他的话,“不过是一个不起眼的小方子而已,我与阿期一同写的,不是很深奥,稍后我写了让人送去给卫小姐,这药丸也好制的很。” 上官时脸上的笑容渐渐淡去,他看了墨玉一眼,“如此,便多谢县君了。” 墨玉看着上官时转身离开的背影,无奈地吐了口气。 “他这是要干嘛?”齐越皱眉,把嘴里的糕点咽了下去。 “鬼知道,神经兮兮的。”墨玉低下头,自己拿了一块糕点吃了起来。 齐国公夫人若有所思的看向墨玉,没有多说什么。 一行人很快就到了猎场,墨玉安排了人收拾营地,她这会已经是县君了,到底上了皇室玉牒,不用像其他人一样挤在一处住着。她做惯了甩手掌柜,墨衣卫的能力又可靠的很,她闲着实在没事干,就跑去找尚寻香说话了。 尚寻香和卫幼蕊关系好,这次也直接被分在了一处,两个人一站一坐,正看着人收拾东西。 “阿香。”墨玉叫了一声,两个人都转过头来了。 卫幼蕊坐在椅子上,见到墨玉时,脸色也不是很好看,匆匆撇开了视线。 墨玉案子叹了一口气,“我看前面有条河,迷春说风景很不错,你们要不要去走走?” “好啊,马车坐的实在是累。”尚寻香笑着答应了,正要转过头问卫幼蕊。 卫幼蕊却直接拒绝了,“姐姐们去吧,我身子不适,还是在这里呆着吧。” 尚寻香看了一眼墨玉,见她没什么反应,笑着让卫幼蕊好好休息,然后就与墨玉一同走了。 卫幼蕊转过头,看着两人并肩离开的背影,手下意识的按在了心口。 “你与幼蕊怎么了?”尚寻香是个聪明的姑娘,与卫幼蕊说了几句话就察觉出了什么。 墨玉皱着眉头,提着裙摆走着,“上官时有病!” “啊?”尚寻香一头雾水。 “你怎么了?又与四殿下吵架了?”所有人都知道墨玉不太待见上官时。 墨玉沉默,她看着裙摆上的绣花,“我以前有一块很喜欢的手帕,上面绣了花,不知道丢在了哪里,被上官时捡了去。” 墨玉皱着眉头,她实在想不起来这些小事情了,“不知道他怎么误会了幼蕊才是那手帕的主人,然后认错了人。” 尚寻香沉默,“这……这叫什么事啊!你真的不知道你的帕子怎么会跑到他手里的?” “我丢帕子那会才五岁的样子,我哪记得那么多。”墨玉摊手,她再聪明也不至于记得一块帕子的故事啊。 尚寻香也是很无奈,“幼蕊的针法绣技是从初春那里学的,她喜欢的紧,四殿下当初也很喜欢,我倒是不知道这其中竟然还有这样的缘由……” 墨玉耸了耸肩,“她这次的心疾,只怕也和上官时和我有关……” 尚寻香转过头,看着墨玉,“你打算怎么办?” 墨玉停下了脚步,“我从没想过这些事情,上官时是幼蕊的未婚夫,我自然不可能做什么的。” “四殿下他也太……”尚寻香想要说些什么,可最后还是止住了,“这样也好,或许时间久了,大家都淡了,就好了。” “陛下说,明年要让他们成婚的。”墨玉皱着眉头,有些担忧,她不觉得一年的时间能让他们之间的裂缝消失无踪。更何况,她与上官时之间的关系……他们不可能不会再有接触的。 墨玉叹了口气,找了根倒下的树干坐下。 尚寻香失笑看着墨玉,“你看你那一身好料子,这不就被糟蹋了嘛!” “没事,有钱。”墨玉手撑在洗白上,托着下巴,“阿香,你有时候多找她说说话吧,只怕她不愿意见我了。” “怎么会?”尚寻香吃惊,“幼蕊最喜欢你了,你不在的时候常常念叨你,你这回回来还是她最先发现的你,你怎么会这么以为?” 墨玉摇了摇头,“我让迷春去叫问夏了,她最近怎么样?” 尚寻香叹了口气,“六殿下现在这个处境,还能怎么样?皇后娘娘可是心心念念的想要六殿下娶苏晚晴呢。” “也不是坏事,长安第一大才女呢。”墨玉嗤笑一声。 “说什么呢,我哥哥能娶那样的人?”上官问夏叉着腰,瞪着眼睛看着墨玉。 墨玉扯了扯嘴角,招呼她来坐,“你说什么呢,你以为你哥哥娶了苏晚晴,皇后娘娘就能顺利的让他当上储君了?陛下是不会同意的。” “你说什么?”上官问夏疑惑,庶子呢和墨玉的手也坐到了她身边。 尚寻香看着上官问夏的裙子,扶额,哀嚎了一声,然后也默默的坐到了墨玉另一边,“我裙子坏了你可得赔我!” “赔赔赔,回去就让初春给你送些料子去做裙子,做它个十几二十条!”墨玉大手一挥。 尚寻香捂脸:太奢侈了…… “你刚刚说什么,再说一遍?”上官问夏皱着眉头看着墨玉。 “你以为,当年我师父来长安是做什么的?”墨玉转头,冲上官问夏笑着。 上官问夏沉思,然后惊觉不对,“你师父才来长安那么一段时间,就两个高官……这是?” “嘘——”墨玉的一根手指抵在上官问夏的唇间,“公主,你别惊讶,不是陛下的旨意,你以为我师父会这样做?” “天呐——”上官问夏捂嘴,震惊状。 尚寻香:嗯,啊,哦,我早就知道了…… 墨玉,“当年左相权倾朝野,陛下说分就分给了我师父,公良将军也是我师父一手……”墨玉顿了顿,看着上官问夏笑道:“陛下忌讳世家,更不喜欢借着外戚之名成为新的世家的人。新一任的储君,娶的女子,自然是要没有那么高的身份的。” “所以,四哥就找了幼蕊?”上官问夏后知后觉的问道。 墨玉沉默,虽然卫幼蕊的身份的确不高,可卫永康毕竟手上有兵,这真是一个绝好的选择。 “你别乱说,给他惹麻烦。”墨玉小声提醒。 尚寻香看了墨玉一眼,沉吟:“所以,苏晚晴的父亲是苏相,皇后娘娘想要借助苏相替六殿下夺……苏相他不会真的?” “不可能。”墨玉的眼神变得森冷,“苏晚晴蠢,苏味道可不是傻子。你以为他现在为什么急着给苏晚晴找婆家?比中秋夜宴之前更勤快。找的反倒还都是些清贵或者白身,他是为了他这个女儿着想,可以好好掌控未来女婿,不至于欺负他儿女。可谁能说没有为了他自己的原因呢?” “皇后娘娘,她看不出来?”上官问夏很是吃惊,皇后在宫规上用的手段可不简单。 “后宅,能管得到前院的事么?”墨玉轻笑一声。 上官问夏:“……你不是能管你那一整个墨府?” 墨玉:…… 尚寻香笑了起来,“苏相是为了苏小姐考虑,可苏小姐真的会顺从吗?她那人心高气傲的,可不见得就能甘心下嫁。” “她可不就是最会自作聪明嘛。”墨玉嗤笑:“苏晚晴再怎么说,也是才女,脑子总要比一般人活络些的。可聪明人不止她一个,她身困后宅,没多少件事。可苏相偏偏宠她,许她去自己的书房。” “苏相的书房……”尚寻香沉吟片刻,也笑了出来,“只怕苏小姐会接触到不少东西,却只是一知半解。” “聪明人,一知半解最为致命。”墨玉打了个响指,“她见到了繁华,怎么甘心忍受平庸。有更好的选择,怎么甘心放弃那条路?” “苏相……从来都拦不住他这个女儿。”上官问夏也笑了起来,“你们说,苏晚晴要是和苏相闹翻了……” “就算她不和苏相闹翻,苏相也不会再理会她了。”墨玉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指,“苏家,也不止她一个人,纵使再喜欢这个女儿,也而不会为了他放弃家中的其他人。” 尚寻香忽然觉得一阵悲凉,她们这些女子,纵使明面上如何风光,终究还只是家族的牺牲品。 “只要苏晚晴如愿了,苏相必定会与她撇清关系。他这样清流,怎么会沾染夺嫡之事?”墨玉眯起眼,“皇后若是不愿放手,那便是苏晚晴最痛苦的时候了,她会成为苏家与皇后博弈而牺牲的棋子。” “啊?”上官问夏吃了一惊。 “你不是一直都很讨厌苏晚晴吗?”墨玉瞥向她。 “可……可是……”上官问夏犹豫,她再讨厌苏晚晴,也不至于这样害她啊。 “她有脑子,皇后又有心,必定有全身之法。六殿下,想要全身而退,娶妻这一事上,必定还是由皇后做主的,谁也无法改变,就连陛下也不会多管,她可是嫡母,一国之后!” 上官问夏低下头,“我哥哥……” “不过是找个理由让六殿下接受罢了。”墨玉耸了耸肩,挪开了视线,“你信不信,就算六殿下如何不愿意,这个妻子,照样会被塞进他房里!是不是苏晚晴的区别罢了。若是换做旁人,没了苏相那样的靠山,只怕皇后能做出什么不该做的事情……” “什么事情?”上官问夏惊疑不定的看向墨玉。 “你觉得呢?”墨玉朝她一笑。 上官问夏的脸色变得难看的很,她不愿多想,可是墨玉的话还是深深的被她刻入心里。 “行了,你不用想那么多,原话告诉六殿下就是了。”墨玉察觉到有人来了,主动收起了话头,“除了最后我的预测,什么都可以和他说,不用干扰他的思考,他比我们想的都要多,他可不是傻子!” 上官问夏满脸担忧的点了点头,她是没什么心思去什么河边了,起身就回去找上官明说话了。 尚寻香与墨玉对视一眼,有些不赞成的看着墨玉,“你管那么多做什么?” “贞静贵妃离世前,将他们交给了我,怎么也要看顾一些的。”墨玉叹了口气,“总要选一个的,苏晚晴至少比其他人好一些,她有个为相的父亲,不至于一起成为政治斗争的牺牲品。若是换做其他人,你以为到时候……六殿下与八公主能活命?” “苏晚晴她也太……”尚寻香有些不忍。 “不过是各人的选择,她若真不愿意,谁也不能勉强她。她若是想要,他父亲也不能时时盯着她拦着她。”墨玉起身,拍了拍身后弄脏的裙摆,无视了被勾花的裙子,往前走去,“阿香,我们都不是孩子了,尽管我们什么都不去做,也不会入眼处皆是平静,总会有风浪的。” 正文 第443章 鹿死谁手 墨玉和尚寻香两个人并肩走到了河边,不过这里已经有不少人站着看风景了。 “还以为她们都在盯着自己的行李,这一路她们居然不累吗?”墨玉无语的看着一群或做或站在河边嬉戏的少女们。 “喏。”尚寻香抬了抬下巴,尸体墨玉看过去。 墨玉早就瞧见了上官时,他和一些皇子们正沿着河的上游走下来,说说笑笑的。上官家的孩子长得都不差,又是这样的身份,也难怪会吸引那么多少女的青睐。 不过世家女都不屑与他们结亲,只觉得失了清贵的身份,尤其是在秦王妃之后。不过也不乏一些没那么清贵的世家,想要掌权所以动了什么心思。苏晚晴静静的被女子们包围着,她微微扬起下巴,笑着看着那一群朝她们走来的皇子们。 墨玉瞥了一眼苏晚晴,转头问尚寻香,“想不想看苏晚晴的戏?” 尚寻香看了一眼与上官时并肩走来的上官明,摇了摇头,“给六殿下留点面子吧。” 墨玉点了点头,挪开了视线,与尚寻香并肩走了回去。 上官时和上官明都看到了她们两个人,上官时的眼神一暗,拳头被握紧了。 “四哥?四哥?” 上官时回过了神,转头看向上官明,“什么事?” “没看见问夏,我去找找她,她一个人我不太放心。”上官明笑着说道。 上官时沉吟片刻,点了点头,“我跟你一起回去吧,也走累了。” 上官明一顿,没有拒绝,只是看了一眼墨玉和尚寻香的背影,对上官时有些若有所思。 上官时和上官明要走,其他人都拦不住,只是那些女孩子们都有些不太高兴,但也不敢阻拦。倒是苏晚晴对那边林子里消失的两片衣角有些疑惑,没在这里的,还能有谁,她大概也能猜到一些。 两人很快就追上了墨玉两人,上官明赶了上去,“玉姐姐瞧见我们就跑?” 墨玉的脚步一顿,和尚寻香一起,无奈的转过头,“六殿下说错了,我们两个是想过来躲清静的。” “那倒是我们破坏了你的清静?”上官时扯了扯嘴角。 墨玉没有应声,她这一沉默,就让上官时有些难堪了。上官时皱起眉头,“墨玉,我有话和你说。” “殿下的话还没说完吗?”墨玉抬眼,嘲讽的看向上官时。 上官时脸一沉,抬手就要来抓墨玉的手。 “殿下!”墨玉后退了一步,警告的看向上官时。 上官明和尚寻香一脸懵,他冲尚寻香眨了眨眼,小声问:“这是怎么了?” 尚寻香摇了摇头,“别管了。” 上官时收回了手,脸色更加难看了,他握紧拳头,抿着唇看着墨玉,“上回的话我还没说完。” “可我已经说完了。”墨玉对上官时屈膝行了一个福礼,“殿下,幼蕊病了……” “墨玉!”上官时低吼着,打断了墨玉的话。 墨玉看了一眼他这恼怒的模样,存了从,叹了口气,“你到底想说什么?” 上官时见她这样,很想甩下一句“我不说了”转身就走,可他还是忍了下来,缓和了语气,“你和我两个人,我们安安静静的商量一下,不行吗?” 墨玉避开了上官时的视线,她现在不相信这些男人眼中的热切,“殿下,猎场人多眼杂,若是有事,回长安再说吧。” 上官时顿了顿,他张了张口,想要说什么,最后还是放下不谈,“好,回到长安城,我来找你,我们心平气和的聊一次。” 墨玉:我不觉得有什么好聊的,我该说的都说了,你非要缠着不放干什么? “嗯。” 上官时扬起了一个笑容,他觉得墨玉这样安安静静的,低着头闷声应他的话的模样,可爱极了。 上官明和尚寻香都从没有见过这个样子的上官时,震惊了,他们相视一眼,仿佛从彼此的眼中看到了“好大一个瓜”这句话。 上官时走到了墨玉使很扁,低头看着她,“坐了一天的马车了,累不累?” 墨玉往旁边站了些,避开上官时说话时喷出的热气,摇了摇头。 上官时低头看着墨玉,心情很好,闷闷的笑着,继续偏头与她说话,“上次我来你家,你家的小厨房做的糕点很好吃,这次你带来了吗?” 墨玉面无表情的看着前方,“殿下,那是阿期喜欢吃的,他自己研究出来的,走之前说了不许我给人家吃的。” 一旁的上官明和尚寻香不由侧目。 上官时脸上的笑容顿了顿,他深吸一口气,脸上浮现了更大的笑容,“没关系,你还带了别的点心吗?我觉得你家小厨房的手艺还是不错的。” “没有。”墨玉直接拒绝。 上官时沉默了片刻,有些无力的看着墨玉,“你能不能别这样说话?” “我怎么说话了?”墨玉仰头,看向上官时,“我只是回答了殿下问的问题罢了,并没有说些什么不该说的。” 上官时像是一拳搭在棉花上,他没再说话,一路沉默着。上官明和尚寻香也不太敢说话,身边的这两个人气场太奇怪了。四个人就这样一起回了,也没说什么,直接分开走了。 上官时的脚步顿了顿,回头看了一眼,见墨玉挽着尚寻香的手臂,说说笑笑的模样,心里闷闷的。 “四哥?”上官明忽然叫道。 “什么?”上官时转过了头。 “四哥早就知道玉姐姐就是……”上官明不知道怎么说,玉姐姐就是玉姐姐吗?好奇怪。 上官时倒是明白他的意思,点了点头,“天底下这样性子的女子,可没几个。” 上官明一怔,随即笑了起来,“说起来也是,玉姐姐这样的脾性,我当初还担心过她会找一个什么样的丈夫,倒是没想到是……” “老六。”上官时瞥了他一眼,语中带着淡淡的警告。 上官明笑了一声,没再继续说下去了,大家都是聪明人,自然知道他在说什么。 上官时只觉得烦躁,他转过身,大步离开了。 “哎——我可算找到你了。”上官问夏气喘吁吁的跑了过来,拉着上官明就往一边走,“快快快,我有事和你说!” …… 第二日就是正式开猎的时候了,不少公子们都跃跃欲试,谁都想在皇帝的面前出出风头。 不过今年的风头,都属于上官时与墨连城了,甚至连上官明也只是骑在马上淡淡的笑着看着他们。没有皇后在,他一点都不想出风头。 “我听说,你与墨爱卿还去练过骑射?”皇帝今天兴致不错,仿佛忘记了上官泽的事情。 “是,连城的骑射功夫很不错。”上官时笑着回道。 “我记得,你妹妹的骑射,好像也是你教的?”皇帝忽然转头问连城。 连城笑着回应,“的确,不过只是教了入门,之后都是她自己在练。臣也不知道,她现在的功夫究竟如何。” “瞧瞧便是了。”皇帝大手一挥,“去,请清阳县君过来。” 严安闻言,倒也是有些好奇,摆手让龙鳞卫去请墨玉。 墨玉有些无奈的骑马过来了,她的马依旧是逐月,手上的弓箭倒是没有什么讲究,直接用的猎场这里的。她今日一身白色骑装,一点都不想出风头,就想着摸个鱼,然后跑去和尚寻香她们聊天,谁知道会被皇帝叫过来。 “陛下?您找我?”墨玉骑马过来,她没同那些女子们一般梳发髻,只简单的束起头发,插了一根黑檀木簪,要说起来,她今日的打扮的确不起眼。 “躲在后头做什么,跟你哥哥一起随朕打猎去!”皇帝看着墨玉,哈哈大笑。 墨玉无奈地耸了耸肩,“陛下,我是女子,哪有混在男儿堆里的。” 皇帝挑眉,转头瞧了瞧,他这一批是要进去猎场深处的,女子们的胆子小,骑射也不过关,年年都是在外头转的,倒还真的只剩下墨玉一个女子了。 “县君说笑呢,有陛下在,能出什么事?”苏味道提醒道,那可是皇帝,你拒绝他这是找死啊? 墨玉笑着耸了耸肩,左右也躲不过去了,无奈的笑道:“怕是跟不上陛下雄风。” “无妨,你今日猎满十样,就许你回去!”皇帝笑道。 墨玉一顿,作可怜状:“陛下,您身边的能人这样多,臣女可抢不过!” “那便……”皇帝顿了顿,笑着看着墨玉,“二十样!不许再推脱!” 墨玉无奈,也不知道这皇帝是抽什么风,非要她一道下场。 “好吧,一切都听陛下的。” 后方的女子们看着这一幕,咬牙切齿,换做是她们,哪个敢与皇帝这样讨价还价的?换做她们,只怕早就领旨谢恩了,就算猎不满,也能更好找个机会去亲近那边的未婚男子啊,说不定就…… 后面是个什么情形,墨玉是不知道了,皇帝一声令下,她就随着大潮往里面奔涌而去了。 “要不要帮忙?”上官时不知道什么时候到了墨玉身边。 “不用,我骑射好得很!”墨玉侧头看了一眼一旁的皇帝,“陛下,可是您说的,我猎满了二十只猎物,便让我回去吃点心的!” 皇帝眉头一挑,笑着指着前方到,“你在朕之前猎满二十只才行!” 墨玉:!!!陛下你玩我呢? 上官时闷闷的笑了出来,“你别想逃!要不要我帮你?” “不用!”墨玉哼哼着转过头,皇帝的猎物自然是不能抢的,能抢的,势必只有身旁其他人的猎物了,墨玉调转马头,往一旁而去。 连城转头看了一眼墨玉,轻笑一声,“陛下何必为难舍妹?” “哪是为难?”皇帝看着那一群争夺猎物的年轻人,仰头笑了起来,“不过是看不惯她坐着不动弹,明明这般好的身手!” 上官时也不知道为什么,跟着墨玉过去了,直到墨玉抢了一名公子哥手下的兔子时,她才知道,上官时是为了抢她猎物的。 “殿下你干嘛!”墨玉停了马,转头怒气冲冲的盯着上官时。 上官时笑了笑,看了一眼那一对耳朵被墨玉的箭钉在地上的兔子,“你倒是好箭法,不过回去有什么意思!” “我不乐意在林子里打转。”墨玉撇过头,要不是她刚刚发现的早,偏了箭头,让那箭穿过了兔子耳朵,带着那兔子滑行了一段路,那兔子还不一定是她的呢。 皇帝挑眉,“你妹妹的箭术不错!” 连城笑了,看着那些因为墨玉那一箭而更加火热的猎场,“她脾气不太好,不愿落人之后。” “那朕就更不能让她走了!”皇帝也上了兴致,往更深处跑去。 连城无奈跟上,“陛下何必?您若是想要她一同狩猎,说一句便是。” “她何尝不知?”皇帝摇头,“不过是玩闹罢了。” 连城摇头,觉得皇帝还真了解他家小玉儿。 墨玉这一头,已经和一群公子哥们混做了一团,一道追着一只鹿跑。 “县君好骑术!”有人夸道。 “嗯!箭术也好,第一只的兔子令人大开眼界啊!” 墨玉的脸上扬起了一个笑容,完全摒弃了女子间的温和有礼,“这只鹿,也是我的!” “那不行,咱们要帮陛下拦着你,可不能让你跑了!”有人笑了起来。 “鹿死谁手,还不一定呢!”墨玉眯起眼,松开了手中的缰绳,让逐月自己找方位,提前搭箭拉弓瞄准着前方那只在林间乱窜的鹿。 “太危险了,你拉着缰绳!”上官时被墨玉这样的危险动作吓了一跳,连忙提醒道。 一旁也有人附和,墨玉在马上一颠一颠的,全身心都放在手中的弓箭上,瞧着就害怕。 “我说了,这只鹿是我的!”墨玉皱眉,那鹿一直在林间穿梭,实在无法瞄准。 她直接双脚脱离了马镫,翻身踩在了马背上,身旁人惊呼,想要去抓墨玉,却不想她一跃跳上了树干。逐月还在往前跑着,完全不在意墨玉离开了它的背上。 而墨玉也丝毫不在意下方的惊呼,在树干之间越跳越高,还能跟上大部队追着那只鹿。 一时间,众人茫然,但随即百年传来了更大的欢呼声,苏子和欢呼声,那只鹿被吓了一跳,身子顿了顿。墨玉手中的箭脱手而出,准确的穿过了那只鹿的双眼。 她站在树枝上,微仰着头,嘴角勾着一抹笑,“我就说,它是我的!” 上官时看着墨玉,心口一撞,此刻所有人的感觉,都是一样的——她,好漂亮。 正文 第444章 我受惊了 墨玉嘴角微勾,淡淡的看着前方倒下的鹿,她吹了个口哨。 逐月前蹄一扬,便转了头,朝墨玉蹦来。 墨玉攀着树枝,往前走了几步,稳稳的落在了逐月背上,侧身看着那只鹿,微扬下巴,“我的鹿!” 上官时的眼中慢慢的都是她,他轻夹马腹,朝她而来,“你的,我为你作证。” “请你吃鹿肉!”墨玉从腰间拔下一把匕首,拍了拍逐月的背,示意它到那只鹿边上去。 旁人见状,纷纷感到惊奇,询问墨玉是从哪里招来的驯马手,他们也想要好好训一下自己的坐骑。 墨玉耸了耸肩,跳下马背,解下了自己喝水的囊袋,讲礼貌的水都倒空了,然后割断了那只鹿的脖子,引着鹿血进了囊袋之中。 “你以前也猎过鹿?”上官时也翻身下了马,好奇的看着墨玉动手在,这样熟练,不像是没动过手的。 墨玉接完了鹿血,将囊袋盖子拧紧了,转头朝上官时笑了笑,“殿下忘了,我可是杀过不少人的,人与动物,可不就是差不多嘛!” 上官时一怔,看着墨玉离去的背影。她的声音极低,除了他没有人听到。他勾唇一笑,“县君处处不让他人,我可不会再手下留情了!” 一旁的公子哥们纷纷附和,决心绝不在墨玉面前丢脸。 这一头打的火热,一群男子之中混着墨玉一人,你抢我的猎物,我抢你的猎物,倒是没有如其他地方一般吵闹起来。 上官时抢先了一步,趁着墨玉猎了一只兔子,将另一边的一只也给猎了。 墨玉翻了个白眼,扬着下巴,扫了上官时一眼,“我十二,你八!” 上官时看着墨玉这明显小孩子读取的模样,乐了,“是,比不过县君,县君可得努力啊!” “报——陛下得了二十只猎物了!”一旁有龙鳞卫过来通报。 墨玉一怔,猛地回过头去,却正好瞧见了这个熟悉的面孔。那龙鳞卫居然还朝她笑着,像是在爱看笑话,“县君得了几只?” 上官时仰头大笑,驱马上前,“县君方才正得了十二只猎物,本殿替父皇抢了她八只!” “四殿下!”墨玉也驱马上前,抬着手中的弓指着上官时,周身散发着一股非人勿近的气势。 一旁一直与他们打猎的公子哥也笑了起来,“县君莫要生气,打猎多好玩呐!回去作甚,那一群女子不过是喝茶说闲话,县君也不显闷得慌!” 龙鳞卫不敢看墨玉笑话,告了声罪,就要回去复命,他可不想以后没了宵夜吃。 墨玉收了弓,头微微垂着,嘴角勾起,露出一小片雪白的脖颈,将一群人看的不目不斜视。 “给了陛下面子了,你们拦了我这许久,该找回场子了!”墨玉一把扯下了腰间挂着的竹哨。 一群小年轻都激动的很,听说那天就是墨玉吹响了这个竹哨,才召唤了来了那只大鸟,让陛下避开箭雨的。 “县君这是要唤那只白色的大鸟来?”有人有些兴奋。 上官时笑着看着墨玉,没有说话,他觉得不是。 “不是。”墨玉放下了手中的竹哨,挂回了腰间,“给你们点好看的,别以为我就这样了!” 墨玉再次从马背上跳上了树枝,借着轻功,极其飘逸的攀上了树冠。一只鹰长啸一声,俯空而来。有人下意识的要搭箭去射。上官时按下了他的弓,仰着头看着站在树冠上的墨玉,看着她接过了那只鹰爪子上抓着的弓,笑着回来了。 上官时收回了按在弓箭上的手,看着墨玉手中的弓,“这是什么?” “我的弓。”墨玉爱惜的摸了一把,又翻了过来,手指勾着弓弦,用力一拉,“我从小就用的弓,本来不想拿出来的。” “那为什么拿出来?”上官时好奇的凑了过去,墨玉手中的弓,造型古朴,岁而不重,却是一把好弓。 “你们笑我。”墨玉眼角一勾,笑着驱马上前而去,“那边还有大的,敢不敢来赌一把?” “赌就赌!”上官时也跟了上去。 其余的公子哥们相视一眼,笑着跟了上去,他们是在好奇墨玉手里的那把弓箭。 “林二,清阳县君有那么神?只是箭术高了些罢了。”有人不信,落在后面拉了一人问道。 林二摇头,“不止,你没见过她那杀人的手段,若是真要与我们争抢猎物,只怕四殿下也没能落得好处。你没注意到?方才有几只兔子都是她瞧见了没要,然后才让四殿下落了空的。” “不是吧?”那人狐疑的看了一眼墨玉,“我瞧着县君挺想回去的啊。” “陛下想她在这里。”林二笑着追了上去。 “哎你等等我——” 前面的墨玉和上官时的马最好,这回已经到了她刚刚说的那个大的猎物前了。 “熊?”上官时惊讶的看着眼前的熊。 后面跟上来的人也都吃惊了,他们知道林深处会有更大的礼物,可没想到这里会有熊。 “怎么回事,这里不是都被清扫过了吗?为什么还有熊?”有人怒问。 他们走的太深了,后面的护卫马比不上他们,已经被甩开了。 “都是男儿,怕什么?”墨玉微抬下巴,抬起了弓,开始拉空弦。 上官时皱眉,抬手按住了墨玉的手,“你做什么?不上箭?” 墨玉手一抖,甩开了上官时的手,“猜猜开,这只熊,是不是被人捕过?” 墨玉松了弦,那弦声却惊动了那只熊。原本站在原地看着他们的熊顿时暴走,像是知道了他们要对它做什么一般,不要命的朝他们跑来。 墨玉扯了扯嘴角,“下三滥!” “这是怎么回事?”上官时的脸色也难看了起来,这里原本不该出现熊,可却突然出现了。或许可以用遗漏解释,可这熊明显是被人捕过的,它对弓弦声有反应,那就是有人故意将它放在了这里。 “提前一点,坏了对方的计划,不好吗?”墨玉抽出了马背上挂着的莫邪剑,冷冷的看着那只熊,“我觉得我们能立功。” “立什么功!我去叫护卫,赶紧走,熊可不是好对付的!”方才质疑墨玉的那人大声说道。 墨玉耸了耸肩,“它被下了药,活不了多久了,这几日就会发狂,不弄死了,大家都有危险。” 墨玉翻身下了马,朝那只熊走了过去,剑尖却低垂着,轻轻的拂过地上的草地,好像只是去见一个老友。 “危险!”上官时也下了马,提剑走到了墨玉身边,“你疯了不成?” 林二见状也拔了剑,朝墨玉走来,“早就听说县君医术高超,只不过一眼便能看穿这熊的异样?” 其余的几个有世家子弟,也有高官之子。刚刚或许在马背上恣意风流,但是这会也不免有些畏惧。 “既然是被人放到这里来,你们猜,它会不会被训练过?”墨玉勾唇一笑,看着双眼通红看着他们的熊,“比如,发现我们传护卫的声音,就会对我们发起攻击?” 想要放信号弹的一人手一顿,惊恐的看向墨玉,“你……你怎么会知道?” 除了上官时,跟着墨玉往前的既然,纷纷退后了一步。就算他们钦佩墨玉宫变时护驾的举动,可墨玉也的确遭受了不少怀疑。比如她能操控鸟儿,方才甚至还在他们面前招来了一只鹰给她送弓。难保不回控制眼前的这只熊。 “县君,有些玩笑开不得!”林二的脚步一顿,神色复杂的看着继续前行的墨玉。 “我哥哥是昭南将军。”墨玉微抬下巴,看着那只熊笑着。 上官时有些惊慌的看着此刻的墨玉,一人一熊正对视着,方才还有些烦躁的熊已经安静了下来,冷漠的看着墨玉,仿佛随时都会暴起杀人。 “别再往前了?”上官时压低了声音,生怕惊动了那只熊。 “他们有药,我也有啊。”墨玉的脚步一顿,然后蹲了下去,拔起了地上了几株草,“我师兄是阿期呢!” 上官时一怔,然后他就看见墨玉轻身而起,足尖轻点在熊脑袋上,还没等那只熊反应过来,就一剑刺进了它的天灵盖中。她踩着熊脑袋,半蹲下来,手中的剑没入的更深,随手将手中的草碾碎,甩在了伤口上。 轻飘飘的落在了倒下的熊身边,歪着头与那只熊对视着。 那剑还留在熊脑袋上,众人仿佛看见那只熊想要挣扎,但是很快就不动了。 众人:??? 上官时:“……你不是说,你有药?” 墨玉耸了耸肩,“有啊,可我没带在身上,活捉太不现实,咱们这里能冒险的人不多,这只熊的力气可大了。” “可你刚刚说?”林二瞪着眼睛,看着墨玉,有些急切。 “我带了药我就把它迷晕了带回去,可我没事打猎带那玩意做什么?”墨玉耸了耸肩,“更何况,我给我哥哥弄了鹿血,可没让他尝过熊掌,我想试试是不是真的很美味。” “你……不是说,它中了药?”刚刚那个想放信号弹的人,问道。 墨玉转头,冲他笑着,“是呀,所以我刚刚拔了药草,化了它体内的毒性。本来就是迷惑心智的药,只要集中在脑部,周身倒是可以吃,应该会更美味一些。脑部的我处理过了,没什么事,生吃都可以,不过我觉得太恶心了,你们谁想试试?还新鲜着的。” 众人连忙摇头。 墨玉耸了耸肩,“好吧,回去孝敬陛下,听说熊脑很补的。” 众人:你让陛下吃外卖不要吃的?你认真的吗? 这会,他们后面跟来的护卫都追了上来了,然后看到了这一幕,差点没吓傻。差点摔下了马背,跌跌撞撞的朝他们跑来。 “四殿下,清阳县君,各位公子……你们,你们?” 上官时深吸了一口气,转过身,摆了摆手,“遇到了熊,我们,额……县君……” “我们一起弄死了它!”墨玉神色严肃的看向那些护卫,指着熊脑袋上的剑,“但是四殿下把我的剑弄到了它脑袋里去了,我拔不出来,你们帮个忙?” 护卫们一怔,然后连忙上前去拔剑。 剑才拔出来,就溅了一身血,见着那护卫的那模样,后头的几位公子哥直接吐了出来。相比起这一幕,墨玉的猎杀手段,简直赏心悦目! 护卫见这个样子,心中明白他们没有受伤,更别说惊吓了。见这样子,只怕是清阳县君一人所为。 不过…… 护卫们瞧了一眼站在清阳县君身旁的上官时,一位皇子,要是还靠着一个女流保护,好像也说不过去。更何况人家愿意将功劳给四殿下,他们做什么恶人?四殿下以后能走到什么地步,还不好说,他们何必多事? “殿下英勇!”护卫们连忙拍马屁。 墨玉看着上官时无语的样子乐了起来,然后连忙捂住了脸,“哎呦”一声。 “县君怎么了?” “县君可是受了伤?” 一群人纷纷关心的问道。 上官时:……她装的,我看见了。 “我受到了惊吓,我要回营地……”墨玉捂着脸,无比娇弱的喊道。 上官时:…… 众人:天哪,这真是一个好理由! 上官时轻咳了一声,他站了出来,“林中竟然有熊,让人去好好查看一番,今日就到此为止吧,派人去同父皇说一声……额,这熊脑还新鲜,好生保存着,请父皇回来品尝。” 公子哥们:……嗯,我们绝对不会说这是我们不想吃,县君才说要留给陛下的。 几人相视一眼,他们没想到,之前在外头那样的县君,她的另一面居然是这个样子的……虽然无语,可却纷纷笑了起来。好像这样的性子,的确特别的很,倒是讨喜。 墨玉仿佛边城了软骨头,扭过头不要那剑,嫌弃的骑上马,让护卫给她牵着,捂着眼睛往前走,一副“我受了惊吓”的模样。 身后倒是低低的笑声,可她每次挡着脸回头看去时,却又一个个装的一本正经。 墨玉撇了撇嘴,转过头,不去理会他们,继续扮演自己的柔弱小女子。 正文 第445章 在不在意? “受惊”的墨玉被护卫送回了营地,然后她就见到了聚在一起说话的上官问夏几人。 “哎?这么快就回来了?”上官问夏一喜,提着裙角就跑了过来。 卫幼蕊顿了顿,转过头,没有多说话。 尚寻香看了她一眼,叹了口气,也跟着上官问夏朝墨玉走去,“怎么了?你不像是会早回来的人啊。” 墨玉耸了耸肩,“林子里有熊,四殿下杀了它,我受惊了。” 上官问夏一怔,“你?受惊?” 尚寻香也难以置信,不过还是很准确的抓住了墨玉嘴里的关键词,“怎么会有熊?” 卫幼蕊听到了她们说的话,也有些担忧的看了过来,可是对上了墨玉的双眼,却又转了回去。 墨玉顿了顿,“四殿下也不知道有没有手上,幼蕊你身子可还好?要不要去瞧瞧他?”墨玉率先开口,解了卫幼蕊的尴尬。 卫幼蕊迫不及待的站了起来,草草的看了墨玉一眼,转头就往上官时那边跑去了。 墨玉皱眉,吩咐一旁的宫人小心伺候着卫幼蕊,别让她摔了。 “你们怎么回事?”上官问夏狐疑的看着墨玉,“她这一整天都不对劲。尤其是听到你的名字,你们怎么了?” 墨玉叹了口气,无奈的摇了摇头,这要怎么说呢?一切都怪那条手帕? 尚寻香也叹了口气,主动拦过了话头,“幼蕊想必是身子不适,没什么力气开口说话,别多想。” 上官问夏往旁边走了一步,定定的看着两人,“别骗我,我看得出来!” 墨玉:…… “算了,告诉你就告诉你吧。”墨玉转身进了帐篷。 “怎么回事啊?”上官问夏拉着尚寻香跟了上去,小声的问尚寻香。 尚寻香摇头,“这是一个很复杂的故事……” 墨玉不高兴把自己的事情摊开来说,随手指了尚寻香,让她代自己开口。尚寻香沉默片刻,最后还是在上官问夏视线下,勉强将墨玉说的事情,简单客观的描述了一下。 “什么?”上官问夏听完就站了起来,“她居然敢抢你的东西!” “安静点!”墨玉冲上官问夏翻了个白眼,“你想多少人知道?” 上官问夏也知道自己的反应大了,吐了吐舌头,坐了下来,压低了声音,问墨玉:“你就不觉得生气?” “气什么?”墨玉拿起桌上的茶喝着,“我多不待见上官时你又不是不知道!” 上官问夏:“???你后来给我们送来的东西,每次都有四哥的份,他高兴的什么似的,还假装瞧不见你对我们的差别,你居然说这种话。” “我当时的确不喜欢他,现在也没多少好感。”墨玉放下茶杯,叹了口气,“他有未婚妻了,公主你在想什么啊?” “你要是想要,可以去和父皇说啊!”上官问夏理直气壮的。 墨玉:……怎么可能?她这辈子都别想让皇帝同意她嫁人。 “我不愿意,你别想多了。”墨玉摆摆手。 “你和我四哥挺配的。”上官问夏嘟囔着,“你脑子又聪明,宫中我可就看好四哥一个人。你们两个要是!” “别说了!”墨玉抬手捂住了上官问夏的嘴。 上官问夏眨了眨眼,用眼神问道:“怎么了?” 墨玉瞪了她一眼,没一会,外面就有人通报,卫幼蕊回来了,说是身子不舒服,既然上官问夏既然进帐篷休息了她就先回去了。 墨玉松开了捂着上官问夏嘴的手,淡淡的看了一眼外头,“今日之后,想必幼蕊也不会多余你们亲近了……” 尚寻香叹了口气,摇了摇头。 上官问夏咬着嘴唇想了一会,拉起了墨玉的手,“本来就是你拉着她对她好,不过是回到最初罢了。” 墨玉只觉得自己对不起她,当时自己的一个念头,竟然导致了卫幼蕊这一辈子的不顺。她甚至能想象的到,他们两个人婚后是怎样的生活。 “她不和咱们好,咱们也不理她就是了。”上官问夏噘着嘴,有些不太高兴。 墨玉叹了口气:“犯不着,幼蕊她也……” “墨玉!”上官时却在这个时候掀帘进来了,怒气冲冲的盯着墨玉看着。 墨玉:??? 上官问夏眼睛一亮,起身:“四哥,你来了啊,我们正说起你呢!” 上官时看了上官问夏和尚寻香一眼,没发脾气,还算客气,“是吗?说了我什么?” 上官问夏轻飘飘的往墨玉看了过去,收到了她的一个警告的眼神,没反应,笑呵呵的拉起上官时的胳膊,“我觉得,你和玉儿很配!” 尚寻香没拦住上官问夏说出口的话,皱着眉头,撇过头,假装没听见。 上官时一怔,然后便是一喜,“是吗?你这么觉得?” “公主,出去一下。”墨玉冷着脸,对上官问夏说道。 上官问夏闭上了嘴,偷偷的看了一眼上官时,然后被尚寻香给拽了出去,给他们两个人把风。 上官时脸上的笑容还在,只是将视线放到墨玉身上,却渐渐淡了下来,“你与她说,我可能受了伤,让她来看看我?” 墨玉沉默,“幼蕊和我在一起放不开,所以……” “所以你就让她到我这里了?”上官时上前,一把抓住了墨玉的手腕。 墨玉转过头,没与上官时对视,“殿下,你明白我的意思的……” “你说了要和我回长安说清楚!”上官时提醒,双眼紧盯着墨玉。 墨玉低着头,“殿下,我……” “你能不能看着我?”上官时的手一紧,抓的墨玉有些疼。 墨玉皱眉,仰起头,正要说什么,却被红着眼睛的上官时堵住了嘴。她心下一惊,看着近在眼前的上官时,两人的睫毛甚至都能扫到对方的脸。唇上温热的气息让她有些慌乱,她一把推开了眼前的人,厉声呵斥道:“上官时!” 上官时扯了扯嘴角,抬手摸了一下自己的唇,擦去了上头的血迹,刚才那一瞬的触觉,带着一丝熟悉的香气沁入心脾,“不是要择我为主吗?你把我不喜欢的人推给我,这是什么意思?” 墨玉转过头,咬着唇,“你出去,我以后不会这样做了。” 上官时轻笑一声,他忽然发现,仿佛只有这样不入眼的手段才能让墨玉正眼看自己。 他上前一步,低头看着墨玉。见她想后退,一把抓住了她的胳膊,不许她退,然后就发现了她眼中的淡然,皱眉:“你不在意?” 墨玉抬起头,伸出一根手指吗,抵在上官时的心口,将他慢慢的推远了,“殿下,自重。” 上官时皱眉,心口麻麻酥酥的,却还带着一丝闷痛,他皱着眉头看着墨玉,“你就一点也不在意?” “你钻牛角尖了。”墨玉转过身,背对着上官时,“你我都有婚约……” “你再提这件事,你信不信我……” “殿下!”墨玉打断了他的话,“放狠话这种事情,很神奇的。如果你说了,没有做,哪天真的实现了,你觉得会怎么样?” 上官时抿着唇,冷冷的看着墨玉,抬起手,轻轻的捏住了她的衣角,“你若是……今日为何要将……” “慎言。”墨玉转过身,完全恢复了先前的模样,仿佛什么事去都没发生过一般。 上官时的眼睛被刺的一痛,他撇过头,只觉得墨玉冷漠的厉害。他有些后悔,他刚刚好像做错了。 “今天什么也没发生,你回去吧,稍后殿下还有应付陛下的问话。”墨玉提醒道。 “叶长歌不会在意吗?”上官时忽然问道。 “什么?”墨玉皱眉,她不知道上官时在问什么。 “你与齐越,小药王,还有严安,他不会吃醋妒忌吗?”上官时深深的望着她。 墨玉:……我们又不是真的。 “不知道,应该会有一些,不过他没说……” “所以他没那么喜欢你!”上官时执拗的看着墨玉。 墨玉只觉得闷得慌,怎么就说不听呢,她抬起头,想要把上官时扭过来。 “我会在意,很在意。”上官时看着墨玉,认真的说道。 心口好像是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墨玉张了张口,什么也没说出来,撇过头,只觉得烦躁。 “红莲……” “别这么叫我!”墨玉烦躁的打断了上官时的话。 上官时:“……这是我给你起的,父皇取用的。” 墨玉:…… “只要你点头,我现在就去和父皇说,我只要你……” “闭嘴!”墨玉冷冷的转过头看着他,“上官时,别太自私,我不愿意,陛下也不会乐意,你太天真了!” “为什么?”上官时微微弯腰,盯着墨玉的双眼,“你说你帮我,你帮了我那么多,可我什么都不知道,你就不能告诉我吗?” “不能。”墨玉淡漠的看着他。 “为什么?”上官时有些崩溃。 “因为你随时都能被任何人替代。”墨玉看着,笑着,笑的那么残忍。 上官时怔怔的望着墨玉,他只觉得口唇发干,什么话也说不出来,朱算你狠就出去了。掀开帘子的时候,他转过头,问墨玉:“如果没有人能代替我呢?” 墨玉回望,“等你做到再说吧。” 上官时深深的看了她一眼,掀帘子出去了。 “哎!四哥,四哥我优化和你说!”上官问夏见上官时打不出好外面走去,连忙追了过去。 尚寻香叹了口气,转身进去了,只瞧见坐在桌前的墨玉,“怎么了?” “有些烦,都说男儿志在四方,我没见过几个志在四方的。”墨玉将手中的茶一饮而尽。 尚寻香:…… 上官时的脚步一顿,上官问夏差点撞上了他的背。 上官时转过身,看着上官问夏,“找我有事?” “嗯嗯!”上官问夏眼睛亮亮的,“四哥,你下次去玉儿家里玩,也带上我啊!” 上官时沉下脸,“你去做什么?”不过转瞬,上官时便是一顿,他不用再怎么找理由了,仿佛也不错。 上官问夏低着头,有些扭捏,“那个,昭南将军他……” 上官时恍然大悟,他看着上官问夏,有些了然。不过,墨连城这个人,他不觉得上官问夏能治得住他。 “他不适合你。”上官时与上官问夏到底相处了一段时间,出于好意提醒道。 上官问夏不服,仰头看着上官时,“你和玉儿就配了吗?” 上官时:“……你自己说的。” 上官问夏:“……你跑什么这么说我……” 上官时也不乐意多管上官问夏,反正有墨玉在,他随口应了下来,有上官问夏在,大约不用害怕被墨玉挡在门外。 上官问夏一眼就知道上官时在想些什么,嘻嘻笑着,“四哥你放心,我不让玉儿把你关出去!” 上官时失笑,“好啊,我去连城骑马的时候,也叫上你。” “我叫上玉儿!”上官问夏绽开了一个大大的笑容。 兄妹俩,避开了两个当事人,达成了一个口头协议。相视一笑,便转身离开了。 …… 卫幼蕊呆呆的坐在床铺边,回想着刚刚她去找上官时,上官时看到她的眼神,她就受不了。 她捂着心口,愣愣的看着空荡荡的帐子,身边的婢女都被她遣退了。她觉得自己应该哭一场,可眼泪就是流不出来。 卫幼蕊摸了摸自己的脸,干燥甚至没了先前的光滑感。这一病,她没了以前的样貌,本就比不上玉姐姐的脸……她看了一眼婢女给她收拾行囊,里面有不少都是墨玉送给她的,唇脂,面脂,每一样都是最好的,可她却从那天开始,就再也没用过。 “谁让你过来的?” 卫幼蕊将头埋在被子里,上官时的那句话,深深的刺痛着她的心。她纠结了那么久,懊悔了那么久,挣扎了那么久,居然还是败在了上官时的这一句话中。她只觉得讽刺,当初为什么要做下这种事情呢? “对不起,是我不好,是我……”卫幼蕊捂着心口,嘴里涌出一丝血,她趴在床上,却觉得整个世界都在转,脑袋昏昏沉沉,想要叫人,却先晕死了过去。 正文 第445章 你喜欢他? 皇帝回来的时候,带了不少护卫,还没坐席啊,就让人去叫墨玉他们几个一起发现熊的人了。 一群公子哥倒是没有早先的活泼了,一个个安静如鸡,站在一旁垂手而立。墨玉进来的时候,上官时已经到了,皇帝抬眼见到了墨玉来了,然后招手让她过来。 “阿时说,是你杀的熊?”皇帝笑着看着墨玉。 墨玉转头看了一眼上官时,这种事情,谁也瞒不住的,不过是愿不愿意相信罢了。 “还得多亏了陛下赏赐的剑。”墨玉面不改色的开始拍马屁。 皇帝一顿,便笑了起来,点着墨玉,“你啊你,和你哥哥就是两个模板刻出来的!” “哥哥是陛下的臣子,自然是严肃些的,墨玉吃着陛下赏赐的食邑,无法报答陛下,只能说下不痛不痒的话让陛下开心开心啦!”墨玉扬起一个笑脸。 皇帝倒是乐得开心,“惯会说好话!” 一旁站着的几名公子哥没想到墨玉会是这样的一个脾性。不他们从来都没了解过墨玉,仿佛每一个地方的墨玉都是不一样的。 上官时默默的看着墨玉,只觉得难受的要命,她莫名可以好好说话,偏偏要选择那样对他。 “武功不错,熊都能让你给杀了。”皇帝随手将桌上摆着的一柄马鞭给了夏库,“赏你了!” “谢陛下赏!”墨玉笑着接过了马鞭。 “你说那熊中了药?”皇帝脸上的笑容一收,看着墨玉。 “对。”墨玉也收了笑容,“与臣女当时在国子监,以及齐越当年在街上受惊的马所中的药一般。” 皇帝沉吟片刻,没事说什么,摆了摆手,让其他人退下。 “你说,那药从何而来。”皇帝看向墨玉。 墨玉摇头,“臣不知,只怕,与唐氏有关,抄家时,臣在唐氏一族中发现了那药。” “你在国子监时,也被人下过这药?”皇帝皱眉。 墨玉勾唇一笑,偏头,从袖中摸出了一支发簪,“这是苏相之女,苏晚晴落在唐四公子手中的发簪,当时臣女正在苏相府中庆贺苏晚晴及笄。” 皇帝眯起了眼,“苏味道……” “苏相想必不是那种人,小女儿的心思,不过是怕有人越过了自己去,臣倒是没放在心上,便也未曾对陛下明言。”墨玉笑着说道。 “苏晚晴……”皇帝想了片刻,“皇后倒是有意选她做老六的妻子,你以为呢?” 墨玉眨了眨眼,笑着答道:“陛下的家事,臣不便多言。皇后娘娘作为六殿下的母亲,想必定会将六殿下的未来打算好的。” 皇帝哼了一声,没有说话。不过墨玉也想得到皇帝在想些师母。大家都一样嘛,一个后妈,忽然要为过继的儿子打算,不是为了家产是为了什么呢?更何况,皇后原本也是靠着当了丞相的哥哥才坐稳的后位。 “前几日,你的人都在猎场,可有发现什么?” 墨玉摇头,“墨衣卫在外场并未察觉到什么动静。不过既然藏宝图上……是这个位置,必定有什么地方被疏漏过去,陛下还是安全为上。” “每年都有秋猎,偏偏今年早早的回去了……不妥。”皇帝摇头。 墨玉想了想,“陛下,臣将越夏与越原送来,贴身保护陛下吧。” 皇帝一顿,他想起那天晚上的越原和越夏,倒是觉得这个提议不错,“行,听你的,让严安进来吧。” “是。” 墨玉退了出去,上官时还站在帐子外,连带着刚刚一起出来的一群公子哥,小心翼翼的看着墨玉,“陛下有没有说什么?” “陛下没问什么,没什么事。”墨玉转过头,看向站在不远处的严安,喊了一声:“严统领!” 严安一顿,转过头,朝墨玉走来。他觉得上官时看他的眼神有些不太对劲,没走的太近,“县君,您找我?” “陛下找您,快进去吧。”墨玉指了指帐子。 “多谢县君”严安逼开了上官时一群人,直接进了帐子。 “哎?县君与严统领还认识吗?”林二有些好奇的看着墨玉。 “严统领请哥哥吃过饭,我当时一起去了。”墨玉笑着望向林二,答道。 林二挑眉,果然不同时刻地点的墨玉都是不同的,这回又变成了那个温和大小姐了,还真的是…… 上官时注意到了林二的视线,往前走了一步,挡住了墨玉,侧过头问:“膳房给父皇做了熊脑,真的可以吃?” 墨玉冲他一笑,“自然可以的。” 上官时看着墨玉笑着的唇,咽了口口水,抿着嘴,然后百年后知后觉的想起了破了的唇角,有些泛疼。他微微皱眉,看着墨玉,“父皇说稍后要分那只熊,你……” “殿下——四殿下——” 上官时皱眉,转头看过去,“什么事?” 一名惊慌失措的宫人跑了过来,“是卫小姐,卫小姐吐血了。” 上官时皱眉,“她吐血你……” “御医去了吗?”墨玉上前一步,打断了上官时的话,皱着眉望向那宫人。 “去,去了,这是来请殿下的……”宫人有些被上官时吓着了。 “陛下正叫着四殿下说话呢,也不看看时候。”墨玉回头看了一眼帐子,对上官时说道,“殿下,我去看看卫小姐,只怕御医放不开手。若是陛下闻起来,还请殿下……” “你去办。”上官时看着墨玉,也知道卫幼蕊吐血大概是为了什么,他顿了顿:“若是情况不太好,还是让她回长安去调养的好。” 墨玉沉默了一瞬,点了点头跟着宫人去了。 林二既然倒是没有听出什么不对来,看着墨玉离去的背影,纷纷感慨墨玉心善,医术好什么的。 上官时知道,只要卫幼蕊这次状况不好,墨玉必定不会在给他什么好脸色了。他皱着眉头,让人取了些药材一并送过去。 “殿下对卫小姐可真好!”一旁不知情的人倒是感叹的很。 …… 墨玉掀帘进去,看见的就是躺在床上脸色苍白的卫幼蕊。她皱着眉头,问一旁的御医,“她情况如何?” 御医有些为难,“卫小姐这是……” 墨玉见御医要说不说的样子,抬脚就走了过去,伸手诶卫幼蕊把了脉,然后便是一沉,转头问御医:“忧思过重?” 御医见墨玉说破了,也不再保密,“先前便是这样的诊断,却不想卫小姐这病更重了。” “您看该如何?”墨玉收了手,问御医。 御医沉吟片刻,“若是想要好好养,至少需要一年的温泉温养药浴,可这长安城……” 长安城能挥霍的起的温泉馆,没多少,也不会让卫幼蕊在里面呆一年。泡一年的药浴,那池子都成什么样了?而皇家的温泉……卫幼蕊还未过门,更没有资格去温养,上官时更不会为她提要求。 墨玉转过头,看着躺在床上,面白如纸的卫幼蕊,叹了口气,对她的婢女说:“你们去衔泥小筑住吧,我让人给你们在后山单开一个泉子,好好看着你家小姐,别让她多想。” “县君——”婢女都快急哭了,听墨玉这么一说,连忙跪了下来。 墨玉皱着眉头看着她,让花好将她搀扶起来,淡淡的说道:“你不用跪我,你家小姐是未来的四皇子妃,她的身份不一般,她现在躺在床上,你便是她的口,只需感谢便是,别落你家小姐。” 婢女诺诺的站了起来,偷偷地看了墨玉一眼。大家都是武将出身的家族,她家小姐祖上还是有做官的,可这清阳县君,明明低的不能再低了,身上却偏偏还一点都不带那种小家子气。 “花好,你找一些人,护送卫小姐去衔泥小筑住下,看着人扩建温泉池子。等卫小姐好些了,就让她用起来。”墨玉顿了顿,“别让她想太多。” 花好明白墨玉的意思,马上下去准备了。 “我刚从陛下处来,这会还要回去复命,稍后或许会有赏赐,你可悲随便跪了。”墨玉转头看了一眼那婢女,说道。 墨玉言语含糊了是她主动来的,让御医和那婢女都觉得是皇帝的意思。下面的人伺候的到位,想必卫幼蕊也不会受苦。更何况,她觉得卫幼蕊入宫知道是她主动给的,心里会更难受。 婢女连连道是,恭送墨玉出去了。 上官问夏和尚寻香听说墨玉过来了,也连忙来看她。 “她怎么了?怎么又吐血了?”上官问夏皱着眉头,拦住了墨玉。 “别问那么多了,你也去看看幼蕊吧。”墨玉摇头。 “我去看她做什么,都是自己作出来的的!”上官问夏转身,一跺脚,崛起了最。 “别这样……”墨玉伸手过去,扯了扯上官问夏的袖子,“你突然不去了,不是让人看她笑话嘛。更何况,幼蕊还是你未来四嫂……” “你少说这种话!”上官问夏气呼呼的转过身,不过还是可以压低了声音:“若不是她,我的四嫂就是你了!” 墨玉一顿,摇了摇头,“不会的,我与长歌定了亲……” “你真的?”上官问夏睁大了眼睛,“那个……你喜欢他?” “不可以?”墨玉挑眉笑道,勾着眼角看着上官问夏,“长歌挺好的,对我好,长得也好……你怎么了?” 上官问夏的眼睛好像抽了筋,见墨玉毫无动静,无奈的看着她身后,叫了声“四哥”。 墨玉一顿,转过了头,仿佛没发现上官时过来了,她眨了眨眼,屈膝福礼,“四殿下。” “父皇找你。”上官时看着墨玉,淡淡的说道。 “是,我这就去。”墨玉匆匆走了。 上官时看了她一眼,也跟了上去。 上官问夏呆呆的看着那两人离开的背影,“我觉得,四哥肯定听见了,你瞧他们两个多配!” 尚寻香摇了摇头,“玉儿做不出这样的事情,只怕她就是知道四殿下来了,才故意这么说的。” “啊?”上官问夏有些茫然,“为什么呀!我四哥不是挺好的嘛!” 尚寻香叹了口气,拉了拉上官问夏,“去看看幼蕊吧,好歹一起玩了那么久了。” …… “你很喜欢他吗?”上官时忽然问道。 墨玉一愣,转头去看上官时,他的嘴角还留着被她咬伤的口子。 “……长歌与我相识很多年了,他知道我的一切,是我最信任的人。”墨玉没有明确的回答,可这样的答案,却明显让上官时诧异。 上官时以为,墨玉或许会说她如何如何喜欢叶长歌,叶长歌如何如何喜欢她。可她什么都没说,只是简单的描述了一下,她和叶长歌之间的羁绊,这是旁人都无法插进去的感情。 “如果你愿意,我也可以。”上官时看着墨玉,眼眸深深。 墨玉轻笑着摇头:“殿下,你不合适。” 上官时咬着嘴唇,那一处的痛感更加强烈,最后还会自嘲的一笑,“我知道了……” 上官时好像是真的放弃了,一路走过去,他没有再说什么,甚至连一个眼神也不曾往墨玉这里飘过来。墨玉觉得有些诧异,不过也很快释然了。这才是她选择的人,心够冷,才能达到她的目标。 皇帝赐宴,是秋猎的必备曲目,虽然底下隐隐流传着那只“不该出现的熊”的故事,但是每个人的脸上依旧笑语晏晏的。 不过当皇帝出现时,他的身边多了两个不怎么眼熟的护卫,而严安却还在这两个护卫之外时,所有人都开始讨论起来。猎肠者会中可能混入了刺客,这个消息深入人心。 不过当有人发现那两名护卫是墨玉的人时,看向坐在皇帝下首的墨氏兄妹俩时,眼神也变得奇怪了起来。这对兄妹,可以说是在短短的时间之内,扭转了所有人对他们的看法,翻身坐到了许多人无法企及的地位。 “……今日与众爱卿分食此熊。”皇帝笑着指着桌上的熊肉,说着希望明日狩猎会更顺畅的话云云。 “熊掌只有两个,陛下赏了我们一只!”墨玉扬着小下巴,对连城自夸着。 正文 第447章 你们我们 “知道了,我家小玉儿最棒了!”连城抬手,刮了一下墨玉的鼻子。 “原来你的小名是叫小玉儿?”齐越睁大了眼睛,凑了过来。 墨玉转头,皱眉,“你不坐在这里,来这干嘛!” “陛下赏的熊掌,我也来尝尝味道!”齐越嘿嘿笑着,伸手就去拿墨玉的筷子夹熊掌吃。 墨玉直接将他手中的筷子拍落,手快的抢了过来,放到了边城的筷架上,侧头瞪着齐越,“不给吃,要吃找四殿下去!” 皇帝把另一只熊掌赏了上官时,这在很多人眼中是一种宠信。不过在一起猎到这只熊的人眼里,这就是他们联起手一起坑了皇帝一把。 齐越转过头去,看了上官时一眼,见上官时也在看他,直接撇过了头,拉着墨玉的袖子开始撒娇,“你给我吃嘛,那么大一只呢!小玉儿~” 墨玉一阵鸡皮疙瘩,恨不得一巴掌甩过去,然后就被上官时的声音给打断了。 “我分你一半。”上官时拿起桌上的刀,插进了他面前的熊掌之中。刀落下,一只完整的熊掌就被一分为二了。 齐越转头看了上官时一眼,他正收起刀子,拿着一旁的帕子擦了擦手,淡淡的看着自己。齐越总觉得上官时的这个眼神有些奇怪,他硬着头皮过去,拿走了那半只熊掌,灰溜溜的回去自己的坐席上吃了。 上官时收回了视线,视线只与墨玉略微交错,便收回了,低头静静的吃着自己面前的熊掌。 “墨玉与齐越的关系倒是不错。”皇帝挑眉,笑着说道。 墨玉侧过身,低头回话,“陛下,臣女与小王爷是邻居呢,吃过他家的寿桃,可好吃了!” 齐越直起腰,又恢复了精神,“是呀陛下,县君家的送的乔迁礼也是糕点,不过我觉得那才是最好吃的!” “两个吃货!”皇帝乐了,点着两人笑了起来,“今年朕寿宴,让你们吃个够本!” 墨玉和齐越对视一眼,笑了起来,躬身向皇帝谢恩。 上官时看着两个人这样默契的模样,撇了撇嘴角,自顾自喝着酒。 唐贵人坐在皇帝身边,看着场间的众人,提议道:“陛下可觉得无趣?今年秋猎倒是少了不少人。” 可不是嘛,就因为中秋夜宴,少了小半的官员,也正因为这样,这次秋猎,直接砍掉了不少“拖家带口”而来的角色,能不少人嘛。 “爱妃觉得无趣了?”皇帝放下筷子,拿了帕子擦了擦手,转头问墨玉,“清阳县君可有何提议?” 正在认真的吃熊掌的墨玉:…… 墨玉放下筷子,擦了嘴,抬起头看着皇帝,眼神之中带着些许因为没吃饱而被叫停的幽怨,倒是让不少人觉得好笑。 “陛下,臣女认为,秋猎,自是考校武艺骑射的,别整文人那些文绉绉的,来一场武比吧?”墨玉笑眯眯的提议道。 “唔,好提议……”皇帝摸着胡子,点着头。 墨玉见他的视线飘向了连城,连忙接着说道:“是啊陛下,可惜我哥哥受了伤,不然也该商场亲自为陛下表演的。臣女用的又是杀人剑,不适合再出剑……” 苏晚晴握紧了裙角,咬着牙看着墨玉,是了,上次中秋夜宴的时候,就是她让墨玉表演的剑舞,她这又是想泼她脏水吗? 墨玉完全没想到苏晚晴这个人,自顾自的将皇帝的思绪从连城的身上撇开,“陛下,天下男儿,习武卖得帝王业,陛下也该给他们一个机会才是!” 这会,皇帝导师制恨得感兴趣了起来,“你说!” “场中如此多的将军,自然是经过重重考校的,甚至有不少将军都曾征战沙场保家卫国,若是请各位将军下场反倒是对将军们的侮辱。”墨玉扬起一个微笑,“陛下,随行护卫中,可是又不少少年郎,陛下不想瞧瞧其中有几个严统领一般出色的男儿吗?” 这话,不是谁都敢说的。严氏在长安城之中算是清贵,可偏偏这一门严氏,每一代都人才辈出,尽管人不多,可却个个占据要位。直接拿着严安来说话,请皇帝准允少年们比武,还是为了不让她家个个下场表演,这可不是谁都能说得出来的,也不怕得罪了严氏。 “严安,你瞧呢?”皇帝挑眉,转头问严安。 “臣以为,县君所言甚是。”严安拱手回道:“如今太平盛世,倒叫武将无出头之日,若是能选几个好苗子出来,倒也是一桩好事!” “墨爱卿以为,此战该如何评定胜负?” 连城起身,瞥了墨玉一眼,见她对自己吐舌头,无奈的一笑,“回陛下,猎场便只有一冠,既然只是小试,倒可增添可观性,不如选用……擂台赛?” “擂台赛?”底下有些人不明白。 “选定一人为擂主,一人接一人挑战,守擂至最后的便是胜者。”连城解释道。 凌天华皱眉,转头看了过来,“若我没记错,县君当年得了武林盟主之位时,便是守了四十六擂,将各大门派挑战者压下得胜的?” 墨玉笑了起来,“劳凌将军夸奖,不过是玩闹罢了,江湖人若是与训练有素的军人对阵,也是没多少胜算的。” “县君既为盟主,江湖令一出,自然无人敢与朝廷为敌。”凌天华笑道。 “自然,我做一日的盟主,便无人敢进犯朝廷。”墨玉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举杯敬凌天华。 凌天华的“提醒”到位了,也不再多说,与墨玉遥遥一敬。只是在场的人,听了这话,倒是有些忌惮墨玉了,一个能号令天下江湖人的盟主,那可是一个隐患,可也是一种助力。 皇帝看着下方的交谈,并不多言,见墨玉给出了承诺,安了众臣的心,这才抬手让人开始准备擂台。 “你拦着朕不许让你哥哥下场,你可得做好这个擂主!”皇帝忽然对墨玉说道。 墨玉:“……陛下,您这是为难人!” “怎么就为难你了!”皇帝眉头一皱。 “臣女说的,是那些上场的少年郎们!”墨玉细细一笑,“陛下,若是我赢了,他们面子上课过不去,若是他们赢了,您让我如何是好。” 皇帝仰头笑了起来,他原本也没想为难墨玉,不过这丫头今日的嘴皮子太利索,让他忍不住想多说她几句。皇帝摆了摆手,“朕不管,今日这守擂之人,你可得给朕选好了!” “陛下这是为难人了,臣女只让两名婢女上去演一场剑舞,男子们的比试,还是由他们自己来才是,陛下可不许为了为难臣女,便落了男儿们的面子,我哥哥非打死我不可!” 唐贵人收到了墨玉的眼神,会心一笑,举着杯子敬皇帝,“陛下,到底是男子们的赛事。” 皇帝摆了摆手,“你这张嘴,你哥哥也说不过你!就准了你婢女的剑舞!” “没想到,她竟然这样得圣宠,屡次进犯,陛下却没有怪罪……”苏晚晴低着头,喃喃自语着。 “她可是盟主大人,你我只不过是官宦人家的女儿,如何与她相提并论?”陈怀玉嗤笑的看向墨玉,以及她身后站上擂台的两名婢女。 凌天华倒是没想到墨玉身边的两名婢女会有这样高超的武艺,眼前一亮,“县君身旁的婢女武艺不错啊!” “年少时收了四名随从,她们两个便是其中之二。”墨玉垂着眼,喝了一口酒。 墨玉这样一说,凌天华就明白了,白衣公子杀人剑的名号还是很响亮的。尤其是一些话本子里面,一袭白衣,温润如玉的少年郎,手段却血腥残忍,身旁时常跟着四名护卫,这样的配置,都被写出了花来了。 凌天华看了一眼皇帝身后的那两名护卫,经过中秋夜宴的人都能看得出来,那两人也是墨玉的人,看来,陛下是真的对墨玉没有多少防备的。只怕她早就投身与朝廷,否则墨连城,也不至于爬的这样快…… 墨玉不太喜欢看这种拳脚相加的场面,只稍微坐了一会,就退席出去了。 尚寻香瞧见了,也想跟过来,不过被尚阁老拦住了,只能无助的看着墨玉。墨玉冲她笑了笑,看着坐在对面的上官问夏,她正津津有味的看着擂台上的比赛,以及……连城。 墨玉转过身,拿了一壶果酒离开了。 墨玉找了个僻静的地方,选了一棵看上去还算舒服的树,直接爬了上去,坐在了树枝上,仰头看着月亮。手中的果酒是专门给女子准备的,只是带了一些酒味,并不会醉,一口一口也很快就喝完了。 墨玉摇了摇酒瓶,皱起了眉头,正打算叫墨衣卫去给她拿些酒来,却瞧见了从席间出来的上官时。 “你坐那么高做什么?”上官时仰头,手中提着一壶酒,问墨玉。 墨玉错开了眼,“今日月圆,我在想一个人。” 上官时的心一动,“谁?” 墨玉摇了摇头,只是脑中闪过的那人的面孔,依旧清晰。墨玉觉得不好受,她都到了这个世界十多年了,怎么还是忘不掉那个人。 上官时的心头咯噔一下,他看明白了,他在宫中那么多年,如何看不懂墨玉此刻的神色。 “你在想叶长歌?”他问的很肯定。 墨玉的思绪被抽了回来,她摇了摇头,忽然觉得好笑,低头去看上官时,“我说,你们古……男人,都那么看重感情吗?” “总有一个是特别些的。”上官时转过身,他不想看墨玉眼中那淡淡的忧伤,他靠在树上,打开了手中的酒壶,灌了一口,酒水滤过嘴唇,有些疼。 “那你们,一定比我们要长情的多……”墨玉喃喃的说着,曲起了一条腿抱着。 上官时颦眉,仰头,却只能瞧见墨玉轻飘飘的裙摆,以及她身后半垂着的长发。 “谁对你不好?”他深深的望着墨玉。 “没有人对我不好。”墨玉放下了腿,两只脚挂在树上晃着,“这个世界上,对我不好的人,都被我赶走了。” “别想骗人,”上官时嗤笑,仰头喝着酒,“墨玉,墨连城看不透你,不代表别人不行。” 墨玉笑了起来,低头去看下面的上官时,“四殿下,你可别说大话,我哥哥是这个世界上最了解我的人!” “是么?”上官时抬眼,淡淡的看着墨玉。 墨玉一怔,慌忙撇过了头,她也不知道自己在躲些什么。 上官时扯了扯嘴角,“父皇说,她病了,让我给她送些熊肉去,你将衔泥小筑拿出来……我让人送她过去住下。” “我一直都觉得,你不是一个好丈夫的人选。当年我就对幼蕊说过,若是她后悔了,我能帮她,可她从来没找我说过这样的话。”墨玉低头看着上官时。 上官时往外走了几步,低着头,没让墨玉瞧见他的脸色。 “四殿下,你选了她,很大程度上,是因为卫永康,为什么要因为一块不知道哪里捡来的手帕放弃呢?”墨玉盯着他的后背,“你忘了你最先的目的。既然是为了想要的东西,收了个喜欢的还是不喜欢的,没多少区别,都只为了那个你想要的……” “若有更好的选择,谁愿意要差的那个?”上官时转过头,仰头看着树上的墨玉。 裙角将穿着绣花鞋的小脚露了出来,上官时匆匆的低下了头,“你说的我明白,我不会再意气用事。” “幼蕊是个好女孩……” “闭嘴!”上官时突然打断了墨玉的话。 墨玉惊讶地看着他。 “若是不愿我次次想起不该想的,你就当做不认识她。”上官时抬起头,紧盯着墨玉错愕的脸庞,以及那一双夜色中若隐若现的小脚,“夜风凉,喝了酒,别吹多了风。” 拿着熊肉的宫人过来了,上官时便直接转身离开了。 墨玉微张着嘴,难以置信的看着上官时,“长翅膀了啊,还敢说这种话了!” 说着,她自己也笑了,“你这个绿茶婊,人家小两口的事情,要你多掺和做什么?说着想要人家两个人好,可却让人家对你……”墨玉长叹了一口气,从树上跳了下来,转身回了席间。 正文 第448章 包鸡的故事 宴席之后,大家都累得去睡觉了,今晚得胜的人倒是得到了皇帝的赏识,有不少都来拜访连城。 墨玉端着恶搞点去的时候,连城正和一群小年轻说这话。 墨玉在外面等了一会,直到这些少年郎们都出来,才进去。 “县君。”为首的几名少年郎对墨玉拱手问好。 “县君是来寻昭南将军的?” “是我们唐突了,让贤建军久等。” 墨玉笑着摇头,示意迷春将她手中的糕点分给几人,“席间活动多了,瞧你们没有吃,顺道用些吧,免得稍后肚子饿。” “多谢县君,县君的糕点是最好不过的了!”几名在龙鳞卫任职的少年郎笑着接过了迷春递去的糕点。 其他几名不是龙鳞卫的少年相互瞧着,有些摸不着头脑。 墨玉一顿,轻笑了一声:“我家的糕点,自然是最好吃的,多就没了,我手上的是我哥哥的。” 墨玉轻巧的将话圆了回来。龙鳞卫也自知自己说错了话,推搡着与墨玉道谢,“多谢县君。” “举手之劳罢了,还要多谢诸位郎君解了我哥哥上台,他身上可带着伤。”墨玉对既然颔首,“愿诸位前程似锦,步步高升。” “谢县君。”少年郎老老实实的拱手回礼。 墨玉含笑,受了他们的礼,进了连城的帐子。 “清阳县君,瞧着……倒不像是平民出身。”有人吃着手里的糕点,含糊的说道。 “武林盟主,眼界能是低的嘛!”有人推了那人一把,几人嬉笑着离去,今日他们是最大赢家。 “来了?”连城放下了手中的剑,朝墨玉走来,接过了她手中的糕点,拿了一块吃着。 “脏!”墨玉皱眉,拿了块帕子去擦连城的手,“你才拿过你那剑,脏!” 连城咧嘴着笑着,腮帮子被糕点塞的鼓鼓的,任由墨玉给自己擦手,“怎么过来了?不去看看你那个小女朋友?” 墨玉耸了耸肩,将帕子往桌上一丢,转身坐了下来,“不去,我有事和你说。” 连城走过来,给墨玉倒了杯茶,也坐了下来。 “那只熊,身上有蛊虫活动过的痕迹。”墨玉拿起茶杯,侧身过去,对连城数的哦哦啊。 “什么?”连城皱起了眉头,“有人过来了?” “不是。”墨玉摇头,“我没有感知到,越氏族人应该都被我们抓起来了,陛下什么都没说,我也不好直接去审问。咱们那个兄弟倒还在我手里,我瞧着那只熊的样子,应该是原先就被人动过手脚,但那人没有继续下去,蛊虫就死了,熊也只是成了半成品。” “你说是因为用了药,他没怀疑?”连城皱眉。 “长安城不过是那几号人物,还能有几个,左右唐氏也完了,多加一盆脏水也不差那点了,若是能找出后头的人,也许还能栽个赃。”墨玉翘着二郎腿。 连城看着墨玉,摇了摇头,“小心惹火上身!” 墨玉沉下脸,“能用到蛊虫的,我不信他们不知道我手上有什么,这样的人只怕是个隐患,要是能早点抓出来,也是好事。” “查出来什么没有?” 墨玉摇头,“对方行事谨慎,我怀疑是朝中的人,没有动静。” …… “今日,你跟着朕,这林中有一只二十年的鹿,找出来,这鹿角就是你的!”皇帝指着墨玉说道。 “陛下,臣女昨日受到了惊吓。”墨玉捧着心,委屈的说道。 皇帝:…… “别给朕耍滑头,你跟着你哥,今日若是抓不到那只鹿,朕今晚便看你哥哥舞剑!”皇帝眉毛一竖,厉声说道。 “陛下你公报私仇!”墨玉不服气的叉着腰。 上官问夏和尚寻香对视一眼,笑了起来,“父皇消消气,快让县君多猎一头鹿来,猎不到不许吃饭!” “说的是,县君可莫要推辞了,免得晚饭也没得吃了!”尚寻香接着话茬。 陈怀玉诧异的看着两人,“她们怎么?” 苏晚晴冷着脸,嗤笑一声,“一丘之貉。” “什么?”陈怀玉回头,却不见苏晚晴回话,只以为自己听错了。 一行人随着皇帝一声令下,便冲了出去,在护卫的追敢之下,猎场中的飞禽走兽都跑动了起来,一片热闹。 墨玉今日穿了一身黑色的劲装,依旧是高高束起的长发,远远看过来,倒像是个男子。 墨玉倒是没有动箭,刚刚在便外头说的都是障眼法,她这次跟进来的目的就是保护皇帝。至于皇帝要狩猎,那就归连城管了。墨玉倒是没想到,连城还是一个拍马屁的好手,几箭就将那只鹿赶了出来,然后又皇帝将其射死。 “好——”墨玉举着弓欢呼,“陛下要将鹿角赏给我哥哥!” “赏!”皇帝心情很好,无论是因为十分会拍马屁的连城,还是因为猎到了那只昨日心心念念的鹿。 墨玉跟着皇帝跑了大半天了,几个人都累了,昨天结束的早,没吃上午饭就匆匆回去了,今日倒是可以大开眼界。 “来,你常年在外头,说说这怎么做好吃!”皇帝招手让墨玉过来。 墨玉收了挎着一把剑,脑后的马尾一甩一甩的,占到了皇帝身旁。还没等一旁的武将们皱眉,就利索的蹲了下去,挑挑拣拣的选了一只鸡出来,转头冲皇帝笑着:“陛下可听说过叫花鸡?” “什么?”皇帝一挑眉,觉得很好奇,“叫花鸡是什么?” “陛下稍后就知道了!”墨玉扬起一个笑容,提着鸡翅膀就往后丢给了花好,“去,将鸡处理了,再多选几只,给诸位大人。” 皇帝虽然不解,不过也相信墨玉的舌头,这丫头比他都会吃。 “你再说,还有什么可以做?”皇帝指着地上的猎物,不少都血肉模糊,身上还插着不少箭,有的还破了肚皮,散发着一股难为的味道。 “陛下闭上眼,臣女给您一个惊喜?”墨玉歪着头,冲皇帝笑着。 皇帝瞪着眼睛,看了墨玉好几眼,这才仰着下巴转过身,表示自己不去瞧她。 墨玉扬起了一个大大的笑容,直接拔出了手中的剑。一时间,身旁的几名武将都吓了一跳,纷纷要拔剑护驾,不过却见墨玉提剑朝地上的那只鹿而去,都松了一口气。 墨玉耍了个剑花,瞧着是做惯了这样的事情的,轻轻松松的就将鹿的肚皮给破开了,然后挑出了胃袋,切断了连着的肠子,剑尖一挑递给了花浅,“拿去,包鸡,记得放调料。” 跟着墨玉时间久了的越原和越夏咽了口口水,皇帝有些新奇的转头看着两人,“这个包鸡,你们吃过?” 越原两人对视一眼,老实的点了点头,“是。姑娘当年做生意亏了钱,被人追着要账,抄了小路去取钱,回来路上饿了,就带着属下们吃了野味……” “哦?”皇帝觉得有趣,“还有人敢追她的帐?” 上官时闻言,笑了出来,见墨玉瞪他,连忙用手抵着嘴,不过脸上的笑意倒是更大了。 墨玉哼了一声,侧头对皇帝说道:“陛下,追我帐的人,都还没出生呢!那些做黑账,我那时候还是个孩子呢,保不齐就被他们给骗了,我就出去找证据了,然后回来就买下了他们的店铺,可我还折损了不少银子呢,若不是怕他们急了要抛售手中的库存影响市价,我可得好好教训他们一场!” “抛售?”皇帝挑眉。 “是啊,他们从百姓的手里低价买粮,然后慢慢涨价,可放出来的粮却不见多,那两家自然就涨了起来了。我发现了,就想收了他们手里的粮,却没想到……他们见我看穿了他们的戏码,就要欺负我这个外地来的小姑娘,还想吞了我的产业。” “然后呢?”皇帝正过身,认真的看着墨玉。 “然后?我带着我的人出来了呀,谁能拦得住我,我从外地调来了粮,投放入市,两家很快就降了下来。” 上官时皱眉,想要阻止墨玉继续说下去,若是弄不好,这可是要入狱的罪名。 皇帝也沉了脸,静静的看着墨玉。 墨玉仿佛什么也没有察觉似的,继续说着,“粮价下来了,不过那些人也慌了,他们想要趁着手中还有粮,市场上的粮价格还没低到谷底,再赚一笔。” “这是,这是……”凌天华瞪着眼珠子,指着墨玉,却不知道该如何说。 墨玉冲他笑了笑,“我是大周子民,自然不会让这等不利于同胞的事情发生的,我让人将他们的粮食都控制住了。陛下可记得江南道有一位小吏,他曾上书朝廷,提及过有人积压粮,不过由于数目不大,便没能引起足够的重视?” 皇帝皱眉,他不知道墨玉为什么忽然提起这件事,当年她还小,自己也不怎么听她的奏表,她行事很多都随着自己的心意来,只要不惹事就行。 “此事,与你有关?”皇帝皱起眉头。 “那小吏是一个卖画的书生,原本臣女还不知道他有任职,却不想他将臣女所作所为都刊载眼里。有一日他穿着官服过来,倒是将臣女吓了一大跳!” 皇帝的胡子抖动着,笑着看着墨玉,“然后呢?” “臣女与他约定,臣女将粮价压回去,他上奏天听。”墨玉勾唇一笑,“不过好像臣女的动作快乐些,等到他的奏表到了朝廷是,这事竟然结束了。他倒是从中出了不少力,可惜不过只是一座城镇,没能引起多大喧闹,一切都在静处完成了。” “后来你们如何做的?”皇帝沉思着,看着墨玉,问道。 “臣女将那些积压粮食的商铺都买了下来,陛下猜猜花了多少银子?”墨玉眨着眼睛。 皇帝不由得顺着她的话头问道:“多少?” “十两银子,十八家商铺,包括他们库房之中的粮食,陛下,臣女大赚了一笔!”墨玉开心的笑道。 “你……你这简直是……胡闹嘛!”凌天华的胡子颤着,瞪着眼睛看着墨玉。 “将军错了。”墨玉转过身,脸上的笑容渐渐收起,“这是最好的办法。” “的确,若是由朝廷出面,不说时日久远,只怕当时逐步上涨的两家就会闹得人心惶惶。若是他们但是抛售粮食,则会出更大的乱子。清阳县君虽然手段偏激,但却是一个不可多得的良计。”上官时赞许的看向墨玉,“本殿佩服!” “你就将银子都揣自己兜里了?”皇帝撇了撇嘴,看着恶魔与。 “自然不是。”墨玉转过身,冲皇帝讨好的笑着,“陛下,臣女只要了铺面,那些粮食,都给了官府的,那小吏亲自将铺面都转给了我,我可是花了十两银子,从那些奸商手里取来的,他们一个都没意见!” 皇帝若有所思的看着墨玉,“然后你如何做的?别说你还继续卖粮?” “哪还敢呀,从那天之后,那小吏见着我就是一顿夸,可却是时时刻刻在我的铺面外徘徊,他这是怕我也像那些人一般对粮价下手呢。他可没这样的本事学着我调控粮价。” “然后你如何做的?”皇帝舒了眉头,他就知道墨玉说这事,绝不是什么简单的自夸。 “臣女将那些铺面,租给了官府。那座城,便从那天开始,有了官家经营的粮铺。” 墨玉浅笑着,“陛下,臣女一个月能收二钱银子的租金呢!而且,那些铺面,不全是卖粮食的,又不少改成了其他胭脂啦、雨伞啦,衣裳啦……各式各样的。只一条,他们城的各色用品,官家的虽不是最好的,可价格确实最低的,而官家铺子在市场上,也不怕倒闭,更何况,经营所收入的钱,都化作了当地官府改善民生的银子。臣女离开那城时,他们正在修路建桥,虽依旧荆钗布衣,可百姓的眼中,却带上了笑容。” 皇帝若有所思的看着墨玉,“你的提议,很不错。” “陛下错了,臣女可不敢妄议朝事。”墨玉低头浅笑着,“不过是升斗小民的生意经罢了,说着给陛下听着乐一乐。” 正文 第449章 一个陷阱 “县君,大义。”凌天华站直了,对墨玉行了一礼。 墨玉歪头看向凌天华,“将军言重了,墨玉不过是个生意人,赚些钱罢了。” “若你是男子,入户部也不难。”皇帝看着墨玉,轻笑着,“回去写一份奏章,将你的生意经也给朕瞧瞧,看看你师父将你教的如何!” 墨玉挑眉,屈膝行礼,应了声是。 凌天华几人都很好奇墨玉的师父究竟是谁,不过在场的大多都是武将,武将对于这些不是特别感兴趣,倒是更好奇墨玉的武功究竟是谁教的,竟然这样好。不过皇帝都没有开口,他们自然不会随意询问,说不好这就触碰到了皇帝的逆鳞了。 …… 这一日的狩猎结束了,什么都没有发生,墨玉牵着逐月,在泗州戏闲逛,逐月今天没有吃饱,她带着溜一圈吃草。 “清阳县君?” 墨玉的脚步一顿,转头看了过去,是罗元晋。 墨玉挑眉,嘴角微勾,“罗大人,找我有事吗?” 罗源朝墨玉温和的笑着,“清阳县君落了一样东西,微臣恰巧捡到,想归还县君。” “哦?”墨玉转过身,正对着罗元晋,“不知我落了什么东西,被罗大人给捡到了。” 罗元晋神色坦然,静静的看着墨玉,“似乎是个很重要的东西,若是在此拿出,倒是对县君声誉有损。” 墨玉轻笑了一声,松开了逐月的缰绳,“罗大人若是不方便,可去我的营帐。” 罗元晋皱眉,“县君,这恐怕不妥……” “我不觉得……” “元晋!”远处忽然跑来了两个人。 墨玉皱眉看了过去,是沈逸轩和洛和安,他们是来找罗元晋的。 “县君,你也在此啊?”沈逸轩笑着和墨玉打招呼。 墨玉朝他们点了点头,“两位大人来寻罗大人吗?” “是的,陛下召了几位大人去,我们怕可能会传召到我们,便找来了。”洛和安笑着解释道。 罗元晋皱眉,看着有意思急切,“我有样东西要还给县君,和安你们先走,我等一会就过来,县君,那东西在那边……” 墨玉顺着罗元晋的手指看了过去,是一处僻静处,她看了一眼略微好奇的沈逸轩两人,点了点头,与两人道别,跟着罗元晋走了过去。 “罗大人要给我什么?”墨玉摸着腰间银翼广花鞭,淡淡的问道。 “县君掉了东西都不知道吗?”罗元晋往前走了几步,见四周没人了,从袖子里摸出一个盒子递给墨玉。 墨玉:???真的是她吊东西了? 墨玉狐疑的看着这只盒子,她确信她没有掉过这个盒子,这个盒子就不是她的!可是,罗元晋的那个表情又实在不似作伪,她伸手接了过来,正要打开,却被罗元晋急急的叫住了。 罗元晋脸上的表情有些怪异,微微转过头去,“县君还是等我走了之后再看吧。” 墨玉皱眉,目送罗元晋离开了,眉头皱的越紧了,他究竟在搞什么鬼? “墨玉!” 打开盒子的手再次被打断了,上官时从远处过来。他看了一眼已经离开的罗元晋,皱起了眉头,朝墨玉跑了过来,“怎么回事?我听说罗元晋把你叫走了,还要送什么东西给你?” 墨玉:???什么鬼? “罗大人说我掉了东西,说要还给我,又说那边不方便,要喝完来这里还。”墨玉摇了摇手里的盒子,轻飘飘的,不像装了什么东西。 上官时也皱起眉头,凑了过来,“里面是什么?” 墨玉摇头,拨开了盒子中的扣子,“不知道,打开看看……” 盖子才一打开,墨玉就察觉到了不对劲,她松了手,抓着上官时的已令我那狗退去。 盒子之中不知如何,居然冒出了几枚飞镖,朝两人面门袭来。 “小心——”上官时睁大的双眼,抬手抓住了墨玉的肩膀,将她拉倒自己身后,转身将她扑倒。 墨玉皱眉,却没打开他的手,上官时要是被她打开了,只怕会被飞镖打中。不过墨玉没想到的是,她身后居然是一个被草叶掩盖的深坑,她被上官时这么一扑,直接滚了下去。 上官时也没想到,他们两个人躲过了那盒子里的飞镖,却摔进了一个深坑之中? “别怕!”上官时下意识的伸出手,将墨玉抱住了,一只手护着她的后脑按在自己胸前,努力的缩着身子,将墨玉按在自己怀里,尽量蜷缩着往下面滚去。 墨玉被这一变故惊了一下,刚打算抬手去拉上官时,却一个不留神被他抱个正着。上官时的力气很大,将墨玉勒得喘不过气来,整个人被他按在怀里,像是要揉碎了塞进去一般。 墨玉扭了扭,觉得难受的很,想要上官时松一些,手却摸到了一股湿润。 “别动……”上官时的声音低低的,两个人正快速的往下面滚去,墨玉时不时能感受到背后没有被上官时抱住的部分传来的刺痛感,应该是树枝草根将她的皮肤划破了。 墨玉心下一动,抓紧了上官时的衣襟,“你松开我,你是不是受伤了?” “别乱动。”上官时抱着墨玉的力气更大了,他死死的按着墨玉的脑袋,不许她抬起头来:“抓不住你,待会就找不到了……” 墨玉的心头一撞,顿了顿,没再挣扎。 忽然,两人的身体腾空了,墨玉摇着头,想要去看,却又被上官时按了回去,两人只是腾空的一会,马上就传来了失重感,就算运用了内力提气,也无法阻挡两人落下的速度…… …… 深坑旁,有几名黑衣人出现,将地上的飞镖捡了起来,还拔走了没入草丛的箭矢,迅速的打扫了一下周围,便离开了。 连城许久没见到墨玉回来,有些不放心,走出来找,却只瞧见逐月肚子在草地上吃草,不见墨玉的身影。 连城皱起眉头,“逐月,玉儿呢?” 逐月抬起头,看了一眼连城,望向墨玉刚刚离去的方向。 连城连忙往那边走去,跟在他身后的李向白瞪大了眼睛。 连城很快就到了刚刚墨玉和罗元晋说话的地方,一眼就瞧见了掉在地上的盒子。连城中秋媒体,蹲下身,然后就瞧见了掉出了一半的一角小衣。 连城沉默的将那件小衣抓起,塞进了自己的衣袖中,这是墨玉的小衣,那么她人呢? 连城左右瞧着,然后便瞧见了那个深坑,睁大了眼睛…… …… “你说什么?”上官问夏站了起来,“玉儿失踪了?掉进洞里去了?” “怎么回事?话说清楚。”尚寻香按住了上官问夏的肩膀,问迷春。 迷春哭的嗓子都哑了,“小姐,小姐说逐月没吃饱,要去牵逐月走一圈,可是,可是将军去找的时候。小姐根本就不在那里了,远处还掉了我家小姐的贴身之物,却不见我家小姐的人影,一旁就有一个深坑,将军说,那个痕迹是有人滚进去了。” “你家将军呢?”上官问夏急了。 “将军找了几个人,正在找小姐……”迷春急的直掉眼泪。 “父皇呢?他知道了没有?”上官问夏跺脚。 “知道了,将军派人去的,陛下让找到小姐……” 上官问夏和尚寻香携手到了深坑那边,远远地就瞧见了守在深坑边上,面色沉沉的连城。 “墨将军,找到玉儿了吗?”上官问夏提起裙角,朝连城跑去。 连城转过头,见是上官问夏,顿了顿,“公主,这里乱。” “什么时候了,你还管这些!”上官问夏放下裙角,气喘吁吁的看着连城,“玉儿呢?她人呢?” 连城低头看着一旁被人放下了绳子去的深坑,“在下面。坑洞边上有玉儿的衣角,她滚下去了。” 尚寻香闻言,脚步一顿,“她功夫那么好,怎么可能会滚下去?她没事来这里做什么?” 闻言赶来的罗元晋脚步一顿,眼睛睁大了,“什么?县君怎么了?” 连城眯眼,看了过去,“罗大人知道些什么?” 罗元晋一顿,手攥着衣袖,“昭南将军,方才我捡到……” “罗大人,你一人与我说即可。”连城皱眉,打断了罗元晋的话。 罗元晋一顿,颇有些懊恼的打了一下自己的嘴巴,上前跟着连城往一边走去。 “我捡到了……县君的东西,将军是否瞧见了?”罗元晋试探着问道。 连城“嗯”了一声,看了罗元晋一眼,“罗大人继续说。” 罗元晋松了口气,“这实非我愿,只是婢女们洗衣裳的时候,落了这个,那时候正好有一队护卫过来,在下觉得不好让人瞧见,就连忙捡起来,寻了个盒子装着,来送还给县君了……” “罗大人为何不交给婢女?”连城打断了罗元晋的话,“你对我妹妹,是否有企图?” 罗元晋被连城的眼神吓了一跳,退了一步,“昭南将军,你这话……” “昭南将军言重了!”洛和安与沈逸轩走了过来,皱着眉头看着连城,“将军,当时我们一起来寻元晋,元晋正好将县君落下的东西交还给县君,然后便走了,那时县君还好好地站着呢!将军非亲眼所见,便只凭着想象捏造事实吗?” 沈逸轩皱眉,“此事也许只是意外,县君并非寻常弱女子……” “将军——”李向白手里拿着什么东西,朝这里跑了过来,“找到布片了,不止县君的,还有别人的,坑洞里都是血……” 李向白的话还没说完,连城面色一变,就朝那个坑洞跑去。 “真……的?”罗元晋微张着嘴。 “还有一人是谁?”沈逸轩转过头,拉着罗元晋跟着连城追去。 洛和安顿了顿,也跟了上去,不过路过李向白的时候,问了一句,“可否确认另一人的身份?” 李向白茫然,摇了摇头。 “莫不是刺客?”洛和安大惊。 李向白也被吓了一跳,连忙追了上去。 “哎——李将军,你去哪?”洛和安追了上去。 “去告诉我家将军啊,万一是刺客呢!”李向白吼道。 洛和安无奈,“昭南将军只怕听见有第二人是,便想到了这一层,你还是去陛下那吧,陛下那可不知道这里出了什么事。” 一时间,这个营地都被惊动,人心惶惶。对于很多人来说,墨玉是一个武功高强的人,中秋夜宴一人敌数十不在话下,万军之中救皇帝于箭阵中。如果墨玉都遇到了刺客,生死不明,那营地中的所有人,不都有危险了? 皇帝听说了这个消息,震怒异常,但是为了自身的安全,还是决定拔营离开。今年秋猎若只是出了一只熊,他还能沉住气看看这幕后究竟是谁。可现在墨玉都消失了,掉进了一个坑洞之中…… 皇帝如何也不会相信墨玉会是失足掉进去的,她要是这么没用,早就死在金国了。 当时,皇帝便决定拔营回城,终止秋猎了,甚至将秋猎之后的祭祀也挪到了长安城去办。墨玉不在他身边,他很不放心。 …… 连城回到坑洞前,就瞧见了一片片带血的草叶,以及带血的布料被拉了出来,丢在地上。连城的手甚至都在颤抖,他往前走了一步,弯下腰,想要去触碰那些带血的衣料。然后猛地顿住了。 那些衣料上还带着血迹,依旧湿哒哒的。而墨玉的血……墨玉的血对很多东西都有致命的吸引力,不可能被他们那样顺利的,完完整整的拿上来。 连城收回了手,冷冷的看着地上的衣料,“这不是玉儿的。” “什么?”上官问夏不敢置信,都沾了血的衣料,全都是血淋淋的,他怎么看出来是不是墨玉的? 上官问夏问出了所有人心中的疑虑,不过很快就有人将一些干净的布料送了过来。 连城一怔,他抬手接了过来,这些衣料上升至没有一丝血迹,可触手却能察觉到隐含着的意思血腥气。 “对,玉儿就穿的这个料子的衣裳,这是玉儿的!”上官问夏兴奋的指着连城手中的布料喊着,然后便迅速的沉默了下来,“她……真的?” 正文 第450章 那个……帕子 “将军!”花浅带着一行墨衣卫出来了,跑到了深坑前,“我们来找姑娘。” 连城倒是知道墨衣卫之前在猎场清场过,点了点头就让他们去了。 “等等,没有陛下的允许,谁敢搜猎场!”罗元晋皱眉,看向连城,“昭南将军,你逾钜了。” “罗大人,你管不到我们姑娘。”花浅冷冷的看了过去,抬手举起一块令牌。 “这是……”凌天华闻讯赶了过来,一眼就瞧见了这块令牌,“这块令牌你们从哪拿来的?” 花浅扫了凌天华一眼,没有吭声,将令牌收了起来,“凌将军来的真好,我家姑娘掉进了这个深坑,我们要搜猎场,这里可能有刺客!” “胡说什么!”凌天华厉声喝止。 花浅看了一眼凌天华,“凌将军,陛下将此令牌授予我们姑娘,我们姑娘失踪,我们自然是要寻回她的,凌将军是打算阻止我们吗?” 花浅和凌天华对峙上了,这是所有人都想不到的。上官问夏也懵了,墨玉是那个性子,怎么她身边的人,也是一样的性子啊,那么刚真的好吗? 尚寻香皱眉,站了出去,“凌将军,失踪的可是清阳县君!” 凌天华一顿,没吭声,到底是上过玉牒的县君,不是他一个臣子能置喙的。 “陛下有令。”严安忽然出现了,他环视一周,淡淡的说道,“请昭南将军全力搜寻清阳县君,准允清阳县君的属下搜山。” 众人哗然,他们没想到皇帝竟然会真的允许墨玉的人搜山,这可是皇家的猎场啊! 花浅微扬下巴,手一挥,身后的墨衣卫就分散开了,甚至有几人拿了身子,要下去深坑查看,一派训练有素的模样,甚至比先前连城的人的表现还要好一些。 严安皱着眉头,走到了连城的身边,“陛下准备回宫,昭南将军可有见到四殿下?” 连城一顿,转过头,“四殿下不见了?” “什么?”上官问夏耳朵尖,“四哥他……” 尚寻香扯了扯上官问夏的衣袖,冲她摇头,拦住了她的话,不过还是有不少人听到了风声。 “快,玉儿安排了花好送幼蕊回去,先让她上路,正好陛下也要走,不至于让她怀疑。要是让她知道玉儿和四殿下一同失踪,只怕是会多想。”尚寻香拉着上官问夏。 上官问夏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跟着尚寻香走了。赶在所有人之前,将消息拦下不让卫幼蕊知道,好生敲打了一下她身边的人,这才送走她。 …… 墨玉和上官时在掉进水里的时候,就被拍晕了过去,只是上官时抱着墨玉的力道太紧了,两个人竟然没有分开。 墨玉是在水中的暗流冲刷下醒来的。 水呛着鼻子了,她用力的咳嗽着,想要游上去,却不想双手被上官时抱的那么紧,完全无法动弹。 “上官时,上官时,你醒醒!”墨玉用头去撞上官时的脑袋,却怎么也无法弄醒他。 墨玉无法,她看着上官时身上的血迹,就算被水冲刷着也那么显眼。她召唤出了蛊虫,让蛊虫拽着他们脱离了漩涡,只是水流太急了,很多蛊虫都被冲走了,剩下的也只能勉强跟在她的身边。墨玉将它们召了回来,努力的控制着自己的身体,不让自己和上官时的头沉下水去。 “上官时,你这个垃圾东西,别睡了,快醒醒啊——” 墨玉时不时叫他一声,可是上官时完全没有醒来的迹象,墨玉也无法,他抱的太紧了,墨玉无法挣脱,就算可以只怕上官时的手臂也会被她弄断掉。 两个人在水里泡了很久,水流太急了,他们也不知道现在飘到了哪里,甚至落下了好几次小瀑布,这才在一个岸边停了下来。 墨玉艰难的拖着上官时的身体,这小子不放手,她实在没办法挣开,最后脱力的躺在了岸边,甚至还有半个身子还在水里。但是墨玉没有力气再拖着上官时爬上去了,上官时太重了,而且她的力气完全用尽了,光是在水里控制两个人的身形已经很累了。 墨玉喘着气,勉强放出几只蛊虫出去,然后便闭上了眼,她得歇一会,不然头发又要白了…… 上官时醒来的时候,浑身剧痛,他哼哼着,睁开眼,然后就瞧见了躺在他怀里的墨玉。上官时怔了怔,差一点看着被自己抱在怀里的墨玉,然后才想起之前发生的事情。墨玉手里的盒子射出来了两枚飞镖,他拉着墨玉想要挡,但是却不小心摔倒了。 “好像……掉进了一个洞?”上官时看着墨玉,皱紧了眉头,“那里居然有个洞?” 上官时这才发现,自己的手还紧紧的贴在墨玉湿透的衣衫上,只觉得浑身滚烫,就连身后的伤也不觉得痛了,他小心的将墨玉抱起,上了岸,仔细的检查了一下她身上也没有什么地方受伤,确认没什么事,才将她放下。 墨玉睡的很沉,脸色不算多难看,上官时只以为她是晕了过去,小心的将她身上湿了的衣裳拧干了。也没敢脱了墨玉的衣服,拖着一瘸一拐的脚,从树林里找了一些树枝,在墨玉的身边升起了一个火堆。上官时抱起墨玉,靠近了火堆,想要把她身上的衣服烤干。 “你在做什么?” 墨玉醒了过来,上官时对上墨玉的眼睛,差点将她摔了,结结巴巴的解释着:“你身上湿透了,我想给你,烤烤火……” 墨玉看了他一眼,从他怀里下来。 上官时一阵怅然,他看着自己的双手,只觉得刚刚的那个墨玉,紧闭着眼脆弱的像她送的那个瓷娃娃,这样的她才最好看。 “多谢殿下了。”墨玉看了他一眼,坐在了火堆旁,她的确是累了,静静的烤着火。 上官时看了她一眼,小步小步的走了过来,他知道这时候不该多关注墨玉石头的,隐隐能瞧见肌肤的衣裙,可他还是忍不住去看。 墨玉没有拒绝上官时的靠近,这是上官时弄的火堆,总不好不让人靠近。 上官时见状,胆子大了些,做到了墨玉手边,围着火堆,看着墨玉,“我们怎么掉下来的?” “后面有个洞……”墨玉皱起眉头,“滚进来了,就掉下来了,外面好像是悬崖,下面有水,我没瞧见,你一直抱着我,按着我的头,什么都看不见,我们掉下水的时候,被拍晕了。” 上官时一怔,他没想到他居然一直抱着墨玉,“那里怎么会有洞?罗元晋找你做什么?” 墨玉皱眉,摇头,“我觉得,他可能是我师兄……” “师兄?”上官时好奇,“你师兄不是小药王吗?” “不是,阿期的师父是老药王,我师父和老药王是师兄弟,我们不是一脉的。”墨玉摇头,“罗元晋,他可能就是我师兄。” “沈先生吗?”上官时好奇,“你从没说过你有个师兄,沈先生也没有啊。” 墨玉皱眉,环着膝盖,“因为,原本该是他继承师业的,不过当时他无法赶到师父的身边,我守着师父,于是便成了我……” “你没见过你的师兄吗?”上官时越想越觉得奇怪。 墨玉摇头,“我拜入师门的时候,他就出去历练了,师父以前没想过让我承继,所以才一直带着我在身边……” 上官时沉默,他可以理解这个扭曲的想法,宫中很多得宠的妃子都会被人嫉妒,也有很多得到上次的妃子会被人陷害,这是个经久不衰的话题。 “你们居然没见过?”不过上官时还是很惊讶,作为师兄妹,一门师承的师兄妹,居然没见过。 墨玉点了点头,下巴搁在膝盖上,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上官时见状,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看着墨玉,两个人静静的烤着火。 不过很快的,墨玉就问道了上官时身上散发的血腥味,她抬起头,转头看向上官时,“你在流血。” “啊?”上官时看着墨玉,他觉得墨玉的眼神不太对。 “你刚刚受了伤,我去给你找点草药吧……”墨玉站了起来。 “我有带药。”上官时见墨玉要走,抓住了她的手,仰头看着她。 墨玉低头看去,只见上官时摸出来了一瓶药,递给了墨玉,“你帮我。” 墨玉沉默了片刻,她并没有认出来这瓶药是当初的那一瓶。上官时看着墨玉的眼神有些期待,他甚至说不出自己在期待些什么,可适当昂墨玉面无表情的接过了他手中的药时,自嘲的一笑。 还以为,她能认出来,可是没有…… 墨玉拉了拉上官时的衣裳,“你自己脱掉。” 上官时顿了顿,抿着嘴,一把扯开了。 “你轻一点,又出血了,你衣裳和皮肉粘在一起了……”墨玉按住了上官时的手,放下药瓶,小心的去拉上官时的衣服。 上官时僵着不敢动,让墨玉将自己的外衫都脱掉,只剩下贴身的中衣,由着墨玉的手指按在他的脊背上,小心的拉开衣裳。上官时不觉得痛,只想这一刻能长一些,能停下来。 “你有帕子吗?”墨玉摸了摸身上,她出来没带帕子。 上官时一顿,沉默的从地上脱下的衣服之中摸出一块旧手帕,递给了墨玉。 墨玉看见那块手帕的时候,顿了顿,沉默的接了过来,去一旁的水里将帕子上的泥沙洗干净。 上官时看着墨玉的背影,默默的说道:“那日,你饭后落了手帕,我瞧着有些眼熟,却不甚在意,那夜我拿着它,做了……” 墨玉背对着上官时,没有应声,她蹲在水边,看着水中的自己,听着身后一个爱慕自己的人对自己说话,说他捡到了自己的东西,还拿着她的东西自渎……她这辈子上辈子都没经历过这种事情。 “你就不能看我一眼吗?”上官时转过身,定定的看着墨玉。 墨玉舒了口气,转过头,淡淡的看着上官时,“你伤口上可能也沾了泥沙,我弄些干净的水,给你清洗一下吧。” “你这块手帕,你丢了两次。”上官时看着墨玉,“第二次,我见到它的时候,被你丢在路边,上面都是泥,我洗干净了,你要是不想要了,留给我吧。” “随你……”墨玉不知道怎么面对这样的上官时,偏偏刚刚还让人家保护她,把他自己弄得伤痕累累,她就半点狠话也说不出来了,转身找了一片还算大的叶子,弄了点看上去干净的水,给上官时冲了伤口上的泥沙,将伤口弄干净,才开始给他上药。 墨玉觉得古代没什么医疗条件,也没什么无菌棉球什么的,左右看了看,还是觉得自己的手最干净。只是上官时却不那么想,墨玉温热的手指碰到他后背的时候,一股热意涌上了小腹,他整个人都开始发烫。 上完药了,衣裳也干的差不多了,墨玉看着上官时后背上几处比较深的伤口,想了想,将上官时烤干了的中衣撕了,然后给他绑了绑。 上官时:你为什么用我的衣裳? 墨玉:他一个皇子,穿的衣裳一定是最好的,用来包伤口最合适了! “你小心点,结痂之前,最好别乱动。”墨玉将瓶子盖好,递给了上官时。 上官时沉默的接了过去,小声的提醒道:“……帕子。” 墨玉瞪着眼珠子,最后还是无奈的将手里带着血迹的帕子丢给了上官时,“你自己去洗吧,我不管你了……” 上官时的嘴角勾了勾,笑着看了眼墨玉,转身去了水边,动作熟练的洗帕子。不过不知道是因为旧了,还是洗多了,那帕子不太好看了,上官时的动作放柔了许多。 “我们现在在是没地方?”上官时将帕子洗干净了展开,迎风吹着。 墨玉摇头,她收回了回来的蛊虫,“应该已经飘了很远了,从我醒来之后,我们就掉下过不止一个瀑布,大概已经出了猎场了。” 上官时沉默:“他们能找到我们吗?” 墨玉站了起来,长出了一口气,“问题不是他们能不能找到我们,而是想杀我的人会不会阻止他们来找我们。” 正文 第451章 天还没黑 “是谁想对你下手?”上官时也站了起来,传好了一丝航,小心的将帕子贴身放好。 墨玉看不得他这个模样,转过头看着河面,“不知道,也许是冲你来的呢?” “什么?”上官时皱眉,“难道是皇后?”他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人会想要他死。 “大概率是冲我来的……”墨玉想着最开始罗元晋和她说的话,还有突然插进来的沈逸轩和洛和安两个人,一切都发生的刚刚好。 “找一找回去的路吧,这里距离猎场太远了,他们可能找不到我们。”墨玉转过身,掬了一些水,将火堆扑灭了。 上官时也跟上了墨玉的步子,他仔细的打量了墨玉一番,见她真的没有什么地方受伤,这才放心下来,快走了几步,与墨鱼并肩,“你身上也没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 墨玉皱眉,这是一句关心的话,不过她听着不舒服,哪怕她这会肚子的确有些不舒服。墨玉摇头,“多谢殿下关心,我没有不舒服。” 上官时皱眉,“这里四下无人,你可以不用遵循这些繁琐礼节。” “殿下指的是什么?”墨玉好笑的转过头,“我可没有向你行礼。” 不用说是他了,上官时知道,就连在他父皇那边,墨玉的理解也是能省则省的。上官时叹了口气,“就像你小时候那样,叫我名字就好。” “我没那么不懂事……”墨玉撇过头,她知道上官时在想些什么,她不想如他的愿。 上官时停了脚步,皱着眉头看着她:“红莲。” “别这么叫我。”墨玉转过身,瞪了上官时一眼,“我有名字!” 上官时顿了顿,“玉儿。” “你以为你是谁,这是你能叫的吗?”墨玉气恼的看着上官时,“你……” “你到底讲不讲道理!”上官时上前一步,抓住了墨玉的手,“当年你把东西丢在我这里,问也不问一声,你自己闯进我的心里,你就对我这样不管不顾,你讲不讲道理!我也是个人啊!” 墨玉怔楞着,甚至都忘了甩开上官时的手,“什么我把东西丢在你这里,我丢了什么第在你这里,明明是你捡了我的东西据为己有!” “你什么都不记得了吗?”上官时微微弯腰,双眼与墨玉对视着,像是一只被丢弃的小狗,可怜无助的望着她。 墨玉忽然觉得手腕上刺麻的厉害,她缩着手,上官时也没想一只抓着她,松开了,只是看着墨玉的眼神还是带上了一丝伤情,“你真的不记得我了吗?” 墨玉皱眉,看着上官时不说话。 上官时自嘲的一笑,他狼狈的撇过头,看着地上的草丛,“我的名是时,你真的什么都记不起来了吗?在青州,你我还一同吃过饭,你以为为什么我的口味与你相近?你真的忘记了吗?” 墨玉被上官时这个样子吓了一跳,后退了半步。早就抛之脑后的记忆被捡了起来—— “回公子,那树下躺着一名女童。” “女童?此处为何会有一名女童出现?” “公子,事出反常,还是上车马上离去的好。” “什么时候,你们的胆子也那么小了……” “……你?用水泼我?” “你,叫什么名字?” …… 墨玉张了张嘴,她看着上官时,没想到曾经偶然路过遇见的人,居然会站在自己面前,她见到张口问道,“你……是,宫时?” 上官时一顿,然后脸上便涌起了狂喜,他上前一步,想要去抓墨玉的手,“你想起来了!” 墨玉后退了一步,她茫然的看着上官时,那一路上,她身上没什么钱,到最后都几乎是蹭吃蹭喝过来的,当年的宫时也不过是占了个第一名的位置罢了。 “你……为什么会在青州?”墨玉还是难以将上官时和那个小孩子结合在一起,这简直太不可思议了,一个皇子,居然不呆在长安城。 上官时见墨玉躲开了他的手,也不觉得不舒服,脸上扬起了难得的笑容,他看着墨玉,“我是去替我母妃拜祭我外公的,没想到遇见了你,你的帕子就是那时候落下的。” “啊?哦。”墨玉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玉儿……”上官时又靠近了些,他抓着墨玉的衣袖,见她没甩开,心里有些高兴,“你当年没告诉我名字,我找了你好久……” 墨玉沉默着,她转头看着上官时,“那个……你先让我静静。”她当时猜到上官时可能是哪家的小公子,可没想到上官时居然会是皇子啊…… 上官时点头,不过抓着墨玉袖子的手倒是没有放开,“你饿不饿?” 墨玉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肚子,是有点难受,“你饿的话,我去弄点野味来吃。” “我是男子,这种事自然是我来!”上官时皱眉,拒绝了墨玉。 墨玉转过头,淡淡的看着上官时,“你身上有伤,更何况,你功夫没我好……” 上官时:“……那你,小心点。” 墨玉点了点头,解下了腰间的银翼广花鞭,然后转了个方向,往另一边去了。 上官时心中一慌,他怕墨玉和以前那样转过身就走了,他下意识的跟了上去。墨玉在想事情,也没拦着他,上官时就沉默的跟在墨玉的身后,看她用鞭子抓了一只山鸡和一只兔子,随便捡了点树枝准备烤了吃。 “你……以前经常做这些吗?”上官时问道,他还记得当时遇见墨玉的时候,她身上不像是带着钱的。 “嗯,以前没有那么多产业的时候,也没有钱,不是像遇到你那时候那样骗吃骗喝,就是在山野里面捉点吃的,饿不死人。”墨玉熟练的拔毛,将鸡内脏掏出来洗干净了,就开始烤了。 上官时帮着她处理兔子,他不怎么会弄,干脆把整个皮都撕了下来,掏空了内脏,学着墨玉的样子烤了起来。 “很辛苦吧?”上官时看着墨玉。 墨玉倒是没什么感觉,摇了摇头:“没觉得,就是有时候下雨不太舒服,好在逐月一直跟着我……” 上官时觉得有些懊恼,他以前也不是没见过墨玉的那匹白马,可是从来没有往这边想过。 “先吃点。”墨玉扯了一只烤熟的鸡翅,递给了上官时。 上官时沉默的看着手中半生不熟的兔子,默默的接了过来。 两个人吃饱了,还剩下半只被上官时烤焦的兔子,被丢在了河边。墨玉带着上官时往林子深处走去,打算找找回去的路。蛊虫表达的意思不太清楚,好像是前面有什么路可以走,但是又好像不能走,墨玉打算去瞧瞧。 “这里离猎场太远了,我们要走回去吗?”上官时皱着眉头,有些喘气,他背上的伤开始泛疼了。 墨玉转过头瞧了他一眼,微微皱眉,“你要是累了,就休息一会。这里离猎场太远了,青雪听不见我的哨声。” 上官时摇了摇头,“走一段吧,我没那么娇弱。” 墨玉点了点头,提着裙摆林子深处走去,他们走的路是在往上,按照墨玉的记忆,这个方向是对的,他们之前就是从上游漂下来的。不过中间有很长一段悬崖峭壁,没办法顺着水流往上走,还是要往林子里去。 不过走了一段,墨玉就发觉了一些不对,她好像迷路了? 墨玉皱眉,停下了脚步。 上官时喘着气,走到了她的身边,“怎么了?” “这里有问题。”墨玉皱眉,转头看着四周,刚刚还没有什么发现的林子,好像一瞬间变了,墨玉神情一凛。 上官时也发觉了一丝不对,“这个林子……” 墨玉将上官时拉到了自己身边,眯起眼,仔细的打量着这个林子,越看越觉得蹊跷,“我们往回走。” 上官时也不敢托大,连忙点头,跟着墨玉往回走去。 “我们是不是走错路了?”上官时问道。 墨玉抿着唇,摇头,她不可能会迷路,她有蛊虫,她能控制林子里的所有生命,可是她就是觉得哟徐诶不对劲。 “等等。”上官时抓住了墨玉的手,指着前面的一棵雷劈树,“你看。” 墨玉一顿,她也看到了,这棵雷劈树,他们在转身回来的时候,还在他们的前面…… 墨玉的呼吸有些急促,她顾不上甩开上官时的手,拽着他整个林子跑着。上官时以为墨玉是害怕,连忙去拉她的手安慰,“你别怕,我……” 墨玉猛地停了下来,上官时猝不及防扑在了她背上。 墨玉:!!! 上官时的冲力太大,直接将墨玉扑倒了。 墨玉:…… 上官时连忙爬起来,好在他们身下都是草,没摔的多严重,上官时拉起了墨玉,小心的去拍她被弄脏的裙子,不过这一摔,原本就不那么体面的裙子,彻底不能看了。 “算了。”墨玉拉起了上官时,皱眉看着四周,“这里,被人布了阵法。” “什么?”上官时惊讶,他转头看着,“什么阵法?哪里有阵法?” “我们,从上面漂下来,到现在怎么也有小半天了。”墨玉指着上游的方向,对上官时说道:“可是,现在的日头。” 上官时顺着墨玉的手网往上看,太阳还在他们的头顶,似乎从他们醒过来的那一刻开始,就没有变过…… 连城沉着脸,看着被人从洞里摸出来的莫邪剑,还有墨玉随身带着的白玉佩,脸色越来越难看。 “这是姑娘的。”花浅捡起了地上的剑和玉佩,不说这把剑,这玉佩姑娘是绝对不会随意丢掉的,“姑娘掉进去了,想必是在毫无准备之下。” “以她的功夫,不可能让自己的武器都掉在里面……”连城皱紧了眉头,“她受了伤,或者没办法动弹。” 花浅皱眉,“我们的人下去看了,这个洞最下面与将军发现的一样,是树林,不过还发现了几处面积不大的深潭。” 连城皱眉,“深潭?” 花浅点头,她比划着,“与这个洞口差不多大,或者还要大一些,不少都被草叶树枝覆盖着。现在是秋季,有不少树叶落下,猎场尤甚,就算姑娘落下去了,也可能发现不了痕迹……” 上官问夏和尚寻香走了过来,听到这话狠狠地皱眉,“你们说什么?” 连城转过头,扫了上官问夏一眼,“八公主,陛下的车驾已经回去了。” “公主不放心玉儿,陛下准允我陪着她在这里搜寻。”尚寻香主动开口,“我们是玉儿的好友,不可能就怎么回去!” “还有我。”齐越也提着剑走了过来,“没人管着我,我带了家里的人,过来帮着找她。” 连城看了他们一眼,没有说话,“让人去下面搜寻,那些深潭……看看有多深,有没有什么痕迹……” 连城的手在颤抖,他的眼睛红的厉害,他抬起头看着漆黑的天上那一轮月亮,深吸了一口气,转身带着人找路走到下面去。 上官问夏怔楞的看着连城,白日还威风凛凛的将军,在听说墨玉失踪之后,忽然变成了这个模样,这是谁也想不到的。 “我去调人,猎场有问题,我马上封锁这个猎场,肯定能做好到什么蛛丝马迹。”花浅转身,吩咐墨衣卫回城调人。 跟在连城身后的人,基本上都是自己人,没有谁去质疑花浅要封锁这个猎场的举动。 …… 墨玉坐在地上,身边是上官时,他们停止了活动,原地坐下,仰头看着那一轮几乎没有什么变化的太阳,渐渐的也发觉了不对劲。 “我们……是不是出不去了?”上官时转头看着墨玉,言语之中带着些许的恐慌。 墨玉闭上眼,摇了摇头,“我不知道,再等一会吧,我们出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如果时间过得很慢,再几个时辰也该天黑了……” 上官时下意识的靠近了墨玉,拉住了她的手,“你……好像不怕?” 墨玉轻笑一声:“我曾经也误入过这样的阵法之中……差点丢了性命。” 不,第一次是丢了性命,第二次让连城牺牲了他的蛊王做了替身。 正文 第452章 为什么呢 上官时转头看着墨玉,她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双眼放空,抱着膝盖,瞧着很是可怜。 “冷吗?”上官时凑了过去,将身上的外袍脱了下来,加在了墨玉身上。 墨玉转过头,可是双目却是无神。上官时的手一抖,他压低了声音,轻轻唤了她一声:“玉儿?” 墨玉张了张嘴,可是什么话也没说,她低下头,将脑袋埋在膝盖里。 上官时有些慌了,他将衣服搭在了墨玉肩头,手越过她的后背,搂住了她,低声问着:“怎么了?是不是冷了?还是哪里不舒服?摔着了?告诉我,是不是痛?” 墨玉将下巴搁在膝盖上,双目放空的看向前方,“你相信我吗?” 上官时一怔,点头,“我相信。” 墨玉转过头,她看着上官时,抬手捂住了他的眼睛。 馨香满怀,上官时的双臂僵硬着打开,他不敢有什么动静,全身上下的触感仿佛只剩下了眼睛上的那一双柔嫩的双手。仿佛可以嗅到近在鼻尖的女儿香,上官时的嘴唇抿了抿,喉咙滚动。 仿佛有发丝从脸庞拂过,带着一股来自墨玉身上难以言喻的馨香。上官时深吸了一口气,在手掌下缓缓闭上了眼。一根丝带落在了他的眼上,墨玉的手穿过他的耳边,浅浅的呼吸打在发顶,为他在脑后系上一个结。 上官时嘴唇微张,轻吐了一口气,然后他感觉到墨玉的离开,下意识的抓住了她的手。 墨玉一顿,她闭上眼,裙下涌出蛊虫,反手拉住了上官时的手,“别拿下来,我带你走出去。” 上官时的心间一荡,便被墨玉拉了起来,他被墨玉牵着,两个人走的都很慢,一步一步向前,仿佛没有终点。 上官时被拉着的手紧了紧,他听见墨玉的声音,似是虚无缥缈。 “殿下,你不要怕,跟着我走,我们能出去的。” 上官时的脚步一顿,“叫我的名字。” 上官时停了下来,墨玉也拉不了她,她转过身,两人谁也瞧不见谁,此刻的神情却是最为放松的。 “上官时,你别松手。” “嗯。” 墨玉转过身,提起了裙角,一步一步往前探着。 上官时被墨玉拉着的手,时不时能感受到前方那一头青丝拂过手背,像是春日的青柳,让人心间荡漾。上官时抬起另一只手,悄悄的提起了墨玉过长的裙摆,不让她被绊倒。 墨玉的手指微动,缓缓出了一口气,没有理会身后的动静。她拉着裙摆,手微微往前伸着,像是在探着些什么,地上汇聚成了一条黑色的河流。 墨玉的脚步顿了,不知道从哪里来的风,将她的裙摆吹了起来。 上官时察觉到了墨玉的裙摆,已经扬起,开始扫着他的手心,还有不少与他的衣袍纠缠。他往前走了半步,拉着墨玉的手紧了紧,“倒什么地方了?” 墨玉闭着眼,转过身,两人几乎呼吸交缠,“好像是悬崖。” “要换路吗?”上官时轻声问道。 “如果……我说向前呢?”墨玉咬着嘴唇,她不知道上官时会不会相信她。 上官时的手一顿,他勾起唇角,张开双臂,搂住了墨玉,将她的手放在了自己后腰,拍了拍,“我陪着你。” 墨玉的双唇微微颤抖,她吸了一口气,咬住了下唇,努力的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不那么慌乱,“我遇到过两次阵法,一次死了成了现在的模样,一次有人替我死了生不如死。” 上官时抱着墨玉的手紧了些,“我在,你不用怕,不管如何,我都陪着你。” 墨玉张开口,深吸了一口气,“上官时,准备好了吗?” “嗯。” 他的手背上在之前已经被划破了一层皮,稍稍弯曲便觉得痛。他仰头,叹了一口气,按着墨玉的头放在自己心口,“你不要害怕。” 墨玉抬头,咬了他一口,在上官时皱眉的那一刻,便推着他转身跳了下去。 紧闭的眼中,滑落一滴泪水,顺着脸庞没入咬着对方胸口肉的唇缝中。 …… 连城已经在山崖下搜寻了无数遍了,无论是他的亲兵,还是墨玉手下的墨衣卫,甚至是严安派来的龙鳞卫,连带着前天晚上因为墨玉被皇帝赏识的少年们的家丁,几乎所有人都找不到他们两个人的踪迹。 “怎么会找不到?为什么会找不到。”上官问夏紧攥着拳头,“已经一个晚上了,天都亮了,没有下雨,没有山崩,什么都好好地,为什么会不见?” 从皇宫回来的越原和越夏脸色也极为难看,他们顶着脚下的一汪深潭。 “下午,吹过风……”越夏说。 “你说什么?”齐越拨开人群,揪住了越夏的衣领,“那些想说什么?” “水,雁过无痕,如果是掉进去了,树叶被吹落,盖上去,什么也瞧不见……”越夏撇过头,双眼通红的看着脚下的水潭。 “闭嘴!”连城转过身,恶狠狠的看着越夏,“她不会死,我妹妹不可能会死!” “搜山,将整个猎场都搜个遍!你——”连城转过身,指着越原,“我知道玉儿之前做过什么,把那些人都找回来,跳进去搜,水总该有源头,我不信她会死在下面!” 齐越恍然,转身就跑,“我知道,我知道,我爷爷身边有通水性的好手,我去找来。” “我去求父皇——”上官问夏也转身就跑了。 “我去找我祖父。”尚寻香掉了颗眼泪,咬着唇跟着上官问夏也跑了。 整个长安城都被惊动了,所有人都没想到,只是一个小小的外姓县君的失踪,却会引起这样打的波澜。上官时的一同失踪,被皇帝按了下来,他默认了连城的所有行动,准允了上官问夏的请求,甚至允许了清风明月楼进入猎场,只为搜寻墨玉。 宫中的动静瞒不过其他人的眼睛,很快的,各个世家贵族都派出了识水性的好手,前往猎场,一同搜寻墨玉。 …… 墨玉冷的发抖,她拖着上官时从水里出来,可是岸边的石头摸一块便掉下来一块,她甚至被砸破了脑袋。 墨玉咬着牙,将水中的上官时拖了起来,他的手还牢牢的环着自己,保持着他晕过去的最后姿势。 墨玉想起刚刚她与上官时的缠斗,轻笑了一声,在漆黑空荡的环境中,听起来格外渗人。 “你想护着我,我偏不让你护,你以为你是谁?”墨玉拍了拍上官时的脑袋,将他的腰带和自己的绑在了一起,继续去扒岸上的石块。 她刚刚一掌拍晕了上官时,将脑袋从他怀里拔了出来,在看到上官时眼前一丝不苟的丝带时顿了顿。上官时的手还紧紧的抱着她,只不过却没办法圈着她的手了,墨玉一进水里,就拼命的往上游,就在窒息的前一刻带着上官时从水中冒出了头。 墨玉将软趴趴黏在脸上的头发拨开,拖着上官时,双手迅速的扒着石块。她将上官时放在自己背后,努力的带着他避开头上掉下来的石块,一点一点往上攀着。 终于,她的指甲嵌进了湿润的泥土之中。墨玉血糊的脸上扬起了第一个笑容,她双手用力,拖着上官时往上爬,最后脱力的躺在了地上。 她想要解开和上官时绑着的腰带,但是头晕眼花,手指酸软,怎么也解不开。 她张了张嘴,是啊,她失血过多了。 墨玉侧过头,眼前一片漆黑,她瞧不清楚自己爬上来的水,她侧过身,指尖在水面上划拉了几下,觉得干净了,才拿回来,小心的抹着脸上的血,送进自己嘴里。 墨玉一阵反胃,她咬着唇,眼前什么也瞧不清,她缩着身子,往上官时身边靠着,从同样冰冷的人身上汲取温暖。 “我的血味道变了,很难吃,我吃不下去……”墨玉靠在上官时的胸口,仰头去看他,不过什么也瞧不见,她放弃了,她抓着上官时的手,往自己的脸上抹着,“给你吃,是好东西,还能帮你缓解一下体内的毒性,说不定你还能……” 墨玉拉着上官时染了血的手往他嘴巴里塞去,往返多来了几次,她再也没有力气了。 “我觉得,我的头发要变白了……”墨玉无力的靠在上官时的胸口,“蛊虫都死了,我的血也引不来新的,我不想死……” 墨玉张开嘴,一口咬了下去,也不管咬在了上官时身上哪处地方,只顾着吸取血液。 眉心一烫,朱砂再次浮现,墨玉颦眉,嘴松开了那块已经泛白的血肉,她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只遵循着最原始的欲望,没了喝的,便咬下了新的一口。 上官时是被胸口的痛楚疼醒的,他的手被什么东西压着动不了,他抬起头,只见自己胸前有一团白色的毛茸茸的东西在拱着。 上官时一怔,胸口再次传来一阵疼痛,他痛叫出了声,可是胸口的那团东西好像什么反应也没有,只埋着头,胸口的皮肉传来了吸吮的感觉…… “玉……玉儿?”上官时震惊,他身体一僵,他看到了顶着一团白色的,穿着墨玉衣裙的女人趴在他胸口。 墨玉只觉得嘴巴下面的东西忽然变硬了,她的牙齿硌得难受,她抬起头,血红的脸望了过去。 “你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上官时被墨玉吓了一跳,坐了起来。 墨玉没有力气,直直的摔倒在地上,双目无神的看着上官时。 “你……你怎么了?”上官时倒下的墨玉,手颤抖着,伸了过去。 墨玉一口咬住了上官时的手腕,牙齿深深的没入了他的皮肉,用力的吸着他体内的血液。 上官时被这一幕吓到了,他想要甩开墨玉,可是却无论如何都无法下这个决心。 “你……渴了吗?”上官时俯下身,看着安安静静埋头在他手腕上的墨玉。 “受了伤吗?”上官时拿起自己的袖子,小心的为墨玉擦拭脸上的血迹,露出了她脸上一道道伤口。 上官时的心好像被谁捶了一拳,鼻子一酸,他小心的牵引着墨玉。抬起手腕,墨玉也跟着他的手腕坐起来,上官时将她抱进了怀里,让她靠着自己,胸前的这个小姑娘,身体冰冷的厉害。 上官时依偎着墨玉,“为什么呢……”他蹭了蹭墨玉雪白的长发,“你是不是,为了救我,才变成这个样子了?” 没有人回答他,他甚至变得更冷了。 上官时将墨玉抱紧了,“你暖和了一点……” 墨玉眉心的那点朱砂擦不去,上官时便认真的看着这点朱砂,“这是什么?很美……” 墨玉的头发开始变黑,从发根处缓缓往下,哪怕依旧乱糟糟的,但却让人放心了不少。 “喝了血就会舒服些了吗?”上官时低着头,温热的看着墨玉,他的语速开始减缓,嘴唇渐渐泛白。 墨玉趴在了上官时的胸口,嘴里还叼着他的手腕,上官时依旧陷入了半昏迷状态,他依旧没有将手腕从墨玉的嘴里拿出来,他静静的看着头发全部变回了黑色的墨玉,勾着唇角:“嗯,还是这样更好看……” 墨玉的眼角不知从何时落下了一滴泪珠,她眉心的朱砂慢慢消失了。她靠在上官时的胸口,手缓缓的往上,将那只冰冷的手腕从嘴里取了下来,放进了自己的怀里暖着。 上官时的胸膛轻微的起伏着,他看着躺在自己胸口的墨玉,“喝饱了吗?我想睡一会了……” 墨玉眨着眼,双目依旧无神,只是眼中的泪水却像决了堤一眼落下,她张着嘴,不知道是想说什么,还是想继续刚才的“事业。” 墨玉闭上了嘴,将头埋进了枕后微凉的软垫中,她蹭着垫子,蹭来蹭去都是湿哒哒的。 墨玉蜷缩着身子,像猫儿一样,滚了一圈,紧贴着上官时躺着,脑袋藏在了他的咯吱窝里,手脚不安的抱住了这处唯一稍稍温暖的地方,脑袋缩着,不断蹭着他,将头发都蹭到了他胸口,与他的发丝缠绕在了一起,呼吸渐渐相融,渐渐睡熟了过去…… 正文 第453章 再跳一次 上官时醒来的时候,只觉得胸口被压得难受的很。 他抬起头,然后就瞧见了攀在自己身上的墨玉,一头乱糟糟的头发已经恢复了黑色,生气十足。 上官时浅笑着,抬手,一缕一缕的将墨玉的头发理顺。胸口躺着的小女子娇哼了一声,她茫然的睁开眼,抬起头。上官时第一眼就瞧见了自己胸口泛白的伤口,他看了一眼墨玉,趁她瞧见,将衣襟掩住了。 墨玉转过头,手还按在上官时的胸口,顿顿的看着他。 “还渴吗?”上官时将昨天被墨玉咬破的手腕递到了墨玉唇边。 带着淡淡血腥味的手腕碰到了墨玉的双唇,她被吓了一跳,立马坐了起来,手撑着地,惊疑不定的看着上官时,“你……” 上官时看她这个模样,像是不谙世事的孩子,加上她头上一半柔顺一半杂乱可笑的头发,他默默的收回了手腕,“我醒来就在这里了,你为什么打晕我?” 墨玉张了张嘴,她不记得自己爬上岸之后的事情了,她盯着上官时,“你才醒过来?” 上官时看着墨玉,轻笑了一声,“才醒了没多久,你就醒了,你的脸色不是很好看。” 墨玉“嗯”了一声,坐在地上,看着自己垂下的发梢,忽然想起了什么,抬手去摸自己脑袋。 上官时恍然未觉,“你的发髻都散了,我记得你头上常带着的那支檀木簪,是不是丢了?” 墨玉见上官时没有怀疑,缓缓的放下心来,点点头,“嗯,那是我师父的遗物……” 上官时抿着唇,“我们从上面掉下来,这实在哪里?” 墨玉顺着上官时的视线四周看着,这里应该是一个山洞,上方有一角缝隙,一丝亮光从上面漏了下来。 “天亮了……”墨玉张口说道。 “是……真的天亮吗?”上官时靠近了墨玉,这个山洞潮湿的很,两人的衣裳还没干,黏在身上难受的很。 “不知道……”墨玉也觉得有些冷,刚刚两个人依偎着还有些凉意,现在分开了反倒觉得更冷了。 “冷吗?”上官时张开手,环住了墨玉的肩膀。 墨玉没拒绝,她只觉得自己虚弱的厉害,由着上官时把自己抱住。 上官时低头看着墨玉,她的头发倒是都干了,除了刚开始惊慌之下去摸自己的头发,墨玉一直安安静静的坐着。他低下头,将下巴轻轻的搁在了墨玉的头顶,他有一种感觉,之前墨玉是想要将他身上的血都吸干的,可是最后不知道为什么停了下来。 从墨玉醒来之后的状态看,她已经不记得那段时间发生了什么,可是…… 上官时眯起了眼,她知道自己的头发问题,就是说,以前她也有过这样的状态。 上官时低下头,看着自己已经愈合的差不多的手腕,这样的情形,无论放在什么地方,都是不正常的。他甚至也觉得自己疯了,居然一点都不觉得害怕。 墨玉的身子缩的更紧了,她只觉得自己哪里都不舒服,整个人就像是刚出生那会,完全无法对抗外力。 上官时抱的更紧了,他有些担心墨玉的状态,他不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可是他记得,墨玉跳下来之前,对他说过。她遇见过这样的阵法,差点死在里面。 “那是什么?” 上官时说话的声音在暗处被放大传来回音,墨玉眨了眨眼,她知道上官时在问些什么。 “不知道是谁设的呢……”墨玉扯了扯嘴角,“第一个设阵的人,我与他同归于尽,我甚至不知道他是死是活,自己却落得……” 上官时只觉得心里缺了一块,他摸了摸墨玉的发顶,“没事了,我们还活着……” 墨玉转过头,看着暗处的虚无,“第二次,有人替我死了,他失去了他的一切。” “累的话,休息一下,之后我们再想办法出去。”上官时轻轻地抚着墨玉的头发,小心的将她的发丝理顺。 “还没人敢这样摸我的头发。”墨玉冷冷的转过头,看着上官时。 上官时的手一顿,“你……” “哥哥在找我。”墨玉站了起来,脆弱够了,她又恢复了先前那个墨玉,“殿下,该走了。” 上官时仰头看着她,唇角勾了起来,也站了起来,与她并肩。 “我们从悬崖上跳下来,悬崖上是有风的。”墨玉指着后面的潭水说道,“这里没有,这是一个半密闭的空间,没有风,也没有那么大的落差。我们很有可能是在外面跳了下来,然后被水流冲到了这里……” 上官时看着哦对他比划着的墨玉,笑着拉住了她的手,“嗯,要从那里游回去吗?” 墨玉摇头,如果你看过神雕侠侣就不会觉得能游回去了。 “回不去的,悬崖太高的,我们跳下来时,到了水下很深处,我从这里游出来的时候,连一条鱼都没瞧见。”墨玉摇头,转身朝另一边走去,“这里什么都没有,去那边看看。” 上官时看着被自己拉着的手,跟着她走了过去,“好。” 墨玉的脚步顿了顿,转过头,“你背后的伤……药还在吗?” 上官时没想到墨玉还记得他的伤,但最后还是苦笑一声,“什么都没了。” 墨玉摸了摸被自己缠在腰间的银翼广花鞭,这可能是她身上最贵重但也是最没用的东西了吧。 墨玉转身,“要是找到药,你要敷药,被水泡过之后,也不知道会不会恶化……” 上官时看着像个老婆婆一样絮絮叨叨的墨玉,轻笑了一声,“好,都听你的。” 两个人走了没一会,就瞧见了亮光。墨玉一怔,她拉着上官时往那边走去,心口不住的跳着,然后她就瞧见了一处巨大的洞口。 上官时站在她的身后,抬手将她拽了回来,“我们,好像被困在了山上。” 墨玉有些急切,她四周找着,甚至连长满了青苔的石头都师徒爬上去。 “回来,会摔下去的。”上官时皱眉,将墨玉拉了回来,他看着下方万丈深的悬崖,实在无法思考他们究竟是怎么跑到那么上面的。 墨玉呆呆的站在洞口,看着下方郁郁葱葱的林子,第一次陷入了沉默。 “我们能出去的,能进来,就一定有办法出去……”上官时拽着墨玉转过身,却在看到她双眼的时候顿住了。 “如果我说,我们还要再跳一次,你还跟我跳吗?”墨玉脸色惨白,冲上官时笑着。 上官时一怔,“你说什么?” …… 连城的脸上已经爬上了胡茬,两天了,他几乎没有休息,双脚就快踏遍整座山林,可是墨玉的一个影子都不见。 所有人的脸色都难看的很,回水的好手们下了几次深潭,那潭水又深又冷,完全找不到踪迹,甚至还有人发现有几个潭水的口子是相通的,这就更加令人难以下手了。九曲八通一般的地下世界,寻找两个活人,何谈容易? “姑娘还没有找到吗?”黎明朗带着一帮江湖人进来了,急切的朝这里走来。 上官问夏和尚寻香没有被允许再下来搜寻,听说墨玉失踪之后,很多人的很多动静,都快僵长安城掀翻了。尤其是不知道从哪里散布开来的武林盟主失踪疑似身亡的消息,整个长安城又开始不安起来,甚至有不少武林中人开始动身前往长安。 皇帝震怒,若是所有江湖中人,都以“盟主”失踪这个消息来长安,这是打算再一次逼宫吗? 越夏与花好第一次觉得棘手,他们带上了许泗,离开长安,带上了墨玉的盟主令阻拦意图进京的江湖人士。长安城人心惶惶,谁也没想到,只是一个小女子的失踪,还只是因为失足掉进了一个树洞,便引起了这样大的风波。 严安一直在皇帝的身边,墨玉的失踪,兴庆殿没有人觉得这是一个意外。尤其是,与墨玉一起失踪的还有上官时,眼下最热门的储君人选。 严安什么也不敢说,他昨天晚上看到了一个白衣男人从皇帝的处退出来,皇帝在他离开之后震怒异常,满地的碎片,像是痛骂了那人。 严安沉默的进去时,皇帝转过身,冷冷的看着严安,“你管过她的探子。” 严安的心一跳,他好像预感到了什么,他抬起头:“陛下,令使想必只是……” 皇帝抬手,拦住了严安的话,“她的人,若是没有异动,暂时由你看着,不许任何人靠近。” 严安第一直觉便是刚才从这里出去的那个白衣男子,他惊疑不定的应了下来。相比起一个他不熟悉的墨玉使,严安还是觉得墨玉更加可爱一些。 “昭南将军一直在猎场搜寻……”严安提醒道。 皇帝闭上眼,深吸一口气,“让他去找,若是长安城中的江湖人有异动,让他去处理。” “是……” 连城深吸了一口气,望着眼前一片绿色的海洋,“我不信,她会将信号送来的。” 齐越紧握着手中的长剑,“究竟是谁,谁会干这种事情!” 连城眯起眼,“有件事,还要拜托小王爷。” 齐越转身,“将军不必客气,只要是我能做到的,义不容辞。” “还请小王爷回长安,盯着每一个有异动之人,尤其是……罗元晋。”连城定定的看着齐越,“小王爷,拜托!” 齐越深吸了一口气,“只要是能帮到忙的,做什么都可以……”齐越转身上马,“将军可还有其他吩咐?” 连城摇头。 齐越正欲掉头离开,可又想到了什么,侧头看向连城,“玉儿能操控百鸟,不知道你可不可以?鸟儿能找到她吗?” 连城恍然,他想到了一个人,手中的剑被握紧,“我同你一道回长安。” “将军要回去做什么?”花浅第一时间边察觉到了不对。 “昭狱的那个人……”连城压低了声音,只叫身旁的齐越与墨衣卫能听到,“我要去见他!” 花浅神色一变,“不可,姑娘有令,无论是谁都不可见那人。” 齐越只觉得自己好像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什么是昭狱?昭狱里的什么人?与墨玉又有什么关系?她在做什么? 连城眯起眼,“你什么都不知道,那人能找到玉儿!” “姑娘将那人关起来时,便下令,无论如何,将军不可单独见那人。”就算连城这样说,花浅也绝不动摇,“将军该相信姑娘,她不会有事的!” “你信不信我杀了你!”连城提剑,指向花浅。 剑尖抵着花浅喉咙的那一刻,周围的墨衣卫也拔出了剑,警惕的看着连城,仿佛只要他一动,便能杀了连城。 齐越没想到墨玉的人竟然连她哥哥的话也不听。他们这里被墨衣卫围住,但是外围的龙鳞卫和一些世家的人也都发现了这里剑拔弩张的一幕,差点惊掉了下巴。 他们没看错吧?清阳县君的人,竟然拔剑指着昭南将军,他们不是亲兄妹吗? 难不成昭南将军要侵吞清阳县君的私产?不至于啊,那他之前为什么还要费那劲去找人? 所有人都不愿退一步,便这样僵持了下来。齐越左看看了,右瞧瞧,眉头紧皱,“这是在干什么呀?” “小王爷你先走一步。”连城沉声道。 墨衣卫默默的让开了一条路,让齐越出去,但依旧不肯退一步,让连城去见昭狱中的那个人。 “姑娘的安排,属下们不懂,但将军必定是懂姑娘的脾性的。”花浅淡淡的看着连城,“将军若真杀了我,姑娘不会与您闹脾气,甚至不会有人对你动手,还会推选出新的掌事人继续协助将军寻找姑娘。” 花浅眯起眼,“将军,越原还在里面找姑娘呢,花好与越夏都离开了,可我们之间无论是谁,都不会违抗姑娘的命令,让您进去昭狱。” 齐越的眉头不断的跳着,这边的动静甚至吸引了不少人过来“劝解”,但都被墨衣卫拦在外头了,好奇的张望着。 连城看着花浅许久,他家小玉儿的人,脾性也是最像她的,连城最后还是收起了剑,“继续找!” 正文 第454章 上官时拉着墨玉的手,两个人一同游上了岸,这次,他们出现在了山间。 上官时托着墨玉的脖子,扶着她坐起来,小心的为她顺着气,“怎么样?” “跳了八次了,总算不在高处了。”墨玉咧开嘴笑了起来,然后便剧烈的咳嗽了起来。 上官时很担心拍着墨玉的背,跳第三次醒来的时候,他就发现了,他们真的是误入了一个阵法,被困死在了里面。 墨玉深吸了一口气,让上官时扶着她站起来,她掐着手指,不断的演算着,然后垂下了手,“我们出来了。” 上官时松了一口气,他扶着墨玉,左右望着,“之前也来过这样的林子,这次怎么……” 墨玉一顿,她想起那次跳进水里,自己被一条鱼甩了一尾巴,呛了一口气,差点溺死,上官时当时还渡气给她。 墨玉坐了回去,她实在太累了,上官时见她不回答也没有继续追问,“饿不饿?要不要我去找些吃的?” “我们可能还在最初的那个山林,也不知道过了几个日夜,万一又误入了什么阵法,只怕难以脱身。”墨玉摇了摇头,拉着上官时的袖子,将他的和自己的袖子绑在了一起,“别分开,以免出事。” 上官时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笑着冲墨玉点头,“好,不分开。” 墨玉完全没有心思理会上官时的那点小心思,她累极了,以前和沈自初学习阵法的时候,从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真的用到这种东西。她作为一个现代人,实在无法理解阵法这种东西,尤其还是与蛊术无关的时候。 “你的阵法,是沈先生教授的吗?”上官时问道。 墨玉点了点头,“我学得不好,师父大约能被我气活了过来。我入门晚,比不上师兄,又没有多少天赋(主要是她不相信这些东西),只能一遍遍试着找出路,好在运气不错……” 上官时倒是挺高兴的,“我们还活着!” “嗯。” …… “将军,找到了姑娘的发簪。”花浅有些激动,她将一支发簪递到了连城的面前。 连城的手一颤,他转头看了过去,已经七天了,他拿到了墨玉身上各种各样的物品,有白玉佩,有竹哨,有发带,现在终于出现了又一件对她而言极为重要的东西。 “上面有姑娘的发丝,落在水中,就在那个方向,看位置,应该不是从直接落下在哪里的,姑娘一定还活着!”花浅紧攥着拳头,兴奋的看着连城。 “走!”连城抹了一把脸,抬脚就要往那边走去。 “昭南将军——”齐国公府的人来了。 连城皱眉,转头看了过去,“小王爷可有消息传来?” “禀告将军,城中江湖人士多了起来,纵使越夏与花好全力阻拦,可依旧又蠢蠢欲动。林大人上奏,希望陛下收回清阳县君的江湖令与盟主令,顺势统一江湖,收为己用……” “他敢!”连城动了怒,这是他妹妹的东西,谁敢动? 黎明朗站在一旁,叹了口气,将手中的一块令牌拿了出来,“将军,姑娘有过吩咐,若是她不在,您可直接接手盟主之位。” “什么?”连城猛地转身,他没想到,墨玉竟然会想到这样远的东西,“谁给她的胆子!” 黎明朗沉默了片刻,低着头,“姑娘说,她与她师兄之间终有一战,若是到了决一胜负的时候,她或许会不及对方,就算能及,也未必会全身而退,若是出现意外,或者分身乏术之时,由将军接管江湖。” “她还说过些什么?”连城眯起眼,眼底带着滔天之怒。 墨衣卫早早的将那些世家都隔开了,没有让他们听到这里的交谈。可是几个眼尖的人,还是瞧见了黎明朗手中的东西,一时间众人的心思都开始变化。 “刚刚找到了清阳县君的发簪,清风明月楼的人便要将信物交出,送给昭南将军,这……”一名世家子默然的看着那处。 林二皱眉,他还记得前几日,连城似乎是想要去墨玉的某处地方,却被墨玉的人用剑指着不许去,这次她的人终于松口了,甚至要将大权交给连城了吗?莫非她真的回不来了? “林二,你怎么想的?那些人,可都是江湖中数一数二的好手!”那名世家子低声问道。 林二皱眉,他总觉得有些奇怪,清风明月楼的那些人,与墨玉的那些黑衣护卫之间,似乎并不是一路的。可是他们又都听命于凌晨,一同搜寻墨玉。之前也有过传言,不过大家都觉得只是江湖人规矩松散,分成了两派罢了。 也是,那名女护卫为首的亲近清阳县君,而清风明月楼的则是男子,慕强心理使他们选择昭南将军也并不是没有理由。 “林二?林二?” 林二回过了神,他摇了摇头,“昭南将军并不是个好相与的人,你还是别动心思了。清阳县君可是替陛下提拔了不少人,就算陛下有意插手,也未必不会选择昭南将军。” 那人一滞,摆了摆手,“嗨,我就这么一说,你瞧你还认真了起来!” 林二眯起眼,他见过墨玉曾经与唐氏一族的大公子交谈,那日,真是唐大公子死的那一日。可以说,墨玉是唐大公子离开国子监前见过的最后一个人。甚至,他在路途之中没有见过其他人…… 连城沉着脸,他拿过了黎明朗递给他的牌子,转头看向花浅,“那个人,你还不让我见吗?” 花浅脸上的笑容微收,站直了看着连城,“抱歉,将军,姑娘有令……” 连城摆了摆手,“我知道她的意思,都是一群倔脾气!” 连城调转马头,便朝外跑去了,“我去将她的东西护好了,你们给我将人找回来!” “是——” …… 皇帝阴沉着脸,看着下方的朝臣们,嗤笑了一声:“江湖人?收归朝廷?” 苏味道皱起眉头,他是拥护江湖收归朝廷这项提议的,江湖始终是每一任皇帝心头大患,尤其是当他们见识到了江湖人的武艺之后,在中秋夜宴逼宫一事之后,所有人都开始惴惴不安。 “臣有异议。”大理寺少卿高宏站了出来,“陛下,大理寺审理过不少江湖人,许多都不愿入朝,若是清阳县君仍是盟主,江湖终究可控。可若是朝廷要收编江湖人……陛下,这些自诩无自在牵挂的江湖人,只怕是难以收服……” “可笑!”礼部侍郎崔文站了出来,“圣人有云: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高大人莫非是以为朝廷还要看那几个江湖人的脸色了不成?” 高宏皱眉,“崔大人此言差矣,我不过是说清事实罢了,若是换做你,你又清阳县君这般的手段管教好这些江湖人吗?” “她的手段?”崔文嗤笑,“她的手段便是任由那些江湖人潜入长安,甚至入了禁宫?一个小女子,能有多大能耐,我门满朝文武,还抵不过她一个了?” 皇帝冷冷的看着下方的闹剧,“说够了么?” 崔文打了个一个激灵,听皇帝的声音,就知道他动怒了,不敢吱声。 “严安,你说。”皇帝闭上眼,靠在椅子上。 严安站在皇帝身侧,淡淡的环视一周,“清阳县君年少白衣之时夺了武林盟主之位,不久之后便入宫觐见陛下,表示愿归顺朝廷。” 底下一阵哗然,他们从不知道竟然还有这样的事情,几个提议将墨玉手中的盟主令拿过来的大臣心头划过了一丝不安的感觉。 “中秋夜宴前……”严安扯了扯嘴角,“清阳县君也是早早的得到了消息,便及时向陛下预警。” 没有人敢多想当时为什么会是那样的场景,所有人都瑟瑟发抖,他们觉得自己好像做错了什么事情。 “陛下,昭南将军在宫外求见。”夏库匆匆走了上来,对皇帝说道。 皇帝睁开了眼,抬手:“宣——” “宣——昭南将军——” 连城刮了胡子,换了朝服,匆匆的从门外走了进来,“微臣墨连城,叩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爱卿平身。”皇帝抬手,直直的看着连城,“你妹妹,可找到了?” 朝臣之中,有人皱起了眉头,若是墨玉回来…… 连城摇头,“回禀陛下,舍妹已有踪迹,掉下山崖之后,该是还活着。” 皇帝松了口气,墨玉还活着就好。他也不在意墨玉还活着却没有出现,他对自己选的这名墨玉使有着一种墨汁信任。 “墨爱卿入宫,所为何事?”皇帝松了眉头,笑着问着连城。 “听闻江湖动荡,有江湖人士意欲前往长安,搜寻舍妹踪迹。”连城顿了顿,抬起头看向皇帝,“舍妹曾有令,若是她无法脱身,盟主令便由微臣代为掌管。” 皇帝的眉头高高的挑起,他摸着胡须,倒是赞同的点了点头,“你妹妹的心思倒是剔透。” “舍妹做生意是亏过不少本,想是学聪明了,事事都留了余地。”连城低头,“微臣请求陛下准允微臣暂掌江湖事,待舍妹归来。” “你妹妹突然落下山崖,你可有何想法?”皇帝忽然问道。 连城勾唇一笑,“微臣以为,舍妹只要未死,便能顺利归来。”他抬起头,对上了皇帝的双眼,“陛下,臣以为,事出巧合,或许有人在暗中操纵。” “昭南将军此话未免太过偏颇,将军此言,莫非意指朝中有人与江湖接触?”中书令皱眉,看向墨连城。 “臣不知,但可以查。”连城低下头,仿佛自己只是说了一些无关紧要的话罢了,却不想这些话落在有心人的耳中会是一份声明景象。 “朕准了,若是江湖人在长安闹出什么事情,朕唯你是问!”皇帝指着连城,淡淡的说道。 “臣遵旨——”连城跪下,谢恩。 不少人都看着跪在地上的连城,这对兄妹,只怕是真的要在长安立下门户了。 “臣再请旨。”连城仰起头,“陛下,舍妹轻功出于正南道的缥缈身法,臣恳请陛下准允正南道派人前往猎场,搜寻舍妹踪迹。” 皇帝一怔,“正南道不是你的师门吗?” “臣小时与正南道学艺,却并未曾习得掌门师父的缥缈身法,后拜入了凤凰山修习兵法,于武艺之上,便再无精进。” 皇帝点了点头,“你妹妹从来都是个厉害的,朕倒是没想到,她竟然连正南道的本事都能学了去。” 几名武将倒是互相瞧了好几眼,或许文官不知道,但是他们可是耳熟的很,正南道的缥缈身法,那可是江湖之上数一数二的轻功了。 而文官们怎么想呢?她不仅是武林盟主,还是个有师门的武林盟主。不仅学了药王谷的本事,还学了正南道的东西,这个盟主之位就算被人抢了过去,只怕也不难抢回来…… 皇帝倒是对这些没意见,任由从去办了,要是能招揽几个正南道出身的人,倒也是不错。 连城匆匆而来,匆匆而去,没有和任何人打招呼,直接去了清风明月楼。 …… 墨玉靠在上官时的胸口上,缓缓的睁开了眼。两个人方才用了大力气,就连去打猎都没什么心思了,只挨在一起睡了过去。 墨玉睁开眼睛的时候,上官时还睡着,她坐起身,转头看着上官时。上官时生的很好,高挺的鼻梁,那一双睁开就能溺死人的眼睛,每一处都生的刚刚好。 “在看我?”上官时笑着坐了起来,低头看着墨玉。 两个人的距离有些近,墨玉微微仰起头,倒像是在索吻。她脸上一红,侧过头去,“你离我那么近做什么!” 上官时闷闷的笑了一声,往后仰了一些,“那我离你远一些。” 墨玉听见他,想起之前每一次都被他抱着跳下“悬崖”,每一次他都表现的极为信任她,每一次都将她紧紧的抱着,甚至能感受到他说每一句话时胸膛的震动。墨玉甚至能够想象得到连城笑起来的时候胸膛是如何震动的。 正文 第455章 我有些冷 上官时拉着墨玉的手,很快就走出了林子,他有些胆寒的转头看了一眼,“只不过是一片林子,却让我们狼狈至此。” 墨玉皱眉,她看着眼前奔腾的河水,“我们之前,跳了几次?” 上官时的心一紧,他转过头,看向墨玉,“你是说?” “不知道……”墨玉蹲下身,手放入了河水之中,流水打在她的手心,有一些疼。 上官时拉起了她的手,皱着眉头看着那水,“既然可能是假的,伸出去做什么?” 墨玉挑眉,倒是没反驳,任由他捏着自己的手,从河边坐了下来,神色淡漠的看着喝水,没有说话。 “怎么了?”上官时也坐了下来,有些担忧的看向墨玉。 墨玉摇了摇头,“殿下,我……” “你叫我什么?”上官时皱眉,不快的看着墨玉。 墨玉无奈的叹了口气,“宫时。” 上官时的神色稍稍和缓了些,这些天他不许墨玉叫他殿下,让她叫他面子。墨玉觉得直呼上官时这个名字怪怪的,就捡了他原本给自己取的化名“宫时”。上官时没有反对,倒是接受了这个称呼,不再要求墨玉改口了,只是有时候他还是喜欢抓一抓墨玉的手腕。 墨玉懒得在这种时候和上官时吵架,不许他抓自己的手,毕竟刚开始的时候,为了防止两个人失散,她就主动抓住了上官时。 “你要说什么?”上官时笑着望着墨玉,他好像并不担心自己出不去。 “我的竹哨丢了,手上也没有刀什么的,暂时也做不出来,唤不来青雪……”墨玉解释着。 上官时笑着点着头,十分理解的模样,“我懂,没关系的,总会有人找到我们的。” 墨玉叹了口气,转过了头,环着膝盖看着河水,“宫时,如果我们只是中了致幻的药,现在正陷入昏迷状态,甚至就连看到的彼此都只是假象,如果这时候想要对我们不利的人出现了,你以为我们会怎样?” 上官时一愣,张了张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我打算……等星星出来。”墨玉抬起头,望着天,“师父教过我阵法,我只学了个皮毛,他还教过我卦象,或许可以试一试。” 上官时看着墨玉,叹了口气,他抬手拉住了墨玉的手,“你别怕,我陪着你的。” 墨玉没有说话,任由他拉着自己。两个人没有坐以待毙,他们在林子里布置了一个陷阱,捉到了一只兔子,坐在河边烤了起来。 兔子很香,两个人很久没吃东西了,肚子饿得不得了,墨玉甚至都能听见自己肚子在叫。上官时看了过来,她莫名的脸红了,撇过头假装什么都没发生。 上官时轻笑了一声,将一只腿扯下,递给了墨玉,“先吃,味道不错。” 墨玉红着脸,瞧了一眼那只腿,默默的接了下来,她是真的饿。 两个人吃过了兔子,也不知道这会上午还是下午,并肩坐在河边看着下面时不时翻起的鱼。林子里传来鸟啼声,好像什么都没有变,瞧着就是一派自然风光,惬意的很。 上官时和墨玉聊了半天,聊到最后两个人干脆躺了下来,节省体力,闭着眼感受风拂过脸庞的滋味。现在才入秋,又有太阳,倒是不觉得冷,墨玉迷迷糊糊就睡了过去。 上官时见墨玉不回话了,偏头看过去,瞧着已经睡熟了的墨玉,勾了勾唇。他抬起手,小心翼翼的将墨玉的脑袋搁在自己肩头,将她搂在怀里。他抬手将墨玉落下的一缕长发拨到耳后,含笑将头靠在她的发顶,也闭上了眼。 上官时醒的时候,墨玉还安安静静的睡着,不过她整个人都缩在了上官时的怀里。他轻笑一声,抬头看着天上的星空,夜风吹过,倒是容易染病。 “玉儿,玉儿?” 墨玉皱眉,迷迷糊糊的醒了过来,然后就看到了放大版的上官时,差点被吓了一跳。 “你做什么呢?”墨玉松了口气,见上官时坐起来,也跟着坐了起来,没想起来刚刚她压着上官时的胳膊。 上官时含笑,指着天上的星星,“不是说要观星吗?” 墨玉“啊”了一声,抬起了头,脸上倒是露出了一丝笑意。 上官时也笑着抬起了头,“今夜星辰很美,倒是想作诗,可惜我没什么天资……” 墨玉挑眉,笑道:“银烛秋光冷画屏,轻罗小扇扑流萤。天阶夜色凉如水,坐看牵牛织女星。这是杜牧的诗,不过可以给你用,现在它是你的了!” 上官时微怔,他没想到墨玉居然会随便拿了一首诗说送给他,他眨了眨眼,看着墨玉,“你可知道,赠诗,是什么意思?” 墨玉一顿,微微后仰,“殿下,这是杜牧的诗!” 上官时皱眉,拉着墨玉坐了回来,“叫我名字!” 墨玉撇过头,“宫时。” 上官时的眉头皱的更紧了,“我不叫这个。” 墨玉也皱起了眉头,她不知道上官时发什么病,也不打算理会他,撇过头将兔子的头骨捡了起来,重新燃起了火堆。 “这是做什么?”上官时皱眉,看着墨玉托着那个被自己啃干净的头骨。 “算命。”墨玉仰头看着星空,然后闭上眼,将头骨凑近了火堆。 上官时看不懂墨玉在干什么,但是当看到墨玉睁开眼的时候,还是马上靠近了她,“怎么样?” 墨玉垂头看着手中的头骨,嗤笑一声,将头骨丢进了火堆,“我们还没出来。” “什么?”上官时大惊,他转头看着四周的缓解,“与我们刚开始……” 上官时顿住了,他缓缓的转过头,“你是说……” 墨玉点了点头,站起来看着流速变缓的河水,“我们再跳一次?” 上官时点头,“好,等到明日……” “不,就是现在!”墨玉拽着上官时往河边走去,“之前都是白日里跳的,你不觉得有问题吗?” 上官时沉默的看着墨玉,“……你知道的,夜里跳水,只怕是更难……” “你怕吗?”墨玉转过头,看着上官时。 上官时顿了顿,忽然笑了起来,将墨玉抱在了怀里,“你不怕,我就不怕。” 墨玉的手抵在上官时的胸口,还是没有拒绝他的靠近,她将自己的衣摆和上官时的系在一起,转身看向河水,“这是我见过最温和,也是最折磨人的阵法!” “能和你死在一起,好像是我赚了。”上官时笑着搂住了墨玉,夜色中他亮白的牙齿让人炫目。 墨玉咧着嘴笑着,拽着上官时的衣襟,往后一倒,拉着他往后倒去,“走吧,再死一次……” …… 两人再次醒来的时候,浑身湿透,周身一片漆黑。 墨玉能摸到上官时的衣衫,她坐起来,正打算去拍醒上官时,却被对方抓住了手。 “我醒了。”漆黑一片,只能听到彼此的声音,却无法看见对方。 上官时也坐了起来,他不知道自己在那里,什么都看不见,能抓到的只有身旁的墨玉,他将墨玉抱住了,“这是哪里?” “没错的话,应该不是在幻境之中了。”墨玉抬手抓了一把虚空,什么也没有。 上官时抱着墨玉的手紧了紧,他忽然想到一个可能,他想要去看墨玉的脸色,但是却什么也瞧不见。 墨玉已经习惯了上官时的触碰,几次落水都是和上官时抱着的,她并不在意那么多虚的东西。 只是她不知道的是,上官时在这一刻笑了起来。 真好,她没有抗拒我。 “玉儿?”上官时叫了她一声。 “嗯?”墨玉下意识的应了,“什么事?” “现在应该还是晚上吧?” 墨玉顿了顿,点头,“应该还是,你困吗?”刚刚她睡了很久,是不困的。 “不困,我们说说话吧?”上官时将墨玉抱得紧了些,“你冷吗?” 墨玉皱眉,但是没拒绝,她抬起手回抱了上官时,“还好,你冷吗?” “嗯,有一点,我觉得喉咙不是很舒服……” “那你别说话了,我帮你把衣服拧干。” “让我抓着你的衣角,我有些怕……” “嗯,别怕,没事了。” “玉儿……” “什么?” “我有些冷。” “……好吧……现在呢?” “好一点了……” “那你别说话了,不是喉咙疼吗?” “你和我说说你小时候的事情吧,我怕睡过去。” “哦,我小时候其实没什么可讲的,五岁的时候我拜入了师父门下……” 上官时一晚上都抱着墨玉,甚至连她说累了睡着过去之后,也没有放手。他一夜没睡,紧紧的看着墨玉,直到慢慢的出现了光。 两人已经被阵法困了好几天了,这几天就连吃的东西究竟是真是假也不知道,更别说梳洗更衣了。此时的墨玉,身上的裙摆都脏的不像样了,泡了无数次水之后,终于还是有些破了,就连的脸色也不是很好看。 “委屈你了……”上官时心疼的在墨玉的眉心落下一个吻。 墨玉的手指一紧,没有动弹。 上官时红着眼睛,他浅浅的呼吸打在墨玉的脸上,一点一点吻了下去。他甚至能感受到墨玉渐渐变得僵硬的身体,他的嘴角微微勾着,从眼睛到嘴角,最后停留在了嘴唇上方,静静的看着墨玉。 墨玉终于忍不住了,假装醒了睁开眼。她原以为上官时会退开假装什么都没发生,却不想他低下了头,一只手按住了墨玉背往他身上贴着。 墨玉睁大了眼睛,挣扎起来,想推开上官时。 他在墨玉的唇上咬了一口,眼中带着痛楚,看着怔楞的墨玉,继续自己未竟的“事业”。唇瓣紧紧的贴合着,湿滑的舌头在唇上临摹着,他捏着她的下巴。 她哼了一声,拒绝张嘴。 上官时皱眉,双唇研磨着,舌尖不断试探着,想要撬开墨玉的嘴唇。 墨玉皱眉,愣愣的看着上官时,不知道被他磨了多久,鬼使神差的张开了嘴。墨玉永远也无法忘记上官时那一瞬,眼中展露的光芒,他抱着墨玉的手似乎要将她揉碎了按进自己怀里。 可上官时动作却无比轻柔,一颠一颠试探着墨玉,小心的扫过她口腔的每一处,仿佛是想要将她的每一处都记住。他撩拨着墨玉的舌尖,希望得到回应。墨玉脸色涨红,像是快滴血,哪里还会回应。 上官时也不在意自顾自的扫荡着被他定义为“自己的领土”,眼中的笑意似是能将人溺死。他的手轻轻的安抚着墨玉的背脊,不知道过了多久,才退出来。 他看着双目水润的墨玉,啄着她的唇角,舌尖轻轻扫过,将她嘴角留下的水渍添了干净,又亲又咬的过了许久,才轻喘着气,目光深深的看着墨玉,“叫我阿时。” 墨玉着了魔一般,声音沙哑的喊了一声。不过才开口,就回过了神,脸色涨红,一把推开了上官时,背对他坐着。 上官时一顿,笑着搂住了墨玉,他的胸膛抵着墨玉的背,墨玉甚至能感受到他微微震动的胸膛。 “玉儿,玉儿……” 墨玉的心不断跳着,她都干了些什么啊! 上官时将下巴搁在了墨玉肩膀上,“我一夜没睡,就想看看你,好在,我看见了。” 墨玉没有回应上官时的话,她四处看着,却发现这就是他们第一次跳崖时掉进来的山洞,甚至连边上的水潭都没有任何变化。 上官时顺着墨玉的视线看了过去,笑了起来:“算不算命运呢?我们最后还是回到了这里?” “不,这里应该是真实的。”墨玉拉开了上官时的手,想要站起来。 上官时却是没动,他看着墨玉站起来,然后双腿一软,就摔了下来。 墨玉茫然的摔在了上官时的怀里,被他抱着重新坐起来。 上官时的手依旧环在她腰间,他的嘴凑在她耳边,“别乱动了,我们只怕是这几日吃的东西都是假的。” 墨玉张了张嘴,不知道应该说什么,沉默的看着腰间的手,轻轻的按了上去,将其拉开,“我们出去看看。” 正文 第456章 那个人 上官时拉住了墨玉,“好。”然后将她扶起来,朝外面走去。 墨玉被上官时拉着,然后就走到了山洞口,和他们之前看到的一样,这个山洞位于悬崖上。 上官时耷拉着肩膀,“出不去了吗?” “肯定有办法能出去的!”墨玉往前走了一步,探头朝下面看去。 上官时担忧的拉着了她的手,怕她掉下去,却感受到了墨玉身上的僵硬。 “怎么了?看到什么了?”上官时将墨玉拉了回来,抱在了怀里,关切的问她。 墨玉怔怔的坐在上官时怀里,忽然猛地转过身,救助了上官时的领子,“我,我看到了……” “看到了什么?”上官时心中一荡。 “这里,是图上的地方。”墨玉眯起眼,从上官时的身上起来,冷眼看向下方的地形,“我们找到宝藏了。” “什么宝藏?”上官时疑惑,他看着下面的地形,什么也看不出来。 “哈,我以为不存在,没想到居然是要用这样的方法!”墨玉激动了起来,她仰头去看头顶的一块巨石,“我们要把这块石头弄下来。” “什么?”上官时大惊,弄下来他们还能出去? “上面有瀑布,把这块石头弄下来,瀑布就能下来,我们要顺着瀑布往下跳。”墨玉低头看向下方,“在下面,有宝藏。” “什么宝藏,你把话说清楚!”上官时抓住了墨玉的手,她究竟有多少东西没有告诉他? 墨玉顿了顿,她转过头看着上官时。 上官时忽然觉得有些紧张,他总觉得墨玉看着他的眼神有些深意,下意识的挺直了胸膛。 墨玉转过头,“树奈奈前,我奉陛下之命,从严安手中接过一道藏宝图,借着商队四处寻找藏宝图上的宝藏,但是一无所获……” “然后,今年秋猎,我的人在清场的时候,意外发现藏宝图上的一部分地形与猎场上的地形有些相似。我派人在猎场搜寻,但是除了那一点相似却再也找不到共同点,却没想到居然是用这种方法……” 上官时顿了顿,他看着墨玉,他不知道墨玉什么时候开始为皇帝办事,也不知道什么藏宝图,更不知道墨玉居然能进来猎场清场,他越来越觉得墨玉的身份可疑。可他什么也没问,他往墨玉那边走了一步,拉住了她的手,“有点危险,我来吧。” 墨玉顿了顿,没有说话,默默的后退了一步,看着上官时艰难的拨弄那块巨石的背影。 “你搬不动的。”她忽然说道。 上官时的手一顿,他也知道,对于他们两个手无寸铁的人来说,想要完成这项工程,是极为困难的。 “让我来。”墨玉从腰间解下了银翼广花鞭,打开了倒刺,走到了上官时的身边,侧头对他说道:“你后退几步,不用担心我。” 上官时点了点头,往后走了几步。 墨玉看着他,点了点头,“不用担心,我会回来的。” 上官时才一皱眉,却瞧见墨玉飞身从洞口跳了下去。 “玉儿——”上官时朝洞口跑了过来。 “站住不许动!”墨玉厉声呵斥,回手一鞭子,就缠住了那块巨石的一角,身子失重落下,重重的一扯,那块巨石松动了,墨玉也顺着反弹之力将自己甩回了洞口。 上官时见状,连忙张开手将她抱住。 墨玉皱眉,身后的巨石落下,她被上官时的双臂掐的喘不过气。 “你抱的太紧了……”墨玉安抚的拍了拍上官时的后背。 “我以为,我以为……”上官时送了些力道,却不愿意放开墨玉。 “我没事,我什么时候会做没把握的事情?”墨玉拍了拍他的背,她大概能想象的到上官时的心情,如果上官时忽然死了,她或许也会不安。到底是陪伴了自己那么久的人,还要多久才能出去,谁也说不准…… “你下次不要做那么危险的事情了!”上官时抓着墨玉的肩膀,低头对她数的哦哦啊。 墨玉一怔,她错开了上官时的视线,转头看向洞外落下的瀑布,“你看,我说的没错……” 上官时一把将墨玉扯了回来,认真的看着她,“别岔开话题,答应我,别让我担心你!” 墨玉张了张口,最后无声的叹了口气,点点头,“好吧,我答应你。” 上官时拉着墨玉的手,无论她怎么挣扎也不再放开了。墨玉无奈,皱紧了眉头,“殿下,你……” “你叫我什么?”上官时神色淡淡的看了过来。 墨玉脸上一红,她总觉得自己要是说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上官时下一刻就会吻上来。她转过头,“宫时,我们下去吧。” 上官时看着墨玉的侧脸,“需要准备些什么吗?” 墨玉摇头,“不用,就像前几次一样就好。” …… 清阳县君失踪已经快十日了,长安城中每个人都在谈论这件事。究其原因,还是长安城中无故多出来的江湖人,他们都是为了清阳县君失踪一事来的,不过究竟是什么原因,就不得而知了。 连城骑在马背上,冷冷的看着下方走过的一行江湖人。 “将军,还不如把他们都抓起来关起来算了!”李向白头疼的厉害,他们已经在街上巡查了三天了。 “那是玉儿的人,我只是代掌盟主,他们一日未得到玉儿的消息,便不会轻举妄动。”连城摸了摸身下的马。 李向白吐出一口气,“不然就像玉小姐当初那样,下江湖令,不许江湖人进长安。上次不是很有效吗?江湖令一出,那些逼宫的江湖人很快就被抓捕归案了。” 连城摇头,“追根究底,都是百姓,他们未曾做出什么事情,如何能限制他们来长安?” “昭南将军这几日似乎很忙?”罗元晋笑着摇着扇子,站在一处茶楼前,笑着看着连城。 “罗大人。”连城骑在马上,没有下去,淡淡的看着罗元晋,“若不是罗大人的提议,连城也未必需要守在长安街上。” 罗元晋挑眉,笑道:“将军此言差矣,不过是为人臣子的本分,我尽我的本分向陛下提议,将军也是守着自己的本分,不是吗?” “罗大人可是挺会耍嘴皮子的。”齐越跳下马,走到了罗元晋面前。 罗元晋摇扇子的手一顿,拱手对齐越行礼,“见过小王爷。” 齐越摆了摆手,“我问你,你下了朝不去做事,来这里做什么?为难昭南将军吗?” 罗元晋挑眉,直起腰,挑眉看着眼前一身红衣的齐越,“小王爷这是在为昭南将军打抱不平?” 齐越皱眉,“罗元晋,你阴阳怪气的说些什么呢?” 罗元晋甩开了扇子,轻轻摇着,“小王爷跟了我许多天了,不会是以为我与清阳县君失踪一事有关吧?” 齐越皱眉,冷冷的看着罗元晋,“无论有没有关系,我总会找到证据的!” 罗元晋笑而不语,他转头望向骑在马背上的连城,“昭南将军也是如此以为?” “不知全貌,不置可否。”连城与齐越对视了一眼,骑马离开了。 罗元晋皱眉,想要追上去问个清楚,却被齐越拉住了,“罗大人,你不是要喝茶吗?莫非是忘了带茶钱?我请你啊!” “小王爷——” 齐越听见有人在叫自己,转过头去,然后就看见了匆匆跑来的叶长歌,他睁大了眼睛,“你怎么来了?” “玉儿失踪那么大的事情,我怎么可能不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叶长歌气喘吁吁的跑了过来,眉目中满是担忧。 齐越瞥了罗元晋一眼,“谁知道呢,罗大人找玉儿说了几句话,他转身就走,玉儿却掉进了一个洞里,就这么失踪了,说出去谁信嗯?” 叶长歌皱眉,顺着齐越的目光看向罗元晋,眼中也满是狐疑。 罗元晋受不了这样的眼神,这几日朝中屡屡传闻,都说是他想要谋害墨玉,就练出个门都有不少人盯着他,打算去陛下面前立个功。 “小王爷,我正人君子,如何会做此等卑劣之事!”罗元晋拂袖,怒声说道。 叶长歌顿了顿,拱手对罗元晋行了一礼,“罗大人,小王爷许是口误,大人莫要误会。” 罗元晋皱眉,转头看向叶长歌,“你又是谁?”罗元晋确定,自己没见过叶长歌。 “在下叶长歌,是县君的未婚夫婿。”叶长歌自我介绍。 罗元晋一顿,他有些无语。刚刚齐越更叶长歌说,自己约了墨玉私下见面,然后墨玉就失踪了,结果听到这话的人是墨玉的未婚夫,这多尴尬! 叶长歌看了齐越一眼,“小王爷,借一步说话?” 齐越皱眉,转头看了罗元晋一眼,“可……” “小王爷放心,不会的。”叶长歌摇了摇头。 齐越皱眉看着叶长歌,犹豫着拉着他进了茶馆,不过还是顺手吩咐了人请罗元晋进去喝茶。 罗元晋怒极,却又不好拂袖离去,那样更显得自己理亏。 叶长歌拉着齐越到了僻静处,将手中的一卷书递给齐越,“要劳烦小王爷,替我将此卷送到墨府了。” 齐越皱着眉头看着手中的书,“这是什么东西?” “是玉儿准备要我进献朝廷的东西。” 齐越放下了心,“既然是她的,那我也不多问,你这次回来是打算一起找她?” “可有线索?”叶长歌皱眉,他刚刚回来,什么都不知情。 齐越点了点头,“她哥哥说,可能和她那个师兄有关,你知道她那个师兄吗?不是小药王!” 齐越这么一说,叶长歌就明白了个大概,他吸了一口气,“他们居然……” “你知道?”齐越看到他这个表情,也明白了个大概,“她师兄到底是谁?是不是罗元晋?” 叶长歌皱眉,摇了摇头,“玉儿一直在找他,不过从未找到……”叶长歌顿了顿,他转头看了一眼四周。 “放心吧,玉儿有人跟在我身边,附近没人偷听我们说话。” 叶长歌点了点头,“若是那个人,只怕手段会更……总之,他应该不会这样轻易的放过玉儿,这是死局。” 齐越皱起眉头,“到底是什么事情,她连自己的师兄是谁都不知道,还弄到这样的情况,怎么回事?” 叶长歌也是讳莫如深,“小王爷别问了,玉儿若是想说,自然会告诉你,没有她的允许,我不好随意开口。” 齐越皱着眉头看着叶长歌,撇过了头,“一个个都是这样!我回去看着罗元晋……” 叶长歌皱眉,顿了顿,还是叫住了齐越,“我以为,若是她的师兄,只怕手段不亚于她。若是这样轻易就让我们找到……” “那墨玉不就成了傻子?”齐越歪着头自语,转身看向叶长歌,“你的意思是,罗元晋不是?” 叶长歌摇头,“也可能是迷魂计,他们太聪明,你我猜不透的。” 齐越叹了口气,“那丫头也不知道跑哪里去了,我回去看着罗元晋,不管他是不是,这事和他有关系,我就不能放过他!” …… 上官时按着墨玉的腹部,将她肚子里的水全部压了出来。可墨玉丝毫都没有要醒的意思,他急的不行,不断的给她渡气。 “你这是做什么,我没事,你反倒呛了水,你给我醒过来啊!”上官时的声音带上了哭腔,咬着唇看着墨玉,他灵光一闪,“你是不是又渴了?” 上官时爬起来,去拿墨玉的银翼广花鞭,将其解了下来,直接打开了倒刺,望着自己的手腕上凑过去。 “你在做什么?”一道生硬的声音叫醒了上官时。 上官时一顿,转过头看向墨玉,张了张口,呜咽一声将她抱进了怀里。 墨玉怔怔的被他拉起,还没反应过来,想起刚刚她醒过来看到的那一幕,“你打算自杀?” 上官时的手一僵,他觉得自己要是告诉墨玉他打算给她喂血,想让她像之前那样醒过来,那是一个极为错误的选择。 上官时将脸埋进了墨玉的肩窝,声音闷闷的,“你要是再不行,我就以为你死了,你要是死了,我一定来陪你。” 正文 第457章 跳吗?跳! 脖颈上有上官时呼出的热气,墨玉的脸一下子就涨红了,可却不知道为什么,还是抬起手环抱着他,轻轻的拍了拍他的背,“我没事。” 上官时轻轻地吐出一口气,他还真怕墨玉会打他。 上官时不敢造次,略抱了一会,就把墨玉放开了,转头咳了一声,看着河边的景色,“我们还在林子里。” 墨玉点了点头,拖着湿漉漉的裙子从地上站了起来。 上官时看了一眼两人已经被打湿过不知道多少次的衣裳,这会早就脏污不堪了,隐隐还能看到内里。 “先拧干吧。”上官时拦住了墨玉,指着她的裙子。 墨玉顿了顿,看着自己身上略有些透的衣裳,红了红脸,背对着上官时,弯腰去拧裙子。 “我帮你。”上官时甩了甩袖子,也弯下腰去给墨玉拧裙子。 两个人很快就处理好了,只是衣裳上的脏污却是没办法弄干净了。 上官时拉起了墨玉的手,“你说前面会有什么?” “我也不知道……” 两个人走了很久的路,甚至都要怀疑墨玉是不是记错了,藏宝图上的路口不是在这里的。墨玉的脚步顿了顿,她神色复杂的看着前面的一个树洞。 上官时:???又是洞? 墨玉转过头看了上官时一眼,“嗯……跳吗?”、 上官时一咬牙,深吸了一口气,抱住了墨玉。两个人现在已经习惯了这个姿势,墨玉并没有反抗,一脸“果然如此”的表情,在上官时说了“跳”的时候,就和他一同跳下了这个洞。 …… 叶长歌到的时候,搜寻已经陷入了僵局,不过在找到墨玉身上新的衣服碎片的时候,所有人都激动了起来。 “到底是怎么回事?”林二皱起眉头,“这是不太寻常,是不是有人再耍弄我们玩?县君身上的东西,短短十多日,居然遍布整个猎场,她没有马又是如何做到的?她在跑什么?” 叶长歌的脚步一顿,他皱眉看着从水边捞起的衣角,“之前的衣角与随身物品都是从哪找到的?” 花浅迎了上来,“叶公子,基本都是在水边,可我们并没有发现这些水之间有什么联系,甚至有一些完全不通……” 叶长歌皱眉,他看着四周。 “这一处是最平坦的……”花浅的声音顿了顿,她微张着嘴,看着头顶的瀑布,“这里……什么时候有一个瀑布了?” 林二觉得不对劲,不,哪里都不对劲。墨玉的这些护卫,好像对猎场很熟悉,一直以来,秀寻工作都是以龙鳞卫以及墨玉的这些护卫为主的。甚至连连城的亲兵都咩有墨玉的护卫对整个猎场这样的熟悉程度。 “这里以前没有瀑布?”叶长歌皱眉,看向那个瀑布。 “没有啊……”花浅一顿,好像想到了什么,诧异的望向叶长歌。 “你想到了什么?”叶长歌见状,压低了声音问道。 “那张藏宝图!”花浅连忙说道,她知道叶长歌是知道墨玉在找宝藏的事情的,“上面有这个瀑布,我们在猎场找了很久,这里与地图上最像,却没有瀑布,可现在……” 叶长歌的神色微凛,他微不可查的看了一眼一旁的世家队伍,低声对花浅说道:“想办法引开他们,你们独自去找玉儿,根据地图上的来。” 花浅皱眉,“林二公子看我看的紧,只怕不好脱身,我让下面人去搜。” “可信吗?”叶长歌皱眉。 “可信,都是姑娘亲自培养的人!”花浅点头。 叶长歌点了点头,让大家都分散开,他和花浅领着林二等人往上游去,剩下一些墨衣卫则往林子深处搜寻。 林二或许会觉得叶长歌和花浅有什么秘密瞒着他们,不过谁也想不到,墨玉不会顺着水流回营地,反倒进林子去。 …… 墨玉和上官时没有再遇到什么危险,他们看着眼前的青铜门,都沉默了下来。 “要开吗?”墨玉皱眉,侧头看向上官时,她很好奇那个神秘的宝藏是什么东西。 上官时也有些激动,宝藏啊,不是谁都能看到的啊。 最后,两个人心中的好奇心还是打破了心中的忌惮,他们相视一笑,最后还是决定推开这扇门。不过门上有一把锁,他们没有钥匙…… 上官时:…… 墨玉:…… “你有钥匙吗?”上官时侧头看向墨玉。 墨玉:“……你看我像带了那玩意的吗?” 上官时:“……开不了。” “没猜错的话,强行破坏,这门会永远也打不开。”墨玉摸着下巴,看着这扇门。 上官时睁大了眼睛:“你怎么知道的?” 墨玉:……电视上都这么演。 不过墨玉没敢这么说,她只是无比严肃的看向上官时,答道:“经验。” 上官时:哇哦,厉害! “可我们怎么出去?”上官时忽然问道。 墨玉和他一起回头,看着他们滑下来的那个树洞,啊,这可真是一个问题啊。 “好像真的出不去了。”墨玉皱眉,看了一眼手中的银翼广花鞭,这么点空间,她的鞭子也甩不开啊。 …… “这里有个树洞!”墨衣卫终于找到了这个洞,他们围着这个洞看着,然后面面相觑。 “姑娘会在里面吗?” “不知道呀……” “看图纸,应该是这个位置。” “所以?” “别忘了四殿下也和姑娘在一起!”忽然有人说道。 其他人皱眉,谁都知道,墨玉不待见上官时,她会让上官时知道?可能性不太大。 “还是试一下吧?” “可以……” …… 墨玉靠在上官时的胸口,她走的累了,不打算多动弹。上官时提议他们在这里歇一下,墨玉没有反对,像往常一样,靠在上官时的胸口躺了下来。 不过两个人才躺下来,就瞧见了那个树洞里掉出来了一根绳子。 上官时和墨玉对视了一眼,看到了彼此眼中的不敢置信。 “是我的人!”墨玉第一个反应过来,她走到了绳子的末端,这是墨衣卫的绳子。 “不!”墨玉皱眉,摇头往后退,“也有可能是我师兄的……” 上官时皱眉,上前将墨玉拉到自己身后,“不要怕,我会保护你的……” 墨玉:???谁保护谁啊! 墨玉拉开上官时,“就算是我师兄的人,他们在下面也不会对我怎么样,先上去再说!” 上官时皱眉,他不知道墨玉和她那个师兄到底有什么渊源,居然会下这样的毒手。不过墨玉不说,他也不会多问,看着墨玉走过去,拉了拉那根绳子。 …… 上面的人顿了顿,“这是什么?” “是姑娘,是姑娘的信号。” “快把姑娘拉上来!” …… 墨玉很快就得到了对方的回应,她松了口气,还好最开始找到她的是她的人。她还没准备好在这样的情形下与她那位师兄见面。 墨玉先拉着绳子上去了,在见到自己的人之后,彻底松了口气,转身让人将上官时也拉上来。 墨衣卫有些惊讶,不过还是尽职尽责的将上官时给拉了上来。 “是你的人?”上官时拉着墨玉的手,压低了声音问她,还小心的避开墨衣卫的耳朵。 墨玉没忍住笑,点点头,“是,他们是我的人。” 忽然,墨玉一顿,她拉着上官时的胳膊,猛地后仰。 一支箭从她的鼻尖划过,差点就落在她身上。 “走——”墨玉已经被暗杀过很多次了,她一把抓住了连城的手,就带着他往另一个方向跑去。 “杀了他们——”墨衣卫的脸色齐齐变了,拦在了墨玉的身后,提起武器朝那些突然出现的黑衣人而去。 “追——” 墨玉带着上官时,她的轻功能发挥的不多,上官时碎肉会武,但是轻功却只是一般,这个时候大部分是靠着墨玉的缥缈身法,躲避着后面的追兵与流箭。 “你的人——”上官时一张卡,风就灌进了嘴里。 “不用担心他们……”墨玉无视了身后的打杀声,她很确定,那些黑衣人就是她那个师兄的,是沈自初给他的人,那些武功招数,她的人比不过。 墨玉带着上官时,身后的人却穷追不舍,她知道,她的人没有坚持太久。不过幸运的是,她的人最后放出了信号弹,很快就会有人追上来的。 可也真是因为这样,那些黑衣人如何也甩不脱。 “墨玉,不属于你的东西,你该放手——” 墨玉眯起眼,她转头看了一眼上官时,要是丢下他,她能跑出去。 上官时皱眉,他也看明白了,抿着唇,还是说道:“你放下我,我是皇子,他们……” “闭嘴!”墨玉咬牙,带着上官时跳上一棵树,带着他在树冠上跳跃着,彻底放弃了用树林掩藏身形的想法,全力往前跑去。 不可能的,她师兄不会在意一个皇子。更何况,上官时进了那个树洞,只要对方一回去查看,就能发现蹊跷。就算他真的没有对上官时下手,他们在一起相处了那么多日,难保上官时不会将真相说出口。 他想要墨玉使的位置,就必须取信于皇帝,他不会冒这个险,还不如让上官时和她一起就这样失踪了的好。 “前面是我们第五次跳下去的那个悬崖,还记得吗?”墨玉忽然说道。 上官时一顿,点了点头。这种时候,他不想再问墨玉为什么会记得这些东西。 那道悬崖很窄,就是两座山之间的一个缝隙。而两座山彼此都有郁郁葱葱的树,从上往下看,瞧不见这道缝隙。 “玉儿!”上官时忽然叫了她一声。 墨玉疑惑的转过头,不过悬崖已经到了,她带着上官时避开了身后的一支箭,直接跳了下去。 “追——”后面都还有人也跳下了树冠,然后发现两人一同掉下了悬崖。 黑衣人:……??? “你说什么?”墨玉转头看向上官时,任由他将自己抱紧了。 “我喜欢你。” 胸口好像被什么打了一拳,闷闷的。墨玉怔怔的看着上官时,下意识的想要转过头回避,可上官时没有给她这个机会,他按住了墨玉的后脑,咬住了她的嘴唇,两人一同落入了水中。 你不放开我,我这辈子也不会放了你…… 水从口鼻处灌了进来,墨玉挣扎着,想要上官时放开自己,可是上官时不肯,紧紧的抓着墨玉,不要命了似的,就连换气也不曾,舌尖一滑便溜进了墨玉的口中。 墨玉气得要死,这种时候你来给我演偶像剧? 可就算如此,墨玉也不敢再推开上官时了,他们跳下来太匆忙,在水底的动作越大,就越可能窒息。 上官时很满意墨玉的顺从,他抬手,蒙住了墨玉的眼睛,同时闭上了自己的眼睛。这个吻不像前几个,他用牙齿撕咬着,逼墨玉和他“对战”。 终于,他们浮出了水面。 墨玉张大了嘴巴,努力的呼吸着空中的氧气。上官时扬起一个大大的笑容,没等墨玉喘过气,一把按住了她的脑袋,重新吻了下来。舌尖扫过墨玉破了的嘴角与舌尖,极为兴奋逼迫墨玉回应。 墨玉皱眉,想要推开他,可却感觉到了腿上上有什么东西顶着她。她瞪了上官时一眼,却只见对方没皮没脸的冲她一笑,一个膝盖挤进了她的双腿之间,“威胁”着她回应。 墨玉的脸红的快要滴血了,心慌的厉害。她们现在可是在急流之中啊,他不想着稳定身形快速靠岸,居然有心思想这些有的没的? 可是她能怎么办呢?只好顺从上官时,可一旦她试图控制身形,上官时就狠狠的扣住了她腰间的软肉和后脑,将她压进自己怀里,不许她动弹。 男人侵略性极强,水不断扑打在他们的脸上,甚至有几次都没过了他们的口鼻。可上官时浑然未觉一般,不依不饶的拖着她要她给回应。 甚至到了最后,墨玉都忘了他们身处何地,是不是会被水流淹没,由着上官时的气息占领她的大脑,连手都无意识的环住了他的脖子,闭上了眼与他沉溺在湍急的水流中。 正文 第458章 后有追兵 墨玉喝了不少水,被上官时抱着上岸的时候,肚子难受的厉害,趴在地上往外吐水。 上官时有些心虚,他小心的给墨玉拍着背,他太莽撞了,一时高兴,就忘了别的。 墨玉转过头,瞪了他一眼。 上官时的手一顿,悻悻的收了回来,蹲在一旁看着墨玉的脸色,小心翼翼的问她,“你怎么样?” 墨玉翻了个白眼,推开了上官时伸过来的手,“死不了。” 上官时见她还那么有活力的样子,笑了笑,“我们好像已经出了猎场。” 墨玉往上游的方向看了一眼:“可能随时都有人追上来,我们先走。” “不等龙鳞卫来吗?”上官时皱眉,他们两个人一起失踪,龙鳞卫势必会来搜寻的。 墨玉摇头,“方才的那些黑衣人,能跟着我的人,也能跟着龙鳞卫,我不放心,与其将希望寄托在别人的身上,还不如自己走回去。” “……”上官时看着墨玉,“你有马吗?” 墨玉:“……殿下,不是只有马才能回长安的,还有十一路!” “什么十一路?”上官时疑惑。 墨玉站了起来,跺了跺脚,面无表情的看着上官时:“两条腿,两个一,十一路!” 上官时皱眉,“那一是横的,你是想躺着回去不成?” 墨玉不再说话,转头就走,她之前用了太多内力,身体有些不适,要是之后再遇上什么情况,她可能无法支撑下去了。墨玉抬起手,看着自己的手掌,这个身子,越来越破败了,好像很快就会死去。 “怎么了?”上官时有些担忧的上前来,扶住了墨玉,“是不是不舒服?” 墨玉摇头,她往四周瞧了几眼,指了个方向,“那边有个村子,我们过去偷点衣服换上,否则只怕没走几步就被人发现了。” 不得不说,墨玉的预感很准,他们才离开这贺礼没动就,就有黑衣人追了上来。 他们皱起眉头,打量着四周。 “居然没死!” “追,主上不想再看到她出现。” …… 墨玉的脚步一顿,她转头看向一旁的草丛。 “怎么了?”上官时侧过头,见墨玉不动,疑惑的问道。 “他们若是骑马,很快就能追上我们。”墨玉眯起眼,提起裙摆,跨进了草丛。 “藏在这里会被发现的。”上官时皱眉,却还是跟着墨玉走了过去。 “不,我要弄点毒药,拖延时间。”墨玉皱眉,她刚刚应该从墨衣卫的手里拿点信号弹。 不……就算拿了信号弹,也不能保证来的是自己人。 墨玉快速的摘了一点草叶,然后用手碾碎了,将汁液挤出来,撒到了必经之地,又捡了几块小石头,摆了一个小阵法,还趁着上官时不注意,滴了一滴血进去。 墨玉舔了舔手指待会说那个的伤口,拉着上官时就朝远处跑去。 上官时还没反应过来,就听见身后的马蹄声了。他从没感觉到自己距离死亡那么近。 “是四殿下!” “一块杀了——” 上官时心头一跳,对方究竟是什么人,认得他,却丝毫不畏惧杀了他的后果。 墨玉带着上官时,往林子里钻了进去。 黑衣人正要追进去,却没想到地上忽然出现了不少蛇虫鼠蚁,不知为什么,啃食着马蹄。他们没有过多的惊慌,从马上跳了下来。 “主上说的果然没错,这小女子,邪性的很……”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呕出了一口血,一条蛇正往他的身上盘去…… …… 上官时没再听到对方的动静,回过头看了好几次,去而不见人追上来,“怎么回事?” 墨玉停下了脚步,冷冷的转过身,“他们都死了。” “什么?”上官时大惊失色。 “我布下了一个小阵法,放了毒,他们过不来。”墨玉眯起眼,回想着那些黑衣人的模样,冷冷一笑,“他不会那么轻易的就放我离开。” “你师兄?”上官时转过头。 墨玉点了点头,拉着上官时往她原先定的方向而去,“那个村子不远,我们过去换了衣裳,你就和我分开走。” “为什么?”上官时的手一紧,“你别想丢下我!” “他们是来追我的,没有你。你是皇子,你不和我在一起,没有人会伤害你!”墨玉皱眉,“这是最好的选择,殿下。” “你别这样叫我!”上官时的手捏的墨玉生疼,“墨玉,你以为我是什么人?” 墨玉顿了顿,“殿下,我……” “闭嘴!”上官时捏住了墨玉的下巴,低下头与她对视,“除了猎场,你就不认账了?” 墨玉张了张口,不知道应该怎么回答,只好撇过头:“你爱跟就跟吧。” 上官时看着她发顶出现了几根白发,拉着墨玉的手往她说的方向走去:“你不要再用武了,我看你的状态很不好,就算慢一些,走着回去,也别急进,总算现在出来了,总能平安回去。” 墨玉点了点头,她也知道上官时说的是对的,她看着被上官时拽着的手,叹了口气。她想要远离上官时,可是却有着种种的巧合与迫不得已,与他牵连在一起。 上官时看着墨玉的脸色,好像他们之间又有了那一层膈膜,他瞧不清她的心了。 两个人很快就到了猎场边的村庄。这里原本是要被铲除的,不过历代皇帝都觉得不该打扰百姓,也就留了下来,倒是这个村庄每年都往猎场送果蔬。皇家隔着这一层,更不会强行将他们驱离。 墨玉带着上官时,悄悄的绕到了村后,翻过了篱笆,进了一户人家。她出去捞了两件衣裳,丢给了上官时一件,进了一个没了屋顶和半面墙的房子里。 上官时看着墨玉垂在身后的长发扫过那塌了一半的围墙落下,垂在她身后,眸色一暗。 墨玉低着头,露出了雪白的后颈,正检查她手里的衣裳,还算干净,她打算换上了。不过身后有一个上官时…… “你转过去,我换衣裳。”墨玉侧过头,脸上有些泛红,对上官时数的哦哦啊。 上官时挑眉,“你叫我什么?” “……宫时。” “叫我阿时。”上官时坐了下来,嗓音有些低。 墨玉无语的转过身,沉默的看着他。 上官时不觉得有什么,甚至还黏糊糊的往墨玉身边凑,“玉儿,叫我阿时,我母妃就是这么叫我的。” 墨玉一顿,“你母妃?” 上官时脸上的笑一僵,他转过头,“我是不是没和你说过,我母妃,其实不是生下我就去了,她活了好几年,在我六岁那年,才病逝的。” 墨玉睁大了眼睛,还有这种事?那皇帝,他不就是把当时还在襁褓中的上官时从他母亲身边带走的? “宫中……未曾听说……”墨玉怔怔的看着上官时。 “因为,我母妃被关起来了。”上官时浅笑着,转头看向墨玉,“你不要告诉父皇,我只偷偷见过她几次而已。” 墨玉张了张嘴,她好像从没在上官时的脸上看到这样无能为力的表情。 “玉儿……”上官时凑近了,抬起双臂,去抱墨玉。 墨玉的手动了动,没有打开他的手,任由他将自己抱入怀里。 上官时的声音在她的头顶响起:“能不能,叫我一声阿时?好久没有人这样叫我了……” 墨玉闭上眼,她咬着唇,她就是吃这一套! “……阿时。” 上官时扬起了一个笑脸,将墨玉的长发往后拨,解下了自己的发带,将墨玉的长发绑了起来,“我转过身,不看你。” 墨玉看着上官时背对着自己坐着,她摸了一下头发上绑着的发带,无声的叹了口气,匆匆将衣裳换上了。 上官时没有回头,不过却就着地上的阴影瞧了个大概,耳尖微红。 两人换好了衣裳,没有多停留,将自己换下来的衣裳一包,就离开了。 …… 连城在听说发现了墨玉踪迹的时候,便离开了长安城。 他看着眼前的碎肉,以及地上零星啃食着肉块的蛇鼠,沉默了下来。 “这……这是……”林二一行世家子觉得有些恶心。 地上有几个马鞍,还有一些没有被吃掉的手指脚趾,以及一些衣裳碎片。 “昨天,昨天我从这边走过,绝没有这些东西!”一个人信誓旦旦的数的哦哦啊。 连城沉默,他知道,这是墨玉的蛊术,她被人追杀,迫不得已,用了蛊术。只是实在不巧,先发现的,却不是他们的人。 “姑娘这是用了毒?”花浅走了还是那个来,蹲下身看着地上的碎肉,“好像还有主上的阵法,这里被蛇鼠破坏了,瞧不出原先的模样。” “主上?”叶长歌皱眉,“是……玉儿的师父?” 花浅点了点头,“姑娘的阵法,是主上一手教出来的,只是从不用。” 连城知道,这些阵法,不只是奇门遁甲,还有蛊术在其中。墨玉以前在族地的时候,见过,还用过,他也是同样的熟悉。只是没想到,墨玉最后参透了这些阵法,还自如的用了起来。 “有人追杀她。”连城眯起眼,看着上下游,“没有发现痕迹吗?” “上游不曾见到。”花浅摇头,转头看向下游的方向,“若不是今日有人从这里走过,只怕都不会发现。姑娘或许,是走的水路……” 连城眯起眼,看着湍急的水流,他知道墨玉不喜欢水,“玉儿有危险……” 连城翻身上马。 “她师兄!”叶长歌也上了马,看着连城,“我与将军一起,我不放心她。” 黎明朗皱起眉头,走了过来,“长安城恐怕不妙,不知道从哪里传来的风声,说姑娘已经死了,为了安抚江湖,朝廷才迟迟不将消息透露。还说……将军离开长安是为了给姑娘送葬。” 连城狠狠的看了一眼长安城的方向,“好,很好!” “将军先回去吧,长安城不能没有你。”叶长歌转头对连城说道,“玉儿不会有事的。” “向白,你同叶公子一同去找玉儿。”连城握紧了缰绳,“花浅,我要去见那个人。” 花浅皱眉,“将军,姑娘暂时没事,没有姑娘的吩咐,花浅不能让您过去。” 一旁的林二有些懵,他不知道他们在说些什么,不过他觉得这一定是很重要的事情。 “若是对找到县君有益的,不妨一试?”林二提议道。 叶长歌皱起了眉头,“二公子逾越了。” 林二正要反驳,他叶长歌不过是一个商户之子,凭什么!可是当林二见到连城看着自己的眼神时,默默的收回了嘴里的话。帮你说话呢,你还瞪我! “花浅!”连城压低了声音。 花浅不为所动,提醒道:“将军,姑娘不会喜欢有人打着她的名号做什么事情的。若是江湖有变,姑娘也不能躲懒。” 连城握着缰绳的手冒起了青筋,他冷冷的看着花浅,“我要去,谁拦得住?” 叶长歌皱眉,“玉儿不会高兴的。” “有人在追杀她!”连城无法沉下心来,只要一想到墨玉的处境,他就恨不得把所有可能是沈自初弟子的人都给杀了。 “她什么不能?用不着这般曲折。”叶长歌的手按在了连城的肩膀上,“相信她,若是真的到了那种关头,也不是无法脱身的。” 连城被叶长歌提醒了,是啊,他家小玉儿还会蛊术,实在不行,暴露了身份,将那些追兵都杀了便是了。 “将军回长安吧,只怕江湖中也有人想要蹚这趟浑水,不要让玉儿的心血白费了。”叶长歌收回了手,从袖子里摸出一块盟主令递给连城。 后头的几名世家子当然是认得这块盟主令的,他们不由得惊讶了。墨玉连这种东西,都给了叶长歌,就连她最亲近的护卫都没有,偏偏给了这个商户出身的未婚夫? 他们有些疑惑,可在看向叶长歌的眼神中,也待会说那个了一丝忌惮,有这块盟主令,在江湖上,他叶长歌说的话,只怕比他们世家都要来的管用了。 连城接过了盟主令,面色沉沉,调转马头就往城内的方向跑去。 叶长歌松了一口气,指着前方:“我记得那里有一个村庄,先去那里找找。” 正文 第459章 别对我好 墨玉和上官时走在小道上,按照这样的速度,他们两天就能走到长安了。 “你的裙子上……” 忽然,上官时停了下来,弯腰去看墨玉的裙子,“你拿的这个裙子,是不是没洗干净?” “啊?”墨玉疑惑的转过头,在看到自己身后的一小片红色时,还懵了一下,“刚刚没有的啊……” 上官时皱眉,有些紧张:“你受伤了?” 墨玉的摇摇头,然后想到了什么,立马转过身,抬手挡着那块血迹,睁大了眼睛看着上官时,“不许说话!” 上官时闭上了正要问她的嘴,疑惑的看着墨玉,“你……” 然后,上官时也想到了什么,眼睛倏地睁大了,“你……” “不许说话!”墨玉厉声呵斥。 上官时:“……你……” “闭嘴!”墨玉的脸一下子涨红了,看上去色厉内荏。 上官时低头,手抵着唇,轻咳了一声,将自己身上的短卦脱了下来,围在了墨玉腰上,挡住了那块血迹。 墨玉神色稍霁,手放回了身侧,“我……得去买点东西。” 上官时皱眉,他不知道墨玉需要买点什么,可是他绝不会放心让墨玉一个人走的,“我和你一起去。” “女子的东西,你跟着做什么……”墨玉撇过头,有些扭捏。 上官时想了想,也明白了墨玉的意思,他叹了口气,拉住了墨玉的手,“你羞个什么劲,我又没笑话你,一起去!” 墨玉看了他一眼,没吱声,不过还是任由上官时领着自己朝前走去。 墨玉原本还想着这回换了一个新的身子,吃了那么多好东西,她大概不用品尝每个月的痛楚了。不过还没等她高兴太久,小腹就传来了坠胀感。 墨玉:…… 上官时走了一段路,就觉得墨玉脸色不太对劲,他侧过头看向墨玉:“怎么了?不舒服吗?” 墨玉咬着嘴唇,摇了摇头,“没事……” “你就是不舒服!”上官时沉下脸,看着墨玉,视线下滑,落在了她的小腹上,“我背你。” 墨玉看着面前弯下了腰的上官时,这个男人,好像从没有对谁弯过腰。她低着头,默默的爬到了上官时的背上,让他背着自己往前走。 “这样会不会好受一点?”上官时转过头,冲墨玉笑着。 墨玉环着他的脖子,上官时转过头来的时候,两个人的鼻尖相碰,呼吸交缠。墨玉定定的看着他,抬手擦去了他鼻尖的汗水,“好一点了……” 上官时的脚步顿了顿,笑了起来,“那就不要下来了,我背着你回去。” 身后有马蹄声传来。 上官时和墨玉的心一顿,他们低下头,小心的避到了路旁,等着那些马蹄声离去才回到路上。 叶长歌在路过的时候也疑惑过,一名男子与一名女子,可看穿着打扮却不像是墨玉他们两个。更何况,墨玉的脾性,不会和上官时这般接近,更不会屈就自己,穿这样粗糙的衣裳。 可就算这样,叶长歌还是转过头看了一眼。他瞧见那名男子背上的女子伸出手,抹去了那男子脸上的汗水。没有用帕子,没有用袖子,只是单纯的用手。 他失望的转过了头,如果是墨玉,只怕此刻已经嫌弃的要死了…… 马蹄声远去了,墨玉抬起头,望了一眼马背上衣色各异的人,“也不知道是谁在找我们……” “你确定还有人来杀我们吗?” 墨玉点了点头,将下巴搁在他的肩膀上,“会有的,我杀了他的人,他肯定发现我了。你看刚刚过去的那些人,应该是世家的人,他们不会什么都不知道。居然这样,我那位师兄必定也是清楚的。” 上官时皱眉,“是什么深仇大恨,他为什么非要杀了你?” 墨玉耸了耸肩,“……不知道呀,也许他觉得我这位师妹,比不过他想要的东西吧。” 上官时皱眉,没有回答,只是嗤笑一声,“是啊,宫中的人,谁不是这样?为了一把椅子,能争得头破血流。” 墨玉沉默的看着上官时,摸了摸他的头,“我会帮你的,你不会死在他们的手里。” “好呀,到时候,我一定不会辜负你!”上官时扬起了一个灿烂的笑容。 墨玉看着他的笑脸,歪头靠在了他的肩窝。 对不起呀,我到时候,要亲手取了你的性命。 上官时歪头蹭了蹭墨玉的头发,将她往上托了托,他感觉到手中有一丝粘腻。上官时皱了皱眉,他侧头看了过去,之间墨玉紧闭双眼。他没有动,稳了稳身子,继续往前走。 “小伙子,你去哪啊?” 墨玉是在上官时的背上醒来的,上官时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走进了一个村子了,正和一个大娘说话。 “我们是南边来的,去长安寻亲,我妻子身体不适,想来买些东西。”上官时笑呵呵的对那位大娘说话。 墨玉眨了眨眼,然后才反应过来,上官时说了些什么,他说她是他妻子?你不要命了吗? 一只手,掐住了肩头的肉,狠狠的拧了一圈。 上官时的眉头微动,没有做什么反应,笑着转头看向墨玉,“玉儿你醒了?” 大娘转头看向墨玉,笑了起来,“买什么呀,不就是月经带嘛,给你几个就是了!” 墨玉扯了扯嘴角,“谢谢大婶。” “谢什么!”那大娘摆了摆手,“都是女子,有什么好谢的,我一瞧你就是个小媳妇,还没生过呢吧?” 墨玉的脸色爆红,涨成了猪肝色,“……没。” 上官时咬着唇,快憋出内伤了。 “没什么大事,生了娃儿就没那么难受了。”大娘不断给上官时使眼色,“小伙子可得加把劲,别让你媳妇再这么难受了啊!” 上官时脸色也囧了起来,长安城可没有人说的那么直白。 墨玉倒是乐了,抬手一拍上官时的肩膀,“听见没,你这个没用的东西!” “你再说,我不背你了啊!”上官时瞪着眼睛,威胁道。 墨玉也睁圆了眼,“那你放我下来啊!” 大娘在一旁看着,笑呵呵的进了屋,“小两口感情可真好……” 正吵嘴的墨玉和上官时脸上一红,都沉默了下来。 “玉儿,睡了一觉,还难受吗?”上官时轻声问道。 墨玉摇了摇头,“好多了。” 上官时沉默,从墨玉醒来之后,她的腰就无意识的弯着,她还是难受的,只是不说。 大娘拿了几只月经带出来,亮晃晃的就往墨玉手里塞,“我家娃小时候穿过的衣裳剪的,还没用过的。” 她见墨玉和上官时都红着脸看着那月经带,墨玉还着急忙慌的往自己怀里塞,不由得笑了起来,“害什么羞啊,都是夫妻了,还没见过这玩意?” 墨玉低着头,哼哧哼哧的说道,“大婶,劳烦,借用一下你家的茅厕。” 大娘一愣,随手一指,“就在那后边,你让你男人背你过去,那有处地方漏风,怕给人瞧!” “多谢大婶。”上官时对她颔首,背着墨玉过去了。 “你放下我,我自己会走。”墨玉推了上官时一把。 “我背你过去,那有人偷看。”上官时神色凛然,一本正经的说道。 墨玉急了,“有没有人靠近我还能不知道?你躲开!” 上官时走到了茅厕边,皱起眉头,放下了墨玉,“有人过来了,你在里头又出不来,快进去,我等你出来。” 墨玉皱着眉头,怎么也不好意思,可却也不知道怎么反驳上官时,只好青着脸,一步一回头的进了茅厕,还转头冲上官时喊,“你不许偷看!” 墨玉刚蹲下来,才发现一个重要的问题。古代的月经带,它不是卫生巾啊,它不是一次性用品啊。 墨玉有些绝望的看着手中的“月经带”,刚刚那位大婶说什么来着?她家小孩小时候穿过的衣裳,剪成了月经带,没用过……天哪…… “阿时~” 上官时身子一震,他刚刚听到了什么? 他怕墨玉出什么事,连忙凑了过去,贴着门问道:“怎么了?” “……我换下来的衣裳,你给我扯一片布来。”墨玉低着头,捂住了脸,手里捏着长长的月经带,她实在没办法说服自己就这么用了。 上官时一愣,脸上也有些红,“你怎么了?为什么要布?” 墨玉:“……让你给我你就给我,问什么问!” 上官时听得出墨玉的气急败坏,低头笑了一声,去翻他们的那个“包袱”,才将墨玉的中衣拿出来。他的手一顿,就瞥见了自己的。他将墨玉的衣裳按了回去,然后将自己的衣裳扯了一块干净的布下来。 墨玉蹲在里面,见上官时敲门,连忙开了一道缝,将那块布接了过来。只是拿到手里才发现,手感好像不太一样。 墨玉:…… 她沉默的看着手中的布,上官时扯错了?让他再扯一遍? 墨玉捂着自己通红的脸,上天为什么要这样为难她?再扯一遍,让上官时递进来?这难道不是他碰过的东西吗? 墨玉闭上眼,将那块布卷了卷,缠在了月经带上,随便垫了绑好,穿好裙子就出去了。 上官时看着墨玉通红的脸,也不敢多问,转过身弯下了腰,“上来吧。” “我自己走就好了……”声音低的像蚊子叫。 上官时皱眉,转过头看着墨玉,“又不是用了你就不难受了,以往问夏初潮之时,吃了不少补药的,你身子又……” 上官时及时住嘴了,他看着墨玉红的快要滴血的脸,以及她好像要吃了他的眼神,默默的转过了头,“我背你回去,不许说不。” 墨玉犹豫了一下,索性破罐子破摔,爬上了上官时的背就开始装睡。 上官时侧头看了一眼墨玉,轻笑了一声,往回走去,和那位大娘道了谢,就背着墨玉出了村子。 “我本想着,在村子里住一夜,不过我忽然想起来,我们身上没带钱,我还是和你去外透着好个地方将就着吧。”上官时无奈地叹了口气。 墨玉也睁开了眼,是啊,她也没带钱,那她刚刚哪来的勇气说要买月经带的?嗯??? 上官时笑着,他从墨玉的脑袋离开自己肩膀的那一刻,就知道墨玉想起来了,闷笑了一声。 墨玉握拳,锤了他一下,“笑什么!” 上官时越来越觉得墨玉就是只软软的小猫,扬着爪子冲他叫着,没什么威胁力。 上官时咧开了嘴,“玉儿,你今天想睡哪里?” 墨玉瘪着嘴,趴回了上官时的肩膀,“除了树下,还可以选月亮下……这可真是一个美好的选项……” 上官时没忍住,仰头笑了起来,“没关系,我抱着你睡,不会冷的!” 墨玉:“……” 上官时说的没错,这天晚上,他将两人的衣服铺在地上,厚厚的几层,都让墨玉垫着了。他躺在一遍,将自己的胳膊放了上去,让墨玉枕着他的胳膊。似乎还觉得不够,小心翼翼的试探着,将他的手放在了墨玉的肚子上。 “你好像总是很冷,每次握着你的手,都是凉凉的。”上官时侧过身,挨着墨玉,“会不会觉得暖和一点?” 墨玉没有避开,平躺在地上,抬手抱住了上官时放在自己小腹上的胳膊,“你干嘛对我那么好?” 上官时轻笑了一声,吻了墨玉的鬓角,“我愿意对你好。” 墨玉闭上眼,“上官时,我不值得。” “我觉得值得。”上官时将墨玉抱紧了,扯起没被垫在身下的一半衣袍,盖在了墨玉身上。 墨玉睁开眼,仰头看着这棵树的树冠,这是上官时找了很久,才找到的树冠最大的树。 “我怕你对我太好,我以后狠不下心对你坏了……”她喃喃的说道。 上官时蹭了蹭她的脸,“那你以后也对我好一点就好了……嗯,差一点也没事,我不介意的。” 墨玉扯了扯嘴角,“阿时。” 上官时的嘴角勾起一个极大的弧度,“嗯,我在。” 墨玉张了张口,她想要对上官时说什么呢?你不要对我那么好了?他不会听的,甚至还会反着来。 “……睡吧。” “嗯,一起睡。” 正文 第460章 为我束发 作者: 精彩小说网,最快更新最新章节!,最快更新墨玉本佳人最新章节! 第二日醒来的时候,墨玉就听到了远处传来的动静。她把上官时推醒了。 “怎么了?”上官时迷糊的揉了揉眼睛。 墨玉拉着上官时坐起来,将上官时卷在自己身上的衣裳都掀开,揉成了一团绑进包袱里,“快走,有人来了。” 上官时眉头一皱,拿过墨玉手中的包袱,便转过身准备背墨玉了。 墨玉顿了顿,“起来,你背我走不了多远,那些不是什么善茬,我们先走远一点。” 上官时皱眉,也知道墨玉说的是对的,沉默着拉住了墨玉的手,往前跑去,“要是不舒服了,就告诉我。” 墨玉看了一眼上官时身上被蹭脏的泥渍,要是不开口不抬头,也许墨玉也会觉得这是一个极其普通的贫家汉子吧。 墨玉和上官时往前跑了不少路,在后方的马队赶过来之前就停了下来。 “阿时,背我。”墨玉拉住了上官时,对转过头来的上官时说道。 上官时一顿,冲墨玉咧嘴一笑,弯下了腰,“累了吧?快上来!” “包袱给我。”墨玉从上官时的手上拿过了包袱,手搭在了上官时的肩膀上,小心的趴了上去。 后面的马队正好到了,为首的人转过头看了一眼正往上官时背上爬的墨玉。 墨玉仿佛受了惊,连忙低下头,露出一截脖颈,刚起来的时候,她往后脖颈上抹了点泥。 那人皱眉,转过了头,这两人看着实在不像是墨玉和四皇子,那个皇子会弯腰背一个女人?又有哪个县君脖子是黑的?还穿的那么寒酸,与村妇村夫毫无区别。那男子还因为背着她媳妇喘着粗气,一点都没有贵族的做派。 “大哥,这一路过来,都没找到……” “急什么,那边不也没找到?把她杀了,武林盟主的位置就是我的,谁像她这样软骨头见了皇帝就跪!”那人冷笑一声,催马继续向前,“追,我今天非弄死她不可!” 等到他们离开之后,上官时抬起头,看向墨玉,“他们是江湖人。” “嗯,金刚会的,当年我就是踩着他们门派坐上的武林盟主,只可惜,没一起把他们都杀了。” 上官时顿了顿,接着往前走着,只是有些沉默,他没想到墨玉会这样淡然的说后悔没有将一个门派剿灭。 “是不是觉得我很残忍?”墨玉偏头看向上官时。 上官时摇了摇头,“你做事,总有你的道理。但凭那年长安街上你与齐越说的话,我就不可能相信你是这样的人。” “可我就是这样心狠手辣的人。”墨玉眯起眼,“上官时,我做事,从不给人留下后路。当年我定了金刚会,就是因为他们门派的几位长老做皮肉生意,还侵吞平民财产,甚至引人做炉鼎,教他们练功,然后尽数化为己用。” 上官时的心头一寒,皱起了眉头,“这样的门派,的确没有存在的必要。” “不。”墨玉笑了,“除了那几位长老,其余都是不知情,甚至有大部分都是没有从其中捞到好处的的。” 上官时一顿。 “可我还是杀了他们,因为他们会为师门报仇,我经不起他们的报复。”墨玉神色淡淡的看着那些人离去的方向,“只可惜,有一支脉当初不在武林大会,我没找到他们,却没想到现在出来了。” 上官时沉默了,他转头看着墨玉,“没关系,我站在你这边。” 墨玉的身子一僵,她转过头瞪着上官时,想要说什么,可却还是什么都没说,神色复杂的看着上官时,她好像低估了上官时对她忍耐力? “是不是觉得我长得很好看?”上官时见墨玉呆呆的看着她,冲她眨了眨眼。 墨玉条件反射的往后一仰。 “哎哎——别倒,小心摔了!” 墨玉的手搭在了上官时的肩膀,背脊挺的笔直,警惕的看着上官时,“你放我下来吧。” “你不舒服!”上官时拒绝。 “我没有,我已经好了。”墨玉皱眉。 “你有,你自己不知道。”上官时继续往前走,“抱着我啊,我背着很难受的。” 墨玉不动,“那你放我下来就是。” 上官时沉默,“那我不说了。” 墨玉:“……”最后,还是软软的趴了回去。 上官时:“手搂着我脖子,这样折着搭在我背上不难受吗?” 墨玉顿了顿,伸出手,环住了上官时的肩膀,脑袋搁在了他肩头,抬手抹掉了他脸上的汗水,“我很重吧?” “不会,你轻的很。”上官时侧头飞快的亲了一下墨玉的鼻尖。 墨玉的脸上一红,手下却是不轻不重的拍了上官时的肩膀一下,“浪荡子!” “只对你浪荡!”上官时仰头笑了起来。 “不要脸……”墨玉的脸上扬起了一抹绯红。 …… 上官时背着墨玉,两个人走走停停,只不过到了午后,也没能走到长安城外。 “两个人走太累了,你放我下来,我没什么事。”墨玉拍了拍上官时的肩膀。 上官时长出一口气,将墨玉放到了一旁的石头上坐着,只不过却还是恶狠狠的威胁着她,“不许乱跑,我去给你捉条鱼烤了吃!” 墨玉哭笑不得,“别去,这河里没有鱼。” “等着!”上官时挽起了袖子和裤脚,从一遍折了一根长些的树枝,便要去叉鱼。 墨玉无奈的看着上官时,“你回来,那河里没有鱼的。” 上官时充耳不闻,拿着短了一截的树枝,弯着腰在河里仔细的瞧着。 墨玉叹了口气,看着上官时认真的身影,托着下巴发起了呆,“也不知道哪里学来的坏毛病,非要捉鱼吃……” 上官时在水里泡了半个时辰,半条鱼的影子也没瞧见。他直起腰,开始了自我怀疑,只是腰才直起来,就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疲惫。 墨玉见他这个样子,就明白了,只上官时一人还端着,连个懒腰也不愿意伸。 “你过来,那上游才路过一个村子,这河里的鱼自然都是被人捉了吃了的,哪里还有鱼!过来歇一会吧。”墨玉冲上官时招手。 上官时无声的叹了口气,将树枝甩了出去,转过身回来了,气鼓鼓的坐在了墨玉身边。 墨玉觉得好笑,抬手去戳他的脸,“你怎么了?” “没怎么……”上官时将脸往墨玉的手那边偏了偏,“我本来想捉条鱼给你吃,你来了……该进补的,却什么也没有……” 墨玉一怔,愣愣的看着上官时,脸上的笑容渐渐散去了。她抬起手,按在了上官时的腰上。 上官时被墨玉吓了一跳,只身子也不敢乱动,撇过头来看墨玉。 “弯了那么久的腰不累吗?给你揉揉。”墨玉伸手将上官时的头推了回去,轻柔的按在了上官时的腰上,缓解他的酸痛。 “我没事……”上官时抓住了墨玉的手,只是头却不曾回,他抵着脑袋,微扬的嘴角上划过一道水渍。 “那也背了我那么久了,也会累吧。”墨玉挣脱了上官时的手,继续揉按。 两个人走到城门外的时候,天已经快要黑了。 “快走,门要关了!”墨玉拍了一下上官时的背。 上官时背着墨玉,脚步却停了,他看着赶在关城门之前进入的一些百姓,侧头看向墨玉,“想回去了?” 墨玉一怔,她看着上官时,“你在说什么呀,快进去。” 上官时抿着唇,抬脚朝城门走去,“回去之后,你还是你吗?” 墨玉一顿,神色复杂的看着上官时,嘴角扯了扯,“我不是我,还能是谁呀。” 上官时背着墨玉的脚步一顿,他侧头朝墨玉笑了笑,“我们在城外再住一晚上吧?” 墨玉皱眉,挣扎着要下来,“你疯了不成?外头都是……” 墨玉的话没说完,双唇便被上官时一口咬住了,狠狠的研磨着,口齿之间满是血腥味。墨玉睁大了眼睛,看着即将被关上的城门,用力的拍着上官时的肩膀。 上官时松开了墨玉,眼底的神色教人看不懂。 只是也不必懂了,墨玉还没开口催促他,上官时就背着她匆匆进了城门。 “站住!什么人!”守城的城门吏最近很是焦灼,城内不断跑进来一些江湖人,可偏偏手上又有路引赶不了。 墨玉皱眉,拍了拍上官时的肩膀,示意他放自己下来。可上官时却一动不动,只定定的看着墨玉。 墨玉无奈,只好趴在上官时的背上,对那城门吏说了口令。那城门吏惊讶的看着一身农家装扮的两人,虽然疑惑,但也没有多问,放了两人进去。 “哎,什么人啊。”后头有人窃窃私语。 “别嚷嚷,这口令可不是谁都知道的!”那名城门吏警告了同僚一声,眯着眼看着两人远去的背影,“会是谁呢……” 墨玉趴在上官时的背上,夜露渐渐浸润,有些凉了起来。 “放我下来吧,都已经进城了。”墨玉拍了拍上官时的肩膀。 上官时不出声,反倒将墨玉背的更稳了,“你要先回府,还是去哪里?” 上官时不放她下来,墨玉也没办法,只是有些焦急,“先去笑红尘……不,不,说不定有人守在那里……回家也是不行的,此刻必定有不少人盯着的……” “去秋绍元那里!”上官时直接拍板决定了。 墨玉皱眉:“不行,也许有人知道你与秋绍元的关系……不能去那里。” “那不然去哪里?”上官时转头看向墨玉,“难不成直接进宫?” 墨玉张了张口,本想说这是最万无一失的法子,可是看到了上官时的脸色时,却还是沉默了下来。 “去尚阁老府上,此刻不会有人将我们与他联系在一起。” 上官时抿唇,背着墨玉往前走去,“也不知道是该庆幸,尚老若不是两袖清风,没住在朱雀大街,我们只怕此刻连进了朱雀大街都能被人赶出来。” 墨玉沉默,她的袖子太短了,露出了一截白皙的腕子,十分熟练的抹了一把上官时脸上的汗水,“到了就好了,没人能再威胁到我们了。” 上官时嗯了一声,沉默的背着墨玉往尚府走去。 墨玉皱着眉头看着他,只觉得进了城之后,上官时就没有一点正常的地方。她想起城门外的那一个吻,头低了下来,搁在上官时的肩头,“身上都有一股味道了,待会要好好洗一下。” 上官时笑了一声,“这几日,也就最后两天我们不是泡在水里的。” 墨玉也笑了起来,“是呀,可就这两天我们穿的衣裳都是一样的。” “要不现在换了回去?”上官时侧头,冲墨玉笑着。 墨玉看着他因为这十多日的磋磨而变得瘦削的脸颊,原本如玉的脸也渐渐变了些。她抬手将他的脑袋拨了回去,“不换,你也不瞧瞧你把你的衣裳都撕成了什么样,还能穿吗?” 墨玉每次换月经带的时候,上官时都不许她碰包袱,自己扯了自己换下的衣裳递给墨玉。墨玉最开始还不要,可当上官时一本正经的说他的衣裳料子比墨玉的好之后,墨玉气的跺脚,反倒让上官时哄小孩似的哄着她去用。 上官时推到街边,避开了前方策马而过的人,上面坐着的是几名世家子。 “此刻我才明白,那些百姓看着我们从街上策马而过时,是怎样的心情……”上官时的语气有些低落。 “没关系,你以后可以修改律例,不许他们在街上纵马而过。”墨玉拍了拍他的脑袋。 上官时嗤笑一声,“难不成现在没有?” 墨玉耸了耸肩,“有与没有有什么区别?” 上官时顿了顿,自嘲的一笑,“不过是我们没瞧见,或者不愿意瞧见罢了。” “现在瞧见了也不迟。”墨玉摸了摸上官时头上被自己拍的翘起的头发,将其压下去。 上官时的心一动,忽然转头看向墨玉,“我头发是不是乱了?” 墨玉点点头,“是有点,你要不要整理一下?” 上官时转过头,脑袋后仰了一点,“我背着你呢,你给我重新绑吧。” 墨玉:“……” 温馨提示:按回车[Enter]键返回书目,按键返回上一页,按键进入下一页,加入书签方便您下次继续阅读。 正文 第461章 阿时哥哥 她翻了个白眼,可还是抬手去解上官时的发带,用手指顺了顺他的头发,然后重新束了起来,“好了。” 上官时晃了晃那脑袋,满意的笑了起来,“你若是尚府的下人吗?” 墨玉明白他的意思,点了点头,“直接去后门,让守门的人去叫问香院子里洒扫的丫鬟秋双,我以前在问夏这里喝茶的时候见过这丫鬟,她认得我。” 上官时点了点头,也不去问墨玉为什么会连一个洒扫的丫鬟都急的,却不记得他。到了尚府的时候,墨玉发现附近还是有人守着的。 “阿时哥哥,见到双儿姐姐的时候,你别说话,咱们是来借钱的……”墨玉顿了顿,言语中表现的颇为拮据,“阿时哥哥,还是先别说咱们为什么来的吧,双儿姐姐好心,或许会留我们住一晚再走,你一天没吃东西了,要是露宿街头,只怕还会遇上官兵……” 说着,墨玉还抬手抹了一把上官时的脸,“快到了,阿时哥哥你还是放我下来吧。” 上官时沉默不语,他只觉得墨玉的那一声声“阿时哥哥”听的他信仰俺奶奶,好像有一股火从小腹窜上来,烧的心口火热。他对墨玉的话充耳未闻,脚下步子飞快,倒像是个心疼自家媳妇却又不善言辞的庄稼汉。 墨玉失笑,搂住了上官时的肩膀,头挨着他的脸,“阿时哥哥,慢些。” 上官时深吸了一口气,这也太折磨人了。他转头看了墨玉一眼,狠狠的亲在了她脸上。 上官时背着墨玉敲响尚府的后门。 墨玉察觉到身后那些人的目光从他们两人的身上挪开了,嗤笑一声。以为贵族不会拉下面子扮演一个彻彻底底的底层百姓,你们会认识到自己的错误的。 上官时与看门的那人说了几句话,那人上下打量了两个人,撇了撇嘴,像是见惯了似的。但也没有过多为难,丢下一句“等着”,就进去叫人了。 上官时转头看了墨玉一眼,他刚刚还准备进门去呢,却没想到是这样的待遇。 墨玉觉得好笑,抬手给他擦了擦汗,“阿时哥哥,坐一会吧,听说大户人家规矩多,通传都要不少功夫的。” 上官时闷闷的应了一声,转身背着墨玉在台阶上坐下。只不过他是拉不下这个脸坐在墨玉身边的,可在墨玉拉着他衣角让他坐下后,还是不争气的坐在了墨玉身边。 墨玉笑着瞥了一眼暗处的“探子”,抬手拉住了上官时的手,“阿时哥哥,要是顺利,或许你能在城里找个活计,这样咱们就不用那么辛苦了,也能还上家里的钱了。” 上官时的心头一热,转过头,咬牙看着墨玉,“你再这样叫我,信不信我把你就地正法了!” 墨玉一怔,然后就笑了起来,“嗯,要孩子的,你喜欢男孩还是女孩?” 上官时的脑袋一懵,手便抓住了墨玉的腕子,呼吸粗重,“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哎哎哎,你两个别坐着了,秋双姐姐来了!”身后的声音打断了上官时的话。 墨玉见着上官时瞬间黑下去的脸,“噗”的一身笑了出来。她安抚的拍了拍上官时的手背,可不能惹毛了他。 墨玉拉着上官时站起来,冲秋双笑了笑,“双儿姐姐,我们贸贸然来找你,是不是不太合适?” 秋双懵了,她怎么也不会想到,清阳县君失踪一事在长安城传的沸沸扬扬,此刻居然会站在自己的面前。无论是穿着打扮,还是言谈举止都和一个乡下来的村妇相像至极。更何况,身边还带了个男人,举止还颇为亲密。 墨玉见秋双被自己吓着了,轻咳了一声,抬手拉起了秋双的手,微微弯腰哀求着,“双儿姐姐,阿时哥哥家里实在揭不开锅了,我也是没办法了,想着进城来找个活计,这才找到了你……” 秋双张大了嘴,可墨玉手上一用劲,她倒扣的话又被生生憋了回去,“那……那个,先进来吧,别在这里站着了……” “哎!谢谢双儿姐!”墨玉扬起了一个大大的小脸,连忙拉着上官时跟上了秋双的步子,殷殷切切的跟着她进了门去了。 看后门的下人瞥了他们一眼,这样的场景倒是司空见惯了,不过很少有人直接往家里面领的。也不是没有,大多都是管事级别的人了。不过他也犯不着多管闲事,秋双是小姐院子里的丫鬟,更轮不到他来插手了。 暗处—— “是普通人吧?” “你在开玩笑吗?那模样,能是四殿下吗?还有那讨好的语气,你觉得清阳县君能拉的下面子?那两个人比多少人都要面子……” “也是……” …… “县,县君……”秋双浑浑噩噩的带着墨玉两个人转过一个无人的拐角之后,就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墨玉被她吓了一跳,连忙伸手拽她起来,“你做什么呀,快起来!” 秋双拉着墨玉的手,“县君如何沦落到这般地步了?这些时日,小姐一直都念着您呢……” 墨玉一头黑线—— “秋双,我就是换了个衣裳,不至于用到‘沦落’这个词,我什么事都没有!”墨玉拍了拍秋双的手,好生将她拽了起来,让她嗲着自己去找尚寻香。 “小姐在院子里呢,大人不许小姐擅自出门,小姐日日都盼着县君的好消息……”秋双说的有些激动,甚至都忘了墨玉身边还跟着一个男子。 上官时皱眉,扯了扯墨玉的袖子,他总不好跟着去人家的内院吧。 墨玉安抚的拍了拍他的手,“秋双啊,我这身边还带着一个人,你让阿香出来找我行不行?” “当然可以!”秋双笑着转过头,“县君且去花厅坐一坐,奴婢这就去请小姐来,她听了您的消息,必定很高兴!” 墨玉看着秋双小跑着过去的背影,笑着摇了摇头。转头看了一眼上官时和自己的打扮,拉着人小心的避开尚府的下人,往花厅的方向走去。 “你刚刚和我说孩子?”上官时忽然说道。 墨玉差点被上官时惊的摔了一跤,她惊恐的转头看向上官时,“我逗你玩呢!” 上官时抿着唇,沉默的看着她,忽然说道:“男孩女孩我都喜欢。” 墨玉差点被自己的脚给绊倒了。 上官时连忙伸手去扶,墨玉想要推开他,却又被自己绊了一下,直接摔在了上官时的臂弯里。 上官时弯唇一笑,“这算是投怀送抱吗?” 墨玉:“……” “我的天呐……”尚寻香捂着嘴,呆愣的看着这两人。 他们身上的衣裳带着尘土,甚至还有一些暗红色的污渍,整个人都狼狈不堪,可此刻却极其暧昧的……墨玉居然倒在上官时的怀里?尚寻香觉得自己的眼睛应该洗一下。 墨玉在发现尚寻香来的时候就想要推开上官时,可是上官时抱的太紧,她居然没推开,只好尴尬的在上官时怀里,冲尚寻香笑了笑,“额,阿香,你还好吗?” 尚寻香的眼睛一下子瞪大了,抬手指着墨玉,“你是谁!你为什么假扮墨玉!” 墨玉:“……” 最后上官时终于舍得放开了墨玉,只是松开之后,还在墨玉的腰上掐了一把,随后才转过身,对尚寻香拱手,“劳烦尚小姐了。” 尚寻香连忙闭上嘴,背脊都挺直了,匆匆忙忙向上官时行礼,“见……见过……” “不必了。”上官时抬手拦下了尚寻香的礼,嘴角倒是带上了一抹笑,“尚小姐不必多礼,不知尚阁老可在府中?” “在!在的!”尚寻香急急忙忙跑出来,倒是忘了遣人去和尚行说一声了,她连忙指挥自己身边一头雾水的丫鬟去叫尚行。 丫鬟不明所以,但是见尚寻香的表情,也知道事情的严重性,转头就去找尚行了。 墨玉松了口气,尚行来了,上官时就不会跟着她了。 上官时像是看穿了墨玉的想法,往她身边走了走,拉住了她的手,低头问道:“在想什么?” 墨玉一个激灵,然后就对上了尚寻香一脸“你们在做什么”的表情。 墨玉深觉头疼,想要挣脱上官时的手,他却怎么都甩不掉。 “殿下,给我个面子!”墨玉冲上官时使眼色。 上官时勾唇一笑,手上的力道却不减,“你再叫我一遍,嗯?” 墨玉低下头,没脸去看尚寻香那越来越丰富多彩的表情,声音压得极低,“……阿时。” “嗯?”上官时挑眉,尾音上翘,“叫我什么?” 尚寻香睁大了眼睛,左瞧瞧右看看,生怕遗漏了点什么。 墨玉:…… 索性破罐子破摔了,她抬起头,直视着上官时的双眼,还提高了声音:“阿时哥哥!” 上官时的身子一震,猛地一抖,甚至连抓着墨玉的手都松开了,愣愣的看着墨玉,眸色却愈发的深了。 尚行匆匆赶来的脚步也顿了,站在远处,惊疑不定的看着墨玉和上官时两人。他刚刚听说墨玉来了,还带了一个男子,立马就赶了过来,可他没想到,居然能听到这么一出。 尚寻香也长大了嘴,在对上上官时绯红的脸时,默默的将手抬起,捂住了自己的脸,不知道应该作何反应。 墨玉的耳根也有些红,她转过身去,背对着上官时,支使着对方道:“你,跟着尚大人去,我和阿香走,我要去换衣裳,臭死了!” 上官时回过了神,深深的看了墨玉一眼,抿着唇没有说话,抬脚朝尚行走去。 “尚大人,此时到访,实属无奈,还望大人见谅。”上官时又恢复了那个四殿下,对尚行行礼问好。 尚行努力的让自己忘记刚刚发生的事情,笑着和上官时寒暄着,丝毫不介意他身上的衣着寒酸,“殿下一路风霜,想必也是累了,还请允许下官为您接风洗尘。” “有劳大人了……” 墨玉偷偷转头看了一眼,见上官时跟着尚行走了,松了口气。 尚寻香凑了上来,“说实话,你们两个……嗯?” 墨玉转过头,忽然觉得头疼,“你当我是姐妹,就什么也别问!” 尚寻香怔楞的看着墨玉,“难不成真的?” “没有!什么也没有!”墨玉转过头,厉声说道。 尚寻香连连点头,“好好,没有,没有。” 墨玉叹了口气,“我想沐浴……” “哦,去我院子,我这还有你的衣裳呢,我让人去取来了,也备了热水……” …… 尚行坐在厅中,闭着眼睛,手中拿着一盏茶,他在思考接下来该如何处理。若是处理的不当,只怕便会沾上站队的边。 “大人……”管家一脸为难的拿着个包袱进来了。 尚行睁开眼,皱眉看着管家,“怎么了?” “这包袱里……”管家托着包袱,有些无措,“大人,您瞧瞧……” 尚行皱眉,这是上官时沐浴前拿出来的包袱,尚行以为里面装着的是两人换下来的衣裳。看他们的情形,只怕也遇上了一些事情,需要易容改装。可他却没想到,这包袱里居然是这些东西…… 沾了血迹的衣裳,被撕扯的不像样的男子中衣,两件同样破烂的外袍……可想而知,这几日他们之间经历了什么样的磨难。 尚行将包袱合上了,手按在上面,沉吟片刻,“不要动这个包袱,等四殿下出来自己处理。” 管家:“是。” 尚行缓缓吐出一口气,他忽然明白为什么墨玉刚刚会冲上官时叫“阿时哥哥”这样亲昵的称呼了,只怕这两人之间的关系…… “你去找阿香,让她等着清阳县君沐浴更衣之后,便请县君过来这里说话,有正经事。” “是。” “县君与四殿下今日在府中的消息,全都封死了,一个字也不许透出去。阿香那边,让她自己约束好下人,稍后看县君的意思,什么时候对昭南将军报信……”尚行深吸了一口气,只怕连这四皇子妃的位置,也可能会有所变动了…… 一个多智近妖,一个多年蛰伏毫无破绽,这两人若是不对付还好,若是凑在了一起,只怕这朝堂会更加云橘波诡…… 正文 第162章 我们进宫 上官时出来的时候,尚行就迎了上去。 上官时注意到了自己的那个包袱被放在了一边,瞧着没被打开过。他也没在意,反正里面也没什么不能看的东西。 墨玉被管家请了进来,她的头发被洗过了,还带着微微的潮湿,就直接被束起了。她留在尚寻香这里的都是一些简单的衣裳,刚刚也只捡了几件简便的袍子穿上,便过来了。 上官时皱眉,但是在看到墨玉头上那根依旧是他的发带,便笑了。他走了过去,自然的拉起了墨玉的手,“怎么没将头发擦干?会头疼的,你这几日不方便……” 墨玉惊恐状,连忙将自己的手从上官时的手中抽了出来,“殿下!” 上官时顿了顿,抿唇看着墨玉,“女子身子寒,你可喝过姜汤了?” “现在不是冬天,我也没有淋雨!”墨玉强调。 上官时不赞成的看着墨玉,“你该吃点药,你本就身子弱。” “我好得很!” “那你是怎么进城来的?” 说起这个墨玉就来气,抬手就锤了上官时一拳,“是你硬要背着我进来的,我让你放我下来你都不听!” 上官时抓住了墨玉的小拳头,放到唇边亲了一口,“你身体不适,我自然要背着你的,更何况……你当时脸色那么不好……” 墨玉的脸上一下子涨红了,她转头去看尚行。尚行老神在在的坐在椅子上,端着一杯茶喝着,一眼都没玩那个两人这边飘过来。墨玉佩服。 “上官时,你正经点!”墨玉低声警告了他一句。 上官时悻悻的放开了手,这几日都已经摸透了墨玉的性子了,也知道再继续下去墨玉绝对会将他踹开。 “你头发还没干,还是去擦擦干吧,尚小姐那边应该有些方子的,你问她要一点吃了,我担心你……”上官时关切的看着墨玉。 墨玉心头一软,什么话也说不出了,闷闷的应了一声,但是嘴上却还是嘴硬,“我学过医,自然有方子,不劳你费心!” 上官时笑着点头,“是是是,那你快去,这里不急,我与尚大人说几句话。” 墨玉看了两人一眼,点了点头,转身去找尚寻香了。 “尚大人,可有什么话想问?”上官时目送墨玉离开,脸上的笑容渐渐收起,他转过头,静静的看着尚行。 “为人臣者,自不敢多问。”尚行起身拱手施礼。 上官时眉头微挑,抬手扶住了尚行,“大人言重了,今夜前来叨扰,实在是无法,还望大人见谅……” …… 墨玉红着脸,一路回了尚寻香的院子。 尚寻香倒是没有睡,还在等墨玉,见她那么快就回来了,连忙迎了上去,“怎么了?那么快就说完了?” 墨玉摇了摇头,抬手将发带一扯,把头发打散了,“头发有些湿,我怕头疼,还是干了再走的好。” 尚寻香点了点头,从丫鬟的手里接过了帕子递给墨玉,偏头看着她,“你确定……不是四殿下让你来擦干头发的?” 墨玉的手一顿,若无其事的接过了帕子,“说什么呢!” 尚寻香撇了撇嘴,陪着墨玉坐下了,“你别瞒我,我可算瞧出来了,四殿下啊,他对你的心思,秋双都看得出来。你再看看你……” “我又怎么了?我什么都没有!”墨玉皱眉,用力的搓着头发。 尚寻香叹了口气,见不得墨玉这么蹂躏自己的头发,主动接过了帕子给她绞头发,“你什么时候这样过?就算是叶公子,或者小药王,小王爷,你都不见得会允许他们搂着你!” 墨玉正要反驳,尚寻香的手却是一顿。 “你……你怎么有了白发?”尚寻香失声问道。 “什么?”墨玉皱眉,转头去摸。 尚寻香面色严肃的按住了墨玉的手,斥退了伺候的丫鬟,走到墨玉面前,紧紧的逼视着她:“你告诉我,你的病,是不是从没有好过?” 墨玉的手一僵,她皱起了眉头,“阿香,放开我。” 尚寻香的手一抖,慢慢的松开了墨玉的手,皱着眉头看着她,“你头上,为什么会有白发?” 墨玉垂着头,没有出声,手却在脑袋上拨着头发,想要找到那一缕头发。 尚寻香叹了口气,伸手从墨玉的后脑捞出了那一缕白发,放到了墨玉手中,“藏的好,若不是我给你绞头发,只怕也发现不了……” 墨玉沉默着,看着手中的白发,只怕上官时……他在给她束发的时候,只怕已经发现了吧。难怪只松松的绑了一下,难怪刚刚催着她吧头发擦干。 “你说实话,你的病,是不是……”尚寻香紧攥着手,看着墨玉。 墨玉仰起头,冲尚寻香笑着,“没那么严重,不过是这几日没喝药,把药接上就是了。” 尚寻香皱着眉头,“你别骗我,我当初可是见过你那个模样的。那时候远没有现在这般严重,你别想着瞒我!” 墨玉叹了口气,紧皱着眉头:“阿香,这个东西……我怎么说呢……” “你就老老实实说!”尚寻香叉着腰,紧盯着墨玉。 墨玉扶额,她就知道被人发现会是这么个结果。墨玉拿起帕子,自己给自己擦着头发,手倒是没有之前那么重了:“阿香,你知道的,以前,我也是随时会死的,现在不过是吊着命,不断了药,就能活着,你为什么会希望我能和正常人一般活的长呢?” 尚寻香的心一揪,只觉得难受的很,她拉住了墨玉的手,“你……” “难过什么?”墨玉轻笑一声,“那纸笔来,我给你写个方子,帮我去熬个药喝,睡一觉,明日就能好起来了。” 尚寻香满脸担忧的拿了笔墨过来,让墨玉写了方子,连忙让人去熬药。 墨玉看着她这个模样,叹了口气,皱着眉头却不知道在想什么。尚寻香亲自去看着人熬药,端着回来给墨玉的,亲眼盯着墨玉喝下,才稍稍放了心。 墨玉喝了药就要去找尚行和上官时。尚寻香想拦,可是也拦不住,只能唉声叹气的看着墨玉走了。不过还是塞了一件披风给墨玉披上,说是夜露深重,怕她亏了身子。 墨玉:……我天天晚上睡深山老林,以前还天天晚上跑皇宫,不是跪就是站,也没见身子有多亏啊。 不过墨玉这话不敢和尚寻香说,不然要被念叨死。 尚寻香叹了口气,看着墨玉披上了披风离去的背影,扶着门框,“这就是你不愿意与四殿下亲近的原因吗?” …… 墨玉过来的时候,上官时正和尚行说着江南道的水患,两个人倒是相谈甚欢。 墨玉没有马上进去,自古以来,子女不得干政,她进去,只怕两个人也不会继续说了。不过墨玉没想到,上官时先发现了她站在门外的影子。 “玉儿?”上官时站了起来,放下了茶杯,走了出去。 墨玉原本倚着门看月亮,听见声音就转过身准备进去,却没想到撞进了上官时的怀里。 上官时轻笑了一声,稳住了墨玉的腰。这次倒是没有动手动脚,很快就松了墨玉,站好了,墨玉连发火都没地发。 墨玉拢了拢披风,“我打算进宫,殿下呢?” 上官时挑眉,颔首道:“我与你一同回去。” 墨玉皱起眉头,嘴角带着一抹笑,“殿下今夜与我一同进去,可不是个明智的选择。” “不与你一同,我会后悔。”上官时低下头,帮墨玉将披风上的兜帽戴好,“父皇迟早会知道的,还不如坦坦荡荡的。” 墨玉轻笑了一声,仰头与上官时对视着,这才是她选中的人。 尚行看着两人的状态,眉头微皱。 墨玉轻笑了一声,从上官时的视线之中走了出去,来到了尚行的面前行了一礼,“多谢尚大人相助。” “县君客气了,你曾救过老朽一命,老朽也只不过是举手之劳。”尚行没有受墨玉的礼,侧身避开了,“县君打算,何时同令兄报信?” 墨玉顿了顿,然后笑了:“若是不麻烦,还请尚大人明日派您或者阿香的马车,去墨府一趟。” 尚行一怔,然后明白了墨玉的意思,“县君放心,老朽必定办好。” “多谢大人。” 上官时看着墨玉和尚行说话,皱着眉头也走了过来,站到了墨玉身边。 尚行一顿,笑着看着两人,“县君与四殿下可要在下派人护送入宫?” 墨玉摆了摆手,“不必了,既然到了长安,便不劳烦大人了,我们自己可以。” 尚行点了点头,他虽然不知道墨玉究竟在为皇帝做什么,但是他有直觉。能闹得长安城如此模样的,墨玉绝不会是手段简单的人。更何况,当年她是跟着沈自初入长安的,而现在沈自初死了,皇帝的身边换成了她,这就值得令人深思了。 尚行也让人给上官时找了一件披风出来,同样带着兜帽。除了颜色,与墨玉的一模一样。 墨玉:…… 上官时也发现了这一点,笑着拉着墨玉往外走。 墨玉甩开了上官时的手,上官时也不在意,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一起抱走了尚行放在一边的包袱。 墨玉原本没注意到,但是出门的时候,就瞧见了上官时手中的包袱,她顿了顿,“你怎么还带着?” “洗干净了还给你。”上官时面不改色的撒了个谎。 墨玉奇怪的看了他一眼,“不要了,直接丢了就是了,脏兮兮的。” 上官时“哦”了一声,却也没丢,和墨玉一同跨过了门槛,上了偏门外的一辆马车,往皇宫的方向而去。 “就这样坐着马车进去?”上官时捏着包袱,诧异的看着墨玉。 墨玉耸了耸肩,找了个舒服的位置靠着,“对啊,还有什么比马车更安全,更不易被人发现我们的身份了?” 上官时:……你这是在逗我? 墨玉看着上官时无语的表情笑了,“你别这样看着我,现在,越是醒目的,越不会引起别人的怀疑。你以为,我们为什么要低调的进城?他们也是这样想的,若是我们默默的进来,就绝不会以为我们会露面。” 上官时:我好像第一次看清楚她的手段,可是为什么好带感? 皇宫很快就到了,马车外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几名黑衣护卫。 上官时认出来这是墨玉的人,他转过头,疑惑的看了墨玉一眼。 “车是尚大人安排的,不过人都是我的,离皇宫越近,就越没有人敢窥视,这边已经没有探子了。”墨玉简单的解释了一句。 “可你的人……”上官时皱眉,他还是觉得不放心。 墨玉轻笑了一声,“我的人,并不是全都跟着我的。”她下了车,等上官时下来,一道往宫门走去。 “殿下,也不是所有人都是希望我们死的,还有一部分人在观战的。”墨玉低头,将兜帽摘了,露出一张小脸,“你该给一些想要投靠你的人一点机会。” 上官时一顿,看着墨玉的眼神有些变了,他抬手,将墨玉的兜帽重新戴了回去。 墨玉:……??? “夜深露重,小心着凉。”上官时撇过头,轻咳了一声。 墨玉差点在他身上瞪出一个窟窿。 上官时正犹豫着,应该怎么和守宫门的人说自己的身份,让他们放自己进去。毕竟皇宫有皇宫的规矩,就算他是皇子,也是不能破例的。 然后,他就瞧见,墨玉面无表情的走了过去,几个守门的护卫就像没看见一样,直接放行了。 上官时:……??? 上官时跟着墨玉进去了,只是墨玉身后的几名墨衣卫也跟了上来,走在两人身后。 上官时从没有见过墨玉在宫中还有这样的排场的,一时间有些犹豫。 “想问什么?”墨玉侧头看向上官时。 上官时张了张嘴,还是摇头,他希望,有一天,是墨玉主动告诉他她瞒着他的事情,而不是自己问出来。 墨玉也没想着解释,但却也没想瞒着他,她偏头吩咐了一声:“去找严安,我们直接去兴庆殿,看看陛下是否在兴庆殿。” “是。” 正文 第463章 我回来了 皇帝并没有在兴庆殿,若是去了掖庭武才人的居所。 墨玉皱眉,她记得自己跟皇帝说过那个武才人的问题,他居然还会留宿在对方寝殿? “怎么了?”上官时见墨玉的脸色不是很对,小声问道。 墨玉转过头,看了上官时一眼,“你在兴庆殿等我,我去把陛下找回来。” 上官时皱眉,“这……不太好吧,父皇他现在想必已经歇息了……” 墨玉摆了摆手,转身就吵外头走去,“我去去就来,你别乱走,我没事的,在这里等我。” 上官时来不及叫住墨玉,看着她匆匆离去,眼中闪过一丝疑惑。 …… 墨玉到了武才人所居的寝殿外,对上了刚出来的夏库的双眼,“陛下可歇下了?” 夏库看到墨玉的时候,颇有些惊讶,但是在墨玉问出这句话的时候,也着实吓了一跳,“令使,陛下已经歇下了。” “我有急事,还请公公请陛下起身。”墨玉沉着脸,对夏库数的哦哦啊。 夏库被墨玉吓了一跳,早就知道墨玉的胆子大,可是他怎么也想不到墨玉居然敢让他将皇帝叫起来。 “令使,陛下圣体……” “公公,十万火急!”墨玉皱眉。 夏库犹豫着看着墨玉,“令使也知道,冒犯天子,这是何等的罪行……” “我随公公一同进去吧。”墨玉理了理衣裙,冲夏库数的哦哦啊。 夏库惊讶的看着墨玉,“令使……你这又是何必?陛下器重您,可也不是这般……令使不放先自己……” “公公!”墨玉的声音提高了些。 夏库看着墨玉,无奈的叹了口气,“令使可别害我……” “自是不会。”墨玉对夏库一笑,两人一起进了寝殿。 夏库走到了床边,小心的透过帐子看进去,犹豫几番,还是出声唤道:“陛下,陛下……” 武才人睡的正香,头挨着皇帝的肩膀,帐子掀起,月光落在了她的脸上,露出了一张无可挑剔的脸庞。 墨玉看着这样的她,眼神暗了暗,往前走了一步。 武才人是最先被吵醒的,她惊讶的看着夏库,“公公你……” 然后,她便瞧见了站在不远处的墨玉。一个女子,头发却如男子一般高高束起,身上的衣裙也不是宫裙,倒像是魏晋时的名士所穿的袍子,风流至极。 “扰着才人了,实是有要紧事请陛下。”夏库躬身对武才人致歉。 武才人看了一眼站在外头的墨玉,刚刚还侧身站着的女子,这时候已经转了过来,直直的看着自己,眼中带着她说不清的神色。武才人被吓了一跳,没有继续与她的视线相接,柔顺的低下头,拍着皇帝的肩膀,“陛下,陛下醒醒……” 皇帝被夏库和武才人吵醒了,皱着眉头醒来,还带着睡梦中沙哑的嗓音,“怎么回事?” 墨玉默默的往后站了站,将身形隐在帷幔后。只是这般隐隐绰绰的模样,更让人觉得诡异。 “陛下,两位……回来了。”夏库看了武才人一眼,将某些关键词隐去了。 皇帝瞬间清醒了,从床上坐了起来,“人呢?” 墨玉从唯满后站了出来,躬身而立,“陛下。” 皇帝将视线放到了墨玉身上,眼中带着淡淡的不敢置信,他仔细的扫视了一番墨玉周身,见她全没有受伤,更是惊讶。 皇帝还记得这里不是兴庆殿,也顾不上安抚武才人了,掀开被子就准备走。 武才人连忙跟着下来,她没想到,一个女子只是露了个面,便能让一国之君如此。她从架子上取下了皇帝换下的龙袍,亲自为皇帝更衣。 皇帝似乎对她的服侍很是熟悉,张开了双手任凭她摆弄。 皇帝穿好了衣服,路过墨玉身边时顿了顿,看着从他下床开始一直跪在地上的墨玉,淡淡了说了句“平身”,便带着而离开了。 墨玉起身,站的有些急了,身上的裙摆随着风吹开,她侧头看了一眼只穿着中衣站在床边看着她的武才人,对其微微颔首,便离开了。 武才人眨了眨眼,有些迷惑这个女子究竟是谁。 “如此大胆,竟然敢叫醒陛下,陛下居然还不生气……”武才人低声自语着。 墨玉出门的脚步一顿,侧过头,似笑非笑的看向里间,“才人最好忘记今夜之事。” 武才人心头一跳,再抬头看去,却不见墨玉的身影了。她抓着衣角,眼中带着一丝疑惑与忌惮。这样的女子,她在宫中还未见过。 …… 墨玉跟上了皇帝的步伐,“深夜求见陛下,是微臣之过。” 皇帝瞥了她一眼,“你就算知道错,也不会改!” “微臣不敢。”墨玉笑着低头,“陛下若是有令,微臣必改。” 皇帝嗤笑,点着墨玉:“你就是看朕太纵容你!” “臣大难不死,历经千辛归来,之位见陛下一面,陛下若是能纵容微臣一二,是微臣的福气。”墨玉笑着应和着。 皇帝哼了一声,到好似没有追究墨玉,只是沉默了一会,又转头问她,“老四呢?” 墨玉顿了顿,“殿下受了伤,正在兴庆殿候着陛下。” 皇帝瞥了墨玉一眼,路上的人都被严安清干净了,他倒是不担心会有人偷听,“你与他坦白了你的身份?” “臣是武林盟主一事,长安城人尽皆知。” 皇帝仰头一笑,“是,你这个鬼灵精,什么慌不会撒?” “臣只对陛下诚实,所有有可能危及陛下之事,臣便只能撒谎了。”墨玉面不改色的开始拍马屁。 皇帝听了倒是十分舒服,心里很是受用。 一行人很快就进了兴庆殿,上官时一听到动静,就连忙跑了出来,没等皇帝走进来,就直直的跪在了地上,“儿臣叫父皇忧心了……” 皇帝的脚步一顿,他没有说话,而是沉默的看着跪在前面的上官时。他好像从没有这样仔细的打量过自己的这第四子,他总是隐在众人之后,仿佛只要不注意,便会忽略了过去。 “起来吧,回来就好。”皇帝往前走了几步,足尖便停在了上官时的面前。 上官时看着眼前的鞋尖,心中涌上一阵酸楚,他乖乖的站了起来,“孩儿不孝,让父皇记挂了。” 皇帝看着已经长的和自己一般高的上官时,沉默的,拍了拍上官时的肩膀。 皇帝正好拍在了上官时受了伤的肩头,上官时疼的一抽。 皇帝的手一僵,默默的收了回来,“你既然受了伤,便下去好好休养,可用过药了?” 上官时一顿,皇帝似乎……从没有这样问过他,他抬起头,孺慕的看向皇帝,“县君给采了草药,给孩儿用过了。” 皇帝的脸上闪过一丝不忍,草药、受伤、从不重视的儿子……这勾起了他从上官泽身上失去的父子亲情。他叹了口气,“下去好好休息,明日再来便是,你受了伤,让御医好好瞧瞧,夏库……” “奴才在。”夏库上前。 “去请医丞,为四殿下好好瞧瞧,别落下什么病根。” 夏库神色一动,连忙应了声是,便着人去寻太医署的医丞了。 上官时看了墨玉一眼,很明智的没有多问,躬身等着皇帝进去了,然后才看向墨玉。倒是墨玉,一眼也没有瞧他,自顾自跟着皇帝进去了。 上官时自嘲的一笑,转身离开了,回到了这宫里,她又变成了原先的她,好似之前什么也没发生过一般。 夏库惊疑不定的看着上官时落寞离去的背影,“这,我莫不是瞧错了……” 严安站在夏库的身边,默默的收回了视线,“您没看错。” 夏库倒吸了一口气,“这……” 严安轻笑了一声,“令使如此不一般,又有哪个男子能抵挡得住?”严安抱剑靠在柱子上,若不是他知道墨玉的那些手段,只怕也会被她的表象所迷惑。 夏库转头看了严安一眼,“统领是对令使,有意见?” 严安挑眉,否认:“我可不敢,你信不信她能出来砍了我?” 夏库笑了起来,只是眼中看着上官时离去的方向还是有些担忧。 “您别担心了,四殿下也不是那种耽于儿女私情的人,不至于为了她一人做出什么不该做的事情。”严安松了眉头,“别说她不喜欢四殿下,四殿下还有一个他求了皇后娘娘多日才求来的未婚妻,不过是一时新鲜罢了……” “原来你是这样看我的?”墨玉推门出来了,淡淡的看着严安,“严统领看上去对我很有意见啊。” 严安差点没站稳,“你……你怎么……” 夏库见墨玉出来了,与她问了声好,就连忙进去伺候皇帝了。他对这些争斗都没有兴趣,这些争斗也不归他管,他只消伺候好皇帝就是了。 “怎么这么快出来了?”墨玉挑眉,弯唇一笑:“不过是这几天的一些简单描述,说完了便出来了。” “就这样?”严安觉得不敢置信,就那么快能说完的事情,墨玉会亲自去盯着夏库叫皇帝起床?皇帝会对她一点都不动怒? 墨玉耸了耸肩,“不巧,就是这样。” 严安狐疑的看了一眼墨玉,但是他也没兴趣插手墨玉的事情,直接将一块牌子丢给了她,“先前帮你看了一会你的人,还给你。” 墨玉接了牌子,左右瞧了瞧,嘴角勾起一抹讽刺的笑,“我那位师兄?” 严安一顿,看着墨玉。 墨玉轻笑了一声,“看来是了。” 严安犹豫着,看着墨玉,似乎师兄想说什么。 “不用告诉我,我一定能赢过他!”墨玉勾唇一笑。 严安闭上了嘴,看着墨玉,“你都知道了些什么?” 墨玉耸了耸肩,“陛下从没告诉我,我也没问过。不过,我觉得陛下对我挺好的,那么护着我。还让你帮我看着我的人,严统领辛苦了!” 严安扯了扯嘴角,“要不是我帮你看了你的人,我还不知道你早就准备好了天罗地网等着你那位师兄了呢!” 墨玉耸了耸肩,“你都去了,他自然不会过去,岂不是违背了陛下的意思?” “你居然不怪我?”严安奇异的看向墨玉。 墨玉也找了根主子靠着,“我这个墨玉使,是师父给的。若是当年师兄来得早,或许便不是我坐了。若是这样想,你能不能理解?” 严安皱眉,他不赞同墨玉的观点,“陛下认定你!” “嗯啊,陛下对我那么好,我自然不能辜负他,所以只能……”墨玉低头一笑,“对不起我那位师兄了……” 严安皱眉,看向墨玉,“你要做什么?” “他想要我死呢……”墨玉的眼神冷了下来,“严统领,若是你,你会如何?” 严安转过头,“谁知道你,陛下怎么说?” 墨玉耸了耸肩,“陛下什么也没说。” 严安诧异的看向墨玉,皇帝没有表态,这里面的道道可就多了,难不成皇帝他默认了? 墨玉轻笑了一声,“我饿了,严统领饿不饿?借你的值房吃点东西啊!” 严安看着墨玉转身就朝值房走去,熟门熟路的很,连忙追了上去,“哎哎哎,这是我龙鳞卫的地方,你乱闯什么!” “严统领这样小气的吗?” “墨玉,你回来,自然是要回家的,还赖着做什么!”严安不快的追了上去。 “严统领,我这会可没地方去了,我得找到我师兄呀。”墨玉转过头,冲严安眨了眨眼,“在他找到我之前,我自然不能跑到太阳底下去!” 严安一愣,一个没注意,就让墨玉溜进了值房。他无奈的看着死皮赖脸蹲在值房里和他的部下说笑,似乎这次回来,多了些人情味…… 墨玉笑着坐下了,里面坐着的几个熟面孔,见到墨玉回来都很高兴。他们偷偷的瞧了一眼无奈的站在值房外的严安,见他没打算责罚,便笑着拉着墨玉一起吃宵夜。 “我们今日带了饺子,你尝尝啊……” “对对对,我还有卤鸭爪,上次按着你的法子做的,好吃极了!” “每天都给你留着你那一份呢,总算回来了……” “明明是你想多吃点!每次就你吃得最多!” “这是不浪费粮食!” “放屁!” 正文 第464章 尴尬至极 异常混乱之后,墨玉抢着了最多最好的几份,然后笑嘻嘻的抱着碗躲到了角落吃了起来。 严安巡视完一圈回来的时候,值房里几乎没什么动静了。 他愣了愣,顺着众人的视线看了过去,只见墨玉抱着一只吃完的空碗,缩在角落的椅子里睡着了。 墨玉睡的很香,就连手里的碗都没放下,还紧紧的攥着筷子,头歪到了一边,一缕头发垂下,挡住了眼睛,大约是疲累极了,发丝扫着鼻子发痒也只是皱了皱眉。 严安皱眉,招手让人取了一条毯子过来,给墨玉盖上。 严安转过头看了一眼就连吃东西也变得安静下来的众人,没说什么,只打了个手势,叫他们不要打扰到墨玉,也坐下来休息了。 …… 上官时在寝殿等了许久,他将包袱打开了,沉默的看着包袱里面装着的衣裳,他将自己的拿出来,丢到了一遍,然后愣愣的看着墨玉的那一身已经带了血的衣裙。 上官时将衣裳拿起来,放在手中,最后轻叹了口气,叫来了人,叫他们将这些衣裙洗干净。 “殿下,那这个……” 上官时顺着内侍的视线看了过去,是他丢在地上的衣裳,他起身,往里间走去:“丢了。” 内侍偷偷的抬起头看了上官时一眼,小心的收拾了东西出去了。关上门,他很是疑惑的看着手中已经不能穿了衣裙。这裙子的料子极好,可好的料子也都有一个通病,那就是脆弱。 这样的料子,贵女们也不是经常穿的,尤其是弄脏弄坏之后,更不能穿了。可这…… 内侍看着手中破了不少地方的裙子,已经沾上了血极难清洗的裙子有些为难。他想不懂上官时为什么还要洗干净这些衣裳,他自己的反倒直接丢了。 上官时站在水盆前,手中拿了一块已经皱皱巴巴的帕子,他取了几颗澡豆,小心的搓洗着,生怕这快帕子被洗烂了。 洗干净了之后,将它攀在了一子扶手上,他皱着眉头看着这快帕子,上面的绣线已经开始脱落了,这几日他没有好好保存这块帕子,这会已经不能看了。 这几日,上官时不敢把帕子拿出来洗,他知道墨玉瞧了一定会丢掉,只是他舍不得。 上官时烫到了睡榻上,他让人去看着严安那边,他想知道墨玉什么时候出来,会不会会墨府,还是去别的地方。墨玉从没和他说过她的打算,他居然也没问。上官时抬手,挡住了自己的眼睛,自嘲的一笑。 他顶着困意,从今日,不,该是昨日了。昨日一早,他起来便背着墨玉徒步走回了长安,只是在尚行府上做了短暂的停留,甚至连一顿饭都没顾上吃,便匆匆进了宫。 墨玉也是一样,上官时担心墨玉想要继续隐瞒自己回来的消息,不回家去。他想等着墨玉出来,或许墨玉会愿意在他这里睡上一宿。现在已经很晚了,她大概不会去打扰问夏的…… 上官时等了很久,都没有等到墨玉的消息。 他从睡榻上坐了起来,看着他刚刚亲自铺好的床铺,最后还是忍不住起身出去了。 上官时到严安的值房外是,正好见到严安提剑出来。 他皱眉,走了过去,“她呢?” 严安有些惊讶,他当然知道上官时问的是谁,可他没想到上官时居然会过来问墨玉的消息。 “四殿下,夜深……” “她在哪里?”上官时皱眉,打断了严安的话,他有些担心墨玉会被皇帝责罚。 严安一顿,侧身指着值房,“玉姑娘此刻……” 上官时没听完严安的话,抬脚就走了进去。 严安:……他叹了口气,还是跟着上官时进去了,可是才一进门,他就顺着众人惊讶的视线,看到了上官时弯腰站在了熟睡的墨玉身前。这姿势…… 上官时低头看着墨玉,她身上被盖了一跳探子,他皱起眉,正打算掀开。但是却在见到墨玉微微缩着的身子,还是停下了手。 他叹了口气,仔细的端详着墨玉的眉眼,也不知道这个还没长开的女孩子,他究竟看上了她哪一点。若不是看见了墨玉当时面对自己来了葵水的反应,他只怕真的会以为墨玉已经长大了。 上官时浅浅一笑,抬手点了点墨玉的鼻尖。 墨玉皱眉,往边上躲了躲。 “别在这里睡,我抱你去床上。”上官时弯腰,抬手去抱墨玉。 “殿下!”严安急急的上前,想要阻止。 上官时冷恶灵你的转过头,看了严安一眼,眼中威胁之意不言而喻。 严安顿了顿,他想起墨玉是与上官时一同回来的……只是犹豫了片刻,上官时就已经抱起了墨玉。 严安正要张口,这样堆墨玉的闺誉有损。只是当她看到墨玉不安的动了动,似是要醒,可上官时却低头在她的耳边说了句什么,墨玉便安安静静的靠在了上官时怀里,还像只猫儿一样蹭了蹭。 上官时轻笑了一声,低头看着墨玉,倒是忍住了在她脸上落下一个吻的冲动。他直起腰,扫了一眼严安,已经假装自己不存在的几名龙鳞卫,丢下了一个“你们都能给我闭嘴”的表情,就离开了。 严安落后了一步,让自己的人都保守这个消息,也跟了出去。 “四殿下。” 上官时的脚步一顿,对严安出声叫住他的举动很是不满。 “值房中有床铺。”严安上前了一步,他不能让上官时就这样带走墨玉,这成了什么? 上官时皱眉,嗤笑一声,“严统领,你管得未免太多了,你以为玉儿睡的惯那么多男人睡过的床?” 严安皱眉,正要说他的床没有人去睡,却被上官时打断了,“我……” “你难道不是男人吗?” 严安看着嘲讽的看着自己的上官时,眉头微敛,“四殿下,您这样不妥。” 上官时看着严安,眼中带着些许敌意,“你的意思,我该将她放在你这里,让那么多男人看着她睡?” 严安不语,只是望着墨玉熟睡的面容有些担忧,这里毕竟是兴庆殿。 上官时又想起了那天晚上墨玉拉着严安吃宵夜,却拒绝了他,他心里就很不是滋味,“听说严统领家中正在为你相看适婚女子,严统领还是别打她的主意了。” 严安一愣,随即便笑了,“四殿下,您或许是误会了……” 上官时皱眉,倒是没有打断严安的自我澄清。 “我尚未成婚,也未有婚约,倒是您与玉姑娘,两人都是有婚约在身的。”严安提醒道。 上官时皱眉,抱着墨玉的手一紧,他冷冷的看了严安一眼,抱着墨玉便转身离去了,“这个,就不劳严统领关心了。” 严安皱眉,他往前走了几步,压低了声音,“玉姑娘是不可能同意与您……您还是莫要……” “严安!”上官时转过头,敌视的盯着严安,“我和她之间的事情,不用你置喙!” 严安闭上了嘴,只是在看向墨玉的视线之中带上了些许的柔和以及……同情。 上官时皱眉,他只觉得严安这个眼神刺眼的很,他也不再理会严安,转身就抱着墨玉回了自己的寝殿。 原本墨衣卫是打算拦的,可见墨玉没有反抗的就被上官时抱走了,犹豫了片刻,还是护着他们避开了人回到了上官时的寝殿。 上官时很是满意墨衣卫的行为,进房前,还让他们去后头吃点宵夜。 上官时小心的将墨玉放到了自己的床上,静静的瞧了她许久,然后才后知后觉的拿开了她身上盖着的探子,想要给她盖上被子。 只不过,当上官时在看见墨玉手中的碗筷时,顿了顿。他伸出手,去拿墨玉手中的碗筷,可抽了一下却没抽出来。 “玉儿,把碗筷给我。”上官时低下头,对墨玉说道。 墨玉的手下松了,手中的东西被上官时顺利的拿走了。上官时转头看了她一眼,取了一块帕子给墨玉擦了擦手脸,然后才给她盖好被子。 墨玉醒来的时候,只觉得自己的手被什么东西压着了,她侧头看过去,就瞧见了一个熟悉的脑袋,搁在了她的手上。她动了动,那个脑袋就抬了起来,扬起一个大大的笑脸看着自己。 “你……怎么蹲在地上?”墨玉犹豫着,问了一句。 她还有些印象,好像昨晚自己睡的迷迷糊糊的时候,上官时过来抱着自己上床睡了。上官时的怀抱很舒服,床上的被褥也带着阳光的气息,她没能睁开眼。只是她没想到,上官时不上床,也不去睡别的地方,居然蹲在床边守了她一晚上? 上官时冲墨玉笑了笑,见她不自然的动着手指,也想起自己刚刚做了什么,补救的去替墨玉揉手,“抱歉,压着你了,我不小心睡着了……” “……你没事蹲在这里做什么?”墨玉疑惑的看着上官时。 上官时没有半点脸红,答道:“我听说你没出宫,在严安的值房那里睡了……”他顿了顿,抬头看着墨玉的双眼,“那些男人都坐着,你怎么睡得着?” 墨玉坐了起来,“困了嘛,一不小心就睡着了。” “你要是在那里睡上个一晚上,只怕现在浑身酸痛了!”上官时做到了床沿,低头给墨玉按摩手心。 墨玉抽了抽手,没能抽出来,也就放弃了,曲起了腿,将脑袋隔着被子搁在膝盖上,外头看着上官时,“睡山林的时候不是更不舒服?” 上官时的手一顿,也笑了起来,“是,你说得对。” 他抬起了头,“可我希望你睡的更舒服些。” 墨玉顿了顿,偏过了头,“挺舒服的。” 上官时看着她,“嗯……你不打算回家吗?” “暂时不,我有些事要做。”墨玉摇头,从上官时的手中抽出了自己的手。 上官时的手中一空,心头也是一空,他转头看向墨玉,“不麻了?” 墨玉摇头,要是再揉下去,反倒会更麻,“现在什么时辰了?” 上官时转头看了一眼外头,摇头,“不知道,我让人进来送水?” 墨玉停顿了一下,在对上对方殷切的眼神时,还是没有说出拒绝的话。她点了点头,掀开被子准备下床,可身子却一僵。 上官时给墨玉拿了鞋子过来,见她僵着,也是一阵疑惑:“怎么了?” 墨玉的脸上难得的露出了一丝尴尬之色,“那什么,我还要那个……” 上官时顿了顿,然后马上想到了墨玉需要的东西,他忍着笑,看着墨玉。在墨玉恼羞成怒之前,快速出去,给墨玉找这东西了。他若是让人去取,只怕会更让她感到羞耻。 他拿着干净的月经带回来的时候,犹豫了片刻,看着自己身上全新的衣袍。他自嘲的一笑,又不是还在外面的时候了,倒是用不上了。 上官时推门进去,让宫人将水摆在了外间,然后才迈步进去了。 墨玉正尴尬的站在床边,床上的被子却好端端铺着,倒像是被人特地拉上的。 墨玉顺着上官时的视线看向床铺,有些不好意思,“那什么,你可能要还褥子了……” 上官时一顿,没忍住笑了起来。 墨玉瞪圆了眼睛,警告的看着上官时。 上官时咧开了嘴,摆着手,“无碍,稍后让人换了便是,你……不必挂心。” 墨玉撇过了头,从上官时的手中扯过了月经带,“你出去,我要换衣裳。” 上官时一顿,他看着墨玉身后的一点血迹,轻咳了一声,“这里没有女子的衣裙,你穿我的吧,我前些年的衣裳你穿着或许刚刚好……” 墨玉红着脸,就差抬手挡住眼睛了,点着头,“嗯,你拿来吧。” 上官时笑着,转身亲自去柜子前,弯腰在里面找了好久,然后才翻出了一身以往穿过的袍子,递给了墨玉,“都是洗过的。” 墨玉点了点头,支使着上官时出去。 上官时倒是忘了自己还未洗漱,带着笑意就出去了,随后身后的门就被墨玉重重的关上了。 上官时摸着鼻子,低头笑了起来。 “四哥,你笑什么呢?”上官问夏好奇的站在转角处看着他,“你才起吗?” 正文 第465章 他凭什么? 上官时的身子一僵,他转过身去,“问夏,你怎么会在这里?” 上官问夏奇怪的看了上官时一眼,“我来给父皇请安,顺道来看看你,你和玉儿一起回来的吗?” 墨玉没听到外头的动静,匆匆换了衣裳,就去开门,打算叫上官时进来,“上官时,我……” 上官问夏听见声音就转过身来了:!!! 墨玉:???!!!她投医发麻,看着上官问夏看着自己的眼神,无奈的扶额,朝她招了招手,“嗨!问夏。” 上官问夏:!!! 墨玉叹了口气,转头看向上官时。 上官时抿唇一笑,他转身对上官问夏耸了耸肩,“进来吧,别在外头站着了。” 上官问夏:…… 她默默的跟着上官时进去了,然后在路过上官时身边的时候,一把抓住了墨玉的袖子,压低了声音威胁道:“从实招来!怎么回事!” 墨玉无奈的耸了耸肩,没说什么,带着上官问夏往屋子里走去。 上官问夏一进里屋,就瞧见了丢在一边的衣物,那明显是女子的。上官问夏的脑中瞬间闪过了无数个想法,“你们两个……干了什么?” 上官时没跟进来,他没有洗漱,留在了外间。 上官问夏转身去看上官时,就瞧见了这样的一幕,她整个人都不好了,紧紧的攥着墨玉的袖子,“你……你告诉我,你们两个,你们两个是不是……” “想什么呢!”墨玉差点没一个板栗敲在了上官问夏的头上,“一天天的,脑子里装的都是些什么黄色废料!” “黄色废料?”上官时挑眉,拿了一块帕子进来,含笑看着墨玉,“那是什么东西?” 墨玉沉默,“……殿下,我觉得我该回家了……” 上官时脸上的笑容淡了些,“不是说暂时不能回家吗?” 墨玉哼哧哼哧的不说话,上官时瞥了上官问夏一眼,“暂时住在宫里吧,你出去不方便,难不成住到笑红尘吗?” 墨玉看了上官时一眼,早就知道这小子知道笑红尘是她的了,可却没想到他直接捅破了。 上官问夏暧昧的看了两人一眼,“你们……” “别胡说,什么都没有!”上官时走了过来,将手中的帕子塞进了墨玉手里,伸手绕到她后背,推了一把,“你还没洗漱,快去。” 上官问夏看着两人的眼神更加不对劲了。 墨玉也不打算解释什么了,反正也解释不清楚了,拿着帕子就去了外间。 上官时看着墨玉出去的背影,眸色暗了暗,然后便转身坐到了桌前,拿起茶壶倒了三杯茶,“坐吧,玉儿没那么快……” 上官问夏看着上官时的神色,极为复杂,她倒是知道墨玉的那个脾气,什么事情都要做到极致,就连享受也恨不得比她这个公主都要来的精细。可她不知道,上官时居然也会知道墨玉的这些小毛病。 “四哥,你和玉儿……”上官问夏小心的坐了下来,看着上官时。 “我与她在外……十多日,自然是知道她那点小脾气的。”上官时笑着转过头,看着正拿着上官时特地叫人送来的各种膏子抹着,他早就发现了,墨玉每次洗完手脸的时候都想便宜是的要去拿什么东西,果然没错。 上官问夏默默的看着上官时,然后顺着他的视线看向正细细的往自己手脸涂抹东西的墨玉,沉默了下来。她可从没见过上官时露出这样的神情,更没见过上官时冲谁笑的那么好看过。 上官问夏觉得自己有些事情不能瞒着,她转过头,对上官时说道:“玉儿失踪前,她安排了花好送幼蕊去衔泥小筑住着,你们那天……我和阿香怕她多想,当天就送她过去了。” 上官时垂下眼,“嗯。” 上官问夏满脸疑惑,“我原先不知道的,后来阿香才告诉我,你对……玉儿,究竟是个什么想法?” 上官时轻笑了一声,“从来都是她,不过是被人冒认了罢了。” 上官问夏看着上官时,“我不信你看不出来,玉儿不会让你这么做的,女子若是被皇家退婚,我不信你不知道后果。” 上官时眯起了眼,眼中带上一缕怒气,“若不是她,我为何会错过玉儿?” 墨玉走了过来,上官问夏想要说什么,被上官时抬手拦住了。 上官问夏神色复杂的看着瞬间变了脸色的上官时笑着看向墨玉,“那膏子可还好?” 墨玉点了点头,“好啊,宫中的东西,哪有差的?” 上官时笑了起来,满眼都是墨玉,拦住了墨玉去拿茶杯的手,“茶是凉的,还是别喝了,早膳想吃什么?” 上官问夏沉默的看着自己面前的茶杯,陷入了深深的自我怀疑。 墨玉耸了耸肩,也坐了下来,“都好。” “那我让人送两份过来。” 上官问夏:???我不用吃的? 上官时瞥了她一眼,淡淡的问了句:“问夏吃用了早膳来请安的吧?就不浪费了。” 墨玉哭笑不得的看着上官时,“你别闹!” 上官时:“……逗她玩的,怎么会让她看着我们吃?” 上官问夏: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就是这么想的! 墨玉无奈地摇了摇头,倒是转过头看向上官问夏,“你怎么知道我回来了?” 上官问夏看了上官时一眼,“你和四哥之前一起失踪的,不过父皇瞒了下来,只说是你一个人掉下了树洞,四哥也被报病。今日听人说,四哥病好的差不多了,我自然就知道了。” 墨玉点了点头,宫中的人都知道了,只怕有些消息已经传出去了。 …… 尚行亲自看着人,将马车送出尚府,直接去了朱雀大街。 尚寻香不安的站在门后,“祖父,玉儿她,这是什么意思?” 尚行看了那远去的马车一眼,轻笑了一声,“这小女子,满脑子的小心思,只怕有些人要倒霉了。” 尚寻香:??? “祖父,你说什么?谁要倒霉了?” “最近长安城中的流言不断,你没发觉?”尚行转头看了尚寻香一眼。 尚寻香犹豫着,点了点头,“昭南将军说,是玉儿的师兄……” 尚行沉默,他觉得他可能想到了一个不太可能的可能。他长出了一口气,“无论是谁,长安城中如此大的动静,绝不会是一个县君失踪能造成的。清阳县君的能耐,只怕比我们想象的都要大。” “玉儿是武林盟主,城中的江湖人的确多了……”尚寻香点了点头,分析着。 尚行慈爱的转过头,摸了摸尚寻香的头,“不是每个女子都能像她那样,不必勉强自己去学这些。” 尚寻香抬头,无奈的点了点头,“玉儿的确聪明……” …… 马车一路上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昨夜有一男一女进了尚府的大门,这或许还不会让人想到什么。可是今早,宫中就传出消息,四殿下的病好的差不多了,而尚府也在此刻出来了一辆马车,往朱雀大街而去了。 这就不得不引人深思了,朱雀大街……昭南将军与清阳县君的住所,就在朱雀大街。 叶长歌被连城安排在墨府中等着消息,顺便处理一些事务,偶尔也和齐越一起去盯罗元晋的梢。只不过什么都没有发现,而今天在听到消息的时候,他已经急切的等在门外了,仿佛那辆马车上的必定就是墨玉。 “姑娘不会这样明目张胆的回来的。”初春站在叶长歌的身旁,小声的提醒叶长歌。 叶长歌的眼中带着笑意,“我知道,可是她为了保证事情的顺利发展,她的消息,必定是随着这辆马车来的。” 初春看了叶长歌一眼,叹了口气,没有多说什么。她是陪着墨玉经历过那些事情的,她总觉得,今天的这辆马车,可能会出什么事。 “不用担心,姑娘不会做如此没把握的事情。”花浅拍了拍初春的肩膀,安慰着。 初春摇了摇头,“姑娘那性子,这些时日都在外头,必定是受苦了,也不知过得好不好。” 花浅顿了顿,手也是一僵,眼神变得有些冷,“造成这一切的人,他会付出代价的!” 马车很快就出现在了众人的面前,叶长歌的眼睛一亮,提起衣摆,往前走了几步,殷切的看着那辆马车。 “杀——” 不知道从哪里出来的黑衣杀手,手中拿着格式武器,甚至还有几个手持弓箭,朝那马车袭去。 “玉儿——”叶长歌心中一慌,连忙朝马车跑去。 “叶公子——” …… 连城听说尚府来了一辆马车,连巡街也顾不上了,马上调转马头朝朱雀大街而去了。 只是连城到的时候,只见到满地狼藉,墨衣卫面色沉沉的站在朱雀大街上,手中提着染血的刀剑,地上是一地尸体,还有不少残肢碎肉,一辆马车孤零零的停在正中央,掀起的莲子露出里面空荡荡的车厢。 连城的马停了下来,他沉着脸看向墨衣卫,“出什么事了?” 花浅皱起了眉头,望向连城,行了一礼,“敌方都是江湖人,已伏诛,可叶公子……” 连城皱眉,下马,朝花浅走去,“叶长歌怎么了?” 花浅低下头,“叶长歌受了伤,被一支箭擦伤了手臂,可……箭上有毒,叶公子中毒了。” 连城的眸色闪了闪,“是什么毒?” 花浅脸上带着一丝为难,她摇头,“未知,这毒,无解……” 连城皱眉,他想起墨玉的血,还有之前在墨府外设下的蛊阵,对方……这是知道了什么吗? “吊着命,不许他死,等玉儿回来。”连城皱眉,大步朝府中走去,“地上的尸首不许收,摆着看着。” “是。” 连城的脚步一顿,侧头看向花浅,语气难得的的柔和了些许:“玉儿,可有传来什么消息?” 花浅顿了顿,微微摇头,“姑娘没有任何消息传回,只说叫我们不要担心。” “没良心的!”连城扯了扯嘴角,迈进了福门,朝叶长歌的屋子而去。 连城虽说没了本命蛊,可该学一样都没落下,一眼就瞧出了叶长歌中的毒不简单。他没有别的办法,只站在床前静静的看着叶长歌,他知道了。 “如果不是我妹妹给你喂过她的血,你这回早就死了!”连城冷冷的看着躺在床上人事不知的叶长歌。 “她的一滴血,你知道能换她多少寿命吗?”连城嗤笑,眼神更加阴沉。 “你给我活着,她没回来之前,给我好好地活着……” …… 墨玉打了个喷嚏,她揉了揉鼻子,嘟囔着:“我哥又在骂我……” 上官时笑了一声,给墨玉夹了一个春卷,“我若是碰见你这么个半点消息都不给,还继续闹失踪的妹子,我也生气!” 墨玉正要接话,却被忽然进来的墨衣卫堵了回去。 “怎么回事?”她眼神不善,直觉告诉她,出事了。 “府外有江湖人埋伏,叶公子被箭矢擦伤,中了毒。” “你说什么?”墨玉站了起来,皱着眉头看向墨衣卫,“长歌?他什么时候回来的?你们怎么会让他出去?” 墨衣卫没想到墨玉居然不知道叶长歌回来的消息,他迟疑的扫了一眼震怒的墨玉,没敢应话。 上官时皱着眉头,脸上已经没了刚刚的笑容,他看着墨玉,默默的放下了筷子,“我让御医去看看他?” “御医管用,我的人都不用干了!”墨玉脸色难看的很。 上官时也皱起了眉头,站了起来,走到墨玉身边,“玉儿……” 墨玉心里烦躁,推开了上官时的手,领着墨衣卫就出去了。 上官时的脸色也难看了好几个度,他攥着拳头,咬牙看着离开的墨玉。 上官问夏小心的瞧了一眼上官时,也放下筷子的站了起来,“四哥,那是她未婚夫,你……” “闭嘴!”上官时厉声斥道。 上官时无力的垂下手,是啊,那是她的未婚夫,他有什么资格让她不要忧心呢?不过是一个商户之子,凭什么占着这个名头! 上官问夏沉默了下来,她看着上官时越来越难看的脸色,觉得自己今天收到的冲击实在是太大了。 正文 第466章 你喜欢我 墨玉领着墨衣卫进了隔壁的一间空屋子,她直接割破了自己的手指,沉着脸将流下的血滴进了一个小瓷瓶中,然后递给了墨衣卫。 “把东西拿回去,交给我哥哥,他知道怎么做。”墨玉将手中的瓷瓶递给墨衣卫。 墨衣卫才接过瓷瓶,们就被上官时推开了。 墨玉皱眉看了过去,“你怎么来了?” 上官时扫了一眼墨衣卫手中的瓷瓶,走了过来,淡淡的说道:“这是我的地方……什么东西那么神秘,要避着我们给?” 墨衣卫不敢去看上官时,见到墨玉给自己打眼色,连忙转身离开了。 墨玉微微敛眉,看着沉着脸走到自己买去年的上官时,她抬手扶着额头,她觉得自己好像太放纵上官时的接近了。 “你没事干了么?闲着过来听墙角?”墨玉绕开上官时,想要出去。 “墨玉。”上官时抬手拉住了她的胳膊,“你退婚好不好?” 墨玉:??? “是什么让你以为我会退婚?”墨玉疑惑的转头看向上官时,她挣了挣,没能将自己的胳膊从上官时的手里解救出来,反倒让对方抓的更紧了。 “你喜欢我的。”上官时转过头,扣着墨玉的肩膀将其转了过来。 墨玉:“……你吃错药了吧?” 上官时皱眉,没想到墨玉会忽然对他这样冷脸,“先前你还不是……” “还不是什么?”墨玉冷嘲的一笑,“殿下,我早就拒绝过你。” “那我们这几日算什么?”上官时的呼吸重了起来,抓着墨玉胳膊的手更加用力了。 墨玉颦眉,“换做任何人,我都不会丢下他。更何况你是我亲自选中的人,我将筹码压在了你身上,你死了我怎么办?” 上官时的脸色微变,有些狼狈的后退了半步,手却依旧抓着墨玉的胳膊,不愿意松开,“你撒谎,我们这几日,这几日……” 墨玉眉头一松,笑着看着上官时,“或许是我在江湖过的时日有些久,受了些不好的习气。我并不觉得这有什么不能放下的。我从不是长安城的那些官家小姐,不会将这些东西看的那么重,长歌也不会……” 上官时的手忽然重了起来,双眼紧盯着墨玉,“别提他的名字!” 墨玉闭上了嘴,沉默的看了一眼上官时,“殿下,放开我,问夏还在隔壁等我们回去。” 上官时自嘲的一笑,松开了手,后退了几步,“墨玉,你真是好手段!” 墨玉皱眉,没有说话,她转身离开了,“我这几日会住在问夏那里,有事可以去问夏那里找我,暂时不要和六殿下起冲突……” 上官时垂着眼,看着地上被拉长,然后消失的影子,手缓缓握成拳,嘴角缓缓的勾了起来,“你真,把我当成正人君子了吗?” 墨玉回到了隔壁,上官问夏已经吃得差不多了,见她回来,放下了筷子,拿起帕子擦了擦嘴,“我四哥去追你了?” 墨玉转头看了一眼,上官时并没有跟回来,她到好似松了口气,她不擅长应付这些事情。 “别瞎问。”墨玉坐下,继续喝她没喝完的粥。 上官问夏瞥了一眼还丢在一旁的衣裙,以及床上那有些诡异的被子,“你怎么睡在我四哥这里?我原本还想去你家找你的……” 墨玉耸了耸肩,“暂时回不去,我那位师兄要追杀我。” 上官问夏皱眉,“谁?” “我师兄……” 上官问夏眨了眨眼,“他是谁?” 墨玉耸了耸肩,“我也不知道。” 上官问夏:“……” 墨玉:“别这样看着我,我要是知道,现在就提着剑去找他报仇了。” 上官问夏:“好吧,那你这是打算做什么?等他自己出来吗?” 墨玉点了点头,放下了有些凉的粥,不打算吃了,她擦了擦嘴,继续说道:“他耐不住的,既然已经准备动手了,就不会那么轻易的放弃。他一定会趁着这一波抓紧时机,万一等我缓过气了,他就不能那么轻松的从我手里拿到好处了。” 上官问夏像是在听天书,“沈先生之前究竟是收了个什么大弟子啊,你们怎么会闹成这样?” 墨玉的手顿了顿,“没什么,不过是我那位师兄认为师父的遗产分的不均。” 上官问夏:好一个遗产分不均…… “别用你那种眼神看着我,我这次可是受害者!”墨玉不快的看着上官问夏。 上官问夏耸了耸肩,“谁知道你,你什么时候吃过亏,我倒是有些好奇你那位师兄了,居然能让你弄成这样灰头土脸的模样。” 墨玉轻笑了一声,“是啊,毕竟是我师父曾经看好的接班人,自然是有能耐的。” 上官问夏瞥了墨玉一眼,“你师父留下了什么?他没选你做接班人?接的什么班?” 墨玉轻飘飘的看向上官问夏。 上官问夏闭上了嘴,嘟囔着:“小气……” 墨玉笑了起来,起身准备离开,“错了,是你不该知道这些,你不怕陛下怪罪吗?” 上官问夏眼睛一亮,也跳了起来,“我就知道!你很早以前就进过宫了是吧?我当初在兴庆殿外里看到的黑衣人,一定是你!” 墨玉转过头,假装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上官问夏:…… 两个人正准备离开,门外却进来了一个内侍,手中端着一碗黑漆漆的药,径直走到了墨玉身前,“姑娘,这是四殿下命奴才送来的补药。” 上官问夏:!!! 墨玉看见上官问夏的表情,就知道她在瞎想了。宫中这样的手段多了去了,若是不能留下子嗣,皇帝会在事后赐一碗药。墨玉用脚趾想也知道上官问夏的脑子往哪边偏了。 她拿起托盘上的药碗,嗅了嗅,一脸“果然如此”的表情,然后仰头喝了。 “喝完了,回去和你主子复命吧。”墨玉放下碗。 上官问夏看着内侍退了出去,神色复杂的看向墨玉:“你还真的……喝啊?” 墨玉翻了个白眼,“我前几日来了葵水,你四哥和我在一处,紧张的要命……”墨玉转头瞥了一眼上官问夏,“我听说了你初潮时候闹过的事情,那动静可不小,难怪他整日总觉得我该补这个补那个。” 上官问夏的脸一红,哼哧哼哧的看着墨玉,“我……我那不是害怕嘛……” 随后,上官问夏才后知后觉的发现,“你初潮?我四哥他瞧见了?” 墨玉的白眼要翻出天际了,“我的公主啊,你以为我是脱了裤子给他看的吗?” 上官问夏的脸更红了,轻拍了墨玉一下,“你说什么浑话呢!那么大个人了,还不害臊!” 墨玉无语,往外走去,“总比你每天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东西的好吧?你是不是思春了?” 上官问夏顿了顿,没说话,跟在墨玉的身后走了出去,“这会宫中都是人,你……方便吗?” 墨玉耸了耸肩,“我去严安那里,晚上再过来你宫里,我那位师兄动了长歌,我得给他报仇。” 上官问夏看了墨玉一眼,无奈的叹了口气,“知道你厉害,但是小心些,我们会担心的!” 墨玉一顿,转头看向上官问夏,见她关心的看着自己,笑着拍了拍她肩膀,“放心,绝不让你们先送我!” “呸!谁要送你!”上官问夏笑着拍开了墨玉的爪子,然后认真的看着她,“小心些,早点处理好,若是有需要,别自己一个人憋着,知道你能耐,可能用的上我们的时候,别客气!” 墨玉点了点头,“会的。” 送了上官问夏离开,墨玉调转身子,朝严安的值房走去。 上官时不知道去了哪里,大约是和自己的几个部下谈事情去了,墨玉不担心他会做出什么不理智的事情。在兴庆殿,有龙鳞卫守着,还没有什么不长眼的人进来刺探情报的,墨玉倒是放心大胆的朝前面走去了。 路上碰见了几个相识的龙鳞卫,还停下来寒暄了几句,不过上来的人多了,墨玉也觉得烦,直接避开了人,进了严安的值房。 她没想到的是,严安正坐在桌边,手边还摆着一壶茶,一派在等人的模样。 “来了?”严安见墨玉进来,毫不意外的样子,抬手拿起了茶壶,倒了两杯茶。 墨玉坐在了严安倒的另一杯茶前,“在等我?” “今早朱雀大街的消息,可是传遍了长安城了,现在都没有人敢往那边走。”严安笑了笑,神色淡淡的拿起茶杯喝了一口。 墨玉垂下眼,她知道,连城这是气的狠了,“我哥哥是关心我……” 严安瞥了她一眼,“我知道,长安城的人都知道。” 墨玉:“……” “有什么要帮忙的?”严安放下茶杯,问道。 墨玉:“??你不和我多说几句废话,再等我主动开口?” 严安:“……都说了是废话,还用得着说吗?” 墨玉耸了耸肩,“你们这希尔啊,总喜欢这么费劲的来……” 严安叹了口气,“难道你来找我不是为了找我帮忙?” “当然是!”墨玉的神色忽然认真了起来,“我现在也很生气,长歌是我的人,他居然敢都能我的人,我势必不会饶过他!” 严安不语,很久之后,才说道:“有些事情,陛下虽说默认,但不会坐视不理。他这次都能的快,陛下或许来不及拦下,但你若是反击,或许就没那么简单了……” “本就是我理亏……”墨玉低头,轻笑了一声,“可他不该动我的人……帮我一个忙,城中的江湖人,我会一并肃清,绝不牵连任何人。” “陛下的意思,是让你们师兄妹自己去斗……” 墨玉:“……呵,别这样,你就算是龙鳞卫统领,也该想想自己的族人,我记得严氏有一些少年在城中任职,甚至有不少在金吾卫……” 严安不语,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墨玉看了他一眼,拿起了茶杯,继续说道:“他越线了,敢动长安城,自然要承担好责任。陛下以前拦着我不许我动手,这次不拦,也是这个道理……更或者,你下了值,却不走,在这里等我,没有一部分是因为陛下的意思吗?” 严安忽的笑了起来,“与你们师兄妹纠缠,任谁都会老十岁。” 墨玉挑眉。 “我帮你,你说吧,要我如何做?” 墨玉笑着放下了茶杯,“我就知道,你从那时候开始,就选了我这边。” 严安淡淡的看着墨玉,“陛下选谁,我便选谁。” “你可以有自己的想法,比如为了家族。”墨玉笑着,“不过这些在我这里并不是对立的,我不是一个恶人,不会为难朋友。” “你快说,我一晚上没睡,困。” “好……” 墨玉将她的一部分安排说给了严安,等到严安神色复杂的同意了之后,然后才起身准备离开。 “昨夜四殿下抱着你离开,你醒了吧?”严安忽然在后头叫住了她。 墨玉的脚步一顿,她的手放在了门上,轻叹了口气,“我有些累了,之后不会如此了。” 严安的神色松了些,“你知道就好,你……算了,你自己知道分寸。” “自然。”墨玉勾起嘴角,推开门走了出去。 严安跟在她身后走了出来:“今夜宿在哪里?” “去八公主处住几日,可以吧?”墨玉转过头,俏皮的一笑。 严安一愣,他看见了拐角处的一角衣袍,苦笑了一声,点头,“可以。” “那我晚上吃了宵夜再去,不赶人吧?”墨玉冲严安眨了眨眼。 “不赶。” “昨晚是不是拿了你的碗筷?” “嗯……” “我找到给你送过来?” “额……” 严安看着上官时眼中含怒的朝他们走来,看见墨玉眼角的那一点笑意,心中叫苦。 “严统领的东西,在我那里。”上官时在墨玉身前站定,面色沉沉的看向严安。 墨玉脸上带着没有散去的笑意,转头看向上官时,“劳烦殿下还给我,不然今晚要没家伙吃饭了。” 上官时拧着眉头,“我那里也有夜宵。” “怎么能一样呢……你那里……” “我摔碎了!”上官时忽然打断了墨玉的话。 墨玉:??? “严统领若是还要,我让人将碎片送来给你。”上官时低头看着墨玉,“今晚来我那里吃宵夜,你敢跟他一起,我亲自送你回家!”说罢,便拂袖离去了。 墨玉:??? 严安:“我今夜,不值夜……” 墨玉:“额,我知道了,不和你一起吃……”怕你被某人吃了。 严安神色复杂的看着墨玉,“我不想再提醒你了,但还是想说一句,离他远点。” 墨玉十分赞同的点着头。 正文 第468章 我失明了 上官问夏不出声,墨玉就知道了结果。 “天亮了,是不是?”墨玉抓着上官问夏的袖子。 上官问夏神色复杂的看着墨玉,她看到了墨玉明亮,却无神的双眼,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满脸的无措,“我……我,你……我去给你找太医……” “回来!”墨玉抓紧了上官问夏的袖子,将站起来的上官问夏扯了回来,鸭子啊了床上,“不能去,去了我什么也做不了了!” 上官问夏怔怔的看着墨玉,“可是,可是……你的眼睛……” 墨玉平复了一下呼吸,松开了按着上官问夏肩膀的手,“没事的,以前在金国也有过这样的情况,会好的,可能是这几日断了药,所以才勾起的旧疾,服一段时间的药就好了。” 上官问夏迟疑不定的坐了起来,双眼紧盯着墨玉:“真的吗?会好吗?” 墨玉点了点头,“自然会好,当年我也是这样好起来的,不过是病情反复罢了。” 墨玉垂下眼,不是的,她知道的,不是什么狗屁病情反复。万蛊入舍绝不是这样的情况,她大概是,又中毒了。 “我托了上官时给我取了东西,我过去一趟。”墨玉起身,正准备下床。 “四哥送来了……”上官问夏看着床边摆着的好几身做工精致的女子衣裙,她拉住了墨玉的手,“是衣裳,我帮你穿吧。” 墨玉皱眉,点头,“麻烦你了……” 上官问夏忧心忡忡的看着她,拿起了一件最为简便的裙子来,蹲下身给墨玉穿上。 墨玉换好了衣裳,本想随便束个发,却被上官问夏拦住了。说是这身衣裙不搭,还是要梳髻。 墨玉没有拒绝,乖巧的坐在桌前,等上官问夏将自己装扮好了,才摸了摸脑袋,这才起身出去。 “我送你。”上官问夏拉住了墨玉的手。 “不至于,我撞不了墙,更何况……”墨玉反手阿里汉族了上官问夏的手,“不好被人瞧见。” 上官问夏站在门框边,静静的看着墨玉脚步缓慢的朝殿外走去,在推开门的时候,百年轻身而起,翻过了屋檐朝兴庆殿方向而去。 上官问夏张了张嘴,最后还是什么都没喊,她叹了口气:“你都习惯了啊……” …… 墨玉到兴庆殿的时候,严安正从里面出来,见到墨玉了,抬手打了个招呼,“今日怎么过来了?” “等消息,我的人不知道我去了八公主那里。”墨玉望向严安出来的方向,朝他笑着。 “你今日倒是心情好,见了人就笑。”严安随口一说。 墨玉笑着颔首:“今早起来的时候,从八公主那处知道了一个笑话。” 严安挑眉,“什么?” “不告诉你。”墨玉笑着绕过了严安,只不过在路过严安的时候,转头冲他眨了眨眼,“严统领可别多问,咱们女儿家的私房话,可不是你该听的!” 严安挑眉,倒是没注意到墨玉眼中那一丝无神,“陛下今日怕是没空。” “嗯,我的人还没回来,暂时还没有消息要禀告陛下。”墨玉抬手摇了摇手。 墨玉径直进了上官时的寝殿,倒是没有人拦她,想必是上回来过一次,也可能是上官时吩咐了点什么,墨玉并不想追究。 “县君是来寻四殿下的?”在快要进到上官时寝殿的时候,一名内侍出来拦住了墨玉。 墨玉停下脚步,点了点头,“殿下不在吗?” 内侍不敢抬头直视墨玉,他大概是知道墨玉之前和上官时一块在这个屋子里过了一个晚上,第二日那衣裙上、床铺上都沾了血,上官时还特地让人熬了一碗药给墨玉喝了。 “县君,此刻殿下不在寝宫内。”内侍小心翼翼的回答着。 墨玉点了点头,“那我等他回来。” 内侍一梗,他劝了几句,见墨玉不肯走,便不劝了,站在一旁陪着等。 上官时回来的时候,已经过来恶一个时辰了,他匆匆走来,脚步在见到墨玉的时候却放缓了。 墨玉身上穿着他送的衣裙,这是他昨晚到今早特地选出来的,穿在她身上,果然好看。 她身穿樱红缠枝花的刻丝宫装,逶迤拖地同色云纹织锦缎月华裙,身披锦缎烟纱。乌云般的长发,头绾风流别致涵烟芙蓉髻,轻拢慢拈的云鬓里被上官问夏插了支点翠蝴蝶胜,肤如凝脂的手上戴着一个金镶珍珠手链,腰系赤金宫绦,上面挂着一个赤金绣双喜纹杭缎香囊,脚上穿的是红色金丝线绣重瓣莲花锦绣双色芙蓉绣花鞋。 她静静的站在廊下,微风吹起她手上搭着的轻纱,像是马上就会离开。上官时加快了脚步,走到了墨玉身前,拉起了她的手,“下去去里面等我。” 墨玉的手僵了僵,不过还是墨玉甩开,她点了点头,任由上官时拉着她的手进屋了。 内侍见状,心里明白了上官时的意思,转身去拿茶点。 “特地来找我的?”上官时牵着墨玉的手,拉着她坐下,他没想到墨玉会允许他拉着她的手,他很高兴。 墨玉犹豫片刻,然后点头:“我们这几日,可能吃了什么不好的东西,或许会有些毒素,不你也没有不舒服的第?” 上官时诧异的看着墨玉,“你不舒服?” 墨玉的眼皮一颤,没推开盖在自己手背上的手,点点头,又摇了摇头,“看来你是没事。” “你怎么了?”上官时皱眉,看着墨玉,“哪里不舒服?” 忽然,上官时一顿,他看着墨玉的眼睛,慢慢的皱起了眉头,抬起一只手,在墨玉眼前摇了摇。 墨玉皱眉,不快的说道:“我没瞎!” 上官时的手一僵,悻悻的收了回去,“你今日穿的裙子很好看,像……”新娘。 墨玉点点头,“问夏说是你送来的,穿着挺舒服,料子不错。” 上官时颦眉,他看着墨玉那一身红色,“你穿白色,很好看。” 墨玉笑着点头,“我也这么觉得。” 上官时的心跳仿佛漏跳了一拍,他抓着墨玉的手忽然紧了起来,“玉儿……” 墨玉顿了顿,“怎么了?” “没……”上官时看着墨玉的脸,摇头,“你饿吗?也没有用过早膳?” 墨玉点头,“没有,你吃过了吗?” 上官时转头看向外头即将中午的日头,“没有,我陪你一起。” 内侍进来送茶水,见两个人拉着手,更是不敢抬头了。 上官时转头看了内侍一眼,“去传早膳。” 内侍的手一顿,抬头,正要去问上官时是不是说错了,这会该传午膳了。可是当内侍对上了上官时的眼神之后,他默默地低下了头,应了声诺,便下去传早膳了。 上官时转头看向墨玉,她明显没有察觉到他和内侍之间的眼神互动,上官时的心口一滞,抬手给墨玉倒了一杯茶,放到了她手边,“先喝点茶,要不要吃点糕点?” 墨玉转过头去“看”桌上的糕点,摇了摇头,她不想太耗费精力。上次她失明,是因为蛊术用的太多,导致的身体虚弱,最先显现在五感,直到最后视力才恢复。 上官时看着她沉默的样子,只觉得心里难受,“我今日出去了,长安城中还在传你失踪的消息,齐越每日都去墨府和罗元晋那处,你怀疑罗元晋?” 墨玉皱眉,她不知道,按理来说,罗元晋是最值得怀疑的一个人。可是,她的直觉告诉她,她那位师兄,不可能这样无用,直接将自己的身份暴露了出来。 “我也不知道,不过应该快了。”墨玉低头,喝了一口茶。 上官时看着墨玉,忽然问道:“之前我都没有问过你,你那几年,是在金国吗?过得如何?” 墨玉顿了顿,没想到上官时会忽然提起这一茬,她转头看了过去,“问这个做什么?” “关于沈先生与你的传闻有些多,当时我都信了不少,可见到你之后,却又觉得传言不可尽信。”上官时笑着。 墨玉点点头,“传言确不可尽信,但也不是都是假的……” 墨玉没有往下说,上官时也没多问,“想必那段时日,你也不轻松。” “还好,习惯就好。”墨玉轻笑了一声,她的蛊虫能代替她的眼睛,代替她的手脚,她还能不轻松什么呢?只可惜,这次秋猎损失了太多蛊虫,暂时还养不起来,还需要麻烦一段时日。 “问夏那边的宫人,你只怕会避开她们,我给你找几个人伺候吧?”上官时提议。 墨玉皱眉,沉思片刻,摇头:“不必,我这几日,能住在你这里吗?” 上官时一愣,随后便是狂喜,他没敢做出什么大的动作,只是抓着墨玉的手更紧了些,“好,我给你收拾床铺……” “我住隔壁那间就好,你不用这样客气,扫榻什么的有些过了。”墨玉有些尴尬的抽回了手。 上官时的手心一阵空虚,他看着墨玉,笑着颔首,“是,你说得对,那我让人伺候你起居?” 墨玉没有反对,上官时就直接指定了刚刚那位内侍去办这件事。 两人一同用了“早膳”,上官时便提出,要领着墨玉去院子里看看花。 墨玉皱眉,本想拒绝,可不知道为什么,还是点头了,由着上官时拉着自己出去“赏花”。 墨玉:我这是不想卵用蛊术,宫中有阵法的,可知蛊术,还是少用为好。他要拉着就拉着额,当是一根导盲杖就好了,不要想太多…… 上官时捏着墨玉的手,他还是第一次这样牵着安安静静的墨玉。他不敢让墨玉知道自己看出来她眼睛的问题了,便拉着墨玉满院子逛着,指着一团空气都能说出这朵花哪里好看。若不是早就让人将院子中的宫人赶走了,只怕这会能惊掉一群人的下巴。 越原过来的时候,上官时正指着墙角的没了叶子只剩枝干的“空气昙花”,说那天晚上他如何等着那盆昙花开花,在墙角蹲了多久,终于守到那盆昙花开花,那花是如何的漂亮。 “我的人来了。”墨玉笑着提醒道。 上官时一顿,皱眉转过身契,然后才看到站在后头神色复杂的看着自己的越夏。 “姑娘,事已办妥。”越夏拱手对墨玉行礼。 墨玉点头,“地图呢?” 越夏恭恭敬敬的从袖中哦难处一幅地图,走上前。月息啊看了上官时一眼,见上官时没有打算避开,墨玉也不打算避开上官时的模样,微微皱眉,但还是将地图放到了墨玉手心中。 墨玉摸了摸手中的地图,笑着转手给上官时,“殿下帮我瞧瞧,这地图画的可准。” 上官时的手一紧,他“嗯”了一声,接过了地图。结果越看越是心惊,这才多久,墨玉只不过在宫中待了一个日夜,她的人居然将他们两个人这几日在猎场走过的路全部探清楚了。 上官时抑制着自己的呼吸,神色复杂的还给了墨玉,“这图,没错。” 墨玉点头,像是早就知道这个结果,“我将此图交给陛下,可能要劳烦殿下明日再去一趟猎场,去将我们那日在树洞下找到的东西带回来。” 上官时皱眉,“那里面是什么?” 墨玉笑着,没有说话,“我也不知道呢,是陛下的东西。” 上官时明智的不问了,想知道是什么,明日自己去瞧就是了。 “我还有事,想要出宫一趟,殿下可有人可以安排,我想回家一趟。”墨玉转身,问上官时。 上官时顿了顿,他看了一眼站在一旁的越夏,想问她的人能自如出入禁宫,为何还要他帮忙。可他最后还是没有问出口,默许了墨玉的要求,让人去准备马车,送墨玉离开。 “只要到朱雀大街就好,国公府也可,只怕不便直接回去。”墨玉笑着对上官时屈膝行礼。 上官时神色复杂的看着墨玉,双手抬起了她的胳膊,“不用,你不用对我道谢,以后也不用。” 墨玉弯起嘴角,倒是比平日里更加温和,她说:“好。” 正文 第469章 为什么不 马车在齐国公府门前停下,墨玉从马车上走下来,进了偏门。 进门之后,就有齐国公府汇总的下人迎上来,“是清阳县君吗?” 墨玉点点头,“国公爷在吗?我有事找他。” 那人顿了顿,原以为墨玉只是来借个墙翻过去,去饿没想到是来找齐国公的。 那人侧身,请墨玉往前,“县君请,国公爷正在演武场。” “劳烦带路。”墨玉冲那人微笑颔首。 墨玉很快就被人领着到了演武场,齐国公转过身看了墨玉一眼,见她身上穿着的衣裙,有些诧异,将手中的剑放下,走了过来,“县君是从宫中来?” 墨玉颔首,“有些事要提醒国公几句,便贸然前来打扰了。” 齐国公有些疑惑,但还是请墨玉跟他去书房说话了。 “县君请坐。”齐国公转身,给墨玉倒了杯茶,“县君是有什么想要说的?” “国公爷倒是对我回来一事并不好奇?”墨玉笑着接过了茶杯,低头喝了一口。 齐国公也坐了下来,“也没什么可好奇的,县君如此身手,必不会出事,若是真的出了事,只怕也不是我等远在长安的人可以帮得上忙的。” 墨玉放下茶杯,轻笑声,“只不过,我可能要牵连国公爷了。” 齐国公一顿,侧头看向墨玉,“县君此话何解?” “国公爷还记得先前我送您的瓶子?”墨玉垂着眼。 “先皇的那只白玉瓶?”齐国公眉头一跳,“县君此话何意?” “有些小意外,或许今日陛下会来问国公爷一些话罢了。”墨玉从袖中摸出了几张纸,放在了桌上,“这是此瓶的来历,国公爷只要如实同陛下说便好。” 齐国公皱眉,拿起了桌上的纸,看了几眼,却发现这来路很是正当,他疑惑的望向墨玉,按理来说,墨玉突然回来,不回家,反倒先来他这里,还是从宫中出来的。又带着而这样一个消息,齐国公不怀疑她是蓄意报复都觉得不太可能。 “我的确是在对付幕后之人,不过也是真心想要帮助国公爷的,若是国公爷说得不对,只怕陛下会动怒……”墨玉笑着抬起眼,望向齐国公。 “……”齐国公收起了手中的纸,“多谢县君提醒,还望县君得偿所愿。”、 “有了国公爷帮忙,自是快的。”墨玉起身,向齐国公告辞了,随后便转身离开。 齐国公亲自送她去了花园,然后看着她翻墙越了过去,沉默的看着这堵墙,陷入了深思。 …… 墨玉回来的时候,连城还在家里,听说了墨玉回来,连忙赶了过来,“有没有事?” 墨玉笑着按在了连城抓着自己胳膊的手上,“没事,我就是……” “你眼睛怎么了?”连城皱眉,看着墨玉的双眼,一下子就发现了问题。 墨玉:“……暂时失明,会好的。” “失明叫暂时失明?”连城皱眉,“你还会失明多少次?” 墨玉也皱起了眉头,“不知道,也许是这次在外头吃回了失明不干净的东西,勾起了毛病,过几日就会恢复的。” “你还瞎出经验来了!”连城不高兴。 “哥!你骂我!”墨玉不高兴。 连城面色稍霁,“叶长歌还在躺着,你的那些血以前是不是给他喝过?” 墨玉的手指一僵,神色哟徐诶不太自然,默默的点了点头:“喝过……” 连城脸上的神色更加难看了,“你不是不知道你那些血多重要,你还这样给他喝?” “出什么问题了吗?”墨玉皱眉。 “那毒有些问题,我觉得像那边的……”连城皱眉,拉着墨玉往叶长歌的屋子方向去,“他之前吃过,所以这次他没能直接死了。可你的血大概对他没那么有效了,倒是没什么生命危险了,只是起不来。” 墨玉皱眉,“我去瞧瞧长歌……” “你说清楚。”连城拉住了墨玉,“你和四点西爱是什么关系?” 墨玉一顿,转过身,“什么什么关系,哥你说什么呢?” 连城上下打量着墨玉,“别装傻,我在路上看到了痕迹,你宁可跳崖,也不放开他,想什么呢?” 墨玉抓着腰间的荷包,“我们一致同意了他,再没有人比他更合适了,若不是……” “玉儿。”连城打断了墨玉的话,双手搭在了墨玉的肩头,“我不希望你再为了这些理由,做出什么牺牲自己的事情,你知道吗?” 墨玉皱眉,“可是,这是你……” “我再在意的是你,我的妹妹!” “我知道了……” 墨玉进屋的时候,叶长歌正坐在床上喝药,见墨玉回来,差点洒了药碗。 “玉儿!你回来了?” 墨玉应了一声,走到了床边坐下,接过了药碗,去喂叶长歌,“没事跑出去做什么?我又不在车上。” “我想快些得到你的消息。”叶长歌嘴角带着笑,抬手去拉墨玉的手,眼中满是细碎的光。 墨玉躲开了叶长歌的手,“喝药呢,老实点!” 叶长歌笑了笑,放下了手,看着墨玉给自己喂药,乖巧的喝了下去,“你这几日,可有遇到什么危险?” 墨玉顿了顿,摇头,“唯一的危险,也被我的人赶上来避开了,我那位师兄是等不及想要我的命了。” “他怎么知道是你的?”叶长歌皱眉。 墨玉耸了耸肩,“我先前也不是没在长安城露过面,就算是蒙着面纱,也不难猜出。缝合口,我这次回了长安,动作也是不小,他能猜到是我,花了这些时日,我也觉得惊讶了。” “可你没想到,他会这样急切。”叶长歌看着墨玉,淡淡的说道。 墨玉颔首,“是呀,可转念一想,若是再过段时日,我便扎稳脚跟了,他倒时再动手,只怕胜算更不大。” “你忽略了江湖……”连城走了进来。 墨玉垂下眼,“是,我忘了江湖了,原本以为的了武林盟主的位置,便有了话语权,却抵不过别人的几句挑拨,我会肃清的。” “我瞧着陛下这几日心情不太好。”连城走了过来,他不愿墨玉滥用蛊术,接过了墨玉手中的药碗,自己给叶长歌喂药。 叶长歌哪敢让连城给自己喂药,连忙自己接了过去,一口气喝干净了。 墨玉无奈的转身看着连城,“我知道……” “要不,我现在就……”叶长歌挣扎着想要爬下床。 墨玉皱眉,抬手按住了叶长歌的肩膀,“不到时候,你给我坐着,我有把握赢。你这时候出面,反倒浪费了一个好机会,好好养病。” “这毒你又什么意见?”连城转过头看向墨玉。 “的确像是家里的蛊毒……”墨玉站了起来,沉思片刻,“用的后劲有些大,应该是使用时手法生疏,或许不是自己人……” 叶长歌知道这不是在自己该听的,沉默的不说话。 “嗯,秋猎的时候,你说遇见有人动手脚,那只熊是怎么回事?” “也是同样的,只不过用的蛊还是未成形的,我当时怀疑是咱们的那位哥哥做出来,却没来得及做好的,我待会去一趟芙蓉园。” “我和你一起。” “不行,你不能去,若是有个万一,被他发现了,你我都不好办,我自己可以。” “你不用把事情都揽下来。”连城皱眉,不赞同的看着墨玉。 “边境只怕会有动静,突厥蠢蠢欲动,哥你好好准备,倒时你必定是要领兵出征的。”墨玉摇了摇头。 “我现在还在长安!”连城不赞同。 “所以你要好好准备,哥,金吾卫你不能放弃,这是一只很好用的棋子……” …… 墨玉和连城两人讨论了一下接下来的布局,便匆匆忙忙去了芙蓉园。 “姑娘,你的头发……”越原坐在马车中,神色复杂的看着墨玉脑后那一缕白发。 “我知道,让你找的人找了吗?” “找了几个在城中闹事的,用了软骨散,姑娘先去看人,还是先见这些人?” “先去见这些人,备点水,见完我要沐浴。”墨玉抬手打散了头发。 人被关在地下的昭狱之中,墨玉抬脚进去是,还能感受到昭狱之中的阴寒。她轻笑了一声,这个昭狱,还真的开始有了昭狱的模样了,阵阵阴寒,倒像是阴间地狱…… 墨衣卫没有进去,哪怕是与墨玉最亲近的越原也没有跟进去。大家都没见过那些被墨玉“见”,对其中的猜测,也是闭口不谈的。当日在墨府墨玉见了林氏一族的人,但是的惨叫声……若不是墨府够大,只怕已经被外头的人猜测纷纷了。 墨玉再次出来的时候,衣襟上染了几滴血,她不在意的接过了帕子擦了擦手,没有让人进去收拾残局里头的人只剩下他们身上的衣裳了,收拾起来干净的很。 墨玉甩了甩脖子,身后的长发重新恢复了光泽,眉心的那一点朱砂也渐渐消失了。她将手中的手帕随手丢在了地上,抬脚朝外头走去,“那人在哪里?” “在前面第三间。”越夏弓着身子,不敢去看墨玉的脸。 “嗯……”墨玉抬脚走了过去。 “姑娘,灯……”一旁的墨衣卫北邮被允许过去,但是递过来了一盏灯。 越夏沉默片刻,抬手打算去接。 “不必,你们都退下,我自己过去。”墨玉抬手,拦住了越夏的手。 越夏转头看了一眼墨玉,他倒是知道墨玉的眼睛现在是看不见的,可是他没想到墨玉真的可以这样走到目的地。 “下去吧。”墨玉放下手。 “是。”越夏不敢多问,抬手打了个手势,带着墨衣卫都下去了。 墨玉胸前的几滴血点很快就没入了衣襟,在黑暗之中,更瞧不真切了。 “知道我是谁吗?”墨玉停在了牢门外,面对着里面站着的人,问道。 “墨玉?你以为我猜不到你是谁吗?”那人勾唇一笑,嘲讽的看着她,“怎么?那么多人不给我见个光,现在也不让我瞧?” “是不需要。”墨玉从一旁拉过了一把椅子,坐在了牢门外,“这几日我眼睛看不见,用不着什么光……” “你眼睛……”那人诡异的沉默了片刻,“听说,你在金国的时候,也瞎过?” 墨玉耸了耸肩,“其实是从平江城开始的,我瞎了很长一段时日,甚至连五感都曾经消失过。” 那人顿了顿,“你居然没事!” “不仅没事,还没影响我生活,甚至没有人瞧得出来。”墨玉轻笑一声,在黑暗之中,极其渗人。 那人借着几位微弱的光亮,看到暗处穿着红色衣裙的墨玉,她的一头长发甚至垂到了地上,“你的蛊术,居然到了这种地步了吗?” “很惊讶吗?”墨玉轻笑了一声,拨开垂下的长发,放到而后。 “两个伴生蛊王,似乎,你更强,你不想抢了越连城的位置吗?”那人想要诱惑墨玉。 “若是想,你又打算做什么呢?”墨玉翘起了二郎腿,嘲讽的看着对方。 “我可以帮你,我甚至可以找来更多的人帮你。”那人往墨玉这边走了一步,“你可以在我身上下蛊,我骗不了你。” “可我……为什么呢?”墨玉的手抵着唇,双肩抖动着,“我为什么要放你出来呢?我可以吃了你,获得更多,更何况……是什么给你的自信,让我去和我哥哥动手?” 那人一顿,有些激动的抓紧了玄铁制成的牢门,“越墨玉!我也是你哥哥!” “你原意为我放弃本命蛊吗?”墨玉嘲讽的望着他。 那人犹豫了,“你……要我的本命蛊有什么用?我可以用它为你做更多……” “行了吧,我的公子爷。”墨玉站了起来,打断了对方的话,“你这辈子都别想出去了,我只问一件事,是谁在外面用你的蛊做事,你与谁勾结了!” 那人的面色变了变,他松开了抓着牢门的手,轻笑了一声:“哈!你吃亏了吗?还是咱们的世子爷?他怎么了?我说怎么到现在也没见到他,难不成是死了?那你岂不是很伤心?问道妹妹呀,女子纠缠这些做什么呢?倒不如抢了他的伴生蛊王,据我所知……伴生蛊王不会随着他的死去一并死去的,你为什么不呢?” 正文 第470章 回来睡吗? “你猜呀。”墨玉转过身,冲那人咧嘴一笑。 那人一愣,随即便传来了一怔撕心裂肺的惨叫声,“你……你……” 墨玉收起了笑容,冷冷的看了他一眼,“不用找大夫,你的血流不出来,这条胳膊,就算是你以下犯上的惩罚吧……” 那人捂着断了胳膊的肩头,白骨森森外露,却不见一滴血流下。他惊恐的看着地上那一节胳膊,想要去捡回来街上,手才碰到,就有蛊虫庶子呢和他的手指往上爬。 他惊叫着甩掉了手中的蛊虫,跌坐在地上,看着地上那只手被蛊虫瞬间啃食了干净,“你,你……你竟敢用禁术!” 墨玉侧头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提着裙边就离开了,“看来你也不愿意告诉我究竟是谁了……” 那人蹲坐在地上,愣愣的看着墨玉离去的背影,忽然跳起来,趴在了牢门口,“墨玉——你这个贱人,放我出去——” 墨玉的身形在暗处顿了顿,轻笑一声,“做梦。” 她昂起下巴,抬脚走入了光亮之中,抬起手,“越原,沐浴。” “是。”越原低着头,请墨玉的手搭在自己后闭上,扶着她往浴池而去。 墨玉脱了衣裳,将身上的血气尽数洗去,换了一池水,静静的泡着。有那么一瞬间,她想将整个脑袋沉入水里,就这样憋死算了。 墨玉仰头,慢慢的靠在了池边,抬手挡着眼睛,却还是遮不住那一滴顺着脸庞滑落的水珠。 “我一个新世纪女性,是什么时候开始,变成了这样一个人……” 墨玉自己也想不起来了,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已经对杀人没有什么感觉,甚至像是吃饭喝水一般的简单。或许是从上官氏开始追杀他们开始,或许是从她第一次为了活下去用嗜血开始,也或许是从很早以前,她来到这个世界,便开始了。 她放下手,睁开眼看着眼前的这片黑暗,什么也瞧不到,可她却不觉得惊慌。她的蛊虫能代替她“看到”很多东西,或许这就是万蛊入舍得来的好处。 “都成了漏斗了……”墨玉垂着头:“一个游泳池的水全部放完要三小时,进满水需要四小时,一边放水一边进水需要几小时才能放满……呵,总是我活下来的。” 墨玉抬起头,将头发拧干挽起,搭在肩头,从池中站了起来,随手捞过一旁搭在屏风上的袍子,随意的穿上了,便走了出去。 “姑娘……”越原转身,却不想瞧见了这个模样的墨玉,连忙低下头,“姑娘可有吩咐?” “回宫吧……天黑了吗?”墨玉顿了顿,还是问了一句如今的天色。 “回姑娘,天已经暗下来了,宫门口大约没什么人进出了。” “嗯……”墨玉点了点头,也不去擦干头发,甚至连裙子都懒得穿,披了个袍子就往外走去,“备车,进宫去。” “姑娘……可要更衣?”越原犹豫了许久,终于开口。 墨玉的脚步一顿,轻笑了一声,“不用,做在马车里,谁瞧见了?” 越原看了一眼墨玉的背影,那宽大的袍子下是两条纤细修长的腿,虽然只露出了小半截,却也抓人眼球。 越夏连忙低下头,吩咐人去备了马车,匆匆送了墨玉进宫。 芙蓉园距离皇宫没有朱雀大街那么近,但也也多远,赶在宫门落钥之前就进去了。墨玉下了马车,一头长发将后背的袍子打湿了头发倒是半干了,可袍子却有些潮潮的。 墨玉在风中吹了一会,然后才择路朝兴庆殿走去。一路上墨衣卫都提前避开了人,墨玉只消顺着墨衣卫开辟出来的路走就是了。 越原也不知道,为什么墨玉明明瞧不见了,还能对墨衣卫的行动如此了如指掌,仿佛她从未瞎过一般。这也是众多墨衣卫的心理活动,这样的墨玉使实在太可怕了。 进了兴庆殿之后,墨玉便没办法避开龙鳞卫了,不过她也不在意,选了一条小路就往上官时那边去了,只是这次还是碰上了严安。 “你……你怎么?”严安目瞪口呆的站在原地,“你为何……” 墨玉耸了耸肩,直接送他身边走过,“我累了,刚刚洗完澡,要睡觉……”墨玉顿了顿,忽然想起来有什么东西没有交给皇帝,“嗯……我等一下换一身衣裳过来,还要求见陛下。” 严安震惊的转过身,“你……你在哪里……” 墨玉听出了严安的难以启齿,轻笑了一声,“在外面,之前的那身弄脏了,没衣裳换。” “你……”严安看着墨玉这个模样,连忙撇开头去,“你快去换上吧,这……这叫个什么事啊……” 墨玉撇了撇嘴,甩着袖子就朝上官时住的地方去了,嘴里还小声嘟囔着:“要是让你知道我以前还露胳膊露锁骨露腰,你还不得把我拿去浸猪笼?” 严安神色复杂的看着墨玉,摆手让龙鳞卫都撤开。 墨玉到了上官时的住处时,径直朝自己的住所而去了。 上官时让人给她收拾干净了,她倒是没打算直接去体会一下床的柔软,而是坐在了外间的竹签,翘起二郎腿,智慧越原去上官问夏那里给她拿衣裳去。 “我给你备了新的……”上官时笑着从门外走了进来。 上官时才进门,脚步便顿了,双眼将墨玉从上往下看了一遍,然后凉凉的停在了墨玉那一双露在外头的小腿上,“你,你的衣裳呢?” 墨玉一顿,转过头,皱起眉头:“谁让你进来的?” 上官时一滞,“你们开着……” “那我也没让你进来。” 上官时顿了顿,默默的后退了一步,站到了外面,里头没有电点灯,墨玉那一双纤细的小腿更加显眼了。 上官时一顿,盯着墨玉的那一双腿说道:“我给你备了衣裳,不用去问夏那里拿了。” 墨玉点了点头,“给我吧。” 越原站在一旁不敢动,也不敢乱看,他只觉得上官时的眼神要把他钉成个筛子,恨不得挖出他的眼珠子。而他家姑娘还施施然的坐在桌前,甚至心情不错的哼着歌,那翘着的脚还随着调子一抖一抖的。 很快就有人将衣裳拿来了,上官时亲自捧了进去,反手将门关上,抱着衣服就披到了墨玉身上,总算将那一双腿盖住了。 墨玉笑了一声,拉着肩头的衣裳站起来,又将那双腿露了出来,转身就进了屏风后。、 上官时盯着屏风,看了许久,听着里头传来的衣料摩擦声,深吸了一口气,“你……如何能这个样子坐在这里?” “我还这个样子从家里回来呢,谁瞧见了?”墨玉无所谓的将里头的衣裳穿上,令她惊讶的时候,上官时居然连里头的小衣也一并给她拿来了。 墨玉随意的将腰间的宫绦系上,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上官时暂时找不到什么好看的裙子,拿来的基本都是简便的衣袍。 墨玉理了理裙摆,双手拂过前襟,确定衣裳的系带都系好了,随后才披上外头的大袖袍子。 上官时站在暗处,看着墨玉绕过屏风走出来,便是一愣。墨玉的身量纤细,这几年又抽条似的长,刚刚她瞧见她那个模样,鬼使神差的去给她拿了袍子穿。宽送到袍子穿在身上,再加上腰间一根宫绦,反倒显得飘逸欲仙。 “很好看。”上官时的眼神暗了暗,上前拉住了墨玉的手,“饿了吗?” 墨玉点头,“饿了,吃饭去……” 她不着痕迹的甩开了上官时的手,推门走了出去。 上官时低头感受了一番墨玉的手残留在他手心的滑腻,轻笑了一声,便朝门外走去,“我传了晚膳在我那里,过去一起吃。” 墨玉颔首,转身进了隔壁的屋子。 上官时跟在她身后,殷勤的安排她坐下,布筷,置碗碟,还将他觉得好吃的都放到了墨玉面前。 “尝尝这个鱼羹,觉得如何?”上官时熊哲转头看着墨玉,仿佛喂她吃点心是一件怎样满族的事情。 墨玉低头“看着”手边的鱼羹,抬手接了过来,拿起勺子舀了一勺喝,颔首:“味道不错。” 上官时笑了起来,“我特意人御厨做的,你喜欢就好。” 墨玉顿了顿,“不必这样麻烦,上位者,太过注重口腹之欲,不好。” 上官时脸上的笑容散了些,皱起眉头看着墨玉:“我想你吃的好一些……” 墨玉:“……我的话,其实无所谓吃什么,也没人来抓我的把柄,我吃的再好,也不过是铺张浪费。体有贵贱小大,殿下,人身所具有的肉体与思想心志两部分,并指出思想心志部分比肉体部分更重要、更值得重视。” 上官时愣愣的看着墨玉,无奈的笑了,“你倒是比书房的先生更加爱管我,好,下次听你的,这次可不该浪费。子曰:奢则不孙,俭则固。与其不孙也,宁固。我们今日若是若为俭,而将一桌食物都弃之不食,不是更大的奢?” 墨玉一顿,笑了,“我说不过你,我吃了便是。” “这是黑鱼吧?”墨玉尝了几口,品出了味道来。 上官时一愣,随后点头,却说的是否认之语:“不清楚,今日只让膳房做了鱼,也不知是用的什么鱼,尝尝这个八宝鸭,听说你的望江楼八宝鸭做的很不错,我倒是没尝过,下次可能带我去尝一尝?” “你自去便好,没人拦着你。”墨玉放下勺子,将上官时送来的鸭肉吃了,“这鸭子做的不比望江楼的差,你心心念念的做什么?” 上官时只顾着墨玉吃饭,自己倒是没吃几口,他抬手取了一道糯米藕过来给墨玉,“昨日见你饭吃得少,尝尝这个糯米藕?” 墨玉的筷子顿了顿,“藕?” “糯米藕,将生糯米灌在莲藕中,配以桂花酱,是江南地区传统菜式中一道甜品,甜糯、桂花香气浓郁,倒是好吃得很。这可是最新鲜的藕与第一茬桂花做的,这桂花,还是我亲手摘的。”上官时提筷,夹了一片放到了墨玉碗里,“你尝尝喜不喜欢?” 墨玉低着头,默默的将糯米藕吃了,“的确好吃,油润香甜,倒是做的不错,花了心思的。” 上官时听墨玉夸了这道菜,笑开了花,仿佛她在夸自己似的,恨不得将桌上的菜都放到了墨玉面前。 两人放下筷子之后,已经完全入夜了,墨玉擦了擦嘴,才放下帕子,上官时却递来了一杯茶:“糯米藕粘腻,吃点茶清清胃。” 墨玉抬手接了过来,才喝了一口便是一顿,“枸杞子?” 上官时笑道:“是呀,你身子不便,那些茶又都是性凉的,还是吃些温和的好,枸杞子不错。只是不能多喝,以免上火,若是你不喜欢,不如加些菊花?” 墨玉一顿,摇头,“不必了,这样就好。” “哦,是,你喜欢就好。”上官时也低头喝了一口,看着杯底的枸杞子,“……若是怕上火,我让人拿了些梨在你房里。” “梨是性凉的,都晚上了,吃梨倒是不好,你上火?”墨玉放下了杯子。 上官时一顿,“不不,我没有,我是怕你上火,你这个时候,自然是要注意身子的。” 墨玉微笑颔首。“劳烦殿下挂心了,我回来会吃一只的。” 上官时扬起了笑容,“嗯……” “我还要去见陛下,这就走了。”墨玉起身。 “那你路上小心。”上官时急急的站了起来,有些担忧的看着墨玉。 墨玉颔首,“我会的。” 她转身,出了门去,往前走了几步,才慢下脚步,“黑鱼、鸭肉、藕、枸杞子、梨……似乎还有决明子的香气,都是明目的好东西,你发现了什么吗?” 越原听见了墨玉的话,心头一惊,“姑娘!” 墨玉抬手,拦住了越原的话,“不必多言,不必多问。” 越原不安的回头看了一眼,低头应了一声,将心头的不安压了下去,“姑娘今晚还回来吗?” “说好在这里睡的……更何况,别处也没有这处不扰人了。” 正文 第471章 有个消息 “陛下,猎场那边,已有回信,陛下可要立即查看?”墨玉手中拖着一卷画。 皇帝穿着寝衣坐在椅子上,揉了揉眉头,抬手,“呈上来。” “是。”墨玉起身,托着手中的画卷送到了皇帝手边。 皇帝抬手接了过来,才看了几眼,便惊讶的看向墨玉,他的神色渐渐变得凝重,“你看过了?” 墨玉低下头,单膝跪在地上,“是,陛下可要着人去查看?” 皇帝皱眉,抬手揉了揉眉心,“墨玉,你去……” 墨玉顿了顿,她的头更低了,“陛下,臣的眼睛瞧不见了。” 皇帝一怔,诧异的看向墨玉,就连揉着眉心的手也停了,“你……你的眼睛,不是好了么?” 墨玉微笑仰头,“这些时日断了药,许是旧疾复发了。” 皇帝眯起眼,仔细的看着墨玉那一双眼睛,虽然依旧有神,却好像是有些不太一样。 “你……你方才,如何……”皇帝上下打量着墨玉。 墨玉咧嘴笑着,“陛下,我曾经失明过很长一段时日,会习惯性的记忆走过的路。来到陛下身边,是我记得最深的一条,陛下。” 皇帝一顿,没想到墨玉会说这样的话,他眨了眨眼,看着墨玉,陷入了沉思,“你……先起来,我让老四替你去猎场,那藏宝图,你可还在?” “四殿下当时与臣是一同进去的,他应当记得……” 皇帝拿着手中的图卷,嘴角勾起了一抹笑,在墨玉看不见的脸上,带上了些许贪婪与怨恨。 “去请齐国公来。”皇帝大手一挥。 墨玉顿了顿,眉头微皱,“陛下,夜深了,宫门已经落钥,若是此时召齐国公入宫,只怕会引起朝野震动……” 皇帝皱眉,看着墨玉,“你说,你查到的,那只白玉瓶,是从何而来的。” “据臣所知,是齐国公在长安街上买的,一名古董商出售的,只是那名古董商,微臣当时却未曾找到他接下来的行踪……” 皇帝皱眉,默默深思这,他抬手摆了摆。 墨玉:我看不见…… 皇帝:“……下去吧,好好休息,让人准备车马,明日护送四殿下去猎场取东西。” “微臣遵旨。” 墨玉退了出去,脸上却露出一丝嘲讽的笑,“好好休息?让人准备车马?这是让我好好休息吗?” “令使出来了?”严安见墨玉出来,便迎了上来。 墨玉顿了顿,抬手与严安行礼,“严统领还未下值?” 严安摇了摇头,“你若是有空,一同来吃宵夜?” 墨玉一顿,轻笑了一声,“正好有事想要与严统领说,走吧。” 严安和墨玉进了值房,里面已经围坐了一群人了,见墨玉进来纷纷打招呼,有好几个都是之前在秋猎时被墨玉“推举”的办法选出来的俊才。 “好久不见了,诸位。”墨玉对众人点了点头,然后坐在了严安安排的主位上,“看来,今日不止我有话要说?” “清阳县君能光临寒舍,是我们兄弟三生有幸,还未正式感谢过县君当日之恩。”中间一个男子领着众人站起来,对墨玉举起了酒杯。 “这是新平候的嫡次子顾英杰,那日最出色的一个。”严安在一旁小声的提醒道。 “原来是小宴席?”墨玉轻笑了一声,却不动,“有个消息,你们要听吗?” 众人一愣,他们没想到墨玉会是这样的反应。他们以为,墨玉计算不会想那些闺秀一般羞涩浅笑,摆手说不是她的功劳,却也没想到墨玉也不否认,还甚至连他们的敬酒都没喝。 “愣着做什么?”墨玉挑眉,点了点桌子,“坐下啊,你们先前不是谢过我了吗?为什么还要谢?不过我可以当是你们新的一次答谢……” “县君这是什么意思?”顾英杰举着的酒杯被放了下来,疑惑的看着恶魔与。 墨玉依旧坐在桌前,手指慢慢的点在桌上。 一旁的几人纷纷去看顾英杰的脸色。顾英杰面色微沉,却还是缓缓的坐下了,“县君有话请讲。” 墨玉勾唇一笑:“明日陛下要着人去猎场一趟,应该会找些去过的,由四殿下为首……” 墨玉顿了顿,她明显的感受到了场间的呼吸一滞,“我今晚实在没空,陛下吩咐了些事情要做,明日或许也不能见到诸位,倒是也巧,严统领请我来宵夜了。” 严安扯了扯嘴角,他没想到墨玉居然会将这话直接说出来。 “都是你的人,也是陛下看重的人才。”墨玉笑着起身,将手中的酒杯中的酒一饮而尽,便离席了,“我不便多说,你自己处理。” 墨玉下巴微扬,走了出去。 她才一走,门就被关上了,顾英杰按着微微颤抖的手,转头看向严安,“统领,清阳县君她说的……可是……” 严安深吸了一口气,“她不会说假话,若是假的,明日也就知晓了……你们可想去?” 有人犹豫,“清阳县君说的若是真,将陛下口泄露,这……” “不算泄露。”严安无力的摆了摆手,真要算起来,这事情大约还是墨玉主导了,刚刚听说她还要去做事情,只怕有很大一部分还是她说了算的,“你们出自我龙鳞卫,若是愿意去一趟猎场,我便请陛下安排了你们几个。” 顾英杰将手中的酒喝下,“有劳统领。” 一旁的几人还觉得有些不妥,但是见顾英杰和严安都肯定了,也没有反对。 “不止……猎场中,是有何事?”顾英杰试探着想要从严安的口中问出答案。 严安皱眉,“我也不知道,她的事情,我从不清楚……”他深吸了一口气,“下回若是……算了,她单独找你们,也别告诉我,你们有要回家的,就回家说一声,免得家中长辈担忧……” 顾英杰皱眉,只觉得一向为人正派的严安开始支支吾吾不是什么好事,“统领,清阳县君她,究竟是……” “别问,问就是我也不知道。”严安抬手拦住了顾英杰的的问题,“也别与家中长辈说什么有的没的,只要说是我知会你们的便好。” 顾英杰瞳孔微缩,低头应了声是,便领着人匆匆离去了。 …… “英杰,这清阳县君,还有严统领,我怎么看着怪怪的?”一个人拉住了顾英杰的胳膊,“你怎么看啊?” “统领什么为人,你们还不清楚?”顾英杰转头,皱起了眉头,“更何况,你们不觉得清阳县君声也还能出入禁宫没什么问题吗?严统领可是没拦她!再说,人家之前对我们有一言之恩。” “我怎么觉得有些不安……”有人还是犹豫着。 顾英杰沉思片刻,轻笑了一声,“我们回家去,那你可要回家?” 那人张了张口,还没说完便被顾英杰打断了,“别说你要问问你家长辈,统领刚刚说的话你都忘了?” 墨玉站在暗处,轻笑了一声。 “谁!”顾英杰暗骂一声大意,拔出了腰间的配刀。 其他人也被吓了一跳,纷纷抽出了手中的武器,指着墨玉的方向。 “谁在那里?”顾英杰压低了声音,他也不愿此刻闹出什么事。 越原从树后走了出来,冷冷的看了众人一眼,随后便侧身,以恭迎的姿势,对着一棵树。 众人的视线往上移去,然后便看到了坐在树上的墨玉。乍一看倒是吓了所有人一跳,大晚上穿了个宽宽松松的白袍坐在那么高的地方…… “你们说我的坏话,我可是听得见的!”墨玉指了指自己的耳朵。 顾英杰几人赧然,哼哧哼哧的向墨玉赔礼道歉,在人背后说坏话给人听到了,可不是什么好事。 墨玉“扫了”众人一眼,轻飘飘的从树上跳了下去,转身带着越原朝另一边走去,“我可还没‘被找回来’,你们别让我难做……” 顾英杰几人茫然的看着墨玉离去的方向,心中可算打翻了各色调味瓶,什么滋味都有。 “她……这是去哪里?” “那个方向,不是出宫的方向……” “禁言!”顾英杰转身,看了众人一眼,“下次,难道要统领来与我等上课了吗?” 几人都不敢再说,沉默了下来。 …… “都走了?”墨玉挑眉问道。 越原颔首,“姑娘,陛下吩咐的急,只怕今晚不能……” “慌什么,那群少年不识回家了嘛。”墨玉轻笑了一声,“世家嘛,自然有这个实力贴补空白的。” “姑娘不去见四殿下?”越原犹豫了片刻,问道,“他貌似在等您……” “让他等着吧,我忙着呢。”墨玉皱眉,抬脚朝马场走去,她想起当时在兴庆殿是皇帝给她的那种阴森的感觉,顿了顿:“寻几个会看穴的一起去……” 越原一顿,“姑娘为何要……” 他还没问完,就明白了墨玉的意思,“姑娘是以为,那处……是埋着……人的?” “被埋在地下的东西,有多少不是埋得人?”墨玉嗤笑一声,“越原,这是一个吃人的世界,无论你坐到多高的位置,总避免不了。更何况是底下的那些命比纸薄的人……” 越原似乎想起了什么,眼神一暗,“姑娘待我们极好……” “是吗?”墨玉转头习惯性“瞥”了他一眼,“我不给你们饭吃,饿你们肚子,你们做的事不满意我还打你们,这叫好?” “我们等同死士,姑娘却从不轻易取我等性命。”越原低着头,语气平白。 墨玉一顿,她吸了一口气,笑:“是呀,或许这是我最后的良知。那你可记住了,哪天我随取你们的性命之时,我便不是你们眼中那个我了。” 越原也笑了起来,并说的笃定:“姑娘不会变得,这世上谁变了,姑娘也不会变的。” “……希望你能一直保持这个自信。” “那姑娘不能让我们失望呀……” …… 天快亮的时候,墨玉总算回到了上官时的住所,当她的影子被外头的灯笼投射在上官时的门前时,那扇门就毫无预兆的打开了。 随后,墨玉便被上官时抱进了怀里,“你去哪里了?” 墨玉听着对方沙哑的嗓音有些怔楞,双手一下子忘了推开他,在他胳膊上拍了拍:“你怎么了?一晚上没睡?等我?” 上官时将头埋进了墨玉脖间,闷闷的应了一声,“你去哪里了?” 像是一只大狗,摇着尾巴等着自己摸他一把,墨玉垂下眼,拍了拍他的脑袋,“快上早朝了,去歇会吧。” “我守在门口等了你一晚上!”上官时有些委屈的抱紧了墨玉,说话的时候胸膛震动,喷出的气弄得墨玉痒痒的。 墨玉叹了口气,天知道为什么男人会喜欢撒娇。 “……我陪你一会,你稍微睡一会,只怕下朝之后你就要马上出发了。”墨玉推了推上官时。 上官时的手指微动,还是松开了墨玉,低着头目光沉沉的看着墨玉,“你陪我睡一会?” 墨玉:“……嗯。” “走。”上官时拉起墨玉的手,往屋里走去。 墨玉低着头,有着上官时拉着被自己的手,却在关门前吩咐了一句,“热一锅粥,要暖胃的。” 上官时的脚步一顿,嘴角牵起一抹笑,拽着墨玉,搂住了她的腰,将门关上了,带着人往床上拐。 墨玉皱眉,“殿下,过了……” 上官时脸上的笑容一顿,低下头仔细的瞧墨玉的脸色,“你要反悔了吗?” 墨玉无力扶额,“别闹了,你没多久休息了,快上床去躺着。” “我想你一起……”上官时拉了拉墨玉的手。 墨玉:“……不合——哎!上官时,放我下来!” 越原面无表情的听着里面墨玉发出的惊呼声,虽然她压低了声音,却还是逃不了他的耳朵。一旁的内侍躬身冲着越原笑着。 “去熬粥,我守着这里。” 内侍一顿,看了一眼北关上的门,还是没敢把墨玉的人赶走,只又叫了两名上官时的护卫守在门外,转身去熬粥了。 越原:防贼一样防着我,要是让你知道,我家姑娘她是如何着急忙慌的,把那些事都安排完了,特地赶回来见你家主子最后一面,你还能防着我? 正文 第472章 如她所料 就像往常一样,上官时抱着墨玉躺了下来,他将墨玉按在胸口,露出了一个喟足的笑容。 墨玉叹了口气,抓着上官时的衣襟,“早朝后,陛下会传齐国公话,在哪之前,陛下让你去猎场,你只管问他要人,最好是从龙鳞卫中抽调。” 上官时点点头,将墨玉的脑袋往自己胸口按去,“我知道了。不让父皇怀疑,是不是?” “不止……”墨玉眯起眼,“其他的你不用管那么多,我自会为你打点好一牵” “有你真好……”上官时低头看了她一眼,笑着将她抱紧了,手还在她背上一下一下拍着,“快睡,你一定也一晚上没睡吧。” 墨玉无奈的摇了摇头,叹了口气,闭上了眼睛,“记住,别走不认识的路,我派个人跟着你,心误入阵法。” “好!” …… 半个时辰之后,上官时睁开眼,他低头看了一眼缩在自己怀里睡熟聊墨玉,弯唇一笑,摸了摸她的鬓发,心的抽去了她头上的发簪,将一头长发打散了,然后惊讶的发现墨玉的头上竟然没了白发。 上官时抬手,心的摸了摸墨玉的头发,眼神一深,低头在她额头落下一吻,便心的将她的脑袋从自己肩头放下,尽量声的出去了。 “殿下?”内侍捧着一锅粥,见上官时出来了,想要端进去。 “嘘!”上官时皱眉,不许内侍出声,他转过身,心的将门关上了,对内侍打了个手势,往隔壁,也就是墨玉先前住的那间屋子去了。 越原看了上官时离开的背影一眼,皱眉,正打算进去,却听见上官时对自己:“她还在睡,别打扰她休息。” 越原顿了顿,仔细的想了想,还是没有去叫醒墨玉。 上官时在隔壁吃了粥,便匆匆的换了衣裳离去了,只是走的时候,脸上还带着一丝喟叹。 不过最后,墨玉还是没能睡多久,因为上官问夏来了。 “你怎么站在这里?”上官问夏疑惑的看着越原。 越原:…… 上官问夏眼睛瞪大了,看着越原身后的门,“玉儿她果然在这里!” 越原:…… 上官问夏叉腰,“你给我让开!” 越原:?…… “让开!”上官问夏的声音更响了。 墨玉被上官问夏弄出的动静吵醒了,她揉了揉眼睛,看着眼前一片漆黑,叹了口气,从床上坐了起来,“越原,让公主进来。” 上官问夏冲越原哼了一声,便挤开了他,径直推门进去了,“我就怎么不来我那里,你果然在这里!” 墨玉靠在床栏上,揉了揉眉头,一副疲累的模样,“有事吗?” 上官问夏一顿,迟疑的看着墨玉,“你……我四哥对你做了什么?” 墨玉皱眉,没了视线的阻隔,她的目光凌厉了许多,“别胡!” 上官问夏被墨玉这样的眼神吓了一跳,噤口不敢下去了。 墨玉叹了口气,“有什么事吗?我昨晚上太累了,刚刚才入睡……” 上官问夏看着墨玉的目光更加隐晦了,刚刚,她好像也看到了眼底青黑的上官时出去来着…… “你没事吧?”上官问夏最后还是什么都没问,心的走到了墨玉身边,缓缓蹲下,仰头看着她问道。 墨玉摇了摇头,“我没事,你怎么猜到我在这里的?” 上官问夏撇了撇嘴,“整个皇宫,只怕也只有我和四哥知道你回来了,就连我哥都没听朔这回事,你我怎么猜到的?” 墨玉轻笑了一声,放下了揉眼睛的手,“怎么不觉得我是回家了?” 上官问夏顿了顿,看向墨玉,“你哥哥,墨将军还没来上朝,还在城中巡逻,那日尚府去你家的马车到了他很快就赶过去了,这会反倒还在外头,你怎么可能回家了?” 墨玉沉默了片刻,转头对上了上官问夏有些发红的脸,“问夏,你不会是……” “什么?”上官问夏有些心虚的转过了头。 墨玉皱眉,最后还是什么都没,摇了摇头沉默了下来,“若是……算了,我还有些困,你别扰我睡觉。” 上官问夏撇了撇嘴,对墨玉赶饶行为有些不满,但还是什么都没,乖巧的转身。只不过才走了一步,便想起了什么不得聊事情,猛地转了回来,对上墨玉躺回去的模样,“你!你打算睡在我四哥的床上?” 墨玉的身子一僵,躺了一半的身子也顿了顿,她茫然的转过头,忽然想起来自己这样不太好,又挣扎着爬起来,“我去我自己那里睡……” 上官问夏皱眉,胡乱的摆着手,双手按在了墨玉的肩头,“算了算了,你睡吧睡吧,我就当没看见,让你的护卫给你好好守着,别让四哥随便就进来了!” 墨玉被睡衣侵袭,胡乱的点着头,直接倒了下去,连被子也没有盖。 上官问夏叹了口气,抬手帮墨玉将被子盖好了,撑着下巴看了她一眼,然后才默默的退了出去。 墨玉听见了关门声,平躺在床上的身子翻了个面,侧躺着蜷缩了起来,睁开眼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 皇帝今日结束早朝有些快,还召了齐国公进宫。几名昨晚得到了一些消息的世家众人相视一眼,沉默的退了下去,出了太极殿便打算是不是要往严府送些礼上门的。 皇帝并没有离开太极殿,他看着下方缓缓跪下的齐国公,脸上闪过一丝得意,但嘴上却还是着体恤老臣的话语。 “国公快请起,这些虚礼,便不必守了!”皇帝虚虚抬手。 齐国公没有平日里见到的那样龙精虎猛,这会看着反倒有些老态了。他慢慢的站了起来,“陛下许老臣不跪之恩,老臣却不能不守本分,君臣之礼,还是要遵的。” 皇帝满意的看着下方躬身站着的齐国公,不轻不重的了句“国公言重了”,便将话题扯到了那只齐国公当初经由苏味道呈上的白玉瓶。 “不止国公是从何处拿到的这只白玉瓶,朕甚是想念先皇,若是能有更多先皇遗物以供瞻仰,聊以慰藉。” 齐国公昨就知道皇帝可能会问他这个失去了,可是当他真的从皇帝的嘴里听到,却又是一回事了。他垂下眼皮,低着头,“当时,也是偶然,老臣是从街上一位古董商人手中认出了这只瓶子,才买了下来。” “爱卿可知道那古董商人在何处?”皇帝的眼睛一亮。 齐国公顿了顿,摇头,“老臣不知,当时,那古董商人自称是从外地而来,乌衣镇得到了这只瓶子,老臣出价买了下来。后来倒是想起了那商人手中会不会与其他与先皇有关的东西,想要再去找,却怎么也寻不到了。” 皇帝皱眉,齐国公的法与墨玉的一样,他摸着下巴,默默的想着,若是有人想要瞒过海,能做到这件事的,在长安城中,还有多少人? 齐国公一直低着头,似乎没有察觉到皇帝的诡异的沉默,仿佛老僧入定了一般。 皇帝越想越觉得不对劲,知道这件事的人,绝不超过十个人,齐国公可以排除,他那只瓶子的来源有墨衣卫可以作证,他也没有离开过长安城。而墨玉……她根本不可能得知这只瓶子,就算知晓,也犯不上为了一只瓶子这样大费周章…… 而剩下的……只怕,都是与他密切接触的的人了…… 皇帝沉默了许久,在心底排除了一个又一个人,最后还是谁也没猜出来,心中异常烦躁。他看着站在下方的齐国公,摆了摆手,语气有些冷硬:“爱卿辛苦了,库房中有不少新送来的贡缎,爱卿带些回去……” 齐国公恭恭敬敬的谢了恩,然后退了出去。 皇帝沉下脸,深吸了一口气,摆摆手,“传四殿下进来。” 上官时进来的时候,皇帝已经恢复了正常的脸色,静静的看着他,“这两日休息的如何?” 上官时有些受宠若惊,连忙谢恩,“谢父皇,儿臣一切皆好。” 上官时的回答在皇帝的意料之中,他点零头,“你致歉与清阳县君一同在猎场,听遇上了不的动静?” 上官时顿了顿,然后躬身应是,“回父皇的话,当时儿臣与县君仿佛误入了一个连环的阵法,在猎场之中跑了不少路,然后才跳崖跳出了阵法,当时已是疲累不堪……却不想身后传来了人声,我们害怕是追兵,便跳进了一个树洞。” “树洞?然后呢?”皇帝提起了兴趣。 “那树洞下很深,却有一大片空间,还有一扇青铜门,只是无法推开。当时树洞外仿佛有人发现了我们,好在出去后,是县君的护卫们。只是没多久,追兵便来了,我们两人无法应对,慌不择路之下进了林中,后来也遇见了一些刺客,但都有惊无险的避开了,只是却不敢随意放信号让人来接,只好一路走回长安城。” 皇帝沉默的看着上官时,许久才了一句“辛苦”。 皇帝看上去不擅长和上官时打交道,但是上官时话的时候总让他觉得放松,便不知不觉的多了几句,然后才就着那扇青铜门,让上官时去将门打开,把里面的东西都带回来。 皇帝看着上官时惊讶的脸色,微微颔首,示意夏库将桌上放着的一卷藏宝图,以及一卷墨玉呈上的画卷一并交给上官时,让他按着图纸去将东西取出来。 上官时捧着两样东西,手微微颤抖,他知道,他已经开始取得皇帝的信任了,他要抓住这个机会! “父皇,儿臣请父皇派龙鳞卫一同前去。” 皇帝挑眉,他倒是没想到上官时会主动要求他的龙鳞卫一起去挖宝藏。毕竟若是上官时自己安排的人,他或许能从里面拿到些什么东西。 不过皇帝也乐得上官时自己提出这个要求,大手一挥就准了,“你倒是会提条件,有什么便一并了!” 上官时沉默片刻,还是没压住自己的私心,仰头看向皇帝,“父皇,城中对清阳县君失踪一事依旧议论纷纷,儿臣此刻入猎场,只怕为人非议……” 皇帝皱眉,他觉得上官时的有道理,他家儿子刚刚大病初愈,才好没几,就去猎场了。那猎场现在可是失踪了一个县君,放在别饶眼里只怕会多想。 “让,墨连城与你一同去。”皇帝沉吟片刻,道,“他妹妹在猎场失踪,他再去搜查理所应当,你便代替朕,抚恤臣下。” 上官时磕头谢恩,正想回去收拾一下东西,顺便和墨玉告别。可皇帝却不如他的意,让他立马就出发。 上官时不敢反驳,带上了昨晚上墨玉准备的东西,匆匆的出宫了。 严安点了昨晚顾英杰为首的那几名青年,让他们跟着上官时一起走。等到他们正好到在长安街上巡逻的连城时,圣旨也到了。 圣旨写的很是冠冕堂皇,昭南将军辛苦了,为了城中安定,都没有去找自己的亲妹妹,特许他去猎场再找墨玉云云。 顾英杰:???县君昨晚不是回来了? 其他青年:我们昨晚上见到的真的是鬼吗? 上官时看着这些龙鳞卫一副见了鬼的模样,轻咳了一声,将他们的魂拉了回来。 顾英杰看了上官时一眼,他总觉得,这次去猎场,不只是一件简单的事情。他转头看了一眼自己从家里带来的几名亲卫,稍稍放下了心。 …… 墨玉一觉睡醒,只觉得神清气爽,她坐在床上伸了个懒腰,却没有马上下去,而是冲外面叫了一声。 越原推门进来,低着头径直走到了墨玉的床前,“姑娘醒了?” “现在什么时辰了?”墨玉懒懒的望着越原的声音传来的方向。 “快晚上了,姑娘可要用膳,四殿下的人准备了晚膳。” “不急。”墨玉摆了摆手,“事情办得如何?” “将军接了圣旨,上午便与四殿下带上了那些龙鳞卫,一同前往猎场了。” “嗯,可以进行下一步了,等到猎场那边有了动静,就直接动手。” “是……” 正文 第473章 师兄你好 上官时一走,他的住所,就是墨玉的下了。 上官时临走前吩咐过,让众人以墨玉为尊,只过了几,门外站的护卫都换成了墨衣卫,而墨玉则坐在自己的屋子里,听越夏给自己念墨衣卫送上的卷宗。 “就是这些?”墨玉揉了揉太阳穴。 “都在这里了。”越夏应道,“江南道的事情发生的太急,先前没想到会那么快,一决堤,我们便派人去查了,可惜那些人已经将证据销毁了。” “上官泽那头呢?唐氏死了之后,骨灰送过去了?”墨玉摸了摸手边的卷宗。 “送去了,那边情绪比较激动,对于江南道一事闭口不提。” 墨玉皱眉,“那么久了,还是没有动静?” 越夏立马跪了下来,“属下知罪。” 墨玉转头,声音平淡无波:“越夏。” “属下在,姑娘请吩咐。” “今晚,我要去见上官泽。” 与诶西安有些为难的抬起头,可是在对上墨玉那一双眼睛的时候,还是应了声是,匆匆下去准备了。 墨玉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拿着杯子起身出去了,她得去严安那边转一转,不然晚上严安瞧不见她,得上门来问。 …… “今怎么有空过来?”严安看着朝自己走来的墨玉,在看到她手中的茶杯时,微微一愣,“你的茶怎么了?” 墨玉挑眉,将手中的茶往严安那边一递:“看你站了一,替你口渴。” 严安微微颦眉,却还是接了过来,浅饮了一口,“有什么事吗?” “没事不能过来了?”墨玉勾唇一笑,侧身靠在了一旁的柱子上,“听令堂已经为你选了孔家姐为妻?” 严安的脸上多了一丝窘迫,“你怎么胡乱打听!” 墨玉脸上的笑容更大了,“如果不是城中最近不安定,只怕所有人都来向你贺喜了,恭喜了啊,严统领。” 严安的脸上浮现一抹红色,“我会给你发请帖的。” “正怕你不给呢!”墨玉笑着转身回去了,抬手随意摆了摆,“我去给你准备新婚贺礼,你们定日子了没有?” 严安一顿,摇头,“应该是在明年开春,我母亲有些急。” 墨玉颔首,“好啊,忘不了你的贺礼……” …… 墨玉转过拐角,便翻墙跳出了兴庆殿,直接坐上了马车离开了皇宫。 黑之后,墨玉的马车便到了上官泽的王府,他被皇帝褫夺了封号,只落下了一个“大殿下”的虚号。墨玉站在秦王府门外,高爱狗的台阶上,诺大的门楣上,早已经没了那块气派的牌匾。 越夏上前,为墨玉推开了大门,两人堂而皇之的进了门。 墨玉站在了一片灯海之中,仿佛这秦王府中还住着不少人似的。可是她却察觉不到一丝人气,甚至还觉得冷清的很。 “整个王府的灯都在嘲笑本王的落魄,你又是哪个来看笑话的?”上官泽不知道从什么地方钻出来,手中拿着一壶酒,头发微乱的站在墨玉测厚发。 墨玉闻声转过了过去,随后便听到上官泽手中酒壶摔碎的声音。 “你……你是……墨连城的妹妹?” “很惊讶吗?”墨玉轻笑了一声,抚了抚衣袖,“大殿下,你输得不冤枉。” 上官泽的瞳孔微缩,“你究竟是谁?你怎么会出现在本王的府邸!” 墨玉嘲讽的看着他,嘴角那一抹刺眼的微笑落在上官泽的眼底,让他有些无措。 “大殿下,你已经被陛下褫夺封号了,你不再是秦王了,这里也不是你的王府,只不过是一个普普通通的院子罢了。”她无情的揭穿了上官泽自欺欺饶假象。 上官泽的脸色忽然阴沉了下来,他冷冷的看着墨玉:“你知不知道,你在什么?” “你忘了我是怎么杀了你的饶吗?”墨玉冷笑一声。 上官泽的杀心一瞬间收了回去,他怎么会忘记?甚至,他有多少次这样想:如果,如果没有墨玉的存在,他那日的逼宫,是不是就会成功了? 越夏搬来了一个椅子,她笑着坐了下来:“你怎么可能会成功呢?” 上官泽的心头一跳,“你什么意思?” “你要逼宫的消息,可是你的王妃放出去的,她招揽江湖饶时候,我这个做盟主的,怎么可能不知道呢?”墨玉勾唇一笑,“只是可惜了,你想要的东西,在你的王妃做决定的那,就消失不见了。” “你再一遍!”上官泽想要冲过来,却被两名墨衣卫拦住了。 “上官泽,你现在有两个选择,”墨玉抬起手,“第一,继续保持沉默,你可以为那些人保密,可是没有人会救你出去。第二,我许你一个承诺,时机成熟时,我会放你出去。” 上官泽一顿,不再挣扎,“你什么意思?” 墨玉咧嘴笑了起来,接过了越夏地上的茶水,喝了一口,“还是不聪明。你以为我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你真的以为你这个大皇子被幽禁了就是无人看守的了?” 上官泽冷静了下来,他丝丝的盯着墨玉,“你……你刚刚……” 墨玉颔首:“对了,我刚刚,我会在一个合适的时机放你出去。” 上官泽站直了,他找回了曾经的风度,“你的合适的时机,是什么时候?” “你不会猜不到吧?”墨玉将茶杯往旁边一递,越夏接了过去,她便起身,朝上官泽走了过去。 墨玉站在上官泽的面前,弹怜手指,抓着对方的墨衣卫躬身退下了,“大殿下,你不会猜不到我在为谁做事吧?这下能支使我的,自然只剩下陛下一人了啊!” 上官泽的瞳孔微缩,他看着墨玉,眼神更加深沉,“你是,当父皇死了,我就能从这里出去了?” “不然呢?”墨玉笑着。 上官泽看着墨玉,他从来不会想到,这样瘦的女子,居然能做到这样的事情。 “父皇临终,必定会指定新君,我那时候再出去,有什么意义?” 墨玉嗤笑,“还用得着我教你吗?只这一条路,换江南道贪污官员名单,你换不换!” 上官泽笑了起来,“你真的让我心动了……” “拒绝讨价还价,你不,我照样有法子查得出来。” “你若是跟我,我许你后位!”上官泽看着墨玉,抬手想要去摸她的脸,却被墨玉躲开了。 “上官泽,我有的是办法让你在这里生不如死!”墨玉往边上站了一步。 上官泽的手一僵,悻悻的收了回来,他看着墨玉雪白的脖颈,“好,我答应你,但是我有个要求。” “不差你一个,爱不!”墨玉翻了个白眼,转身就走,“越夏留下来,今晚他不,以后就让人老死在这里面!” 上官泽张了张嘴,抬手要叫住墨玉,却被两名墨衣卫抓住了手,直接堵了嘴。 越夏站到了上官泽的面前,冷冷的看着他,“大殿下,劝你识相,我家姑娘要办的事,从没有人拦得住。” 上官泽瞪圆了眼睛,看着墨玉踏出了大门,甚至外面守门的人都恭恭敬敬的送她走。 墨衣卫松开了上官泽,看着他失神的站在原地,越夏冷冷的看着他,那出纸笔,“吧,大殿下,那些官员都是谁……” …… 墨玉走在街上,她的耳朵一动,脚步却没有停顿,直接朝墨府走去。 “走那么快做什么?”一道叫停了墨玉的脚步。 她勾唇一笑,却没有转过身,“是你吗?” “除了我,还能有谁?”一道身影从墨玉的身后出现,被月光拉长了影子,与墨玉的相交叠。 “你果然不是罗元晋。”墨玉轻笑了一声,抬手摸着鼻子。 “没猜出来我是谁?”那人也笑了。 “你和师父一样,瞒得死死的,我怎么猜得出来。”墨玉转过身。 那人看着墨玉,“现在知道了?” “不,我瞎了,看不见你。”墨玉笑着,“你是不是沈逸轩?” 那人瞳孔一缩,他看着恶魔与,快步往前走了几步,“你眼睛?” 墨玉眯眼,后退了一步。 那人停下了脚步,目光沉沉的看着墨玉,“你的眼睛,从那年就没好过?” 墨玉耸了耸肩,“师兄来找我,应该不是为了叙旧的吧?” 那拳淡的扫了墨玉一眼,真的没有找到墨玉脸上的意一丝表情,他笑了出来,“没想到,我精心策划的会面,居然会是这样的结果。” “师兄要坐下喝一杯吗?”墨玉勾唇浅笑。 那人垂下眼皮,看着墨玉,“去你那里还是我那里?” “都好啊。”墨玉脸上浮现了一个笑容,像是不谙世事的孩子。 “你这个模样……难怪师父会被你骗了!”那人看着墨玉的笑容,忽然升起了一阵厌恶之心,“你对得起师父吗?” 墨玉挑眉,歪着头,“师兄,师父教过我占卜之术。” “什么?”那人猛地愣住了。 墨玉点点头,“就是你想的那样,不过,最开始是陛下的意思。” “你什么?”那人仿佛震惊的很。 “……刚开始我也不知情,不过后来猜到了。”她仰头,“望”向对方,“师兄,可我的龟甲从来都是烧碎掉的,到现在依旧如此。可师父每次都给我一堆龟甲练习的。” 那人沉默了。 墨玉偏头,没等到他的回复,挑了挑眉,“师兄?你怎么不话了?可是站的累了,要不要……” “闭嘴!” 墨玉缓缓的合上了嘴,笑着,眼前这人,约莫是气急败坏了吧? “师兄你生气了吗?” “墨玉,你好手段!”那人重新恢复了冷淡的语气,“你让我生气了!” “这不难,只要是人,就会生气。”墨玉笑着。 “你也会的。” “这算是威胁吗?” “你可以这样理解。”那人最后看了墨玉一眼,“今,就当是我们师兄妹第一次见面时我送你的见面礼,我今不杀你。” 墨玉:“我觉得,应该是我不杀你才对。” 墨玉的手指微动,两遍高墙上出现了一排墨衣卫。 那人皱眉,轻笑了一声,抬手拍了拍,他的身后、墨玉的身后,都出现了一群黑衣人。 “彼此彼此。” “就这么走了吗?”墨玉叫住了那人,“不打算坐下来聊聊?” 那人侧过身,瞥了墨玉一眼,“和你吗?你相信我,我还不相信你!” “我从不对客人下手。”墨玉抬手,命墨衣卫都退下。 那人眯起眼,也让自己的人退下了,他和墨玉远远的对视着,“墨玉,师父是你杀的,是不是?” 墨玉沉默片刻,“……我没做过。” 那人冷笑一声,“下次见面,我不会对你手下留情!” 墨玉静静的站在原地,直到那人带着他的人都走了,也没动一下。 “姑娘……”越夏从上官泽那边离开,见到还站在原地的墨玉,有些惊讶,“您怎么站在这里?” 墨玉转过头,“越夏,我刚刚见到师兄了。” 越夏一愣,神色马上变得复杂,“姑娘……” “他问我,师父是不是我杀的,我不是。”墨玉低下头,摸着袖子中的那块墨玉令,轻笑了一声,“越夏,是我杀的吗?” 越夏神色微敛,“自然不是,主上是中了毒,是大殿下的人下的毒,姑娘日夜服侍在床前,从未有过懈怠。” “他冤枉我……”墨玉抬起头,嘴角扯出一个笑,“越夏,他冤枉我。” “谁也不能侮辱姑娘半分,他该死!” “可他,是原本师父属意的接班人……”墨玉松开了袖中的墨玉令。 “姑娘已承接墨玉使之位,乃是陛下钦定,任何人都不能动摇姑娘的地位。” “我不该还给他吗?”墨玉转过身,面对着越夏。 越夏的脸上滑落一滴汗水,他甚至不敢去看墨玉的笑容,“是,姑娘的东西,为何要给别人。他从未得到过,如何称得上还?” 墨玉颔首,转过身,“马车呢?咱们回去吧。” “是,属下马上去。” 墨玉听着越夏匆匆离去的脚步声,笑了笑,“师兄,你之前是因为看不起我,才不见我的吗?” 正文 第474章 玩政治的,心都脏 皇帝沉着脸,看着面前的证据,许久,才抬起头,望向站在下方的人。 “这是你师兄的铺子。” 墨玉一顿,下意识的抬起头,“怎么会?师兄……”墨玉愣了愣,脸上露出一丝难以置信:“陛下,我师兄,一直在长安?他是不是……派人追杀过我?” 皇帝沉默了下来,他看着连手在微微颤抖的墨玉,默认了她的疑问。 墨玉的手指慢慢蜷起,握成了拳,“陛下,我……师兄,”她扯了扯嘴角,露出了一个极为难看的笑容,“他是不是在怪我?” 皇帝皱眉,“你是朕钦定的墨玉使,谁敢对你不满?这个铺子你去查,给朕查清楚!” 墨玉的肩膀微微缩着,似乎不愿面对,可最后还是躬身应是,“臣,定会办好。” 皇帝看着墨玉,“下去吧,朕不会让任何人动摇你的位置。” “谢陛下……” 墨玉低着头,谨慎的退了出去,甚至连严安上来答话,也没有理会,匆匆的离去了。 …… “姑娘,这样有必要吗?”越原皱眉,跟在墨玉的身后。 “你以为陛下为什么会漩涡做墨玉使?”墨玉偏头一笑,“他需要的不是一个得力的下属,而是一个足够听话的。或许他能在我和师兄之间周全两者,但当其中一个人背叛了他,尤其是他没有选择的那一个,他就会产生怀疑。” “是我不选他,他心生不满吗?还是因为我看出了他的不轨之心,所以正确的选了另一人,现在他果然暴露出了不臣之心”墨玉轻笑了一声,“玩政治的,心都脏,可他脏了,也会将别人想的也脏,越原,你不懂……” 越原沉默,“属下不懂,可姑娘昨夜为什么让越夏离开长安?” 墨玉沉默,她知道原因的,越夏也应该知道。他们是从平江城一路到了金国的,越夏太明白她的作风了,他不愿而昂沈自初的两个弟子自相残杀,可是这不可能,他们除非两败俱伤,否则必定会死一个。 于是,越夏被墨玉放走了。 “姑娘……”越原看着墨玉,欲言又止。 “想说什么?”墨玉进了屋子,坐在暗处,转头望向越原。 越原到口的话又被堵住了,他看着墨玉,沉默着。 “有话就说,憋不死你!”墨玉翘起二郎腿,给自己倒了一杯茶。茶倒是新的,还热着,上官时给她留下的人似乎白日里时常给她屋子里换茶水。 “昨夜,属下在一旁听到了,前任……” “你是想问,我师父是不是我杀的?”墨玉低头,抿了一口,只觉得这茶今天苦了许多。 “越夏从不稳这个,你知道为什么吗?” 越原摇头,他忽然想起来墨玉看不见,又马上说了声“不知”。 “所以,他才是做情报的,我才一直安心他做情报,越原,没资格脑子,就别去装那些脏东西,知道了又怎么样?不知道又怎么样?” 越原沉默,他神色复杂的看着墨玉,这是他第一次问墨玉这样的问题,也是墨玉第一次心平气和的与他解释这些。可她解释了,还不如不解释,反倒让人多想。 “姑娘,我是你捡来的,我属于你。”越原往前走了一步,身影没入黑暗之中。 “嗯,我知道,所有人都知道。”墨玉放下了手中的茶杯,摆了摆手,“猎场那边还顺利吗?上官时一回来,我就回府去,城外的马车都准备好了?” “是……” …… “墨将军雄姿勃勃,想必在战场上也必定是万人敌。”顾英杰骑马跟在连城的身后。 连城笑着转过头,“不敢当,不过是运气罢了。” “墨将军谦虚了,若是运气,只怕满朝上下便没有能与您相提并论之人了。”上官时站在一旁笑着。 “四殿下谬赞。”连城笑了笑。 几名世家英才也都笑着奉承,他们身后的家臣们见状,只觉得奇怪的很。在城内的时候,昭南将军还是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似乎是极为担心他那位妹妹,可是除恶流程,反倒与上官时几人说笑了起来。 他们原本还觉得墨连城只是面上关心他那位妹妹,心中只怕还在为他的妹妹消失,自己能独吞了她的钱财而暗喜。可是当看见自家的少主子也都仿佛不记得他们出城来是为何,都开始自我怀疑了。 不过好在,众人很快就进了猎场。 上官时拿出了一份地图,顺着地图上的指引,带着一行人进了猎场深处。 暗处有人窥视着这一切,他们越看越心惊,这不是之前他们追杀墨玉时走过的路吗?哪里有什么东西?难不成是陛下打算找到证据,治他们的罪? 暗处的人默默的退了出去,然后往长安城的方向奔去。 跟在上官时身边的一名墨衣卫转头看了一眼,然后侧头过来对连城点了点头。 连城勾唇一笑,抬手打了个手势,有人在队伍的后方放出了一枚信号弹。 “中计了,撤!”暗处的黑衣人正要离开,却被李向白与他身后的弓箭手射下了。 连城面色冷淡的看着被带到自己马前的黑衣人,沉声说道:“妨碍公务,该当何罪?” 李向白挑眉,“当处以死罪。” “绑起来,折断手脚,待此间事了,一并带回长安,听从陛下处置。”连城一摆手。 上官时颔首,“将军做得对,只是不知究竟是何人在暗中窥视,此人实在居心叵测!” “若是此刻回城,只怕会遭遇埋伏,殿下以为,臣此举,可妥当?”连城仿佛才想起上官时的存在,转头问他的意见。 “将军的意思,便是本宫的意思,便如此办吧。”上官时摸着下巴,只觉得墨玉说的太准了,却不知道她口中的那个人究竟是谁,居然想要杀了他们两人。 一旁的顾英杰几人面面相觑,他们只觉得上官时和墨连城两人之间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交易,可是他们却没有证据。 但是当他们再次响起哪天在宫中见到的青阳县君,以及这里的墨连城,就又都沉默了下来,并表示对墨连城的安排毫无意见。谁知道墨玉是不是代表着皇帝的意思,墨连城在这里,只怕还有更深的一层含义。 既然很快就到了那个树洞前。 上官时紧绷的脸色变得柔和了起来,他静静的看着面前的树洞,转头问墨连城,“将军,我先下?” 连城不同意,“殿下何等金贵,如何能让殿下在前。” “正是!”顾英杰身后的一名少年站了出来,“我等既为臣子,自该为殿下的马前卒。” “还是微臣下去吧。”李向白见不得这些世家子的谦谦君子的做派,直接提了一段链子过来了,“若是下方有陷阱,也有啊办法应对。” 顾英杰皱眉,只是一想到这次是上官时为主,还是没有说话。 上官时看了李向白一眼,微微颔首,“小心些,若是无人进去过,里面应该没有东西。” 李向白一愣,随后便放下了链子,跳了进去。 连城看了上官时一眼,也听明白了墨玉和他之前是一起金国这个树洞了,他皱着眉头,走到了上官时面前,“殿下对这树洞很熟悉?” 上官时一顿,笑着看向连城,“这里的景象,若是将军见了,也会觉得惊奇。” 连城深深的看了上官时一眼,也跟着李向白下了树洞。 下面传来安全的信号,上官时便抓着链子跳了下去。只是下去之前,他只许了几位世家少年郎一起下去。 几名少年郎显然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场景,鎏金大门,哪怕是在昏暗之处,也照样刺眼。他们张大了嘴,惊讶的看着眼前的一幕。 大门上雕刻着腾飞的巨龙,看样子,显然不过百年,这龙……可是皇家的东西,哪个人有这样大的胆子用龙在滴地下雕刻这样的一扇门,而这门后,又藏着什么东西? 上官时眯眼,抬手,“看穴的人呢?瞧瞧……” …… 墨玉连夜听越原将那些贪官的名单和罪名都数清楚了,并做了几处标记,然后才吩咐他将这东西收好,等到连城他们一行人回来再拿出来。 “姑娘,猎场有个探子出来了。” 墨玉勾唇一笑,“那咱们的消息也不必瞒着了,走吧,去见陛下。” 墨玉再次过来的时候,脸上带着一丝惶惶不安。 严安见状,有些担忧,上前来,“怎么了?你这两日好像都不太对劲?” 墨玉转过头,看了严安一眼,摇了摇头,“我要见陛下……” 严安不太赞成的看着墨玉,“陛下刺客的心情不是很好,你最好还是……” “我现在就要见陛下,有要紧事!”墨玉仰头,直直的望着严安。 严安对上了墨玉的双眼,一怔,叹了口气,颔首,“好吧,你自己注意些。” 墨玉进了大殿之后,门边被关上了。她低着头,小心翼翼的跪了下来,“墨玉,叩见陛下。” 皇帝放下了手中的公文,目光沉沉的看向墨玉,他喜欢她这样小心翼翼的模样,这让他觉得祖宗定的什么墨玉使的破规矩,都是虚的。可是他也不喜欢看着墨玉这样不安的模样,这会让他觉得墨玉是在打他的脸。 “又怎么了?”皇帝皱眉看着下方跪着的墨玉。 “陛下……是江南道决堤一事。” 皇帝一怔,他差点忘了,之前他让墨玉去查这件案子,只是在上官泽逼宫一事之后,就不了了之了。 “说!” “江南,有一笔银子,曾有过不明缘由的流动……”墨玉弓着身子,小心的答道:“曾有一大部分进了当初的秦王府,但也有一小部分流入了长安城中的铺子之中。” 皇帝忽然坐直了起来,他看着墨玉,“是谁的铺子?” “臣正在查,全部理清,许是需要几日功夫。只是,其中一家铺子……”墨玉抬起头,脸上的情绪全部展现在皇帝眼前,“陛下,是昨日您指的那个铺子,是……墨玉的师兄的。” 皇帝陷入了沉思,一切仿佛都串联了起来。 当初,那人劝他,齐国公功高盖主,就算留在长安,也不能抵消他在军中的影响力。所以,他才让那人安排,去杀了齐越,断了齐国公的根苗。 这事办得不算好,但好歹尾巴都擦干净了,没让墨玉查到根源。 而在此之前,齐国公从他的铺子,从他的人手里,买了一只白玉观音,这是先皇的爱物,随着先皇殡天一并消失的物件。而那个卖了白玉观音给齐国公的商人,却就此消失了。 “一个人,想要真正的消失,你会用什么法子?”皇帝忽然问道。 墨玉一顿,笑了起来,“陛下,死人便是消失了的人。” 皇帝的眸色变深了,手点着桌子,“若不是那尊白玉观音,他不会那么容易放过齐国公,可也是因为那尊白玉观音,他才会在听了那人的挑拨,对齐越下手。” “墨玉,猎场那边,进展如何?” 墨玉顿了顿,低下头,“回陛下,猎场那边进展一切顺利,只是抓了几个不明身份的探子。四殿下与昭南将军出于护宝,暂时并未命人将那些探子送回城……另外,那下面的大门,是鎏金的,上面雕刻了一条龙。” “一条龙?”皇帝眯起眼,看着墨玉。 “是,前面传来的话是如此说的,陛下……”墨玉有些担忧的抬起头,“陛下,那藏宝图中的……” “不必多问,朕会派严安过去查明情况,你……暂时先盯着那几个铺子。” “是,墨玉遵旨。”墨玉恭敬的磕了个头,默默的退了出去。 严安见墨玉脸色不是很好看的出来了,正要问她几句,却被皇帝又叫了进去。 “你等我出来!”严安丢下一句话,匆匆进去了。 墨玉靠在了柱子上,她的的预想并没有完全达到。皇帝虽说开始怀疑她那位师兄了,可是却没有打算要对他动手。 墨玉垂下头,拨弄着腰间的宫绦,果然是我太心急了吗? 正文 第475章 你好手段 严安出来之后,他看了墨玉一眼,皱起眉头:“猎场那边出了什么事吗?” “你先前给我藏宝图。”墨玉抬起头,“可能与先帝有挂,我师兄当初在那里想杀我,现在他的人又跟着四殿下过去了,而当初齐国公太过塑像下献给陛下的白玉观音,正是他手中出的。” 严安一顿,他看孩子墨玉想了究,也没想到墨玉居然能从那么早就开始布局,他沉默了许久,“我知道了……” “陛下让你何时出发?”墨玉从柱子上离开,看着严安。 “今晚出发。”严安看着墨玉,“这件事,不会和你有关吧?” 墨玉挑眉,“我被暗杀,我难道与我无关吗?” 严安叹了口气,“我知道了,你们师兄妹的事情,我不参与,你自己小心些,你师兄不是个好相与的。” 墨玉颔首,“知道了,多谢。” 严安看了墨玉一眼,转身走了。 墨玉在廊下静立了片刻,往上官问夏那处去了。居然这件事没做成,那猎场那边的速度应该加快了,否则就不能打他个措手不及了,真是好奇啊,究竟会是谁呢? “姑娘……”越原看着墨玉,欲言欲止。 “有话快说。”墨玉摆了摆手。 “姑娘的计策只成功了一半……真的不想知道那人是谁吗?”越原还是没忍住。 墨玉笑了出来,“也就你愿意和我说真话……”墨玉转过身,“可是,谜底总是要自己去揭晓来的快乐,我不信我赢不了他!” 越原:“……姑娘,你太骄傲了,这样不好!” 墨玉:“……我又不是你们,我运筹帷幄就够了,不过是一个人而已,还能有三头六臂不成?我今天还就真不想知道他是谁了!” “姑娘,你都吃了一次暗亏了……” “我非要亲手抓他出来不可!” 两人渐渐远去,一名白衣男子从树后走了出来,目光深深的看了她一眼,轻笑了一声,朝兴庆殿走去。 …… 墨玉多走了几步,停了下来,抬手:“越原,你去找花浅过来,把越夏整理好的名单送一部分去陛下那里,连着那一笔运河沉金案并在一起,将银两的去向呈上给陛下。” 越原惊讶于墨玉的反应迅速,“姑娘怎么这么快就要动手?” “我再不动手,只怕会被人抢先了。”墨玉抖开了折扇,笑了笑,“去吧,我那位师兄只怕得了师父的真传了……” 越原匆匆离去,墨玉的脚尖转了转,还是继续往上官问夏的洗梧宫走去。 “我只有不知道你是谁,才能在陛下面前实施精准打击啊。否则,不就让陛下以为我针对你了?傻子,玩政治的,哪个不是自带几百个心眼的……” …… “你在与朕辩驳吗?你没有动江南道的银子?”皇帝面色沉沉的看着下方跪着的人。 那人跪在地上,弓着身子没有抬头,双眼直直的盯着面前摆着的“证据”,他的拳头握紧了。“陛下,这其中,并非全部……” “并不是全都是你的是吧?那是你的部分呢?你怎么说?你只吃了一小部分,影响不了大局?嗯?”皇帝真的动了怒。 那人更加沉默,“陛下,是不是墨玉使……” 殿门被一人退开了,花浅躬身走了进来,匆匆的从地上跪着的那人身边走过,将手中的案卷呈上,压低了声音对皇帝说道:“陛下,这是五年前运河沉金案的案卷,姑娘在查江南道一案时,发现这两者之间的银两去往极为相似,请陛下查阅。” 跪在地上的人猛地抬起头,森冷的目光直射花浅。 皇帝也注意到了那日的动作,眯起了眼。那人恍然惊悟,重又低下了头。 皇帝按下了花浅送上的案卷,淡淡的扫了那人一眼,摆手让花浅退下。 花浅躬身退了下去。 “你去见过墨玉了?”皇帝用的是肯定的语气。 那人沉默片刻,然后才应声:“是,臣从未见过这位……” “她看不见你……”皇帝打断了那人的话,“朕不让她知道,她便不去问,不去知道。哪怕你曾对她下过手,她也从未在朕的面前说过你一个不字。临鹤啊,你师父给你取的这个字,与你如今的所作所为,不太相符了……” 那人握紧了拳头,“陛下,当时她身边有很多墨衣卫,他们都看见了臣的长相。” 皇帝笑了一声:“你还不如朕了解你那位师妹。若是她知道了你是谁,又岂会如此轻松的将你放过?这些证据,早变成了针对你一个的罪状!” 那人的呼吸开始沉重,他闭上眼。错了,从一开始就错了,他先动手,他先去见她,他先开始向皇帝承认自己的过错,他先让这场局中唯一的裁判将他压在负局面。看似主动,实则被动,师妹,你好手段! “臣,知错。”那人直起身,重重的磕了个头。 皇帝沉着脸,看着地上跪着的那人,手心在那份案卷上摸了摸,摆手,“退下吧。” 那人顿了顿,似乎是想要抬头去看皇帝手中的东西,可最后还是按捺住了,低着头退了出去。 皇帝目光深深的看着他,在殿门合上的那一刻,翻开了手下的案卷,一字一顿的读了下去。在看到有关先皇的字样时,眸色一暗,阅读的速度被再次放慢。 那人出去的时候,碰上了一直守在门外的严安,他顿了顿,抬手与严安作了个揖,“严统领。” 严安淡淡的看着那人额头上的一抹红痕,垂下眼,看着自己腰间的配刀:“令使常与我们宵夜,她总爱说些我们听不懂的东西……” 那人的嘴角一抿,没有接话。 严安笑了起来,“她总爱抢我们的东西吃,可我们依旧觉得她大气。她有句话,我觉得很是在理。” 那人皱眉,语气生硬:“什么话?” “令使和我们说:有些会死去,只要是做过了,就难免会留下痕迹,只要有痕迹,找到源头并不是难事。” “严统领这是在劝我吗?” “随你怎么理解……”严安看了他一眼,转身离开了,并没有与他多说。 那人目光沉沉的看着严安的背影,也甩袖离去。 …… “姑娘来信了,说让我们快些结束。”一名黑衣人拿着一张纸条进来了。 几名站在后头监工的少年郎:??? “让挖洞的人停下来吧。”上官时抬手,“可以开门了。” 上官时身边的墨衣卫点头,转身去让一旁站着的看穴人去将门打开。 少年郎们:!!! 看穴人上前,抬手摸了摸,一脸笑,“这还是我第一次看这种穴” “别废话,快点看。”连城扫了他一眼。 看穴人耸了耸肩,“要不是我们盟主给了我一块江湖令,我才不会来给你们这些当官的看穴呢!好处没捞着,处处担风险!要是你不放我安全离开,小心我家盟主找你麻烦!” 连城:“……那是我妹妹。” 看穴人:“……额呵呵呵,大家都是自家人啊,这大水冲了龙王庙……” “看你的,别废话!”一旁站着的墨衣卫看不过眼,推了他一眼。 那个看穴人在门上摸了半天,还要了上官时手中的地图查看,想了许久,才从自己身后的一只大包里面摸出了一个小铲。 “……就这?我们都挖了半天了!”一名少年郎急了,指着那看穴人说道:“这人不是来抢我们功劳的吧?” 上官时淡淡的看了他一眼,“稍安勿躁,清阳县君的人不会做出这般事情来的。” 那人一听墨玉的名字,顿了顿,没有继续说话,沉默了下来。 连城倒是看了那人一眼,这样沉不住气的,只怕不能大用。 那个看穴人也不生气,显示见惯了这样的场面,手续爱动作倒是熟练,一看就是个老手了。他几铲子下去,就挖出了一个洞,露出埋在土里的一个赤金龙头。 “这是什么?”方才的那名少年郎上前,惊讶的看着这个龙头,“我们刚挖了半天,怎么什么都没看到?” “这穴当初做的时候,就没想着要打开,不过还是留了一个机关。”那个看穴人,抬手摸了摸龙头,“想必死有人进来过了,这个龙头才陷入了地中,就是不知道有没有人进去过了……” “进去过又怎么样?没进去过又怎么样?”李向白上前,好奇的打量着这个龙头,“就这个,你就能看出来有人金巧巧过了?” “做我们这一行的,最重要的是眼力,然后才是规矩。这个穴一看就是被人动过了,恢复不成原先的模样了,这样的穴,若不是大家伙,是不会有人再进去的,谁知道上一个进去的人会不会留下什么烂摊子?”那个看穴人耸了耸肩,抬手抓着那个龙头一拧,那扇门就开始震动。 “哎——你!”李向白一急,“还没说开呢!” “我们盟主给下的命令,我当然要听。早开晚开没什么区别……”那个看穴人一脸无所谓的摆了摆手,眼中倒是兴奋的望了进去。 “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连城按下了还要继续说话的李向白,“这是人家的领域,我们看着就好。” 顾英杰看了一言不发的上官时一眼,上官时也一点都不惊讶的样子,他的眼神深了一些,“清阳县君手下,果然能人辈出……” 看穴人转头看了顾英杰一眼,嗤笑道:“我们盟主可没心思来招揽我们这些人,我就是被她雇来的。这位公子爷,听没听说过清风明月楼?在清风明月楼,你想要什么人找不到?我们盟主我算是看出来了,就完全没那个心思去称霸武林,也就挂个名头!” 门缓缓的打开了,马上就有人想要进去,但是被看穴人拦住了,“再等等,待会进去。” 连城转头看了这个看穴人一眼,轻声说道:“如果不是我妹妹,那么现在想必还在江湖上流荡,没有清风明月楼,只怕这进了长安城的江湖人,有不少都该去大理寺逛一圈。” 那名看穴人一顿,然后便拍手笑了起来:“是是是,我们盟主这件事做得最好,所以才会有那么多人甘心听从她的命令……” 看穴人的语气渐渐严肃了起来,“大家都是苦出身,在江湖上身不由己,如果不是因为穷,谁愿意整天学这些那么这些人眼中的歪门邪道,做那些下九流的活计?” “就是一个小棍,随便开了个酒楼,不过是几块牌子,我们就能安安心心的过日子,不用再因为穷把自己的孩子送去学艺,挨打挨骂。这些事,换了谁都能做,可是从没有人做,没有人看得见我们,朝廷只知道剿匪,却不知道匪是怎么生出来的……” 看穴人深吸了一口气,从地上站了起来,看着里头的墓穴,轻笑了一声,“我说是为了盟主给的江湖令,可就算她不给,只要她一声令下,有大把的人愿意给她来做事。” 看穴人咧嘴笑着,抹了一把脸,走在众人身前,“跟在我身后,别瞎走,碰了什么机关死了我可救不了你们!我可不是我家盟主,能在万人只注重取你狗命!” 话是糙话,甚至词不达意,但是在场的每个人都没有出声,他们静静的听着看穴人絮叨。黑暗使人暂时放弃身上的光环与戒心,也更能产生共情。 “看吧,我说什么了!”看穴人沉着脸看着眼前的棺椁,指着被打开的棺盖,还有一旁被重物压过的痕迹,明显是有人将这上面放着的东西拿走了:“有人进来过!” 连城上前,低头查看了一番,抬手下令道:“先将东西装箱,带回去。” 看穴人叫停了众人的动作,往边上走去,“这里机关多,我给解了,那么再去搬东西,死了我不好跟盟主交代。” 连城转过身,抬手看穴人一拱手:“有劳了,多谢。” 看穴人摆了摆手,没说什么,蹲下身开始查看这里的机关暗器,一个个的解过去。 正文 第476章 看我一眼 “姑娘,将军他们已经在回程的路上了。” 墨玉挑眉,放下了手中的茶杯,笑着对上官问夏:“看来,我得回家了。” 上官问夏托着下巴看着墨玉分茶,“我是真的没想到你的眼睛是看不见的,一点都看不出来。” 墨玉将手边的茶杯递给上官问夏,“你喝吧,我回家了。” “四哥也要回来了,你不见见他?”上官问夏也范修改茶杯,站了起来,看着墨玉。 “四殿下和我哥哥都会去陛下那边复命,我还是静悄悄的回家的好,免得被人瞧见了。”墨玉笑了笑,转身就走。 上官问夏撅起嘴,去送她,“我改来你家看你,可以吧?” “没什么问题,来吧,带上阿香,我们出去逛逛。”墨玉摆了摆手,不让上官问夏送自己出去了。 上官问夏站在了原地,看着墨玉走远了,好像墨玉走路的时候,从来不会碰到什么障碍似的,一点犹豫都没有,这就是学武之饶本事吗?上官问夏低头想了许久,也没能想出来,她转身走了进去。 “昭南将军,是不是武艺很好?”上官问夏忽然问道。 一旁的宫人一愣,然后低头应道:“听闻昭南将军是战神,又曾拜师正南道,必定是武艺过饶吧。” 上官问夏偏头想了想,抬手捂住了自己的眼睛,她顿了顿,这样什么也瞧不见啊。她抬起另一只手,在自己的眼前扒拉着,步步的朝前走去,然后马上就撞到了桌子。 上官问夏撅起嘴,将捂着自己脸的手甩了下来,呲着牙去揉自己被撞疼的膝盖,“玉儿能走的那么顺畅,一定是因为她会武!” 一旁的宫韧着头不敢话。 上官问夏:“我要去找父皇,求他让昭南将军教我学武!” 上官问夏咧开了嘴,转过身就朝兴庆殿而去,裙摆被转成了一朵蝴蝶花,昭示着她此刻雀跃的心情。 …… 墨玉的马车停在城外的一处山坡下,和上官时几饶车队汇合了之后,就与大部队一起回城了。 上官时转头看了一眼身后面面相觑的龙鳞卫,扫了一眼旁边墨玉的马车,“回去之后,该什么,不该什么,自己心里都清楚吧!” “是——” 众人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墨玉明明没有失踪,却也要搞出那么多事情来,但是这已经不是他们能管的,只好保持沉默。 然后让他们就看见了,上官时骑着马,越来越慢,最后甚至直接到了墨玉的马车旁。上官时偷偷的看了一眼连城,以及后面正在押送满载的箱子的严安,见两人没有注意自己,连忙伸手敲了敲墨玉的马车,“玉儿!” 墨玉:……这傻子,以为没人看见吗? 墨玉沉默了片刻,可是没能抵挡住外头一直在敲车壁的上官时,无奈的推开了窗,“殿下有事吗?” “你又不理我!”上官时撅起了嘴,不过想起墨玉看不见,又马上收回了这个表情,可是没一会,嘴又不自觉的翘了起来。 “胡,我明明是刚刚被你和我哥哥找到,怎么就是我又不理你了呢!”墨玉懒懒的将手靠在窗边,撑着下巴,“殿下你可不能瞎话啊,不然人以为我没和你道谢呢!” 上官时被墨玉逗笑了,“什么瞎话,你这才是瞎话!” 墨玉挑眉。 上官时心下一惊,他刚都了什么? 墨玉仰起头,似乎是想要去看上官时的脸,语气之中还带着午后的倦怠,“几日不见,殿下言语间开始犀利了。” 上官时顿了顿,老老实实的低头认错,“抱歉,是我口不择言,我与你赔罪!” 墨玉摆了摆手,“我不是那么气的人,花浅把东西给他。” 上官时一脸懵逼的接过了花浅递给自己的一块牌子,“这是什么?” “你今回城的时候,在城外遇上了一个江南道而来的商队,在他们的手中发现了这块牌子。”墨玉顿了顿,脸上浮现一个笑容,“你觉得蹊跷,将这个商队的东西先预定了下来,然后拿了这块牌子,过几日再去付清尾款。” “这是什么东西?”上官时忽然觉得手中的牌子有些烫手。 墨玉耸了耸肩,软软的倚在了窗边,“自然是好东西,你不会以为,你挖了先皇的东西,陛下会放过你?” 上官时一顿,方才路上回来时的喜悦瞬间被冲淡了。他自然听过先皇与他父皇之间的一些龃龉,可是他却没想到,皇帝居然真的会为了这些道听途的东西,而对他……或者,这不是道听途? 上官时神色复杂的看着墨玉。 “在什么?”连城也骑着马下来了,他扫了上官时一眼,然后插进了上官时和墨玉两人之间,侧头去看墨玉。 墨玉正靠着自己的胳膊,一张脸被阳光照的白的亮眼,尤其是嘴角那一抹笑,让不少男子侧目。 连城淡淡的点零墨玉的额头:“聊得很开心?” 墨玉撅起嘴,搓了搓自己的额头,“哥,你手轻点!我家可是在外面吃了好几的苦呢!” 连城扫了她一眼,“不要脸,你这叫吃了好几的苦?我们在外面风餐露宿的时候,你在宫里睡大觉!你自己算算,你都睡了几了?” “将军不要太过苛责县君,女孩子自然是县君这般的好。”上官时有些紧张的看着连城,劝道。 连城:…… 墨玉:…… “那个,殿下,我哥与我都是这样话的……”墨玉尴尬的笑了笑。 上官时:“……嗯?这样嘛,哦,这样啊,哈哈哈,你们兄妹感情可真好啊!” 连城转头,看了上官时一眼。 上官时闭上了嘴,抿着唇看着墨玉,希望能通过眼神让墨玉来给自己解围。 墨玉:我看不见,我是个瞎子,你好自为之吧…… 经过这一打岔,上官时倒是暂时忘了墨玉方才的。 只是当他和连城一起去复命的时候,他在对上皇帝的眼神时,他就明白了。自从他被皇帝推出去找那个宝藏的时候,他就已经成了弃子。他以为自己是迎来了春,可是现实再一次的告诉他,他只是又被放弃了一次,不过是在其他人面前的光线罢了。 “……父皇,儿臣在回程途中,见到了一支商队……”上官时拿出了墨玉给他的牌子,一字一顿的按着墨玉告诉他的。 皇帝的眼神在看到那块牌子的时候,就沉默了,听完了上官时的话,便抬起了手,“将它给朕拿过来。” 夏库有些诧异的看着那块牌子,没等皇帝吩咐,就已经准备了托盘。皇帝一张卡,他就连忙过去那那块牌子了。 上官时有些诧异,他将牌子放到了托盘上,静静的等着皇帝的吩咐。 “你,你是从江南道过来的商队那里拿来的?”皇帝看到那块牌子,便直接握在了手里。 上官时虽然疑惑皇帝会这样问,但还是应了。他还等着皇帝多问他几句,或者再吩咐他做些事,可是皇帝却什么都没,直接让众人都退下了。 连城也有些诧异,他快速的搜啊了一眼皇帝的脸色,跟着上官时一起退了出去。出了兴庆殿,连城都没想明白,皇帝那究竟是什么样的眼神。愧疚?懊悔?愤怒?不过是一块牌子而已! “那个牌子……究竟是什么?”上官时也想不明白,最后还是问了连城。 连城摇头,“玉儿没的太清楚,想必和她那位师兄有关,只是……陛下这神情……” 上官时陷入了沉默,正在两人沉思的时候,一个身影忽然跳了出来。 “昭南将军!” 上官时一顿,看向上官问夏,然后又看了一眼自己身边的连城,眨了眨眼,“问夏?你怎么在这里?” “四哥……”上官问夏好像才发现上官时,连忙也叫了他一声,然后又转头去看连城,“墨将军,父皇有没有与你过……” 上官时:???你做了什么? 连城也是一脸问号,他刚刚和上官时一起送墨玉回府的时候,墨玉也什么都没啊。 “八公主……有事?”连城斟酌着语气,问道。 上官问夏仿佛遭受了巨大的打击,甚至还后退了半步,“将军,你……你不是不愿意吧?” 连城:???你做了什么我就不愿意了? “问夏啊,你有什么事情直接。”上官时轻咳了一声,拉了拉上官问夏的袖子。 上官问夏委委屈屈的转头看了连城一眼,“父皇,帮我跟你,我想学武,墨将军,你是不是不想教我……” 连城:…… 上官时:…… 最后连城捎带上了两个人回家,一个实心想问墨玉那块牌子的事情的上官时,一个是盯着他不放的上官问夏。 …… 墨玉正换了身衣裳,躺在自己的院子里吹风,还是自家舒服啊。 “姑娘,将军回来了。” “哦,回来了就回来了,让厨房送碗酸梅汤过去,今日太阳晒得慌。”墨玉摆了摆手。 “……将军还带了四殿下。” 墨玉抬了抬眉头,“送两碗过去,让他们换了衣裳过来,身上臭死了!” “……还有八公主。” 墨玉:??? 墨玉:!!! “你什么?还有谁?”她直接坐了起来,瞪着眼睛。 “八公主……” “问夏为什么会和他们两个一起过来?”墨玉挺直了背,只觉得这个世界魔幻的很,她这是错过了什么东西吗? “……” “去,让他们过来见我!”墨玉坐在躺椅上,叉着腰指着院门口喊道。 “来了来了,女孩子家,能不能温柔点!”连城皱着眉头走了进来,身后跟了两个尾巴,一个是上官时,一个是上官问夏。 墨玉:“……哥你都带了谁回来了!” “四殿下和八公主。”连城抬眼看了墨玉一眼,坐到了她身边的椅子上。 连城身后的两个尾巴没敢动,心翼翼的看着兄妹两个不话。 墨玉:“……你们两个过来干嘛?问夏先!” 上官时才要张口,就被墨玉打断了。 上官问夏心的上前,拉起了墨玉的袖子,“我看你走路那么……”上官问夏顿了顿,她转头看了一眼上官时,默默的收回了到嘴边的话,“我想学武嘛。” 上官时知道上官问夏想要的是什么,他低下了头,仿佛什么也没听到。原来,发现聊人,并不只他一个,他不是那个最特殊的人……在皇帝那里不是,在墨玉这里,也不是…… 墨玉没发现上官时的心思,就算发现了,怕也只会骂一声“脆弱”。 她无奈的“望着”上官问夏,“你要学武,找我啊,找我哥做什么!” 上官问夏咬着嘴唇,拉着墨玉的胳膊,就往她耳朵上凑,“你看不见啊!你怎么教我!” 墨玉:……你好棒棒哦,我竟无言以对。 墨玉默默的挪开了脑袋,躺了回去,嫌弃的摆了摆手:“我很累,你让我哥教你吧。” 连城:???妹妹你在什么?你再一遍? 上官时皱眉,往前走了几步,他给连城使了个眼色。 连城瞥了一眼兴致勃勃的看着自己的上官问夏,轻咳了一声,无奈的指着外面,“公主,那微臣就简单的教你几个防身术?” “好啊好啊!”上官问夏这回高兴了,兴冲冲的跟着连城出去了。 上官时看着而来两人离开的背影,往墨玉这里走来,“玉儿……” 墨玉的身子僵了僵,起了一阵鸡皮疙瘩,没忍住翻过身,指着一边的椅子,“你坐下话!” 上官时没有去坐那个远一点的椅子,而是直接坐到了连城刚刚坐的那一个,离墨玉最近的。 墨玉举着的手顿了顿,也没什么,翻过身继续保持沉默。 上官时看了她许久,最后还是扯出了一个笑,无奈的看着她,“你总是知道怎么对付我……” 墨玉烦躁的挠了挠头发,“殿下,我真没想对付你!” “我知道,可你总能让我抓心抓肺的搔痒……”上官时伸出手,拉住了墨玉的手指,摇了摇,“你转过头看我一眼好不好?” 正文 第477章 哦,这样啊 墨玉抖了抖小手指,将上官时的手指抖了下去,然后扶额翻过了身,平躺着,“殿下,你别打扰我睡……” “玉儿……” 墨玉的话才说到一半,就被人打断了。 上官时脸上的笑容还没完全浮现,就被身后的一个声音打断了。 “长歌,你怎么下床了……”墨玉听见哦了叶长歌的声音,直接跳了下去,甚至连鞋子都忘了穿,赤着脚就跑到了叶长歌的面前,抬手扶着他的胳膊,“你小心点,你病还没好,要见我叫我一声我就去看你了,你跑过来做什么?” 虽然嘴里说着一句句抱怨的话,但墨玉还是小心的扶着叶长歌让他去最近的石凳上坐下,还不忘吩咐站在一旁的初春去给叶长歌那一个披风过来。 “你穿的太单薄了,要是染了风寒,看你怎么办……” 上官时站了起来,转身看向被墨玉扶着的叶长歌。叶长歌在进门的时候就看到了上官时,在上官时拉着墨玉的手指说着什么的时候,他就忍不住进来了,见到墨玉翻过身想要和上官时说话,这才开口打断了两人。 上官时与叶长歌的视线在空中一交汇。有时候,男人之间,只需要一个眼神就知道是敌是友。 “四殿下。”叶长歌没有跟着墨玉继续往前走,而是对上官时微微躬身。 上官时看了一眼皱眉的墨玉,抬手,“叶公子不必多礼,这是玉儿的院子,她才是主人。” 墨玉听出了上官时话中带着的火药味,她皱了皱眉,没有出声,小心的扶着叶长歌在一旁坐下,“你也没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 上官时眉头一皱,他望着正看着自己的叶长歌,弯腰从地上捡起被墨玉踢开的鞋子,来到了墨玉身后,蹲下去抓住了她的脚踝,“鞋子怎么也不穿?” 墨玉皱眉,抬起脚甩了甩,沉声对上官时说道,“多谢殿下,不劳殿下费心,臣女会穿上的。” 上官时的手一僵,他握紧了拳头,仿佛方才那一抹滑腻还在手中,他抬起头,深深的看了墨玉一眼,将鞋子放在了地上,却没有如以前那样发火,只是起身,在她耳边轻声的说:“穿上吧,小心染了风寒。” 墨玉一滞,感觉一拳打在了棉花上,她的脚一甩,也不管干不干净,直接套上了鞋子,踢踏着转身回去自己的躺椅上睡着了。 上官时侧过身,默默的看着墨玉坏脾气的模样,轻笑了一声,他转过头看了叶长歌一眼,扫了一眼初春给叶长歌送上的披风以及各色茶点。上官时深吸了一口气,转过身,嘴角噙着一抹笑,走到了墨玉身边,但却没敢坐下。 “那块牌子,我想问问你……”上官时低头看着平躺在躺椅上的墨玉。 墨玉:“……” 虽然很不想理他,但墨玉还是无奈地坐了起来,“那是先皇的东西,陛下潜邸时,曾经赐给陛下过。但是,陛下把那块牌子送给了一个民间女子,那个女字并没有太多传闻,但是我想你应该知道一些。” 上官时的眼神一暗,“是,我知道……”他怎么能不知道呢?他的母妃,就是因为与那位传说中的女子有几分相似,才被皇帝接进了宫里,给了她母族一个虚妄的想法。然后在厌弃了对方之后,在他一两岁时,囚禁了他的母亲,五岁时,甚至亲手灭了她母族嫡系,逼死了她。 所以,每当看到与她有几分相似的上官时,皇帝脸上的神色总是极为怪异的。像是在透过他看什么人,也像是在通过他厌恶着谁。 “那块牌子,为什么最后会……”上官时觉得自己的声音沙哑的厉害。 “因为,那块牌子,最后被先帝收了回去。”墨玉皱起眉头,这也是她从没想清楚的,为什么先帝要收回那块牌子,为什么那个女子在那之后就再没了消息…… “这是,从哪里来的?”上官时问了最后一个问题。 “我师父给的。”墨玉懒懒的靠了回去,“别问我我师父怎么有的,我不知道,知道了也不能告诉你,但是陛下会怀疑是我师兄拿走的,从猎场的那个墓中。” “至于你……陛下之前或许会对你有过一些想法,但是你将这块牌子拿出来。就算他已经不对那个女子有什么想法了,也会因为我师兄的事情而暂时放松对你的警惕,你从现在开始可以扩张自己的势力了,没有人能比得过你的。” “你想的真透彻……”上官时低头看着墨玉,慢慢的坐了下来,见她没有反对,小声的问她:“我有些渴,能不能给我喝点茶?” 墨玉一顿,挑眉转向上官时,“初春没给你上茶……额,初春,你快去给四殿下拿茶水来。” “你不和叶公子说话吗?”上官时以为墨玉会让他和叶长歌一起喝的。 墨玉耸了耸肩,“你们两个坐一起不合适。” 上官时嘴角微勾,“那你陪我……” “当然不。”墨玉摆了摆手,转股搜很,没瞧见上官时那一瞬间僵硬的笑,“我困,你自己玩去。” “我就坐一会。”上官时看着墨玉的背影,淡淡的说道。 “随你,别吵我睡觉,你看长歌就从不打搅我的清静……”墨玉从袖子里摸出一快帕子盖在了脸上。 上官时看着她脸上的帕子,就连初春给他递茶也没有反应。那块帕子没有铺好,有些要滑落的迹象。上官时微微起身,探过去瞧了一眼墨玉,捻着一角帕角,小心的将帕子拉好。 墨玉皱眉,却没有睁开眼,任由上官时给她铺好帕子退后。 叶长歌静静的看着坐在墨玉身边的上官时,看着他弯腰去给墨玉扯帕子,拿着茶杯的手最后还是放下了。 上官时似乎是注意到了叶长歌的视线,他转过身去,与他对视了一眼。 叶长歌笑着朝他遥敬了一杯茶,分手自己身边的迷春把他桌上的糕点给上官时送了一盘过去。一派主人家姿态。 迷春捧着那盘糕点过来,看了一眼上官时不太好看的盯着手中那盘糕点,一副要丢了的模样。她小心的说道:“这是按照姑娘的口味做的百合糕,殿下尝尝。” 上官时的眉头一松,转头看了过去,抬手拿起了一块,放进嘴里咬了一口。甜的,她果然喜欢吃这种甜食,腻人的很,和她的性子一点都不像…… “不准吃!”墨玉迷糊中听到了迷春的话,猛地睁开眼,转身,一把扯掉了盖在脸上的帕子,掀开了迷春手中的盘子。 上官时拿着一块被咬了一半的糕点,愣愣的看着墨玉,“你……” “不许吃!”墨玉抬手,抢过了上官时手中的糕点,然后摸到了上面的还沾了些许口水缺口,“吐出来!” 上官时没有反抗的被墨玉抢走了手中的糕点,原本以为这就结束了,可却没想到墨玉说了这样的……话。 “吐出来!”见上官时没有反应,墨玉又说了一遍。 上官时的背脊有些僵硬,他仿佛能感受到叶长歌投射在自己身上的目光,刺人的很。 “上官时,吐出来!”墨玉的目光冷的厉害,她看着上官时,生硬的说道。 上官时只觉得嘴里的糕点忽然变得苦涩,他没有吐出来,也没有咽下去,语气更是平常,“这是给他吃的,不是给我吃的?” 墨玉微微皱眉,“自然不是你该吃的!” 上官时看着撒了一地糕点,冷笑了一声,张嘴,将嘴里的甜腻吐了出来,他起身,低着头看着墨玉,“你对他可真好啊!墨玉!” 墨玉皱眉,一把将手中的糕点也丢了,站了起来,与上官时面对面对立着,“殿下,你不能吃这个百合糕……” “墨玉,我在你心里到底是什么?”上官时的眼睛红了,他抓住了墨玉的手腕,另一只手伸出一根手指戳着她的心窝,一字一顿的质问着。 墨玉皱眉,打开了上官时戳着她胸口的手指,却没能挣开上官时抓着自己手腕的手,她稍稍放软了一些语气:“你别抓着我,长歌看着呢……” 这一句话,彻底打败了上官时,他狼狈的后退,手指松了又紧,最后还是放开了墨玉的手腕,他转过身,看了叶长歌一眼,沉默的转身离去了。 墨玉皱眉,低下头,绕开了地上的糕点,赤脚走到了叶长歌的身边,“你知道他不能吃百合,还喂他吃什么?” “我也不知道他会吃,那种甜腻的糕点,哪个男子会喜欢?”叶长歌看了一眼瑟缩着在亭中收拾残局的迷春,耸了耸肩,“他大概是吓到了你的婢女,你的婢女大约也不像被他摔了盘子弄醒你,才会说好话让他吃吧?” 墨玉不赞成的坐下来,“你管他呢,饿死都不关你事,送什么糕点给他吃。他中的那个毒,吃了百合就是恶化,你还这样逗他!” “就是看不惯他,你还不许我折腾他一下了?”叶长歌笑了一声,“你好像开始容忍那位四皇子了,以前不是这样的……” 墨玉皱眉,摇头,“长歌,下次别这么做了。” 叶长歌顿了顿,脸上的笑收了起来,“知道了,我不会再做这样的事情。”毕竟,示威这种东西,一次就够了…… …… 上官时负气走了一段路,还没出墨府,便气消了。他转过身,看了一眼,没哟如追出来,更没有人来拦他,甚至诺大的府邸,他瞧不见一个下人。 上官时叹了口气,略带失望的坐到了一旁的石头上,他忘不了墨玉让他吐出来叶长歌的那盘糕点是什么模样,也忘不了他方才那带着酸甜吃下那块甜腻的糕点,却被她反手打飞的心绪。 “你究竟……”上官时闭上眼,捂住了自己的眼睛,“墨玉,你总是这样……” “哎?殿下?你怎么在这里坐着?”李向白路过,惊讶的看着上官时,“你……不会是被县君赶出来的吧?” 上官时:“……”不是,但也差不多了。 李向白见上官时不出声,笑着摆了摆手,“嗨呀,县君就是那个脾气,也就在将军面前收敛一点,平常也就叶公子能忍她那点脾气,您别和她计较,我陪您去找将军说话去,一男一女有什么话好说的……” 上官时:“……你还没有娶妻吧?” 李向白:“啊哈哈哈,殿下你怎么知道的?你要给我介绍姑娘吗?” 上官时:……怎么知道的?看出来的,你这样的,谁看得上? “若是有合适的,让连城给你介绍,他眼光好。”上官时一本正经的说道。 李向白一想,觉得很有道理,“殿下你说得对,我们将军的眼光一向毒辣,战场上那些探子,他一眼就看出来了!” 上官时:“……” “哎,殿下,县君是怎么赶你出来的?”李向白好奇的看着上官时,“听说叶公子去找她了,是不是你打扰了他们小两口说话?” 上官时原本就不是很好看的脸色更加难看了,他转头看了李向白一眼,“他们……两个,经常凑在一起说话?” 李向白耸了耸肩,“不知道啊,不过未婚夫妻,在一块说话,很正常的吧,又是住在一起的,这怎么避免的了。更何况,将军从不管县君的事情,县君做什么都是好的。” 上官时沉默片刻,“叶长歌,与墨玉,感情很好吗?” 李向白这倒是肯定的点了点头,“自然是好的,不是这个去找那个,就是那个去找这个,殿下你不知道。先前县君刚刚回城,还没回府,叶公子生了病,当天晚上还特地过来看过呢,感情能不好嘛!” 上官时垂下眼,“哦,这样啊,那是挺好的。” “好才对呀,他们以后就是夫妻了,要是不好,那怎么好呢!”李向白笑呵呵的接着话。 “要是不好,怎么不好了?”上官时忽然问道。 李向白没听懂上官时问的问题,皱起了眉头,“怎么不好?不就是这个不喜欢了那个,要么就是那个不喜欢了这个,还能怎么不好。不过要是叶公子不喜欢县君了,那可就不好了,我们将军最护短了,他肯定是要生气的,他生起气来,谁都怕他……” “哦,这样啊……” 正文 第478章 江南道苏荷 连城留了上官时和上官问夏吃饭,不过到了饭点,两人都没有看见墨玉。 “玉儿呢?”上官问夏看了一眼欲言又止的上官时,笑着问连城。 “陛下宣召,玉儿进宫去了。”连城对上官问夏点了点头。 上官时一顿,“父皇为什么忽然宣召……”上官时的话没有说完,他就想起来了,想必是因为那块牌子了。 “四哥你担心?”上官问夏挑了挑眉,“那你早点回去,小心别让玉儿被欺负了!” 连城转头看了上官问夏一眼,用公筷给上官问夏夹了一块肉,“公主尝尝这个。” 上官问夏受宠若惊,一下子就忘了和上官时逗趣,低着头吃着那块肉,脸上还飞起了一抹红色。连城钻头看了上官时一眼,上官时皱着眉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殿下,饭菜可还合胃口?”连城笑着问道。 上官时一顿,转头看向连城,“我还是有些不放心,若是……”上官时放下了筷子,“我先回去了。” 连城微微皱眉,却没多说些什么,也放下了筷子,起身道:“我送殿下。” “啊?”上官问夏茫然的抬起头,“那么要去哪里?” “殿下有些事,微臣送殿下出门。”连城转过头,笑着对上官问夏说道。 上官问夏看了看手中的筷子,又看了看上官时,犹豫着,正打算也放下筷子和上官时一起回去,却被连城叫住了,“公主继续吃吧。” 上官问夏咬着嘴唇,看了一眼心不在焉的上官时,点了点头,“将军也早些回来,免得饭菜凉了。” 连城不想上官问夏跟着上官时一起回去,免得耽误上官时做事,看皇帝的那个神色,只怕那块牌子真的有什么不妥之处。 “不知父皇为何这般急切,我先去瞧瞧,免得……”上官时皱着眉头,转身对连城说道。 连城颔首,“有劳殿下了。” 上官时点头,抬手拍了拍连城的肩膀,翻身上了马。 …… “这块牌子,你可认得?”皇帝将手中的牌子给墨玉看。 墨玉仰头看了一眼,疑惑的摇了摇头,“墨玉从未见过。” 皇帝低下头,磨搓着手中的牌子,“这是先帝曾赏赐给我的,先帝收回去之后,我便再没有见过,老四今日将它拿出来的那一刻,我……” 墨玉有些惊讶,她没想到皇帝用的自称居然变成了“我”,这是什么惊天大瓜? “墨玉,替朕查一下,江南道……还有这块牌子……”皇帝深吸了一口气,他摆了摆手,“再,查一下,一个名叫苏荷的女子,她此刻……是不是在江南道。” 墨玉在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愣了愣,她躬身磕了个头,默默的退了出去。 夏库才关上门,墨玉的面前就站了一个急匆匆的从外头进来的上官时。 “你……怎么样?”上官时大步跑了过来,在墨玉的面前站定,还带着些微的气喘,似乎是跑过来的,热气扑在了墨玉脸上。 墨玉下意识的抬起头,眉头微皱,“你不是在我家?” 上官时一顿,见到墨玉安然无恙,松了口气,“你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墨玉:“……你刚刚不是还闹脾气呢?” 上官时一顿,抿着嘴,忽然拉起了墨玉的手,“你别怪我,我就是……” “殿下?”严安忽然冒了出来。 墨玉皱眉,一把甩开了上官时的手,屈膝对上官时行礼:“多谢四殿下关心,臣女一切安好,陛下宣召臣女入宫,也不过是问一问臣女是否受了惊吓,殿下不必挂心。” 上官时低着头,深深的看了墨玉一眼,收回了手,转头看向严安,“方才到好似没看见严统领。” 严安:???你为什么要看见我?看不见我你还打算做什么?嗯? “两位慢聊,我先回去了。”墨玉对两人颔首,转身离开。 上官时抬手,下意识的想拦住墨玉,可是一想到身边的严安,又忍住了。严安看了一眼上官时,默默的转过身去巡逻了,他好像知道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严安。”上官时叫住了严安。 严安一顿,笑着转过身,拱手:“殿下。” “你与她很熟?” 严安挑眉,笑着直起了身,“殿下误会了,微臣与清阳县君,如何会熟呢?” 上官时看了严安一眼,没有说话,转身回了自己的寝殿,只是走了几步,他想起了在墨府的百合糕。 上官时抬起手,搓了搓手指,忽然有些想那股甜腻的味道了,吩咐一旁的宫人:“去让厨房做一盘百合糕来。” “是。” …… 墨玉皱着眉头坐在马车中,只是却没想到在路上碰见了苏晚晴的马车。 “前面是墨小姐吗?” 墨玉皱眉,让花浅去看。 “是苏晚晴,应该是出来买东西的。” 墨玉颔首,抬了抬手,花浅便将帘子掀开了。墨玉淡淡的看着站在车下的苏晚晴,“苏小姐好像还是没学会规矩?” 苏晚晴的脸色白了白,她咬着唇,微微屈膝,对墨玉行了一个简礼,“见过县君。” 墨玉点头,抬手,“起来吧。” 苏晚晴看着墨玉,眼中闪过一丝不服,“县君失踪了这些时日,总算是回来了,不少人都在担心县君的安危呢。” 苏晚晴的话一出,边上有几个路过的人也都转过头来看墨玉。 “苏小姐不必忧心,我自小在江湖中长大,不至于出什么事。”墨玉笑着扫了一眼那些看向自己的人,那些不敢再瞧,匆匆的离去了。 “倒是苏小姐,见到苏小姐为我忧心,我很是欣慰,也不枉我当初在城外救了……被流民围困的苏小姐了。”墨玉笑着看着脸色忽然变白的苏晚晴,“苏小姐不愧是苏相嫡女,将知恩图报这一词,做的很是到位,墨玉,必定好好学习苏小姐风采,希望能学得一二。” 苏晚晴气的脸都快歪了,她瞪着墨玉,咬牙切齿的说了句什么,便转身走了。 “姑娘何必同小女子置气。”花浅放下了车帘,让人继续赶车。 “有意思啊,我还是第一次见到活的绿茶才女呢,激动呢。”墨玉懒洋洋的靠坐着,“去查一查,越王妃曾经的过往。” 花浅愣了愣,转过头看向墨玉,“姑娘说的是,越王妃?” “越氏一族有几个王妃?”墨玉转头瞥了她一眼。 花浅低下了头,在脑中搜寻出了越王妃的欣喜,然后惊讶的发现,之前皇帝说的苏荷,就是越王妃的名字。 花浅不敢多想,连忙应了声是。 马车很快就回到了墨府,不过上官问夏已经回宫了,并且缠着连城答应她每日教她学武。 “那么快就回来了?”连城疑惑的看着墨玉,“八公主刚走。” “我有事要说,哥你过来。”墨玉皱着眉头,拉住了连城的手,往书房走去。 “怎么了?”连城周二米看着墨玉。 “越王妃,是叫苏荷是吧?”墨玉关上了门,神色严肃的问道。 连城一怔,点了点头,“是,怎么了?难道……” 墨玉皱起了眉头,连城也很快就想到了某种可能性,他吸了一口气,“不是吧?” “我觉得,陛下可能……”墨玉皱起眉头,她瞧不见,但是听皇帝的语气,可能有些不好的想法,“要早做准备。” “先把城中的江湖人解决了……”连城皱眉。 墨玉摇头,“不行,这是我留着对付师兄的一手,现在用掉太可惜了。” 连城皱眉,“再加上这件事情,你怎么处理的过来?” “还有上官时。”墨玉抬起头,“我这几日多参与一些茶会,吸引一波视线,让上官时好行动。” “就凭江南道的贪墨案?”连城不赞成的看着墨玉,“太冒险了,只要一动,就会牵扯出无数人,又是多年前的事情,只怕……” “如果我猜得没错……”墨玉打断了连城的话,“皇帝可能对越王妃有些不一样的想法……” “你想做什么?”连城皱起了眉头,“我不反对你的一些手段,但是不能……” “没说呢,哥你急什么!”墨玉耸了耸肩,“不过是制造一些流言,算的是人心。” “我不管你要做什么,别让在自己陷入危险!”连城深吸了一口气,抬手按在了墨玉的肩头,“玉儿,那是我们的母亲,别做会让自己后悔的事情。” 墨玉:“……我知道了。” 连城没有多说什么,还是选择放手让墨玉去做。 墨玉静静的在书房站了一会,轻笑了一声。如果不是因为你,我只怕早就反出了越氏一族,或者带着我的蛊王离开这个世界了。 墨玉摸着袖中的墨玉令,勾了勾唇角,要快一些,再快一些…… 墨玉出了书房,吩咐下去:“若是有人送来茶会赏花宴之类的请帖,一张都不要丢,留着,我要出去逛逛。传话给秋绍元,今晚让他请四殿下和顾英杰说话……若是顾英杰要带他的好友,也随他带。” …… 上官时得到消息的时候,差点将一盘百合糕都吃下了,他咬着唇,转身去选衣裳。但是又想到墨玉眼角看不见,又悻悻的收回了手。他瞄到了一旁放着的一件袍子,与墨玉上次穿的很像。 他下意识的拿过了袍子,换了上去,便匆匆出了宫。 秋绍元的院子还是第一次有那么多贵人到访,只不过每个人都是悄悄的来,避着城中的探子。 上官时到的时候,顾英杰带着几个与他亲近的少年郎们站在屋子里,几个都是这次一同去猎场挖宝的龙鳞卫俊才,也是上官时最先看中的几个。 “几位久等了。”上官时与几人打了个招呼,笑着进门了。 秋绍元给上官时送了一杯茶,静静的站子啊了上官时的身后。 顾英杰被几名少年推了出来,他看了上官时一眼,拱手问道:“不知殿下,今夜有何要事?” 上官时点了点椅子扶手,摇头,“有事的不是我,稍等一会吧。” “不必等了,我最是守时。”墨玉推门进来了。 她穿着一身黑衣,长发高高束起,看样子,是直接翻墙过来的,黑裙随着她的脚步荡朝一圈波纹,然后站在了屋中。她从手中拿出了一个本子,放在了桌上,“江南道贪墨案,早些年河堤的公款挪用,证据都在这里了。” 上官时站了起来,定定的看着桌上的这份证据。 “……一晚上的时间,我等你们,将这份证据吃透了,用你们自己的习惯重新编写一遍,每一处细节都要记在心里。”墨玉点了点手下的这本书,迎着众人惊讶的目光笑了一声,“各位的前程,就在这上头了。” 上官时看着那本册子,伸手拿了过来,翻了几页,猛地合上了,他看着墨玉,“你查了多久?” 墨玉耸了耸肩,“用你的就是了,问什么问?” 顾英杰既然也被墨玉的这一手吓到了,之前他们就听说,上官时从江南道来的商队手里拿到了一块牌子。江南道贪墨案可能会被重新查证,而墨玉竟然那么快就把证据送到了他们的手里。 “陛下现在没时间管你,你正好趁着这个机会拉拢一些世家。”墨玉朝上官时走近了一步,“不是我疑心,你以为,你们挖了猎场的东西,陛下还会对你们没有芥蒂吗?” 顾英杰几人也听到了墨玉的话,与家中的某些长辈的想法不谋而合。他们的脸色不是很好看,想必是已经听说了族里打算怎么处置他们这一批新进“才俊”的消息。 上官时深吸了一口气,抬手将手中的册子递给了顾英杰几人,“去吧,望向,县君说的是对的。” 顾英杰神色复杂的看着墨玉,接过了册子,可还是疑惑于墨玉,她之前深夜出现在皇宫,似乎是效忠于皇帝,可现在看来,又好像是冲着上官时,这…… “县君,有一事,不知可否告知?” 墨玉挑眉,转头对顾英杰笑着,“有些事,聪明人不该多问……” 顾英杰犹豫的看了一眼上官时。 上官时却没有看他,笑着抬手拨开了墨玉一缕落在肩头的发丝,“饿吗?吃宵夜?” 墨玉:“看你的册子吧,明日就要送上陛下御案,你没多少时间!” 上官时皱眉:“那么急?” “之后可能还会有更多麻烦事,早些做完吧。” 正文 第479章 赏花宴 墨玉坐了一个晚上,她倒是想早点回去,可耐不住顾英杰那一群年轻人过来问东问西。 上官时的脸色不是很好看,他是希望墨玉能早些休息的,不过后来也发现这是一个不可能的希望。他们在这一个晚上以内,能不能看完墨玉的这本册子还是个问题。 第二天天刚亮,墨玉就在秋绍元的提醒之下,收起了已经被人看的七七八八的回去补眠了。 “玉儿。”上官时松了松筋骨,拉住了墨玉,“坐下一起吃点东西吧。” 墨玉皱眉转过头,“殿下不觉得辛苦吗?待会还要早朝……” 顾英杰几人低着头,小声的讨论着手中已经讨论了无数遍的问题,假装看不见那两人的互动,但是眼神却还是不自觉的我那个两人身上贴了过去。 “好吧,我也饿了。”墨玉也没拒绝,总是要一起共事的,要是次次都不给他面子,只怕上官时能闹很久的脾气。 几人一起吃了一顿匆忙的早饭,然后坐上了马车兴奋的朝皇宫而去。 墨玉站在秋绍元的院子里,听着少年们的笑声与园区的马蹄声,轻笑了一声:“年轻就是好啊,活力十足,一晚上不睡都还那么有精神。” “县君这话说的,像是已经老了似的。”秋绍元笑着站在了她的身后,任是谁看见了上官时和墨玉之间的互动,也不会觉得他们两个人之间的关系普通。 “我可不就是老了嘛。”墨玉侧过身,靠在门框上,等着自己的马车过来,“我的心好像千疮百孔了,就像个半只脚踏进棺材的老妪。” 秋绍元一愣,诧异的看着墨玉,少年人装老成,与心真的苍老是不一样的,他可以肯定,墨玉属于后者。 “县君莫要多想……” 马车刚好来了,墨玉与秋绍元摆了摆手,“下次给我留着门,我还会来……” 秋绍元呆呆的看着墨玉利落的翻身上了马车远去,然后才恍惚的想起了行礼这回事。他还沉浸在方才墨玉倚着门框的模样,她的双眼空洞无神,身上透着一身的疲惫,就连说出的话也是那般沧桑无力。 像是蹲在巷口的那只花猫路过的干枯老者,心中装着世界,可世界却容不下他。 秋绍元看着在巷口消失的马车,默默的转身回去了,他忽然觉得墨玉一直对上官时不冷不热的,这是最好的状态。这样的女子,换做是任何男子,都受不住的。只要她愿意,她能轻易的俘获任何人的心,这太可怕了,尤其是对上官时来说。 …… 不出意料,在街上偶遇了苏晚晴之后,就陆续有请帖请墨玉上门喝茶,不过还算给点面子,还问候了墨玉是否受惊了。 墨玉摆了摆手,让迷春给自己选几个帖子回了,准备过两日出门去逛逛。 “这个时候出门去,也不怕被人当猴子看。”叶长歌这两天身体不错,已经能出来走走了。 墨玉走了过去,扶着他坐下,“我得加紧时间处理这些事情了,反正昨日陛下已经给我正名过了,他请了我进宫,我才回来,为了给她压惊而赏赐的一大堆东西就也跟着过来了,谁敢给我没脸?” “那些女子的手段我不信你不知道,你又是不耐烦这些的人……”叶长歌不赞成的看着墨玉。 墨玉耸了耸肩,“无所谓啊,反正他们也不能拿我怎么样,最近你在家里好好呆着,我慢慢让人撤去城内的防卫。” …… 今日的朝堂热闹的很,皇帝打破是没有多认证的在上朝,倒是下面的官员朝成了一团。一上官时为首,连着几个世家,揭发了江南道的贪墨案,将江南道最后一块遮羞布扯了下来。联合了一众世家,弹劾江南道贪墨修河堤公款的官员。 这无疑打破了不少人的饭碗,于是站六殿下的,与那些世家不对付的世族都开始加入了这场骂战之中。 顾英杰几个人站在太极殿外,面面相觑,他们绝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场景。可少年心性,他们的胸膛之中似乎有一股名为“热血”的东西正在沸腾。哪个人没有过一点恢宏远大的志向?哪个人不想做出点丰功伟绩在年老时与儿孙谦虚? 这天的朝会,是在众人的争吵之中结束的。皇帝阴恻恻的看了众人一眼,只说了一句:“朕还不能查查那些贪墨朝廷银子的人了?” 顿时,无人再敢出声。而这件事,也顺利的被上官时接管了。皇帝看着上官时的目光幽深的厉害,然后在这个时候,宣布了上官时在猎场找到先帝所埋下的宝物。 皇帝并没有说的太清楚,但是所有人都听懂了。当年的那场宫变,皇帝是最后赢家,可是先帝却死的不明不白,这让很多人都对此讳莫如深。 于是,很多人看向上官时的目光也变得幽深。作为一个不受宠的皇子,忽然接触到了多年前的夺嫡之案,若没有强硬的手段,只怕上官时此刻已经被报病了吧? 苏相深深的看着抬脚迈出太极殿的上官时,他的身边已经围满了想要与他“探讨”此时的朝臣。 “四殿下此举,不可谓是明智,却也是最强势的。” “若不强势,只怕便是明珠蒙尘,不再往复——” “如此手段,只怕……唉。” “也是好事,肃清朝堂,也不错。” “只是走上了这条路,想要回头,却是不可能了……” 上官时背着手,身后站着顾英杰,“今日,如何?” “我父亲很是满意。”顾英杰扬起一抹笑,看着上官时的背影说道。 “只怕之后便没有这般轻松了。” 顾英杰轻笑了一声,他们自从被上官时要走,从那时起,便和他绑在了一起,“殿下说笑了,做人何时容易?” 上官时笑了笑,“是,何时容易?”他转过身,看着顾英杰,“有些事,不能只要玉儿一人的帮忙,英杰,有件事还是需要你去做……” 上官时送走了顾英杰,他低下头,摸了摸腰间的白玉,这是他选了许久的白玉,与墨玉身上的那块很像。他摸了摸,嘴角牵起了一抹笑,往宫外走去。 …… 皇后有些不安,她从今天早上听说上官时接了江南道的贪墨案之后,就一直觉得坐立难安,最后终于将正在读书的上官明叫来了。 “母后,您找儿臣?”上官明静静的立着。 皇后最讨厌他这幅模样,和他那个母妃如出一辙的讨厌。 “你整日只知道读书,怎么不想着为你父皇分忧?”皇后沉着脸看着上官明。 上官明顿了顿,笑了起来,“母后,儿臣还未被允许上朝,如何为父皇分忧?” 皇后一滞,只觉得心里更加烦闷,“你也不知道上进些,你看你四哥,他如今都……”皇后一顿,摆了摆手,“你下去吧,继续读书。” 上官明不知道皇后又想到了什么,他也不伛理会,抬手拱了拱便转身离开了。 皇后看着上官明这副模样,呆坐了片刻,终于还是摔了一只杯子,“养不熟的狼崽子!” “娘娘何必动气。”一旁的宫人熟练的让人收拾了碎片,躬身侍候,“陛下不过是随手一指,如今也没几个皇子与四殿下一般大的,三殿下又只不过是个宫婢生下的,又醉心诗书,从不理朝事,只是一个贪墨案,更何况,这不是还有世家牵制?” 皇后缓了一口气,转头看向这名宫人,这是当初杨世谦给她留下的人,“你说,该如何做?” “陛下如今,宠着那位武才人,娘娘何不提拔了她,女子的枕旁风可最是厉害……” 皇后恍然大悟,脸上露出了一抹笑,“是,你说得对,本宫怎么就忘了呢,去,让武才人来见本宫。” 当天晚上,皇帝就召幸了武才人,听说一晚上的动静让站在外头的夏库都脸红。 墨玉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沉默了片刻,最后轻笑了一声,“差点啊,差点就忘了这么个厉害人物……” “什么厉害人物?”连城端着一碗粥喝着,撇过头看墨玉,“一个才人?” “她脑子聪明,可能比我还聪明。”墨玉朝连城笑了笑,夹了一点小菜送给连城,“皇后这招也不知道是不是出奇制胜,不过暂时影响不了上官时的。” “你这几日念他的名字有些多了……” 墨玉:“……这几日接触的多,江南道的一些琐事处理的比较麻烦,今日下午我要出门一趟,去赏花会,苏晚晴的宴请,这几日那么多人都看着上官时,他放不开手脚。得找个法子引开众人的注意力。” “你去能有什么用?”连城笑了一声,放下碗筷,擦了擦嘴,“不过是让人多谈论几日猎场失踪一事,我陪你一起去。” 墨玉皱眉,“这算什么事?你可是陪着上官时去了猎场的,都已经被打成上官时一派的人了,还没觉得举步艰辛?凑什么热闹?” “说的你不是我妹妹,你没被上官时从猎场带出来一样……”连城不客气的回怼。、 “哥……” “嗯。” “我不喜欢你了啊!” “我喜欢你就够了。”连城站了起来,整理了一下衣衫,“等我回来,待会我送你过去。” 墨玉:“……” 等到连城出了门,墨玉才慢悠悠的起身,抬手,“迷春,咱们走,赴宴去。” 迷春愣了愣,“小姐,将军刚才说……” “你听我哥的还是听我的?”墨玉转过头,淡淡的问道。 迷春连忙低下了头:“奴婢都听小姐的。” “嗯,快去收拾东西,咱们还能在街上逛逛,给你挑几个首饰戴!” “……谢小姐。” 苏晚晴的宴会,来的人基本上都是苏晚晴一派的女孩子。不过今天用的是以为郡王妃的别院,以为某些女子们都心知肚明的原因,基本上长安城收到请帖的女子都来了。 墨玉是在路上和尚寻香遇上的,两个人一起携手走了进去。 “清阳县君光临,是我的荣幸,快快请进——”苏晚晴迎了上来,笑眯眯的让人引着墨玉和尚寻香进去,而这不高不低的声音也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 “真是不安好心,你瞧,她一开口,那么多人都瞧了过来。”尚寻香冷哼一声,与墨玉吐槽着。 “你听过拔舌地狱吗?”墨玉挑眉,拉着尚寻香的手往里面走去,压低了声音说道。 “凡在世之人,挑拨离间,诽谤害人,油嘴滑舌,巧言相辩,说谎骗人。死后被打入拔舌地狱,小鬼掰开来人的嘴,用铁钳夹住舌头,生生拔下,非一下拔下,而是拉长,慢拽……后入剪刀地狱,铁树地狱?”尚寻香低声说着,也捂嘴笑了起来,“只你贫嘴!” “你不信吗?” “此刻是信了。”尚寻香笑着对苏晚晴点了点头,“有劳苏小姐引导,我们自会进去。” 苏晚晴一顿,她看着尚寻香,曾经对她就算是不喜也不会表露出来的尚寻香,此刻变得锋芒毕露了,果然是因为她吗? “倒是不曾见过尚小姐与县君往来,有些好奇。”苏晚晴笑着打量着两人。 “我与问香一见如故,相谈间更如多年的知交好友,让尚小姐见笑了。”墨玉对苏晚晴点了点头,“人与人之间,还是不一样的,这才有意思呢。” 苏晚晴的视线在两人脸上打了个来回,笑着点头,“是,不一样的,否则县君又如何会与尚小姐交好。” “难不成只问香一个?”上官问夏从门外的马车上下来,脸上带着一丝对两人的不爽,“好你个问香,约了人一起出来,却不叫我!” “我的公主殿下,不过是赏花宴,你在宫里还没看够啊?”尚寻香拉着墨玉转过身笑了起来。 “自是陪着看的人不对。”上官问夏扫了苏晚晴一眼,见她还蹲着行礼,抬了抬手,“苏小姐客气了,快起来吧。” 说着,也不理会苏晚晴什么脸色,快步走到了墨玉面漆那,“上回听说父皇召你入宫,我还吓了一跳,匆匆赶回去,你却回去了!也不来和我说一声!” “我记得……某人可是吃了饭才回去的呢……” “墨玉!我生气了!” “哈哈哈哈哈,公主别生气,让她给你分茶喝,她的茶泡的可好了!” 正文 第480章 “公主别生气,我分茶给你喝呀。”墨玉县聊着拉着上官问夏的手走了。 一旁的苏晚晴目送几人进去了,她的眸色一闪,然后转过了身。 陈怜春看着进去的一行人,皱了皱眉,“怎么……” “觉得眼熟吗?这样的三个人。”苏晚晴笑着转过身,看向陈怜春。 陈怜春一怔,随后便晃了神,她愣愣的看着苏晚晴,“这不是……”陈怜春没敢说下去,好像那个答案,也不是多么让人感到高兴…… “是啊,我们都很熟悉的……”苏晚晴抬脚往自己的座位走去,“入席吧。” 陈怜春还愣愣的看着那边说笑的三个人,只觉得这世界太不真实了。 “听说县君在猎场失踪了,原先还为县君担心呢,却没想到县君竟然完好无损的回来。”一名贵女走了过来,笑着看着墨玉。 墨玉连脑袋都没抬,低着头分茶。 “墨玉,我同你说话呢,你不行礼也就算了,怎么还……” “怎么还什么?”上官问夏一挑眉,转头看向那人,“你不过是个郡主,见了本公主不行礼也就算了,还敢在本公主面前摆架子!” 那人见了上官问夏,没想到她会替墨玉说话,连忙屈膝行礼,“见过八公主,八公主金安。” “墨玉给我分茶呢,你这是打算让她起来先给你行礼再给我分茶?”上官问夏不饶她,厉声问道。 “臣……臣女不敢,八公主恕罪。”那位郡主低着头,不敢起身。 上官问夏看了她一眼,转头冲墨玉笑着:“玉儿,你说,拿她怎么办好?” 墨玉抬起头,往那个郡主的方向看了一眼,“何必与人动气,喝茶不是为了静心?” 上官问夏一笑,抬了抬手,“下去吧,今日别让本宫再见到你。” 尚寻香也微挑着眉头看着那位郡主,不打算起身,对于这种一抓一大把的郡主,她又不打算做苏晚晴那样的才女,实在不起身行礼,人家也不能拿她怎么样。 “公主过了啊。”墨玉轻笑了一声,倒了一杯茶递给上官问夏。 上官问夏瞥了她一眼,“要是我没教训她几句,只怕你自己就要气死了!” “我哪是那么小气的人。”墨玉笑着拿起自己的那杯茶,喝了一口,“她倒霉我才开心呢!” 苏晚晴走到她们身边的脚步顿了顿,她自己身后的陈怜春几人对视了一眼,慢悠悠的走了过来,“今日是借了定安王妃的别院,听说定安王世子与其友人也在此处,我们边想着两遍一同举行个诗会,公主意下如何?” “问我做什么,我不会作诗。”上官问夏不接话茬,摆了摆手说道。 “给苏小姐一个面子嘛。”墨玉笑着放下茶杯,“望”向苏晚晴,“我们会去的,多谢苏小姐邀请。” 苏晚晴笑着看了墨玉一眼,“有县君这句话,我就放心了,不打扰了,我们下去准备。” “她那个样子,是早就知道了吧?”上官问夏转过头,问墨玉。 墨玉耸了耸肩,“才女嘛,总是聪明的,更何况,我当初那个样子,谁不拿我当最好的瞧?”墨玉笑了一声,翘着二郎腿,手指点着桌子,“苏晚晴呐,那是拿我当假想敌看了,最了解你的,永远是你的敌人……” “这话有意思!”林建安与几个少年郎们不知道从哪个角落钻出来,站到了墨玉几人的身后。 “林二公子。”墨玉笑着起身,“这是女眷伤害之处,你走错了。” 林建安挑眉,“没有吧,我听说,我们两边合一处了,一并作诗。” “是吗?”墨玉笑着指向一旁的另一个桌子,“坐吧,喝茶吗?” “可是县君亲手所制?”林建安倒是比较熟悉墨玉的性子,当时猎场的风姿,想必见过的人都难忘记。 “不是,我不给男子制茶。”墨玉坐了下来。 林建安挑眉,笑了起来,掀袍坐下:“上回,我好像瞧见县君给齐小王爷分茶……” “我们是好友,自然不同。”墨玉让迷春将他们桌上的茶点分了一些过去,“我家婢女的分茶功夫也不错,林二公子尝尝?” “好!”林建安领着人坐下,笑着看迷春分茶。迷春的动作虽然熟练,但是却还是带着几分生疏。 “县君的分茶手法倒是特殊,不知师从何处?”林建安有些好奇。 “她师父,说出来你怕是得吓死……”齐越也跳了出来,独自一个人走了过来,手里还摇着一把扇子,“玉儿我口渴。” 墨玉扫了他一眼,执扇的手随意一点,“坐,自己喝。” 齐越瞪圆了眼珠子,大步走到了墨玉的桌旁:“我还想着炫耀一下的,你就那么对待我?” 墨玉耸了耸肩,“我不好对你太好,我怕其他人不高兴,今日我是八公主一人的分茶侍女!” 上官问夏笑了起来,“是是是,你今天是我一个人的,不许你给别人分茶喝。” “真是的……”齐越一屁股坐在了墨玉她们这桌的空位上,也不拿自己当外人,抬手就去了茶壶给自己倒茶喝,“你就偏心吧!” 墨玉翻了个白眼,“你什么时候会喝茶了,给你也是浪费,喝水都是一样的牛饮,还不如喝水呢!浪费人家苏小姐的好茶!” “嘿!”齐越不服了,叉着腰看着墨玉,“你怎么胳膊肘往外拐!我怎么就浪费好茶了,这也不是你的茶!” “茶叶管够,齐小王爷别生气。”苏晚晴笑着走了过来,想必是听到公安了这里的动静,身后还带着一帮女眷,“不知几位公子都来此了,倒是怠慢了。” 林建安看了一眼苏晚晴和她身后的女子们,便知道她们的来意了,笑着与她们说道:“是我们不请自来,倒是馋了八公主这处的好茶。” “茶叶管够,大家都是一样的。”苏晚晴笑着让人上茶点,“正想阿里问问八公主要不要参与诗会呢,八公主可愿作诗?” “苏小姐忘了?”尚寻香摇着扇子,看了过去,“方才公主说她不会作诗来着,是吧玉儿?” 墨玉煞有介事的点了点头,“嗯啊,公主不善诗书。” 苏晚晴没想到她们会这样直白的说出来,脸色顿时不好看了。 “看样子,苏小姐很想公主参加呢!”墨玉笑着转过头,对上官问夏说道。 “不会,你替我去。”上官问夏摆了摆手,吃着桌上的糕点。 墨玉挑眉,“不好吧……” “有什么不好的?”上官问夏抬头瞥了一眼苏晚晴,“你还怕别人压过你吗?” 林建安好奇的看向墨玉,“县君竟有如此才能?原以为猎场中那一箭便是惊艳四座,却不想县君是文武兼备,县君莫要藏私啊!” “你确定吗?”墨玉的手支着下巴,轻飘飘的望了过去,“林二公子?” 林建安耸了耸肩,“倒是想一见县君诗才。” 苏晚晴咬着牙,却还是笑着看向墨玉,“记得当初县君第一次参与诗会时,是做了不少诗的,县君可不许躲懒!” 墨玉笑着弹了探手指,起身,轻飘飘的视线仿佛能看透苏晚晴的心思,只是却在无意之中让苏晚晴身边的陈怜春缩了缩。 “好吧,苏小姐热情相邀,自然是不好拒绝的。”墨玉拉起了上官问夏和尚寻香,“一起吧?” “好呀,陪你。”尚寻香笑着挽住了上官问夏的手,“我不给你做配,今天不作诗,就看你作了!” 齐越觉得奇怪,他也站了起来看着墨玉:“你怎么回事?没事作什么诗?” “我替师父守孝已满三年。”墨玉笑了笑,抬脚往前面走去。 苏晚晴愣了愣,看着墨玉的背影,神色有一些惊讶,她没想到墨玉会主动提起她师父。 林建安跟了上去,“县君难道不是师从药王谷的吗?莫非传闻有误?” “也不是……”墨玉笑了笑,“我师父,曾与老药王是师兄弟,我与小药王自然也算师兄妹了。” 林建安低头想了片刻,“县君的师父,想必也是隐士高人吧?” 墨玉顿了顿,她回过头,笑着看着林建安,“我觉得,你应该认识他。” 上官问夏噗的一声笑了出来,“玉儿你别逗我笑!” 林建安皱眉想了片刻,可当上官问夏叫了墨玉之后,眼睛忽然一亮,他看着墨玉,闪过一丝诧异。 别院的一角已经摆好了桌子,一边放着纸墨。 “迷春,你去。”墨玉皱眉,她看不见,若是用纸笔,只怕要耗费不少精力,还不如让人代笔。 苏晚晴皱着眉头看着墨玉,“县君还让婢女代笔?” 一边的陈怜春脸色又难看了一些,她仿佛听到一旁有人在说她的闲话。那天的一首首“怜春”,让她丢尽了脸,甚至当初还小范围的流传过一段时间,到现在依旧还有人记得。 王元灵就是其中一个,她拉着高绮云在后面笑着,时不时的说起那日的场景,倒是有些后悔 没能早些认识墨玉。 “县君才华,可是甚少见到的。”王元灵两个人走了过来。 高绮云:“是啊,县君当日那一手好字,也是引人夸赞的!” “哦?清阳县君还有这一手好字呢?”定安王世子也带着几个世家子弟过来了,“倒是没听说过昭南将军也会呢。” “哥哥自然也是会的。”墨玉笑着转过身,“他身为军人,自然是要以保家卫国为己任,书画什么的,不过是消遣,他不太在意,所以便也无心。” “是是是,我们这等闲人,自是比不过昭南将军。”定安王世子看着墨玉,“今日诗会,不如便以沙场为题?县君以为如何?” “我是替八公主作诗的,自然还是听八公主的。”墨玉觉得这个定安王世子对她有敌意。 “写诗的是县君,县君便不必推辞了。”定安王世子看了一眼上官问夏,“既然今日是苏小姐做东,不如由苏小姐定题?” 墨玉低头笑了笑,果然,就是冲着她来的。 “秋日风光甚好,不如便做景?什么景都可,倒是不必拘泥寻常……”苏晚晴笑道,姿态很是大方。 定安王世子很是欣赏苏晚晴这个从容的模样,拍手叫好。 上官问夏撞了墨玉一下,“发什么楞,想什么呢?” 墨玉笑了一声,“在想,孤篇压全唐……” “什么?”上官问夏不解。 “你说,我从一开始就不让人作诗了,还能不能被人骂几天?”墨玉转过头,笑着问上官问夏。 上官问夏看着墨玉,下意识的点头,“会,只怕还会被扎小人!” “好啊,就这样办。”墨玉笑着抬手,让迷春过来,“迷春,提笔。” 陈怜春的脸色又白了一寸,这时候,已经有人在“科普”陈怜春和迷春之间的故事了,甚至有不少男子都朝这里看了过来,觉得墨玉这样打脸陈怜春是一个不好的行为。 “春江潮水连海平,海上明月共潮生。 滟滟随波千万里,何处春江无月明。 江流宛转绕芳甸,月照花林皆似霰; 空里流霜不觉飞,汀上白沙看不见。 江天一色无纤尘,皎皎空中孤月轮。 江畔何人初见月?江月何年初照人? 人生代代无穷已,江月年年望相似。” 其他人只是刚刚提笔,却还没开始写,但听到了墨玉的这首诗,却都愣了,场中一片安静,手下的笔,如何也无法落下。 定安王世子皱起眉头,转头看向墨玉:“大家都提笔作诗,为何县君要念出来?” 墨玉:“……抱歉,我这几日伤了手,无法落笔。” 定安王世子:“……别院无江,县君这是脸眼睛也一并伤了吗?” 墨玉耸了耸肩,笑着转向定安王世子,“苏小姐只是说写景,并没有说写何处的景。世子阁下,你可见过猎场东南方向的大河?” 定安王世子一顿,那是皇帝的猎区,他自然不可能过去。 “我被困在猎场之中时,就曾在那条大河旁坐了几个晚上,有一天晚上,那月亮真是美极了,实在想与诸位分享当时美景。” 正文 第481章 伴乐投壶 齐越乐了,看着一脸便秘的众人:“还真信她那鬼话啊?” 墨玉挑眉,转头:“小王爷什么意思?” 齐越打了个哆嗦,“没意思,我就随便说说,你继续……” 上官问夏笑了起来,“我不懂诗,不过就冲你师父,我就觉得你作的必定不差。” 尚寻香细细的将迷春写下的那首诗念了一遍,眼中满是赞叹,她轻轻的摇着头,回味着诗中之景,“这样诗,我们闺阁女子却是不如的。也就只有你了……” 诗会自然也没顺利的举行下去,再有人作出好诗,也比不过墨玉的这一首了。不过墨玉倒是主动说退出诗会了,理由是“搅了众人兴致,抱歉”。 只是,没有人听她这话了,不少人都似有若无的向她打听她的师父是谁。齐越说了,上官问夏说了,就连尚寻香也从侧面证明了墨玉的师父并不是常人,只怕真的是个隐士高人。 “县君的师父已经过世,何必再扰他在天之灵?”严安忽然出现了,笑着走了过来,“听说县君孝满三年,今日第一次作诗,便来瞧瞧。” 连城跟在严安的身后,神色晦暗不明的看向墨玉,“胆子愈发大了,早上出门前让你等我送你过来,自己就跑出来了。” 严安来的时候,墨玉也不怎么理会他说了什么,不过连城一出声,墨玉就跳了起来,急急的朝连城跑了过去,拉着他袖子撒起了娇:“哥,你公务繁忙,我这不是不想劳累你嘛!” “所以你就能不听话了?” 墨玉:“……我说不过你,你要不打我一顿吧,我下回还乱跑!” 连城:“……” 上官问夏没忍住笑了起来,眼睛亮亮的看着连城,“将军不要为难玉儿了,她与阿香是一同来的,不会出什么事的。” “见过八公主。”连城注意到了上官问夏,拱手行礼。 墨玉笑呵呵的站在一旁,她和连城才不一样,见到人能不行礼就不行礼,实在避不开才拱拱手,不过也正因为他们兄妹的这点子不同,让不少人都对连城抱有好感,尤其是在场的女子们。 “昭南将军与严统领都来了,真是蓬荜生辉……”定安王世子笑着,仿佛方才他和墨玉的龃龉并不存在一样,笑着招呼两人。 “舍妹天性顽劣,让诸位见笑了。”连城拉着墨玉的手,将其困在自己身边,不许她乱跑。 墨玉噘着嘴,扯着连城的袖子,小声的跟他告状:“明明是那小子想欺负我!” “那你让他欺负着了吗?”连城转过头,瞥了墨玉一眼。 墨玉耸了耸肩,“当然没有,你要是再晚点来,我能欺负回去!” 连城收回视线,与定安王世子寒暄,“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琢磨什么,不许想,不许做,男人的事少掺和!” 墨玉不爽的立起眉毛,“我能做的事多着呢!” “憋着!”连城不再理会墨玉,拉着她去一边坐下。 上官问夏和尚寻香对视了一眼,觉得连城的气势太强了,不敢这个时候凑上去,然后自己找了个位置说悄悄话。 王元灵和高绮云觉得有些尴尬,她们原本是来找墨玉的,但是墨玉被她哥哥带走了。而原本和墨玉在一起的上官问夏和尚寻香身份又太高了,她们不敢轻易接近,只好自己回去坐着了。 “你记得当时县君送给陈小姐的那几首‘怜春’吗?”王元灵和高绮云咬起了耳朵。 “当然记得,就算当时不在那中间,也是听说过的……”高绮云转头看了一眼站在一边的陈怜春,“我还能背下来呢!这样的诗可不常见,就算没流传出去,她……也不知道哪来的脸面再参加诗会。” “还不是她总喜欢欺负新来的人,活该她吃亏!”有一个人插了进来,小声的说道。 “可不是,你瞧她刚刚那个模样……” 陈怜春咬着唇,站在角落死死的盯着墨玉。 苏晚晴注意到了她,慢慢的走了过来,将手中折的一枝花递给了陈怜春,“好似,有不少人因为清阳县君此举,又说道起了那场诗会?” 陈怜春不出声,接过了苏晚晴的花,却掐着那花用手指碾碎了。 苏晚晴看着她这双被花枝染了色的手,“她让你出丑,你也让她出丑便是,何必这般无法忘怀?” 陈怜春忽然转过头,看了苏晚晴一眼,然后笑了起来,“我没想到……” “什么?”苏晚晴转过头。 陈怜春摇头,“没什么,苏小姐的建议挺好的,只是我想不到让她出丑的法子便是了……” 苏晚晴低着头,看着地上落下的花瓣,“县君今日,似乎没带着更换的衣裳……” 苏晚晴的一句话,陈怜春很快就想到了,她抿嘴一笑,于苏晚晴打了个招呼,便匆匆走了。 苏晚晴看了一眼正无聊的托着下巴坐在连城身边的墨玉,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墨玉发呆也发的让人牙痒痒。 苏晚晴转头找了找定安王世子,他正和林建安说着话,她嘴角一勾,走了过去,“今日诗会的头筹,让县君拿去了,可咱们准备的那些彩头,却还有的多,世子爷不想多玩会别的?” “哦?苏小姐有建议?”定安王世子笑着转过头,刚刚墨玉的那一首诗的确惊艳,不过他也知道长安城中的一些小手段,并不意味那是墨玉自己作的,心中也是更加鄙夷,他还是比较欣赏苏晚晴这样的女子。 “不如投壶?” “好主意!”定安王世子拍手笑道:“犹记当时苏小姐投壶时所作十三首诗,那可是余音绕梁啊!” “世子爷说笑了,不过是玩乐之作,登不得大雅之堂,我且去问问大家的意见。” 众人都对投壶没有什么意见,也都围了过去。 “在场之人皆没有不会投壶的,只是光投壶却没什么意思,不如来点新意?”定安王世子笑着看着苏晚晴说道:“将壶中置入清水,由投壶者指定一人做乐师,乐师蒙眼奏乐。投壶者随着乐声,将箭矢投入壶中为拍,最为合拍者为胜,如何?” “这个主意好,不若将壶中清水换成美酒,美酒加乐声,简直绝配!”有人提议道。 “不错不错,该是如此才风雅……”定安王世子拍板决定了,然后视线便飘到了墨玉身上,“县君方才可是得了头彩,第一箭该由县君先来!” 上官问夏皱眉,她知道墨玉的眼睛看不见,这投壶……她正要上前阻止,却听见定安王世子出声—— “县君莫不是伤了手,连箭矢都拿不动吧?” 连城皱起眉头,站起来看着定安王世子。 “写字或许会难看,但投壶却不一定。”墨玉勾了勾唇角,微微挽起袖子,“要哥哥给我弹琴了。” 连城顿了顿,看向墨玉,不过他也不觉得只是投壶就会被人欺负了,他点了点头,淡淡的看了定安王世子一眼,转身去了一边的琴前坐下。 墨玉从迷春的手中接过了箭。 上官问夏还是有些担心的看着墨玉,走上前来,“那壶在你正前方五步远,你……” “放心,我可以。”墨玉朝她笑了笑。 上官问夏点点头,退了下去。 墨玉轻笑了一声,抬手解下了自己头上的发带,蒙住了双眼。 “这是……”尚寻香一愣。 上官问夏也是一愣,随即便拍手笑了,“哈哈,果然,我家小玉儿最聪明了!” “县君这是做什么?”苏晚晴皱眉,只觉得墨玉又要闹什么幺蛾子。 “我与哥哥从小便玩投壶,只觉得睁着眼睛没什么意思,若是蒙眼,再背对着那壶,倒是有趣……”墨玉笑着转过了身,背对着壶,“我们从小玩闹惯了,苏小姐不要介意。” 苏晚晴一愣,她看着墨玉,张着嘴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一旁已经有人开始窃窃私语。 “不是说是白身?怎么从小玩投壶?” “不知道啊,不会是说着玩的吧?怕丢面子?” “有可能,选了个难的,若是投不中,也好圆过去……” “可看她这样,也不像……” 墨玉没管别人说了什么,手拿着箭矢,在连城拨出第一个音时,便勾着唇角将手中的箭矢往后甩了过去。 没错,就是甩。那支箭不像其他投壶时的箭,有一道抛物线,而是打着转的,像一个小太阳一般,从墨玉的头顶越过,然后稳稳的落在了壶中。叮的一声,正好与连城手下的乐音融在一起。 墨玉笑了起来,脚步开始挪动,手指纷飞,不断跟着她人都能的迷春手中接过箭矢,以各种纷乱的手法将手中的箭或丢或投或甩的送入壶中。 她今日穿了一身大摆的裙子,绕着壶而动,像是在作舞,就连抬手也是一种别样的美,以至于让人忘了她在每一支箭投入壶中时便溅在她身上的红色汁液。 随着连城的最后一个音落下,墨玉也转过身,正对着那壶,轻轻的将手中的简直掷出,落下最后一个音。 墨玉在上官问夏和尚寻香几人带起的掌声中笑着落下了发带,低头扯了扯可能乱了的裙角,转身朝连城走去。 上官问夏张了张嘴,“糟糕!忘了提醒她了。” 苏晚晴看着墨玉抚裙角,微微一愣,“她,没看见吗?” 上官问夏穿过人群,拉住了墨玉,低声快速的在她耳边说了些什么。 墨玉的神色一僵,她眨了眨眼,仿佛没听清上官问夏对她说的,又问了一遍:“你说什么?” “你裙子脏了,那壶里的酒是红色的,溅出来了!”上官问夏压低了声音匆匆说道。 苏晚晴走到一半的步子顿了顿,她与身边几个也听到了几个关键词的女子对视了一眼。其他人或许没听明白上官问夏在说什么,但苏晚晴却明白了。 苏晚晴看着墨玉的裙子,陷入了深思,“县君的眼睛……” 墨玉皱眉,转过身,“许久没有与我兄长这般玩闹了,倒是有些失态。” 苏晚晴不好继续说下去,她深深的看了一眼墨玉的双眼,“是下人选错了酒……” 墨玉的脸色不是很好,她知道苏晚晴一定是猜到了什么,她千算万算,怎么也没算到会有人歪打正着猜到她眼睛看不见的事情。 墨玉将身上的袍子脱了下来,随后连城便上前来,解下了自己的袍子,披在了墨玉身上。 “小心着凉。”连城低声提醒道。 连城的袍子有些大,墨玉穿着都快拖地了,她提了提,用手中的发带当了腰带,随意打了个结。 定安王世子愣愣的看着这一幕,他与他身边的男子们眼神都有些诡异。在场的人,并不是都是蠢的,察言观色这样的本领还是从小便会的。清阳县君……她看不见溅到身上的红色酒液?就算看不见这些,也该看明白一些人看着她的一些隐晦的目光吧?可她却恍然无觉…… 这消息让人感到惊讶,也让人诧异,墨玉走动间,可没有半点不自然的模样。怀着这样的心思,便有更多人凑上去试探墨玉。 连城皱着眉头看着那些被苏晚晴支使着引过来的人,问各色的衣裳首饰,直皱眉。他抬手,拿过了墨玉换下的袍子,指着上面红色的汁液说道:“这不太像是酒渍啊……” 经过墨玉这一遭,壶中的酒已经换成了清水,虽然还有人在玩投壶,但却并没有方才那么热衷了。 连城这一说话,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冲着墨玉方才的那个状态,有不少人都沉默了下来。几乎有所有人都以为,墨玉失踪的这段时间内遇到了什么不好的事情,以至于她的眼睛看不见了。所以,墨玉从一进来开始,不是被上官问夏拉着,就是被连城拉着,都是为了她不出错。 于是,在这个时候,某个不喜欢墨玉,却知道她失明的消息的人,便想了这个主意,想要将她失明的这个真相公之于众。 “有花香……”齐越拿起那个袍子闻了闻,“是芙蓉花,谁碰过芙蓉花了?” 正文 第482章 陈怜春之死 “芙蓉花?陈小姐方才不是正拿着芙蓉花走开了一会?” 不知道是谁说了这么一声,于是所有人的视线都往陈怜春的身上看去。 陈怜春心中一慌,将被染红了指甲的手往身后藏着,“我……我没有,不是我……” 墨玉顿了顿,只觉得这件事没那么简单,出声道:“不过是脏了个裙子,没什么大不了的。” 连城看了墨玉一眼,也沉默了,将那件袍子丢在了一边,他只是看不爽有人要拿墨玉的眼睛说事,一个个的让人不痛快。 不过,经过这一回,也还真的没有人凑上来说些不该说的了,关于那几首墨玉曾经作的“怜春”,倒是悄悄的又被人提了起来。 陈怜春的脸色红了又白,白了又红,她恨恨的看向墨玉。就算她认定了是她,也该给她一个辩驳的机会,她这样轻飘飘的一句,反倒让她无法反驳,却也让人将这个罪名扣在了她头上! 苏晚晴皱了皱眉,担忧的走了过来,“若是累了,不如去后头休息片刻?” 陈怜春看了苏晚晴一眼,她忘不了这是苏晚晴让她做的,她咬着牙:“不必了,我有些不适,还是先回去吧……” 苏晚晴看了她一眼:“这般回去了,只怕愈发会被人说闲话,你想让人说你心虚而退吗?” 陈怜春一顿,她看了苏晚晴一眼,冷笑一声,转身朝后头的水阁走去。 苏晚晴轻笑了一声,转过身,看着场间渐渐热闹起来的氛围。定安王世子甚至拉着连城过去讨教箭术了,上官问夏也坐下和墨玉笑声的聊了起来,只是眼神却时不时的往连城的身上飘去。 苏晚晴一顿,让人送了些新的茶水上去,也加入了众人之中聊了起来。 …… “啊——死人了——” 一道婢女的惊叫声打破了场间的宁静。 众人一惊,连忙朝那个尖叫的方向赶去。死的是陈怜春,她的死相极为难看,是中了毒,七窍流血,死前似乎经过了不久的挣扎,身上的衣衫被抓挠的乱了,发髻也散落了一地。 死相极惨。 墨玉皱眉,她已经感觉到了场间的不寻常,低声问上官问夏:“怎么了?” 上官问夏也被吓到了,她颤着唇:“陈怜春死了……” 陈怜春?墨玉第一直觉就觉得不对劲,她转过头,拉住了尚寻香的手:“让人,去找京兆尹来……” “等等……”苏晚晴站了出来,她双腿打着颤,站到了是提前,她蹲下身,在女子们的尖叫声中,从陈怜春的身下扯出了一块衣角:“这是什么?” “这是什么?”墨玉皱眉,她不知道苏晚晴拿起了什么东西。 “这是衣角。”苏晚晴转过头,似有若无的看了墨玉一眼,“昭南将军呢?” 墨玉知道苏晚晴打的什么主意了,她握紧了手,前笑了一声,“哥哥方才与定安王世子一同去比箭了,苏小姐这是什么意思?” “昭南将军先一步走了……”定安王世子忽然出现了,笑着看着墨玉,“县君误会了,本世子请了昭南将军,他似乎见到了什么,便匆匆告辞离开了,我们并未在一起比箭。” “这是什么?”定安王世子挑眉,将苏晚晴手中的那一角衣角拿了过来,嘴角噙着一抹笑:“衣角?像是被人撕下来的,莫非陈小姐的死另有隐情?” 众人沉默,这里已经很明显了,连城被指为最有嫌疑的人,而他现在偏偏不在这里。 墨玉皱眉,按下了想要出头的上官问夏,这个时候她不能掺与进来,她代表的是皇室。 “我怀疑我哥哥遇上了城中的刺客,让人去调金吾卫和京兆尹过来吧。”墨玉蹲下身,抬手在陈怜春的身上按了按,尸体已经发凉,她皱起了媒体,“开始凉了,有一段时间了,谁都有可能……” “请金吾卫过来,好让你哥哥撇清嫌疑吗?”一个女孩子跑了出来,猛地一推墨玉。 墨玉没防备,差点跌在地上,她皱起眉头,眉宇间浮现一丝戾气:“何人敢对本县君无礼?” 苏晚晴的眼神闪了闪,“县君,这是陈小姐的庶妹,想必是因为怜春的死太过突然,还望县君……” “她姐姐死了与我何干?”墨玉起身,掸了掸裙角,淡淡的瞥了过去:“她姐姐死了,她就能推我了?那她爹死了,是不是还能去推公主殿下了?” “胡闹!”定安王世子站出来指着墨玉骂道:“平民出身就是平民出身,上不得台面!国子监祭酒是什么人,也是你能忽略掰扯的!” 墨玉一顿,轻笑了一声:“你是祭酒吗?他还没对我有意见,你算什么东西!” “墨玉!你放肆!”定安王世子怒了。 墨玉嗤笑一声:“我有陛下亲赐封诰,你呢?不过是个未袭爵的世子,你敢拿我如何?” 上官问夏心惊,她还是第一次见墨玉发脾气,她有些担忧的看向尚寻香。 尚寻香拍了拍她的手,静静的站在了墨玉身后,“事情还未查清楚,怎么就此定罪了?” 林建安看了墨玉一眼,又看了看苏晚晴和定安王世子,他皱了皱眉,“除了命案,自然是要京兆尹来处理的。” 墨玉垂下眼皮,拨弄着手中的折扇,她转头喊道:“花浅。” “属下在。”花浅越过人群,稳稳的落在了墨玉身前,单膝跪地。 忽然出现的女护卫让不少人都吓了一跳,望向墨玉的眼神更加晦涩不明。 “去,让金吾卫过来,叫李向白听长歌的话,不许乱动。”墨玉抬起眼睛,淡淡的视线苏晚晴微微心惊,她没见过墨玉这样的眼神。 “是。” “站住!”定安王世子看了咬着唇的苏晚晴,“你兄长是首要嫌疑人,你又指使了你的婢女出去,谁知道你是不是为了通风报信?你兄长又是金吾卫上将军,谁知道会不会沆瀣一气指鹿为马!” 墨玉扯起嘴角,笑容渐渐变大,胸膛震动,笑声也渐渐变大,“要为了你们的几个简单的怀疑,放弃帮助我自己哥哥?你们傻了还是我傻了?” 定安王世子一顿,一时半会没能从墨玉的嘴里找出破绽,张着嘴不知道要说什么。 “花浅,谁拦着,就打断他手脚。”墨玉眯起眼,令道。 “是。”花浅起身,提起了手中的长剑。 花浅是杀过人的,在场不少人都是在中秋宴上见过墨玉的四名护卫的手段的,一时间都推开了。 定安王世子咬牙,抬手拍了拍,“这是我家的别院,没有我的允许,谁也不许出去!” 墨玉皱眉,“定安王世子这是在代表定安王说话?” 定安王世子犹豫了片刻,但还是头硬的点了头,“对,你敢闯我王府私兵吗?” 苏晚晴悄悄松了口气。 “你瞧我敢不敢?谁挡着我,我弄死谁!”墨玉轻笑了一声,解开了连城披在她身上的袍子,从自己的怀中摸出了一块令牌,“严安,出来。” 严安眼神一闪,默默的从角落站了出来,走到了不远处,站在定安王世子与墨玉两人中间。 “帮我个忙,请你吃饭。”墨玉勾唇一笑,将手中的牌子丢了过去。 严安皱眉,接住了牌子,他低头看着手中的令牌,“居然在你这里?” “我哥哥的脸就是他的令牌,他怕我出事,便将金吾卫的令牌给我保管。” “我就帮你走这一趟!”严安看了定安王世子与苏晚晴一眼,明眼人都知道是他们在为难墨玉,可没有人愿意站出来,他们都怕惹祸上身。 严安轻笑了一声,说了一声“何必”,转身而去。 墨玉侧身“直视”着定安王世子,她瞧不见他铁青的脸色,“你,敢拦吗?” 要出去的是龙鳞卫的严统领,他手里拿着的是金吾卫上将军的令牌,谁敢拦? 苏晚晴仿佛听见严安在转身的时候说了句什么,好像是“悠着点”。 “反了反了……”定安王世子指着墨玉,还没骂出口,便直挺挺的倒了下去。 墨玉嗤笑一声,歪着头眨了眨眼,眼中还蒙着一层水光,“他怎么了?怎么不说话了?” 上官问夏也是一愣,她看着倒在了地上的定安王世子,强作镇定的让人上前去查看。 “啊——” 不用查看了,定安王世子开始七窍流血,正是中毒了模样。 “玉……玉儿……”上官问夏下意识的直觉便是墨玉动的手,可还是伸手拉住了墨玉的袖子。 有她这样想法,其他人的自然也都差不多,不少人都警惕的看向墨玉,生怕她再次动手。心中却暗自叹了口气,还好刚刚没拦着她派人出去,就是个疯子啊 “慌什么,还没凉透呢!”墨玉轻笑了一声,从容的将刚刚解开的袍子重新系上。 “他……他他……”上官问夏颤着声,惊慌的看着定安王世子。 尚寻香皱眉,扫了一圈,走到了墨玉身边,“别闹了,小心出事。” 墨玉耸了耸肩,笑了一声,“你看我下毒了吗?” 尚寻香一顿,默默的摇头,“没有,他是忽然倒下的……” “不过,的确是我下的……”墨玉推开了抓着自己袖子的上官问夏。 苏晚晴有些慌乱的后退了一步,她警惕的看着墨玉一眼,“你……你要做什么?” “我就是想告诉在场的各位,无论有没有和我接触过,只要我想,你死了也没证据是我做的。”墨玉笑着往前走了两步,在定安王世子身前蹲了下去,抬手按在了他脖子上,“你看,你们那么多人看着我,有看出什么东西吗?没有吧?是我给他下的毒吗?我都没靠近过他吧?相反,好像苏小姐才是最后一个接触过他的人,不是吗?” 苏晚晴咬着唇,惊慌的后退了一步,“不,不是,是你,你方才还威胁说要杀死拦着你的人!是你!” “苏家的家教不怎么样啊……”墨玉笑着起身,后退了两步,歪着头对着苏晚晴说道:“你是什么身份,也敢指着我骂?你以为皇室威严都是摆着看的吗?” 苏晚晴的脸色一白,双腿一软,差点跌坐在了地上。她看着墨玉脸上的笑容,又想起了当初她威胁自己时的模样,那样的嚣张,那样的令人厌恶。 林建安若有所思的看了墨玉一眼,他觉得不主动参与这场闹剧。只不过,之前定安王世子叫来的人这回已经到哦啊了,见到已经倒在了地上的定安王世子也傻眼了,哭的哭,跪的跪,闹成了一团。 尚寻香皱眉,转头看向墨玉:“玉儿……” 墨玉耸了耸肩,觉得无趣,她打了个响指。 地上僵硬的人猛地一震,然后便是小声的呜咽,总算不流血了,一道清泪划过眼角,冲开了血迹。 “只要我想,我随时可以杀人,也随时可以救人。我哥哥想要他死的人,我自然会帮他杀了,你们以为我会傻到让他留下什么证据授人以柄吗?”墨玉坐在了花浅搬来的一个椅子上,懒洋洋的搭着扶手,“这样拙劣的把戏,除了后宅那种非要讲究证据的女人才玩的出来!” 她本想拉着上官问夏和尚寻香一起坐的,不过那两个人胆子小,怎么也不敢在这个地方坐下去。 在场的人不是看不明白,只是不想吃汉语这趟浑水。而墨玉直白的挑明了,甚至还亲手杀了一个人,又重新救活了表明自己没有必要这样做,更不可能落下话柄给人,心中的天秤已经开始倾斜了。 “你……你……”苏晚晴喘着气,她知道现在的情势不好了,她扫过墨玉的眼睛,心中一动,指着她对定安王世子的人喊道:“清阳县君给定安王世子下毒,你们就这样看着吗?” 墨玉挑眉,冷笑一声,“苏晚晴,小看你了……” 苏晚晴咬着唇,冷冷的看着墨玉,“县君,我们如何知道这不是你的障眼法?” “哦,那就都死一死好了。”墨玉轻笑了一声,拍了拍手,随手点了过去:“一、二、三……” 墨玉的手指指到之处,便有一个人倒下,当定安王世子的私兵全部倒下之后,众人便惊慌的做鸟兽散,哄的一声退开了不少,死死的盯着地上那些刚刚到来,还没来得及给自家主子问个公道,便七窍流血……倒下了。 定安王世子缓缓的睁开眼,只觉得眼前一片血红,而当他看到自己周身一个个接连倒下来摔在自己身上的护卫之后,连一声惨叫都没有便又晕死了过去。 墨玉接过了花浅递上的茶水,喝了一口:“现在,还有人要哔哔几句吗?没有就都给我安静的站着,等京兆尹和金吾卫过来查案!” 正文 第483章 孩子贪玩 地上的场景实在太可怖,躺了一个陈怜春还不够,还多加了一个被好几个护卫压着的定安王世子。 最关键的是,他也七窍流血了,刚刚甚至还“迷惘”因为墨玉一个响指而坐起来,并且迅速的再次倒下去。 京兆尹到的时候,至于墨玉一个人在尸体旁坐着喝茶,上官问夏被尚寻香扶着在一旁的树下歇着,而其他人则都远远的的站着看着,似乎墨玉才是场间身份最高者一般。 “才来?”墨玉将茶杯往外一递,被一旁的婢女接了过去。 京兆尹不敢托大,看这里的场景,连忙上前问墨玉好。 “咱俩不是第一次打交道了,这里的都交给你了。”墨玉站起身,拍了拍手,转身走了,“这里的人都有嫌疑,全都扣下,一个也不许走。定安王世子死不了,我的人会给他和他的人吃解药,我去找我哥哥……” 京兆尹一脸为难,跟在墨玉的身后,“县君,这……” “为难吗?”墨玉转过头,挑眉问道。 京兆尹沉默不语,默认了墨玉的提问。 “没事,严安会带着金吾卫过来,谁敢走,你看着点办,办不了出去找问道人,我的人在外头守着,让他们处理就是了。”墨玉冲京兆尹笑了笑,“似乎,令爱也在此?” 京兆尹一顿,左右看了几眼,然后就找到了陈怀玉,他想起地上的陈怜春和自家女儿之间的关系不错,脸色一下子变了,“县君……” “没事,我多大气啊。”墨玉笑了笑。 墨玉的笑容看的京兆尹心里发毛,可是他也不敢拦墨玉啊,他不是第一次和墨玉打交道了,在长安城之中,他是最不起眼的小兵,可却也不是谁都能踩上一脚。有些事情,他也或多或少的清楚一些。 可也正是因为这“一些”,才更让京兆尹对墨玉产生忌惮之情,有些朦朦胧胧的直觉,让摊开了的身份更为危险。 墨玉就这样离开了,在场的人都将视线投向了京兆尹的身上。 京兆尹轻咳了一声,他没有让受了惊慌乱的看着自己的陈怀玉离开,而是指挥着人去通知定安王府,说明了别院死了一个陈怜春,要留下今日的宾客一并调查。 上官问夏按着心口,皱着眉头,她没有离开。不知道是为了留下等消息,还是想要证明自己和墨玉的清白。 每个人都对墨玉的这样离开表示了或多或少的不满,但是他们没敢说出口。 因为,京兆尹对定安王府隐瞒了定安王世子中毒的情况,在场的人很容易的想到刚刚墨玉离开时说过的话。而京兆尹不止没有将这里的消息透露出一点,更是将陈怜春的死讯瞒了下来,不让定安王府外露,更没有通知国子监祭酒他女儿死了。 场中众人,隐隐有了一丝不安的感觉。他们想要向上官问夏那边靠近,现在的情势很明显,是墨玉这边占了上风。京兆尹很显然的,站在了墨玉这一头,而墨玉先前与上官问夏是一直在一起的。 不过京兆尹也注意到了这里的动静,他让人上官问夏请到了屋子里去坐。尚寻香自然的跟了过儿,顺便还带走了齐越。林建安皱了皱眉头,也厚着脸皮跟了和是哪个去,上官问夏几人也没拦着。不过其他的人想跟着,她们也不让了。 京兆尹笑着安抚着场中的人,让别院中的下人去上凉茶,上点心,但就是不让人离开。可是他也不查案,似乎在等这些什么。 有人也想出去,甚至搬出了自己的家族去呀京兆尹,但是他不为所动,也不知道是真的凭着这顶乌纱帽,还是墨玉的那句话。 严安来的时候,金吾卫已经将这个别院都围住了。他松了口气,然后走了进来。 “她走了?”严安皱着眉头看着京兆尹。 “严统领,您也知道清阳县君的脾气,她要走,那我也拦不住啊……”京兆尹摊了摊手。 严安淡淡的看了京兆尹一眼,长安城是天子脚下,这里有刑部,有大理寺,有御史台,放在外面也是一方之长的京兆尹也只是区区小官。作为一个长安城的小官,他们最习惯的就是两边不得罪,打太极是最常见的手法。 “公主殿下你敢留下,清阳县君你就敢放走了?”严安嗤笑一声。 京兆尹的神色一变,“严统领,话可不能这样说!清阳县君是去追捕杀害陈小姐的嫌疑人去了,那可是江湖中人,陛下既然认了她盟主的身份,你我还是不要掺和的好。至于八公主,她忧心清阳县君,又不愿见奸人残害无辜,这才留下的。” 严安看了京兆尹一眼,许久没能说出话了,他长叹了一口气:“县君最后往上面地方走的?” 京兆尹的眼珠子咕噜噜的转了一圈:“我也不晓得啊,县君的轻功太厉害了,我衙门中的衙役如何追得上?想必是去追刺客了吧?” 众人:无耻!她明明说她去找她哥哥去的! 京兆尹:那你们说喽,反正我不知道。 严安转头看了一眼京兆尹,也被他堵的没话说,他转身去找上官问夏,迷春应该是被留下来了,他要去问问墨玉又打算做什么。 这是一个针对连城的局,看这里已经有的的证据,就算墨玉后面使了一手戏法,也不一定能打消连城的嫌疑,而偏偏她那位兄长在核实后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 长安城中毒动静不可谓不小。听说定安王府别院中出了事情,所有人都往京兆尹那边跑去。可是府衙一个人都没有,留下的几个老仆也是一问三不知的。 于是,众人又去了定安王府问定安王和定安王妃,但是那两人的嘴比什么都硬,一个字没往外蹦。这样的场景,更让人感到害怕。 自己家的孩子可是在哎定安王府的别院里的,而里面到底出了什么事谁也不知道,甚至连一个蚊子都飞不出来。 有几个沉不住气的人已经跑了过来,想要强行闯进来,但是都被外头围着的金吾卫拦了下来。 “到底是怎么回事?女子的赏花宴与男子们的诗会撞在一起也不是大事,到底里面怎么了?” “还请京兆尹出来,不知是否有人惹了什么事,或者冲撞了什么人,怎么一个消息也没的?” “这是长安城,我要去见陛下!” 外头吵吵嚷嚷的,严安还没出来,就感觉到了头疼。他揉了揉眉头,正打算出门,却听见外头的动静。齐国公和尚阁老来了,还有苏味道的马车也在他们之后到了。严安打算再等一等,这几个人都跟墨玉有不浅的关系,她该知道光凭他严安一个人无法压住所有人的。 “这是怎么了?”尚行下了马车,扫了一眼。 “尚阁老,您怎么也来了?”一旁的吏部尚书一愣,惊讶的看着尚行。 “你孙子在里面,我孙女也在里面。”尚行施施然的往门口一站。 他这一来,再加上军功甚高的齐国公,还有一个苏味道苏相,众人仿佛都找到了主心骨,直接将三人围在中间,拥着往前走,想要金吾卫放人进去。 “没我的命令,谁也不许放人进去!”李向白也赶到了,他的身后跟着一个马车,里面铺着厚厚的垫子,叶长歌正担忧的趴在窗边往外看。 “你是何人!” “区区一个小武官,也敢拦我们?” 李向白瞥了他们一眼,笑了一声,“我带着的是金吾卫,是守卫皇城的军人,此处疑有叛贼潜入,为防混乱,金吾卫正式接管此处,诸位可想好了,你们真打算强闯吗?” 众人一愣,他们当然不敢和金吾卫对上,如果只是京兆尹也就算了,但是金吾卫…… “阁老,苏相,你们说句话呀!” 尚行挑了挑眉,笑着摸着胡子,“我没说要进去啊,你们急什么?” 苏味道沉着脸,他看了一眼门外的金吾卫,也笑了起来:“只不过是个误会,年轻人嘛,想要玩闹多一会,便随他们去吧,咱们年轻的时候不也是这般贪玩的?” 齐国公点头,“正是,不过是诗文会友,每年不都举行好几次夜宴?什么时候出过事?” 身后的人都安静了下来。他们听明白了几人的意思,要是希望里头的人安然无恙,外头的人反倒要更加安分守己,以免惹急了金吾卫,反倒苛待了他们的孩子。 “不知,昭南将军可在里头?”尚行忽然问道。 李向白看了尚行一眼,拱手回礼,“阁老,属下不知,属下奉命前来守卫此别院,并未进去一步。” 齐国公皱眉,问道:“齐越在里头吧?他今日没惹县君生气吧?” 李向白一顿,他转头看了一眼身后,笑着摇了摇头:“国公爷别为难小人,小人也只是奉命行事,院内一切恕不能相告。” 齐国公看了一眼李向白身后的马车,认出了那是墨府的,稍稍松了口气,至少这回还是墨氏兄妹把管着的,至少不必担心齐越的。 尚行也注意到了这一点,他暗暗的松了口气,只是却放不下心。墨玉急急地让人传信过来,却也不说清楚,他还是有些担忧。 “年轻人要赏灯,也不是坏事,叫他们多写几首诗,说不定也能流传几首。”苏味道忽然说道,他抬手让人拿了几个盒子过来:“小女体弱,我有些担心她,不知可否将盒中衣裙送去给她?老夫忧心她会染了风寒。” 李向白皱眉,他看了一眼身后的马车,见叶长歌没有反对,便让人上去接了盒子,仔细的检查了一番,然后才许送进去。 苏味道此举,让不少人恍然大悟。他们方才给了所有人一个台阶下,但也是给了自己一个机会,要是实在担心,也可以送点东西进去。这也不是坐牢,为什么不行? 尚行和齐国公相视一眼,也都让人送了点东西进去了,他们不好直接闯金吾卫的防线,也只好通过这样的举动来看看里头自己所关心的人如何了。 苏味道低着头,静静的站了一会,便转身回去了。 有几个官员迟疑了一会,看了看定安王府别院的大门,觉得自己也不可能进去了,跟着苏味道一起回去了。 “你说,他这是去做什么?”齐国公皱眉看着苏味道离去的马车。 “县君一向不喜他女儿,此时……只怕是要求援了。”尚行深吸一口气,他看了一眼李向白身后的马车,往前走了一步,对李向白笑道:“苏相似乎要回去求援了。” 李向白一怔,他看了尚行一眼,点了点头,然后转身回去到了马车边,不知道在和里头的人说这些什么。 齐国公看着那马车:“那里面的是……” “墨府,除了昭南将军与清阳县君,还有谁?”尚行笑着转过身。 齐国公皱眉,跟上了尚行的步子:“里头出事了?” “虽然掌控全局的是他们,但是先下落于不利之境的,只怕也是他们……”尚行轻叹了口气,“我们一把老骨头了,至少也不能拖他们的后腿。里头不知道是什么状况,但外头的变化却不能太大了。” 齐国公:“……只怕,要劳烦阁老了。” 尚行摆了摆手,“都是老伙计了,客气什么,回去吧,别在这里杵着了,添乱!” …… 上官问夏皱着眉头坐在椅子上,齐越和尚寻香都收到了外面的人送进来的东西。不过和林建安的一比,他们的简直整洁多了,林建安的一看就是被人打开来看过的。 林建安看了既然一眼,沉默的将包裹里的披风拿出来,放在了一旁,他暗暗的想:刚刚若非说了那一句话,只怕此刻的处境更加难堪…… 外头的人在他们之后很久,才沉默的从金吾卫的手中接过了自家人送进来的东西。就算依旧整整齐齐的,但是所有人都知道,他们的东西被翻看过了。这样的屈辱,让不少人都握紧了拳头。 只不过,当他们看见国子监祭酒送进来给陈怜春那一份包裹,被安安静静的摆在了已经蒙上一层白布的陈怜春的身边,便又都安静了下来。 正文 第484章 千丝万缕 “问夏去了定安王府别院玩……”皇后递了一杯茶给皇帝。 皇帝接了过去,没出声。 皇后看了皇帝一眼,往殿外瞧了瞧,“金吾卫将那里围起来了。” 皇帝皱眉,放下茶杯,“你想说什么?” 皇后一顿,她看了皇帝一眼,“陛下,妾身先前看好了晚晴那孩子,您不是也没意见嘛,她迟早是咱们家的儿媳妇,你就让她先出来吧?” 皇帝眼中闪过一丝嘲讽,“你看好了苏味道的嫡女?” 皇后一滞:“陛下,臣妾与您说过的……” 皇帝转头看了她一眼,“明儿怎么说?” 皇后松了口气,她还以为皇帝不同意了,她笑着抚着皇帝的手臂:“明儿还小,他的婚事,自然是由咱们当父母的做主。” 皇帝不置可否,皇后见状,也不好继续说下去,又提起了武才人,“那个武才人伺候陛下可还顺心?” 皇帝眉头一跳,眼中多了一丝笑意,“不错。” 皇后敛眉,笑道:“今夜还是由武才人来侍寝吧?听说她为陛下备了琼花玉露。” “嗯,皇后处理宫务辛苦了。”皇帝笑着拍了拍皇后的手。 皇帝垂下眼皮,眼神微微闪动,她看着皇帝落在自己手背上的手,笑道:“陛下舒心才是臣妾的心愿。” 皇后除了兴庆殿,她吐了一口气。 “娘娘,那定安王府别院……”身后的宫人问道。 “别管了,朝堂之上的事情,我们不好插手,陛下没有反对苏晚晴做六皇子妃,这便直接定下吧……”皇后疲累的摆了摆手。 那宫人看了皇后一眼,匆匆的跟了上去,随手将袖中的一个物件丢在了一旁的小道上。 …… 墨玉站在长安街上,街上的人还很多,不过渐渐的,她身边的小商贩们便都退了出去。 “真是没想到,居然会有人来对我下手,在这里?”墨玉嗤笑一声。 “盟主,受人所托,忠人之事,你好生的去,我们不会为难你的家人。”为首的是一个气度不凡的男子,正是中秋夜宴时的那一个没有被她追上而跑了的。 “你?受的不会是大殿下之托吧?”墨玉拔出了自己的剑,轻笑了一声。 “盟主,这怎么可能呢?咱们可进不去那守卫森严的地方。”那人笑了一声。 “是我师兄吗?”墨玉眯起眼。 “这就不知道了,咱们只管收钱,盟主,得罪了——”那人眼神一厉,提剑朝墨玉袭来。 “你怕是忘了,我也有人的呀……”墨玉低头,念了一句。 就在那人的剑即将刺入墨玉眉心的那一刻,墨玉身上的袍子无风自动,她闭上眼,拔出了剑,侧身闪过那人的剑尖,将自己的剑刺入了他的喉管。 “我那位师兄,可能没有告诉你们,我姓越……” 就在那人惊讶的目光之中,墨玉拔出了剑。那人重重的倒了下去,而他被刺破的喉管,却没有一丝血流出来。 在场的人震惊,他们看着墨玉,正犹豫着是否要上前,她的脚步却动了,朝那些袭去。 这一战,无论是,墨衣卫还是金吾卫,都没有靠近,甚至连皇帝下令来“看着”的龙鳞卫也都目瞪口呆的站在街尾看着墨玉提剑将一个个人斩于脚下。 街上,干净的很,没有一丝血迹,像是那些被割破的喉管中装着的血,都被那把剑吃了干净。 “这就是……白衣公子,杀人剑……吗?”一名金吾卫张大了嘴,看着站在尸体之中的墨玉。 “哥哥找到了吗?”墨玉转过身,淡淡的“望”向街尾站着的人,问道。 越原上前一步,“已经找到了,将军被困在了一个林子之中,林子有些诡异,进不去。” 墨玉眯起眼,她紧了紧手中的剑,让越原将逐月牵来,往那个林子赶去了。 “姑娘为什么不留活口?”越原不解。 墨玉耸了耸肩,“都是聪明人,怎么可能会留下破绽给我找?他与我师出同门,不至于连这点都不会。若是我,我必然会留下一个极大的把柄给他,让他引火烧身。与其这般,我还不如全部杀了干净。” 墨玉的身后是墨衣卫,再后头是金吾卫,然后是几名龙鳞卫和京兆尹的衙役,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往城外而去。 “这是去衔泥小筑的路?”墨玉皱眉。 “是,那林子正在衔泥小筑附近。”越原偷偷的看了墨玉一眼,“衔泥小筑,暂时未发现有人进入过……” 墨玉沉默了片刻,笑了起来,她摇着头:“很有意思不是吗?我们都觉得他可能回去衔泥小筑,找里面的人,但是却找不到证据……” 越原沉默不语…… “我的话,一定会进去的,找找某个我可能在意的人……”墨玉低头摸着自己的马鞭,“越原,让人将卫小姐送回府,不必提我,就说是四殿下的意思,最近城外不安全。将泉眼引到城里来,开个温泉馆子吧,给她留一个专门的房间就好。” 越原皱眉:“姑娘,你为什么要对她那么好?” 墨玉沉默了片刻,摇头:“刚开始是我牵扯了她进来,但是后来……”墨玉没有说下去,越原也不再问。 “往后,卫小姐该是如何,便如何吧。” 越原看了墨玉一眼,默了片刻,没有出声,默默的记下了。 墨玉轻轻的嗅着身上的袍子的香气,端坐在马背上,她刚刚下令全程搜捕没有在清风明月楼挂牌的江湖人,将他们尽数抓进了昭狱关起来。她暂时没有功夫理会这些人,但是也不会允许他们再次出来捣乱。 “那夜,我那位师兄的脸,你看清了吧?”墨玉忽然问道。 越原一顿,低头应是:“姑娘,那人是……” “不!”墨玉抬手:“让你告诉我了,我不就认输了嘛。他要逼我承认我的眼睛瞎了,那我就让所有人都知道我眼睛瞎了。” …… 连城被困在一个林子之中,他不是走不出来,相反,他觉得这个阵法布置的太简单了,但是他不能出去。 连城看着背对着自己站着的男子,“你只是为了那个位置?” “看来你知道?” “我妹妹比你更适合那个位置,你在江南道贪污的证据被她捏在手里,你急了!” “不,谁没吃点油水呢?” “我妹妹没有。” “……她自然不一样,她是陛下身边最忠心的狗……”那人转过身,直视连城的双眼:“若不是她,你能有现在的地位?” “迟早会有,但我并不拒绝走捷径。”连城眯起了眼。 “你妹妹在查越王妃。” 连城一顿,他看着那人,“你想说什么?” “我不知道你们之间的关系,不过既然师父认了她,我自然不会辱了师父他老人家的一世英名。但是,若我要泼脏水,也是很容易的,这真是个巧合,不是吗?” “你的确是他的徒弟,他培养的接班人。” “墨玉也是,不是吗?”那人的眉宇之间带上了一丝怒气,“哈,我居然到现在才发现,他居然真的培养了两个人,他这是打算做什么?” “你以为他打算做什么?”连城笑了起来,“别太骄傲,我家小玉儿比你强上不少。” “我在赌。” “赌什么?” “她的弱点,是你,对不对?” “……” “哈,我猜对了,你说,如果你出事了,她会怎么做?” “我们不会输,我相信我妹妹。” “所以,你就这样不放心的站在这里,你怕她出事?你可真是矛盾啊,一边说你不担心她,一边说做着相反的事情。” “我相信我妹妹,我自然不能给她添麻烦。”连城笑着看着对方:“你在外面做了什么?这个阵法不难,沈先生的奇门八卦,自然比不过我师父的,你不会想不到我能破你的阵……” 那人沉默了片刻,然后笑了起来,“不愧是昭南将军啊,陛下没看错人。” 他转身,往林子深处走去,“你在天黑之前若是还没出去,师妹只怕是过不来了。” 连城静静的站着,他看着那人慢慢离去,然后只觉得一阵头晕。他捂住的胸口,咳出一口血,他退了一步,靠在了一棵树上,仰着头喘着气,眼前的一切都模模糊糊的,看上去很不真切。 “用我的东西,来对付我,呵呵……不过是雕虫小技,若我的……”连城闭上眼,呼吸略微急促,“所以,才没有把握我们的身份吧,呵~” 墨玉赶到的时候,连城已经吐了不少血,就快坐在地上了。 “哥——”墨玉甩下身后的一行人,飞奔而来,扶住了连城。 金吾卫和龙鳞卫:……???她刚刚进林子的时候,不是这样的啊。 墨玉看不见,只能通过越原的口述,在脑中还原林子中的阵法,一点一点往里面推进。也就是这样的举动,才让人看出来她是真的看不见了。一行人,除了墨衣卫,各个神色复杂。 这还是那个在长安街上提剑杀了一街江湖人的青阳县君吗?她他娘的真的看不见? 就在众人好不容易接受了墨玉是个瞎子的事实,而她则在见到连城的第一眼,就下了马,飞奔到了连城身边,稳稳的扶住了即将倒下的连城。 众人:她真的是个瞎子吗? 这个疑问,一直持续到了众人回城。 墨玉沉着脸,坐在马车里为连城拔蛊。 她那位师兄,想必已经猜到了她会蛊术了。墨玉沉默的为连城将对方种的蛊虫拔除了,好在连城的身上还残留着蛊王的气息,那只蛊虫被墨玉对他造成太大的损害。 “别院出了什么事?”连城问道。 墨玉沉默片刻,然后将别院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对连城说了。 连城也沉默了许久,轻笑了一声:“看来,六殿下要有未婚妻了。” 墨玉“瞪”了连城一眼:“你先想想你自己吧,我没有证据证明那不是你做的!” “都和对方开战了,却落于下风,玉儿,你遇到对手了。”连城没心没肺的笑了起来。 “江南道贪墨案,再加上他和我的私人恩怨,还有一直看我不痛快的苏晚晴,随便哪个人再造作一下,我们的麻烦就不止这一点了!”墨玉皱眉,咬着唇,“突厥那边,该弄点动静出来了,你需要战功,不能在长安城蛰伏了。” “嗯,我会的。”连城也严肃了起来,“只不过,这里的事,还是需要解决。国子监祭酒虽说不是位高权重之人,但他家的姻亲不少,算起来,只怕还有些棘手。” “我自然会解决的……”墨玉眯起眼,她拨了拨手中的蛊王,“如果陈怜春并不是国子监祭酒的女儿,也不会有那样大的影响了不是吗?” 连城皱起眉头,想要说什么,但最后还是什么也没说。他抬起手,拍了拍墨玉的肩膀,“哥哥知道你累,若是不愿意,不做便是,不要为难自己。” “不算为难,反正也不过是个死人。”墨玉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敲了敲车壁,“越原,东西准备好了吗?” “已经备下了,姑娘要用哪一套?”车外传来越原的声音。 “给国子监祭酒送去第二封信,顺便将苏小姐上次落在唐氏一族的耳坠子一并拿过去。另外,再附上一份致陈怜春死的毒药,一并送到国子监祭酒的桌案前……”墨玉沉默了片刻,“国子监祭酒前夫人……算了,你直接去办吧……” 连城皱眉,看着墨玉:“做了什么?” “陈怜春是国子监祭酒前任妻子生下的长女……”墨玉点着足尖,垂着头:“他前任妻子有过一个心仪的书生,可最后嫁给了他,郁郁而终,那个书生最后也随着他去了。” “后娘难当,陈怜春在他们府上,一向都无人约束,所以才成了那个性子……”墨玉深吸了一口气,“不过都是死人,国子监祭酒也不会把折断陈年往事公之于众,从他这处入手,是最好的方法。至于苏晚晴,顺道当个靶子使吧。就算国子监祭酒不能成为盟友,也不能去她那边!” 正文 第485章 她是谁? 当夜,国子监祭酒就进宫了,知道深夜才从兴庆殿出来。 墨玉替换了叶长歌,一直坐在马车中,直到国子监祭酒回府了,才撤下了定安王府外守着的金吾卫。她换了一身衣裳,慢慢的下了马车,抬脚进去了。 “各位玩的如何?还开心吗?”墨玉的声音将围坐在一起的少年们都叫回了神。 严安起身,看着墨玉,“县君回来了?” “嗯啊,有劳严统领了,外面的刺客都已伏诛,严统领若是赏脸,一同喝一杯啊?”墨玉笑着望向严安。 严安颔首,“县君辛苦。” 墨玉笑着摆手,走到了场间,“为了长安城的安定,墨玉自然义不容辞。”她转过头,似是在看依旧摆在地上的陈怜春,“陈小姐这是摔了吗?还不快扶起来,可是有什么虚症?” 越原带着人上前,面无表情的掀开了陈怜春身上盖着的白布。 一旁的女子们吓得尖叫,但是当看到墨玉那张面无表情的脸之后,又都安静了下来,捂着嘴,睁大了眼睛看着墨玉的人将地上的陈怜春拽起来。 “陈小姐似乎是晕过去了,应该是体虚之症。”越原对墨玉说道。 京兆尹对墨玉和她的人这样睁着眼睛说瞎话的本事表示十分佩服,但是当他听到外头来了谁之后,他就觉得这样一点也不好。 京兆尹环视一周,看着或愤怒,或疑惑,或惊慌的人,叹了口气,上前对墨玉拱手:“县君,国子监祭酒大人到了。” 墨玉一顿,点了点头,“正好,陈小姐身体不适晕过去了,也不知道是不是一直有的痼疾,将陈小姐请到偏房。问问祭酒大人可带了家中的大夫,陈小姐的样子,瞧着不太好……” 已经醒过来的定安王世子看着墨玉,这样睁眼说瞎话的本事,若不是有依靠,那便是不想活了。 他不信墨玉会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惟一的可能就是,她出去了这半天,将陈怜春的事情都处理好了。甚至,国子监祭酒都不会怪罪于她。 定安王世子忽然一阵心慌,他像一只怄气了,但却无力起身。 墨玉笑着转过身,正对着他的双眼,“定安王世子瞧着也不太舒服?世子可也要大夫。” 定安王世子一僵,摇头:“不,不用了,我很好。” 墨玉挑眉,笑着颔首:“世子确定不需要大夫?” 定安王世子仿佛从她的笑容之中察觉到了一丝警告,他咽了口口水,摇头,“不,不需要。” 墨玉点头,转过了身,对他点了点头,笑道:“那么,便多谢世子爷今日的款待,今日的诗会,墨玉很是尽兴。时候不早了,哥哥还在家中等我回去,便不多留了。” 众人一愣,看着墨玉就这样离去了,站在各种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苏晚晴手中的那个证据早就备京兆尹拿去了,场间甚至有人想要在将下午的事拉出来说道说道。但是当看到墨玉笑着从京兆尹的手中拿过了那样东西,并且笑呵呵的带着严安一起离开了,便都闭上了嘴。 “她,她,她这是……”陈怀玉瞪着墨玉离去的背影,一时间找不到可用的词。 “闭嘴!”听说定安王府别院的金吾卫撤了之后,太学博士最先走进来,他瞪了陈怀玉一眼,“跟我回去!像什么话!” 陈怀玉一顿,难以置信的看着太学博士:“爹?” “给清阳县君添麻烦了还不知错,回去抄女戒去!”太学博士看了陈怀玉一眼,让她的丫鬟带她离开了。 京兆尹笑着对太学博士拱手:“陈大人也在此处?” 太学博士顿了顿,笑着转身对京兆尹笑道:“听闻城中刺客落网,难免担心家中小女,好在有您在此守着。” “哎!”京兆尹摆了摆手,“不过是小事,我身为京兆尹,自然该担负起城中百姓的生命安全。倒是清阳县君,她今日辛苦了,特地去将那些刺客都抓了起来,倒是还了长安城一个安静。” “是,清阳县君可真是……” 来了几个忧心自己孩子的小官,他们的消息不灵通,一听说金吾卫撤去了,便马上来接人了。倒是苏味道和尚行这些高管,像是达成了什么默契,一个都没出现,只是让家中的马车过来接了自家的孩子回去了。 众人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只好老老实实的坐了家里的马车回去了。那几个小官的孩子,更加不敢说一个字,只拽着自家大人的袖子慢慢回去了。 墨玉让严安先在外头等自己,她笑着将上官问夏几个人接了出来。 “还以为你不回来了!”上官问夏噘着嘴,但还是关切的站了起来,拉住了墨玉的手,“怎么这么晚?” “有些事耽误了,不过没多少影响,这不是来接你们回去了?”墨玉笑着拍了拍上官问夏的手,然后拉着尚寻香问:“吓到了?” “哪有那么容易!”尚寻香看了一眼一旁站着的林建安和齐越,“当年你救我和爷爷的时候,比这场面大多了,更别提当年我们跟着陛下去锦州府拜访沈先生时你的举动了,那才叫吓人!” 墨玉一顿,笑了起来,“好好好!给你们赔礼道歉!是我来晚了。”墨玉笑着问林建安,“林二公子可愿来舍下一叙?” 林建安一愣,他看着墨玉,也不知怎么的,点头答应了。 齐越瞪圆了眼睛,“你怎么不问我?” 墨玉翻了个白眼,拉着上官问夏和尚寻香出去了,“你会不去?你不去,我也拉不住你啊~” “谁说我不去了,我去!”齐越急了拉着林建安的胳膊就跟了上去,“你准备了什么,没有上次的鱼我不要的啊!” 墨玉一手挽着一个,晃着脑袋:“没有,我哥哥受了点小伤,鱼是发物,不给吃!” 上官问夏一顿,看向墨玉。 齐越的眼睛都快瞪出来了,“你哥不吃不就好了!” “不行,我哥吃不到,我们却吃得开心,对他不公平。”墨玉想也没想,直接拒绝了。 齐越哀嚎一声:“四殿下给了你那么多鱼,你干嘛那么小气!” “就是不给吃,想吃你回家自己去吃啊。” 林建安看着这场景,只觉得自己的眼睛出了问题。好像,他现在看见的,不是公主,不是现金,不是小王爷,也没有什么世家贵族,每个人的性子都与平时见到的完全不同。 尚寻香注意到了林建安的眼神,笑着转头对他说道:“是不是很奇怪?” 林建安犹豫了一会,还是点了头,“与我印象之中的,并不太相同……” 墨玉笑了起来,“习惯就好了。”她偏过头,“还要多谢林二公子方才为我说话!” 林建安笑着摇头,“只是一句话罢了,县君不必挂心。” “那不一样。”墨玉耸了耸肩,“不过是一句话,但有些人就是不愿意说的。” “可不是,你打算怎么对苏晚晴?她这可不是第一次对你下手了吧。”齐越往前走了几步,侧头去看墨玉。 “她就要成为六皇子妃了,暂时不会再有心思对我做什么了……”墨玉低头笑了一声,“至于以后嘛,腾开手了,再说。” “嘿嘿嘿,你一肚子坏水!” “再说一遍?” “我是说,我们小玉儿貌美如花,足智多谋!” “哼~” 林建安听的只觉得心惊,他没想到,他们居然会这样大大咧咧的说出来。 上官问夏看了林建安一眼,十分好心的对他说道:“很惊讶是不是?” 林建安不敢直视上官问夏,低着头不出声。 上官问夏笑着摇头:“你仔细想想,能与我和阿香这样靠近的人,除了卫幼蕊,还能有谁?” 林建安陷入了沉思,到那时没想多久,他就猛地想起来了。多年前,也有这样的一个人,她突然出现,然后八公主开始崭露头角,成为皇帝最宠爱的公主。而尚寻香也是从那时候开始,与八公主在一起,同时还有那位一直蒙着面的玉姑娘。 相反,卫小姐,反倒是之后一段时间才出现在这三人之中。就算这几年她开始绽放光芒,也到底比不过当年玉姑娘在长安城留下的痕迹。 更别提,沈先生之死,玉姑娘失明在金国长街哭灵,那悼词更是传了千里,甚至连墓志铭都被拓了下来传遍四方,为文人所传唱。 “你……你便是玉姑娘?”林建安一个激动,上前拦住了几人的脚步。 墨玉挑眉,“林二公子认得我?” 林建安一愣,他忽然想起当年的传闻,小心翼翼的询问:“您的眼睛……” “我现在看不见……”墨玉耸了耸肩,笑道,“是不是一点都瞧不出来?” 林建安看着墨玉的笑容,忽然觉得可惜,心口闷闷的,听说是一回事,可见到又是另一回事,这样的一个女子,居然看不见,实在是……太可惜了。 “我原来还以为,你会问,原来你不姓沈啊?”齐越在一边笑了起来。 林建安转头看了齐越一眼,愣了愣,好像才想起来这个问题,他转头看向墨玉,希望她做出回答。 “玉儿从没说过她姓沈,小王爷还是别误导人了。”尚寻香笑着打断了林建安的思考,“林二公子,那可是你的马车?” 林建安一顿,他们出来的晚,其他人基本双堆偶已经离开了,外头只剩下墨玉和他的马车了。 “还未与家中知会过,在下让家仆回去通报一声,便去府上。”林建安笑着转身,对墨玉说道。 “林二公子随意。” 墨玉带着尚寻香和上官问夏上了自己的马车,齐越和严安在马车旁骑着马,笑呵呵的往墨府而去了。 林建安转头看了一眼离开的马车,他走到了自己的马车旁。 “二公子。”一旁站着的老仆上前来。 “回去同父亲说一声,我应了青阳县君的宴,要晚些回去。”林建安摸着手中的折扇,看着老仆,“让父亲不要担心我,另外,同行的还有严统领、八公主、齐小王爷与尚小姐,昭南将军应该也在,请他放心。” 老仆看了林建安一眼,上前一步,“二公子,方才,国子监祭酒带走了病重的陈小姐……” 林建安一顿,随后便睁大了眼睛,“祭酒?带走陈小姐?病重?” 老仆点头,“祭酒大人脸色不是很好看,听说陈小姐是有胎里带来的痼疾,一直用药调养。今日或许是个意外,看祭酒大人匆忙的样子,或许是……” 林建安皱眉,在别院的每一个人都知道,都看见了,陈怜春是的的确确死了,死的透透的,没法活过来了。 他咽了口口水,清阳县君……她究竟用了什么办法,让国子监祭酒宁愿隐瞒下了这件事,也不愿为自己的嫡长女出一口气? “二公子,此前,国子监祭酒进了一趟宫,方才才从宫中出来,便直接来了此处。”老仆接着说道。 林建安眯起了眼,然后便笑了起来,“我去墨府坐坐,今夜会回来。若是父亲累了,便请他先休息,想必没有大事。” “是。”老仆躬身应道。 林建安摸着扇子,顿了顿,“另外,清阳县君,就是玉姑娘。沈自初的弟子,她……也的确失明着。” 老仆一愣,他惊讶的抬起头,“二公子……” “去吧,原样复述给父亲……”林建安笑着抓伤讷河你,上了马车,“去朱雀大街,墨府。” 老仆惊疑不定的看着墨玉的马车离去的方向,按下了心中的情绪,匆匆我那个林府而去。这可是个大事。 清阳县君可以说只是一个女子,昭南将军的妹妹而已,计算是武林盟主,也不过尔尔,终究上不了台面。而沈自初的嫡传弟子就不一样了,玉姑娘当年在长安城是如何的风光,几乎人尽皆知,甚至她与她师父都在读书人的眼里都是不一样的存在。 若是清阳县君真的是玉姑娘,这个消息可真是太重大了…… 正文 第486章 她任性了 “钟鼓馔玉不足贵,但愿长醉不复醒。”墨玉懒洋洋的靠在美人靠上,手中拿了一杯酒,笑着对场间众人说道。 “别说,你这里的酒,就是和别处的不一样。”齐越笑着抱住了柱子看着墨玉,夸道。 “富商大酒水,的确不同一般,回味有余甘,唇齿留香,可却不同于一般女子所用之果酒……”林建安也啧啧称奇,看着手中的惊叹。 “喜欢就拿点回去,我这里有的是。”墨玉笑道。 “就你这个慷慨劲,哪天指不定把你家的东西都送出去了!”齐越嘿嘿笑着,转身做到了墨玉身边,“待会我要带两坛回家,我祖父一定很喜欢!” 墨玉“呵呵”一声,“你不是怕我把我家的东西都送光了?你还来打劫?” 齐越撅起嘴,“你什么时候变得那么小气了!” “就在见到你的时候。”墨玉嘿嘿笑着,不过还是打了个手势,让人拿了几坛过来,打算待会让他们带走。 “县君,这酒可有名字?”林建安还算拘谨。 墨玉耸了耸肩,“没有,这是我当年和十分一起在长安城埋下的,我们约好要一同回来挖出来喝掉……”墨玉顿了顿,吸了一口气,“可惜了,最后便宜了我们。” 墨玉的眼中带上了一丝忧伤与怀念,林建安觉得手中的酒让他有些醉了。他低下头,看着杯中酒:“县君为何不起个名字?” “不是所有的事情都有为什么,也不是所有的东西都有名字……”墨玉仰头将杯中的酒喝干净了,“无名酒,不也挺不错的?” 林建安一顿,然后便笑了起来:“是,是我拘泥了。” “林二公子见笑,我这妹妹有时想法异于常人。”连城笑着给林建安又满上了一杯酒,侧头看着倚在美人靠上的墨玉浅笑着。 林建安眨了眨眼。连城嘴上说的是墨玉的坏处,可眼里处处都是墨玉的好处。 严安挑眉看着林建安,也笑着举杯,让连城给他倒酒。 墨玉皱眉,一个烟道过去,“严安,你欺负我哥做什么?” 严安的手一顿,转头看向墨玉,“你这也太护着你哥哥了,不是看不见了吗?” 墨玉一顿,正正经经的坐了起来,神色严肃的对严安说道:“我到底看不看得见不是什么大事,重要的是我知不知道在我眼皮子底下发生了什么事!放下你的酒杯!” 连城无奈的摇头笑着,抬手就给严安满上了,“别胡闹,严统领不和你计较罢了。” 墨玉撅起嘴,“哥!你受着伤呢!” 上官问夏转过头看了一眼连城,“玉儿说了一路了,将军是何处伤了?”怎么看不出来啊…… “她那性子你也知道,最护短了,能有什么事。”连城笑着,也给自己满了一杯,像是知道墨玉要说什么一样,转头瞪了她一眼:“不许说话!” 墨玉鼓着腮帮子,可到底还是没拦着连城了,她转过身,气鼓鼓的将两只脚也放到了美人靠上,转过头不理人了。 尚寻香一愣,没忍住,笑了起来,“倒是第一次见玉儿这般赌气的模样,托了将军的福了!” “阿香我打你啊!”墨玉转过头威胁道。 “不听不听,你肯定不会打我的!”尚寻香也染了点醉意,摇着头数的哦哦啊。 齐越仰头笑了起来,抬手就将墨玉的剑取了过来,往外头去舞剑了,“今天心情好,给你们舞一个!” 墨玉挑眉,放下了手中的酒杯,翻过美人靠迎了上去,直接用搭在臂弯处的披帛与齐越对战了起来:“小贼!敢来我的地盘舞剑,纳命来——” 严安看的乐的很,靠在了桌上侧头看着两人闹腾。 林建安也是目瞪口呆:“县君她……真的?” “真的。”连城放下了酒杯,侧头看向墨玉,眼中蒙上了一层柔和:“我这个妹妹啊,最是要强,处处都不愿落人一等,便是失明,也不愿教人知道。” “县君……”林建安眨了眨眼:“果真不同一般。” “与这酒一般,是不是?”尚寻香笑着接道。 林建安一顿,随后点头,“是,与这酒一般!” …… 皇帝躺在浴池边,身后一位散着长发的薄衫没人正低头为他捏肩。 “媚娘这手法,愈发好了。”皇帝舒服的眯起了眼。 “陛下喜欢便好,媚娘全都是为了陛下所学,陛下若是喜欢,每年天天为陛下捏肩。”武才人低头浅笑,一缕发丝从她的而后落下,掉到了皇帝的肩头。 皇帝似有所觉,侧头看了过去,视线偏偏落入了那薄衫虚掩处的风光。他的眸色一深,抬手便抓住了武才人的胳膊,将她从身后拽入了池中。 “美人如此多娇,何不早入怀承恩露……” “陛下,您不捏肩了吗……唔……” “媚娘手酸了,朕来为你捏……” “陛下~” …… 宫门早早的落钥了,上官问夏便没有回去,和尚寻香一起住在了墨玉的院子里。只不过两个人都醉了,很快就睡了过去。 林建安和严安都回去了,齐越更是直接翻了个墙就回家了,打着哈欠回去睡觉了。 只剩下连城和墨玉两人对坐在桌前。 “林建安,是个不错的苗子。”墨玉点了点头,给连城倒了一碗醒酒汤,“哥你喝太多了。” “与顾英杰想必,他少了几分锐利,太平之世可堪大用,但……”连城摇着头。 墨玉耸了耸肩,“也不是还是,朝堂之中还是可以用一用的。”墨玉撑着下巴看着连城,“我将城中的江湖人都抓了干净,我那位师兄只怕不能浑水摸鱼了,江南道一案,只怕会更为棘手。” “顾氏一族牵头,联合了不少世界,再加上那个四殿下,不至于太难。”连城皱眉,“突厥那边,如何了?” “已经准备好了,只等我们出手,再撩拨一下便成成事。到时候,金国会有些许异动,我与金花说好了,等你那边有好消息了,她就来长安城。” “在此期间……” “我会杀了他的。”墨玉眼中的笑意淡了下来,“不是所有人都能踩着我上去的,他敢来给我一脚,我就要他有去无回!” “直接杀?”连城笑了起来。 墨玉耸了耸肩,“不太好,皇帝会怀疑的,我建议耍点手段,然后直接杀。至少不能让陛下觉得我是在争夺墨玉使之位,这个位置,不能引起他的怀疑……” “江南道的证据,你准备什么时候全部放出去?” “就明天吧……”墨玉眯起眼,搓了搓手指,“我想,他应该很快就会来见我了。” “还放不下骄傲?” “不,我赢也要赢的光彩。”墨玉扬起下巴,“这是我的第一仗,如果这次我也作弊了,后面我要怎么办?” “好,哥哥陪着你。” “不用,我护着你,你守你的长安街,没多久就要出征了。” …… 第二日天还没亮,墨玉便去见了上官时。 “你怎么来了?”上官时在见到墨玉的时候,很是惊喜,拉着她往里面走:“听说你昨天肃清了城中的刺客?可有受伤?” 墨玉顿了顿,没有挣开上官时的手,安安静静的点了点头:“我没事,你别担心。” “没吃过吧?我让人传早膳。”上官时忙让人去传早膳,不过转头看着墨玉沉默的模样,又顿了顿,“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吗?” “有一件……”墨玉抬起头,双眼对上了上官时:“你知道的,我师兄想要杀了我,他已经下手了,我得反击。” 上官时点点头,“是啊,我会帮你的。” “昨天他动手了,我想要把江南道的证据全部放出来。” 上官时顿了顿,他看着墨玉,抿着嘴,之前他们说好的,慢慢放,这样才能到饿到最大的利益。 “好。”上官时点头答应了,不过他微微弯腰,仔细的看着墨玉的脸:“是有什么突发状况吗?” 上官时说话时喷出的气息扑面而来,墨玉眨了眨眼,偏过头去,“对啊,我哥哥受伤了,他干的。” 上官时一愣,“你哥哥受伤了?严重吗?” “……不算严重,但是,”墨玉皱起眉,叹了口气,“上官时,别问了。” 上官时,别问了…… 上官时只觉得他被墨玉这一句软软的话重击了一拳,他扬起了一个笑脸,抬手点了点墨玉的鼻子,“好,我不问了,坐下用早膳吧。” “嗯……” 墨玉原本想了很多话打算应对上官时的疑问,但最后居然都没有用上。她轻轻的出了一口气,也不知道该说自己服软太早,还是上官时太听话了。 上官时还是和往常一样,给墨玉的碗里放着各色他觉得好吃的早点,还不断给她推荐新的口味。两个人的早膳用的很快,上官时要赶着去上早朝,这回已经迟了。他陪者墨玉吃完了最后一点,便匆匆赶着去太极殿了。 墨玉侧过头,拿起桌上的茶喝了一口,让人将东西撤了下去,嘴角浮起一抹笑,“……年轻。” …… “四殿下说什么?这些是……” 上官时那处了江南道所有官员贿赂的证据,让朝堂整个都震动了。就连皇帝也惊讶了,他看着上官时沉默不语。 依照常规操作,这样的案子,总是雷声大雨点小。发起弹劾的人会将主要证据捏在手里,威胁那些犯了事的官员为己所用,从而获得某些好处。 而上官时作为四皇子,更是可以利用这些人脉,搭建起自己的关系网。可他居然没有用? 这让所有人都惊讶了,上官时……他到底想做什么? 可证据已经摆上了明面,就算有再多的可能,也不可能撤回了。皇帝抬手,让人彻查此事。原本众人都以为这件案子不会落到上官时的手中,可皇帝却不知道怎么想的,直接让他全权处理了。 退朝之后,上官时深吸了一口气。他就知道,哪怕墨玉要任性一回,也不至于将他拖入泥沼。 “殿下此举太冒险了。”顾英杰走了过来。 “我从拿出这个东西开始,便是锋芒毕露……”上官时沉声说道:“多一点少一点,又有什么区别呢?” “殿下……”顾英杰不赞成的看着上官时,这样会让不少人反感他的处事。 “不是不可化解的,不是由我全权处理了吗?”上官时胸有成竹的笑着,“那些会对我反感的人,也不过是出于利益,无论什么时候,他们都会以为利益背叛我。” “……可是,品行最是难得。朝中有太多的清流,他们在士人口中是何地位?” 顾英杰没想到这一层,沉默了,“是我不如殿下,殿下这法子虽是冒险,但却有效。” 上官时背着手,仰头看着远处,“这法子,是她教我的。” 顾英杰疑惑的抬起头,看着上官时的背影,他?她?是谁? …… 皇后又摔了一套茶具,她喘着气,咬着牙,“本宫才给六皇子选了苏晚晴为皇子妃,他转眼就拿了江南道一案决策权,他这是在与本宫作对吗?啊!” 一旁的宫人皱起眉头,可还是上前劝道:“娘娘何必动怒。江南道一案牵扯众多,不免让他焦头烂额。六殿下得了丞相嫡女,可不愁没有依靠,娘娘……苏小姐在殿外候着呢。” 皇后回过了神,她狰狞的脸慢慢的恢复了,转头看了那宫人一眼,“是,你说得对,我何必与他一般见识。不过是个跳梁小丑罢了。去,将晚晴请进来,换一套新的茶具上来。” “是……”宫人退了下去。 上官明站在殿外,宫人与他擦肩而过。上官明看了一眼那宫人手中提着的瓷片,冷笑一声,抬脚走了进去,恭恭敬敬的对皇后行了一个礼,“儿臣,见过母后。” “明儿啊,你来了啊,快过来坐。”皇后笑着招上官明过去,她没瞧见上官明垂着的眼皮下的嘲讽,“你可听说了?你父皇为你选了苏相的嫡女做妻子,你还没见过她吧?她待会就来了,你……” 正文 第487章 于他,于他们 林氏族长看着林建安,微微皱眉:“你说,清阳县君,是玉姑娘?沈自初的那个嫡传弟子?” 林建安低头,“是,族长,八公主与尚小姐也肯定了。另外……”林建安犹豫了片刻,“齐小王爷似乎与清阳县君关系不错。” 林氏族长挑眉,“果然那时候是做戏的吗?” 林建安抬头看着林氏族长,“族长,那我们……” “清阳县君的手段……似乎比我们想象的要高。你既然与她交好,也不必刻意。”林氏族长顿了顿,“若是往后再碰上这样的事情,你再来同我说。” “是。” “你刚刚还说,她失明了?” 林建安迟疑了一会,然后点头,“县君是这样说的,但是我不确定……她行走之间,完全看不出,甚至侧头时,还能知晓昭南将军为严统领斟酒。” 林氏族长皱眉,“这样嘛……” …… 墨玉没有在兴庆殿等上官时回来,而是直接去了上官问夏那边,她打算探听一下武才人的近况,似乎那个武才人最近很是风光。 “你说武才人啊,她怎么你了吗?”上官问夏拿着针线,抬头看了墨玉一眼。 “你什么时候开始做这些东西的?不麻烦吗?”墨玉嫌弃的看了一眼上官问夏手中的东西,撇了撇嘴。 “你说你的,挑我的东西做什么。”上官问夏侧过身,继续绣花。 墨玉转过身,靠在了栏杆上,双臂大大咧咧的搁在身后的栏杆上,“她也没惹我,不过我总觉得有些好奇,听说陛下让她看奏折?” 上官问夏皱眉,手顿了顿,“我也听说过,不过父皇似乎没有处罚她。而且,好像是皇后的意思,她召见过武才人,之后还允了她与父皇一同……” 上官问夏似乎有些嫌弃,没有继续往下说。 墨玉笑了起来,她倒是不知道,上官问夏还是个纯的,不就是洗个鸳鸯浴,她居然这样都羞于启齿。 “你笑什么!”上官问夏生气了,叉着腰看着墨玉。 墨玉耸了耸肩,“我没想到,你居然那么纯!” 上官问夏红了脸,“真是的,说什么呢你!也不知道是谁把你生成这个模样的,羞不羞!” “不羞。”墨玉拿了块点心吃,重又靠了回去,笑呵呵的说道。 墨玉在洗梧宫混了半天,用了午饭才离开。上官问夏还在那里绣花呢,她觉得没意思,就告辞了。不过在路过御花园的时候,她见到了几个熟人。 “县君也在?”沈逸轩笑着同墨玉打招呼。 “三位大人感情不错,似乎没有几次是分开行动的,几次遇见三位,都是在一处的。”墨玉回礼,朝他们点头笑着。 “县君……”罗元晋犹豫了片刻,还是上前,“上次,害的县君如此,是在下的不是。” “罗大人这是打算赔礼道歉吗?”墨玉挑眉,笑容愈发深了,“这件事,没有一顿饭是解决不了的,我可得吃最好的!” 罗元晋一愣,随后便笑了起来,“全凭县君做主。” 墨玉点头,“不如沈大人和洛大人一起吧?” 沈逸轩和洛和安没有什么意见,直接同意了,四个人就一起往宫外走去。 “昨日清阳县君将城中的江湖人都清理了一遍?”洛和安拿起手边的茶壶,给墨玉倒了一杯茶。 “是啊,我身为武林盟主,自然要担起责任。”墨玉笑着道了谢,拿起茶杯嗅着茶香:“若是他们要来长安城找活计,清风明月楼是最为靠谱的选择。可他们没有,却又不肯离开,这自然令人深思。而偏偏,他们还让城中的百姓感到了不安,就连金吾卫也感到棘手……” “这般直接,只怕不好……”罗元晋皱起眉头。 墨玉挑眉,“不好吗?没有规矩不成方圆,又不在清风明月楼挂牌,整日在城中游手好闲,每日都想着杀了我自己当武林盟主,这样的人,不该被抓起来吗?” “他们……毕竟还未动手。”罗元晋沉默了片刻,说道。 墨玉勾起唇角,带上了一丝嘲讽之意,“第一,不是他们没有动手,而是动手了的都被我杀了。” 罗元晋脸上的笑容僵了僵。 “第二,若是真的等他们动手围攻我,我难道不是百姓吗?罗大人?”墨玉托着下巴,对罗元晋笑着。 罗元晋无语,之后低下头,“县君说得对,是元晋言语有误。” “罗大人若是有空,可以去审问一下那些犯人,不是所有人都跟话本子上写的那般侠义心肠,甚至有不少人的手下染了不少无辜者的鲜血。”墨玉收起笑容,“罗大人,您有些……不知疾苦。” 罗元晋一顿,猛地抬头看向墨玉,“县君!” “不是吗?”墨玉低下头,喝了一口茶,“我之前说过齐越,他确实不知疾苦,可他并非官员。罗大人,你不是啊。” 罗元晋气急,甚至忽略了墨玉主动提起自己说过齐越不知疾苦一事。 “县君,下官不知何处做的不足,还请县君明言。”罗元晋拱手,语气生硬的对墨玉说道。 “你想知道?”墨玉挑眉。 “是!” “你看下面,那些巡街的衙役,你可看出什么来了?”墨玉推开身后的窗,倚在床边,指着下方的街道问。 罗元晋皱眉,也走了过去,看下去。那些衙役正在驱赶街上的商贩,他皱眉,“街市上,常有马车出入,若是驱赶商贩,也不是罪大恶极?” 墨玉笑着摇头,“我说了,是看那些衙役。” 罗元晋皱眉,仔细的去看那些衙役,皱起了眉头,“只是动作间略带粗鲁,并无不妥。” “罗大人可是觉得,那些衙役没读过什么书,行止粗鲁些,也是无妨?”墨玉笑着转过头。 罗元晋皱眉,虽然他不想承认,但墨玉说的的确是他所想的。 “罗大人,你陷入了魔障。”墨玉又转过头去,指着街对面的商铺,“你看那些商铺之中,迎来送往的掌柜与伙计,他们可是更加亲切?” 罗元晋皱眉,点了点头,“还请县君直言。” “你以为,他们读的书,比衙役多吗?”墨玉收回了手。 罗元晋一怔,呆呆的出神。 墨玉笑了一声,转身回了自己的座位。 洛和安和沈逸轩也起身站到了窗边,三个人若有所思的看着下方。 衙役或许有没读过书的,但总是识的字的,有些文书,是需要衙役去传的。而那些商铺的掌柜与伙计,他们不需要识的字。或许掌柜能多看懂几个字,但只要会算账便好,而那些伙计,完全用不着学这些。 可为什么,他们言谈间,比那些衙役更得体。 “还请县君赐教。”罗元晋拱手,对墨玉弯下了腰。 墨玉笑着放下了手中的茶杯,点了点罗元晋的座位,“罗大人客气了。” 罗元晋坐下,他皱着眉头看着墨玉,“县君请讲。” 其余两人也坐了回来,静静的看着墨玉。 “我们举个例子,用最浅显的法子。”墨玉敲了敲桌子,“来人。” 门外进来一个小二,弓着身子对墨玉行礼,“贵客有何吩咐?” 那三个男子身上穿着的是官服,这个女子身上穿的料子也不是常人买得起的,他的态度自然好的不行。 “楼下的乞儿有些闹,将这碟糕点下去分了,在给几个钱,叫他们别处去乞讨。”墨玉从怀中摸出一袋子钱,递给小二,又分出了一份给小二,“这是你的辛苦钱。” 小二小心的接过了,笑着谢了墨玉,咧着笑脸便下去了。罗元晋从上面往下看,那小二正笑着,将一碟子糕点分给了那些孩子,还从荷包里拿了钱分给了那些乞儿,摆了摆手,让她们别处去。 乞儿们欢呼着,扬着手,叫着离开了。 罗元晋不解的转头看向墨玉,“是因为钱?” 墨玉小二不语,点了几个菜,开始落筷,“罗大人不如先思考片刻?” 罗元晋皱着眉头,一顿饭都吃的不香,甚至好几次都看向墨玉,希望她能给自己一个答案。墨玉都不提,只笑着点了点他的碗,让他吃饭。 直到吃完了饭,罗元晋看着墨玉擦了嘴,才再次开口,“县君……” 墨玉抬手,打断了罗元晋的话,她笑着侧过头,“罗大人如此没有耐心吗?” 罗元晋一顿,拱手施礼:“是下官急切了。” 墨玉起身,“我得回府了,罗大人可愿送我一程?” 罗元晋也站了起来,“这是应该的。” 沈逸轩和洛和安相视一眼,也跟了上来,打算一起送墨玉回去。 墨玉坐上了马车,帘子一挡,更是看不出她在做什么了。罗元晋只觉得心里烦躁的很,墨玉给了他一个问题,却不给他答案,让人心痒难耐。 马车行了一段,进了朱雀大街,两边的喧闹渐渐少了下来。 “罗大人,并不是所有的问题,都有答案的。”墨玉忽然掀起帘子,对罗元晋说道。 “是。”罗元晋拱手,不过脸上的表情却并不怎么好看。 “不过,我可以让你看看这个世界的另一面。”墨玉笑着敲了敲车壁,“将附近的金吾卫寻来。” 罗元晋皱眉,想问墨玉为什么,但不知道为什么,还是忍住了。 金吾卫来的很快,在与罗元晋三人施礼之后,便问了墨玉有什么事。 “大人可发现,朱雀大街上的乞儿似乎有些多了。”墨玉的话语之中还带着笑,似乎并未表示不满。 金吾卫的脸色一变,他低头应是:“是金吾卫的失职,多谢县君提醒,属下马上清理了那些乞儿。” 墨玉不置可否。 金吾卫看了一眼马车,便马上转身带着人去驱赶那些乞儿。 罗元晋看着金吾卫驱赶那些乞儿,甚至有几个还踢了那些孩子几脚,心里又是着急,又是不解,转头看向墨玉:“县君!” “罗大人想不明白吗?”墨玉掀起帘子,神色淡淡的。 罗元晋一顿,眼中的焦急慢慢退却,慢慢的沉默了下来,“还请县君赐教。” “看来是看明白了。”墨玉浅笑着,“你瞧,金吾卫中,多是世家子弟,也有官宦出身,没有一个不是读过书的。可他们这样又是为何呢?” 罗元晋默了片刻:“这是,怕县君动怒。” 墨玉垂下眼皮,“是呀,你看出来了。这些无关紧要的人,无关紧要的事,原本大家睁只眼闭只眼就过去了,本不必在意。” “可是,有一天,你上头有人说要清理干净,这影响到了你的仕途,还是吃力不讨好的活,在行事时,自然难免动气。一旦动气,言语行为之上,不可能没有半点粗鲁的。你看,金吾卫尚且如此,更遑论衙役?” “县君以为,该如何解?” 墨玉挑眉,“罗大人看不明白吗?我以为你知道了的。” 罗元晋沉默,他想到墨玉之前让店小二去将那些乞儿离开,她出了钱,给店小二,也给那些乞儿。 罗元晋眼睛一亮,连忙朝金吾卫走了过去。 “几位且等等。”罗元晋叫住了金吾卫。 金吾卫见是罗元晋,想到他是和墨玉在一处过来的,没有继续了。 罗元晋从袖子里拿出一袋子钱分给那些乞儿。乞儿受了惊,还不太敢拿,但是在对上罗元晋身后的金吾卫时,默默的接了过来。 罗元晋笑着指着后头,“那边路过的行人多,去那边吧。这里的贵人多,免得下次不小心冲撞了贵人就不好了。” 几名乞儿小心的看了一眼罗元晋,小声的说了句“谢谢”,拿了钱连忙朝罗元晋说的方向跑去。 金吾卫皱起眉头,墨玉让他们赶那些乞儿,而罗元晋出来做好人。拿他们当什么?坏人吗? 不过,金吾卫的不满还没升腾,墨玉就让人送来了出云阁的糕点分给金吾卫,说他们辛苦了,请他们尝尝出云阁新出炉的点心。 金吾卫相视一眼,不再计较,笑着道了谢,便拿着糕点离开了。 罗元晋一顿,身后的墨玉便走了上来,“上头的人,只要一句话,可在下面的人,却要联想不少。罗大人,或许你只是一个意思,可你不说明白,不将你所想的明明白白的摆出来,谁知道你什么意思呢?另外,便是,跑腿也是要跑腿费的,若是不给,人心中不快,难免会撒气,没有人是圣人,也没有人都是你肚子里的蛔虫。” “于你,只是一点小恩惠,于他,于他们,可是不一样的境地。” 正文 第488章 你卑劣! “元晋受教。”罗元晋转身,对墨玉行了一个大礼。 墨玉侧身避开了,“罗大人客气了,不过是想充当人师。”墨玉抿嘴一笑,对罗元晋和其余两茹零头,“我回家了,三位自便。” 罗元晋皱眉,主动要求送墨玉回去,“县君,还是我们送你吧。” “罗大人,我未婚夫等着我回家呢,我可不愿让你送的。”墨玉转过头,俏皮的朝他眨了眨眼。 罗元晋一愣,脸上飞起两坨红,“是……是下官思虑不周,县君,县君还是……” 墨玉咧嘴笑了起来,摆了摆手,“同您开玩笑的呢,回了,三位大人也请慢走。” “县君慢走。”罗元晋在马车后拱手,目送墨玉离去,然后才长叹一声,转头看向其余两人,“我从未想到,清阳县君竟然有如此学识……” 沈逸轩沉默了片刻,还是忍不住,问道:“清阳县君方才,她先前过齐王爷……”沈逸轩顿了顿,他看着罗元晋,“你就没想到些什么?” “什么?”罗元晋皱眉,然后猛地睁大了眼睛,“齐王爷?不是,不是长安街那……” 沈逸轩无奈的扶额,点零头,“正是,还以为你忘了……” “那她岂不是……”罗元晋怔怔的看着沈逸轩。 洛和安笑着拍了拍罗元晋的肩膀,“怎么?见到一直念叨的玉姑娘,你反倒没反应了?” 罗元晋转头看了一眼沈逸轩,又看了一眼洛和安,紧皱的眉头松开,“那可是,沈相的弟子,沈相……” “沈相与我们有知遇之恩,可我们却……”沈逸轩低下了头。 洛和安也沉默了片刻,叹了口气,“你我明白便好,县君,瞧着不愿人尽皆知的模样。” 罗元晋点头,“是了,若是想让人知晓,她如长安时,便可……”罗元晋一顿,“和安,玉姑娘,先前是不是失明了?” 洛和安一顿,点头:“传闻却是如此。” 沈逸轩皱眉,沉默着不话。 “这……”罗元晋又看了看沈逸轩,“逸轩,你话啊,清阳县君她……” 沈逸轩皱眉,摇了摇头,“看样子,县君也不希望我们知晓这回事。至少言谈之中,县君并未展露出她失明。” 罗元晋眨了眨眼,“那……便当做不知吧。” “如此,也好。” …… 墨玉回府之后,去看了一眼叶长歌,见他已经可以下床行走了心中很是欣慰。与他了一会话,便回了自己的院子。 “姐……”迷春欲言又止的看着坐在溪边的墨玉,“你已经在坐了两个时辰了,这都快黑了。” “哥哥今日又不回来吃饭,你急什么?”墨玉将旧茶倒了,给自己沏了一杯新的,还顺道给自己对面的茶杯中添满了。 迷春看着墨玉倒的两杯茶,这明显是在等什么人,甚至方才厨房的人来问饭,墨玉也要两份,可将军不在家,叶公子也没过来,这是给谁准备的。 墨玉将陈茶换下,放到一遍,摆了摆手:“下去吧。” 迷春看了墨玉一眼,最后还是没敢什么,提着茶壶下去了。 今凌晨了,要和双手商讨江南道一案,会宿在外头。墨玉猜,她那位师兄,今日必定会来见她。 “真是激动啊。”墨玉撑着下巴,勾起了嘴角,“我想,我压力没猜错吧……师兄?” 墨玉一直坐到色变黑,从原先的跪坐,换成了贵妃椅,又加了一层薄毯。她懒洋洋的扇着扇子,打了个哈欠,“你要是再不来,我可就要睡了啊。” “原来真的在等我。”墙头忽然出现了一个人。 墨玉一顿,嘴角微勾,坐了起来,将手中的团扇放在了一旁,摆手让墨衣卫退下,叫了一声:“师兄。” “师妹,几日不见,手段见长啊。”墙头那人穿了一身白袍,手中也拿了一把折扇,慢悠悠的朝墨玉走来。 墨玉摆了摆手,示意越原他们退下,“不必担心,我这位师兄,今夜怕是不会想要取我的性命。” 那人脚步一顿,眯起眼,看着墨玉,“是我看你了,师妹。” “不打算自我介绍一下?”墨玉勾唇一笑,懒懒的靠了回去。 那人一顿,皱眉,沉声道:“你不知道我是谁?” “我没有让我的人告诉我,我想看看,这样骄傲的我,能不能赢了你。” 那饶眉头慢慢的皱紧,但随之,又缓缓松开,轻笑了一声,摇着扇子看着墨玉:“先,你猜到的我,是谁?” “洛和安,是也不是?”墨玉脸上的笑容收敛,淡淡的道。 他的手一顿,双眼眯起,看着墨玉:“师父果然没看错人,你若是比我早几年出生,只怕,就没我什么事了……” 墨玉挑眉,“你与师父自然还是师徒的,有了我也是的。” 洛和安嘲讽的一笑,“你敢,你拜入师门,不是为了墨玉使之位?墨玉,你的心机手段,还真是厉害啊!” 墨玉神色淡淡,并不在意洛和安所:“为什么总实在喝药恶意揣测他人呢?师兄,师父收我的时候未曾觉得我是这样的人,你如何断定?你从未与我见过面。” 洛和安沉下脸,朝墨玉走来:“墨玉纱与鲛人泪,你哄着师父给了你墨玉纱,真的只是为了这个名字吗?” 墨玉坐了起来,“按照师兄以为,又是如何?” “你从拜入师门之前,便与叶氏一族交好,得了叶氏一般家财,以你的财力,再加上叶氏广布的商道,你真的对此一无所知?” 墨玉沉默不语。 洛和安冷笑,“墨玉,我与你也有过几面之缘,你以为你藏的真的很好吗?” “你不是傻子,相反,你聪明的很,便是最先不知,最后也该察觉了些什么吧?师父教授你占卜之时,你真的不曾知晓吗?” 墨玉站了起来,露出了身上的墨玉纱,两人一黑一白对立着,“师兄,还有吗?” “还有?自然还有!”洛和安有些失态,他只和墨玉,痛骂:“在金国时,上京,你拦着我,不让我见师父最后一面,可有此事!” “不是我,是金国的人。当时有人暗杀我和师父,他们在保护我们,当然,也包括越夏,也就是十三。”墨玉淡淡的道。 洛和安的胸膛不断起伏,“你给我闭嘴,你那些手段,你真以为没有人看得出来吗?” “那么你呢?”墨玉嘲讽的一笑,“师父中毒时,你在哪里?” 洛和安一顿,眼神闪了闪。 “你在顾着自己的官场生涯,你想要往上爬,你以为师父不会出事,他那么强大,他是墨玉使,他从未出过事!”墨玉的声音越来越急促,到最后甚至破了音,“师兄,你以为你是谁?你以为师父是谁?” “墨玉!你以为你是谁!”洛和安反唇相讥。 墨玉冷笑一声,耸了耸肩,“我谁也不是。在你做你的洛大人时,我陪着师父。在师父被陛下怀疑时,我陪着师父,帮他引开陛下的怀疑。在师父被迫离开大周时,我与他历经生死。就连最后师父缠绵病榻,也是我日日侍奉汤药饮食,从未假手于人。你呢?你在哪里?” 洛和安退了一步,脸色苍白。 墨玉冷笑一声,指着洛和安骂道:“你以为,我不过是师父找的一个比婢子高了一点的玩意,你从未看得起我,从未想过见我一次。你以为,师父曾经打算给你的,便一直都是你的,是不是!” 洛和安又退了一步,脸色更加仓阿比。 “你不过是仗着师父对你的宠爱,任性罢了。”墨玉嗤笑一声,放下了指着洛和安的手,“师父出殡那日,你来了。可你真是为了祭奠吗?你不是,你一心一意要从我手里拿回这块属于你的牌子。” 墨玉从怀中摸出墨玉令,丢在霖上。 洛和安一顿,下意识的要去捡起来。 “我丢在这里,你敢捡吗?” 洛和安的动作一僵。是,他不能捡,他也不敢捡。 “师父教我占卜,教我墨玉使该学的东西,不过几月,可你呢?陛下为何选了我,没有选你,真的只是因为我的‘从中作梗’?洛和安,你不过是一个被宠坏聊孩子,你有什么资格指责我?” “师父从未怪过你,可你真的不曾有过一丝愧疚吗?” “你住嘴!”洛和安直起腰,红着眼睛,指着墨玉骂道:“若没有你,我们如何会至于此?” 墨玉敛下眼中情绪,“洛和安,你还没想明白吗?”墨玉轻笑了一声,“谁做墨玉使,不是你我了算,墨玉使发展到现在,你不要你不知道紫语是做什么的。” 洛和安一顿,抬头看着墨玉,“你知道了什么?” “我一直都知道啊。”墨玉冲他笑着,歪着头,“我从拜入师门的时候,我就看出来了。可你呢?你从未想过如何应对,你只想着接替师父。那么,你是打算如何接替师父的呢?等他老人家终老吗?还是等着陛下对师父动手?” 洛和安的身子一僵,他缓缓的收起情绪,直起了腰,“墨玉,我还真没想到,你居然有这般的分,一番话,的我都以为我自己有这样的想法了。” 墨玉耸了耸肩,无所谓的笑着,“你有没有,与我和干?” “你让你的人撤去,就不怕我做什么吗?”洛和安脸色忽然一变,将随身配的剑抽了出来,指着墨玉。 “我想你应该猜到了一些的。”墨玉嘴角微勾,地上忽然冒出了一大堆蛊虫,围在墨玉身边,“我曾经命不久矣,师父为我访遍名川大山,用了无数法子,最后选了蛊虫,压制我的病,你不是曾经还在我家门口放过药粉想要弄死我吗?” 洛和安眯起眼,“还以为,只是我的错觉……” “自然不是,那我差点就死了。”墨玉冲洛和安笑着:“所以,你今还带了那药吗?” “没有,那药的主人被你抓走了,我没了。”洛和安看着墨玉,目光冷硬。 “是吗?那可真是太不巧了。”墨玉笑道,“我以为,你还会真的弄死我呢!” 洛和安的脸色一变:“师父这般风光霁月的人物,怎么养出了你这样卑劣的人。” “你不卑劣,你为他老人家清理门户啊!”墨玉指着自己的心口,张开了双手,“来啊,往这刺。” “你算准了我不会对你动手。”洛和安眯起眼。 “我从不打没把握的战。”墨玉无趣的放下了双手,转身回了自己的贵妃椅躺下,“师兄,你想向陛下证明,你比我更适合墨玉使一位,你就更不可能直接杀了我。” 墨玉转过头,“因为,这更会显得你无能啊。罗元晋不止能被你利用,让我误会他就是你,我也能利用他一波呢。” “毕竟,我是玉姑娘。此刻,整个长安城都该知道了吧。我还让罗元晋知道了我的一些聪明……”墨玉咬着唇,神色之中带着些许得意,“师兄,你杀不了我,你杀了我,反倒只能证明你的无能。” 洛和安黑着脸,不话。 墨玉脸上的笑容更大了,她侧躺着,手支着脑袋:“师兄,你眼中的师父,是风光霁月,是谦谦君子。你以他为目标,你也想成为他这样的人,所以你将自己困死了。你不会用那样卑劣的法子对付我,因为你怕你的名声受损。” 洛和安沉着脸,看着侧躺在贵妃椅上,笑着的望着自己的墨玉,手中的剑紧了又紧,最后还是无法动一下。 墨玉脸上的笑容散去,“你想要为国为民做事,可你当初却难免落下污点。只要是做过的事情,就不可能无迹可寻。江南道,就是你的污点开始。你或者今日你杀了我,否则你只会更加失德。不过……就算你想杀我,也要能杀的了我!” 洛和安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再次睁开眼的时候,他平静的看着墨玉,“师父,希望下人安好,我也是。你有才能,我,不杀你。可你若做出任何有违师父声名之事,我定不饶你!” 墨玉眯起眼,双目无神的望着洛和安离去的方向,“师父,我是不是真的很卑劣?” 正文 第489章 地舆志 第二日,墨玉早早的就起床了,她往叶长歌的院子走去。 “哥?你回来了?”墨玉挑眉,朝正往里面走的的连城走去,顺手接过了连城脱下的披风,“我还以为你会直接去上朝。” “跟长歌一起去。”连城的眼中钉挨着些许疲惫,他揉了揉眉头:“听,昨晚上来客人了?” “嗯,洛和安。”墨玉点头,与连城并肩往叶长歌那边走去,“我就我没猜错吧!” 连城皱眉,看着恶魔与一脸得意的模样,“下次别这样了,若是猜错……” “不会的,我不会猜错!”墨玉朝连城一笑,“就算回城爱粗,他身上的气息也不会错。” 连城一顿,笑了起来,“是,我都忘了,你自然是能察觉到对方的气息的……” 墨玉意识到连城在感慨,眉头一皱,拉住了他的手,“哥!” 连城侧头看过去,眉宇间温和,笑着拍了拍墨玉的手,问:“怎么了?” 墨玉皱眉,摇了摇头:“我永远站在你身旁!” 连城一顿,然后笑了起来,揉了揉墨玉的脑袋,“知道了,从到大,你都了多少遍了!” 墨玉低下头,沉默了片刻,“哥,我真的,不用你给我铺路,我从不在意那些东西。” 连城一顿,皱起眉头,“玉儿……” “打住!”墨玉后退了一步,朝连城笑道:“长歌等着我们呢,你先去换衣裳,我过去陪他一起吃饭。” 连城看着墨玉抱着自己的披风非泵而去的背影,她嘴角还带着一丝笑,连城无奈的摇了摇头,“总是这样,让我如何放心……” …… 墨玉一溜跑,进了叶长歌的院子,笑呵呵的坐在院子里等他出来。 叶长歌出来的时候,见到的就是趴在桌上的墨玉。 她身穿赭红遍地金的褙子,逶迤拖地石青色底绣竹梅兰襕边挑线百褶裙,身披山茶灰底锦缎薄烟纱。黑亮的齐耳短发,头绾风流别致流苏髻,轻拢慢拈的云鬓里插着赤金镶珠花簪,肤如凝脂的手上戴着一个缠丝嵌三色宝石赤金戒指,腰系水绿闪绿双环四合如意网绦,上面系着一个茶绿色扣合如意堆绣香袋,脚上穿的是月蓝色软缎绣鞋,整个人精致的不得了。 叶长歌的手抵着唇,轻咳了一声,见墨玉抬头往他这里“望”来,轻笑了一声,“我换了一身衣裳,是上次你选的。” 那是一件靓蓝色十样锦直裰,腰间绑着一根苍紫色蝠纹宽腰带。叶长歌长在江南,一双眼睛温温柔柔的,像是能将人溺死一般。长发高爱狗的束起,倒是多了几分读书饶韵味。 墨玉笑着站了起来,从手中摸了一块玉佩递了过去,“戴上,我特地给你选的。” 那是一块祥云佩,与叶长歌今日的衣着很是相配。叶长歌笑呵呵的系在了腰间,低着头打量着,“玉儿,我很喜欢……” “你喜欢就好。”墨玉笑着拍了拍叶长歌腰间的玉佩,“我也很满意!” 叶长歌看了一眼墨玉香袋后的那块玉佩,浅浅的一笑,嗯,他们都戴了玉佩。 “今日身体在墨玉?要是不太舒服,早点出来,我接你。”墨玉拉着叶长歌坐下,让人行了早饭。 “我没什么事了,你配的药很有效,没几贴下去就好得差不多了。”叶长歌朝墨玉笑着,拿起碗喝粥,还时不时的给墨玉夹点吃食。 “都吃上了?”连城笑着进来了。 墨玉让人给连城上了一副碗筷,“你没你没吃,没多少了,将就这点吧。” 连城瞪了墨玉一眼,“我还是不是你哥!” 墨玉耸了耸肩,笑着抱住了连城的胳膊,“是是是,我没不是啊!你看长歌他病着呢,你让他省下来给你吃啊?” 叶长歌忍不住笑了起来,“玉儿,别那么气,咱们两个人吃不完的。”着叶长歌便从一旁的食盒里面摸出了一份递给连城,“她早就给你留了,约莫是想捉弄一下你……” 连城无语的看了墨玉一眼,“没大没!从就喜欢藏东西!捉弄你哥好玩吗?” 墨玉笑嘻嘻的松开了连城的胳膊,捧起了自己的碗:“好玩!” 连城看了她一眼无奈地笑了笑,摇着头,与叶长歌起了今上朝时要注意的事项。 “干什么不问我?”墨玉表示不服。 “因为你的性子太过跳脱,不适合我。”叶长歌给墨玉松了一块藕饼,“吃这个。” …… 三个人吃了一顿战斗饭,就一起进宫去了。 墨玉去找好上官问夏,连城带着叶长歌去太极殿。 今日的朝堂气氛?很好。连城昨晚上还和上官时一起商讨了一晚上,总算将如何处理江南道一案分析了了个大概。今便是来上呈证据链的,但是上官时却并不主张将这些官员全部清算。 皇帝挑眉,看着上官时,他现在是越来越看不懂这个儿子了,“你,为什么不能?” 上官时顿了顿,他沉声道:“儿臣本也是倾向于另一法子的,但昨日昭南将军一言,令儿臣茅塞顿开。” “哦?”皇帝诧异的看向连城,“连城有何见解?” “臣以为,水至清则无鱼。为官者,并不是圣人,一心只为国为民……” 连城讲述了人性的弱点,仔细的剖析了将官员们清算之后的坏处。但是也表述了不能任由这种不正之风蔓延,需要有度。而这个度,在人心,在民情,在国之根本。 “臣以为,江南道一案之中,并非所有官员都一无是处,甚至有不少获得了不少百姓爱戴……”连城抬起头,“陛下,臣妹清阳县君有一未婚夫,名为叶长歌。正住在江南道,或许,他可作为百姓,为陛下更深的了解江南道民情。” 皇帝眨了眨眼,笑了起来,“你妹妹的未婚夫?叶长歌?倒是有趣,宣——” 皇帝只觉得是墨玉又要作什么妖了,不过却没想到叶长歌进来的时候,手中拿了一份他想了许久的东西。 “草民叶长歌,叩见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叶长歌恭恭敬敬的趴伏在地上,向皇帝行礼。 太极殿上的人都好奇的看着叶长歌。这就是昭南将军的外来舅子?清阳县君的未来夫君?瞧着……也没多少好,不过是长得白净些,话好听些,却是个商贾,这实在是…… 上官时也皱着眉头看着叶长歌,他不知道墨玉为什么让叶长歌过来,但是心里总是觉得不舒服。与墨玉牵扯上了,他总觉得是叶长歌侮辱了墨玉。 “叶长歌?”上官时看了连城一眼,连城昨晚上没有告诉过他还有这么一出,否则他一定会反对的。 连城笑着颔首,他知道上官时不喜欢这样身份低微的人,出口他绝不会同意,所以就直接做主了。他朝上官时点零头,转头看向叶长歌,“想什么,就罢。” 叶长歌的手指顿了顿,他看着地上亮的发光的地砖,放在以前,这是他做梦都不敢想的地方。哪怕他有钱到,能用这样的地砖铺满整个屋子,却还是不敢。这是逾钜,也是身份低微。 “草民,叶长歌,有一物呈上,献与陛下。”叶长歌将手中的东西托着,高高的举起。 夏库看了一眼皇帝的脸色,然后让人将那东西拿了上来。 夏库没有直接给皇帝瞧,而是自己先看了一眼。可只是这一眼,夏库便吓得合上了,他惊疑不定的将东西放到了皇帝面前,声的在皇帝耳边了句什么。 上官时皱眉,他看了一眼叶长歌,暗自思忖,墨玉这是拿了什么好东西,给了他这个扶不上墙的未婚夫用了。这是想要提升他的地位吗?一个商人,再往上提,又能如何? 皇帝低头看去,瞧见第一行字,脸色便变了。他下意识的坐直了起来,抬手翻看着手中的册子。 下头的人都摸不准叶长歌送了什么东西给皇帝,只觉得这一定是个什么不得聊东西。或许是黄金万万,或许是珍宝奇珍无数,商人不就只剩下钱了嘛…… “这是……”皇帝终于看完了手中的东西。如果之前他还在怀疑,但是当看完之后,他完全没有了一丝疑虑。 他相信,这是叶长歌自己送上的东西,若是墨玉的,她一定不会用这样的方法呈上。她又不能嫁给叶长歌,凭什么给他人做嫁衣? “回陛下,是地舆志。”叶长歌的声音之中带着一丝激动,“草民的商队曾走过大江南北,对大周地州有充分的了解……” 在地舆志一词出来之后,所有人都惊讶了。大周太大了,有宛如一只铁桶的越地,有难以进入的南疆,周边还有不少蠢蠢欲动的异族环伺……几代皇帝,每一个都想要将自己的土地牢牢的掌控在自己的手里,可是每一代都失败了。 这实在是太难了。 可是,今,他们忽然从叶长歌的手中得到了这样的一样东西。这是对他们士饶嘲讽吗? 洛和安冷冷的看了一眼连城,他笑了笑,不愧是她的兄长。不光有胆识,还有谋略,知道什么时候该话,什么时候不该话。甚至,就连她选的一个放在明面上的靶子,也都不能瞧了。 上官时的眼神微闪,他抿着唇,低下头,将神色完美的藏了起来。她竟然这样……她居然舍得?她走遍那么多地方,跟着她师父去了那么多处地方,就为了修编这个《地舆志》?就为了将它拿去给一个商人镀金?难不成他还能改了户籍? “……此卷,并不完全,只有内陆地区,以及一部分南疆版图。”叶长歌还在滔滔不绝的介绍自己的《地舆志》,与方才声音之中还带着颤音的他相比,更为从容不迫,仿佛在自己的地挥斥方遒的大师。 罗元晋赞叹的看着叶长歌,“难怪,清阳县君会选他做夫婿。这般的才能,只怕寻常世家子也做不到……” 苏味道的眼神闪了闪,与他站在一处的人脑中都浮现了一个想法。 昨他们才知道,清阳县君就是玉姑娘的消息。还没等他们确认,她的那位扶不上墙的未婚夫就拿着一卷《地舆志》上了太极殿,在殿上侃侃而谈。没有一个人会完全相信这是一个卑贱的商人之子写的。 可是,要让他们告诉皇帝吗? 如果清阳县君是玉姑娘,那么皇帝肯定早就知道聊。就算不是,就冲皇帝看着叶长歌那欣赏的眼神,你贸贸然上去,叶长歌的东西是造假的,或者是墨玉给他的,你让皇帝的面子往哪放? 所有人都沉默着,偏过头,静静的看着场中仍旧跪着的那个人。 叶长歌终于将自己要的话完了。不过才完,他才发现朝堂之上一片寂静。额头上滴下了一滴冷汗,他不敢抬头去看,只是心中有些慌了起来。 “叶长歌?你做得很好!”皇帝长叹一声,摸着手中的《地舆志》,眼中闪着微光,“只是,为何没有些写完?” 叶长歌一顿,他迟疑了片刻。想起之前来的时候,墨玉与他的话—— “什么都别想,你自己想的就好。” “是……是因为县君,草民正与商队在外行商,听闻县君失踪,心中放心不下,便赶来了长安城……” 皇帝一顿,他还以为叶长歌会什么不可抗力,或者要求什么赏赐,让他把剩下的《地舆志》编写完毕。可是没想到,居然是这样的答案。 皇帝哭笑不得,不过在看向叶长歌时,脸上的神色松泛了些,“你的字,写的不错,是谁教你的?” 叶长歌的嘴角微勾,从方才的忐忑之中抽离了,甚至出的话中,都带上了一丝暖暖的笑意:“回陛下的话,是县君教的。草民与县君从相识,曾在一起住了一段时日,县君日常无事,便教着草民学字。” 皇帝一顿,低头去看,笑了起来,“是,是有几分她的风骨,你不错!” 正文 第490章 争个高低 退朝之后,叶长歌和连城一起出来,他笑着看着站在太极殿外的墨玉,快步转剖了过去。 “玉儿,你在等我吗?”叶长歌低下头,看着笑着看着自己的墨玉。 “嗯,擦擦吧。”墨玉从怀中摸出一块帕子递给叶长歌,他因为紧张除了不少汗。 “你给我擦。”叶长歌心情很好,弯下腰,抬起了下巴。 墨玉无奈,摇头笑着,拿着帕子,在他脸上按了按,“没我你生活还不能自理了?” 叶长歌笑着直起了腰,从墨玉的手中拿过了帕子,“我今很高兴。” “就因为你被御赐了下第一商?”墨玉放下了手,“还是因为做了名副其实的官商?” “都樱”叶长歌的眼睛亮亮的,最重要的是,我离你更近了一步。 “好吧,问夏设宴,一起吃个饭?”墨玉歪头冲叶长歌笑着。 “我能参与吗?”上官时走了过来,笑着看着三人,“我也饿了。” 叶长歌与上官时对视了一眼,相视一笑,一同望向墨玉。 墨玉一顿,皱起眉头:“你不用处理江南道的事情吗?” “不差这一顿饭。”上官时收起了笑容,淡淡的看着墨玉,“不欢迎?” “怎么会。”墨玉笑着摆手,“四殿下愿意赏脸,可是求之不得呢!” 上官时看了墨玉一眼,转头对叶长歌道:“还未恭喜你。” “多谢四殿下。”叶长歌拱手。 “不必谦虚,《地舆志》,是个好东西,你……很不错。”上官时挑着眉头,脸上的表情显然与他所的并不相同。 下朝之后,原本还有一些人想要和叶长歌会话,但是上官时在,他们为了避嫌,都匆匆的离去了。 不过连城注意到,不少人都偷偷的在打量自己的妹妹。 连城:???你们看什么呢! 上官时皱眉,看了一眼墨玉带着笑的双眼,下意识的要拉着墨玉离开,却被叶长歌挡住了。 叶长歌笑着朝上官时点零头,抬手虚扶在墨玉后背,“我们走吧。” 墨玉没有察觉几人之间的动作,就算察觉了也不会在意。男人总是这样,喜欢在同性之间争一个高低,墨玉不在意他们之间要闹什么矛盾。总之,只要她在,他们就是一边的,谁也不能对其他人如何。 上官问夏等了他们许久了,总算是见到了人来。不过她没想到上官时也会一起来,她是明白上官时的傲气的,他看不上叶长歌这样身份的人。 上官问夏打量了一番,见几个人脸上都没有什么特殊的,心理嘀咕着,却还是恩福人赶紧上菜。 “不知道四哥也来,没有特意准备四哥喜欢的菜式。”上官问夏笑着请既然坐下,上官时是这里身份最高的,虽然不是主客,但还是要给他这个面子。 “无妨,顺着县君的口味便好,我与她口味相仿。”上官时笑着拿起茶,喝了一口。 叶长歌一顿,看了一眼墨玉。 连城挑眉,笑着看了两人一眼,“我这个妹妹,什么都喜欢用最好的,若是脸她的口味都能挑剔,只怕也只剩下殿下这般的贵人了。” 上官时笑着摆手,“我不是什么金贵舌头,不过县君的吃穿用度,便是瞧着,也是一种享受。” 墨玉拉下脸:“……你们在我挥霍无度吗?” 叶长歌没忍住,笑了起来,“玉儿你误会了,殿下与将军的意思是,你的评委高,旁人及不上呢。” 墨玉:“别忽悠我,我这还能听不出来。” “那你要骂他们吗?”叶长歌的手慢慢的伸过去,勾住了墨玉的手指,摇了摇。 墨玉的脸色一松,叹了口气,“你是今日的主角,不落你面子。” 上官时微皱着眉头,没有话。 上官问夏看着这一幕,不知道为什么,觉得好好笑,连忙让人上菜,赶紧堵住有些饶嘴,免得这里要被醋坛子给淹了。 “昭南将军饭后可有空,上次的一些动作,我没学会,将军可能指导我一番?”吃了一会,上官问夏的视线便飘到了连城的身上。 连城的手一顿,“听凭公主吩咐。” 上官问夏的脸上马上浮现出了一个笑容,欢快的让人给连城布菜,“这个很好吃,将军尝尝。稍后要劳烦将军了,将军可不能饿着!” “哎,有了我哥,你就忘了我了……”墨玉忽然惆怅,“昨还叫人家甜甜,今就翻脸无情,问夏,我对你失望透顶!” 上官问夏一顿,脸上的笑容一僵,连忙去报墨玉的胳膊,“玉儿~我没有!你胡,我最爱的是你是你!” 墨玉咧起嘴笑了起来,抬手一点上官问夏的鼻子,“没良心的!” 上官问夏扭了扭身子,在墨玉的肩头蹭了蹭,趴在她耳边声:“我给你准备了礼物,不过只有两个,待会你跟我走,我拿给你,可别给四哥瞧见,不然他又要问我要!” 墨玉挑眉,转过头和上官问夏咬耳朵,“你之前给了他什么?嗯?” 上官问夏的眼神一闪,她看了一眼正瞧着自己的上官时,忽然一阵心虚,呐呐的远离了墨玉一些:“也……没什么,就是一点玩意,他瞧着我这里什么东西都好。” 墨玉无奈的摇头,只觉得上官问夏还是孩子心性,喜欢抱着自己的玩具不放手。倒是没往别处想。 上官问夏缩了缩肩膀,偷偷的看了上官时一眼,默默的坐了回去,还殷勤的给墨玉夹了不少菜。 墨玉皱眉,正觉得上官问夏今反常,正要问一句,上官问夏就停了。 墨玉顿了顿,没话,低着头听连城和叶长歌两人话。 上官时收回了看上官问夏的视线,也低下头吃着自己的菜。他的眉头一直微微的皱着,耳边满满的都是叶长歌桨玉儿”“玉儿”“玉儿”……甚至,墨玉总是会对叶长歌露出无奈的神情,然后默默的容许他侵入她的范围,由着他安抚她的脾气。 一顿饭,就在心不在焉的每个人之中吃完了。上官问夏步的跟着连城去后头习武了,桌前只剩下上官时和叶长歌两个人坐在墨玉身边。 “这次,不能随随便便回来,你一个人在外头,出了事怎么办?商队都是有线路的,你跟着商队走,我的人都在商队边上护着你,你不用担心……” 上官时目光深深的看着墨玉对叶长歌谆谆叮嘱,恨不得捏碎了手里的茶杯。 叶长歌终于还是无法接受上官时刺饶视线,打断了墨玉的话。 “好好,你过很多遍了,我都记得,不会忘的!” 墨玉叹了口气,“总是这样,拿你没办法……” 虽然无可奈何,但墨玉还是没有继续往下。由着叶长歌去了。总之,该的,叶长歌自己都记着,只是做不做,还是要看他自己…… “你放心,我不会出事的,你别总是担心我,我没那么脆弱。”墨玉最后道。 上官时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冷冷的望向叶长歌。 叶长歌收到了上官时的视线,朝他微微颔首。拍了拍墨玉的手背,“你也没有想吃的?方才公主,有准备你喜欢的糕点,我去拿些来给你?” 墨玉皱眉:“有迷春呢,让……” “我也想挑些喜欢的……”叶长歌低声对墨玉数的哦哦啊。 墨玉一愣,笑了起来,“你个吃货!” 上官时起身,看了叶长歌一眼,“叶公子只怕不知道怎么走,我带你过去。” 墨玉一顿,眨了眨眼,也不拦着,“谢谢四殿下。” 上官时的背脊一僵,她在替他,向他道谢?他只觉得好笑。 上官时转过身,朝墨玉一笑,“县君客气了。” 看,他只能叫她县君,而那个人,能堂而皇之的叫她“玉儿”。上官时只觉得心口闷闷的,墨玉不许他叫她红莲,上次他就学着连城这样叫过她“玉儿”。可是,她他没有资格这样叫她…… 叶长歌看了一眼上官时,马上起身,“有劳四殿下了。” 上官时看了叶长歌一眼,转身就走。 墨玉挑眉,托着下巴,“倒是挺护着问夏的,还不许外男随意走动,也不知道怎么养出怎么个脾气来,以前怎么没看出来……” …… 叶长歌跟在上官时的身后,两个人沉默的走着。 “殿下,厨房好像到了。”叶长歌停下脚步,指着一旁的偏殿道。 上官时背对着叶长歌,脚步也停了下来,他低着头,声音闷闷的,“叶长歌,你与她……是怎么认识的?” 叶长歌一愣,随即便露出了一个温和的笑:“殿下若是好奇,可以去问玉……” “我在问你!”上官时甚至不顾涵养,直接打断了叶长歌的话,转身沉沉的盯着他。 叶长歌吃惊的看着上官时,眼中闪过一丝了然,“殿下?” 上官时深吸了一口气,回过神,他闭上眼,侧过身,背着手:“你去拿糕点吧,知道她喜欢吃什么吗?” “咸鲜,或者偏甜不油腻,最近喜欢桂花糕。”叶长歌看着上官时,平静的道。 上官时的手指一僵,他转过头看着叶长歌。 “我与她,是从的情分,很多东西,都是她教我的,可以,我是她亲手培养出来的另一个的她。”叶长歌微微低头笑着:“四殿下,我们之间,有很多美好的回忆。” 不,只有一点点,我甚至不知道对她来,那是否美好,是否珍贵,是否足够多…… 上官时握紧了拳头,沉默的看着叶长歌,心中的一根线紧绷着,忍着不让自己做出任何反应。 叶长歌看了一眼上官时,“她没看错人,你是一位值得……” 他没有往下,不过上官时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他看着叶长歌,只觉得嘲讽,看,她连这些东西,都毫无保留的告诉他。 叶长歌似乎没有察觉到上官时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他笑着继续道:“……若是殿下对此感兴趣,我觉得,您该亲口问她自己更好。毕竟,叶某,并不值得殿下开金口……” 上官时沉默的看着叶长歌从容的转身,慢慢的进了厨房,甚至对方还有闲心挑选了一会糕点,提着宫人给的食盒出来。 他的身上,有着墨玉的影子。 无论他如何的不愿承认,可叶长歌的身上,就是有着她的影子。甚至有些动作,话的细节,都极其相似。 “殿下,取好了。”叶长歌走了过来,对他笑着。 上官时看了他一眼,一言不发呢,转身就走。 叶长歌挑眉,笑着跟在了上官时身后。只是,他没有等多久,上官时很快就问了他问题。 “你,可通乐理?”上官时背着手,叶长歌甚至能看到他袖子下因为紧握,而微微泛白的手指。 “在学字之前,玉儿先教的我识谱” 上官时的脸色又难看了一寸,可他却还是不吭放弃,“你会什么乐器?” “最擅古琴,这是我初学时所用的,也是玉儿教我的第一样乐器。”也是唯一的一样…… “你……会唱曲吗?”上官时的手指愈发的白了。 叶长歌看着他的手指,嘴角勾起一丝微笑:“嗯,玉儿曾经作过一些谱子,我最开始,也是从她那处学的。那些曲子……很特别,与其他流传的不同。” 上官时闭上眼,深吸一口气,脚步停了下来:“会武吗?” 叶长歌看了一眼前方的转角,走过去,就能看到墨玉了。 “不会,她没有教我。” 上官时睁开眼,他转过身,双眼直视着叶长歌,“她还有什么没教过你的?” 叶长歌一顿,脸上的微笑人就一丝不苟,“不清楚,教了太多了……”叶长歌顿了顿,将视线挪开,从上官时身边擦肩而过,站在转角处看着墨玉:“殿下该问,我日常之中,有那一样,是玉儿没有教过我的……” 上官时的脸色一变,愈发的苍白了。他自嘲的一笑,转身看着叶长歌的背影,“去吧,她还等着吃糕点。” 正文 第491章 墨玉无聊的坐在桌前,手指敲着桌边,不过没等多久,上官时和叶长歌就回来了。 “快给我看看,都有什么?”墨玉笑着朝叶长歌伸出了手。 上官时握着拳头,淡淡的看了他们一眼,语气略带生硬:“我还有些事要处理……” 墨玉挑眉,像是哎发现上官时在这里一般,连忙摆手:“去吧去吧,你有事先走,不用陪着我们。” 上官时看着墨玉,顿了顿,然后便转身离去了。 叶长歌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扯了扯嘴角,笑着将食盒中的糕点拿出来,“玉儿,尝尝这个,桂花糕……” 上官时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将身后的声音都撇开了,快步离去了。 墨玉脸上的笑容淡了下来,从叶长歌的手边拿了一块桂花糕吃了起来,“味道不错。”、 叶长歌一滞,不知道为什么,忽然转头看了一眼上官时离去的方向,“玉儿,过几日,我再走。” “啊……嗯?为什么?”墨玉眨了眨眼看着叶长歌。 叶长歌一顿,看着心不在焉的墨玉,无声的叹了口气:“过几日,笑红尘有新的表演,你忘了?” 墨玉恍然大悟,笑着点头,“是了,我都快忘了,不如我跳支舞,为你送行啊?” 叶长歌看着墨玉的神色变得柔软,他点头,“好啊,是为了我一个人吗?” “你出门,当然是为你一个人啊。” “好。” …… “殿下,今日笑红尘有演出,你可愿赏脸?”顾英杰从怀中摸出了一张请帖,笑着问上官时。 上官时看了一眼,没有话。 顾英杰眉头微皱:“殿下这几日忙得很,瞧着也有些沉闷,不如去玩乐一下?看看歌舞,也算是放松了。” “不去……”上官时皱眉,将手中的酒一饮而尽。 顾英杰看着他这个模样,叹了口气,将请帖按下:“听,叶公子也会去。” 上官时的手一顿。 “他明日便要离开长安城,殿下……” “……今晚,都有谁上台?”上官时忽然问道。 顾英杰脸上浮现一丝笑容,“似乎有那位从不露面的红尘姑娘。” “红尘?”上官时一顿,皱着眉头看向顾英杰。 顾英杰一顿,会意一笑:“殿下不知,那位红尘姑娘,当初在中元节那一舞,勾走了多少饶心。可偏偏从不见她露面,今夜笑红尘了她会出来,那么必定会出来。” “她的名字……叫红尘?”上官时站了起来。 顾英杰一愣,点头:“是这般的,笑红尘的红尘姑娘,是笑红尘的大掌柜,只是从不露面,神秘的很。” “红尘?笑红尘?”上官时的熊震动,嗤笑着,“你把自己当做了什么?” 顾英杰:……???我是不是知道了什么不该知道的事情?等等,我的殿下啊,你不是看上了清阳县君吗?你还有个未婚妻啊,你醒醒啊!你为什么又对一个舞姬感兴趣了?! 上官时垂下眼皮,扫了一眼桌上的请帖,抬手接了,“今晚,我会去。” 这日,上官时来的很晚,他大概知道墨玉今日为什么会忽然献舞,他不愿承认,但还是忍不住过来。 他进来的时候,墨玉还没上台,有迎客的二来请他去坐。上官时抬手拒绝了,站在角落,默默的看着飞雪玉花台。 “今日的飞雪玉花台,似乎有些不同……”一旁的人问道。 “红尘姑娘献舞,自是与众不同的。” “这红尘,笑红尘,她这是在笑她自己吗哈哈哈。” “一个舞姬罢了,不过是舞跳得好,再怎么样,还不是一个舞姬?”有人嗤笑。 上官时淡淡的转过头去,不过还没等他开口,那个人就被人请了出去。上官时一顿,他转头四顾,然后百年瞧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哪怕是许多日没有见,可她依旧每夜每夜的入他的梦,与他纠缠低语。上官时想要朝她走去,不过却瞧见了另一个熟悉的身影。 那个人,他每晚上都会将其揍一顿丢到各种地方去,可第二日又会再次出现。 叶长歌走到了墨玉身边,笑着帮她理了理裙摆,低头在她耳边了句什么。墨玉似乎很开心,肩膀一颤一颤的,双眼弯弯的像是听到了什么贴心的情话。 叶长歌也笑着低头,两个人从这个角度看过去,很是亲昵。 上官时握紧了拳头,冷冷的看着他们。心口有些闷,他深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不去看他们,想要忘记他们。 “快去吧。”叶长歌抬手,拍了拍墨玉的发顶,手指在她的发间穿过,痒痒的。 “嗯呐,你要不去上面等我?”墨玉提议道。 叶长歌抿嘴,想要转头去看上面,不过还是摇了头,“不去,还是在这里吧。” 墨玉也不勉强,转身走了,“待会好了过来,给你准备了好东西。” “嗯,我会的。”叶长歌微笑着,目送墨玉转身离开。 上官时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过来,他看着墨玉离去,才走到叶长歌的身边,“你们了什么?” 叶长歌笑着转身,看着上官时,“玉儿,要我待会看完她的舞,去楼上找她,她给我准备了礼物。” 上官时的身体一僵,神色难看的看着叶长歌,“她还……” “殿下……”叶长歌微笑着看着上官时,“您该知道,玉儿不喜欢您的。” 上官时闭上了嘴,冷冷的望着叶长歌,“你想什么?” “无论是谁,那个人都不会是你。”叶长歌收起了笑容,平静的看着上官时,“殿下不该这般纠缠不放?” “我纠缠不放?”上官时冷笑一声,指着叶长歌,“我与她相识时,你在何处?” 叶长歌一顿,皱眉看着上官时,“我与她相识时,她还只有五岁……” “我难道不是吗?”上官时嗤笑,冷冷的看着叶长歌,“她当初,可是从青州去的江南?” 叶长歌一顿,脸上露出了惊讶之色,“你……” “若算起来,我与她相识时,你什么也不是……”上官时眯起眼,看着叶长歌,“你那时候,该是在牢里吧?” 叶长歌的神色一变,他知道,墨玉将这件事的很好,有些事,有些时间段,她不该出现在一些东西,她从来都是…… “你在查我们?你知道了什么?”叶长歌眯起眼。 上官时瞥了叶长歌一眼,“你以为我是什么人?你以为我会什么不该的吗?” 叶长歌沉着脸,没有话。 “叶长歌,你配不上她!”上官时吐出一口气,他终于把这句话出来了。 “殿下与叶公子也在啊。”洛和安不知道为什么时候出现在两人身后,正笑着冲他们打招呼。 越原也走了出来,冷冷的看着洛和安,“洛大人是来看歌舞的吗?” “我师妹的舞,自然值得一看。”洛和安一笑,对上官时和叶长歌点零头,转身落席了。 “他听到了。”叶长歌眯起眼。 上官时与他对视一眼,也默了片刻,“他是谁?墨玉的那个师兄?” “殿下这样聪明,猜不出来吗?” 上官时沉默,他知道,他错话了。他吸了一口气,“如果是洛和安,我可以……” “殿下!”叶长歌打断了上官时的话,“有些事情,玉儿没有要做,希望你还是不要插手。” 上官时一顿,正要他是为了墨玉好,可叶长歌却不理他,直接转头走了。 上官时愣住了,他还从没被人甩过脸。墨玉或许是一个,但是叶长歌绝对是那个让他想都想不到的。他转过身,不过才露出一个愤怒的表情,飞雪玉花台上便传来的乐声。 上官时一愣,没姑上去看叶长歌,转头望向了飞雪玉花台。 琴师手续爱的琴弦拨弄的很快,连着琵琶声,每一个乐点都快的让人抓不住。 墨玉一身绣金火红,上面一件长袖衣,却露肩头露肚子,极少的布料包裹着那一团圆润。下面是一条灯笼长裤,宽大的裤腿穿在她身上,反而不觉得肥大,修长的腿,被藏在裤子郑 上官时呼吸一滞,他眯起眼,看着墨玉的裤腿,上面开了一道口子,就像是一片布简单的围了一圈,从侧边将整条腿都露了出来。偏偏那露出的部分,边上还有着不少铃铛点缀着,每一次晃动,便是一震眩晕。 她的长发披散,头上带了一圈红色的珠子和铃铛,脸上蒙了一层红色的面纱,上面绣着金色花纹,边角缀着不少铜铃,面纱下的脸若隐若现。她的腰肢软的厉害,每一次摆动,都深深的撞进了场中每一个男饶心。 上官时抬手,捂住了双眼,深吸一口气,坐在了一旁的桌边,宽大的衣摆,遮住了他的变化。 墨玉手持一面手摇铃,上面还有一面鼓面,她扭动着腰肢,脚下踩着一面大鼓,热情洋溢,眼角的风情落入了每一个人眼底。 她口中并未唱出上面歌词,而是横着一段不知名的调,却将众人都拉入了她营造出的大漠之郑那里风沙遍地,骑着骆驼的女子,身上披着红纱,她掀开了遮住身体的面纱,转头笑着。 上官时深吸了一口气,他看着墨玉谢幕,看着她离去,看着叶长歌跟着她的身影,消失在楼梯口。 上官时握紧了拳头,他低着头,坐了许久,甚至连洛和安站在了自己面前也不自知。 “殿下?”洛和安挑眉看着上官时。 上官时抬起头,淡淡的扫了一眼洛和安,“洛大人有事吗?” “殿下与清阳县君……”洛和安笑着对上官时道。 “洛大人……”上官时站了起来,打住了洛和安的话,“洛大人若是还当她是你师妹,就不该这般屡次进犯。” 洛和安一顿,他好奇的看着上官时,“原来,殿下知道我便是她师兄?殿下与师妹的关系,似乎很好?” “洛大人不必套我的话……”上官时起身,打算回去。 “我那位师妹的性子,殿下清楚吗?”洛和安忽然出声,叫停了上官时的脚步:“殿下,你不好奇她与叶长歌这回在做什么吗?” 上官时的脚步确实停了下来,他侧过头,“洛大人这是在暗示什么?” “略有些好奇……”洛和安往前走了一步,“四殿下,与我家师妹,究竟是什么关系呢?” “洛大人逾钜了。”齐越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冒出了,笑呵呵的看着洛和安,“原来你就是玉儿的那个师兄啊。” 洛和安眉头一跳,在他的计划之中,齐越此时应该是个死人,可是他没有死,反而被墨玉救了…… “王爷也在此处?”洛和安皮笑肉不笑的看着齐越。 齐越摆了摆手,无所谓的道:“玉儿请我们来看她跳舞,是吧殿下?” 上官时一顿,点头,“是,洛大人也是受了县君的邀请吗?” 洛和安一顿,看了一眼两人,随后才摇头:“自然不是,我们师兄妹年纪差的有些大,师妹没什么话与我,自然也不会想要我看她跳舞,女子总是害羞的。” 齐越撇了撇嘴,的像是她真会邀请你一样。他朝上官时使眼色,示意他快走。 上官时心中一动,转头看了一眼楼梯,“我去找县君,王爷呢?” 齐越知道墨玉那边有一个暗道,可以从清风明月楼出去,以为上官时也知道,是打算从哪里走,摆了摆手:“去吧去吧,我待会就来。” 上官时按捺住欢快的脚步,转身就朝楼梯走去。 洛和安眯眼,见上官时真的被引上去了,笑了笑,打算走。 “洛师兄。”齐越叫住了他。 “王爷有何吩咐?”洛和安笑着转身,拱手问道。 “你……之前追杀过玉儿,是不是?”齐越神色严肃,看着洛和安。 “王爷什么?下官听不懂。”洛和安的身体一僵,但随即便若无其事的转过身,笑着看着齐越。 齐越撇了撇嘴,不屑的看着洛和安:“沈先生在,也不会让你这样欺负玉儿的,卑鄙无耻!” 正文 第492章 相顾无言 洛和安:这是什么憨憨?我们师兄妹两个的事情,用得着他多嘴? 齐越:今天又是拥有完美的自己,眉头可以去蹭饭啦! …… 上官时走在过道之中,似乎没有人主音调他,他下意识的就往墨玉大保健走去。 “四殿下,请止步。”花浅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冒了出来,拦在了上官时的面前。 上官时皱眉,“我要见你们姑娘。”他知道,墨玉的人,都是这样叫她的。 花浅依旧微笑着,却不吭松口,“四殿下,我们姑娘不在笑红尘。” 上官时皱眉,冷笑一声,“你真以为我看不出来?” “殿下,前面并非笑红尘的开放区域,还请殿下……” 花浅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上官时推开了。 花浅:!!! 看着大步朝墨玉那间屋子走去的上官时,花浅连忙上去拦人,“殿下,这里……” “让开!”上官时愣愣的看着花浅,抬手打了个手势,他身后百年出来了两名护卫,拦住了花浅。 “来人!”花浅也沉下了脸,叫墨衣卫出来。 一时间,这里便打成了一团,上官时没有人敢动,也就给了他这个机会,冲到了墨玉包间门外。有墨衣卫要上来抓他,但是上官时却猛地推开了门。 墨衣卫:!!! 场间一片安静,上官时的人都被忽然发起猛攻的墨衣卫挡住了视线,而刚刚那名想要拦着上官时的墨衣卫也迅速的转过了身。 上官时:…… 他看到了什么?一个光着的背脊? 上官时的眸色深了深,墨玉的动作很快,可是她披上衣服的动作再快,也还是让上官时瞧见了那一抹春光。 墨玉似乎也发现了这个令人懊恼的事实,她索性也不穿衣服了,随意的将身上的袍子一系,便侧躺在了卧榻上,“还是那个轻浮浪荡的模样,你什么时候才能稳重些?” 上官时扫了一眼,墨玉的脚上还穿着那条红色的灯笼裤,一条长腿从侧边的开口之中露了出来。 上官时皱眉,抬脚走了进去,朱算你狠将们关上了。 墨玉:???我让你进来了? 花浅几人面面相觑。 “姑娘她……” “守在门口,姑娘有吩咐就进去!” “嗯!” 上官时的人:???发生了什么? “我不是故意的……”上官时走了进来,可一双眼睛却左右飘着,似乎在找什么。 “你找什么?”墨玉皱眉开口问道。 上官时一顿,他不承认自己是在找叶长歌。不过在看到叶长歌真的不再这里的时候,他还是松了口气。 “我找你。”上官时坐了下来,看着墨玉。 ……你以为我会信?墨玉翻了个白眼,“四殿下应该还有很多事情要做,皱眉今天来了笑红尘?” 上官时看了一眼墨玉的腿,默默的收回了视线,他发现自己不能看这个画面,强迫自己望向一旁的风景。 “顾英杰约我,不过他家中临时有事,没有与我一同来。”上官时一本正经的找着借口。 墨玉:“……哦,那你要回去了?” 上官时顿了顿,“你要不要先把衣服换好?” 墨玉嗤笑一声:“你在这里,我怎么换?” 上官时:……好像之前他们两个人在猎场之中的亲密,完全不存在一般,这才多久,他们有恢复成了陌生人了吗? “我刚刚看了你的舞。我……” “四殿下,不要没话找话。”墨玉不喜欢这种马甲暴露的感觉,尤其是对上官时。 上官时懊恼的握紧了拳头,“今日中元,你……” “上官时!”墨玉皱起眉头,“你有什么说什么,别没话找话!” 上官时:“……”他自嘲的一笑,站起来,看着恶魔与:“如果换做旁人,你也会说着喝药的话吗?” 墨玉皱眉不答。 “你不会,哪怕是街上的小乞儿,拉着你说些你完全不在意的东西,你也会不耐其烦的听他讲。更别提是问夏、卫小姐……甚至齐越,你对每一个人都那么好,为什么偏偏除我之外?” 墨玉沉默,大概是因为知道你喜欢我,大概是因为我一直想拒绝你,大概是因为我知道自己和你没那个可能……不,只有一个,我一直想和你撇清关系,可却又无法撇清,所以才落得这样的场面。 “你能不能对我公平一些?”上官时苦着脸,近乎哀求的眼神看着她,可她却从不知道。 “这回,宫门应该快落钥了,你……”墨玉想要岔开话题,让上官时掀冷静一下,比如回去睡一觉什么的。 “我不想走。”上官时直截了当的打断了墨玉的话,“明日休朝,我也不用早起,你能与严安把酒言欢,座谈一夜,为什么连这点时间都不愿意给我?” 墨玉惊觉,她对上官时的确,有些苛刻。她坐了起来,垂着头,“抱歉,是我……” “你不用说这种话……”上官时抬手打断了墨玉的话,“我要听的从不是这个。你又你的骄傲,我也有我自己的骄傲。” 墨玉皱眉,只觉得这件事忽然变得棘手,她咬着唇,“牡丹说,你今天晚上没用什么东西,若是不放心底下的吃食,和我在这里用一些吧?” 上官时藏了满腔的怨怼,可却还是在墨玉这几句轻飘飘的话中散的一干二净。他收起了身上的刺,眼神软软的看着墨玉,点头,“好。” 墨玉没有看见上官时以为她的一句话就软的不像话,她想了想,让人去拿了些奶茶进来。 “我这几日在家没事做,琢磨了几个吃食,今天太晚了,饮酒不好,你又是见惯好茶的,不如尝尝奶茶。”正好甜甜的东西能让人的心情变好。 上官时乖巧的点头,“好,都听你的。” “嗯,喝奶茶最好配蛋糕……不过可能要多等一会。”墨玉起身,从一边捞了一件宽大的帕子披在身上,坐到了上官时的对面。 “好。”上官时点头,吃什么无所谓,和你一起吃才是重点。 花浅很快就把奶茶送了进来,墨玉抱着自制的陶瓷奶茶杯,捏着吸管喝了一口,眼睛眯了起来,“尝尝?” 上官时看着墨玉的模样,笑了起来,学着墨玉的模样,将吸管插进了杯子里,也吸了一口。一入口,上官时只觉得奇怪,不过很快就接受了这个口味。或许是因为墨玉的笑容太美好,这样甜腻的东西,他竟然也觉得好吃。 “怎么样?不会太甜吧?”墨玉晃着脚,有一搭没一搭的和他讨论着奶茶。 “不会,很好喝。”上官时低头看着手中造型奇特的杯子,想也知道,这又是墨玉的杰作。 “草原上很多人都是这样喝的,不过中原大地瞧不上,我倒是挺喜欢的。”墨玉闭着眼靠着摇椅椅背,一晃一晃的。 上官时又喝了一口,然后却吸上来了一颗软软的东西。他一愣,低头,将嘴里的东西吐了出来,愣愣的看着。 “奶茶里面还有珍珠,黑色的,用木薯粉做的,咬着很有嚼劲,你吃到了吗?” 上官时低头看着手中的“珍珠”,下意识的将其丢回了嘴里,胡乱一通咬:“嗯嗯,吃到了,的确很好吃。” 墨玉笑了一声,“你喜欢就好。” 上官时看着她:“……嗯,我喜欢。” 墨玉觉得没什么话说,顺手捡起了江南道一案:“这几日,江南道一案查的……” “好不容易放松一会,别提这个,好吗?”上官时的眼中多了一丝落寞,他们之间除了公事,就没了别的话题了吗? 墨玉顿了顿,笑着移开了话题,“上官时,你喜欢吃甜的吗?” “喜欢。”上官时看着墨玉,只要你喜欢的,我就喜欢。 “带点咸的呢?”墨玉挑眉,“甜里面带着咸?” 上官时:这是什么奇怪的味道? 拿到海盐蛋糕的上官时:……嗯,虽然有带你去奇怪,不过莫名的好吃呢。 墨玉没有吃蛋糕,开玩笑,大晚上喝奶茶也就算了,吃蛋糕?她是不想要这纤细的身材了吗? “你不吃吗?”上官时吃了一半,忽然发现墨玉不动,下意识的将她的那盘蛋糕往她那边推了推。 墨玉摆了摆手:“会胖的,不吃。” 上官时一脸难以置信,“你都那么瘦了……”而且,你是觉得我胖了无所谓吗? 今天也拥有偶像包袱的上官时:……他看了一眼自己方才还吃的津津有味的蛋糕,嫌弃的将其推开了,托着下巴看着墨玉。 墨玉:…… 她当然是察觉到了上官时的视线,可她不知道该怎么岔开话题啊,好像说什么都不对,只能假装自己不知道。 “问夏一直想去郊外赛马,等江南道一案放一段落了,陪着她一起去?”上官时小心的看了一眼墨玉的神色,他不能单独约墨玉,不过如果带上上官问夏…… 果然,墨玉只是犹豫了片刻,点头同意了,“可以。” 上官时:你多说几个字,不会让奶茶变冷的。 “你的衔泥小筑很不错,上次的烤鱼味道很好,能再去尝尝吗?”上官时笑着问道。 墨玉:……大兄弟,你这是找不出话来聊了吗?多久以前的事情都被你翻出来了。 墨玉叹了口气,她忽然有些心疼上官时,她坐了起来,转头“望向”上官时,“你要是想吃,随时可以来我家,我不至于赶你出去。” 上官时抿着嘴,想起上次在墨府,他和墨玉之间的争执,心口闷闷的,他应了一声,“那我,可真的不客气了啊。” 墨玉点头,可是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忽然接话道:“幼蕊回家住了,现如今应该没什么大碍,你若是……” 知道墨玉想要说什么的上官时脸色一变,直接打断了墨玉的话,“我不信你什么都没察觉出来!” 墨玉一顿,皱眉,墨玉说话。 “她是什么样的人,你难道还没看出来吗?”上官时被墨玉气笑了,“还是,你故意拿她出来,就为了与我作对?” 墨玉一阵懊恼,这又是发什么疯? “墨玉,当初的事情,我再怎么挽回,你也不愿意多看我一眼,可你不能反复拿着刀子戳我的心啊!” 墨玉沉默,“对不起,我……” “你为什么就是不愿意接受我?就因为叶长歌?还是卫幼蕊?你能不能把我也放在你取舍的抉择中?”上官时握紧了手中的奶茶,冷冷的看着墨玉。 “你……”墨玉不知道应该怎么平复上官时的心情。 “能不能……别再提她了?” 可最后,还是上官时先服软,他见不得墨玉皱着眉头,一副不知道该如何是好的模样,恨不得将她眼前的东西全部推开,让她心里眼里只有他一个人,看不见任何烦恼才好。 墨玉沉默片刻,点点头,“我不会再提了。” 两个人又陷入了最开始的沉默之中。 上官时深吸了一口气,他不知道为什么,每次当自己碰上墨玉时,总是有着各种各样的,让他们无话可说的境地。他自嘲的一笑,这就是所谓的不合适? “父皇,给我挑选了一处府邸。”上官时忽然说道,“离朱雀大街不是很远,不过还是有些路,但是离芙蓉园挺近的……” 上官时也不知道自己要说什么,可能只是想单纯的打破两人的僵局,什么宅邸什么园子他都无所谓。 “你若是想想看芙蓉园的花了,我可以陪你去。” 墨玉沉默着,她觉得,自己要是告诉他,芙蓉园现在是她的产业,上官时会不会觉得尴尬。 墨玉想了想,还是没有说,只是点了点头,问了上官时府邸的位置,表示知道了。的确了朱雀大街不是很远,以后要是过去,应该也不会太费力,倒是很符合她这个懒散的性子。 墨玉不会知道,上官时是从各个或宽敞、或华美、或秀丽的宅邸中,选中了这一个没什么特点的,甚至可以算得上一句“寒酸”的宅子。只是为了,离朱雀大街近一些。不过也因此歪打正着,让皇帝对上官时多了几分满意,觉得自己这个儿子没什么野心,知道低调云云。 正文 第493章 我该怎么办? “现在那宅子是你自己在打理?”墨玉抱着奶茶,眼睛忽闪忽闪的看着上官时。 上官时心头一滞,点头,“我让秋绍元看着,疑惑……可以不用去他哪里了,我那个宅子,可以议事。”你也不用每次都跑那么远了。 墨玉点头,“好,我回头让人去认认路。”可以把她家的水下暗道连到他那里去。 上官时抿嘴一笑,他知道,墨玉对齐国公府的地形,很熟悉,而接下来,她就该熟悉他的府邸了。上官时将桌上的一盘蜜饯往墨玉那边推了推,“吃蜜饯,这个味道不错。” 墨玉:……别以为我瞎就不知道了,你根本就没有吃它们! “嗯,太晚了,不想吃这种甜腻腻的东西了。”墨玉摆手。 上官时收了回来,也不在意她吃不吃,笑着看着墨玉,似乎怎么也瞧不够。墨玉安静的时候,她就是世界上最美丽的小仙女。 “我有些困了,你困吗?”墨玉打了个哈欠,侧头看向上官时。 上官时一顿,现在不是他们还在长安城外流浪的时候,墨玉变回了清阳县君,他做回了四殿下,两个人之间又多了一层看不见的隔阂。 “宫门落钥了,你这里还有别的屋子吗?”上官时看着墨玉,直接说道。 墨玉原本想着,如果上官时打算装傻,死皮赖脸的赖在这里,她就赶他出去。可是……上官时有着正当的理由,他回不了“家”了,求她收留? 墨玉皱眉,起身,坐了起来。 上官时的眉头也跟着皱了起来,他怕墨玉不许他留下来,或者赶他去清风明月楼睡。 “算了,你睡隔壁吧,我让我的人守着门,明天反正不上朝,你自己好好歇着,醒了就自己走吧。”墨玉摆了摆手,开始逐客。 上官时一怔,“你不回家吗?” 墨玉顿了顿,有些心虚的转过头,“我哥不喜欢我在这里,我跟他说我进宫去找问夏了。” 上官时:……原来你在你哥哥那里也是个小骗子! 上官时笑了起来,或许是因为和墨玉有着同样的秘密,他显得很是大方,“你放心,我不会告诉昭南将军的。” 墨玉嫌弃的摆手:“……走走走,你走,我不想看见你。” 上官时闷闷的笑着,他手一抬,拍了拍墨玉的肩膀,“我去休息了,你也快些休息吧,别熬着了,下面都快结束了。” 墨玉觉得自己的半边肩膀麻麻的,抖了一抖,摆手让上官时赶紧走。等他走了,才松了口气,晃晃悠悠的回了自己的卧榻。 “什么人呐……”墨玉扒拉了一下被上官时拍过的肩膀,脱了衣服上床。 花浅瑟瑟的进来了,直接跪在了地上。 墨玉背对着没看她,摆了摆手,“自己下去领罚吧。” “是。”花浅松了口气,连忙退下去了。 …… 第二日一早,墨玉就换了衣裳,神清气爽的出门了。 叶长歌站在城门口,看着过来的马车,终于露出了笑容。他昨天只是见了墨玉一面,说了几句话,就离开了,根本没有看够。 “那么早就等在这里了,这是不想见到我了?”墨玉跳下了马车,做多啊了叶长歌的面前。 “不会,特地等你,想早一些见到你。”叶长歌笑着拉着墨玉往一遍说话,将道路让出来,“我不在的时候,你要照顾好自己……” 墨玉一愣,随即便笑着点头,“好,我会的。” 墨玉接过了越原送上的饯别酒,“快走吧,这会天正好,要赶下一个客栈的。” 叶长歌吸了一口气,怎么也看不完墨玉似的,他笑着接过了墨玉递去的酒杯,一饮而尽,“回来,我给你带礼物!” 墨玉点头,“嗯啊,我等你的礼物。” 墨玉静静的站在城门口,“目送”叶长歌的马车离去,许久才回过头。 她叹了口气,她不喜欢这样送别好友的感觉。 “回去吧。” “姑娘……”越原皱眉。 “怎么了?” “殿下还在笑红尘。” 墨玉:???这都什么时候了,他怎么还没走? “他在干嘛?”墨玉难以置信,上官时居然会流连烟花之地。虽然笑红尘干净的很,不过不乏人认为它是下九流的场所。更因为里面的姑娘都曾是风尘女子,这样的偏见绝少不了。 “似乎是,还没醒……”越原也觉得不可思议,皇子都那么会睡的吗? 墨玉皱眉,翻身上了马车,“他没醒,你们不会叫醒他吗?” 越原无奈,“姑娘,叫过了,里面没有一点动静。我们的人好几次都想进去,可是有好像没有出事……” 墨玉皱眉:这是个什么混乱的描述。 墨玉的马车笔直去了笑红尘,她跳下车,直接进了门,反正这会是白天,她又是刚刚送了叶长歌回来,笑红尘名义上还是叶长歌的产业,没有人会怀疑。 “上官时呢?”墨玉皱着眉头,提着鞭子走了进来。 风花意见她这个样子就怂,不过还是小心的上前来,“牡丹姐姐和小桃姐姐正在楼上呢,那位……像是没醒。” 墨玉皱眉,大步朝楼上走去,“什么叫没醒?醒了就是醒了,没醒就是没醒,薛定谔的猫吗?” 越原:???那是个什么玩意? 墨玉径直冲上了二楼,啪啪啪拍了一阵。 小桃吓坏了,昨天自从知道里面住了个谁之后,她可不敢大声说话。就连刚刚叫门,那也是温声细语,生怕人给自己的笑红尘拆了。 墨玉这么一敲,将小桃的三魂吓没了七魄,她连忙打断了墨玉的话:“这位……公子,你可醒了?” 里面明显是有了一些动静的,但是却没有人应声。 墨玉皱眉,垂下眼皮,放了一只蛊虫进去探探情况,不是突然到了青春期,所以尴尬不好见人吧?二十岁才到青春期吗?古人的青春期那么早的嘛??? 墨玉在这里脑补,而里头却已经出声了,“将玉儿找来。” 上官时:玉儿不来,我就不出来。 墨玉一顿,她猛地抬起头,然后慢慢的皱起了眉头。她抬手,示意小桃几人下去。 小桃她们虽然不解,但还是没有犹豫,直接转身离开了,就连越原也被墨玉赶走了。墨玉往前走了一步,敲了敲门,“上官时,是我。” 里面明显传阿里了一阵慌乱的动静,像是跌跌撞撞的床边走过来。 墨玉:我给你住的屋子虽然小了点,但也没那么丢你面,需要你装作它很大,从而让我不觉得对不起你吧? 上官时拉开了半扇门,甚至整个人还站在门背后,背对着墨玉。 墨玉“看着”他这个模样,皱眉,将那半开不开的门推开了,走了进去,“上官时你……” 墨玉还没说完,就被上官时一把抱住了。 墨玉:!!!混小子,你不给老娘一个解释,老娘废了你! “玉儿,我好怕……”上官时的身体甚至还在颤抖,双臂紧紧的箍着墨玉,像是全天下只剩下她一个人了似的。 墨玉皱眉,她也知道上官时这时候的情绪很不对。她没有打断上官时,抬脚,轻轻的将们勾上了,手在他的背后轻轻的拍着,“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上官时沉默了片刻,像是确认一般,在墨玉的发间嗅了嗅,然后安心的吐出一口气。 墨玉:……你是狗吗? “玉儿,我知道你失明了……”上官时没有正面回答墨玉的问题,却忽然说了个风马牛不相及的东西。 墨玉:…… “我知道了,你给我弄了那么一大桌明目的东西,我看不出来有鬼了!” 墨玉:不,我只是有了一个准备,谁知道女子恨得看出来了了?长歌都被我瞒的死死的,你怎么就看出来的? 上官时笑了笑,胸膛传来的震动让墨玉颤了颤。 墨玉皱眉,虚虚的搂着上官时后背的手掐了自己一把,“上官时,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我不知道你是怎么习惯的,但是我无法习惯。”上官时松开了墨玉,虽然是松开了,但是他的手依旧牢牢的抓着墨玉的两条胳膊,半个身子还紧紧的贴在她身上。 墨玉皱眉:“你……你是说……你……” “我也看不见了。” …… 上官时开口的时候,墨玉还觉得好笑,可是,当她发现地上甚至无法落脚的时候,她沉默了。 她有蛊虫,她可以控制蛊虫辨别方向,而上官时没有。她第一次行礼,发现自己什么感觉也没有了的时候,她有多慌?甚至到最后她只剩下视觉没有恢复,可每天依旧像是行走在刀刃上,她还有蛊虫,上官时呢? “你……你别怕,我在呢。”墨玉只能这样无力的安慰他。 上官时紧紧的抓着墨玉的手,他能信任的只有墨玉了:“为什么……会这样?” 墨玉和上官时都觉得很神奇。她失明,她觉得是因为蛊术用多了,这是反噬的后果。上官时以为墨玉是有隐疾,她一直身体不好,这次或许也是突然发病,她跟着自己在外面那么久,没有吃药,病情没有压制住,所以才会再次失明。 可是,上官时这是为什么?没有道理啊! 墨玉无奈地被上官时拉着,坐在了他的床上。 上官时已经把桌子弄得一塌糊涂,上面不是水就是碎掉的茶壶碎片,鬼知道他怎么能那么折腾的。就连桌子旁的凳子也不能坐了,都被弄脏了,墨玉直接拽着上官时做到了床上。 两个人之前也是想出国一段时日的,就算之后再怎么闹变扭,小细节方面还是不用磨合了的。 “怎么会这样?你一醒来就这样了吗?”墨玉转头问上官时。 上官时摇头,“我也不知道,不过的确是一醒来就这样了。” 墨玉沉默了,她当时也是这样,一醒来,就五感丧失,甚至这次也是,醒来之后,发现自己看不见了。不过好歹她曾经经历过,有过经验。一想到这个,墨玉就觉得心疼,上官时刚醒来的时候…… “你刚刚,是不是以为天还没亮?” 上官时:“……” 墨玉星星眼,我一定要知道难兄难弟的心路历程! 上官时勉为其难的:“是,我昨夜,睡睡醒醒……”上官时的脸上飞起两坨红色,他瞒下了昨天他梦见的东西。 “我大概,天亮之后,也醒过几次,可是见天还没亮,就继续睡了,知道门外传来动静……” 天知道上官时那时候有多怕,他甚至阴暗的想过,是不是墨玉给他下了什么药,就因为他查了她的过往。 可是最后上官时还是推翻了这个结论,墨玉没有必要,就算真的要做,也绝不会是这样就算了。于是他想了很多种可能,最后还是忽然想起墨玉的“失明”,联想到了自己。 他难以相信,甚至起来摸他昨晚上见过的一切东西,可是什么也看不见。就算是天还没亮,也不该黑成这个样子的。 门外哟如开始敲门,可他一个也不愿意回应。他抱着膝盖,坐在角落,他都不知道自己能脆弱到这种程度。 最后,还是他想起那个就算失明,也和以前没什么区别的墨玉,他激动的站了起来,然后不小心摔在了桌子上,弄碎了茶壶,将桌子打湿了,还踢翻了凳子,甚至还摔了一跤。 最后,他才萎靡的对外面的人说,他要见墨玉。 不知道为什么,他相信墨玉,相信她能为他处理好这次突发事件。他无法信任任何人,甚至外面的都是她的人,他也无法给予他们足够信任。 墨玉沉默的拍了拍上官时的肩膀,“我不知道能不能恢复,至少我是恢复过的,首先还是要找出原因……”墨玉吸了一口气,“你这段时间,最好不要出现在任何人面前,最好连陛下也一起瞒过去。” 一个看不见的皇子,天知道外面的人会怎么说! 上官时难过的点了点头,将脑袋靠在了墨玉肩头,“玉儿,我该怎么办?” 墨玉低下头,叹了一口气,“要抓紧时间,我带你去找阿期,你的眼睛不能出事!” 正文 第494章 这样好吗? 墨玉看着拉着自己手不肯放的上官时,无奈的叹了口气,“你该学会做自己走路。” 上官时:……他往前走了一步,然后发现没有危险,放心的又走了一步。 墨玉:……她看着被踩了一块碎片,就被极为夸张的摔倒的上官时。 “起来吧。”墨玉掀起的伸出手。 上官时:……姐姐,我好像看不见哦。 墨玉的手伸出去了很久,没等到上官时的回应,然后才后知后觉的想起来上官时依旧看不见了。她无奈的蹲了下来,拽着上官时的胳膊,将他一把扯了起来。 上官时满意的抱住了墨玉的胳膊,歪着头蹭了蹭墨玉的肩头,“我就知道你不会不管我的。” 墨玉:…… 当墨玉拉住和上官时出来的时候,两个人的身上被那张桌子上的茶渍弄脏了。上官时脏的很彻底,整个前襟都被弄脏了,然后他抱了墨玉,将墨玉也蹭脏了。不过两个人看不见,没有注意到这小细节。 小桃和牡丹对视了一眼,小心的上前,提醒道:“姑娘,要换身衣裳再走吗?” 墨玉顿了顿,然后马上就想到了上官时那个傻子不知道弄了什么脏东西在她身上。墨玉强装镇定,指着身后的屋子,让人进去收拾干净,让吩咐了人将衣服送到隔壁她的屋子里,然后拉着上官时就进去了。 越原神色奇怪的看了两人一眼,然后默默的替自家主子把门关上,守在了门口。 衣服很快就送来了,墨玉之前还犹豫了一下,不过想到上官时眼睛也瞎了,几就放心的直接脱了自己的衣裳换了起来。 上官时坐在凳子上,双手放在膝盖上,有些不安。他不是没等过墨玉换衣服,可是的确没在这样的环境下等墨玉换衣服。她这屋子,没有屏风,她有直接拉着自己坐到了桌子边,还大大方方的站在自己面前…… 上官时无奈扶额,他又恨自己眼睛看不见,又觉得看不见真好。 墨玉以最快的速度换好了,虽说上官时看不见,但心里还是膈应的。她拿着上官时的衣服,转过身,叹了口气。 “起来。” 上官时:???!!! “你……要做什么?”上官时扭捏的站了起来。 墨玉:“……你自己会穿衣服吗?” 上官时:……好扎心的问题,对不起,我不会穿衣服。 “抬手,把自己衣服扒了。”墨玉冷冷的找出了里衣,命令道。 上官时咽了口口水,默默的将腰带解了,然后将自己剥了个精光,乖乖的站在墨玉的面前。 “我其实……可以自己来的。” 墨玉“看着”光溜溜的上官时:呵呵,你可以自己来? “把内衣外穿,然后出去溜一圈?让人以为你失心疯了吗?” 上官时听着墨玉冷淡的话语,不知道为什么,笑了起来,他顺从的配合着墨玉的动作,将衣服穿了上去,然后拉住了她的手,“玉儿……” 墨玉皱眉,甩开了上官时的爪子,“说话就说话,别动手动脚的!” 上官时:女人,你好无情。 “说话!”墨玉没看到上官时幽怨的目光。 上官时:“我无法相信别人,你能不能……暂时和我在一起?” 墨玉叹了口气,早知道就不选他了,怎么事情那么多?可是不管又不行,做都做了,再推翻,反倒一事无成。墨玉抬手,拉住了上官时的袖子,“走吧,坐我的马车,我送你出去,你暂时别回宫,宫里钉子多。” 上官时点头,“那我……” 墨玉皱眉,“先去我家,我哥在家里,你去找他‘讨教’武艺或者骑术,随便你,总之暂时你不能露面。” 上官时乖巧的点头,他们都知道,一旦被人知道,上官时也失明了,那么这个后果,实在是太大了。 墨玉带着上官时回来的消息没有瞒着连城,他很快就从外面回来了,沉着脸走了进来。 不过在看到墨玉拉着上官时的手走在自家院子的时候,还是一阵错愕。 “玉儿?” 连城:怎么回事?我妹妹不是最讨厌这个上官时的吗?她为什么变了?说!你夜不归宿去干什么了! 墨玉期期艾艾的转过头,“哥~” 连城一阵紧张,大步走到了墨玉身边,一把把墨玉扯到了自己这边。 上官时没了墨玉的手,好像一时间找不到了方向,左脚拌右脚,摔倒在了地上。 连城:???他搞什么鬼? 墨玉:……哦,瞧着无辜又可怜的傻孩子啊。 墨衣卫:我是谁?我在哪里?我都看到了什么不该看的东西? “快起来!”墨玉连忙过去,打算拉上官时起来。 连城皱眉,拉住了墨玉,不让她过去。自家妹妹,还没结婚呢,和大男人拉拉扯扯,像什么样? 上官时也没有扮柔弱,直接从地上站了起来,还拍了拍没有弄脏的屁股,“忽略”了蹭了一块泥的膝盖。 墨玉:你早上还不是这样的,你张开手让我抱抱呢! 连城:……他这是什么毛病?爱上扮乞丐了吗? 连城转头看向墨玉。 墨玉:“啊~这个事情嘛……” “玉儿!”上官时一阵紧张,他不敢多走一步,生怕再摔一次,只能张着手,做“尔康”状。 墨玉差点没惹住笑,她小时候可是看着还珠格格长大的。墨玉耸了耸肩,指了指上官时,又指了指自己,还点了一下自己的眼睛。 连城了然,原来是瞎了啊。 墨玉让连城松开了自己的手,然后走到了上官时的身边,拉起了他的手,“哥,有点事情,我们进去说。” 连城又看了一眼上官时,点了点头,跟着两人一起进去了。 …… “所以说,那么两个人,很有可能不是因为什么巧合,而是因为同一种原因,一起失明了?”连城皱眉,这样的情况少见的很,除非是中毒。 墨玉皱眉,“我给自己把过脉,之前并没有中毒的迹象,现在也没有。至于四殿下……”墨玉摇了摇头。 “你打算怎么办?”连城皱眉,他看着上官时紧紧的抓着墨玉的手,怎么看怎么不顺眼。 “如果不是巧合,那么很有可能是因为我吗一起去过什么地方,或者吃过什么东西。”墨玉沉思片刻,“我先出现那么久,而他今天早上才出现,不太可能是近期的……” 连城皱眉,“你的意思,是猎场?” 墨玉摇头,“不排除这种可能。” 上官时的心一紧,他忽然想起来,当时墨玉失血过多,还喝了他的血。如果是的当时中了毒,会不会他体内的毒,被墨玉吸取了,所以他那么晚才出现症状? 墨玉没看见,不过连城是看见了上官时剧变的脸色,他沉声问道:“四殿下这是想起了什么?” 上官时沉默片刻,然后点头,他侧过头,想要看一眼墨玉,可眼前依旧一片漆黑。他自嘲的一笑,然后松开了墨玉的手,“玉儿,能不能,去外面等我一会?” 墨玉:???等等,咱俩什么时候那么熟了? 上官时不肯退让。 连城点头,示意墨玉去后面站着听。 墨玉无奈的耸了耸肩,起身,“好吧好吧,你和我哥有小秘密,不告诉我就算了,我还不惜的听呢!” 墨玉转身,往外面走去,然后一个轻身,就落在了一旁的墙头,蹲在上面,侧耳听上官时的话。 上官时以为墨玉走了,松了口气,只是还小心的低下头,朝连城凑了过去,“墨将军,有件事,我一直藏在心里。” 连城皱眉,转头看了一眼蹲在墙头的墨玉,然后点头,“四殿下但说无妨。” 上官时吸了一口气,他站了起来,朝连城施了一个大礼。 墨玉:!!! 连城:??? 上官时直起身,“看着”连城,“墨将军,这是在猎场,当时我被玉儿打晕了过去,我们跳下了悬崖……” 连城皱眉,他从没听墨玉说过她还打晕过上官时一起跳崖的桥段。 “……当时,玉儿受了伤,她大概神志不清,扑上来就咬了我。” 墨玉:……妈耶,听上去我好像个丧尸哦~不对不对,应该是吸血鬼,吸血鬼才帅一点! 上官时讲完了,沉默的面对着连城,“我一直没有告诉她,我怕她感到害怕,所以,还请墨将军也保密。” 连城看了一眼沉默的坐在墙头的墨玉:不,她不会感到害怕,并且还想杀了你。 墨玉:该死,那时候他居然醒着吗? 上官时:“墨将军,我想,或许在那之前,我和玉儿就中毒了。但是因为她失血过多,所以没有马上发作。而她吸了我的血,我身上的毒变少了,转化到了她的体内,所以她才会早我发作……” 连城:好有逻辑的推理! 墨玉:……嗯,连我都无法反驳其中的逻辑点,上官时你可真是个人才。 “所以殿下的意思呢?”连城垂着头,看着面前的茶杯,其实,上官时怎么样都无所谓,但是他妹妹不能一直是个瞎子。 “眼睛,必须要治好,可以说……”上官时的语气有些低沉,“是我拖累了她,我愿意付出任何代价挽救。” 连城抬头,看了上官时一眼,这小子,看上去,还没那么不堪。难怪小玉儿会选他,若是没有他们的计划,只怕他最后也能做出一番事业。 连城转过头,看向墨玉:这样的人,你打算留吗? 墨玉晃荡着双腿,沉默的听着两人之间的对话,她只觉得,自己好像没有选错人,这个上官时,会是一个好皇帝。只可惜,她从一开始,都计划着从他手里抢东西的。 墨玉垂下眼皮,点头:已经选定了他,如果这时候反口,只怕会让外头的人觉得我们兄妹反复无常,这不利于之后发展。除非他死,他们重新择主,否则他们就必须为了上官时奔波。 连城同意墨玉的观点,他转头看向依旧站着的上官时,“事实尚未明确,还请四殿下切勿将此事再外传一人。” 上官时点头,“我自是明白的,若是让外人知晓……只怕玉儿她……” 墨玉才反应过来,这小子一直在叫她哥哥才能叫的昵称啊!啊!被占便宜了!生气! 连城倒是没在意,他看了一眼墨玉,招了招手,示意她可以下来了。 墨玉假装从外面走进来,然后捧着一盘水果,放在了桌上,“吃。” 上官时偷偷的转过头,他又忘了自己看不见的事实了。他心情有些低落,他觉得墨玉不喜欢他了。 墨玉:我从没喜欢过你! “当时在猎场,你旧疾发作了。”猎场转过头,一本正经的对墨玉说道。 墨玉一顿,然后郑重的点头,“嗯,我当时发现了,不过好像熬过去了并没有发生什么大事,怎么了吗?” 上官时一脸沉重的看着墨玉,“当时,你熬过去了,我是醒着的。” 墨玉眨了眨眼,点头:“嗯嗯,然后呢?” 上官时没想到墨玉那么好骗,他脸上的神色轻松了些,心想:有墨连城在,她的防备,果然下降了不少。 “后来,我体力不支,又呛了水,也晕了过去。你当时受了伤,失血过多,造成体虚。大概就是因为这样,所以我们中了毒之后,你才会先我之前毒发失明的。”上官时认真的对墨玉说道。 墨玉张大了嘴,“哦~原来是这样啊。”她转过头,冲连城眨了眨眼,“嗯……可是,你说的,我早就猜到了,你为什么要避开我呀?” 上官时一愣,他没想到墨玉会这么问,一下子答不上来。 连城差点笑出声,他瞪了墨玉一眼。接过了话茬,“你病情不常发作,发作的时候又不自知,以往都是沈先生为你压制,四殿下怕你多想,所以才没有和你说。他不知道其中缘故,自然可以理解,你看你问的什么!” 墨玉睁大眼睛,满眼的笑意装都装不下,她点着头,起身似模似样的对上官时屈膝行礼:“多谢殿下体恤。” 上官时的脸马上红了一半,连忙摆手,“不不不,不用,这都是,都是应该的……” 站在一旁围观了全局的墨衣卫:……姑娘你这么欺负人家瞎子真的好吗? 正文 第495章 早点睡觉 这天傍晚,连城留了上官时在墨府睡了,因为江南道一案有了新进展。 墨玉坐在院子里,手上按着妻子,正在和连城下棋。 上官时默默的坐在两个人中间,他实在无法想象,墨玉看不见,居然还能和连城下棋,这是一种什么样的体会。 “你觉得无聊?”墨玉转过头,问了一句。 上官时连忙摇头,“不会,我没有。” 墨玉的念头,“无聊就去睡,客房收拾好了,随时能住人。” 上官时沉默的点了点头,可是手却紧紧握着,没有起身离去。墨玉顿了顿,转过头去,问上官时:“你是不是怕?” 上官时:“……没有,我没有怕。” 墨玉:“那你沉默个什么鬼?” 上官时:……你为什么要拆穿我?我也不是第一次当瞎子啊。 墨玉叹了口气,放下手中的棋子,“不下了,我送你去睡觉。” 连城也放下了棋子,转过头默默的看着上官时,“我去吧。” 上官时一顿,摆手,“无妨,你们继续,我不困。” “撒谎!”墨玉表情冷冷的,“我第一次的时候,吓都吓死了,整天想些有的没的,你能不多想?回去睡觉!” 连城看了墨玉一眼,按下了墨玉的肩膀,“你回去睡,我送四殿下过去。” 墨玉顿了顿,没有拒绝,让人将棋盘收拾了,随连城去搜品上官时。 上官时犹豫了片刻,还是有些不安的望向墨玉那边,虽然看不见,可眼中的期盼却是不言而喻的。连城瞥了他一眼,假装没看见,抬手拍了拍上官时,“殿下可以抓着下官的胳膊,下官走得稳。” 上官时低下头,压下了心中的失望,抬手拽着连城的胳膊,同他走了。 墨玉在原地静静的站了一会,她摸了摸腰间的佛利花玉,转身朝自己的院子走去了。 …… “墨将军,是有话要对我说吗?”上官时走着,忽然问道。 连城轻笑一声,“殿下想多了,微臣并未有话要说。” “如果是你,大约会直接换一个皇子支持吧?”上官时低着头,声音有些低沉,“毕竟,现在还没有多少人知道我们之间的合作,甚至……我还瞎了。” “我妹妹做了决定,我自然会支持他。我们兄妹选了殿下,殿下自然与我们休戚与共,我们又怎会……” “墨连城。”上官时转过头,停下了脚步,“你应该有自己的想法,不是吗?” 连城读了的,笑了起来,“是,不过,我妹妹比我聪明,她看人的眼光一直都很不错,所以她做出的决定,我不会反驳。” 上官时顿了顿,也笑了起来:“她的确很出色,不过你们这样的兄妹,我也是第一次见。” “殿下会习惯的。”连城仰头,“我这个妹妹啊,实在是太过出众了,只要她愿意,她可以做到很多事情。” 上官时低下头,“是呀,她独独选了我呢……” 连城眯起眼,“所以,殿下,她也很希望你与她最好的朋友过得愉快。权利,我们兄妹会送到你们手上,可是否愉快,那是你们自己说了算的。” 上官时一僵,他听出来了,墨连城……他看出来了。 “我妹妹很优秀,是吧?殿下?”连城笑着,看着上官时。 上官时脸上的表情一僵,随即便点头,“是啊,清阳县君的确与众不同。” “殿下慢走,前面就到了。” “多谢墨将军。” …… 连城目送上官时进了客房,让墨衣卫伺候他歇下,确定没有什么事情发生,这才转身离开。他没有去找墨玉,江南道的事情,他的确还有很多没有处理完毕。 之前,他们三人商量了一个对策。上官时暂时不能出现在人前,所以只能离开长安城。而惟一的机会,就在江南道一案上,江南道必须有更加引人注意的东西,才能让皇帝放他过去。 墨玉已经连夜处理了一部分资料出来,让墨衣卫去办,争取明日一早就让人送进宫。如果能把上官时和皇帝隔开,最好不过,只要皇帝看不见上官时,别的人再如何怀疑,也无法撼动他的地位。 “哥哥出门了吗?”墨玉沐浴之后,披了一件宽大的袍子,坐在窗边吹风。 “将军已经出门了,姑娘可要去看四殿下?”花好躬身问道。 “去看他一眼,然后去芙蓉园,我得去见见昭狱下的人了。”墨玉理了理衣襟,跳下窗台,朝外头走去。 …… 上官时平躺在床上,不断地睁眼闭眼。他刚刚让人留下了一盏灯没有吹灭,可是,他还是什么都看不见,无论是睁眼还是闭眼。 忽然,门被打开了,一道脚步声走了进来。 上官时身体绷紧了,呼吸也平缓了下来,放在胸前的手慢慢蜷起。 “醒着就别装睡了,起来说话。”墨玉站在床前,她明显的察觉到上官时松了一口气。 上官时坐了起来,脸上带着一丝无措,两个人就这样“对视”着。 “刚刚想说什么?”墨玉静静的站着,问道。 上官时沉默片刻,抬起头,“我害怕。” 墨玉笑了起来,“总算承认了?” “你但是,也很怕吗?”上官时往前伸出手,希望能抓到墨玉,可是什么也没抓到。 墨玉皱眉,往前走了一步,伸出手,握住了上官时胡乱挥着的爪子,“我当时很害怕,所以师父陪了我好几个晚上。” 上官时顿了顿,他试探着,将墨玉往自己这边拉。墨玉没有抵抗,顺利的被他拉了过来。 上官时咽了口口水,抓着墨玉的手,“我……你可不可以……陪我……” “可以。”墨玉懒懒的坐在了床上,转头:“上官时,你是四殿下,是皇子,是除了陛下以外最尊贵的人,有什么要求就直接提,不用畏畏缩缩的。” 上官时:……我这是要你陪我睡觉,换了平时,你不得打死我? 墨玉抬手,像是拍小狗一样,拍了拍上官时的脑袋,“不用怕,我让人搬个卧榻进来,就睡你床边。我在你手腕上系一根绳子,连着我的手腕,你怕就拽了一拽,我不会走。” 上官时的脸上闪过一丝淡淡的失望,他还以为,墨玉会像之前那样,与他抱在一起睡觉。不过,他还是很满意了,至少这个时候,她没有丢下自己。 “躺下。”墨玉抬手,一推他肩膀。 上官时乖乖巧巧的躺了下去,睁大了眼睛,仿佛要看清楚墨玉是怎么睡下的。 “我还有一点事情要处理……” 上官时猛地坐了起来,瞪着眼睛“看着”墨玉:你说你陪我睡的! 墨玉无奈扶额,将上官时再次推倒了,“躺着,我说我要去很久吗?我得去把那些江湖人弄死几个,我们这一去不知道要多久,我不想他们闹事!” 上官时松了口气,他在黑暗之中找着墨玉的方向,“那你……可以让你的人去,不用亲自去吧……” “我跑不了,这要多久啊。”墨玉对上官时很有耐心,她拍了拍上官时的肩膀,“我去去就回,底下的人办事不牢靠,上次还放了你进来,我不放心。” 上官时有些羞愧的低下头,不过又马上抬了起来,“我下次不会这样了。” 上官时的脑中已经浮现出昨夜那一瞥,或许这会是他复明前见到的最美的事物了。 墨玉让人将卧榻搬了进来,跟上官时的床挨在一起。不过卧榻矮了点,除了碍着床的那一边,其他三面都有围栏,乍一看倒像是上官时睡了一张大床。 “你躺着吧,我去去就回来了。”墨玉摆了摆手,转身就走,还带走了屋内的所有人。 上官时静静的躺在床上,手抚上被墨玉拍过的胸口,深吸了一口气。 “你这样好,让我怎么舍得放手呢?” …… 墨玉带着一身寒露,从芙蓉园下到了昭狱。花好在她身边,提着灯笼,墨玉不需要灯笼,所以她走的时候,光是在身后的,再加上一身白袍,显得更加诡异了。 “什么人!”一个大汉指着墨玉大叫了起来。 墨玉皱眉,停住了脚步,慢慢的转过头去。她只穿了一丝恩白袍,头发还三子啊背后,再加上提着灯笼的花好是站在她身后的,吓得里面的人叫了起来。 “喊什么?”墨玉嫌弃的说道:“不是要杀了我自己当盟主嘛,这就不认识了?” 第一个喊起来的大汉一顿,眯起眼看着墨玉,然后猛地退后了一步,“你……你就是墨玉?” 墨玉挑眉,看样子,对方还真的不认识自己,“所以,让你们过来对我动手的人,没有一个告诉你们我长什么样?” 那大汉神色一闪,“什么人,我们都是自己来的,你别搞什么歪七扭八的东西!” 墨玉耸了耸肩,“没关系,我和我师兄已经摊牌了,我知道是他做的就是了。不是他做的,我也会安在他头上,不会太为难你们的。” 那大汉好像松了口气,脸上带着笑,“盟主啊,你看,我们也只是听说你只是个小姑娘,所以向来见识见识……” “有人要见识,我就得让人见识了?那我不是很没面子?”墨玉笑着,靠在了墙上,神色淡淡的。 那名大汉一怔,不知道应该怎么接话。 “不过,我不在意这些……”墨玉嘴角噙着一抹笑。 那名大汉松了口气,“盟主大人有大量……” “我今天是来杀你们的。”墨玉将自己歪着的头摆正了,笑着说道,“我要处以汤圆们,为了防止你们吃掉我太多口粮,我决定杀了你们中一部分人,不能让我浪费银子啊。” 那名大汉一愣,“你……你说什么?” “我说,我要杀了你们……”墨玉冷笑一声,站直了。 “你……”那名大汉才一抬手,就身体僵硬的往后倒去。 与他一间牢房的人吓了一跳,连忙退开,发现只有他一个人倒下了,又小心翼翼的上前查看。 “他……他死了?”有人惊恐的看着地上的大汉,神色复杂的望向墨玉,“你……你是怎么把他……” “这个问题,很重要吗?”墨玉笑着耸了耸肩,“我好吃好喝的喂你们,就是为了把你们样的白白胖胖,好给我提供我需要的东西。” 墨玉又往前走了一步,那名问话的人也惊叫了一声,直直的倒了下去。 牢房之中顿时变得慌乱,怒骂声不绝,甚至还夹杂着不少求饶的声音。 墨玉抬手,掏了掏耳朵,“放心,没有人能找到你吗的尸骨,不会有人威胁到那名尊敬的盟主大人的。”墨玉抬起手,放出了蛊王,“安心的去吧,你们的内力,我会好好利用的。” 几乎一瞬间安静了下来。墨玉收回了蛊王,放出蛊虫,将地上的尸体都清理干净,然后便离开了。 “姑娘,还有剩下的人……”花好小心的问道。 墨玉摆了摆手,“暂时饱了,不用他们了。好好养着,一斤肉都不能掉。如果可以,让他们没事多活动一下,比比武也好,别长太多肉,我的小家伙们吃着反胃……” 花好:“……属下遵命。” 墨玉甩了甩手,总觉得手上沾了什么脏东西。她出了口气,在芙蓉园洗了个澡,才回去。 墨玉进屋的时候,屋里的烛光还亮着。只可惜,唯一的两个活人都用不着这点光。 墨玉脱了鞋,手撑着卧榻的围栏,轻身翻了过去,蹲在了卧榻上。 “玉儿?”里头的上官时还没睡着,试探着问了一声。 墨玉顿了顿,嗯了一声,掀开被子躺了下来,“是我,你怎么还没睡?” “你说要绑手腕的。”上官时扬了扬被自己绑了腰带的手腕,他知道墨玉看得见,然后顺着腰带找到了另一个头,往墨玉那边伸了伸,“你绑吗?” 墨玉一顿,笑了起来,“在你眼里,我就是那么不讲信用的人?” 墨玉伸手,接了过来,绑在了自己手腕上,然后扯了扯,让上官时感觉到他们两个人的手被绑在了一起,“安心了吧?睡觉,明天还要早起。” “嗯,好。” 正文 第496章 你是瞎吗? 上官时醒来的时候,墨玉已经离开了。 上官时茫然的坐起来,今依旧是没有恢复视力的一。 然后,他忽然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他按着身下的床铺,这好像……不是他昨睡的那个? 上官时猛地爬起来,四周摸了一圈,然后才确定,他是滚到了墨玉的卧榻上了。 他愣愣的坐在卧榻上,他刚刚醒来的位置,好像离他睡的位置远的很…… “四殿下,姑娘让我们来请您,将军已经准备好上朝了。” 上官时被人叫醒,他心的翻过了卧榻,没有看到卧榻上那个明显是被他挤到最边上的“人形”,手忙脚乱的穿衣服。 墨玉在外面等的着急,她瞧瞧的避开了连城,翻窗进来了,然后就见到上官时着急忙慌的拎着一堆衣服,不知道应该怎么下手的囧样。墨玉没忍住,笑了起来,“你这是在做什么?” 上官时如临大赦,“玉儿快来,我穿不好衣裳。” 墨玉无奈的摇着头,走了过去,“给我,来年个衣服都穿不好,还能指望你做什么?” 上官时一顿,他咬了一下嘴唇,“昨晚,我是不是……” 墨玉挑眉,“是什么?” 上官时没应声,许久才了一句:“没什么……” “嗯,我和你们一起进宫,这回还早,你待会坐步辇进去。”墨玉将上官时的腰带给他系上,然后挂上了一块玉佩,“好了,去吃饭吧。” 上官时拉住了转身的墨玉,“……谢谢。” 墨玉顿了顿,貌似无意的摆了摆手,避开了他抓着自己胳膊的手,“没什么,快走吧……” 上官时迟疑了一下,站在原地没动,朝墨玉伸出手:“我看不见,你能不能……” 墨玉的脚步又是一顿,叹了口气,转过身,拉着上官时的手,就往门口走,“我个不知道我在你这里,不然他会生气的,你出门,我还从窗户那边回去,让越原带你过去,啊!” 上官时抿嘴一笑,“好,我听你的。” …… 上官时和连城骑在马上,墨玉坐在马后的马车中,在众多上朝的官员之中独树一帜。 “县君辛苦,与我一道步辇进去吧?从此处到问夏那边,还要不少路。”上官时站在马车旁,笑着“望着”墨玉。 墨玉迟疑片刻,在一旁路过的官员们面前,笑呵呵的点了头,“那就多谢四殿下了。” “你与问夏是好友,我照顾你也是应该。”上官时笑着摇头,让人去备了步辇过来,与墨玉坐上了往里面走去。 “四殿下,不会是知道她就是玉姑娘了吧?”后面几个世家的人声议论着。 “难,玉姑娘不是失明嘛,虽清阳县君瞧不出来,但总有些不方便的。” “若是让县君一人坐步辇,反倒让人觉得她以下犯上,四殿下此举,倒是全了大家的面子。” “女子嘛,自然是该照顾着些的。” “你也觉得清阳县君就是玉姑娘?” “谁知道呢……” 墨玉靠在步辇上,她甚至能感受到因为被抬高,而感到不安的上官时。她笑着和上官时着话,“殿下看样子,不常坐步辇?” 上官时一顿,然后也笑了起来,抓着扶手的手也松了些:“若是我一人,便直接走过去了,宫门口与太极殿不是很远。县君是女子,女子还是娇养的好。” 墨玉捂嘴笑了起来:“殿下这般知道疼人,往后的妻子必定是享福的!” 上官时一顿,他很感激墨玉这时候没有主动提起卫幼蕊,提着换过她,面对着墨玉:“是啊,嫁给我的人,我必定会好好疼爱她,不教她吃一点苦头。” 墨玉顿了顿,眼睛滴溜溜的转了一圈,笑着又转移了话题。 连城跟在两饶身边,他看着上官时的身体从僵硬慢慢的变得放松,对墨玉的背影笑了笑,他这个妹妹啊,对人心的把握总是贴切的很。 连城算着时间,这时候,差不多也应该到了…… …… “陛下,请阅。”墨衣卫跪在了皇帝的面前,将一份情报呈上。 皇帝将嘴里的漱口水吐出,皱着眉头,看了过去,接过了那份信,展开看了起来。越看,神色愈加难看,“昭南将军和四殿下呢?” “昨夜昭南将军与四殿下在一起商讨了一夜,今早应该会直接上呈。”墨衣卫跪在地上,低声道。 皇帝将手中的信纸握紧了,“叫老四直接去江南道,将此事处理干净,另外,让墨玉使过来见朕!” 墨衣卫低头,应了一声是,便直接退了下去。 …… 墨玉侧头,听着一旁的宫人与她的恶化,神色微微一动,笑着转头看向上官时,“不能与殿下聊了,八公主寻我呢。” 上官时也收到了自己饶传信,听到自己不用上朝,悄悄松了口气,他笑着“望向”墨玉,“快去吧,问夏既然等着你,便别让她久等了。” “殿下,告辞。”墨玉低头,对上官时告别,然后便示意抬步辇的宫人将方便转去洗梧宫。 上官时松了口气,敲了敲步辇,“直接去兴庆殿,别走太快,颠的我头疼。” “是……”宫韧着头,步的往前走着。 洛和安站在后对方,默默的看着两个个步辇分开,像是巧合,可是更像是越好的一般。他快步走了上去,走到了连城身边,“昭南将军……” 连城一顿,转头看了一眼洛和安,似笑非笑的道:“洛大人不该与我多言,我正在查江南道一案,大人与我交谈不合规矩……” 洛和安一怔,然后就看着连城快步远离的自己。 一旁听到了连城的话的众人都诧异的看着洛和安。洛大人这是怎么了?昭南将军和四殿下茶江南道一案,与洛大人有什么关系?为什么他不能和洛大人交谈?会 影响江南道一案的进展吗?为什么? 洛和安脸色有些龟裂,他知道他身边的人都在脑补些什么了,几乎要对着连城的背影大骂。 “……和安?”罗元晋迟疑的在洛和安身后叫了一声。 洛和安一顿,脸上又恢复了自然的笑容,转过身器,“元晋,你来了?今日有些迟了。” 罗元晋犹豫的看着洛和安,像是在进行什么内心交战。就在洛和安感到奇怪的时候,罗元晋连忙拉着他的手,将他拽到了一边,“你怎么回事?” “什么?”洛和安一脸懵逼,他怎么了? “你什么时候牵扯到了江南道一案去了?你之前不是一直在边塞做别驾嘛,为什么会参与江南道贪污?”罗元晋瞪着眼睛看着他。 洛和安脸上的表情凝滞了,他总算知道,为什么刚刚墨连城会出那样的话,为什么会让周围的官员误会,原来,原来他们打的是这样的主意! 洛和安胸口怒气翻涌,甚至顾不上罗元晋的提问,沉着脸思考。为什么?墨玉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放出这个消息?若是按照她的性子,绝不会这样早就放出来,她不想着针对他了吗?这个时候放出这样的消息,陛下绝对不会重惩他的,她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和安,你到底在想什么!”罗元晋将洛和安的思绪拉了回来。 “我冒着这样大的危险告诉你,你怎么还一脸无动于衷?江南道一案牵扯甚深,甚至影响到了兵部的军饷发放,不是我能压下本部的弹劾文书的,你到底在想什么?你话啊!” 洛和安晃神,他抬头看向罗元晋,“抱歉元晋,我有些事,我必须去处理一下。” “和安!和安!”罗元晋看着转身离开的洛和安,叫不住他,楞在了原地。 “你这又是何必?”沈逸轩出现在了罗元晋的身后,静静的看着洛和安离去的背影,“不是只有你兵部送上怜劾文书,我这里看到了多处的弹劾,他躲不过去,你告诉他,是为了什么?” “我们三人,一同被沈相引荐入朝,逸轩!”罗元晋转过身,看上去有些激动,“你难道就能看着他这样吗?” 沈逸轩淡淡的看了一眼洛和安离去的方向,“你这段时间,可有接触过世家?” 罗元晋一愣,他最近,听到了一个消息,一个让人难以置信的消息。 “看来你知道了。”沈逸轩吐出一口气,“我想……你坏了玉姑娘的计划。” “你什么?”罗元晋看着沈逸轩,不解的问道。 “你这是在兵部呆傻了吗?”沈逸轩皱起眉头,“就算你认不出清阳县君是谁,可你真的就为了那一点情分,将江山社稷至于不顾吗?” 罗元晋一怔,愣愣的看着沈逸轩。 “清阳县君当初白教你了,你不是看到外头的那些百姓了?那么多白花花的银子,去向不明,进了某些饶口袋,你就为了那一点相识的情分,将安息而至于不顾?”沈逸轩笑着看着罗元晋,“你不是个傻子,我只问你一句,若是沈相在,你会如何做?” 罗元晋茫然的看着沈逸轩,往后退了一步,“我……我错了?” “县君是沈相的弟子,你难道那日还没听出来吗?你居然为了沈相那一点提拔我们的情分,将她的奴隶都付诸东流。元晋,这是你想要的吗?什么时候,你也变得和那些人一样自私自利,抱团排外了?” 罗元晋不敢去看沈逸轩的眼神,他低下头,双手都在颤抖,“我……我……” “清阳县君入长安到现在,她从未对外提起过她是沈相的弟子,没有人知道她就是玉姑娘,可是,陛下封了她县君的名号,你以为陛下也不知道吗?”沈逸轩淡淡的看着罗元晋。 “陛下,知道?”罗元晋抬起头,愣愣的看着沈逸轩。 “若是不知,为何单单只给她一个人县君之位?”沈逸轩轻笑了一声,“沈相与金国逝世,她不知历经多少艰辛才回来,双目失明……陛下从未提过,可不代表陛下不知道,她回来,真的不会面见陛下一次吗?” 罗元晋的双肩塌了下来。 “我只告诉你一件事,我不止一次,在兴庆殿,见到她独自面见陛下。”沈逸轩深深的看着罗元晋,“我们三缺初受了沈相的恩惠,是因为沈相要扩充人脉吗?” “不是!”罗元晋急急的道。 “对,不是,沈相目光深远,他是为了社稷,为了苍生,我们三个人,可除了我,另外两个,现在都做了什么?”沈逸轩的目光像是一根刺,深深的刺入了罗元晋的心。 “我知道了,我知道我该怎么做了……”罗元晋低着头,沉默的离去了,手中紧紧的攥着一本早就写好的弹劾奏章。 “辛苦沈大人了。”墨玉从后头走了出来,朝沈逸轩笑着。 沈逸轩一惊,他转过头,忙对墨玉行礼,“见过县君。” 墨玉笑着抬了抬手,“沈大人客气了。” 沈逸轩抬头看了一眼墨玉,见她依旧笑眯眯的,松了口气,“县君不怪臣自作主张?” 墨玉摇头,“不会,沈大人做的很对,很正确,难得有你这样看得透透的人,省了我不少麻烦。” 沈逸轩低下头,叹了口气,“我也不知道,他……洛和安,会变成这样。” “人总是会变得,尤其是在经受诱惑的时候。”墨玉低下头,把玩着腰间的宫绦,“可以麻烦沈大人一件事吗?” “县君请讲。” “我可能要离开一段时间,若是可以,希望沈大人能向我哥哥一些洛和安的事情……”墨玉顿了顿,“我哥哥是武人,心思总是没有那么文官这样细腻的。洛大饶确是一个聪明人,我怕我哥哥会吃亏。” “县君放心,下官必定会做到。”沈逸轩严肃的保证着。 墨玉展开了一个笑容,“那么,便先谢过沈大人了。” 沈逸轩摇头,他直直的看着墨玉的双眼,“有一事,敢问县君。” “沈大人请问。” “县君的眼睛,是否真的……看不见?”或者,你是不是玉姑娘? 正文 第497章 我们走吧 “沈大人不是已经有了答案?不过我可以告诉你,是,我暂时是失明的。” 沈逸轩看着离去的墨玉,眼神深了深,转身离开了。 …… “陛下,臣有本奏。”罗元晋站了出来。 众人一愣,没有人想到最先站出来的,就让他会是兵部尚书罗元晋。洛和安的神色也变了变,他看着罗元晋的脸色不是很好看,可却无法阻止。 “爱卿请讲。”皇帝看着罗元晋,抬手道。 罗元晋看了一眼洛和安,对方的手有些僵硬,神色不是很自然的看着罗元晋。洛和安似乎知道罗元晋要些什么,可是没有办法阻止他。 “臣要弹劾吏部尚书左丞,任边塞别驾时,贪污江南道白银数万两!” 洛和安一顿,双肩耷拉了下来,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罗元晋出这一番话之后,松了口气,他转头去看洛和安,却发现他好像完全不知道处于什么环境,皱起了眉头。 皇帝诧异的转头看了一眼洛和安,似乎在诧异,他们两人曾经关系不错,可现在却…… “你可有证据?”皇帝皱眉看着罗元晋。 罗元晋顿了顿,收回了看着了洛和安的视线,低头道:“臣有证据。” …… 墨玉翻墙进了上官时的寝室,坐在桌前,等着上官时的行囊收拾好。 “那么着急吗?”上官时皱眉,问道。 “我怕陛下待会回来问你问题,你想见陛下吗?”墨玉挑眉,现在她不用维持一个好的自讨,不用在人前装模作样。 “好吧,还是快些走的好。”上官时顿了顿,他转头,看着墨玉,“洛和安,真的是你师兄?” 墨玉耸了耸肩,“可不是嘛,我也很惊讶,你我师父怎么就选了这么个糟心的徒弟呢!” 上官时:…… “我知道你在吐槽我也一样很糟心!你别出来,我听得见!”墨玉大爷似的转身,靠坐在了桌子前。 上官时:???!!! “我没有!”他据理力争。 “我知道你樱” “我没有,没有!” 墨玉摆了摆手,“好吧,没有就没有,你那么激动做什么?” 上官时急得站了起来,按着桌子冲墨玉喊:“我了我没有,我没有!” 墨玉沉默了片刻,笑了起来,“好了好了,我知道了,逗你一下嘛,那么认真做什么!” 上官时胸口的那股气散了些去,低下头,默默的道:“无论怎么样,我都不会偷偷你坏话的。” 墨玉:……她诧异的转过头,想要看上官时,可却忽然想起自己根本看不见。 她低下头,点零,“知道了,下回我不那么逗你了。” 上官时试探着伸出手,在桌上挨到了墨玉之间的那一刻,脸上松动了一些,他抬手抓住了墨玉的手,“玉儿,我的每一句话,在你这里,都可以看做承诺!” 卫幼蕊走到门口,脚步一顿,她脸色不是很好看。好不容易因为温泉水而变得红润了些的脸色,在听到上官时的这句话之后,便变得更加难看了。 墨玉皱眉,甩开了上官时的手,“殿下!” 上官时抿着嘴,收回了手,不再继续,“你的行李收拾好了吗?” 墨玉点点头,“……嗯。” 她侧过身,想要出去,却又被上官时叫住。 “上次我给你选的去找你,你都没穿过,还在问夏那里吗?” 墨玉愣了愣,然后才想起来他的什么裙子,点头,“嗯,我上次去她那里……” “我让人去拿过来,那丫头最喜欢这些裙子了,我给你挑的,别让她占了去!”上官时起身,打算张口叫人。 墨玉一惊,连忙跳起来,捂住了他的嘴,“你歇歇吧,那些裙子出去能穿吗?给我坐下,我穿不上,要穿也不是现在穿,你给我坐着,少弄幺蛾子!” 卫幼蕊悄悄的探了个头出来,然后便面色惨白的转了回去,默默的离开了兴庆殿。 墨玉张了张口,还是歇了心思。默默的坐了回去,“上官时?” “什么?”上官时兴奋的抬起头。 “离开长安城之前,去看看幼蕊吧。”墨玉的手指在桌上点着,慢慢的道。 上官时脸上的笑容一顿,他望着墨玉,“你什么?” “你得给她这个面子。”墨玉冷硬的道。 上官时握紧了拳头,语气也是生硬的很,“好,我会去看她的。” 墨玉点头,“你收拾好了东西就出发吧,到城外十里亭等我。我还有面见陛下,很快就出来。” 上官时垂下眼皮,“墨玉,我是不是很好欺负?” 墨玉一顿,她已经很少从上官时的嘴里听到她的名字了。墨玉怔了怔,点头,然后才想起上官时看不见她,又嗯了一声,“你是太宽容,所以我才……” “只有你一个。”上官时深吸了一口气,转身进了内室。 墨玉顿了顿,没有出声,也站了起来,到门口戳着了。 上官时的人很快就收拾好了东西,见到两个人一个门口站着,一个在内室站着,心下大概有些数了。他声的道:“殿下,东西收拾好了。” 上官时一顿,“马车猪呢便好了?” “是。”那人应了一声,然后偷偷的看了一眼墨玉,将手中捧着的衣裳拿了起来,“殿下,这是您刚刚吩咐的衣裙……” 上官时沉默了片刻,转头朝刚刚他起身的方向,“我给你准备了衣裙,是寻常的那些,先换了吧。” 墨玉一顿,转过身,沉默的从那人手中接过了衣服,“殿下快出发吧,陛下该下朝了。” 上官时抬起手,像是想摸摸墨玉,但还是默默的放下了,“嗯,我走了。” 墨玉抱着衣裳,也没有去偏殿换,直接在上官时的内室里换上了。 身穿的是驼底衣衫,宽大锦裙逶迤身后,外披烟霞云锦累珠碧霞罗。乌黑亮泽的头发,简单地绾个百花髻,几枚嵌绿松石花形金胜随意点缀发间,让乌黑亮泽的头发,更显柔亮润泽。 虽只是寻常的衣裙,可这衣料,却不那么寻常了。 墨玉转身,翻墙出来无限期的,在一处道上静静的站着。 “我还以为,你不会来了。”洛和安看了儿一眼墨玉新换的衣裙,“看来,四殿下对你不错。” “我听,罗元晋弹劾你了。”墨玉转过身,眼中满是冷意。 “拿着证明我的证据,却早早的放出来,你这是在打什么主意?”洛和安眯起眼,看着墨玉。 墨玉耸了耸肩,“师兄笑了,我不过是为了公平起见。为何其他人都能直接顶嘴,你却偏偏为了这个为了那个而一拖再拖?这不公平,不是吗?” 洛和安往前走了一步,“墨玉,告诉我,你打算离开长安城,是不是?” 墨玉挑眉,没有否认,“被你猜到了啊。” “出了什么事,竟然让你这样急切的想要离开?”洛和安又往前走了一步,“甚至不惜拉上四殿下,你想做什么?是出了什么问题吗?嗯?” “我们还是敌对方吗?怎么你这样关心我呢?”墨玉淡淡的笑着。 “你猜,今早陛下怎么?”洛和安脸上带上了一丝笑意,看着墨玉。 “罗元晋提前将他要弹劾你的消息告诉了你,你自然能早做准备,我相信,你一定找到了脱身之法。”墨玉的嘴角噙着一抹笑,“不过,这样的法子用多了,总会出事的。师兄,陛下对你的信任,不会一直都这样强烈的。” “来,我还要谢谢你。”洛和安盯着墨玉,脸上的笑容渐渐淡去,“不是所有人都能做我的对手,我甚至做好了一辈子找不到敌手的准备,可你给了我一个惊喜。” “你喜欢就好。” “我很喜欢。”洛和安退后了一步,低头看着墨玉,“我不知道你要去做什么,不过我确定,只要你离开长安,我必定会让你付出代价!” 墨玉低下头,轻笑了一声:“你到底还是不如师父。” 洛和安一怔,“你什么?” “师父去的太早,实在是太早了。”墨玉抬起头,双眼亮亮的看着洛和安,“你还没有出师,对不对?” 洛和安眯起眼,冷冷的看着墨玉,“你想什么?” “你若是足够接师父的班,他老人家也不会将占卜之术传授给我。”墨玉耸了耸肩,笑着道:“师兄啊,你以为师父还能活很久,所以你不在意那些细微末节,可是,你没算到,有不测风云。” “你承认师父是你杀的了!”洛和安激动了起来。 “稍安勿躁。”墨玉按了按手,“难怪师父总也不愿意将墨玉令交给你,你以为是为什么,不过是你不够资格罢了。” 洛和安眯起了眼,“师父吧墨玉令给你看过?” 墨玉笑了起来,“何止是看过,我还知道,墨玉令怎么用,能做什么用途,最早的最早,是在谁的手上,你不知道吧?” 洛和安早有猜测,不过沈自初从没和他过,他有些慌乱,想要伸手去抓墨玉的胳膊。 墨玉退后了一步,巧妙的躲开了洛和安的手,“师兄,我叫你一声师兄,可不代表你就真的大于我了。我们这一脉出了两个传人,我自然会替师父清理门户,你……等着吧。” 洛和安看着墨玉转身离开,他想要抓着她,问个仔细,可是他不敢,他甚至不像听到墨玉的话,或许…… 洛和安摇头,将脑中杂乱无章的想法通通丢出去,他眯起眼,呼吸不顺的看着墨玉的背影。 她还是那样慢悠悠的走着路,比踏春还有自在,甚至一点都不觉得着急。带着文士的洒脱劲,带着贵族的雍容范,带着几分她自己的无所谓。 洛和安强迫自己闭上眼,从齿间死死的挤出了一串文字,“墨玉,你好……” …… “殿下,方才,卫姐来过。”一旁的内侍忽然道。 上官时一顿,折腾看了过去,“你什么?” 内侍的头更低了,“方才,卫姐来兴庆殿,是来瞧殿下的。因为是卫姐,所以门口的人就没有拦。不过……”内侍悄悄的抬头看了上官时一眼,见他神色不是很好,简略了过程,“不过,卫姐很快就离开了,脸色像是不太好。” 上官时皱起眉头,“她了什么?” “卫姐什么也没。” 上官时抬手,按着眉头,墨玉一定是知道了,所以她才忽然翻脸不认人,惹他生气。 “……转道,去卫府坐一坐。”上官时放下了车帘,道。 内侍一顿,躬身应了声是,便吩咐人直接去卫府了。 卫幼蕊有着白净的娃娃脸,她今日特意上了妆,穿了一件新做的淡紫色柿蒂纹交织绫琵琶襟长衫,逶迤拖地的绛红色彩绣万字不断头纹百水裙,身披蓝色彩绣梅花竹叶烟纱云锦。 婢女将她整齐的浓发,绾成了风流别致飞云斜髻,腰系孔雀纹腰带,上面挂着一个荷包,于云鬓中插了一支先前墨玉送的掐丝细银簪,手上戴着一个赤金一滴油的镯子,也是墨玉从别处淘来给她送来的,脚上穿的是宝相花纹云头缎鞋,整个人显得容光照人出水芙蓉。 卫幼蕊坐在镜子前,自嘲的一笑,“你用着她送的东西,这是你最好的首饰。你却要去见属于她的人,你这是在做什么呢?” “姐……”卫幼蕊身后的婢女有些担忧的看着卫幼蕊,自从皇宫回来,她家姐就有些不对劲。 “将玉姐姐送的首饰……”卫幼蕊顿了顿,“都装好,放在盒子里,收起来吧。” 婢女不解,疑惑的看着卫幼蕊,“姐,这是为何……” “去!”卫幼蕊抬手去摘头上的发簪。 “——姐,四殿下来了。”没等卫幼蕊摘下,外头的丫鬟便进来传呼爱怜。 卫幼蕊看着镜中的自己,手顿了顿,还是没有摘下,她起身,心中有些忐忑的,匆匆往门外走去。若是,若是他……卫幼蕊闭上眼,不敢多想。 正文 第498章 卫幼蕊扶了扶头上的发簪,走到了上官时面前,“幼蕊,见过殿下,殿下……” 上官时低着头,听到了卫幼蕊的声音才抬起头,一眼都没往卫幼蕊头上的发簪上飘。 “今日,你来了兴庆殿?”上官时问道。 卫幼蕊的脸色摆了一寸,她看着上官时,自嘲的一笑,“是,我来了兴庆殿,原本想找殿下,却没想到殿下正忙着,便先回去了。” 上官时沉默片刻,心下了然,“你既然知道了,便不要多,我给你带了些礼物,你……好好养病。” “殿下真的希望我好好养病吗?”卫幼蕊上前一步,有些失态,“殿下难道不是想让我……” “幼蕊!”上官时淡淡的,望着她,“你是我的未婚妻,我尊重你。” 卫幼蕊再也没有在上官时的眼中看到那一抹属于她的温柔,她后退了一步,低下头,“殿下的意思,我明白了。”她嘲讽的一笑,“可是,玉姐姐,她真的会认同你的做法吗?殿下,她是一个极其骄傲的人。” 上官时转身,让人将东西放下,便径直走了出去。 卫幼蕊再也支撑不住,双腿一软,倒在了身后婢女的怀里,她脸色苍白,死死的盯着上官时离开的背影。 “这发簪挺好看的,是你玉姐姐送你的?” “嗯,不错,这做工精致,是长安城也少见的,她眼光不错……” “你倒是配这发簪……” 卫幼蕊闭上眼,凄惨的一笑,抬手拔下了头上的发簪,紧紧的握着,“不是我的,终究,不是我的……” “姐,姐,你别吓奴婢啊。”抱着卫幼蕊的婢女吓的脸色发白,声音都带着颤音。 卫幼蕊强撑着,站了起来,手中的发簪深深的刺入了她的皮肉,“我没事,扶我回去休息片刻便好。” …… 上官时明白了大概,知道墨玉是因为卫幼蕊才会忽然变了脸,心理又开心了起来。 到了十里亭之后,他就跳下了马车,让人将马车的车轴弄坏了,然后一脸傻笑的站在坏聊马车便。 墨玉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蠢的一幕。她皱着眉头下马走了过来,“你站在这里做什么?” “马车坏了!”上官时咧嘴笑着冲墨玉道。 墨玉一脸难以置信:“……你再一遍?” 上官时顿了顿,有些迟疑:“我……马车坏了。” 墨玉奔溃,“大哥!你马车坏了,我们坐什么啊?” 上官时一脸惊讶,“你没马车吗?” 墨玉一头黑线,“我的马车那么招人眼,你觉得我该用我的马车,然后和你一人一个,去药王谷?你怕不是个傻子吧?” 上官时:“……那,怎么办?” “修啊傻逼!”墨玉气的想锤他一顿,她才不信是什么刚好就坏聊理由。 最后,马车也没有修好,上官时怕墨玉不让他上她的马车,把轴承毁的可以,最后两个人站在原地,面面相觑。 “抛头露面我是拒绝的,让人看到我和你在一起,怕是会惹出大麻烦。”墨玉皱起眉头,叹了口气,“我去换个男装,你在这里等我,到下一站再找个马车。” 上官时:“……我,让人把你那些男装,都拿出来了。” 墨玉:???!!! “你再一遍。”她的语气极其柔和,但是每一个字都像是在吐刀子。 上官时:呜呜呜。 “对不起,我马上让人去……” “不用了。”墨玉深吸了一口气,勉强压下了对瞎子的怒气,让越原将他的马让出来给上官时,“越原和越夏一个马,我牵着你的马,他的马性子野不好训。” “我给你惹麻烦了……”上官时低下头,有些愧疚的看着墨玉。 墨玉耸了耸肩,“你知道就好。” 墨玉让人清晾,将路上的钉子都拔除了,然后牵着上官时骑的马,匆匆的赶往下一站。 他们不去江南道,所以就只能乔装改扮入住普通的客栈。不过也正因为此,方才上官时弄坏马车所耽误的时间,令他们今晚要赶夜路。 “要不是现在还不冷,我非打死你不可!”墨玉翻了个白眼,加快了速度。 逐月飞奔了起来,在戌时时到了客栈。 墨玉跳下马,活动了一下自己的腿,然后拉着上官时走了进去。 上官时没有经历过这样的急行军,他有些不太习惯。墨玉直接拉着上官时上了楼,让越原在下面处理住店的事项。 “今晚,你和我一起住。”上官时拉住了转身要走的墨玉。 墨玉转过头,她发现上官时的手有些抖,她头一歪:“在害怕?” 上官时沉默,没有应声。 墨玉没忍住,笑了起来,“好了,陪你,我让人去送水进来,你过去坐着。” 上官时:“……我看不见。” 墨玉才回过神,她无奈的叹了口气,拉着上官时走到了一遍的桌前,让他坐下。 “你在这里等我,我让越原送水进来,待会我要出去看看马车,你先洗,洗完了让越原去把水抬出去,换个新的进来,我很快就回来。”墨玉拉着上官时,打开了包裹,告诉他他的衣裳挂在屏风上,然后才离去。 “你要早点回来。”上官时殷切的望向墨玉。 墨玉顿了顿,“嗯,我会的,你先洗个澡吧。” 墨玉推门出去,就对上了越原幽怨的双眼。 “姑娘,您要属下给他送水?” 墨玉顿了顿,往外走了几步,“随便找个人给他送,反正他看不见,给他个面子!” 越原一脸“你好坏”的表情看着墨玉,然后笑着下去让人去抬水了。、 墨玉倚在走廊的墙上,上官时的人已经被他赶去江南道了,暂时不会出什么事,她得快点去药王谷。洛和安早上的那口气,听着不像是回轻易放过她的。万一长安城出了什么事,一切的计划都白费了。 “越夏。”墨玉叫了一声。 “属下在。”越夏上前。 “安排下去,让突厥那边的消息快一些,若是洛和安有什么动作,就放出去,不能让哥哥出事。” 墨玉在外面站了一会,等到里面的上官时洗完澡,让人将水抬出去,才进去了。 “玉儿?”上官时身上的袍子有些乱糟糟的,他听见有人进来了,连忙转过了头,叫道。、 墨玉颔首,走了过去,为他将袍子理了理,“你出去站一会,我要沐浴。” 上官时的脸一红,他知道,他刚刚用的浴桶,把水倒了,还会再送进来给墨玉用…… “我刚刚该让你先的。”上官时的脸上红扑扑。 墨玉沉默片刻,“不是,我让人买了一个干净的浴桶过来……” 上官时:…… 墨玉有些尴尬的摸了摸脑袋,“额,我有洁癖……” 上官时:…… 墨玉也觉得自己这话的不太好,她烦躁的揉了揉脑袋,两眼一瞪,“我就是不想和你用一个桶!” 上官时对墨玉的理直气壮表示惊叹,然后默默的认了,“越原刚刚拿进来了几块布巾,还有剩下的,我没有用过,放在那里。” 墨玉眨了眨眼,“嗯……我也有我自己的……” 上官时:…… 最后,上官时放弃了,他走了出去,站在门口。他两眼一黑,什么也看不见,只好静静的站在门口,除了之后自己身后是门,门里面有墨玉,而他不能进去。 墨玉的速度很快,她洗完了,就打开门,把上官时拉了进去。 越原看着拉着上官时进去,并且准备官恩的墨玉,声的问了句:“姑娘?” 上官时顿了顿,侧过头,望向墨玉:“玉儿,你还要出去吗?” 墨玉顿了顿,摇头,“睡吧。” 门被关上了,越原等着而眼睛看着被关上的门,难以置信。 “怎么了?”越夏走了上来,问越原。 越原:“额,姑娘和……宫时一起进去了,关了门……” 越夏顿了顿,他看了一眼被关上的门,静静的站在了门口,“你先去休息吧,前半夜我来值夜。” 越原皱眉,“不会有事吧?” 越夏摇头,“放心,没事的。” 越原还是有些不安心,他犹豫着看了一眼被关上的门,迟疑了片刻。 “去吧,下半夜过来接我的班。”越夏摆了摆手,将越原推了出去。 …… 墨玉拉着上官时,让他做到了床上,“躺下吧。” 墨玉起身,准备去睡卧榻。只是手却被上官时抓住了。 墨玉皱眉,转回身,“怎么了?” “陪我一起。”上官时不吭躺下去,拽着墨玉的手不放。 墨玉皱眉,伸手去推,“你放开,我怎么能和你一起睡……” “我怕……”上官时的手用了力,想要将墨玉拉近自己,“你别丢下我一个人,好不好?” 墨玉的眉头皱的更紧了,“别胡闹,我不出去,你怕什么?躺下!” 上官时一顿,知道墨玉不会有改变了,默默的躺了下去,他侧过头,“你会走吗?” “……不会。”墨玉往卧榻走去的步子顿了顿,摇头道。 上官时放心了些,抱着被子,盖在自己身上,“在我醒之前,不要出去,好不好?” 墨玉:“……我要出去,会叫醒你的。” 门外的越夏:…… 上官时沉默了片刻,他看不见被墨玉熄灭聊光亮,更看不见墨玉在哪里。 “我能不能去你那里睡?”上官时开口,心的问道。 “你这又是想做什么?”墨玉烦躁的坐了起来,“大半夜的,你作什么妖!” 上官时沉默了下去,他也不知道他在作什么妖。可是每次一想到,他现在能信任的只有墨玉一个人,就忍不住想要抓紧她,再也不放开。 墨玉等不到上官时的声音,最后还是叹了口气,下床,起身朝上官时走去,来到了床边。 上官时听到了墨玉的脚步声,他屏住呼吸,默默的转头,睁大眼睛“望着”床边的墨玉,等着她给自己做宣牛 “不是要和我一起?这是在状似?”墨玉在床边站了一会,不见上官时又一点动作,忍不住开口道。 上官时的脸上瞬间展开了一个笑容,他连忙爬起来,将床铺拍了拍,又抚平了,然后让到了一边,“你睡里面,床,别掉下来了……” 墨玉顿了顿,叹了口气,脱了鞋子,一脚踏上了床,躺到了里面。 她还记得,昨晚上,好的两个人一个睡床,一个睡我打,结果某人大半夜的往她这里挤,直到她贴到了卧榻的围栏上,才停下来,双手双脚都搭在了她身上,开始打呼噜…… 上官时也安安静静的躺了下来,试探着给墨玉盖好了被子,双手放在胸前,却睁大眼睛不想入睡。 墨玉没有和上官时话的心思,白已经够累了。她要骑马,还要顾着自己牵着的上官时的马,实在是疲惫。洗过一个热水澡之后,困意便上来了。 她翻过身,面对着墙壁,沉沉了睡了过去。 过了许久,上官时也转过了身,面对着墨玉的后背。他心的拉了拉被子,将墨玉给盖好了,抬手,心的搭在了被子外,轻轻的抱住了墨玉。 墨玉睡梦之中,只觉得自己身上多了一个东西,但是很快就消失不见了。她摆了摆脑袋,翻过身,滚到了上官时的怀里。 上官时的心跳瞬间加快,轻轻的搭在被子上的手也变得僵硬。他低下头,想要瞧墨玉的脸,可是却什么也看不见,他顿了顿,心的往墨玉那边凑了凑,抬手抱住了她。 他的手依旧轻柔,虚虚的搭在被子上,便是酸痛也不愿放下。也不知道睁了多久的眼,才带着嘴角的微笑,慢慢入睡。 …… 墨玉醒来的时候,色依旧大亮了,不过没有人敢来打扰他们两个人。 墨玉感受着胸口重重的被子,伸出手,在外面一摸,然后便摸到了一只冰凉的胳膊,还没等她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她便猛地坐了起来,伸手去探上官时的额头。 “阿时,阿时,你醒醒!醒醒啊!” 正文 第499章 “四殿下莫不是知道,清阳县君,是沈先生的弟子,所以才与她同乘步辇?” “有可能。不是,清阳县君失明了嘛,沈先生大名,众人仰慕,便是因着这一点,也是该照料一二。” “四殿下纡尊降贵,倒是一般人不同。” 洛和安坐在角落,看着前面的官员们着赞美上官时的话,冷冷的一笑,那两个人早就凑在了一起,怎么可能是为了什么礼贤下士? 罗元晋进门,就看见了坐在角落的洛和安。不同于以往,洛和安自从被他弹劾过之后,就不再受人欢迎了。他没有同以往一般走到洛和安的身边,而是捡了个离他比较远的地方坐下。 只是没想到,洛和安却主动过来找他了,“元晋,我有话对你。” 罗元晋抬眼,看了他一眼,哼了一声,“洛大人有话与本官,本官还怕听不得呢。” 这里的动静瞒不过别人,众人都心的偷瞧着这里。 洛和安的脸色变了百年,低声对罗元晋道:“你听我解释,事情不是这样的。” “我不是,我没有,是谁谁谁冤枉我……”连城冷笑了一声,走了过来,“洛大人,虽陛下没有责罚,而是叮嘱四殿下顺道去将证据寻出来送回,可你现在不该与罗大人接触过密。” 洛和安冷眼看着连城,“墨将军,你未免管得太宽了吧?” 连城耸了耸肩,“只是提醒一下洛大人罢了,洛大人既然不喜,不了便是,洛大人莫不是恼羞成怒?” “墨连城!”洛和安眯起眼,“你以为,你有今都是以为谁?” 连城眨了眨眼,“我有个好妹妹,洛大人这是羡慕吗?”连城的眼中钉挨着笑意,“可就算洛大人羡慕,我也不会让我妹妹认你做哥哥,我妹妹也不会任你搜刮民脂民膏!” “昭南将军!”洛和安炸了,“没有证据的话,可别乱!” “洛大人以为,真的没有证据吗?”连城冷笑一声,转身走了。 “真的有证据?”罗元晋抬手,抓住了洛和安的胳膊,“你果真!” 洛和安烦躁的甩开了罗元晋的手,“你总是这样,别人什么就听什么!”着,洛和安就是回手离开了。 洛和安知道,墨玉一定是有什么证据的,否则,上官时此刻不会在去江南道的路上。至于她有这么证据……洛和安不知道。墨衣卫在她的掌控下,越来越密不透风,他根本无法从她那边探知到什么消息。 洛和安一走,原本安静的屋子便悄悄的响起了各种讨论声。罗元晋觉得烦,也走了出去,随后便看到了站在院子里对立的两人。 “墨将军是要与我为敌?”洛和安冷硬的看着连城。 “若是我不针对你,你会不针对我吗?”连城笑了起来。 洛和安沉默了片刻,“你得对,我不会,只要她一活着,我就不会放过与她有关的人。” “你在什么?谁?你要不放过谁?”罗元晋走了过来,难以置信的看着洛和安,“你想做什么?” “你的那位老师啊。”洛和安嘲讽的看向罗元晋,“你还不知道,她与我,是同门师兄妹吧?” 罗元晋楞在了原地,他看着洛和安,“你……什么?” 连城扫了洛和安一眼,点头:“没错,他是玉儿的师兄,沈先生的第一位弟子,我妹妹的大师兄。” “所以,墨将军,既然我师妹不在长安,便由你来吧。” 连城耸了耸肩,“我等着。” …… 墨玉坐在窗边,眉头紧锁着,“你怎么会发烧的?” 上官时低着头,支支吾吾的道:“许是昨晚上着凉了……” 墨玉沉默了片刻,“你现在觉得怎么样?” 上官时没有吱声,过了一会,才对墨玉道,“我没事,我们可以出发的。” 墨玉叹了口气,“在路上歇歇吧,这会要是停了,我怕会出事。”墨玉走过去,拿起了一遍的衣裳,给上官时穿好了,确定他暂时只是体虚,就扶着他出去了。 “姑娘?”越原站在外面,看着两人这姿势,有些惊讶。 “备马车,快些上路,中途找个地方好好歇一段。” 一行人上路之后,将身后再次跟上来的人都甩开了,墨玉在下一站途中换了额一辆马车,并且从墨衣卫管辖下的一家青楼出发,换成了一凉满是彩纱的花里胡哨的马车。 “真的要坐这个?”上官时红着脸,虽然看不见,但是从墨玉和她的饶对话就能听出来了,她这是要打扮……打扮成…… 空气中弥漫着脂粉香气,远处那些声的咬着耳朵的女人们正偷偷的瞧着他,像时要匠人生吞活剥了一般。 “当然了,你想走过去吗?我们可以扮做乞丐的。”墨玉耸了耸肩,无所谓的道。 上官时沉默了许久,然后认命的叹了口气,“好吧,我们走吧。” 墨玉挑眉,“阿时哥哥啊,咱们得在这里住一晚上呢!” “什么?”上官时差点没摔了,“你什么?住一晚上?” “你又不是没住过。”墨玉笑着拽着他进去了,“这回就出去,免得被人察觉到点什么,咱们这会还是在去江南道的路上,等转道了,才能放松些。据我所知,你那位后妈,可是一直派人盯着你的呢!” 墨玉没的是,那些人,大约都是洛和安拍出来的,根据上官明那边的法啊,洛和安在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和皇后勾结在了一起。不,应该,是和皇后身边的宫人勾结在了一起,她的宫殿,现在几乎是在洛和安的掌控之下了,而她本人居然一点都不知道。 上官时也猜到了一点,不过和直接听墨玉出来,又是另一种感受。 “她怎么了?” 墨玉耸了耸肩,“不就是想和你争家产,她自己没儿子,去偷了一个过来。可偏偏阿明不争不抢的,她当然就急了。这种时候,有人上去给她递橄榄枝,当然上赶着抢了呗。” “橄榄枝?”上官时疑惑。 墨玉:“……不要在意那么多细节嘛,你今想吃什么?” 上官时:这个话题在换衣的……好生硬。 “三宝鸡,上次没吃到,你把我赶走了。”上官时扬起下巴,就开始提要求,“还有龙井虾仁,齐越你家做的龙井虾仁很好吃,我没吃过……” 墨玉:“……这不是我家。” “我知道,但是你不管在哪里都是吃的最好的。” 墨玉沉默了,然后她点零头,“我知道了,今又三宝鸡,还有龙井虾仁。” 越原:“姑娘,咱们现在……” “能不能吃到?”墨玉转过头,沉声道。 越原低下头,“属下这就去准备,姑娘还想吃什么?” “猪肉炖粉条。”墨玉转过身,拉着上官时的手,往里面走去。 上官时皱眉,“那是什么?” “你没吃过的好东西。”墨玉咧嘴笑了起来,“我就是想告诉你,不是我吃的所有东西都很精致很美味,粗糙一点的东西,也能做到让舌尖爆炸。” “舌尖……爆炸?”上官时表示,他听到了太多墨玉口中令他疑惑的东西,这又是个什么玩意? “嗯,就是很好吃的意思……” 最后,上官时吃的,还是猪肉炖粉条维多。 “是不是很好吃?”墨玉笑眯眯的问道。 上官时将嘴里的粉条吸了进去,连连点头,“是啊,你怎么做的?很好吃!” 墨玉笑着吃了一口饭,夹了一点虾仁,“就是猪肉,和粉条一起炖。” “然后呢?” “没有了啊。” “没有了?” “嗯啊,不然你还想要什么?”墨玉笑了起来,“我不是每日都吃着那么精致的东西的,就算我想,我的钱包也不允许啊。更何况,现在在外面,下面的人也很行苦,若是总用这些东西去为难她们,很累的。你该为下面的人考虑一下,不能只由着自己的心来。” 上官时:是你先问我要吃什么的…… 两个人吃的速度很快,猪肉炖粉条的量很大,几筷子下去就吃饱了。墨玉瞪着上官时吃完了,就拉着他回房了。 “姑娘,属下收拾了两个屋子……”越原拦住了墨玉的脚步。 上官时皱眉,被墨玉拉着的手紧了紧。 墨玉顿了顿,摆手,“宫时的屋子在哪里?” “左手边第一间……”越原迟疑了片刻,“姑娘的在对门。” 墨玉点头,“我知道了。”罢,便拉着上官时去了他的屋子。 两个人一进门,上官时就拽住了墨玉的胳膊,“你是不是要去对门睡?” 墨玉:“……我不去,你先脱衣服,洗个澡,换一身简便的。” 上官时顿了顿,“真的不去?” “你肯放我走?”、 上官时摇头,“不肯。” “那不就好了,去洗去,我让人送水进来。”墨鱼仔话讷河你就要走。 “等等。”上官时拉住了她,走了过去,贴近了她后背,在她耳边道,“能不能别走?” 墨玉震惊脸,“你什么?” 上官时抿嘴,没敢再一遍,松开了墨玉的胳膊,“在外面等我,屏风后面就好,我不像一个人呆着……” 墨玉想起了昨上官时那穿的乱成一团糟的衣服,顿了顿,“这个屋子,没有屏风……” 上官时皱眉,“你不是看不见吗?” 墨玉:我竟无言以对。 “你自己洗去吧,我不管你了。”她甩手离开。 上官时怔楞在原地,摸着桌角坐了下来,仇恨的坐了一会,然后才扶着额头笑了起来,“了不管我,不还是带着我走到了桌边……” 墨玉靠在门外,摆了摆手,让越原给上官时去送水。 “姑娘?”越原皱着眉头,“你不打算回房?” 墨玉撇过头,面无表情的望了过去,“你最近,管我管的有点多啊?” 越原低下头,皱着眉头没吱声。 墨玉站直了,她看不见越原的表情,他不出声,她就不知道他想的什么。 “我是你主子,我了算,你只要执行我的命令就好,其他的,轮不到你来管!”墨玉冷冷的道。 越原猛地抬起头,双眼睁大,“姑娘,我陪着你,过了那么多年,我一直守在你身边,是你亲手将我们一个岛的人救出来的。” 墨玉皱眉,没吭声。 “姑娘,我把你当做亲人,我的名字是你赐的,我所有的一切都是你给的。我感激,可是这不代表我就能看着你这样错下去!” 墨玉愣神,不知不觉间,她的一些新时代思想,都被越原学了去了。 “你想什么?” “这个世界,容不得姑娘这般作践自己!”越原的话掷地有声。 墨玉沉默了下来,她觉得自己好像从来没有认识过自己的这个护卫。 “越原,你知道什么是作践吗?”她垂下眼皮,淡淡道。 越原皱眉,“姑娘这样就是作践,你夜夜与男子……” “越原!”墨玉打断了越原的话,“是不是作践,不是你了算的,别人也不算,就算是我哥哥,他也没有资格来评论我的行为。” “我是一个独立的人,我能为我自己的行为负责。”墨玉站直了,正对着越原,“我不觉得这有什么问题,你作为我的人,更不可以对我做这样的评价,越原,你是想公之于众吗?” 越原一怔,有些急了,“我没有!” “那你就永远别再提这件事。不我这辈子不打算嫁人,就算我在嫁人之前,养了一百个面首,那也是我自己的事。” 越原难以相信,这居然是墨玉出来的话。面首?那是什么? 墨玉没有继续下去,她知道,她的这些观点在古饶面前,永远都是新潮且不被接受的。就算是放在现代,那也是会被人置喙的。 墨玉耸了耸肩,轻笑了一声,“那又怎样?只要我喜欢,只要我不在意,只要我不影响别人,谁能勉强我?我是会做戏,让人觉得我是一个大家闺秀,可我依旧是一个人,我不会去束缚我的心……” 正文 第500章 “你,你别哭啊。”陈海生隔着斗笠只能看到和云儿的下巴,但是见到女同学脸上不断落下的眼泪也慌了神了,忙拿出手帕为和云儿擦着眼泪,“和云儿,你别哭啊~” “陈海生,你怎么会在杭州的?你那没有回萧山吗?你是怎么躲过去的?我二婶好多的男人都被抓到植物园去砍头了,你没有在学校,你是怎么逃过去的?”和云儿揪着陈海生的衣襟,仰着头一句句的问着。 “唉~来话长,我那时候躲了起来,过了好几才出来,没想到杭州沦陷了……”陈海生拍着和云儿的肩膀轻声安慰着,“你也是才出来吗?皇军现在到处找人呢,你刚刚怎么傻站在街上呢?” “我……”和云儿这才知道自己刚刚闹了个大笑话,原来不是在叫自己,原本煞白的脸蛋顿时红了起来,“我以为是在叫我,我慌了神……” “没事就好,你下次出门还是心点吧,对了,我现在住在我叔叔家,上次我们聚会的时候那个房子。”陈海生收回了轻拍着和云儿肩膀的手,将手帕递给了和云儿,让她自己擦着。 “我洗干净还给你……”和云儿看着手帕上的污渍,红着脸低下了头,苍蝇似的道。 陈海生还是有些担忧和云儿,便提议道:“嗯,你现在去哪里?我送你?” 和云儿想起自己即将去的地方,哪好意思让陈海生陪着去,连忙摇头,“我,我给客人送花去,你出来一定也是有事要办的,你顾自己的事吧,我送了花就回去了。” 陈海生看了和云儿许久,默默的点零头,“那你路上心些,现在还住清湖河边上吗?” 和云儿一想起自己人就借住在二伯家,那若不是父母来给自己送东西,也不会……和云儿红着眼睛点头,“现在还住在那里,萧山回不去了……” 沦陷的杭城下这样的情形随处可见,两人相顾无言,挥手告别了。 和云儿低着头在街上走着,刚刚抓饶皇军也不见了,周围还是一番“热闹”的景象,只是蒙上了一层阴影。长生楼前的商贩最少,或许是里面的皇军,没有人敢随意靠近。和云儿遵着二婶莲荷的嘱咐,找到了长生楼的后门,心翼翼的敲了敲门。马上就有人来开门了,是一个五六十岁的老人,老人上下打量了和云儿一番,看到了她挽着的篮子之中的荷花,脸色松缓了些。 “林老伯,我是莲荷的侄女,叫和云儿,我二婶让我来送花,还有莲蓬。”和云儿怯怯的看着老人,有些惧怕眼神犀利的老人,低着头将竹篮子递了上去。 “别叫我林老伯,我才四十五,叫林伯吧。”老人接过了竹篮子,然后弯腰将门后的竹篮递还给和云儿,“明早点来,明这个点皇君要待客!” “哎!谢谢林伯!”和云儿连忙点头应声道,接过林伯递来的钱,心翼翼的打量了这个同胞的模样,觉得还是一个不起眼的显老的老伯。 林伯将钱给了和云儿之后,就关上了门,提着篮子往里面走去了,只是嘴里嘟囔着“嘎的伢儿啊”。 和云儿将钱放进了二婶准备好的布袋之中,往北望去,那里是学校,只是已经停课许久了。去年的日,和云儿就和老师同学们躲在那里,每都担惊受怕的,生怕这个临时的难民营被攻占了。 西湖的对面就是植物园,24日杭城被攻占之后,侵略者们就开始全城抓人,然后运往植物园等地。和云儿不知道他们在抓谁,但是那几日,死了好多人。和云儿躲在学校之中,静静的等待着黑暗过去,在消息隔绝的学校之中心惊胆战的抱着同样哭泣着的女同学们。 被老师送回家的那一,对于和云儿来就是世界末日的降临。原以为在萧山县应该不会有事的父母来到了杭城,偏巧那杭州被日军攻占了。在看到疯聊母亲抱着父亲的尸体身时,和云儿怎么也无法相信事实。 只是隔了一个西湖,这么就人永隔了呢? 和云儿没有回学校再去,那里已经成为一个新的难民营了,她怕自己忍不住红了眼睛,这样的话,回家会吓到母亲的,还会惹得二婶想起往事。和云儿往回走着,从长生楼到芳汀过雨亭需要走四十分钟,如果有的慢点的话,也用不了一个时。 和云儿在街上晃着,手里捏着的布包已经挂在了脖子上,放进衣服之内了。和云儿想着刚刚遇见的陈海生,懊恼着自己居然没有问完他是怎么躲过的,只顾着自己伤心难过。转眼又懊悔自己当初不该那么想陈海生,他原来并没有躲过,那没有在学校,也不知道他受了多少苦才躲过这一劫。 心中想着事情,即使放慢了脚步,和云儿也很快的到达了芳汀过雨亭,船还在边上停着,周边已经多了些摆摊的贩。早晨的菜蔬最为新鲜,都是从地里新割来的,和云儿想了想,往边上一个卖水果的贩走去,却楞在了原地。 “庄哥,你怎么在这里摆摊了啊?”和云儿看了许久,认出了穿着马褂的男孩,问道。 “我娘病了,今年地里的瓜熟的早,我得攒药钱,所以和我爹分头卖了。”庄笑了笑,露出晶莹莹的牙齿。 “阿姨还好吗?”和云儿挑了只西瓜,抱给庄称重。 庄接过了西瓜,往称上一称,“两毛六,给两毛五吧。”着,庄就将西瓜递给了和云儿。 “庄哥,我明还来,上次你找我要的莲子我明给你带来。”和云儿将钱递给了庄,收了找还的五毛。 庄笑着点头,“那我明还在这里等你。” 和云儿点点头,“我明会早点来。” “行!” 和云儿抱着西瓜跳上了船,解开绳子,撑着船篙离开了。岸上的贩们依旧热闹的叫卖着,庄也正在给一个妇女挑着瓜,脸上的笑容丝毫不减。和云儿撑船的慢了下来,呆呆的看着这一幕,只觉得心里心酸的很。 和云儿撑着船,慢慢的往西北方划去,那边就是运河了,以前和云儿的父亲会来这里钓一种鱼做成鱼汤喝,那种滋味,和云儿一辈子都忘不了。太阳已经出来了,照在和云儿的手上,透着白皙的皮肤都能瞧见内里毛细的血管,靓丽极了。 和云儿的额头上已经冒出了汗水,却也不敢轻易把帽子摘下来,只能稍稍休息了一下,拿几颗帘子吃着。莲子内里有苦涩的莲心,原先和云儿是不爱吃这个的,不过现在却不知道为何能下的去口了,也不觉得苦。 休息片刻之后,和云儿再次站起来撑船,直进了运河内,找了个僻静的角落将船停了。将船篙收了起来,从船内拿出一根钓竿,和一条早晨挖出来的蚯蚓,将蚯蚓扎在刘钩上,不甚熟练的坐在了船尾背阴处等着鱼儿上钩。 和以前一样,没过半个时,被蚯蚓吸引来的鱼儿就开始扯钓竿了。和云儿将鱼取下来,收起瘤竿,放入船内。鱼儿被放进了鱼篓,和云儿瞧着这鱼,眼泪再次落了下来,“爹要教我做鱼汤,可是鱼汤还没教成,您怎么就……” 和云儿叹着气,蹲在鱼篓上看着这条鱼,瞧了许久,从边上拿过一颗的莲子,塞进了鱼嘴之中,“爹最爱吃莲子汤了,就连做鱼汤的时候也会在鱼肚子里放点莲子,清甜可口,可是……侵略者……” 和云儿的眼中出现了愤恨的情绪,只是转眼就消失了,悲伤盘桓其上。和云儿拿起鱼篓,将里面的鱼儿丢进了河里,既然做不了记忆之中的鱼汤了,那就不要吃了…… 和云儿撑着船,慢慢的划进了清湖河内,往二伯家而去。 等到和云儿停了船之后,却发现了门外有人站着。和云儿远远的瞧着,见到那人朝自己挥手,拉了拉衣角,往那人走去。却发现是班主任曹老师,和云儿放下心来,笑着走过去,“曹老师,您怎么来了?”曹子安朝和云儿笑了笑,道:“我路过这里,想到你住在这里,就来看看,课文还在看吗?” 和云儿点头道,“在看的,将几篇课文背了下来,感觉和以前学的时候悟出了一些东西,就是看不见抓不着的。” “学问就是这样的,多看就好。”曹子安笑道,“我记得你家做荷花糕和莲子饼挺好吃的,现在还卖吗?” 和云儿闻言一愣,点零头:“卖是卖的,不过没有以前卖的多了,曹老师您也知道,我家里……” 曹子安叹了口气,安慰道:“逝者已矣,你父亲和伯父想必也不愿意你们一直沉浸在痛苦之中,好好生活,苦难总会过去的,你还有母亲要赡养啊。” 和云儿含泪点着头,“曹老师,您要尝尝吗?我二婶应该已经在蒸了。”二婶莲荷正在灶前蒸荷花糕,听见门外有动静,便探头去看,正瞧见一个穿着中山装的男子走了进来。莲荷愣了楞,慌忙伸手去挡脸,站起来着:“曹老师怎么来了?真当是……云儿赶紧给曹老师搬凳子去啊……” 和云儿笑着点头,在堂屋拿了个凳子搬到了厨房门口,“曹老师坐,我二婶的手艺是最好的!”和云儿转头看向正皱眉看着自己摆的凳子的二婶,走过去拉起二婶的手,“二婶,曹老师想尝尝咱们家的荷花糕还有莲子饼。” 莲荷恍然大悟,转身去拿刚刚做好的荷花糕,放到了厨房门口的高几上,“曹老师,这是刚刚出锅的,您尝尝,待会我再给您带回去些。” “谢谢,我就喜欢这个味道。”曹子安捻起一块荷花糕,笑眯眯的吃着,“我同和云儿了,今后还是每请她送些来家里,我妻子挺喜欢这个味道的。” 曹子安将新出锅的荷花糕和莲子饼带走了,留下了一笔半个月的糕点定金。和云儿将其送至门外,目送着恩师离去,这才回到厨房。看着正在灶前捧着前流泪的二婶,静静的塞了几根柴火棍。“云儿呐,侬班主任真是个好人啊。”莲荷将钱收了起来,抹着眼泪对和云儿道。 和云儿用力的点下了头:“二婶,咱们给曹老师的糕点里面多加点馅料,做的厚实点吧?” 二婶莲荷笑着应了,将和云儿赶了出去,“去看看侬娘,今早好了不少!” 和云儿回头瞧了眼被关上的厨房门,笑着走进了母亲的屋子。和云儿坐在临床前,看着母亲还在熟睡,便没有打扰,坐了许久才起身。将刚刚手上拿着的一碟子糕点放在了母亲的床前,这才轻轻的退出去。 秋风馆 “咱们秋风馆的红牌玉娘子今不接客,去,把条子贴出去!”红娘将手上的白条递给了一边的丫头,转身朝楼上走去。秋风馆位于皋亭山南,向来是文人雅士常来之所。红娘为秋风馆老鸨,二十年前也在西子湖畔雅风堂当红头牌,后自赎其身,来到皋亭山,瞧好了一处风水宝地,建了秋风馆。玉娘子六岁被卖入秋风馆,红娘亲手调教至十六岁,螓首蛾眉,明眸皓齿,婷婷袅袅往台上一站,当晚便掀起破身高价之风潮。玉娘子当晚待客,一手好琴从房内流出,引得楼下众男客垂足顿首。 红娘行到三楼,在一房门口停下,门上挂一木牌,上书一“玉”字,可不就是玉娘子之屋?红娘展露出笑容,想着被自己好生调教数年的女妓,这些年在外的诗书之名引来了不少雅客,赚了不少钱财,心中的喜悦便将玉娘子每日必食运河鱼汤一令人颦眉的习惯抛之脑后了。 玉娘子正穿着鹅黄秀兰的旗袍坐在床边抚琴,听到门口红娘的敲门声,叹了口气,站起来去开门。“玉娘子哟,开开门!”红娘敲了敲门。 正文 第501章 我,她哥,道歉 “啥?”李向白转头。 苏文轩笑着,“李将军可否为在下引路……” “不可。”李向白转过了头,义正言辞的拒绝了:“我身为金吾卫,身负重任,怎能玩忽职守?苏公子还是去寻衙役问路吧?想必他们必定会很乐意为你引路的。” 苏文轩:…… 李向白看着苏文轩离开,嗤笑一声,“以为自己是谁啊?这点小伎俩,我在边疆见多了!” 洛和安站在对街的二楼,见李向白没有说行当,便转身将手中的茶水倒了,坐在了桌前。 “你这是打算做什么?”沈逸轩看着他,皱起了眉头。 “请你喝茶而已,你以为呢?”洛和安笑着为沈逸轩倒了一杯茶,“你性子向来温和,不像元晋那般活泼,总是温和代入,所以才得了中书舍人之位。” “你也不差,我原先还想不通,为什么不是你。最初还以为是因为你出身低微,后来……”沈逸轩低头笑了起来,“我这个官职,若是没有大机缘,便也就是这样了,可你却不同。” 洛和安挑眉,将倒的茶递给沈逸轩,“上一次,我一直没有问你,是你让元晋下定决心的吗?” 沈逸轩看了一眼面前的茶,笑了笑,“我原以为,你已经确定了,却还要在问一边吗?” “便是你我从不见面,可我依然觉得你是最理解我的,原来不是吗?”洛和安放下了茶壶,直直的望向沈逸轩。 “我只效忠于陛下。”沈逸轩看着洛和安,“和安,你做的有些过了。你忘了,当初我们三人一同入长安,当时的我们是多么的意气风发,要在这世上挥洒笔墨,让这江山更加绚丽多彩,你都忘了吗?” “人总是会变的……”洛和安转过头,看向一旁的茶花。 “我看过那本册子……” 沈逸轩尤为平和的话语,却像是在平静无波的河面丢入了一个石子。 洛和安猛地转过头,“你说什么?” 沈逸轩起身,将桌上放着的折扇拿起,“我今日赴你的会,只是为我们这些年的情谊做一个结束。一个月前,我便在清阳县君那边看过了那个册子,我不知道为什么她没有拿出来,或许……” 沈逸轩挑了挑眉,“她还当你是师兄……只是,和安,听我一劝。”他认真的看着洛和安,“你不该继续这样下去。” 洛和安沉下脸,也站了起来,与沈逸轩对视着,“你也中了她的毒?” 沈逸轩皱起眉头,“你究竟是将她看做了什么?你的师妹,还是抢了本属于你的东西的人?” “有区别吗?”在洛和安的眼中,沈自初除了他不会有别的弟子。 “自然有区别,若是师兄妹,你不该如此针对她。”沈逸轩侧过身,“和安,你这样的表情,真可怕。你若是对县君继承了沈先生的东西而感到气愤,你可以去找陛下仲裁的。” 洛和安皱眉,想要反驳,去而被沈逸轩打断了。 “可你知道,陛下不会认同的。”沈逸轩的双眼直直的看入了洛和安的心,“所以你从未在陛下面前提及你的想法。” 洛和安转过头,“你既然站在了她的那边,便不用在我面前说这番话了。” 沈逸轩低头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 “我笑你,智慧不如县君。”沈逸轩推门出去了,“县君不会相信你制造的假象。” 洛和安转过头,嘴角上挑,“她不信又如何?她现在不在长安,只要别人信了,不就够了。” …… “墨将军,墨将军……”齐越匆匆的从外面进来了,“墨将军——” 连城无奈的扶着额头,“将齐越叫了进来。” “原来你在这里。”齐越走了进来,抬手就拿了桌上的杯子倒了一杯茶喝干净了,他一抹额头上的汗,“你猜我看到了什么?” “洛和安和苏文轩在一起说话?”连城低着头,看着文书? “不是,是洛和安……”齐越喝茶的手一顿,忙看向连城,“你说什么?洛和安还不止一个人搭上了?” 连城皱眉,放下文书,“你说什么?除了苏文轩,还有谁?” 洛和安现在能找到的合作伙伴,大概也只剩下苏味道了。洛和安控制了皇后那边,皇后扶持着上官明,而上官明与苏晚晴的婚事只差一张圣旨了。除了苏味道,他还有谁能拉拢?据他所知,苏味道从不拉帮结派。 “沈逸轩啊!”齐越一屁股坐到了连城身边,拉开了他放下的文书,“他们两个和罗元晋不是一块入朝的嘛,他和沈逸轩走得近也不奇怪啊!罗元晋和他撕破脸了,当然只剩下沈逸轩了!……你笑什么啊?” “沈大人不会的。”连城摇着头,抬手去拿被齐越放远了的文书。 齐越皱眉,一掌拍在了那文书上,“怎么不可能!他都和苏味道的侄子好了,苏味道能放任他侄子这样胡闹?当然不可能!有了一个苏味道,沈逸轩要想投靠,怎么就不可能了!” 连城皱眉,摇了摇头,“不可能的,若是沈逸轩也这般容易动摇,那陛下便不会任他做中书舍人了。” 齐越皱起眉头,“这两个根本没法比!”他烦躁的挠了挠头发,“就算夏库,除了陛下,他心里不定偏向谁呢!” 连城笑了起来,“小王爷放心,不会出事的,我看着呢!” 齐越皱起眉头,上下打量了一番连城,“你算了吧,玉儿的脑子才好使,你是无关,做不了文官的事!” 连城:……难怪我家小玉儿总说你没脑子。 “小王爷看样子跑了很多路,可是饿了?”连城笑着问道。 齐越眼睛一亮,连忙点头:“是啊是啊,我中午饭还没吃呢!” “小王爷今日要回府吗?若是不回,可在我这处用了午饭再走。”连城将看到一半的文书放下,今天上午是别想看完了,还是赶紧把人忽悠走吧。 齐越笑着点头:“有上次的烤锦鲤吗?” 连城脸上的笑容差点维持不住,他摇头,歉意的一笑:“玉儿比较小心眼,出门前,还特地数过那些锦鲤的数目,只怕……” 齐越耸了耸肩,“好吧,那望江楼的那些,我喜欢望江八宝鸭,上次还是玉儿带我去吃的,比之前的那个八宝鸭味道更好。可我每次去都卖完了,又不好压着他们给我做。” “有的。”连城笑着点头,“不过这望江八宝鸭做起来比一般的八宝鸭麻烦,这会怕是不能直接吃到,若是小王爷愿意等,我这就让望江楼去准备着,晚上必定能吃到。” 齐越一拍手,“那感情好!墨将军,你可真是个贴心的好人!” 贴心的好人·脑子不好使的武官·墨将军:…… “小王爷还想吃什么?”连城好脾气的没赶人。 齐越瞧了他一眼,只觉得他们兄妹两个的性子像是反了反。要是墨玉,这会大概已经站起来逐客了,可墨连城这会还笑眯眯的坐着看着他,半点生气的迹象都没有,脾气好得很。 齐越笑了起来,撑着下巴看着他,“墨将军这般,难怪八公主日日都要来寻你练武,我若是女子,只怕也会对你倾心啊!” 连城一顿,然后笑了起来,“小王爷说笑了,我怎么敢当,八公主只不过是想习武,偏我又是个闲人,八公主与我妹妹又交好,陛下便直接指了我罢了。” 齐越撇了撇嘴,“要是玉儿,才不会像你这样闷葫芦似的敷衍人!” 连城笑而不语。 齐越没敢继续说下去,这兄妹俩的性子天差地别,可这沉默下来都让人不舒服。 “哎我要吃鱼的!” “鱼自是有的,小王爷喜欢什么鱼?” “就那个松鼠鱼,是叫松鼠鱼吧?我听玉儿说过,就是将鱼去鳞、鳃,清膛洗净后剁去头,从脊骨处用刀片开,去掉梁骨,然后……然后是……啊对,然后是用刀在鱼尾处平均分开,使两片鱼都带尾,去掉骨刺,然后用麦穗花刀?哎我忘了,我听她刚说了那么多次,每一次给我做着吃过,我要吃这个。” 连城同情的看了一眼没吃过好东西的齐越,点了点头,然后主动开始报菜名。 “若是小王爷喜欢吃鱼,还有一道西湖醋鱼必定要尝一尝。西湖醋鱼选用的是鲜活草鱼,烧之前一般要饿养一二天,等鱼排泄完肠内杂物,烧起来就不会有泥土味。” 齐越眼睛亮了起来,“这个好,今天能吃到吗?” “可以的。另,还有一道东坡肉,是杭州名菜,听说烧的时候要用煤炉焖半天时间。用的是薄皮五花条肉,烧好后色泽红亮,吃起来味醇汁浓,酥烂但不腻口,连女子都想多吃几口。” 齐越的眼睛更亮了,“这个好这个好!要炖那么久,待会也能吃到?” “可以,今日午饭有这道菜。”连城笑着点头,他觉得,他家妹妹是不是对齐越太苛刻了,东坡肉都没给他吃过。 “小王爷,吃过龙井虾仁吗?” “龙井虾仁?那是什么?龙井不是茶吗?虾仁也可以一起泡茶?”齐越一脸好奇宝宝的模样。 连城摇头,“杭州盛产名茶,用茶叶做菜,这大概也是杭州的独创吧。“龙井虾仁”就是用鲜活的大河虾,配上清明前后的龙井新茶烹制的,烧好后虾仁玉白、鲜嫩,茶叶碧绿、清香,色香味俱全。” 齐越睁大了眼睛,“还有这样的做法?”随后便是一脸气闷,“玉儿怎么这样!” “怎样?”连城挑眉。 “那么多好吃的,她从不给我吃!”齐越气愤的捶着自己的膝盖。 连城:“……” 齐越瞥了连城一眼,忽然觉得在连城这里说墨玉的坏话不合适,笑着摆了摆手,“我就是开个玩笑,是玩笑呢!” 连城点了点头,“小王爷先前,在我府中,都吃了些什么?怎会没吃过这些菜?” 齐越噘着嘴,“茄鲞,鸡丝黄瓜,麻辣肚丝,金丝雀舌,白扒鱼唇,片皮乳猪,红烧鱼骨,蟹肉双笋丝,挂炉沙板鸡、麻仁鹿肉串,陈皮兔肉,怪味鸡条,玉兔白菜,四喜饺,龙舟鳜鱼,滑溜贝球,酱焖鹌鹑,蚝油牛柳,川汁鸭掌……”齐越一个个报了菜名出来,然后握着拳头对连城说道:“还有一个红梅珠香,叫着好听,不过是虾仁和鸽子蛋!” 连城差点没被齐越逗笑,他知道,这都是墨玉空中的满汉全席,是她嘴里最喜欢的菜色,这还叫不好,什么叫好? “小王爷误会了。”连城轻咳了一声,打算为自家妹妹正名,“此菜以鸽蛋、对虾为主料精心烹制而成。烹制方法为,将鸽蛋数个煮熟剥壳去黄,填入加调味品拌匀的瘦火腿、海米、口蘑、干贝等剁在一起的细末,在一头放少许火腿末,另一头放香菜小叶或青豌豆粒,上屉蒸熟后取出,再用鸡汤煨入滋味,勾上芡汁装入平盘外圈;将对虾去壳,在虾背上划两刀,用五成热的猪油炸至熟透,变成珠形,出勺用番茄酱、盐、酒、糖、高汤等烧开,勾芡,淋上香油后,堆装在平盘的中间即成。此菜色泽明亮,口味鲜香,清爽适口,且有补益功效。” 齐越疑惑:“真的吗?” “自然是真,”连城笑了起来,“便是那一道茄鲞,虽有一点茄子香,只是还不象是茄子,这做出来的法子极为繁琐,玉儿轻易不给旁人尝的。要把才采下来的茄子把皮签了,只要净肉,切成碎钉子,用鸡油炸了,再用鸡脯子肉并香菌,新笋,蘑菇,五香腐干,各色干果子,俱切成丁子,用鸡汤煨干,将香油一收,外加糟油一拌,盛在瓷罐子里封严,要吃时拿出来,用炒的鸡瓜一拌。” 齐越瞠目结舌,“那么麻烦吗?” 连城点点头,“若是无事时,玉儿也愿意这么做着吃,不过若是烦了,也只是如我今日一般随意吃一些,小王爷可是误会舍妹了。” 正文 第502章 齐越心满意足的在连城这里蹭了一顿饭吃,并且再次表达了对墨玉的误会之愧疚,然后才带着笑容去了望江楼。 连城无语的看着齐越离去,然后才收回了视线,让人将桌上吃剩下的菜撤了,继续看起了文书。 …… “爹。”苏晚晴近日好生打扮了一番,刚从宫里见了皇后回来,就被苏味道教导了自己书房。 苏味道看着自己的这个女儿,如果说前几年对她还是爱怜更多的话,那么现在便是糟心。 “爹找我什么事呀?”苏晚晴甜甜的冲苏味道笑着,今天皇后娘娘很喜欢她呢,说很快就要求陛下给她与六殿下赐婚了呢。 苏味道叹了口气,转过身,将桌上的一封文书递给了苏晚晴。 苏晚晴没少在苏味道的书房混,这一瞧,就知道苏味道是想和她说什么重要的事情了。苏味道的儿子不止一两个,不过基本都在外做官,很少回来,以至于苏味道很疼这个女儿。 “爹,桌上什么呀?”苏晚晴笑着打开了,随后面容便变得苍白,“这……这是什么?” 苏味道一想到这几日的传闻,在想起自己女儿和墨玉不对付一事,很快就联想到了沈自初和当初的玉姑娘身上。 “清阳县君,就是玉姑娘,这件事,你从什么时候开始知道的?”苏味道沉下了脸,看着苏晚晴。 苏晚晴没想到苏味道会知道这件事情,她咬着嘴唇,努力的思考应该如何圆这个谎。 “不用想了。”苏味道失望的看着苏晚晴,“这些都是清阳县君送来给我的。” 苏晚晴的脑中传来一阵巨响,她猛地抬起头,不敢置信的看向苏味道,“是墨玉?” 苏味道皱眉,“你该叫她县君!” 苏晚晴不顾这些,甚至没能继续维持她的端庄,抓住了苏味道的手:“爹!你信她也不信女儿?” 苏味道皱眉,轻轻的摇着头,“为父为你做的够多了,从清阳县君第一次将你的证据给我看的时候,为父已经为你挡下了太多风浪,可你每一次知道悔改……” 苏晚晴震惊的松开了苏味道的手,“不可能!她答应过我,不会的……她不是风光霁月嘛,她怎么能……” 苏晚晴的话停顿了,因为她看到了苏味道眼中的失望。她不能失去苏味道的宠爱!苏晚晴扑通一下跪在了苏味道的面前,眼泪成串的落下,哀求着:“爹,女儿知道错了,女儿……女儿只是一时糊涂,女儿犯了嫉妒,女儿一定会改的!” 苏味道到底还是没能狠下心对自己这个捧在手中长大的女儿做些什么,他转过头,摆了摆手,让苏晚晴这几日待在自己的屋子里,不许出去。 苏晚晴见状,悄悄的松了口气,她知道,这次,苏味道也一定会为她挡下的。她心中又是庆幸又是憎恨。 苏晚晴的步子慢慢的变缓,背脊慢慢的蜷了起来,死死咬着嘴唇,“墨玉……” “小姐……”苏晚晴身后的婢女看着她这个模样,有些害怕,小声的叫了一句。 苏晚晴顿了顿,瞬间恢复了自然,她转过头,冲婢女一笑,“上次那个人送来的信还在吧?” 婢女显然没想到,但还是马上点了头,“是,在的,小姐要吗?奴婢去取来。” 苏晚晴点了点头,周身依旧带着丞相之女的倨傲,她摆了摆手,“你先回去吧,我自己一人走走。” 婢女小心的看了苏晚晴一眼,确定她不会有事,便匆匆回去了。 苏晚晴目送婢女离开,脸上的笑容彻底淡了下来,她抛开了身上所有的尊贵与骄傲,走到一旁的杨树下站着。新染了蔻丹的指甲漂亮得很,她笑着,动作缓慢的扣下来了一块树皮。 苏晚晴看着那秃了一块的杨树,上面还带着自己红色的蔻丹,“若是对付你,也要费尽心力,我也不在乎,墨玉,我同你势不两立!” 这一头,苏味道亲自备了重礼,小心的检查过了一遍,然后才吩咐人跟带上东西,跟着他去了墨府。 连城刚回来,就听说苏味道到了。 连城偏头想了想,然后便笑了起来,也没换衣服,直接让人将苏味道请了进来。 “方才回府,没更衣,唐突苏相了,苏相请上座。”连城笑着,脸上却丝毫不带一点的愧疚。 苏味道也没有追究连城摆架子,他本就是来求人的,他吩咐人将礼送上,“昭南将军,这是一点小意思,还请……” “苏相这是做什么?”连城站了起来,义正言辞的摆手,“苏相,大周朝有律,官员不得私授贿赂,苏相这是什么意思?” 苏味道觉得头疼,他私以为,和直接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的墨玉相比,她这个比泥鳅还滑溜的哥哥才是真的难应对。 苏味道陪着笑脸,“小女不懂事,先前……” “苏相说的是苏小姐及笄那日之事?”连城挑眉,将“及笄”二字咬的极重。 苏味道的老脸一红,他当然知道连城的意思,苏晚晴那哪是什么不懂事,明明是恶意。都已经及笄的人了,却做出这般上不了台面的事情来。 “小女有错,老夫今日便是代她来认错的。”苏味道站起来,恭恭敬敬的对连城行了一礼。 连城冷眼避开了,“苏相这礼,下官受不得,苏小姐那事,不是早就过去了吗?” 苏味道一怔,他总不好说是自己是因为苏晚晴和唐氏罪人牵扯甚深,想要掌握了证据的青阳县君放她一马的吧。 连城笑着看着苏味道,玉儿说的没错,再高的官,在碰上自家最喜欢的孩子,也会糊涂。不过是几个语焉不详的信件,还有几样随处能买到的小玩意,就能哄的苏味道辨不清南北。 “苏相来的正巧,不如就在舍下用了晚饭再走?”连城不等苏味道拒绝,直接让人去准备晚饭了。 苏味道沉默片刻,还是没有阻止,默认了连城的安排,坐下与连城闲话,只是几次想说到苏晚晴,都被连城岔开了话题。 等了许久,茶也喝了许多,苏味道终于被连城请上了饭桌。 “墨将军,这……” “哎!”连城抬手拦下了苏味道的话,“苏相莫急,饭菜不好凉了再吃,苏相请用。” 苏味道暗自叹了口气,拿起筷子,慢慢的吃了起来。不过才吃了一口,便尝出了不对劲,这墨府的菜色,虽是最寻常的,味道却极好。 苏味道抬头看了一眼连城,见他一脸自然的吃着,极为寻常,心中对于清阳县君是玉姑娘这个消息再次确认了,若不是沈自初的弟子,哪来那么好的厨子? 不过苏味道也安分了一些,没再拉着连城说自己女儿了,两个人倒是安安静静的将一桌菜都吃完了。 连城抬手,让人撤下了饭菜,捧着一杯茶看着苏味道,“苏相,这茶可是舍妹亲手采摘制成的紫笋茶,虽与御贡的有区别,却也是不可多得之物,对体弱之人甚好。” 苏味道心中憋闷,连城不让他说苏晚晴的事,但是除了苏晚晴,他和连城居然也能聊到一块去。并且越聊越发现,连城的确是一个人才,若是没有从武,只怕在这朝堂之上,也能占据一席之地。 苏味道压下了心中的爱才之心,这墨氏兄妹,的确人中龙凤,难怪一个师从非兵真人,一个拜入了凤凰山申子实。 “苏相,下官手中有一样东西,不过瞧不太懂,不知苏相可否替下官解惑?”连城笑着从袖中摸出了一封文书。 苏味道一愣,接过文书瞧了一眼,他这才看明白,这哪里是连城避而不谈,他这是专门在这里等着他呢。 “墨将军,这是什么意思?”苏味道放下了手中的文书,看向连城。 连城拿起茶杯,喝了一口,“苏相智慧过人,必定能明白的。” 苏味道眯起眼,看着连城,“墨将军,是想针对洛和安洛大人?” 连城摇着头,“非也,若是换一个人,下官也是会如此做的,并非是为了一个洛和安。洛和安做的事可大可小,可下官却是第一次办差事,想有个好些的结局。” 苏味道皱眉,他又看了一眼手中的文书,确实,这些东西,放在江南道一案之中,的确可大可小,可对于洛和安,却是一个不良信号。 连城没有催促,而是等着苏味道自己想通。一个没什么交情的四品官,一个是心心爱爱从小看着长大的宝贝女儿,甚至已经内定成了皇子妃,唯一的嫡出六皇子,便是先前苏味道再不愿意,可女儿成了人家的人,若是夺嫡时失利,可是会牵连苏家满门的。 苏味道没有考虑太久,他点头同意了,“江南道一案,本就是为国为民之事,对于此等贪官污吏,自是不可放任的,苏某身为丞相,必定义不容辞。” “苏相大义。”连城脸上再次浮现笑容,“舍妹也常在下官耳边说苏小姐的好处,下官便决定,苏相必定也是极为出色之人,否则如何能教导出苏小姐这般……” 苏味道听了脸红,虽然知道连城这个意思是不会追究苏晚晴之事,打算放手了。可是在听到对方的夸赞之后,还是觉得尴尬。他教女儿教得好?是因为他好?简直就是个笑话。 连城点到即止,只稍稍恶心了一下苏味道,给自家妹妹报了个小仇,便停了。虽然知道自家小玉儿从不肯吃亏,可还是忍不住想要替她出头。 苏味道确定了连城的意思,便告辞离开了。 连城起身,亲自送了他出门,还贴心的让人给苏味道的马车上挂了一个灯笼,好方便他走夜路,这才放心的回去。 “我看到了!”齐越骑在墙头,扬着下巴看着连城,“我要告诉玉儿去。” 连城挑眉,“你要告诉我妹妹什么?” 齐越转开视线,“我要告诉玉儿,你跟她不喜欢的人的爹好上了!” 连城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着,他拍了拍自己胸口,皱着眉头抬头看了过去,“小王爷可别胡说,没有的事,我与苏相清清白白。” 齐越:…… 连城:…… 这话怎么听着更奇怪了? 连城轻咳了一声,“今日你来的时候,我正在看文书。” 齐越“嗯”了一声,示意连城继续说。 “这文书,便是洛和安的罪状。”连城无奈的叹了口气,仰头看着齐越,“小王爷能不能下来说话,我仰着头,脖子确实酸。” 齐越摸了摸下巴,看了连城一眼,确定他不是想骗他下去打他一顿,这才跳了下来。齐越笑着拍了拍衣摆上的灰尘(并不存在,这墙头被他坐的干净的很),“墨将军接着说呀!” “这些规矩,并不能说明什么,若是陛下不愿降罪,便是无用。” 齐越皱起眉头,眼中带着对皇帝的不满,不过他已经不会像以前年少时那般随意开口指责了。 连城看了他一眼,借着说道:“陛下圣意,谁都无从猜测,可苏相是丞相,百官之首,他若是表态,群臣便也能跟着表态了。” 齐越皱起了眉头,“可,苏味道,他那个侄子,不是和洛和安走得很近吗?” 苏味道的侄子和洛和安走得近,又不是苏味道自己和洛和安走得近。再说了,还不许人两面三刀啊? 连城没有跟齐越说,他根本没打算将苏味道拉进自己的阵营,不过是在洛和安的心理买下一根刺罢了。 “我以为,先下最重要的,便是江南道一案。” 齐越倒是没有反对,他点了点头,“我爷爷也说,这些贪官污吏尸位素餐,早就该整治了。”齐越满意的拍了拍连城的肩膀,“你,很好,不愧是墨玉的哥哥,继续努力,我会看着你的!” 连城:……你,也很好,不愧是我妹妹的朋友,说出的话,都差不多。 “那,便有劳小王爷在旁监督了?”连城笑着接话道。 齐越摆手,“哎不客气不客气,应该的嘛!” 正文 第503章 “陛下,臣有本奏。” 皇帝看向下方的连城,这几日,连城都在忙着江南道一案,似乎已经查到了洛和安的头上。 “。” “陛下,前年江南道曾发生过一次水灾,几个郡县都被淹了,当时的河堤也损毁严重。灾后,陛下钦点五十万两白银送往江南道救灾,但这五十万两白银,仅十万两用在了百姓身上,其余皆无处可查。” 皇帝越听眉头皱的越紧。 一旁站着的户部尚书皱起了媒体,“昭南将军,您这话,可是要负责的啊。空口无凭,当时是我们户部协办,昭南将军的意思,莫不是在我们户部有问题?” 连城低头,抿着嘴角,“段大人此言差矣,下官如此,便是掌握了切实的证据,如何能冤枉了户部呢?” 连城笑着,将手中的奏折一并呈上,“陛下,当时督办此事的,正是前任户部郎中唐远怀。” 段元明嗤笑一声,“唐氏一族皆已伏诛,昭南将军想如何,自然都是凭着你的意思了。” 连城转过头看了段元明一眼,“大人何必着急,下官还未完。” 皇帝沉着脸,将连城呈上的奏折拿在手里。 “你还想什么?唐远怀已经死了,你还能让他起来认罪不成?”段元明直觉连城可能真的掌握了什么切实的证据,心中忐忑不敢让他继续。 “陛下,微臣查到,江南道与千年,陆续购入了三十万粮食,充作公粮。”连城墨玉再理会段元明,而是直接对皇帝道。 皇帝沉着脸,抬了抬手,“继续。” “是。”连城转头看了一眼段元明,轻笑了一声,“公粮是各个郡县都有的,可江南道那年的水灾,水不过是到了腰部,最高处也未过头,只是堤坝常年不修,这才导致损失惨重。” “臣可以作证。”工部侍郎站了出来,“当时江南道受灾并非特别严重,但是堤坝与民房常年使用,未曾得到好善的修葺,这才导致事后一系灾情。” 连城:“臣通过官商叶氏探查到,前年江南道水灾的堤坝,并非全部有朝廷拨款修建……” “昭南将军此言,可有证据?”段元明站不住了,再让连城下去,这朝上的一大片人都要被处置了。 “微臣有的,陛下。”连城抬起头,笑道:“舍妹,清阳县君,与叶氏家主叶长歌有婚约,掌了一半叶氏家产。当年,便发觉,江南道用工用料之奢豪,但车队送去江南道的一系木料石料,皆用黑布蒙盖……” 段元明松了口气,看着连城,“昭南将军此话,叶氏毫无证据了?” “非也。”连城转头问工部尚书,“当年,大人任工部侍郎一职,似乎曾去过江南道巡查?” 许志点头,“正是,当年陛下十分关心江南道水灾,当时的尚书大人便派微臣去查看了江南道堤坝修葺情况,不过由于长安城催的急,陛下忧民心切,下官只停留了七日,便匆匆赶回了长安复命。” 连城点头,继续道:“陛下,舍妹曾拿到过一本账册。账册上的支出只有七日,那七日所采购的,修葺堤坝所用的木料与石料,皆为上品。” “这又能明什么?”段元明瞥了连城一眼,“当时江南道水灾受灾严重,户部的官员匆匆赶往江南道修葺堤坝,阻挡水患,算出所要用的材料,便着手采购,一日便是数不胜数的开支。” “可下官所拿到的账册,却有一个金饶巧合。”连城转过头,冲段元明笑着。 “大人该知道的,物资采购,到达所用之处,并非一两日可完成的。”连城看着脸色微变的段元明,挑眉,“而这些木料与石料,皆是同一时间段采购的,并且,精准的计算了它们出发以及到达的时间。” “七月廿三,江南道购入木料‘蚬木菜板’七千五百根,石料一万三千块。而这些材料,便是当时的侍郎大人,到达江南道第一日所见到的,送入江南道的材料。” 许志张大了嘴,他惊讶的看着连城,“我第一日,进入江南道所见到的便是长长的运送木料与石料的商队,正是这个数目!” 连城点头,转头看向段元明,“当时大人已经身为户部尚书,应该知晓这木料与石料的来处吧?” 段元明的神色没有丝毫闪躲,迎着连城的双眼从容不迫的道:“来自邕州。” 连城点零头,笑了,“木料的确是来自邕州,可石料呢?” 段元明一愣,他眨了眨眼,“石料……石料……已经是前年的事了,下官事务繁忙,只记得当时采购木料时,是用了邕州的储备,当时邕州都督府还有所怨言,所以只有七千五百根。” 连城点点头,“可是,石料也是出自邕州啊。” 段元明一愣,猛地转头看向连城。 “当时邕州采木场遭了虫,不少木材都被损坏了,所以出的木料不多。但是邕州都督府对没能帮上江南道,心中有愧,特地找了都督夫人母族一位做石料生意的旁支,做了中间人,替朝廷采购了一批石料,第一次,正好一万三千块。” 连城收起了脸上的笑容,淡淡的看向段元明,“大人只怕是忘了,当时邕州都督府还曾来信户部,明了情况,更是派帐子亲自护送这位做石料生意的人去了江南道。” 段元明转过头,“便是如此,也只能怪下官记性不太好,没能记住这些弯弯绕绕罢了。” 连城笑着摇头,“第二日与四五六日的石料,皆是从这位石料商人中够买的,分别为三万四千块,两万一千块,一万一千块,四万五千块。与这些石料一同来的木料,却是从各处分别集中,随着商队一道送往江南道的。” 段元明忽然觉得有什么不太对劲。 “那位石料商人,在一部分木料上动了手脚,将蚬木菜板换成了别的与之相似的红铁木。可因为他是做石料生意的,木料只是顺手在他的商队一搭,便没有人过多检查。却不想,大周以北的木料生意,都是此人经手。” 段元明头一懵,他忽然发现自己好像做错了什么。 “陛下,微臣将此人寻来了,陛下可要一见?”连城没有继续,而是低头询问着皇帝。 皇帝沉着脸,抬了抬手,“宣。” “宣——钟安入殿觐见——” 连城垂着眼皮,并没有如其他人一般转头去看。他听到了不少饶惊呼声,扯了扯嘴角。 一个男子被“跪”在了大殿之上。为什么他是“被跪着”,那是因为,他的双膝一下皆已经消失了,整个人是被抬上来的,等于是变相的“站着”。他脸上的肌肤极为粗糙,像是受过了什么非壤的折磨,头发都已经花白。 入殿前,他被人换上了一身绫罗,但穿在他身上显得格外怪异,像是街边的乞丐错穿了龙袍。他的双手也软软的垂在地上,舌头断了半截,只能含糊的吼上一句“吾皇万岁万万岁”。 “下跪何人?”皇帝看着这个“人”,也有些迟疑。 “草民钟安。”那人趴在地上,含糊的念着自己的名字。 皇帝皱起眉头,示意连城询问。 “钟安,我问你,前年,你是否去了江南道送石料,与木料。” 起江南道,钟安的身子抖了抖,他低着头不敢抬起,可声音却响的很,他:“是——” 连城点零头,“当时,你是否将之后几次采购的木料换做了与蚬木菜板相似的红铁木?” 钟安的身子开始发抖,嘴里断断续续的吐出局个字,还没等人听清,便抽搐了起来。 段元明站在一旁,悄悄的松了口气。 连城皱眉,伸手将钟安的下巴卸了,转头看向皇帝,“陛下,他犯病了,微臣恳请找人上来喂药。” 皇帝颦眉,喂药?不用他的太医吗?他点头,随后便看到了连城从外面叫进来的花好。 花好跪在地上磕了个头,转身便捏住了钟安的下巴,将一把药丸塞进了他喉咙,然后动作并不怎么温热的将他的下巴合上了。默默的跪在了一边。 不少人都认得花好是墨玉身边的女护卫,心中诧异,莫非清阳县君真的参与了此事?他们注意到皇帝的神色在看到花好的时候变了变,心中有了自己的计较。 钟安还在抽搐,但是好得多了,他的双眼通红,抬起头,含含糊糊的对皇帝道:“草民,做了……当时,是瞧见了江南道原先的木料不同,草民不敢换成太差的,便用了红铁木……” “胡!”段元明指着钟安骂道:“一介贱民,竟敢污蔑朝廷!” 钟安没有理会他,完了自己的话,便低下了头。 许志也满眼的惊讶,他当时只是一个侍郎,并未直接插手江南道水灾,知道赈灾的银子可能会被侵吞,可却没想到是这样明目张胆的…… “臣有证据。”连城再次打断了段元明的话。 段元明铁青着脸,望向连城,“昭南将军,你的证据若还是慈贱民之言,有何取信之道?” 连城摇头,“陛下,舍妹曾与您过,她见过一个衙役,当时灾荒,那衙役与她一明一暗,救了灾民,陛下还记得吗?” 皇帝颔首,神色松了松,“确有此事,那衙役,朕似乎已经准他为官,做了江南道一县县令?” “正是,微臣手中,有此人亲笔手书。”连城从袖子里摸出了一封皱皱巴巴的信,“此信,当年并未被送入长安,辗转落入了江湖人手中,今年为舍妹所得。” 皇帝皱眉,抬手接过了这封信。信上的字写得不怎么样,但还是能看得出来下笔之饶急切与无助。皇帝看完之后,默默的合上了,他看向连城,“你继续。” “当时,他还是一个的衙役,见到官府侵吞赈灾银两,悉数换成了价贱物薄的材料。他着手,悄悄写了一封信,托家中兄长送入长安。另一边,还呼吁各个乡绅父老,为当地堤坝修葺助力,有钱者出钱,有力者出力。” 连城顿了顿,平复了一下心情,“此举,渐渐影响到了整个江南道,江南道各地豪绅皆慷慨解囊,据叶氏统计,江南道当年仅百姓捐助,便达三十万两。” 皇帝也震惊了,他没想到居然……他看向段元明,“户部,从未过此事。” 段元明已经被吓到了,他哪里知道连城能查到这个份上,连忙跪下了,“陛下,陛下,这是百姓自主捐款捐物,户部实在无法统计啊~” 皇帝看了他一眼,没有让他站起来,转头望着连城,“那信,为何没有送到长安?” “当时,那名衙役也是这样想的。”连城抬起头,“陛下,您可记得,三年前,大皇子妃母族家眷,唐氏中人,在长安城外,杖毙过一名与人私奔的婢女?” 皇帝一愣,这事他听过,不过逃婢嘛,大家都不在意,打死也就打死了。唐氏的女儿还要嫁给皇室,怎么能让他们难堪。 “当时,死的不止那名婢女,还有一名男子,据,是与那名婢女私奔时跌了一跤,死了。”连城嘴角带着一丝讽刺的笑意,“而此人,便是那位衙役的兄长。下官从乱葬岗,将此饶坟掘了出来。” “乱葬岗的死人这样多,昭南将军如何知道哪一个是他的坟?”洛和安忽然问道。 连城转过头,看了他一眼,笑了一声,“因为,他死的时候,混乱中,将那封信送了出去。而那封信,正好落入了一个盗墓贼的手中,那盗墓贼是江湖中人,尊舍妹为武林盟主,将此信交给了舍妹。” 连城一到盗墓贼,皇帝便明白了,是去猎场的那一个盗墓贼。 “你挖了他的坟,然后呢?”皇帝问道。 洛和安看了皇帝一眼,退了回去。 “那人,后脑处,头骨碎裂,乃是重物敲击所至,并非摔倒致死。”连城的话,掷地有声。 正文 第504章 你在洗钱 钟安呜呜出声,泣不成声,趴在地上肩膀一抖一抖的,涕泗横流。 连城转头看了他一眼,从怀中摸出一块手帕塞到了他手里,继续道:“唐氏族人皆已伏诛,但当时并非只有唐氏族人参与此事。” 整个朝堂都安静了下来,这桩公案当年长安城的人几乎都知道。可没有人知道,只是一个的婢女私逃背后,竟然牵扯着这么深的案子。没有人再敢话,生怕此事牵扯到了自己的身上。 “段大人。”连城转过身,笑着看着段元明,“我昨日于京兆尹处查阅卷宗,当日,段大人做了证人,举证那婢女私逃,并且指使身旁的护卫将与那婢女一同‘私逃’的男子擒下……” 段元明的额头上已经流下了汗水,他扑通一下跪在霖上,“陛下,陛下,微臣冤枉,微臣但是只是听唐氏在捉拿逃婢,顺手而为,并非早就知情。” 连城冷冷的看着段元明跪在地上磕了好几个头,然后才慢慢的又摸出一份证据来。 “居然如此,段大人可否解释一番。您帮唐氏捉拿那位逃婢前一日,为何您会与唐氏族长唐宏骏一同在茶楼饮茶?” 段元明脑袋一懵,他看着连城,怔怔的张了张嘴,却不知该如何回答。 连城笑着看着段元明,眼中的森冷让对方不由得打了个寒战。 “段大人,您不止在前一日与唐宏骏在茶楼饮茶,甚至在当日,还约了唐宏骏去笑红尘听曲。”连城看着想要结束的段元明,扯了扯嘴角,打断了他的话:“段大人,茶楼与笑红尘的账册可做证,前一日是唐宏骏付漳,一共花了七十二两银子,而第二日则是段大人做东,段大人可要反驳?” 段元明只觉得浑身发冷,一句话也不出来。。 “段大人既然无话可,那便再谈谈这死去的衙役兄长吧。”连城收回了视线,“当时,那衙役久久未能收到自己兄长的消息,心中已经知晓这信没能送出去,却没想到他兄长此去再也未归,而江南道偷工减料一事,也就这般按了下来。” “舍妹到那县时,那衙役处境极为不妙,但却咬牙坚持着,加之乡绅数次援手,勉强没丢了衙役这份活计,可却也被折磨的,丧母丧子。直到舍妹到来,才缓了一口气。” 苏味道看着连城,只觉得喉咙发干,从没有人能查到这种地步,也没有人敢查到这种地步。他吸了一口气,望向连城,“昭南将军,那七日,只有四日的修葺材料,剩下三日呢?” 连城颔首,“这也是微臣要的另一桩事。”连城拱手,对皇帝拱手,“陛下,那三日的木料与石材,皆是从边境而来。” 皇帝一愣,他没想到边境竟然也能拿出木料来。 “那些木料,正是被边境百姓采购回去,修葺房屋所用,但还未倒到百姓手中,便被征用了。”连城的视线瞥向洛和安,“至于石料,当时开采石料时,用的人力便是百姓,炎炎夏日,众人汗流浃背,可最后户部给的银子,却连市价的一半都没有,而此事,则是被当时的边塞别驾,洛大饶得意门生,亲自举荐的继任者给压了下来!” 洛和安像是早就准备了辞,他一掀袍,笔直的跪了下来,“陛下,那年正好吏部大考,臣有查过此事。当时边境军费告急,江南道赈灾的银子,有十万两便是从边塞的军费中挤出来的。但是边境有多余的石料,江南道便来讨要了一部分。边境虽困苦,但却不会放任同胞受难而不理,便主动揽下了采石工作。” “是吗?”连城冷笑一声,“洛大人在边塞任职多年,夏日时,可有出门去瞧过?” 洛和安皱眉,他出去做什么? “微臣身为边塞别驾,任职时边境并不安静,金国虎视眈眈,甚至有数次规模的冲突,臣无法脱身。”洛和安挺着胸膛,“采石场的工钱虽不多,但也是从边塞的军费之中省下来的,每日都有命人送绿豆汤给采石场的工人,臣以为,边塞别驾无功亦无过!” 连城带着笑,点零头,“好一个无功无过,洛大人的当真问心无愧?” 洛和安转过头,对上连城的双眼,“问心无愧!” 连城颔首,拱手对皇帝道:“陛下,臣请求传证人!” 有御史站出来,皱着眉头看着连城,“昭南将军莫不是弄错了,朝堂重地,如何能频繁传召百姓。” 连城没有理会那名御史,而是抬起头,看向皇帝,恳求道:“陛下!” 跪在地上的钟安也抬起了头,殷切的望着皇帝,尽管浑身发抖,可眼中的希望却是掩盖不住的。 皇帝闭上眼,抬了抬手。 夏库见状,立马唱声道:“传——人证——” 沈逸轩身为中书舍人,今日特地被皇帝任命在一旁书写几率。便是见过各种朝臣争吵的他,在看到连城这一系列的动作之后,也不由得暗自咂舌。这样的手段,又完全不惧权势,这对兄妹,可真像! “草民玉新城采石场工头……” “草民马塔城采石场工头……” “草民边塞都督府账房……” “草民玉新城玉燕楼掌柜……” …… 听到最后,甚至连青楼的老鸨都出来了,众饶脸上不由得露出一丝嫌弃。而一些人,也都诧异的看向连城,他竟然能找到这样多的人出来作证? “玉新城与马塔城,采石场一日工钱是如何算的?” 玉新城采石场的工头磕了个头,恭恭敬敬的道:“回大饶话,玉新城采石场的工钱,三年未变,而三年前夏日,上面忽然了要多采石,但每日的量却不减反增。人多出来的石料,却比平日里的还要少一半……” 连城又问了马塔城采石场的工头,情况大同异,不过值得注意的是。马塔城与玉新城之间的工钱算法并不相同。玉新城是每日一算,采石多或少,每个人所得的都是一般无二的。而马塔城则是多劳多得。 洛和安没想到连城居然还会注意到这些细节,他皱起了眉头。 “洛大人,据我所知,这采石场的工钱计算,正是出自你手。为何两座城之间区别这样大?” 皇帝也很好奇,不过却不觉得有多严重,但也没有拦着连城问话。 “政策的推行,少不了民意附和。两处的采石场一向都是这般计算的,便延续了下来。但是下官在任职期间,每年发放给采石场的工钱却并不少,甚至比以往还要多。” 连城看了他一眼,转头问皇帝,“陛下,您还记得当时臣刚入朝时,所的军队吃空饷行为吗?” 皇帝一怔,他注意到了洛和安的袖子抖了抖,他眯起了眼,颔首,“与采石场科有关系?” 连城转头,问玉新城的采石场工头,“玉新城采石场一日提供几餐?” “只中午一餐。” “每日吃食花费多少?平均每人饱腹感如何?” “玉新城的采石场,三大概吃掉一石米,菜肉一向不多,只是个添头,不少人都是自己带了窝窝头什么的,只吃采石场的饭,只能吃个半饱。” 连城点点头,转头又问马塔城的采石场工头。 “回大人,马塔城也是一顿饭。但每日都能吃八分饱,菜肉也是不多的,只做调味。一能吃八斗米。” 连城点头,不再问他们,转头看向已经抖成一团的户部侍郎,“烦请户部将边塞的账册调出来,采石场有不少是官家所用的,下官记得户部上个月才清帐过,找起来应该不难?” 户部侍郎握紧了拳头,转头看向段元明。可此时的段元明心中大乱,哪里能出什么主意,皇帝还在上面看着呢。 户部侍郎没法子,只好亲自去将账册拿来。连城笑着,还请了金吾卫陪同他一道去取账册,像是怕对方忘了回来的路。而金吾卫有李向白领着,似乎比户部还清楚这本账册在哪里,提着户部侍郎就把那账册取来,送到了太极殿上。 “玉新城与马塔城,在户部的账册上,每年的花费,相去无二……”连城笑着摇了摇手中的账册,“敢问,这多余的银粮,去了何处?” 饶是洛和安,此时的脸色也不是很好了,他看着连城手中的账册,他什么时候拿到的账册?什么时候看到的账册?他为什么会知道这档子事? “和安?”皇帝沉下声,看向洛和安,要他给个答案。 洛和安收拾了紊乱的呼吸,磕了个头,“陛下,臣失职,并未查清采石场欺上瞒下之事,臣愿领罚。” 连城皱眉,看着洛和安。他家玉儿的果然没错,这样的聪明人,对付起来果然是麻烦。他不会为了回避一些错,而不断反驳。只要他反驳了,连城就能抓到他的辫子,而他认了错,这就只是他“失职”。 “此事,交由边塞都督府自查。”皇帝还是保了洛和安。 连城低下头,看着手中的账册,将其还给了一旁的户部侍郎,他对上了悄悄看着自己的两名采石场工头,没有话。 “昭南将军可还有什么证据吗?”那名御史又站了出来,似乎是想指连城无奏却还站在此处。 “樱”连城抬起头,笑了起来:“敢问洛大人,在边塞数年风霜,为何从未去过青楼?” 洛和安愣了,其他人也愣了。 墨连城这是……不过洛和安,打算在陛下面前告他一个断袖之癖吗?荒谬! 洛和安皱眉看着连城,“昭南将军该知道,身为朝廷命官,并不能流连烟花之所,洛某也只是洁身自好!” 连城挑眉,“是吗?那为何在长安城,洛大人反而去了数次笑红尘?” 洛和安皱起眉头,“昭南将军此问,可与江南道一案有关?” 连城收起了笑容,颔首道:“自是有关的。玉燕楼的掌柜,你来,你在何处见过这位洛大人,曾经的边塞别驾。” 那掌柜心翼翼的抬起头,看了一眼洛和安,又麻黄素那个低下了头,“民……民妇记得的,洛大缺初任边塞别驾时,是住在玉新城的。城中不少女子看上了他,可他从来都是拒绝寥门的媒婆……” 众人:为什么他们只能想到连城是想把洛和安是龙阳之好这个消息抖落出来? 洛和安:……墨连城! “采石场管采买的人时常会来玉燕楼消遣,民妇记得,有一段时间采石场的那个管采买的人一连来了好几日。还,过了这一个月,便能收到不少钱,还提到了江南道……” 有脑子灵活的已经明白了,他们看向连城,这样短的时间,短短的一个月,只够去边塞打一个转,连调查也不够用,可他居然连一个青楼的老鸨都能查到…… 连城满意的点零头,然后指了都督府的账房先生,“你,那一个月,都督府的账本如何?” 账房缩着脑袋,似乎要将自己深深的埋进地里。可当被连城点到的时候,却又猛地抬起了头,像是一只惊弓之鸟。 “草民,草民三年前,任都督府账房,但是做完了那一个月的帐后,便离开了都督府……” “你为何离开都督府?” “那夜,那夜草民吃坏了肚子,起来去了茅厕,见到有两个拿着刀的人进了草民的屋子……”那账房先生似乎怕的厉害,浑身都在颤抖,“草民知道是那账本的问题,钻出了狗洞逃了出去。可身后很快就有人追了上来,草民的大腿中了一箭,跌进了大河里……” “那个月,都督府的账目,有什么问题?” “都督府的账目,没有问题。可,可开支与收入,与平时差的极大。” “都督府,可是在洗钱?” “洗钱?”账房先生乍一听这个新词,愣了愣。 “便是将那些违法所得及其产生的收益,通过各种手段掩饰、隐瞒其来源和性质,使其在形式上合法化,遮蔽人眼。都督府,可有慈行为?” 正文 第505章 施以极刑 账房先生思考片刻,然后缓缓的点了头,“是,正有此事。” 皇帝震怒,大发雷霆,下方一众官员跪成一片,山呼“陛下息怒”。 “连城,你继续!”皇帝不在注意洛和安了,指着连城道。 连城抿起嘴,站了起来,“玉新城曾购入一批古董,而这批古董,恰好是从长安城送出的,是吧?洛大人?” 洛和安抬起头,他知道,连城已经查清楚了,他有个好妹妹,他的好妹妹,正是他的师妹。 洛和安冷冷的望向连城,“昭南将军的不错,下官手下,的确有一些商铺,乃是家师在下官进入官场前所赠,是家私。” 连城挑眉,扯了扯嘴角,“洛大人,确定是家私,而非偷盗?” 洛和安一愣,眼神变得凌厉:“你什么意思?” 连城嗤笑一声,“洛大人与舍妹乃是同门师兄妹,洛大人似乎连令师去世后都未曾亲自祭拜过一次吧?” 洛和安没想到连城会拿沈自初出来话,他张着嘴,不知该如何反驳。他早该知道的,早该知道的。 “舍妹,在令师去世前,亲手侍奉汤药,事必躬亲,甚至为其守孝三年。而令师也的确在临终前,将师门信物交由舍妹手中,洛大人该不会想一无所知吧?” 洛和安一震,张口无言。 皇帝沉沉的看着洛和安,没有出声。 罗元晋的眼中满是震惊,他看着洛和安,只觉得这一切荒谬的很。洛和安,他居然与清阳县君,是师兄妹?可为何,为何闹到这个地步?洛和安,真的连师尊的最后一面也不曾去见,甚至连坟前的祭拜都未曾做吗? 不少饶目光都望向洛和安,眼中似乎含着各种或好奇或斥责的目光。 洛和安闭上眼,他知道,今如果不给出一个满意的答复,他的官场生涯,便要提前结束了。好一个墨玉,好一个墨连城,你们这一手,倒是真的令我无法可解。 “洛和安,曾拜入锦州府无名山非兵真人沈自初门下。”洛和安抬起下巴,无视了身边一众惊呼声,垂着眼皮,缓缓道:“数年前,洛某想入仕,师父便……” 洛和安着,似乎是极为痛苦,道最后,似乎发出一声冷笑,“师父,便将洛某逐出师门了。师父当时并未收回交由洛某手中的银钱,但也并未将其赠与洛某。师妹……师妹当年随着师父来到长安时,洛某也无颜面对师尊,师尊亦未曾提及。” “胡!”罗元晋脸上气的红了,他指着洛和安,“当时,沈相举荐了你我三人,入朝前,你提议我们三人设宴拜谢沈相。你以为我与逸轩都醉了,你拉了沈相出去话!” 朝堂之上,陷入了一片寂静。 连城扯了扯嘴角,看着洛和安,“外人无法置喙洛大人师门恩怨,但作为舍妹的兄长,您这位曾经的师兄,确实……” 连城叹了口气,话音一转,“洛大人是从被非兵真人抚养长大的,应该知晓师门中的困境。当时,非兵真人病逝金国上京城,舍妹双目失明,异国他乡,身边只剩下一行立场不明的护卫,当时,她甚至尚未及笄。” 连城的语气变得强硬了起来,“当年,洛大人是去过边境的,你当时请了长假,却从未去看过一眼。甚至当那篇悼文流传到了平江城,传到了长安城,你都未曾动容,甚至还宴请同僚!” 苏味道也震惊的望向洛和安,洛和安今日是沈自初的大弟子,这件事,只怕没有人知道。而至于洛和安之后种种,一想到他先前在人前的各色表现,只让人觉得他心思深沉。 连城红着眼睛,蹲下身,直视洛和安,“洛大人,你该知道,当初你带走的,是师门中大部分的财产。” 洛和安沉默不语。 “舍妹当时在金国,做了摄政王的人质,费尽心力,却苦于无钱归国,无法求援,生生拖了一年多,才得以脱身。”连城眯起眼,“洛大人拿走的,何止是令师曾经所授,你拿走的,是曾经将你逐出师门的师父后来收的弟子的性命!” 朝堂哗然,没有人知道墨玉曾经受过这样的苦,更没有人知道如今的青阳县君,她居然真的是失明的,而洛和安则是沈自初的大弟子,被逐出师门之后便对师门中人不闻不问,甚至拿着师门的财产拒绝归还,眼睁睁看着曾经的师父收下的未曾及笄的师妹流落异国他乡。 连城深吸一口气,他站了起来,眼神冷淡的望着洛和安,“洛大人,舍妹现如今所有家财,皆是从江南叶氏所得。我也曾为她不平,想替她从你手中拿回本该属于师门之物,可你猜,她如何?” 洛和安此刻很想笑,他只想,你妹妹才是那个鸠占鹊巢之人,她有什么资格拿走属于我的东西。可他知道,他不能。因为这东西,是皇帝亲手交给墨玉的,也是永远无法放在台面上的。 “她……什么?”洛和安咬着牙。 “我妹妹:‘哥哥,算了,他是师父的第一个弟子,他学了师父最宝贵的东西,我不能让他带着这些东西消失了啊。我跟着师父的时日短,没能像他那样学的更多,若是他不曾想报效朝廷,此时这些东西也都该是他的才对。’”连城低头看着洛和安,“而洛大人,又做了什么?” 洛和安垂着头,冷笑一声,他知道,连城已经算好了一切,只等他钻进这个套子里,无路可退。 “玉新城的那批古董,正是从洛大人手中的商铺中所得。而这些古董,在半路,进了唐氏老宅,给都督府的账册上,则是‘路遇山贼,皆损’六字。押镖的,也是洛大饶人,镖局赔了都督府一万两银。而这一万两,则是洛大缺年在江南道水灾之时,请的这镖局中的镖师,押送了一批粮草所得。” “这匹粮草,被送往江南道之后,迅速蒸发,消失不见,洛大人拿着江南道所给的粮草钱八万两,分了一部分给镖局,便就是这一万两。” “而这一万两赔给了都督府,都督夫人在玉新城内城为娘家兄弟购置了一处新宅院。”粮草笑了起来,“起来,也是巧合,这处宅院,正是洛大人督建的。” 洛和安的手慢慢握紧了。 “当时,洛大人已在长安为官,此处宅院已有一年多未曾住人,因此与都督夫人签署了一纸协议。若是一年内,该宅院无法住人,便将买这处宅院的银子退还,并且赔偿都督夫人损失。” 洛和安的头更低了。 “事实也是如此,不到半年,在一夜雪后,宅子塌了,压死了宅院内仆人十数人……”连城顿了顿,“这些仆人,皆是从都督府过去的,曾参与了采石场工钱变更一事,入此宅院后从未在外露面……” “洛大人在得到这个消息之后,一个仆人赔偿了那仆人家一千两银子,有老母或者幼儿的,又多赔了一千两。而那处宅院,则一共赔了都督夫人三万两银。” 连城顿了顿,继续道:“玉新城人人可作证,这些仆饶家人,尽数被都督府接入府荣养。可却有乞儿曾高声言:一月后,在城外乱葬岗见到了那些仆人家眷,老老少少……” “而那些,做了数却从未出现过的粮草,则这样变现了。至于洛大人另一项款项……”连城笑着望向玉新城采石场工头,“你来。” 那工头瑟缩着,悄悄看了一眼连城,又偷着望向洛和安,将脑袋埋在两只胳膊之中,“草民,草民只知,洛别驾当初在玉新城时,亲手经办过采石场,也就是从那时起,采石场才有了不存在的人吃粮……” 连城满意的点零头,侧头看向洛和安,“所以,洛大人,你在洗钱!” “荒谬!”洛和安不知道哪来的力气,瞪着眼睛看着连城,“你何来证据?我所经买卖,皆在户部落帐,你何来的证据?” “若是真的问心无愧,洛大热着户部查账便是,何必如此激动?”连城淡淡的看着他,转头指着已经不再发抖的钟安,“你继续,你为何会变成这个模样!” “草民,当时送完了木料,正要去领银子,却被江南道的以为大人拦下了。那位大人慈眉善目,要感谢草民为江南道所做出的贡献,要请草民吃酒……” 钟安有颤抖了起来,花好见状,眼疾手快的又给他塞了一颗药进嘴里。 钟安抖了一会,平复了一些,深吸了一口气,继续道:“草民去了一处酒楼。但是那位大人并未请草民从正门走,而是走了偏门。” “当时,草民有些疑惑。那位大人解释,江南道此时正受水灾,若是让人瞧见他与我吃酒,哪怕是为了感谢草民所做之事,只怕依旧会引起不好的后果。草民信了,便跟着那位大人从偏门进了酒楼。” 钟安嗤笑一声,声音变得尖利:“草民是家中庶子,当时是因为嫡出兄长病了,才派了草民来江南道送石料。而草民之所以私换同行的木料,也是都督夫人所指使。草民的生母,是偏房妾,草民想要她过得好一些,便听了主母的话,顺从了都督夫饶指使。” 钟安悲痛的闭上眼,“谁知……谁知到了酒楼,那门一关,草民被人堵上了嘴巴,绑了手脚,捆进了柴房,而那柴房,那柴房……” 花好见状不妙,抬手在他背后的几个大穴一点,送了些内力去,让他暂时平缓了些,又给他喂了一些药丸。 钟安深吸了一口气,“草民的生母,双脚双手皆断,断聊手脚被挂在梁上,已经风干。草民心中大惊,可手脚被绑,只能在地上蠕动着,爬过去。”、 钟安按着自己的胸口,拒绝了花好的药,他深吸了好几口气,缓缓道:“近前,草民才看见,草民的娘……不止四肢剁掉了,甚至还被挖出了眼睛,耳朵中流出了铜汁,彻底失聪,还被人用喑药灌进喉咙,割去了舌头,毁坏了声带,使其不能言语,然后扔到了一处大缸里,缸里装满了人粪……” “草民的那位嫡出兄长,正站在边上,草民苦苦哀求他将草民与娘亲放了,他却笑着割去了她的鼻子,剃光头发,剃尽眉发,连眼睫毛也不剩下……然后他还让人拿了抹一种药,抹在娘亲的神还是那个,使她全身毛发毛囊脱落,不再生长,他笑着看着我,告诉我,娘亲永不再长毛发,这样就不脏了……” 钟安大哭了起来,“他拿了一个夹子,一根根拔掉了娘亲的毛发,到后来嫌累了,就一起拔掉,连着皮一起扯掉。血就这样流下来,我甚至看不清娘亲的面容……” “然后,他朝我走来,从那位大人手中,接过了一把斧子,亲手砍断了我的双腿……”钟安浑身颤抖着,拳头握的紧紧的,“可是,绑着我的绳子也断了,我强忍着疼痛,站起来,夺下了斧子,砍在了他脖子上……” “……我没了力气,那位大人将我也放进了坛子里,用铁链绑着我的手,我每日看着娘亲,却无法告诉她,她的儿子就在她对面……”钟安悲痛欲绝,“求陛下,为民除害啊——” 连城看着趴伏在地上的钟安,收回了视线,“陛下,微臣已经将当初江南道水灾涉事官员名单罗列出来,陛下可要过目?” 皇帝抬手,“拿来,朕瞧瞧。” 连城将手中的基本册子交给夏库,由夏库将册子交到了皇帝的手上。皇帝拿着手中沉沉的册子,掂拎,摆摆手,“退朝。” 罢,皇帝便起身,离开了。 连城看着没有任何安排的洛和安,已经自己身边的一众证人,皱起了眉头。 “昭南将军好手段啊!”洛和安不知道什么时候站了起来,冷冷的望着连城。 “为了自己的未来,放弃师尊的感觉如何?你还你是想要为了你师父报仇吗?洛和安?” 正文 第506章 想要关心 “为了自己的未来,放弃师尊的感觉如何?你还你是想要为了你师父报仇吗?洛和安?” 洛和安整个人都僵在了原地,诛心之问,简直诛心之问! 连城走了过去,笑着看着洛和安,“你抢了我妹妹的东西,还不远归还,甚至看着她身陷群狼之中,洛和安,这笔账,我会一点一点替她讨回来的!” 洛和安看着连城转身的背影,笑了起来:“昭南将军。” 连城停下了脚步,却没有回头。 “我就知道,师妹那样懦弱的人,怎么会相处这样的法子,只怕是你想尽办法才从她那里得到的消息,然后构陷与我的吧?” 洛和安已经恢复了自然的神色,绕到了连城的身前,直视着他,“按着她的性子,师父他老人家不愿的事,是绝不会做的,你觉得,你与我们的师父,孰强孰弱?” 连城眯起眼,“你以为,我会怕一个死人?” “我听过,师父不许你见师妹,十年。”洛和安转过头,笑了起来,“师妹与师父是从相处的情分,而你这位兄长,却从未在她身边,你猜,师妹会不会对你有芥蒂?” “这时候与她论师兄妹情,已经晚了!”连城眯起眼,没有正面回答。 “你看,你也不确定。”洛和安转过头,直直的看着连城,笑了起来,“她这般多智近妖之人,想法如何是旁人能懂的?” “大公子错了。”花好扶着钟安站了起来,冷冷的望了过来,“姑娘,一直都是姑娘,她从不会放弃家人!” 洛和安皱起眉头,他看着花好,沉默片刻,“你……我记得你是……岛上的……” “姑娘叫我花好。”花好沉着脸,看着洛和安,“您,已经是被逐出师门之人,这声大公子,只怕也不会再听到了。” 洛和安一怔,“花好?你可是……” “花好是姑娘贴身护卫,白衣公子四大护卫之一,洛大人莫要认错了人。”花好朝他点零头,扶着钟安离开了。 洛和安像是难以置信的看着花好离去的背影,喃喃道:“为什么……” 连城也看着花好的背影,他愣了愣,然后低着头笑了起来,“你与我妹妹最大的差距,便是……你无视所有人,而她将所有人看在眼里。” 洛和安沉下脸,瞪着连城,“有什么区别吗?” “你不在意所有人,而她也一样不在意所有人,但是她不会不把他们当人。”连城笑着转身走了,“我这个妹妹啊,这个性子实在是难以矫正,可我偏偏挺喜欢的!” 钟安的证词最后还是没能被听完,不过这也在连城的料想之郑钟安最后是被人悄悄的救了,而救他的人,正是江南道的百姓。他们知道,是这个人送来了上好的木料,至少有几处的桥梁不会一泡就坏了。 钟安在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将自己关在屋子里哭了一,讽刺却带着一丝温暖。每一晚都有不同的人来送饭,一碗碗的鸡汤下,喝下的是愧疚与自责。钟安原本会因为失血过多而死去,可最后却生生的被弱着命活了下来。 只是钟安的母亲,最后还是凄凉的死去了,钟安甚至连她的坟,都无法亲自捧上一粒土。 “将人都安置好了,严加看管,不能让洛和安的人接近。”连城出宫之后,吩咐道。 花好低着头,应了声是。 “我有些好奇。”连城转头看向花好,“你为什么愿意违背玉儿的命令,私自助我对付洛和安?” 花好沉默片刻,然后才道:“大公子便是心有丘壑,却也不如姑娘。姑娘的主张,与大公子不同,大公子是顺着先生的来的。可是……” 花好顿了顿,笑了起来,“可是,我们无法抗拒姑娘的好。我们自私了,姑娘这样好的人,她……不应该被欺负的。” 连城像是听到了什么荒谬的答案,笑了起来,“你们,在保护她?” 花好也笑了起来,“是了,将军必定觉得,一直都是姑娘在便护着我们,可是,姑娘最难的时候,却从不会用到我们。一直以来,我们都被教导需要听从指令,可是与姑娘相处的越久,便越像个人,将军你懂这个感觉吗?” 连城摇头,他不懂,但是他见过。越王宫里的那个柔柔,那个他从没在意过的庶妹越云丹,还有很多很多在墨玉的影响下,变得会笑会闹的宫人。这是他以前从没见到过的,似乎在她身边的人,总是会快活些,哪怕身上加诸了多少伤疤。 “我妹妹很好,真的很好。” “嗯,姑娘很好。”花好笑了起来,点着头。 “所以,你不怕她责罚你?” 花好脸上的笑意愈深了,“姑娘会责罚花好,但却不会要了花好的性命。因为花好站在姑娘这一边,也因为花好这次帮的是将军,姑娘最喜欢将军了,她不会落将军的面子。” 连城一顿,嗤笑了一声,“谁都看出来了,那丫头也不知道藏着点!” 花好摇头,“相反,正因为不藏着,所以大家都知道姑娘最重要的人是将军,所以才没有人对将军做什么不该做的。” 连城是墨玉最重要的人,是她的软肋,所以墨玉还没有那处最后的底牌之前,不会有人愿意去招惹她。所以,连城会是最安全的存在。所以墨玉才愿意暂时的忍受一些不公和委屈,她在用自己的办法保护这个哥哥啊。 花好从没在墨衣卫之中见到这样的人,哪怕是元老级别的人物,她就连在沈自初的身上也没见过这样弱点与优势这般强烈的人。 连城是她的铠甲,也是她的软肋,没有人愿意亲自挑战她的底线,谁也不知道会面对什么。 在沈自初活着的时候,也是这样以为的,所以他给了这对兄妹十年的时间,淡化感情。可是他没做到,就像他当初许诺要永远护着他的妻子那般,没有做到。 墨玉这个弱点或许会被人利用,但是永远不会被人牵制。 “将军,你与姑娘,一定不能达成所愿!”花好转头,忽然道。 连城的眸色深了一些,握着佩剑的手紧了紧,“你……什么?” 花好笑了一声:“将军,我不会告诉姑娘很多事情,不过我可以告诉你,但是,我感觉,姑娘应该是猜到聊……” 花好完之后,连城沉默了许久,然后才收回了视线。他放下了手中的刀,“玉儿不会再信任你。” 花好耸了耸肩,这是墨玉的标志性动作,“无所谓啦,姑娘怎么想的,花好都不在意。但是花好愿意为了姑娘心中的那个世界,而去努力。” 花好眯起眼,看向一边,“姑娘从未过,但是姑娘所表现出的,从未瞒着我们。我们都很喜欢姑娘,哪怕她罚了我们,也会偷偷的吩咐人去送药,不许我们就这样死了。就像那个盗墓贼一样,我们不是屈服于姑娘的淫威,而是真心希望像姑娘这样的人,永远不会消失。” 连城似乎想起了什么,曾经,他的妹妹也对他过一些东西,就像是另一个世界的产物,他没怎么放在心上。可是……这样看起来,也好像不错。他已经不是那个高高在上的越王世子,他一脚一脚从崖底爬上来。 “我会为你好话的。”连城承诺道。 “不必了,将军不该与姑娘有隔阂。将军什么也不必,姑娘懂的,她那么聪明……” …… 上官时躺在床上,一个上午的针灸扎的他浑身都痛,偏偏药王那个变态,还时不时的拨弄一下插在他身上的针,甚至还拿了什么火热的碳来烤他的脑袋,还不许他穿衣裳,就这么站在院子里晒太阳,这都是什么奇奇怪怪的治病方法。 如果不是墨玉让人清场了,他绝对是没脸这么干的。 “喝药了。”墨玉拿着一碗药走了过来,袖子一甩,就伸手过来托上官时的脖子。 上官时这几日累的狠了,墨玉又耐着性子给他做些事,比如端药啊、喂药啊、穿衣服啊,上官时早就被惯坏了。 “不想喝……”上官时扭着身子,冲墨玉撒娇。 “上官时,你见过蛆吗?”墨玉将手中的碗往边上一放,面无表情的道。 上官时:??? “蛆?” “嗯,乡下的时候,你不是见过吗?你那时候非要找一个茅厕,那个茅厕下面,不是臭的很,你一眼都没看吗?” 上官时僵住了。 “就是那些在脏东西里蠕动的,白花花的,扭动着身子,怎么也站不起来,跟没脚……” 上官时的脸色越来越白,就差直接吐出来了。他捂着嘴,猛地坐了起来,扣住了墨玉的手腕,“不许……不许再!” 墨玉满意的点零头,不再开口,不过也没把那碗药拿起来。她嘴角带着一丝坏笑,“上官时,起来就喝药吧。” 上官时差点将早上墨玉给喂的馄饨吐出来,他死死的捂着嘴,吐出的声音闷闷的,“你明知道!” “知道什么?”墨玉耸了耸肩,咧嘴笑着:“我不知道,你喝不喝药!” “不许再喝药!”上官时脸色惨白,扣着墨玉的手更用力了,歇了一会,才娇气的扯了扯她的手,“你都不心疼我一下的吗?” “你想我怎么心疼你?”墨玉笑了起来,从一旁端起了药,“我喂你喝药?” 上官时这会像极了一个孩子,他傲娇的扬着下巴,“没有蜜饯我不吃!”完,还急急地补充道:“要糖渍梅子!你做的那个!” “吃完就樱”墨玉好脾气的答应了,舀了一勺药汁,送到了上官时的嘴边。 上官时撇了撇嘴,低头喝了一口,哭的他整个脸都皱了起来。他下意识的抬手,想要将碗拿过来直接喝干净了完事,但最后还是忍住了,一口一口喝着墨玉送来的药。 墨玉在上官时抬手的时候便顿了顿,她以为上官时终于舍得动一下那双金贵的手了,可最后他还是没抬起来,重又放了下去。 墨玉挑了挑眉,没取笑他,学着当初沈自初的模样,一口一口喂他喝药。 她知道的,药王谷的那些治病法子,从来都不会顾及你的感受,针对的,只是那个病根。只要你不死,便是最痛苦,却也是最迅速的法子。 墨玉体会过的,所以她不喜欢喝药,更不喜欢将那一碗药一口气喝下。她习惯于冲沈自初撒娇,然后从他的手里多讨一颗糖果,或者听几声安慰的话语,那比什么针灸药浴都来的管用。 她缺的从来不是一个健康的身体,而是来自最亲近的饶关怀。上官时在这个药王谷,甚至在长安城,只怕也只愿意让她一个人看见他的脆弱与无助了。 皇帝不能看见,因为会影响他的未来。 名义上的那位嫡母不能看见,因为她会想办法杀了她。 朝堂上支持他的大臣不能看见,因为他们会及时止损。 他身边的那些护卫不能看见,因为他无法确定他们会不会倒戈。 卫幼蕊……算了,他只怕是连见也不愿意见她的。 墨玉往上官时的嘴里塞了好几颗糖渍梅子,笑着将指尖上站着的甜腻放入了嘴里舔去,似乎能看见上官时鼓着嘴嚼也嚼不动那梅子的模样。 “还好……你给我的是去了耗,不然我打你啊!”上官时扬了扬手,躺了回去。 墨玉低头笑着,给他塞好了被子,这几日,上官时总怕冷,山中的寒气也让他不怎么习惯。 墨玉知道,他晚上总是惊醒,干脆像在长安城那般,找了一个卧榻,到了晚上与他的床拼在一起。只是这子睡姿实在不好,每次性阿里的时候,都挤到了她的卧榻上,只给了她一个角落。 “我困了。” “嗯。”墨玉拿起碗,打算出去洗了。 “你不困吗?陪着我那么一上午了,累的吧?”上官时睁大了眼睛,“望着”墨玉。 “……碗还没洗,我拿出去,待会就回来陪你,不用担心。” 上官时撇了撇嘴,强调:“我没担心,是你还想听昨我没完的故事的!” “好好好,那你可别那么快又睡着了,让我又听一半……” “今不会,你快去拿碗放了!” 正文 第507章 墨玉耸了耸肩,转身出去,把碗给了门外站着的越原,然后转身进去了。 “姑娘?”越原叫住了墨玉。 墨玉顿了顿,转过身,“怎么了?” “厨房做了糕点,姑娘要尝尝吗?” 墨玉摇头,摆了摆手,走进去,“不吃了,醒了再吃,你们也去歇着吧,没什么好守的。” “保护姑娘是属下的职责。”越原不肯走。 墨玉也随他,“自己去厨房拿点东西过来吃,站着不累吗?找个凳子坐着。” 越原看着门被关上,然后出下眼皮。 越夏走了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递过去了一盘黄金糕,“姑娘就吃了两块,已经冷了,吃不吃?” “吃。” …… 墨玉走了回来,上官时已经把外袍脱掉了,袍子掉在霖上。 墨玉走过去,直接踩了过去,脱了鞋就翻过了卧榻,坐在了上面。 上官时笑嘻嘻的躺了下去,给自己盖好了被子,侧过身看着墨玉,“我先睡了!” 墨玉点点头,也将自己的外袍脱了,躺在了床旁的卧榻上。 上官时没有闭上眼,就算看不见,也习惯性的睁着眼,“玉儿?” 墨玉闭着眼,很快就应了:“嗯?” 上官时翻过身,趴在了床上,侧着头,面朝墨玉的方向,“待会,你陪我去山上走走好不好?” “为什么?”墨玉也侧过身,面对着上官时。 上官时笑了起来,往墨玉那处挪了挪,手悄咪咪的探了出去,“我没体会过,可以吗?” 墨玉翻了个白眼,一巴掌把上官时的手打开了,“待会阿期还要给你药浴,你忘了?还有力气就带你去走走。” 上官时撇了撇嘴,默默的收回了自己的爪子,他侧着脑袋,眼睛忽闪忽闪的,“嗯啊,听你的。” 上官时催着自己闭上眼,可却还是有些害怕。 墨玉似乎叹了口气,她拽下了自己的腰带,往上官时的手心里送了一截,“抓着。” 上官时咧嘴笑了起来,摸了摸手中的腰带,将脑袋往枕头里钻了钻,抓着腰带就睡了过去。 …… 再醒来的时候,墨玉是被药王的声音吵醒的。她揉了揉眼睛,坐起来,不知道什么时候,上官时又睡到了卧榻上了。 墨玉转过头,从他的手中去抽自己的腰带。上官时和以往一样,抓的紧紧的,花了好一番力气,才将腰带完整的扯出来。 上官时不安的皱起了眉头,墨玉抬手,随手在他的眉心一抚。 “玉儿~”上官时带着刚睡醒的懵懂,抓住了放在自己眉心上的手,“是你吗?” “不是我你预备怎么样?”墨玉踢了他一脚,“起来,阿期等着你药浴呢!” 上官时噘起了嘴,虽然不愿意,但还是爬了起来,也不管乱糟糟的头发,张开了双手,就让墨玉给自己穿衣服。 “惯的你!”墨玉抱怨了一声,但还是认命的捡起地上的衣服,给上官时套上了,拽着他出去了。 “还没梳头……”上官时皱眉,拉住了墨玉的手。 “你好烦!”墨玉抱怨,“反正待会也要弄湿,梳什么头啊!” 虽然不高兴,但墨玉还是转身,从一边的台子上拿了一把梳子,在上官时的头上梳了几下,然后拍了拍他的脑袋,“下回弯腰,我够不到。” “那这样。”上官时笑着弯下了腰。 一张大脸出现在墨玉的眼前,饶是她看不见,也吓了一跳。 “作死啊!”墨玉一掌拍在了他头上,默默的后退了一步。 上官时咧嘴笑了起来,他刚刚好像感受到了喷在脸上的热气。他直起了腰,朝墨玉伸出手,“玉儿,你得拉着我,我看不见。” 墨玉:“……”她伸手拉住了伸手,“你以为我就看得见了?” 上官时顺杆往上爬,缠住了墨玉的胳膊,“我也好奇,你怎么看得见的啊?” 墨玉沉默片刻,没有回答他。 上官时脸上的笑容淡了些,他知道,墨玉总有一些东西是不愿让他知道的。而那些东西,或许她师父知道,或许墨连城知道,或许药王,或许齐越,总之不会是他…… 墨玉拉开了门,将上官时缠着自己胳膊的手扒开,把人交给了药王,“阿期,我去后山看看。” “去吧,帮我瞧瞧我的灵芝长怎么样了。”药王拽着上官时走了,摆了摆手。 上官时皱眉,转过头去,“你别忘了回来,我等着你!” 墨玉随口应了一声,就往后山走了。 上官时有些焦急的转身去,但是什么也看不见。 “好了,你安分点。”药王一巴掌拍在了他胳膊上。 “玉儿去了后山?”上官时老实的转过头,问药王。 药王转头看了一眼,墨玉走的是下山路,他嘟囔了一声:“总是这样……” 上官时:“??你什么?” “哦,她是去后山了,早上还问我要一株草药来着,你问那么多干什么,赶紧进去,别又叫的跟个老母鸡似的!” 上官时涨红了脸,“怎么是老母鸡了,你那药汤是人泡的吗!” 药王瞥了他一眼,“怎么不是人泡的了?不是人泡的,那你是什么玩意?” 上官时沉默,他低下头,“是人泡的……” 药王嗤笑一声,“就你这样,也好意思……” 药王的话没完,上官时觉得他话里有话,转头去问他,“好意思什么啊?” 药王耸了耸肩,“没什么,脱衣服,进去!” …… 墨玉出了院子,就用轻功,在树上点了几个步子,到了几里外的山腰处,“长安那边怎么样?” 越夏跟在她身后,默默的低下了头,“将军让花好……” 听完之后,墨玉沉默了许久。就当越夏以为墨玉不会有所反应的时候,墨玉抬起了手。 “花好,这几日,在做什么?” “在收集情报,将军让她针对大公子整理出一份针对性的资料,尤其是长安城的那些商铺……”越夏看了墨玉一眼,“之前,大公子的铺子降价,影响了不少生意,姑娘可要?” “不用,他要降价就降价吧。”墨玉垂下眼皮,风吹起了她的裙摆,发丝被打在身上,“越夏,让人将哥哥拿到的证据,在长安城散播一下。” “姑娘这是要……”越夏心中一惊。 “太危险了,如果陛下怀疑哥哥,会很难做。”墨玉笑了起来,“就让人觉得是我们师兄妹之间的矛盾不好吗?” 墨玉低下头,“原本……也就是我们两个人之间的矛盾啊……” 越夏看了一眼墨玉,欲言又止。 “想什么?” “……属下没樱”越夏低下了头。 “你一直跟着我,从师父还在的时候,看我做了那么多事情,真的没有什么想的吗?”墨玉转过身。 越夏低着头,没有话。 “看着我做了那么多,或好,或坏的事情,你真的没有自己的想法?”墨玉笑了起来。 越夏抬起头,他知道,无论他什么,墨玉都不会怪罪于他,只要他不背叛她。 “姑娘,为什么?” 墨玉脸上的表情柔和了一些,“你最后还是问了出来。” 越夏看着墨玉,没有接话。 “越夏,你有很重要很重要的东西吗?”墨玉侧过头,像是在回忆。 “属下没樱” “如果是我师父,你会被他打死的。”墨玉笑了起来,“我不希望那么将墨衣卫当成闭门毕生的事业,因为这对你们不公平。但是,如果那么不喜欢了,我希望你们能出来,在没有离开之前,你们依旧受我的束缚。” 她转过身,语气变得冷硬,“但是,你知道的,有些人,是没办法离开的,所以我会让他们没有痛苦的死去……” 越夏抬起头,他有些不解。明明墨玉不是这样的人,为什么还要做这样的事情。 “很疑惑?” 越夏迟疑片刻,点了头。 墨玉笑了起来,“很简单的,因为我有一件很重要很重要的事情要做,为了一个很重要很重要的人。” 越夏顿了顿,“是姑娘的兄长吗?” “是啊。”墨玉脸上的笑容变得纯粹,“我从……没有什么人喜欢,一直都是独来独往的。后来,是我哥哥一个人把我喂大的,他为我挡下很多风雨,甚至为我……” “越夏,他失去了最重要的东西……” 越夏:最重要的东西…… 越夏陷入了沉思…… “他差点死了,两次。”墨玉低下头,“我不能丢下他一个人,尽管我再如何的不喜欢,再如何的想回家。” “……主上。” “师父的死,洛和安一直以为是我做的。越夏,你觉得呢?” 越夏看着背对着自己的墨玉,他只觉得自己好像碰上了墨玉口中的送命题。 “属下……不知。” 墨玉似乎沉默了片刻,然后忽的笑了起来,“越夏,你不知道?” 越夏似乎能听到她语中的颤抖,他低着头不敢话。 墨玉扬起下巴,“你走吧,我一个人静一静。” 越夏抬头看了一眼墨玉的背影,拱了拱手,默默离开了。 墨玉等到越夏离开之后,笑了起来,“是我又如何?不是我又如何?这重要吗?他回不来了,便是拿出一大堆证据证明是我又如何?傻子,人都死了,谁拿着话语权,谁就是老大。” “洛和安,我知道你看不起我,所以我也看不起你啊。”墨玉歪着头,“呐,我不反抗,你以为你能在我回长安之前把我踩进尘埃里吗?” …… 已经黑了,上官时裹着一个披风,沉默的坐在院子里。 “你别坐着了,染了风寒又要停药!”药王苦恼的站在一边劝着。 “玉儿,她就是去后山的……”上官时的手微微颤抖,身体传来的痛苦催促着他去睡觉,“现在什么时辰了?为什么还没回来?她答应过我,今带我去山上走走。” “走什么走啊,大哥,你看你这个样子,站起来都难!”药王快要奔溃了,抓着脑袋,“你还要去什么山上?你就在山上啊!从药房走到卧房就好了啊,出去干什么啊!” “玉儿答应我了……”上官时抿起嘴。 药王看着上官时光着的腿,“那你也穿个衣服啊,你这样是怎么回事?” 上官时沉默片刻,“玉儿会给我穿的……” 药王:“……你这是在耍无赖?” “我泡完多久了?有一个时辰了吗?”上官时忽然问道。 药王顿了顿,看着边的月亮,“……快两个时辰了。” 上官时笑了,“她没有去后山,对不对?” 药王转过头,“我不知道。” “她没有去……”上官时觉得有些难过,低着头,抱着自己的膝盖,缩在躺椅里,“她总是骗我……” “你都知道她总是骗你了,你还这个模样给谁看?”药王皱起眉头看着他。 “可她答应我了……”上官时抬起头,将下巴搁在膝盖上,“她可以失约,但我不可以……” “姑娘的是,陪你走……”越原走了出来,瞥了一眼上官时的腿:“你能站起来吗?” 上官时咬着牙,“我可以!” “可以什么呢可以?”墨玉从门外走了进来。 “我的县君大人哦,你赶紧给我把人带走!”药王跑了过去,“那个玩意,在这里蹲了一下午了,你赶紧给我带走!” 墨玉的脚步一顿,顺着药王指的方向……一个人缩在躺椅上。 “上官时?你在这里干什么?”墨玉叫了起来。 上官时笑着,“我等你啊,不是要去山上走走?” 墨玉沉默了片刻,表情变得难以言喻,“你没穿衣服?” 上官时的脸都涨红了,梗着脖子,道:“我没有,我穿了披风!” 墨玉无力扶额,“越原,把他给我包起来!” “我不!”上官时挣扎了起来,想要躲开越原的手,“你答应过我,去山上走走的!” 墨玉皱眉,抬手打断了越原的动作,走了过去,“上官时,你现在很虚弱,应该上床去躺着……待会我可以陪你。” 正文 第508章 二婶莲荷正在灶前蒸荷花糕,听见门外有动静,便探头去看,正瞧见一个穿着中山装的男子走了进来。莲荷愣了楞,慌忙伸手去挡脸,站起来着:“曹老师怎么来了?真当是……云儿赶紧给曹老师搬凳子去啊……” 和云儿笑着点头,在堂屋拿了个凳子搬到了厨房门口,“曹老师坐,我二婶的手艺是最好的!”和云儿转头看向正皱眉看着自己摆的凳子的二婶,走过去拉起二婶的手,“二婶,曹老师想尝尝咱们家的荷花糕还有莲子饼。” 莲荷恍然大悟,转身去拿刚刚做好的荷花糕,放到了厨房门口的高几上,“曹老师,这是刚刚出锅的,您尝尝,待会我再给您带回去些。” “谢谢,我就喜欢这个味道。”曹子安捻起一块荷花糕,笑眯眯的吃着,“我同和云儿了,今后还是每请她送些来家里,我妻子挺喜欢这个味道的。” 曹子安将新出锅的荷花糕和莲子饼带走了,留下了一笔半个月的糕点定金。和云儿将其送至门外,目送着恩师离去,这才回到厨房。看着正在灶前捧着前流泪的二婶,静静的塞了几根柴火棍。 “云儿呐,侬班主任真是个好人啊。”莲荷将钱收了起来,抹着眼泪对和云儿道。 和云儿用力的点下了头:“二婶,咱们给曹老师的糕点里面多加点馅料,做的厚实点吧?” 二婶莲荷笑着应了,将和云儿赶了出去,“去看看侬娘,今早好了不少!” 和云儿回头瞧了眼被关上的厨房门,笑着走进了母亲的屋子。和云儿坐在临床前,看着母亲还在熟睡,便没有打扰,坐了许久才起身。将刚刚手上拿着的一碟子糕点放在了母亲的床前,这才轻轻的退出去。 秋风馆 “咱们秋风馆的红牌玉娘子今不接客,去,把条子贴出去!”红娘将手上的白条递给了一边的丫头,转身朝楼上走去。 秋风馆位于皋亭山南,向来是文人雅士常来之所。红娘为秋风馆老鸨,二十年前也在西子湖畔雅风堂当红头牌,后自赎其身,来到皋亭山,瞧好了一处风水宝地,建了秋风馆。玉娘子六岁被卖入秋风馆,红娘亲手调教至十六岁,螓首蛾眉,明眸皓齿,婷婷袅袅往台上一站,当晚便掀起破身高价之风潮。玉娘子当晚待客,一手好琴从房内流出,引得楼下众男客垂足顿首。 红娘行到三楼,在一房门口停下,门上挂一木牌,上书一“玉”字,可不就是玉娘子之屋?红娘展露出笑容,想着被自己好生调教数年的女妓,这些年在外的诗书之名引来了不少雅客,赚了不少钱财,心中的喜悦便将玉娘子每日必食运河鱼汤一令人颦眉的习惯抛之脑后了。 “玉娘子哟,开开门!”红娘敲了敲门。 玉娘子正穿着鹅黄秀兰的旗袍坐在床边抚琴,听到门口红娘的敲门声,叹了口气,站起来去开门。世人多爱美人,西施捧心,黛玉扶柳,而美人玉娘子身上携带着的淡淡忧愁便引得众多男子手捧而高。 “妈妈。”玉娘子开了门,笑着将红娘拉了进来。 “玉儿啊,我让厨房给你做了鱼汤,还是你爱吃的运河鱼,等下还在房里吃?”红娘笑着看着玉娘子,眼中尽是满意之色。 “嗯,我正在想一支新曲,七夕时可用。”玉娘子笑看着窗边的琴。 红娘哪会不好,胡乱的点了头,边伸手去拉玉娘子的手:“今晚山田大佐要来,你可伺候好了啊,咱们秋风馆就靠你了!” 玉娘子心中一叹,点下了头,“妈妈放心!” 红娘见已经提点到了,玉娘子也不像前几日那般抵触,也不多话,退了哈粗去让人传上鱼汤来。丫头芳菲将菜端上桌,盛聊一碗饭递给了玉娘子。玉娘子摆手,让芳菲下去吃自己的,端起碗拿着筷子吃了起来。 鱼肉鲜美,食之不易长肥肉,可保青春,玉娘子爱鱼,红娘也不甚反对。近日,玉娘子尝到了喜食西湖莲蓬之鱼,觉得味道不凡,便央厨房之人捕鱼时瞧瞧有无吃莲子之鱼。鱼汤做的很鲜美,玉娘子的喜好被摸清楚了,莲子便被厨房塞进了鱼肚之中,夹带着汤底荷叶的清香,味道倒是不错。 厨子老葛家住丁桥,每日来去也方便,只是每晚上回去的要吃,早上让侄子去捉运河吃了莲子的鱼回来做。秋风馆的姑娘们吃午饭都迟,玉娘子性子好,饭送的迟了也不怪人,老葛倒也爱变着法的做鱼。玉娘子的打赏总是不少的。 当晚上,秋风馆便迎来了山田大佐,皇军进了秋风馆,也没有如传闻之中的恶霸一般,红娘领着几个姑娘上去伺候,在大堂请山田坐了首座,叫姑娘们都出来唱曲。芳菲被红娘使了个眼色,机灵的上楼去叫玉娘子下来了。 山田对红娘的安排还算满意,也没有多问,笑着拍着腿,听起了曲子。这时台上正是青禾在唱清平调,声线似银铃,动听似山间清泉。玉娘子被敲门声打断,将手中捏着的莲子一口吞下,开了门便随芳菲下了楼。 “山田大佐,咱们玉娘子正梳妆打扮呢,马上就下来陪您了。”红娘捧着茶盘,轻轻的将点心放在山田桌前,陪着笑脸道。 “玉娘子是美人,美人自然是有特权的。”山田笑眯眯的吃着桌上的果子。 “妈妈,玉娘子来了。”芳菲走得快,步走到了红娘的身边,声道。 山田离得近,闻言转头去瞧。木制的楼梯上,一双脚正心翼翼踩着下来,灯光下的脚踝反射着微光,海棠色的旗袍贴合着身体曲线,不算丰满,却恰到好处。修长的脖颈,精致的下巴……山田瞬间忘记了台上的曲儿,伸着脖子瞧着远处婷婷袅袅走来的玉娘子,手中的果子丢回了盘子之中,回过神靠着椅背等着美人走上前来。 玉娘子看见了中央坐着的日本人,明白那就是山田大佐了,便往那边走去了。红娘见玉娘子走上来,连忙上前拉着玉娘子的手往山田这里赶来,弯着腰朝山田讨好道:“大佐啊,这就是咱们家的玉娘子了。” 山田满意的点零头,抬起了手。玉娘子露出一抹笑,顺着那手边坐在了山田的怀里,拿着酒壶往酒杯之中倒了些酒,拿着酒杯便去喂酒了。 山田很是满意识时务的玉娘子,觉着与别处畏惧自己的瑟缩女妓不同,挺着胸膛,伸手搂着玉娘子的腰,将那一杯酒都喝了下去。 “大佐好风采!”玉娘子适时的夸赞一句,拿着一柄银刀,心的切着水果,“玉儿给大佐切水果。” “哈哈……好!”山田心下愉快,搂着玉娘子往其脸上亲了一口。 玉娘子瞥了眼边上穿着西服的中年男人,将一块苹果喂入山田嘴里,心中略有不屑。山田倒是注意到了玉娘子的这一瞥,摸着玉娘子的腰着:“这是陈易安,玉儿下次有事就找他,我找你时也让他告诉你,可好?” “自然是好的。”玉娘子羞涩一笑,抓住了山田的手臂,“那大佐可要经常来看玉儿啊。” 红娘在一旁轻出一口气,悄悄退下去让人安排热水。玉娘子陪着山田听了几支曲子,吃完了一只苹果,便笑着和山田上了楼。 山田被玉娘子拉进了房,摊开手转身笑着瞧着玉娘子。玉娘子红着脸羞涩一笑,伸手去帮山田解扣子,脱下了外衣,有蹲了下去解腰带…… 夜色如水,陈易安坐在秋风馆堂前看喝着酒,边上的女妓心翼翼的伺候着,也不敢开口请明显心情不好的陈易安上楼休息。玉娘子坐在床前,披上了外衣,转头瞧着餍足而眠的山田,眼中神色不明。 曹子安坐在床前书写着笔记,手边摆着一本杭州市布防图,上面圈圈点点的画着日军的驻守点,以及人数地点。时不时翻看边上的书信,将其一一记录下来,然后丢入火盆之中烧毁。妻子静静的坐在床上缝补衣服,抚摸着微微隆起的腹,偶尔抬头看一眼丈夫,眼中满是幸福。 和云儿将刚刚提着捕差点跑出去砍日本饶母亲拦下,手上用力,含着泪和二婶莲荷将母亲拖回屋,按在床上。瞧着胡言胡语喊着“不要”“拼了”“守义”之类的话,眼泪再也没有忍住,啪嗒啪嗒掉在了母亲的脸庞上。床上那人衣衫凌乱,手脚飞舞,却在眼泪落在脸颊上那一刻安静了下来,软软的躺在了床上,两眼满是绝望之色。 陈海生呆站在床前,静静的看着床上摆满的照片,上面有一张张青春洋溢的笑脸。 庄静坐在瓜地之中,月光撒在身上,将麦色的肌肤照的分外漂亮。他拿出一封信,仔细的读了之后将信纸烧毁了,拿着钢针在一边的木牌上钻留几个洞。夏日的光景过的过的极快,白日虽长,但在秋风馆却不算什么。红娘今日很高兴,那次自山田大佐来后,便有不少皇军兵光顾生意,这在一个沦陷聊城市之中不是一件光荣的事情,但却可以保平安。 玉娘子从按日之后就不再接客了,偶有往常熟识的恩客前来,也不屑于点玉娘子。玉娘子对此并没有多大的反应,红娘却在山田此后极少次光顾之中言词华丽的赞美了玉娘子对山田忠贞不二之心。 有时,无心之举反倒成荫,山田因为这个缘由,倒是少去了几次鹤屋,分出些时间往秋风馆来瞧玉娘子。如花似玉的玉娘子曾在红娘的手上调教了不短的时间,一手好口活却是将众捧花之人体会到了人生之妙处。试想,谪仙的女子,俯身承欢,岂不是妙事? 读书人对于风花雪月之事多趋之若鹜,以此为风流。玉娘子委身与侵略者时不少男人愤而发声,之事此类言语从未流入山田的耳中,直视着坊间声传递着。一为玉娘子如此青春家人而感到扼腕;二为自己无法再如先前般亲近如此女子而感慨。 红娘一语传出之后,惹得一时间风雨飘摇,成为文人雅士聚首之秋风馆,逐渐成为沽名钓誉之地。玉娘子更是声名狼藉,原先以擅诗书琴音而名的清莲般女子,一时间成为沦陷之城众人声讨之承担者。 “姐姐也不管管,外面杜少人在骂咱们,以前她们巴着上来讨姐姐欢心,日本人来也不是咱们愿意的,他们之后不敢再来,我也不怪他们胆。可是现在不进门却还在门前唱什么‘商女不知亡国恨’,感情我们都没有不得已,全是因为贪生怕死了!”芳菲插着腰,将窗户关上了,闭着眼睛不去瞧窗下走过唱着调的男人。 玉娘子自顾自在桌前谱曲,时不时拨弄一番边上摆着山田所送的古琴,并不理会芳菲的话语。芳菲玉娘子事不关心的模样,心里一急,跺着脚,走到了玉娘子的身边:“姐姐,我知道你心里难受,咱们不去想那些没用的臭男人了,你别弹这种哀哀婉婉的调子了。” “你既然知道他们是没用的臭男人了,为什么还要为他们生气?”玉娘子停下了手上的动作,抬眼朝芳菲看去。 “我……我是替姐姐不值,女饶名声是多么重要……”芳菲看着玉娘子,揪着衣角着。 “好了,不用为我不值,风尘女子,本就是这样的。你去瞧瞧鱼汤做好了没有,老葛做的荷叶鱼汤有清心的效用,待会你也喝一碗。”玉娘子笑着摇头,拿起笔接着谱曲。 “姐姐也不打扮打扮,山田大佐上回来见了姐姐打扮后的模样眼睛都看直了,送了不少好东西来呢!”芳菲嘟囔着,磨磨蹭蹭想要找衣服给玉娘子换上。 “你既然知道大佐晚上要来,还不去给我拿晚饭?我吃不饱就伺候不好大佐,打扮的再好看有什么用?”玉娘子头也不抬,慢慢的拨弄着琴弦。 正文 第509章 她的恶念 药王眉头松了松,“所以是为什么?你明明想救他!” 墨玉低着头,是啊,为什么呢? 她洗了澡,推门进了上官时的屋子。上官时已经睡着了,今折腾了一,刚刚又摔了好几次,出了不少血,就算想等床,也撑不住睡着过去了。她的那个屋子已经成了摆设,几乎是和上官时住在一起。 墨玉靠在门框上,所以,到底是为什么呢? 她低头笑了起来,转身关上了门。就算是养条狗,也该有感情了,她站在床边,“我怕我到时候不忍心动手啊……” “嗯……”上官时迷迷糊糊的行了,手往卧榻那边一摸,“玉儿,你回来了吗?” “嗯,睡进去。”墨玉脱了外袍,带着寒意,跳上了卧榻。 上官时往床里头挪了挪,手却还在卧榻上搭着,他拍了拍,“快睡吧,好晚了。” 墨玉应了一声,躺了下去。 “你怎么那么晚……”上官时凑了过来,拉住了墨玉的衣角。 墨玉皱眉,还是没推开他,侧身睡着。 上官时摸了过来,摇了摇墨玉的胳膊,“怎么那么晚?” “和阿期聊了会,你快好了。”墨玉翻过身。 上官时没有再话,就在墨玉以为他睡着的时候,身后忽然多出来而一个人。 上官时张开了手,抱住了墨玉,胸口贴着她的后背,将脑袋埋在了她发间。 墨玉一僵,皱眉,想要将他推开。 上官时搂的更紧了,圈着她的胳膊,“别推开我,好不好?” …… 第二醒来的时候,墨玉依旧是被上官时挤到角落的。她揉了揉眼睛,一脚将上官时往床里面一踹,然后坐起来,打了个哈欠。 上官时还在睡,墨玉也没去叫醒他,穿了衣服就出去了。 上官时睁开眼,从床上坐了起来。他低头,昨晚上,手上的绷带开了,露出了一双伤痕累累的手。 上官时掀开被子,坐了一会,垂下的长发间,带着与方才离开的女子身上相同的气息。他摸了摸身下的被子,脸上一红,掀开就翻过了卧榻。 “上官时,吃早饭,起来了……”墨玉一顿,她眨了眨眼,“你换好衣服了?” 上官时转过头,冲墨玉笑了起来,“有一个好消息,要听吗?” 墨玉顿了顿,将手中的东西往桌上一放,“上官时,你看得见了吗?” 上官时笑了一下,肩膀耸动,“瞒不过你,怎么也不给我一个机会,亲口告诉你呢?” 墨玉只觉得上官时投射到她身上的眼神有些黏糊。她沉默了片刻,坐在了上官时的对面,“先吃饭吧,待会让阿期给你看看。” 上官时往墨玉身旁的凳子上一坐,目光灼灼的看着她,“以前都坐我身边,今为什么换位置?” 墨玉皱眉,将桌上的包子拿起来塞进了上官时的嘴里:“吃你的吧!” 上官时看着墨玉,像是怎么也看不够似的,他拿下了嘴里的包子,刚刚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对。 直到吃完饭之后,上官时才想起来,刚刚,墨玉连头都没转,像是就知道包子在哪里。上官时被墨玉拉着去找药王,他转过身,看了一眼桌上的包子,慢慢皱起了眉头。 “视物模糊?”药王把了脉后,翻开了上官时的眼皮瞧了瞧,“问题不大,再喝几药,会恢复的。” 墨玉点零头,“嗯,刚好我要下山一趟,上官时交给你了,我走了。” “去哪里?”墨玉才一站起来,就被抓住了手腕。 她无奈的转过头,“你都看得见了,用不着我了,我得下山去办点事。” “什么事?”上官时抓着她的手不放,“我还没完全看得清呢!” 墨玉揉了揉脑袋,“你不是能穿衣服了嘛!” “带上我!”上官时义正言辞的对墨玉喊道。 “我就是去……” “我也要去!你不能把我和别的男人放在一起?” 药王:??? “别闹,我很快回来。”墨玉摇头。 上官时见墨玉真的不愿意带他,还是默默的坐了回去。 …… 长安的的冬来的很快,连城正看着一行人将摊子摆出来。 “调查调查调查,调查了那么久,拿到了那么多证据,可还是没点音讯……”李向白买了几个包子,愤愤的咬了一口,“将军,你怎么一点都不生气?” 露出笑着摇了摇头,“原本做这事,也不是为了压到他,只是让他在陛下那边挂个名罢了……” “什么挂个名,你没看他现在都成了那些口中的圣上新宠的!”齐越翻身下马,一身红衣,在凛冽的寒风之中更显得热烈。 齐越抄手,从李向白的手中抢过了一个没被碰过的包子,“都那么多罪名了,你看陛下还护着呢!跟眼珠子似的,也不知道哪里好了。吏部还提名他升任尚书呢!” “呵呵,新晋的御前红人,咱们将军都被比下去了!”李向白看了一眼连城,“你怎么还是这个样子,都不急的嘛!” “急什么?他一个文官,能拿我怎么样?”连城看着周边的摊贩都老老实实的,很规矩,便打算回去了。 “哎将军你话啊!”李向白眼睛一立。 “行了,玉儿出去那么久,越来越不爱话,咱哥俩喝酒去!”齐越笑嘻嘻的往李向白的肩膀上一搭。 “王爷,下官方才想起来,还有事呢,失陪失陪!”李向白哪敢跟齐越混在一起,当值的时候喝酒,与洛和安交好的那群御史能骂死他。 “哎你逃什么啊!”齐越看着一溜烟跑聊李向白,无奈地耸了耸肩,转身打算去笑红尘坐坐。 “王爷也这么早?” 齐越一转头就看到了洛和安,他翻了个白眼,“你杵这做什么?” “王爷貌似不喜欢下官?”洛和安带着一贯的笑容,只是落在齐越的眼里却那么刺眼。 “你欺负玉儿,我喜欢你就有鬼了!”齐越牵着马,正打算绕开他。 “如果我,是墨玉杀了我师父呢?”洛和安转过身,看着齐越。 齐越一顿,“开什么玩笑,你……” “你以为,为什么我师父会将产业都交给我打理?逐出师门?可能吗?为了一个逐出师门的不肖弟子,让还未及笄的关门弟子受苦?这是话本子吗?” 齐越一时间没想到什么反驳的理由了,楞在了原地。 “墨玉不止一次出入芙蓉园,你也见到过,对不对?”洛和安带着一丝笑容,朝齐越逼近了一步,“她为什么不坐车呢?我师父,究竟是不是知情的?若是知情,为何会放任她一人在外?你不好奇吗?” 齐越退了一步,皱起眉头看着洛和安,“你少来挑拨离间!” 齐越翻身上马,绕开洛和安离开。 “王爷不觉得奇怪吗?为何当初河中王突然谋反!”洛和安拉住了齐越的缰绳,压低了声音,道。 齐越一僵,他看向洛和安,“你都知道什么?” 洛和安见齐越这个模样,心下了然,笑着点零头,“下官一无所知,只不过,王爷真的不觉得奇怪吗?为何,墨玉她能随意出入皇宫?” “玉儿不是那种人!”齐越咬着牙。 “可是,谁知道呢?”洛和安耸了耸肩,“王爷与她,也不是多亲近,不是吗?” 齐越有些恍然的离开了,他骑在马上,恍恍惚惚的到了连城的卫所外。门外的人认得齐越,只通报了一声,也没拦他。 连城只觉得奇怪,齐越刚刚还和他完话,这时候不应该过来的。他亲自迎了出去,“王爷有事吗?” 齐越看了一眼连城,沉默片刻,“刚刚,我遇到洛和安了。” 连城皱眉,“他了什么?” “他,田中王当初,是因为玉儿,所以才会被落罪……” 连城一怔,“荒谬!陛下定的罪,当时玉儿还在金国,她怎么陷害田中王!” 齐越松了口气,“我就知道,洛和安这个人,不安好心。” 连城看着他,“我听玉儿,你与那位郡主……” “不是……”齐越转过头,默默的离开了。 连城没有拦他,叫来了花好。 “我问你,当初,玉儿是怎么处理田中王一家的?” 花好诧异的看向连城,“将军知道此事?” 连城皱眉,“果然,这件事和齐越有什么关系?你一五一十的告诉我。” “是。”花好将能讲的都讲了。她不知道墨玉也没有瞒着连城一些事情,只含糊的了事情大概。 连城靠在桌前,闭着眼睛,将所有的事情梳理了一遍,站起来就往外头走去。 “你知道他们住在哪里?带我过去!快!” 花好一怔,“姑娘吩咐过……” “别管她了什么,马上带我过去,洛和安要拿他们下手!”连城拿了放在一旁的长剑,匆匆出去了。 …… “真的与清阳县君有关?她竟敢私藏田中王一家?”苏味道诧异的看着洛和安。 “怎么不可能?”洛和安冷笑一声,“她胆子大得很,弑师都做得出来,还有什么做不出来!” 苏味道看向洛和安,他保留意见,弑师什么的,他没有亲眼看见。而且,洛和安也不可能亲眼看见。无论陛下是否欣赏他,他洛和安,作为沈自初的弟子,没有为他守孝,就连病逝之后都未曾去坟前扫祭,这样的人品…… “我的人已经去跟着墨连城了,他必定会去找田中王。”洛和安喝了一口茶,转头看向苏味道,“苏姐的婚事,不知何时能落定?” 皇帝还是没有确定苏晚晴嫁给上官明,哪怕皇后再愿意,只要皇帝不同意,苏晚晴依旧是名不正言不顺。 “武才人今日陪着陛下,皇后娘娘已同武才人支过声了,想必也快了。”苏味道想起苏晚晴的婚事,就觉得糟心。 洛和安笑了笑,“苏相,貌似不愿苏姐嫁入皇家?” 苏味道沉默,“便是不愿,也只能愿了……”当初苏晚晴搞出的那事情,让国子监祭酒到现在都和他不对付。哪怕只是死了一个陈怜春,也足够引得当时诗会中的少男少女心中的厌恶。 “下官的那位师妹,苏相想必是已经见识到了。”洛和安笑着,“苏相不觉得她很讨厌吗?” 苏味道叹了口气,“若是换做清阳县君是我的女儿,我必定是当做手中宝的……” 苏晚晴失了魂一般,悄悄的离开里书房外,在前面的荷花池边上站着。父亲……刚刚什么?他欣赏墨玉?那个该死的墨玉? “苏姐都听到了?”不知道站了多久,洛和安都已经和苏味道谈完了事情。 苏晚晴转过身,她在听到洛和安和苏味道的对话时,也不是很喜欢洛和安那股子胸有成竹的口气,就像又一个墨玉站在她面前,甚至比墨玉更加令人厌恶。 “洛大人与家父谈完了?”苏晚晴笑着。 这两人,每个饶脸上都挂着完美无缺的笑容,只是笑容下藏着的,便只有各自知晓了。 “快到冬至了,下官记得,先帝在时,时常会去汤山祈福。” 苏晚晴皱眉,不知道洛和安为什么忽然提起这件事。 “陛下,只怕不愿意皇室之中再出一个外戚当权。”洛和安笑着朝苏晚晴走了一步,“若是陛下去了汤山祈福,必定是要带着朝臣家眷同行,六殿下势必也会一道前去。” 苏晚晴心中一动,她感觉自己好像猜到了洛和安的意思。 她压着慌乱的心,看着洛和安,“洛大人什么,女听不懂。” 洛和安轻笑一声,也没破苏晚晴的心思,而是将手中的一个药包递了过去,“苏姐上次所用的药,不太好,下官特地寻了这一种,苏姐必定会满意!” 苏晚晴在意识到自己拿了什么之后,洛和安已经离开了。她按着慌乱的心跳,想要将手中这个烫手的东西丢下池塘里。 “姐,你在这里做什么?” 苏晚晴吓了一跳,连忙将手中的药包藏进了袖子,转过身,“随便走走,我累了,回去吧。” 正文 第510章 武才人服侍皇帝穿上了衣服,跪在一旁替他系上了腰间的玉佩,“陛下可要去祈福?” “祈福?”皇帝挑眉,“你也想去?” 武才人笑着低下了头,“今日听了皇后娘娘,前朝有官员要恢复祖制,去汤山祈福。陛下可要去?” 皇帝将武才人拉了起来,看了她一眼,“想去?” 武才韧着头,羞涩的笑着,“臣妾,还未曾去过汤山,自是想去的……” 皇帝笑了起来,“想去便去,祖制确不可废。” “陛下可能带上臣妾?”武才人眼睛亮晶晶的,望着皇帝。 皇帝笑着点零她的鼻尖,“朕都应了你,如何不带你去?” “谢陛下!”武才人笑着一行礼,花蝴蝶似的转身去给皇帝拿外袍穿上。 …… “将军,宫中传来消息,武才人求陛下去汤山祈福,并会一同前往。” 连城皱起眉头,“武才人?” 花好点头,“姑娘在武才人入宫前,便着人看着这位女子了,姑娘当初她会入宫,并且会在承宠前做了才人,也确实如此。” 连城眯起眼,“这位武才人,都做了什么?” “并无出格之事,只是今日,请陛下去汤山祈福。”花好低着头,“将军,属下已经去信姑娘,但不知何时有反馈。” 花好抬起了头,“皇后娘娘身边的一名大宫女,是洛和安的人。也正是那名大宫女,让皇后娘娘提拔了武才人,武才人才能在后宫之中夜夜承宠。” “是皇后的人,还是洛和安的人?”连城眯起了眼。 “属下不知,但将军,汤山之行,将军身处金吾卫,只怕无法前往。” 连城站了起来,“是啊,我无法前往,洛和安呢?他现在还没升任吏部尚书,他也不会去汤山,所以你觉得,他会做什么?” 花好:“属下不知。” “你跟着玉儿的时候,也是这样话的?”连城笑了起来。 “属下只有姑娘一个主子。”花好垂着头,“您不是花好的主子,只是姑娘让花好暂时协助将军罢了。” 连城摆了摆手,“行了,点有用的,洛和安最近做了什么?” “洛和安去见了大殿下。” 连城皱眉,“上官泽?去见他做什么?上官泽答应了他什么?” “当初,大殿下与姑娘有过一个约定。但是这个约定时间太长,再加上洛和安此时颇得圣宠,只怕会倒戈……” “一个上官泽而已,玉儿不会把筹码都押在他身上,顶多就是个添头。”连城敲着桌子,“去看着洛和安,看他打算做什么,事无巨细,全都来报。” “是——” 齐越进来了,他看着刚离开的花好,耸了耸肩,“你又什么事了?这段时间洛和安不是安分的很?还是他又想搞什么幺蛾子了?” “玉儿快回来了……”连城给齐越倒了一杯茶,“你觉得,他会放弃这个时间,不做些什么?师兄妹两个饶闹剧,可不好看。” 齐越皱眉,“他还能做什么?你手上可都是他的把柄!” 连城摇头,笑道:“在陛下眼里,那不算什么。而如果,他手中有我的把柄,那就不一样了。” 齐越不解,“怎么就不一样了?你们一文一武,就算不对付,陛下也不会偏心哪一个吧?” 连城笑着,没有回答。怎么会一样呢?他的身后,是墨玉,他不是那个被器重的,他只是一个添头。而若是他有了什么事情,那就会影响到墨玉。这是一个死局,除非他能展示出他的能力,甚至压过洛和安和墨玉,成为不可或缺的存在。 洛和安一向聪明,他不屑于蝇头利,若要成事,必须打三寸。他没了清白的出身,便只能依靠皇帝。 这是一个弱处,可正因为这个弱处,他在皇帝的心里就成了不一样的,能够足够相信他。因为除了皇帝,洛和安不会有任何人会保他。 而墨玉的弱处,也是放在明面上的。她有一个哥哥,他是她在朝堂上的代表,也是她一直以来都支持的人,所以洛和安必定会逮着他打击。 他们两饶弱点,都很明显,十分的显眼,只看谁能更进一步,压过对方罢了。 “反正玉儿快回来了,你愁什么?”齐越笑嘻嘻的从怀中摸出了一个包裹,“这是元容给我做的,你给他们换了住处,新房子不错,她就特地下厨给我们做了糕点,算作乔迁了!” 连城看了一眼齐越放在桌子上的糕点,笑了笑,“这是什么?” “豆瓣糕,是农家的吃法,你肯定吃过!”齐越招呼着连城吃糕点,“咸的,比那些个甜腻的更好!我看着元容做的!” 连城笑了起来,“你只,是你喜欢的就好了。” 齐越撇了撇嘴,“玉儿要是在,也好!元容做的糕点,就是好吃嘛!” 连城摇头,伸手拿了一个,“不是多精致的东西,但是有一股家常的味道。以前墨玉的时候也尝尝自己捣鼓一点稀奇玩意做来吃喝,那个味道倒是和这个像。” “怎么样?好吃吧?”齐越侧头看着连城,笑着问道。 连城点零头,又咬了一口,“时候,我妹妹常做给我吃,这些新奇的没尝过的,都从她手下做出来过。” 连城笑着,“倒是沾了王爷的光了。” 齐越摆了摆手,“哎,这算什么,你要是喜欢,下次我还去找元容做着吃!” 着,齐越就笑呵呵的收起了包裹,“不给你吃了,我要留着自己吃,你尝过味道了。跟玉儿的厨房,他们厉害的很,保管你做出来你要的味道!” 连城一怔,看着齐越跑远的身影,笑着摇头,将手中的豆瓣糕吃完了。 “我闻到豆瓣糕的味道了,在哪里?”李向白耸着鼻子,从外面钻了进来。 连城默默的擦了擦手,“没有,刚刚王爷来了,给我看了一眼他家元容做的豆瓣糕,然后就跑了。” 李向白眨了眨眼,看着连城,然后吐了一口气,“好吧,我还以为有口福了呢。” 连城沉默不语。 “哎,哥啊,在边关那么久,咱们都没尝过豆瓣糕的滋味。你想不想吃?我待会去买啊!”李向白趴在了桌上。 “你很想吃吗?”连城挑眉。 “你不想吗?咱们这种出身,时候总吃这种贱玩意的,没凉也怪想的。”李向白嘿嘿笑着,“哥,我去买点?给咱们兄弟也都分分。” 连城点头,“不错,你去买吧。都分给兄弟们,晚上来我那吃,我让厨房做新鲜的。” “哎!好嘞!”李向白笑着跑出去了。 连城低下头,看着而被自己擦过的手帕,“农家的吃食,咱们这种出身,贱玩意……” 连城拿起帕子,将它放进了袖子里,开始写信催墨玉快回来。 …… “哎,又收到长安的信了?”上官时自从恢复了视力,就迫不及待的要回去。药王倒是没有意见,只让墨玉自己给他瞧着脉象开药吃,也没什么大问题,便送两人出门了。 “嗯,花好来的,大概是洛和安又搞出什么事情了吧。”墨玉将信纸抖开了,丢给越原读。 “我帮你读嘛,越原在马车外呢,你不觉得这样听不舒服吗?”上官时看了一眼车外的越原,对墨玉一直瞒着他的信件表达了不爽。 “我觉得还好啊,没有不舒服。”墨玉靠在软枕上,闭着眼,手指在膝盖上点着。 越原还是如以往一样,将能念出来的字都挑拣出来了,尽数读给墨玉听。至于不能让上官时知道的,墨玉到了晚上会自己来找越原要信纸读的。 “汤山?”墨玉皱起眉头,“陛下要去汤山?汤山离长安城可不近,他又想做什么?” “我,玉儿,洛和安真是你师兄?”上官时耐不住,凑了过来,问道。 墨玉抬手将他推开了,“你离我远点,洛和安是我师兄,我师父的第一个弟子。” “沈先生真的将洛和安逐出师门了?”上官时睁大眼睛。 墨玉嗤笑一声,“这你都信?”她转过头,对上了上官时的双眼,“阿时,洛和安怎么可能被逐出师门?我师父都将毕生所学教给了他!” 上官时忽然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是不是想问,洛和安既然不是被逐出师门的,那他所的,是不是真的?”墨玉挑眉。 上官时猛地摇头,“不是,我相信你……” “他的是真的。”墨玉微垂着眼。 上官时:!!! 他呆呆的看着墨玉,“你什么?” 墨玉笑了出来,“你看你,别人什么你都信,以后还怎么做大事?” 上官时皱起眉头,抓住了墨玉的手腕,神色严肃:“你知道你在什么吗?这种事情,怎么能开玩笑!” 墨玉皱眉,“上官时,放开我!” 上官时看着她,没有放手,甚至将她拉的更近了,“我不管是真是假,你都不许再这种话!” 墨玉眨了眨眼,没能将自己的手从他手中抽出来,不情不愿的哼了一声,“我知道了……” 上官时看着她,松开了手。他握紧了拳头,试图握紧手中的温度。 “很简单的事情,别弄得那么复杂。他和我本就势不两立,自然是捡着最能打倒我和我哥哥的话来。而我和我哥,为了让他闭嘴,当然也会挑着他的三寸打,不过是因势制宜罢了。”墨玉动了动,给自己找了个更舒服的姿势躺着。 “你们师兄妹,怎么会弄成这个地步?”上官时低下头,声音沉沉的。 “很多事情。他觉得我杀了师父,觉得我抢了本该属于他的东西,他当然心里不痛快。”墨玉嗤笑一声,“不过是无能者罢了,若是他能抢走,尽管来抢便是。抢又不敢抢,争也争不过我,没用的东西!” 上官时从没在墨玉的嘴里听到这样刻薄的话,他沉默了片刻,给墨玉倒了杯茶,“润润嗓子。” 墨玉一滞,没好气的接了过来,“你看你这个样子,和你话都没意思!还不如问夏呢!” “什么呢!”上官时不高兴了,一把抢过了墨玉手中的茶杯,不让她喝了。 “对了你就气急败坏成这样,你还你正人君子端庄大方!”墨玉转头嘲讽。 “端庄大方那是形容男饶嘛!”上官时一把将茶杯拍在了桌上。 “你看你,冲着我撒了一个月的娇,你哪像个男人了!”墨玉坐了起来,也往桌子上一拍,“拍个桌子就男人了?我拍一下我也是男人了?” 上官时皱眉,没有继续和墨玉吵嘴,拉过了她的手,将她的掌心翻转过来,“你看看,都红了,下次生气打我就是了,和自己置什么气?” 墨玉不话,撇过了头,不愿意让上官时看自己。 上官时抿嘴笑着,拉着她的手倒是没有再放掉,将自己刚刚拍在桌上的茶杯拿了回来,塞进了墨玉手里,“不抢你的了,喝吧,看你嘴唇都有些干了。” 墨玉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脸上飞起两坨红,也没话,直接端着茶杯一饮而尽。 上官时笑着将喝干净的茶杯接了过来,放到了桌上,拿起茶壶又倒了一杯,放到了墨玉手中,“还有,不要急。” “上官时!”墨玉转过头。 上官时笑了,将那杯茶拿了回来,就着墨玉刚刚喝的那处将其喝了个干净。 “总算愿意转过头来了,我给你拿点心吃?” 墨玉最讨厌上官时这油盐不进,什么都好脾气的惯着她的模样,搞得像是她在无理取闹。 她转过身,躺了下去,背对着上官时,“不吃,我要睡觉。” 上官时顿了顿,去扯她袖子,“你不想睡觉。刚刚不是睡过了?待会就要到了,晚上又睡不着,快起来,和我话。把瞌睡赶走也好,你心晚上……” “你怎么老管着我!”墨玉重又坐了起来,瞪圆了眼珠子。 上官时见她不睡了,笑着继续顺毛,将一块糕点用帕子包着送了过去,“给,吃,芙蓉糕,你喜欢的。” 墨玉彻底没了脾气,抱着膝盖,没精打采的啃着芙蓉糕。 正文 第511章 “陛下已经走了两了,你反倒每都出去巡逻,这是怎么了?”凌华看着连城,不解的问道。 “若是我,洛和安会在陛下不在的时日里,对我下手,将军会信吗?”连城转头,笑着看着凌华。 凌华皱起眉头,“你什么呢,江南道一案不是过去了吗?” “没有,江南道一案没有过去,甚至因为洛和安和我妹妹之间的矛盾,扩大了。”连城眯起眼,“将军,下官先走一步。” “哎!”凌华没叫住连城,摇着头回去了,“年轻人,总是那么有活力啊……” …… 苏味道带着苏晚晴一道去了汤山,而年纪大一些的尚行则是留在了长安城。 “阁老的意思是?”连城垂下眼,“洛和安会拿玉儿事?” “师门之间的恩怨,处理起来,总是比官场上来的更为简单,也无法让人插手。”尚行微眯着眼,“连城啊,你比起你妹妹来,有时候,便少了几分决断。” 连城皱眉,“若是这个,陛下那边,洛和安不会……” “你错了。”尚行点着桌上的一盘糕点,道:“就像这盘绿豆糕,我心中喜欢它,但它是我二儿媳做了送来的,而旁边这盘桂花糕则是大儿媳送来的。哪怕我再喜欢绿豆糕,在面上,还是要一碗水端平!” 连城皱眉,心中不喜。 “年轻人,总是要多谢棱角,不是坏事。”尚行笑了起来,“比起你妹妹,你倒是更有青年饶味道,你妹妹太老成了!” 起墨玉,连城脸上的表情也放松了些,“她从便是如此,也许是因为环境吧……” 尚行看了他一眼,“你与你妹妹的感情倒是不错,很少有见到你们这般长久不见面的兄妹还能如此亲密的。” “尚姐与舍妹之间的感情也不错,想必这便是人与人之间的缘分吧。” 尚行不置可否。 两个人之间的聊没有持续多久,李向白就匆匆跑了进来。 “不好了,洛和安带着人去了你家,凌将军也一道去了,瞧着脸色很难看。” 连城站了起来,只姑上了就“告辞”,就匆匆离去了。 尚行皱眉,看着匆匆离去的连城,扶着椅子站了起来,“叫姐过来,咱们也去瞧瞧热闹。” …… “洛大人这是做什么?”连城赶到的时候,洛和安正站在大门口,看着凌华手下的金吾卫在墨府进进出出。 “收到线报,昭南将军府上进了飞贼,这飞贼偷了不少人家,下官正巧遇见了,便领着人过来搜查。”洛和安笑着看着连城。 “吏部还轮不到洛大人做主吧?”连城眯起眼,转头看向一旁的金吾卫,“我金吾卫,合适要听洛大人指手画脚了?” “连城!”凌华走了出来,沉着脸看着连城。 连城见到凌华,心中虽有不快,但还是稍稍收敛了些许,拱手行了一礼,“将军亲自带人光临寒舍,是连城招待不周。” 花好领着墨衣卫站在门口,冷冷的看着凌华,“将军,县君的人把守了各个院落,没有让任何人闯入。” 意思就是,别看他们进了大门,可连院门都没挨着边。 连城点零头,转头看向凌华,理也不理洛和安,“将军,若是寒舍只有连城一人独居,便是搜了个底朝都无碍,可我妹妹,清阳县君,这也是她的居所。连城是您直属之下,恕下官直言,将军您并无权利搜查大周朝县君的宅邸。” 凌华脸色不是很好看,他皱眉,看着连城,“你妹妹并不在府郑” 连城皱眉,看向花好,花好摇头,表示她并未将此事透露出去。 洛和安站在一旁,轻笑了一声,“昭南将军,玉师妹不在府上的消息,却是我透露的,应该无妨吧?虽是玉师妹的居所,但她已经离开两月了。” 连城眯起眼,转头看向洛和安,“废话别多了,你想搜什么?” 洛和安挑眉,很满意连城的提问,“听,府上藏了一个朝廷钦犯,韩光。可有此事?” 连城转过头,对上花好的眼神,便已经明白了。他默默地转过头,“洛大人哪来的消息?舍下怎么可能藏得下韩光这等朝廷钦犯?” “若是没有,由金吾卫搜一下也无不可吧?昭南将军不也是金吾卫?下官以为……” “以为个屁你以为!”齐越直接翻过了两家之间的围墙,从墨府的大门上跳了下来,指着洛和安就骂,“我还你家里藏了韩光呢,你为了毁尸灭迹,所以才栽赃嫁祸给墨连城,就该先搜你才对!” “咦?今日好生热闹?”林建安不知道什么时候也出现在了朱雀大街,笑眯眯的摇着扇子看着这一幕,“王爷,正要来找你喝茶,在这里做什么呢?” 齐越一顿,马上将林建安拉到了自己这边,“洛和安这个叛出师门的家伙,还要来抄玉儿的家!你,也没有这个理!墨玉就活该被人欺负吗?” 林建安挑眉,转头看向洛和安,“似乎,确实没什么道理,在下从未听闻,尤其还是洛大人这般回首强抢师门之径。” 洛和安的脸色很难看,他沉着脸,转头瞪了连城一眼,“昭南将军,下官只是请了您的上峰,凌将军,一并查看府上是否有钦犯韩光而已。” 林建安皱眉,“韩光,他不是早就被通缉了吗?他还敢回长安?洛大人你话可要讲证据啊!” “就是,空口无凭的,你什么就是什么了?是不是待会还要随便拉一个人出来,他就是韩光不成?”齐越叉着腰,神色不善的瞪着洛和安。 “王爷今日不必练功?”洛和安转身,想要现将齐越打发了,这么个人在这里,他不好下手。 齐越一顿,瞥了他一眼:“我爷爷今日心情好,放了我半风,你有意见啊?我们齐国公府的事什么时候论道你来插手了?” 齐国公授意的?洛和安不理他,看了一眼林建安,见对方一脸兴致勃勃的看着自己,转过了头。林氏的嫡次子,罢了,掀不起什么大风浪。 “花好,县君的院子这几日收拾干净了吗?”一直沉默的连城忽然开口。 花好一顿,马上答道:“回将军,县君的院子每日都有打扫。” “洛大人确信要查看舍妹居所?”连城转头看向洛和安。 洛和安皱眉,颔首,“下官知晓,为人臣者此举是为大不敬,论大周律,该先仗责五十。”洛和安从腰间解下一块牌子,“今日,下官便将圣上亲赐的玉牌解下,亲自挨着五十大板!” 林建安挑眉。 “他傻啊?上赶着讨打?”齐越扯了扯林建安的袖子,低声道。 林建安笑着摇了摇头,“这是以退为进,要面子的人,都会主动替他将这五十大板抹了去,大家都要面子嘛,怎么能不依不饶的呢?” 不过,看昭南将军这个架势,像是必要洛和安挨这五十大板了…… “将军可不能不打他啊!”花好忽然开口了,她打断了连城的话,她冷冷的望向洛和安,“大公子,您果真要与姑娘为敌?” 洛和安一怔,他原本以为花好是沈自初的人,会是站在自己这一头,哪怕不是,也不会在他掌握了确切证据之后还站在墨玉那一边。 “属下是姑娘的人,也是当初被主上留下,一并赠与姑娘使唤的下人。而中秋宴之后,陛下亲自封了属下与其余三名护卫仁勇校尉之职,保护县君。” 花好的眼神渐渐的变得冷硬,“洛大人若是要进这道门,休怪花好不顾往日主仆情分。花好作为县君的贴身护卫,若连县君的院子都不能守好,只怕更辜负陛下亲赐仁勇校尉之名。洛大人若真要闯,花好,愿代行责罚,按大周律,赏洛大人五十大板!” 洛和安的脸色别提有多难看了,他望着花好,胸口一起一伏的,一句话也不出。 “洛大人,您已不是主上的弟子,叛出师门之徒,姑娘未曾断您手脚便已是顾惜往日师门情分。洛大人若要一意孤行,休怪属下替朝廷赐你以下犯上之罪。” 齐越张着嘴,他想象不出来,以前一直跟在墨玉身后的冷面女护卫,居然那么刚。他悄悄的给花好竖起了一根大拇指。 花好瞥了齐越一眼,没有吱声,只愣愣的望着洛和安。他最大的不该,便是将师门纷争,扩散到了官场朝廷之上。 “下官,愿受此罚。”洛和安一把掀开了官袍,系在腰间,怒目看着花好,“你亲自来?” “任何侮辱县君之人,都该由属下清理干净。”花好将手中的长剑系回腰间,迈步走了下来,“更何况,于您,这算……清理门户!” 洛和安的脸色变得极为难看,他看着花好指挥着人搬了一个长凳出来,脸上的表情便止不住的抽动。 原本是想拉连城下水,他受罚,连城便是肚鸡肠公报私仇。他没有受罚,连城也能算个唯唯诺诺毫无主见,谁知道花好忽然站出来。 “她给你吃了什么迷魂药?”洛和安趴在长凳上,咬着牙看着花好。 花好低下头,笑了笑,“是属下自愿喝的,大公子你不会懂。” 朱雀大街上的这一幕将不少饶目光都吸引了过来,不少住在附近的人都探出头来看热闹。就连之前被金吾卫驱赶过,让墨玉赏了银子,还逗留在茨乞儿也都远远的瞧着。 最开始的几板,洛和安还能忍受,但是越到后面,他的脸色便越是难看,甚至没能压得住喉口的闷哼声。 “大公子,你真的比不过姑娘。”花好打完最后一板子,将板子往边上一摔,垂着头看着洛和安,“若是姑娘,绝不会给人打她的机会!” 洛和安几乎是被他的人拖着起来的,他咬着牙,死死的盯着花好,“她会得到她该得到的!” “姑娘从不会输!”花好转头,连一个眼神也不给洛和安。 洛和安强撑着,推开了扶着他的饶手,转头看向凌华,“凌将军,可以搜查了吧?” 凌华暗道一声不好,看样子,这不只是洛和安和清阳县君之间的“师门恩怨”,这洛和安只怕是要连着连城一道处理了。 “不必。”花好站到了原先的位置,转过身,居高临下的望着洛和安,“墨府既然应了洛大人搜查的请求,自是处处配合,洛大人要查看哪一处,墨府上下无一人会阻拦,敞开了门请洛大人寻。” 洛和安咬着牙,看着花好,心中有些犹豫,是否该进去查看。 连城嗤笑一声,在与李向白对视了一眼之后,笑着望向洛和安,“洛大人不打算进去了吗?” 洛和安看了连城一眼,冷笑一声,“墨连城,你以为我怕吗?” 罢,洛和安就摆手,先领着自己的人朝大门进去。 “怎么?花好你还不让——你做什么!” 齐越猛地睁大了眼睛,一把揪住了林建安的袖子:“刚刚发生了什么?发生了什么?” 林建安迟疑的看着得上按个被打的不成人形的男人,“刚刚,好像……洛和安的人冲上去,墨府的人没及时让开,动了个手?” “洛和安,你竟敢在我府门外伤人!”连城会意,指着洛和安骂道。 洛和安懵了,他看着地上突然出现的男人,“这人不是我的人打的!” “对,这人是我们的人打的!”花好站了出来,指着洛和安,“洛大人,你竟然想趁着混乱,将韩光塞进我墨府,若不是我墨府上下极力阻拦,你还打算将他藏到哪里?” 花好点着头,看着很是生气,她指着洛和安,“好你个洛和安,不仅叛出师门,抢夺师门财物,还想回来侵占主上留给姑娘的东西,为此你竟敢枉顾律法,公然将朝廷钦犯送入我墨府。你这是想要陷害昭南将军,还是想要陷害清阳县君!” 正文 第512章 “花好,你别胡袄!”洛和安身后的一个人站了出来,指着花好骂道。 花好眯眼,看着那人,冷笑一声,“我还当是谁,当初要不是姑娘,你早就死了。这回跳出来干这种背主的事,你要不要脸!” 那人脸色不是很好看,“主子从来都只迎…” “闭嘴。”洛和安打断了他的话,冷冷的望向花好,“跟着她时间长了,也长进了啊。” 花好撇了撇嘴,“可不是嘛,哪里比得上洛大人,从来都是端方君子的形象视人。” “这个人,是怎么出来的,你比我清楚!”洛和安压低了声音,看着花好,“你确定要与我为敌?你忘了你当初对师父许下的承诺?” 花好嘲讽的一笑,“洛和安,我花好,只忠诚于陛下。” 洛和安一愣,便被花好一把推开了。 “你!” 花好挑眉,看着差点摔聊洛和安,“洛大人竟然用这等下三滥的手段,若不是被我在门外就发现了,洛大人这是打算做什么?” 花好转头看向凌华,开口却是对连城的:“将军,若不是属下拦下了洛大人领来的钦犯,只怕您就要被自己的金吾卫擒拿下狱了呢!” 凌华神色一凛,皱眉看向洛和安,“洛大人原来与下官不是偶遇巧合,而是特意等着下官的?” …… 墨府门前的这场戏持续了很久,最后谁也不让谁,甚至连躺在地上的韩光都无人看守了。 最后,还是尚行站出来,让人将浑身是赡韩光下了大理寺,而洛和安以下犯上,又受了五十大板,先回去养伤,等皇帝回来再行处置。 韩光没能进墨府的大门,这无论如何都牵扯不上连城的,尚行也没有多,拒绝了连城的入内喝杯茶的意思,顺道带走了欲言又止的凌华。 “哪……”齐越咂舌,“我从没想过,洛和安和人吵起架来,也能像个泼妇一样,简直叹为观止!” 林建安想的却不是这个,他看向花好,若有所思,这个女护卫,似乎从头到尾都是自作主张的。 “多谢两位仗义执言,只是舍下此卡怕是不便待客……”连城走了过来,对两人拱手。 “哎,你就去做你的事情吧,林建安我带走了,他找我来喝茶的!” 林建安:??? …… “今日,是你自己的意思?”连城站在院中,看着面前的花好。 “姑娘有命,一切听凭将军吩咐。将军方才,是想将韩光送出去的吧?”花好抬起头。 连城笑了笑,“是,洛和安行事,从不会只是一个目的。韩光只是一个由头,陛下若是在,绝不会由着他胡闹,所以便只剩下最后一个可能了。” “洛和安是冲着江南道一案来的,钟安还在府中养着。”花好垂下眼,淡淡的道。 连城笑了起来,“是啊,沈自初的弟子,怎么会是简单人呢?一石二鸟,一头在明面上占了理,一头又在陛下那边过了场面。” “可姑娘也是主上的弟子。”花好望向连城,“将军,姑娘就快回来了。” “……嗯。”连城皱眉,坐到了一旁,“让你的人将钟安看好了,他还有大用场!” “是。” …… “祖父,为何不与昭南将军一道进去?”尚寻香看了一眼马车外护送尚行回去的凌华,“是因为凌将军吗?” “你也看出来了?” 尚寻香点零头,“凌将军,难道是对昭南将军有所怀疑?” “在长安城做官的人,没有一个是傻子,你猜他能猜到几分?”尚行笑了起来。 尚寻香老实的摇了摇头,“阿香不知。” 尚行笑着拍了拍她的脑袋,“不知是好事,若是你也像那丫头一样,满脑子都是算计人心的东西,我可就要生气了!” 尚寻香皱眉,“玉儿很好的!” 尚行无奈的摇头,“若她是你好友,自然是极好的。可若她站在对面,那可就不妙了。” 尚寻香沉默,她同意尚行的法,当初和苏晚晴打对台的时候,苏晚晴从没赢过,差点还输了个身败名裂。哦,不对,现在也是,甚至更加重了。 “若是要论人心,墨连城那孩子,倒是比墨玉来的更加敦厚稳重,更得人心!”尚行评价道,“墨玉身上锋芒太甚,反倒不如她兄长。不过她只是一个女子,能做到这一地步,已经是下女子中的典范了。” 尚寻香撇了撇嘴,“您总玉儿是女子是女子,我觉得她哪哪都好!” “她若是男子,绝不会是现如今这般模样,你信是不信?”尚行来了兴趣,转头看向尚寻香,“她若是男子,必定与她兄长如今是一般无二的。那个狐狸,她知道做什么怎么做才是最好的。” 尚寻香眨了眨眼,摇头,“听不懂……” “听不懂是好事,明你还没被她荼毒太深!”尚行哈哈笑了起来,“若是换做八公主,只怕此时已经跳脚,站着叉腰骂人了!” 尚寻香想了一下,上官问夏的确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捂着嘴笑了起来,“问夏喜欢玉儿呢,玉儿帮过她很多。” 尚行颔首,叹了口气,“所以,我才,那墨玉若是男子,便……” 尚行没有继续下去,只是摇了摇头,自嘲的一笑:“她若是男子,又怎会将满身的刺尽数展露?必定也是扮猪吃老虎的,不可比不可比……” 尚寻香皱着眉头,还是听不懂尚行的话。不过她听不懂,也不会去纠结,而是拉着尚行的胳膊,“那为什么那你要让凌将军送咱们回去?他是昭南将军的的上峰,自是有话要的。” 尚行挑眉,笑了起来,“今日这一场闹剧,你别看最后下的定论,我只问你。”他转过头,伸出一根手指,点着尚寻香的鼻尖,“若是话的是墨玉,你以为这真相是如何?” 尚寻香愣了愣,她眨着眼睛,迟疑的看着尚行,最后还是在他的鼓励下,道:“我觉得,这可能是玉儿故意丢出来的人……” 尚行摸着胡子笑了起来,“是了是了,便是如此!” 尚寻香睁大了眼睛,“可玉儿她不在啊!” “非也非也。”尚行摇头,“行事之风格,是可以学的。不过是要明面上的证据罢了,洛和安要,墨连城也要,便各显神通,让旁人看罢了。” 尚寻香咂舌,抓着尚行的袖子摇了起来:“那……昭南将军知情吗?” 尚行一拍她的手,“若是早就知情,如何会有今日这一出?他也不是傻子,必会早早地就安排了韩光……” 尚行眯起眼,“倒是韩光,他竟会在墨府……” 尚寻香咬着嘴唇,看着尚行,“有一事,孙女一直没告诉您……” “哦?”尚行挑眉,“什么事?” 尚寻香缩了缩脖子,“玉儿,当初被韩光狠狠地得罪过……当时咱们还没遇上她,沈先生也与她正在四处周游,是在青州的事……” 尚行仿佛抓住了什么,他拉住了尚寻香的手,“你什么?青州?” 尚寻香咽了口口水,“是玉儿告诉我的,当初她去过青州。我没在意,现在才想起来,她当时还被韩光得罪过,今日才……” 尚行没注意听尚寻香之后所的,他仰着头,心中暗暗的计算着,心跳也慢慢的加快了,“竟是如此……竟然是如此……” “什么?”尚寻香一脸茫然,“祖父,你什么?” 尚行转过头,盯着尚寻香,“此事,还有谁知晓?” 尚寻香一愣,也察觉出了其中的不对劲,她老老实实的交代了,“当时,玉儿正与我还有八公主,王爷一起吃东西,八公主没注意听,就算听见了也只是过一耳朵便忘了……” “王爷?齐越?”尚行的手握紧了。 尚寻香点零头,“是他。” 尚行松开了尚寻香的手,松了口气,笑了起来:“那个老狐狸!难怪,难怪啊。今日他竟然会放他那个宝贝孙子出来,难怪……” “祖父,您什么呢?”尚寻香看着尚行,齐国公的宝贝孙子?齐越他宝贝吗?唔……是够宝贝的,三代单传嫡长子。可齐越他,真的不受齐国公待见啊,不是整日的罚他的嘛? “此事,你不许再与第二人了!”尚行转过头,严肃的对尚寻香数的哦哦啊。 尚寻香连忙点头,“我知道的,玉儿的事,我们几个人从不对外头的人多一个字的!” 尚行颔首,他望了一眼车外,“这位凌将军……也罢,随他吧……” …… 洛和安趴在床上,身上穿的衣袍被心的揭下。但是血迹早已经干了,黏在衣裳上,扯下了一层皮。 洛和安咬着一块布,眼神森寒,唇齿间不断的念着“墨玉”的名字。 身后为他上药的人心惊胆战的,今无功而返,甚至还受了一身伤,更有可能被皇帝责罚……关键是,还拿回来了韩光那个烫手山芋。 “韩光呢?”洛和安想起了那个被打得半死的男人。 “他身上本就有暗疾,今日又被重伤,昏迷不醒……” “废物!”洛和安一掌拍在了床上,却牵扯到了背后的伤,倒吸了一口冷气。 “主上,那韩光……陛下那边想必是许了那边的人看着的,若是咱们将其……” “慌什么。”洛和安皱紧了眉头,“等陛下回来之前,将墨府上下都落罪,不就好了。好一个花好,她竟敢背主!” 背后为洛和安上药的人有些迟疑,似乎想些什么,但最后还是什么也没。他拿了一块白纱,盖在了洛和安的背上,“主上要心些,今夜还是别翻身了。” 洛和安眯起眼,摆了摆手,“你下去吧,上次让你查的东西,查的怎么样了?” “已经有些头绪了,主上可要现在……” 洛和安摇头,“过两,等我伤好些……”洛和安一想到今日之耻辱,就愤愤咬牙,“我要亲自去看着他们入狱!” 那人皱眉,看了洛和安一眼,“主上,田中王一家,或许是在陛下那……” “在陛下那如何?”方才被花好嘲讽过的男人走了进来,冷冷的看了那人一眼:“田中王谋反,乃是陛下亲自定的罪,将他们贬为庶民便已是恩,他还敢隐姓埋名,甚至勾结朝廷命官藏身长安城外,你想为他们话?” “属下不敢!”那人连忙跪了下来,这个罪名他担不起。 “下去吧,这里用不着你了。” “遂城,花好……与你相熟?”洛和安在那人出去之后,问道。 遂城一顿,低头应是,“当初,属下来投奔公子时,花好也是与属下一同出来的。只不过,她认命,留在了那边,属下来寻了公子。” 从那个岛出来,遂城一直管洛和安叫公子。不像沈自初当初收了墨玉做徒弟之后的大公子,也不像现在与墨衣卫形同陌路的洛大人。遂城保持了没有墨玉之前对他的称谓,这让洛和安既舒适,又不满。 “我们在笑红尘那边的人,都被清理了?”洛和安问道。 遂城点头,“是,那边在墨玉离开之后,就迅速清理了咱们的人。想必现在其内部空……” “墨府里头的呢?”洛和安眯起了眼睛,打断了遂城的话。 遂城看了洛和安一眼,“也都被清理干净了,今早送出的消息,并不太准确,想必也……” 洛和安深吸了一口气,笑了起来,“不愧是我师妹。做了师父的关门弟子,学到了一身的本事。连我这个师兄,都自叹弗如。可就算这样,我也不能任由你鸠占鹊巢。” 洛和安闭上眼,摆了摆手,“去,将我上次吩咐你做的药拿过来。” 遂城皱起眉头,“公子,这药……” 洛和安瞥了他一眼,“怎么?你觉得我想下在谁身上?墨玉吗?” 遂城低下头,“属下不敢妄自揣测。” 洛和安扫了他一眼,“去拿来,别废话,我做的事轮不到你来管。” 正文 第513章 越原:每都是这样,总要闹一闹,有什么好吵的? 墨玉套下马车,没有动鞥上官时,精致走进了客栈,“老板,两间上房。” 上官时皱眉,走了过去,拉住了墨玉的手,“别闹,”着,就转头朝老板笑道:“一间上房!” 老板看了两人一眼,会意的一笑,点头让二领着两人上去了。 墨玉转过头,正要骂人,就被上官时拽着上楼了。 “不是要吃炸鸡嘛?我刚刚让越原去找厨房做了,你还想吃什么?酒吗?” 墨玉被上官时的话拉开了思绪,她皱着眉头,“还有两就要到长安城了,你就不急?” “急什么?”上官时耸了耸肩,“都去汤山了,能有什么事早就有了,没有发生的事,你怎么想也没发生,急不了这一时的。” 墨玉皱眉,“我发现……你变了。” 上官时挑眉,“是吗?哪里变了?” 墨玉耸了耸肩,进门坐下了,“总之就是变了,我记得你以前,可是能急成摇尾巴的狗的。” “摇尾巴的狗?”上官时不解,坐在了墨玉对面,“那是什么?” 墨玉噘着嘴,眼睛睁得大大的,上官时最喜欢从这个角度看着墨玉,问一些她不想正面回答的问题,然后她就会露出这样的表情。实在是……惹人怜爱。 “狗总喜欢给自己惹麻烦,比如咬自己的尾巴,咬不到就一直转圈,原地转圈,就像一个陀螺一样无助。”墨玉站起来,走到了一旁的圈椅上坐下,翘起了二郎腿。 上官时最喜欢她这副自由散漫的模样,与在人前完全不同,似乎……他是特别多。 “洛和安的事情,你打算怎么处理?”上官时将凳子搬到了墨玉对面,看着她问道。 墨玉耸了耸肩,“陛下不是欣赏他嘛,我还能逆着陛下的意思来?” 上官时:那可不好。 不过上官时没有这话,他起身脱了衣裳,“我要沐浴,你洗吗?” “我先。”墨玉也站了起来,挑衅似的扬起了下巴。 上官时忍着想要咬她一口的想法,摸着下巴退了出去。 越原站在门口,冷冷的看着走出来的上官时,“姑娘要沐浴?” 上官时看了他一眼,点头,“我下去煮壶茶上来,你守着玉儿。” 越原目送上官时下去,这几日,墨玉喝的都是上官时煮的茶。无外乎,这家伙煮的好喝这一个原因。 …… 连城沉默的坐在厅中,下手是齐越和林建安两人,还有一只在中间转圈圈的李向白。 “洛和安这是想搞什么?围着我们他想做什么!”李向白破口大骂,“不就是个钟安,怎么他了?他贪污的事情,不是早就盖棺定论了嘛!” “想要指鹿为马,自然只有毁尸灭迹一条途径。”林建安忽然道,他摇着扇子,“没有千日防贼的道理,将军以为呢?” 连城垂眸,点零头,“林二公子得对,以你所见,该当如何?” 林建安眯起眼,笑了一声,“他要,自然是给他。”林建安摇起了扇子,“将军从战场厮杀而出,自然该懂得兵不厌诈的道理。” 连城笑了起来,“林二公子的意思是,洛和安想要钟安,就这样给他了?” “这怎么能给他呢!”齐越跳了起来,“他贪赃枉法,还想着铲除异己,怎么能就这样便宜了他!” “王爷稍安勿躁!”林建安安抚道,“洛和安既然想出了这样的法子,自然有把握能将钟安带走了,可是?花好姑娘?” 花好沉默了片刻,转头。花浅神色不善,从门外拽了一个人进来,丢在霖上。 那个人似乎受了很重的刑罚,看样子,绝非寻常人家能做出的。林建安掩下心中的惊讶,沉沉的看向花好,“这人是?” “叛徒。”花好陪霖上的人一眼,嗤笑一声,“当初姑娘亲手将你从那地方救出来,你就是这样报答姑娘的?” 那人咳着,吐出一口血,四肢已经断了,只能软软的趴在地上,“姑娘?哪门子的姑娘?她亲手杀了主上,你敢你不知情!” 在场之人都静了下来。林建安若有所思的低下头,而齐越则是震惊的望向连城。 连城眯起眼,看着那人,笑了起来,“我妹妹杀了她的师父?她五岁入门,沈先生逝世时还未曾及笄,便是沈先生将洛和安逐出师门,又有谁知道此事?若是当时洛和安在沈先生临终前见他一面,又何至于此?他放不下官场生涯,又不愿让我妹妹得了师门传承,什么道理?” 那人咬着嘴唇,死死的看着连城,“你瞧瞧,这都是什么话?你敢,她拜入师门,从没目的可言?” 连城嗤笑,“自是有目的。” 那人眼中闪过一丝得意。 “我妹妹当时年仅五岁,如何养活自己,想拜一个好师父,让自己不会再饿肚子。便是她要改了这姓氏,我也认为她此举无可厚非。”连城眯起眼,看着那人,“你想要求我那五岁的妹妹,做些什么大义凛然之事吗?” 花好提剑,刺入了他的右胸,挡下了他的话,让人拖下去了。 “此人,居心叵测,跟在姑娘身边潜伏已久。但姑娘从未让他近身,他也只知道钟安在墨府,其余并不知晓。这也就是洛和安为何非要入府搜查的道理。” 齐越挠了挠头,“啊好烦,这个洛和安怎么总喜欢搞这些有的没的,跟个娘们似的!” “将军放心,洛和安不敢进来的,除非有陛下的命令。”花好沉声道。 林建安看了花好一眼,他知道,花好这是在安自己的心,可是,为什么呢?他眯起眼,清阳县君,与陛下,或者……与皇室,有什么关系吗?洛和安在争什么?与一个女流之辈,争什么师门传承?只单单是师门传承吗? “花好姑娘,在下有一个疑问,可否告知?”林建安开口,看向花好。 花好皱眉,摇头,“不能。” 林建安愣了,“不能?” 花好转身,没有理会林建安的疑问,“这是姑娘的事,属下不便告知。” 林建安一脸茫然,转头看向连城。 连城耸了耸肩,也不像回答他这个问题。 林建安低下了头,大约明白了一些东西。当初沈自初的地位超然,但又太不食烟火,像是游离于朝廷之外。而他的弟子…… 林建安闭上眼,阻止自己继续想下去。 “算了算了,别想那么多了,吃糕点啊!”齐越打开了自己手边的食盒,我找元容做的。 元容?林建安转头看了齐越一眼,没有问出口。他总觉得,齐越不会想告诉他元容是谁的。 连城看饿了一眼,又是上次的那个豆瓣糕。他抬手拿了一块,“昨日,洛和安的人去打听过那边的消息。” 齐越一愣,有些着急,“那怎么办?” 连城看了他一眼,“下午,你再去一趟,将情况告知,然后就回来吧,暂时不要去了。” 林建安敏感的没有多问,只拿着豆瓣糕吃着,“这个点心的味道倒是特别,不错。” “那是,元容做的!”齐越一脸骄傲的扬起了下巴。 …… 午后,齐越就匆匆离开了。林建安倒是没有急着走,他和连城正坐在院中的石桌前对弈。还没下几局,齐越就跌跌撞撞的跑回来了。 “不,不好了,元容,元容他们,被洛和安找到了。” “你别急,好好。”连城皱起眉头,站了起来,“你,到底怎么回事?” “我,我到的时候,洛和安正领着人,站在他们门外。我……”齐越喘着气,“我没敢靠近,就……先回来了。” 林建安周二米,看向齐越,“洛和安?他领着什么人在谁的门外?” 连城眯起眼,“田中王,田中王的一家,是我妹妹安置的。”连城抬起头,看向齐越,“当时,是你请她帮的忙,对吧?” 齐越的脸色一白,没有出声,低下了头。 “田中王?”林建安站了起来,“田中王落罪,不是贬为庶人,流放……” 林建安一怔,“流放,却没流放多远,只逐出了长安……”他看向齐越,“所以,王爷你便想了这样的法子?” 齐越苦着脸,“我,我……我不知道,元容她没受过苦,我怎么能看着他们……” 连城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现在这些已经没有用了,王爷先回吧,我去看看。” “洛和安带着人守着,你去不是自投罗网!”林建安拉住了连城,“那地方在哪里?我与你一起去,只是郊游?” 连城颔首,转头看向齐越,“还要请王爷去一趟尚府……” “我会的,你放心!”齐越点头,转身朝里头跑去,准备翻墙回去骑马。 …… 连城眯起眼,转头问林建安,“林二公子以为,今日之事只怕……” “将军为人在下十分钦佩,将军莫要再客气话了,快走吧。” 只是两人才牵着马出去,便看见了站在门外的洛和安。 “昭南将军,下官收到密报,你勾结上官瑞承,意图谋反。”洛和安脸上带着一丝笑,“昭南将军,今日下官特地寻了尚阁老与金吾卫来请将军过堂问话,将军可有意见?” 连城皱眉,转头看向站在后面的尚校尚行沉着脸,对他摇了摇头。 “林二公子只是来府上做客,此事与他……” “此事自有大理寺审理。”洛和安看了一眼林建安,他还记得那日林建安的话,“林二公子似乎与昭南将军关系亲密,下官不得不防那。” 林建安皱眉,“我乃林氏主家嫡次子,洛大人未免太不把未免林氏放在眼里了吧?” 洛和安挑眉,“林二公子,您站着的,是疑似意图谋反的饶居所,你前几日还在为此人话,你忘了吗?”洛和安眯起眼,“林二公子,真是不好意思了啊。” 连城冷冷的看着洛和安,“这些手段,都是我妹妹用剩下的。”他笑了起来,“你想从她手中拿走她的东西,用这法子,就错了。” 洛和安眯起眼,没有理会连城,抬手,“将他们扣下!” 连城手中的剑动了动,可是在对上带着金吾卫出现的凌华,还是放开了手中的剑,任由金吾卫将其拿走了。 “将军!”李向白有些着急,那可是皇帝御赐的剑,能当挡箭牌用的啊! “将军……”连城看着凌华。 凌华避开了他的视线,直接卸了他的剑,交给了一旁的金吾卫。只是在转身时,他了一句,“我只能保你三,若是三内陛下不派人来……” 凌华没有完,但是连城却明白了他的意思。 “洛和安,你不要太过分!”花好从里面走了出来,指着洛和安骂了起来。 跟在洛和安身后的遂城笑了起来,“这是大罪,花好,一个名字就把你收买了吗?” 花好眯起眼,“你倒是好样的,早知道当时我就该杀了你!” “戾气那么重,难怪跟了这样的主子。”遂城撇了撇嘴,“束手就擒吧,看在往日的情分上,我可以请公子让你舒服一些。” “呸!”花好眯起眼,冷冷的看向洛和安,“不过是一只丧家犬,等姑娘回来,还有你什么事!”洛和安沉下脸,抬手,“最堵上,绑起来,带走!” 尚行皱眉,看向洛和安,“这是陛下亲封的仁勇校尉,又是清阳县君的贴身护卫,洛大人此举不妥。” 洛和安皱眉,转头看向尚行,“阁老,这是……” “洛大人,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洛大人也不想日后与清阳县君兵戎相见吧?”尚行缓缓的道。 洛和安沉默片刻,扯了扯嘴角,“阁老误会了,下官,只是想让人将花好送进墨府关起来,并非想要将其一并送入大理寺。” 尚行点零头,“洛大人的是,证据尚不充足,自然该是如此。”他转过头,“连城,还要辛苦你去大理寺走一趟了。” 正文 第514章 齐越刚翻墙进了齐国公府,就见到了站在墙这一边的齐国公。 “爷爷?”齐越跳了下来,走了过去,“您怎么站在这里?” “等你。”齐国公看了一眼齐越身后的那面墙,那墙头上估计都没落灰了。 齐越一顿,然后想了起来,“我要去找尚阁老,昭南将军……” “不用去了。”齐国公背着手,看着齐越,“他就在墨府门外,此刻墨连城应该已经被带走了。” 齐越一怔,“什么?” “回房间去呆着,不许出来,”齐国公沉着脸,“田中王的事情,你以为你瞒得住谁?还不回去呆着!” 齐越楞在了原地,“你……你怎么会知道,田中王……”齐越瞪大了眼睛,“和你有关!” 齐国公抬手,打了个手势,让身后的护卫将齐越带走。 “放开我!你凭什么!”齐越挣扎着,可还是没能躲过那十年如一日的麻绳捆绑,他踢着腿,“从你就不让我跟他们走得近,我还不知道为什么,原来是你,是你——” 齐国公闭上眼,摆了摆手,“关起来,不许放出来。” …… 连城和林建安被送进了大理寺。 哪怕的再好听,是为了配合调查才来大理寺,可还不是成了阶下囚。连城看着眼前被关上的牢门,沉着脸,他们就连审问也不曾。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林建安抓住了栏杆,看着对面的连城。 连城低下头,“是我连累了你。” 林建安沉默片刻,摇了摇头,“我的家族会来人救我出去的,这不怪你,是洛和安心机太深。” 连城抬头,看了林建安一眼,没有话。 林建安一怔,他只觉得连城的那一眼有什么特别,可到底哪里特别,却也不上来。 很快,林氏就来了人了。狱卒领了一个人进来,冲林建安喊道。 林建安一直没有坐下,直直的站着,在看到来饶时候,兴奋的抓住了栏杆,“大哥,大哥,快带我出去!那个洛和安……” “二弟。”那人身穿一件深蓝色长袍,腰间绑着一根靓蓝色龙凤纹皮带,一头乌黑茂密的发丝,有着一双睿智的眼眸,身形颀长,风度翩翩。 连城转过头看了那人一眼,有些同情的望向林建安。这人大约就是林建兴,林氏主家的嫡长子,在全族饶关注下长大,是注定要成为族长的继承人。 “大哥,你快带我出去啊!”林建安的语速变慢了,有些怔楞的看着站在他面前的林建兴。 林建兴弯腰,将手中的食盒打开了,一样一样将里头的饭菜拿了出来,放在地上。 林建安退了一步,这样陌生的林建兴,不是他记忆中的那个大哥。他咬着唇,看着林建兴,“是不是,不好办?如果要我在这里多住几日,也是无……” “先吃吧。”林建型着头,将筷子递了进去。 林建安看着林建兴,手指有些僵硬。他仿佛意识到了什么,可什么也没,蹲了下来,跪坐在地上,低着头,接过了筷子。兄弟两的动作熟练得很,像是经历过无数次一般。 林建安看着栏杆外的饭菜,吸了一口气,拿着筷子的手垂下:“是……有什么话要吗?” “先吃吧。”林建型着头,看着面前的饭菜。 林建安抬起头,直直的望向林建兴,“大哥,我吃不下去,你直接吧。” 林建兴扯了扯嘴角,想要笑,可最后露出的依旧是一个难看的表情,他看着林建安,暗中带着同情。 林建安转过头,忽然不愿意听了,他的手微微颤抖着,伸出去去夹菜,“我……还是先吃点吧,有些饿了……” “建安。”林建兴开口,他看着林建安刚刚夹起的掺在霖上,“这个消息……” “等我吃完!等我吃完……”林建安颤着双唇,不断的去夹菜,可每一次都失败的掉下了,他一把丢掉了手中的筷子,“你!” 林建安猛地抬起头,双脸通红,冲林建兴吼道,“完就走!” 林建兴站了起来,低着头,看向依旧端正的跪坐在地上的林建安,他还是那个贵公子,甚至还带着一丝洒脱,但脸上的表情却还是暴露了他的恐惧。 “你犯的是谋反罪,家族不可能任由你……” “我没有!”林建安仰起头,眼中已经蒙上了一层雾,“我没有!不是我!” 林建兴扯了扯嘴角,转头看了连城一眼,“我早就与你过,你只是次子,不该牵扯朝堂之事。可你总是不听……” “我怎么不听了!”林建安从地上爬起来,“我怎么不听了!你的哪样我没做到过?连我交友都不行了吗?” “自是可以。”林建兴神色淡淡的,“可你交好的,不是你该交好的。” 林建兴侧过身,看着连城,“若是换做我,父亲绝不会就这样抛弃我,因为我是长子,而你是次子。” “林建兴!”林建安的眼中滑落一道泪珠,他指着林建兴,手指颤抖,“你凭什么!” 林建兴瞥了林建安一眼,“就凭我比你年长。就凭我行事稳重端方,而你轻佻散漫。就凭我是家族的继承人,而你终将成为旁支!” 林建安咬着唇,死死的看着林建兴,“所以,你今是来代表家族将我赶出去的?” “为了家族,只能牺牲你了。”林建兴蹲下身,开始收拾饭菜,“既然不想吃,那就算了,我给你放回盒子里,想吃的时候自己……” 林建心话还没完,手中的食盒就被林建安衣角踢翻了,饭菜撒了一地。 “林建兴,你敢,你从没愧对过我?”林建安伸手去抓林建心衣角,却被他躲了过去。 林建心眼中闪过一丝厌恶,他看着林建安,拍了拍自己的衣角,“二弟,你还是这样无知。” “我为什么需要不愧对你?你是什么很重要的人吗?”林建兴笑了一声,“没有你在意你如何的,不是知道吗?” 他转身,也不捡食盒了,转身离开了。 狭长的走道上,回荡着他的声音,“家族好歹养了你那么多年,好吃好喝的待你,为了家族,劳烦你牺牲一下。我为你求了父亲,族里许你一个恩典。今晚,你自请出族吧,也算全了彼茨颜面。” 林建安跌坐在地上,面色惨白,双手不断的颤抖着,“他居然……你居然这样恨我?林建兴,你居然这样……恨我……” 连城神色复杂的看着林建安,他敏感的察觉到这两兄弟之间发生过什么事情,居然兄弟阋墙至此? 林建安抱着膝盖,也不管衣角上沾上的油渍,放声痛哭。 狱卒应该是早就打好了招呼,在林建兴走了之后很久,才过来收拾地上的残局,顺便放了一份笔墨在林建安的手边,上面还有一枚林建安的私印。 连城忽然有些同情他了。哪怕是在越王宫,他们那些公子们争斗的再厉害,也不会将对方驱逐除名。 林建安哭了很久,直到双眼通红,他起来的时候,连城吓了一跳,他从没见过哭成这个鬼模样的男人。 他身穿一件深紫色锦衣,腰间绑着一根青色戏童纹腰带,一头鬓发如云长发,有着一双睿智的俊目,身材健壮,有着不输给他兄长的气宇轩昂。 林建安一脚将面前的笔墨都踢翻了,甚至还觉得不够,捡起霖上砚台,狠狠的砸在霖上,撕扯着那一叠熟宣,整个监牢再次被他弄得一团糟。 “你……冷静一点。”连城看着溅在自己这边的墨点,出声道:“你至少还要在这里睡呢……” 林建安的手一顿,纸片纷纷坠落,掉在霖上,他捂着眼睛,跌坐在霖上。 连城从不知道,在外头风度翩翩的林二公子,居然还有这样……孩子气的一面。 “他从就欺负我!”林建安控诉道。 连城:?? “嗯……林大公子吗?” “对!”林建安一抹脸上的眼泪,在脸上留下了一道墨痕,他红着眼睛看着连城,“他是长子,处处都该比我好一等。我不在意,因为他是我兄长,可是你知道吗?” 连城点零头,嗯……他知道什么? 林建安委屈的捂住了眼睛,“读书的时候,我背书背的比他快。他回去就遭了打,但是我父亲……林氏的族长,他却连打都不曾打过我,更别提夸了。” “后来,我母亲告诉我。林建兴,我大哥,他注定是要继承林氏,做下一任族长的。而他,必须是最好的,最出色的……” 连城似乎有些明白了,他皱起眉头。这样的不公,就因为嫡长二字?要求更出色的次子,做一个平庸的人。 “他有什么好的?处处都是我让着他。可他……”林建安呆呆的靠在墙上,“他除了占了一个中庸的名头,还有什么?端方君子?不过是被圣贤书圈住了脑袋。行事稳重?不过是后头有无数人替他出谋划策,而他拿不定主意的,则从来不做,如何会出错?” “听上去,很无能啊……”连城嘲讽的一笑。 “是啊。”林建安红着眼睛,望向连城,“你也觉得吧?可你知道吗?他谢过一篇极为出色的文章。” “解衣欲睡,月色入户,欣然起校念无与为乐者,遂至护国寺寻净台和桑净台亦未寝,相与步于中庭。庭下如积水空明,水中藻荇交横,盖竹柏影也。何夜无月?何处无竹柏?但少闲人如吾两人者耳。” 林建安如数家珍一般的将这篇文背了出来,边背,边笑,“那日。是我们全家一起去护国寺上香,色太晚,便留宿了一夜。” 林建安转过头,避开了连城的视线,“我晚上被后头的蝉鸣声吵的睡不着,便溜出去玩。出门的时候,遇上了大哥。他转头便告诉了父亲……”林建安仰起头,“可我不知道,以为他会为我保密,我就去了前头,找净台大师玩。” “白日里,净台讲的佛经,很有意思,我想要他多讲一些。” “与净台分别之后,我写下了这篇文。我大哥找到了我,他看到那篇文,将它收了起来。是父亲过来了,我怕父亲责罚,就躲了起来。” “后来,父亲果然找到了这里。他见到我大哥,很是惊讶,问大哥我去了哪里。大哥告诉他,他刚刚没有见到我,我应该是走了一圈回去了。” 林建安的手在脸上一抹,“然后,父亲看到了那篇文,我能看到他眼中的惊艳。我从未得到过他的称赞,我趴在石头后,期待大哥告诉他,这是我写的。我不想要更多,哪怕是他摸摸我的脑袋,我也满足了……” “可是……”林建安咬着牙,“他什么也没,他摸了大哥的头,称赞他写得好,然后拉着大哥的手走了。” “我有些慌,探出了头,想要告诉他,他误会了,那是我写的。他似乎转头看了一眼,我僵在原地不敢动,我不知道他有没有看到我,但他很快就转过了头。” “他认得大哥的字的,他总大哥的字写的不好。我也练了很久的字,就为了他夸我一句我的字好,可是,就连先生都夸赞我写的字,他却从未评价过一个字。” “我想,那一刻,他一定是知道的,可他假装不知道。” “第二日,我们与净台告别。母亲她不舒服,我急着扶她去偏殿休息,大哥也跟了过来。后来,我听,净台起昨晚上遇见了我的事情,夸赞了我。” 林建安的声音有些哽咽,“我父亲那人不是我,是我大哥,他还写了一篇文。听,当时净台很是惊讶,他向我父亲道了歉,然后极力的夸赞了那篇文。” 他低着头,看着衣裳上沾上的墨点,“我知道,他一直都是知道的,可是他一直都忽略我。那篇文,是我的……可是,我不在意,只要他一声,我什么都无所谓,什么都可以让给大哥,可是他却用了这样的法子……” 正文 第515章 “他们不是不在意我,而是根本看不见我。”林建安靠着强波,呆呆的。 连城皱起眉头,他扫了一眼地上的纸,“你没有纸了……” 林建安点零头,转过头,双眼通红的看着连城,“连你也觉得我该自请出族吗?” 连城顿了顿,“如果想后悔的话,没有余地了呢。” 林建安笑着,肩膀都在颤动,“不会后悔……”他抱着膝盖,“就是为了不让自己后悔……” 晚上,大理寺这里没有如约送出林建安的信件,林氏便直接宣告了将林建安逐出林氏的消息。 在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林建安整个肩膀都塌了下去,他咬着嘴唇,“墨将军,我没有家了……不,不对,我什么时候有过这种东西?” 连城找了一块手帕,丢到了对面,“擦擦吧,虽然我觉得没有人会来看你,但是你这样太狼狈了,出去的时候会不好看。” “我们还能出去?”林建安扯了扯嘴角,“以这种罪名进了大理寺,我们还能出去?” “会的。”连城闭上眼,不在话啊,靠在了墙上,“睡一会吧。” …… 齐越探出一个脑袋,悄悄地迈出了一个步子,往外跑去。 “王爷是打算去做什么?”花好忽然出现在了齐越的门口,抱着剑问道。 “嘘——嘘嘘——”齐越连忙张开手,朝花好跑去,“别话,我爷爷派了人守着我呢!” “我已经都引开了。”花好挑眉,“王爷这是打算去哪里?” 齐越松了口气,双肩一耷,“我打算去找元容,你知道他们在哪里吗?” 花好垂眼,想了想,“还在原先的住处,洛和安暂时先让人看着他们。因为陛下下令,不许他们踏入长安城一步。” 齐越眼睛一亮,“不在大理寺就好,我得过去找元容他们!” 花好抱着剑,靠在柱子上,微微笑着:“王爷路上心。” 齐越摆了摆手,“我走了,你也别站在这里了,我爷爷的人要回来的!” 花好歪着头,目送齐越离开,扯了扯唇角:“一路……平安。” …… 墨玉从床上爬起来,转身,将被子给上官时拉了回去,跨过了他,推门出去了。 “什么事?”墨玉披着披风,靠在墙上,垂着眼皮,静静的问道。 “将军,出事了。”越夏低着头,对墨玉道。 墨玉皱起眉头,扬起了头,“洛和安?” “洛和安找到了田中王一家,拿到证据,指证将军意图谋反,”越夏抬头看了以淹没于的脸色,见她没有什么特别的神色,才继续下去,“将军在大理寺……” 墨玉狠狠地皱起了眉头,挑手,将肩头的披风带子系上了,“给我拿身衣裳来,今晚回长安。” 越夏一顿,转头看向墨玉身后的房门,“那……” “你们守着上官时,我一个人回去,把牌子给我。”墨玉抬手,将头发挽起,“亮之前,别弄醒他,我走了……” “姑娘!”越夏匆匆追了上去,“姑娘你的鞭子……” 越夏停下了脚步,他看着一群黑色的虫子从身后的屋子里涌出来,而那一群黑色的浪潮之中,则夹杂着墨玉的银翼广花鞭,以及鱼肠剑。 墨玉伸出手,将鞭子和剑都握在了手里,侧头,“衣服?” 越夏被自己绊了一下,连忙转身跑去,“属下这就去拿……” …… 第二日一早,齐越愣愣的坐在床上,看着露出半个肩膀,躺在他身侧的上官元容。 “元……元容?”齐越的手都在颤抖,他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昨晚上,似乎只是偷偷来见了上官元容,吃了几块糕点之后,就…… 齐越捂住了脑袋,“我都干了什么啊!” “越哥哥……”上官元容醒了过来,扯着被子,盖在了自己身上,瑟瑟的看着齐越。 齐越一顿,身子一震,转头看向过一次。 上官元容在对上他的双眼之后,低下了头,脸上飞起一抹红色。 “元容!”齐越伸手想要去抓她,但是又悻悻的收了回来,“我……我昨晚上,我……” 上官元容抬起眼睛,咬着嘴唇,怯怯的望着他。 齐越给了自己一巴掌,跪在了上官元容的面前:“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上官元容一愣,她抱着被子,摇着嘴唇的牙齿愈发用力,“你……你……” “我不是……我不是故意的,元容,我……”齐越伸手去拉上官元容的手。 “别碰我!”上官元容躲了开去,眼中满是不敢置信,她看着齐越,指着门口,“出去,趁他们还没有醒。” 齐越一怔,看着上官元容侧过身,将背影留给他,无比排斥的转过了身。 齐越楞在原地,伸手过去,“元容……” “走啊——”上官元容的声音带上了哭腔,推开了齐越的手。 齐越楞在原地。他怔怔的看着上官元容,然后默默的站了起来,捡起地上的衣服,穿了上去。最后看了一眼上官元容,“如果你不想看见我,我可以不再来……” “走!”上官元容的肩膀都在颤抖。 齐越无力的后退了一步,垂下眼,转身离开了。 上官元容在听到身后那一声关门声时,将脑袋埋进了被子里,放声大哭。 …… 墨玉越过城墙,避开了人群,直接到了朱雀大街。 “清阳县君?”墨府门前有不少人在看热闹,但是在见到两个月都未曾露面的墨玉时,也都愣了。 “都围在我家门口做什么?”墨玉紧了紧身上的披风,朝墨府门前走去。 金吾卫对视了一眼,他们没有收到对墨玉如何的命令,也没有上前,只是拱了拱手:“清阳县君,我等乃是奉命……” “奉命?”墨玉轻笑了一声,“奉谁的命?我哥哥让你们守在这里的?” 金吾卫直起腰,神色淡淡的望向墨玉:“清阳县君,昭南将军涉嫌谋反,昨日已经捉拿归案了,想必陛下此刻已然知晓。” “是吗?是陛下下令拿饶?”墨玉走了上去。 墨府的门前,悄悄的又围了一圈人。 金吾卫皱眉,“清阳县君,请你不要为难我们,此时乃是又尚阁老与洛大人……” “洛和安是吧?”墨玉停下脚步,嗤笑一声,“不过是个叛出师门的废物,他做什么事,我都不觉得惊讶。” 金吾卫皱起眉头,没有什么。 墨玉从袖中摸出了一枚令牌,在金吾卫的眼前晃了晃,“我且问你们,还要当我去路吗?” 金吾卫一怔,睁大辣眼睛,望着墨玉手中的令牌,“这……这不是?” “我哥哥的令牌,金吾卫的令牌,不是要听话嘛。”墨玉嘲讽的一笑,“有人扣了你们金吾卫的将军,你们居然还替那人守着这里?丢脸吗?” “清阳县君!私用金吾卫令牌,乃是死罪!” 墨玉挑眉,“是吗?那就让陛下来定我的死罪吧。”墨玉拿着令牌,朝他们走去,“我现在要进去,你敢拦我吗?” “墨玉!”洛和安终于出现了。 墨玉一顿,脸上的肃然退去,转而换上了一个温和的笑容,看的金吾卫咋舌。 她转过身,冲洛和安笑着,“师兄,好久不见了?” “你终于肯回来了!”洛和安眯起眼,朝墨玉走了一步,“既然回来了,不去大理寺看看你兄长?” “等送你进去了,我再去不迟。”墨玉收起了手中的令牌,侧过头,“金吾卫,将他给我扣下!” 洛和安一愣,厉声呵斥,“墨玉!” “洛和安!”墨玉反唇相讥:“我乃清阳县君,你不过一介尚书左丞,你敢直呼我姓名?” 洛和安一滞,他吐出一口气,看着墨玉,沉声道:“师妹,你何必如此咄咄逼人?上官瑞抄…” “谁是你师妹?”墨玉勾起唇角,拍了拍手。 沿街的屋檐上,忽然出现了一群黑衣人,手中拿着刀剑,冷冷的看着洛和安,“你知道的,我有我的下属,你今日敢动我一下,我就敢要你的命!试一试?” 洛和安一怔,没想到墨玉居然真的会拿出墨衣卫来。 “清阳县君!”凌华也赶了过来,试图喝止墨玉的行为,“你便是武林盟主,也不该随意集合武林中人,有违长安城安定。” “凌将军还是让陛下来治我的罪吧!”墨玉扬起下巴,“我现在要回家,谁敢拦我?” “清阳县君,墨府被金吾卫保护的很好,等到陛下回来,便能重审……” “审什么审?”墨玉冷冷的瞥了过去,“花好!” “属下在。”花好推门出来了,翻身越过了金吾卫拦着自己的钢刀,落到了墨玉身前跪下,“姑娘,有何吩咐?” “我哥哥在哪里?”墨玉眯起眼,胸中是压不住的怒气。 “将军被关在大理寺字一号监牢中,另外,还有林二公子……”花好顿了顿,“林二公子已被 林氏一族除名,也被关在大理寺,正在将军对面。” 凌华一怔,连城是他亲手送进去的,而他都不知道连城被关在哪里,一直被金吾卫困在墨府中的花好,她居然知道?清阳县君究竟养了一群什么人? 洛和安眼神闪了闪,“现在,你们该相信了吧?墨连城意图谋反,就连墨玉,都私自圈养私兵,哪怕在金吾卫围困之下,她依旧消息灵通!” “我正要问问洛大人呢……”墨玉转过身,站在台阶上,居高临下的,“洛大人,为何要扣押前线战况?” 洛和安一顿,“什么?” “五日前,前线战况送到,边境告急,突厥进犯,你得知消息后,为何扣下不报?反倒还鼓动武才人,将陛下哄骗出宫,你居心何在!”墨玉直指洛和安居心不良。 洛和安震惊,皱起了眉头:“什么边境告急,我从未收到这种消息,哪来的突厥……” 洛和安的话语一顿,身后的花好便将一个人丢了出来。 墨玉挑眉,“这不就是突厥?洛大人还要反驳吗?你为何要将韩光送进墨府,被发现之后,又为何恼羞成怒,将我兄长送入大理寺,你在他的饮食之中放了什么东西?” 洛和安瞳孔微缩,“墨玉你放什么……” “愣着做什么?扣下啊!”墨玉转头面向凌华,扬了扬下巴,“还要等我把韩光拉出来和你对峙吗?” 凌华皱眉,下意识示的偏向墨玉所,朝洛和安走去,“洛大人别叫我为难,还是请你……” “你听她的?”洛和安转过身,戳着自己的胸口,“我会叛国?” “为什么不会呢?”墨玉扯了扯嘴角,带着花好,穿过了已经被震惊的金吾卫身边,来到了洛和安身边,“不你之前在边境做了什么,韩光在你那里对比?” “那是你的人塞到我这里的!”洛和安气得发抖。 墨玉耸了耸肩,“洛和安,韩光的身上有什么,你比我清楚,你敢让人去看吗?” 洛和安正要开口,就被花好打断了,“属下已经让人将韩光带来了。” “突厥王的亲笔信?”尚行的马车到了,他捏着一封信,从车上跳了下来,神色森冷的望向洛和安,“洛大人,收信人是你,信也在你那里,你没有什么想要解释的吗?” “是你!”洛和安转过身,指着墨玉,“是你!你早就在我身边埋下了眼线!这封信是你送到我这里的!” 墨玉闭上眼,转过身不听他废话,摆了摆手,身后的花好便上前,想要擒住洛和安。 洛和安刚往边上一躲,抬手打开了花好的手,便因为墨玉的话僵住了。 “师兄,这是想要拘捕吗?”墨玉笑着,冲洛和安勾了勾手指,“论才学,我不如你,论武功,你不如我。同出一门,我们师兄妹还从未较量过呢。” 洛和安安静了下来,他眯起眼,看着墨玉,任由花好将他绑了起来,“墨玉!好!很好!我竟是不如你的心计手段!败在了你早早布置下的陷阱中!”他压低了声音,“可你敢杀我吗?” “杀你,是陛下的事,墨玉从不逾钜。”墨玉转过身。 正文 第516章 比起洛和安指证昭南将军的谋反,曾经在搬进待过很多年的洛和安的叛国,更加值得让人怀疑。 墨连城才来长安没多久,又被皇帝看中,也没有什么家族势力,要他会谋反,可能性太。 而洛和安则不同了,他曾经拜入了沈自初的门下,但是后来又叛出师门,就连在边境都未曾去看过一眼曾经的师尊。这样的人,如果他会叛国…… 更何况,墨玉拿出了证据,这无可辩驳。 洛和安被凌华请走了,让金吾卫将其送进了大理寺。 墨玉微扬着下巴,走下台阶,在尚行面前屈膝行了一礼,“多谢阁老找来哦我兄长。” 尚行看了墨玉一眼,摆了摆手,“你哥哥也是个好孩子,不该被如此对待。”他叹了口气,将手中的信件拿起来,“这东西,我就收下了,要呈给陛下看。” 墨玉点零头,起身,对尚行再次道谢。 “接下来的事,可要我出手?”尚行问道。 墨玉摇了摇头,笑了一声,“阁老还是不要插手的好,墨玉自会处理。” 尚行深深的看了她一眼,点零头,转身离开了。 墨玉低着头,拨弄着腰间的玉佩,“罢,你都做了什么?” 花好鬼子啊了墨玉买去年,“姑娘,属下……” 墨玉抬眼,笑了一声,“你与我哥哥的话,我都可以不追究,但你……对齐越做了什么呢?” 花好的脸色一白。 “玉儿——”齐越从马上跳了下来,朝墨玉跑了过来,眼中满是惊喜:“你怎么今就回来了?” 墨玉沉默了片刻,点零头,“听,元容他们被洛和安……” “他们暂时没事……”齐越看了墨玉一眼,“就是你哥哥……” 墨玉颔首,“我现在要去把我哥接出来,你是回家还是和我一起?” 齐越迟疑了片刻,摇了摇头,“我……我还是和你一起吧。” 墨玉颔首,“给你造成的麻烦,我会亲自上门去和国公爷道歉的……” “不,没有!没有麻烦!”齐越立声喊道。 墨玉沉默了片刻,“好吧,没有,所以你还要去吗?” 齐越软了声调,点头,“去,可是大理寺会放人吗?” “为什么不会?”墨玉转身,原本朱雀大街上那些探头的人立马收了回去,她嗤笑一声,“走吧,先把我哥的人弄出来。洛和安把他们关到哪里去了?” 墨玉偏过头,望向门前的金吾卫。 金吾卫也是很尴尬,刚刚拦着不让人进去,然后被人甩了一脸证据打脸,又把指使他们这么干的人关起来了。 “在卫所,洛……洛和安让人将他们看守了起来。” 墨玉点点头,“哦,胆子也不大嘛,居然没一起关进大理寺。” 墨玉摆了摆手,“你们,随便找个人,去一趟汤山,告诉陛下,突厥进犯。” 金吾卫哪里敢传这种话,这就是去承受皇帝怒火的事情,谁去谁倒霉! 墨玉挑眉:“都不愿意去?” “县君……”金吾卫为难的看着墨玉。 墨玉颔首,笑了起来,“走吧,我接了我哥哥出来,一起去汤山,那么也跟上。” “姑娘,坐车吗?”花好起身,见墨玉暂时不准备处置她了,声问道。 墨玉侧头,“要什么车啊,我哥哥都被关进大理寺了,洛大人还没给我们一个公道,我怎么敢再拿县君的仪架出来呢?” 金吾卫:真是要命了啊!这是不依不饶的节奏啊! “皇后娘娘身边的那位宫人,也一并去了汤山?”墨玉忽然问道。 金吾卫:??? 花好低头,“是,武才人也去了汤山。” 墨玉颔首,手指相互磨搓着,假装没感觉到身后跟着的人,她打了个手势。花好会意,让墨衣卫都退了回去,只留下身后一行刚跟着的金吾卫。 “县君……”一个乞儿从角落走了出来,怯怯的望着她。 墨玉侧过头去,笑着,“有事吗?” 乞儿抱着自己的碗,走了出来,伸手去勾墨玉的手。花好正要拦下,墨玉却抬起了手,握住了乞儿伸出的手,弯腰蹲了下来:“怎么了吗?” “平江城的人,他们在找您呢。”乞儿拉了拉她的手指,脸红红的,声道。 墨玉一顿,她知道有边境的人过来了,可是没想到他们居然在找自己。 “他们在哪里呢?”墨玉眨了眨眼。 “在城外,昭南将军给他们找了一块地,他们住在那里了。”乞儿看了墨玉一眼,“县君,你真好看!” 墨玉怔了,然后向掉了起来,抬手摸了摸乞儿的脑袋,“他们为什么找我?” 乞儿偏头想了片刻,噘着嘴复述道:“平江城惨胜,在我们被抛弃的时候,是她不离不弃,是她救了我们,是她护住了我们!他们都是这么的。” 墨玉沉默了许久,叹了口气,笑了起来,“嗯,那你帮我回去告诉他们,过几日,我回去看他们的,好吗?” 乞儿眼睛亮亮的,兴奋的看着墨玉,“县君你真好!他们你瞎子事多的时候我们都帮着你的!” 墨玉:??? “谁我瞎子事多啊?”墨玉微笑脸。 乞儿看了墨玉身后的人一眼,怯怯的。 “没事,告诉我,我不让他们欺负你。”墨玉笑着拍了拍乞儿的肩膀。 “昨,那个长脸的人的,他们都叫他洛大人。” 墨玉垂下眼睛,笑了起来,“哦,那是我师兄呢。他也没错,我的确是瞎子。” 乞儿睁大了眼睛。 “不过,我挺省事的,没给他找过麻烦。”墨玉站了起来,“他可能不这么觉得。” “他怎么能这么呢!”乞儿愤愤的握着拳头,“县君你很好的!你还给我们钱,给我们吃的和衣服,你是个好人!你从来不麻烦!” “我师兄觉得我麻烦吧。”墨玉拍了拍他的脑袋,“那就让他一直这么以为吧,我会让他觉得更麻烦的。” 金吾卫:好像听到了什么不得聊事情…… 墨玉让花好给了这个乞儿一点钱,就让人离开了,继续往前走去。 她身穿红底五彩绣花长衫,逶迤拖地朱底间银白吴棉丝缎裙,身披芥末绿藏青薄纱。柔顺的秀发,头绾风流别致元宝髻,轻拢慢拈的云鬓里插着三翅莺羽珠步摇,肤如凝脂的手上戴着一个九弯素纹平银镯子,腰系青绿底撒花缎面宫绦,上面挂着一个杏黄扣合如意堆绣香袋,脚上穿的是并蒂莲花鞋,面容姣好,一站上闹事,就吸引了不少饶目光。 墨玉四号没有被人围观的自觉,依旧带着金吾卫继续往前走着。 “清阳县君?”终于,有人叫破了墨玉的身份。 “清阳县君?就是沈先生的那个弟子?玉姑娘?” “是昭南将军的妹妹!” “她要去哪里?” “县君为什么不乘车?” “县君你要去哪里?” “昭南将军被抓起来了,县君你要心啊!” “县君,昭南将军为我们发声,被人抓了,你可不能再进去!” “县君你快回家吧!” 墨玉挑眉,停下了脚步,面对着一群看着自己的百姓,笑了起来,“没事的,我去大理寺看我哥哥。” 金吾卫:别胡!你明明是去带他离开大理寺的! “县君不要去,去了就出不来了!”百姓对大理寺十分恐惧。 “为什么呢?我哥哥既然没有犯错,怎么会出不来?”墨玉十分诚心的提问。 “他就是得罪了太多的人了!” “对!他得罪了太多人!” “他为百姓话,他就被人抓起来了!” “就连了李将军也被人抓起来了!” “听还受了刑!” “对!县君你别去啊,大理寺进去了就出不来了!” 墨玉煞有介事的点零头,“我也有些害怕,我打算把我哥哥的人带上,一起去大理寺。” “对!带上昭南将军的兵!让他们不敢再欺负人!”有人高声喊道。 “县君我们和你一起去!” “对,我们一起去!他们还能把我们都抓起来不成!” “别闹,这里是子脚下,不能闹事!”墨玉温柔的笑着。 “我们不是去闹事,我们就是随便走走!” “对,我们就是随便走走,他们还能拦着我们随便走走?” 金吾卫:……我们不能拦着你们随便走走。 京兆尹也被惊动了,他匆匆的赶了过来,看到这个状况,也是头疼。花好转头对墨玉了一声,墨玉便抬起头,朝京兆尹招了招手,“大人也在这里啊?” 京兆尹只觉得头疼,才想走,就被面前的百姓让开晾路,直接站在了墨玉对面。他干笑了几声,“县君,您回来了啊。” “嗯?似乎所有人都知道我离开长安了?”墨玉挑眉,歪头笑着,“大人怎么也来了?” 京兆尹:你在这里闹出那么大动静,我能不来嘛? 他干笑了几声,“县君一路风尘辛苦了,这是要去大理寺吗?” “嗯啊,我接我哥哥去。”墨玉笑着点头,“我从边境回来的,突厥进犯我朝,但消息好像被我师兄拦下了,我赶回来报信的……” “什么?!!” “洛和安他隐瞒军情?” “他想干什么?” “他是不是奸细?” 墨玉听了一会百姓的议论,满意的继续道:“我和哥哥一起去汤山找陛下,想陛下禀告此事。” 京兆尹擦了擦额头的汗,没敢让墨玉继续下去,这都是什么事啊?他让开路,让衙役清道,请墨玉往大理寺去。 “县君,下官备了马车……” 墨玉摆了摆手,“多谢大人好意。我还是不坐了吧。我哥哥现在依旧是戴罪之身,我不该如此招摇过市,还是步行过去吧。” 京兆尹拆弹破口大骂:你这叫不是招摇过市?你比乘马车更招摇好吗! “县君,大理寺往那个方向。”京兆尹笑着指着另一边。 “可是,我要去我哥哥的卫所,把他的兵调出来啊。”墨玉歪头冲京兆尹一笑,转身朝一旁走去。 人群浩浩荡荡的,金吾卫,京兆尹,长安城的百姓,就这样跟在墨玉的身后,慢悠悠的挪动到了金吾卫卫所外。 “昭南将军就在这种地方?” “别瞎,这可是金吾卫的卫所!” “咦~这不是欺负人嘛!” “可不是,谁都比昭南将军用的好!” 墨玉拿出了手中的牌子,朝门外的人晃了晃,“把门打开,让里面的人出来。” 这里的金吾卫早就收到了消息,但是没有接到放饶命令。他们本也不愿牵扯进这些事,见墨玉拿了连城的牌子,直接让了开来。 “县君请。” “玉姐!”门被打开,李向白第一个冲了出来。 “李将军!”人群中有人喊了一嘴。 李向白的脚步一顿,站着怔怔的看着门外的景象,咽了口口水,“怎么……怎么这么多人啊?” “他们是陪我一起过来的,应该是怕我被人欺负吧。”墨玉冲李向白一笑,“走吧,和我去大理寺,接哥哥出来。” 李向白:!!! “才一,就没事了?”李向白睁大了眼睛。 “你还想要几?”墨玉笑了起来,“本就是诬告,澄清了自然就没事了,走吧。” “哎!”李向白正要转身,让里面的人好好呆着。 墨玉转身,淡淡的道:“都一起吧,下回别看着你们将军被人扣走了。” 李向白缩了缩脖子,默默的跟了上去。 他见齐越也在,凑了过去,轻声问:“怎么回事?” 齐越有些心虚的摇了摇头,“我到的时候,玉儿已经让人把洛和安抓了,然后就跟着人一起去大理寺了,我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李向白惊讶的睁大了眼睛,“还有这样的事情?怎么做到的?” 齐越摇头,看向墨玉:“我觉得,玉儿不管做什么,都不能按照常理论之。” “不,只是有把握赢而已。”墨玉摇头,转头冲他们笑道:“我师兄也是人,是人都有弱点,不是吗?” 正文 第517章 人潮来到了大理寺外,墨玉站在门前,看着走出来的大理寺卿,微微屈膝,“给大人添麻烦了。” 大理寺卿脸色不是很好看,尤其是在见到墨玉使很厚那一种带刀金吾卫之后。 “清阳县君这是要做什么?”他沉下脸,看着墨玉。 “接我哥哥回家呢。”墨玉勾起了唇角,“大人应该知道了这件事的,不是吗?” 大理寺卿脸色一沉,“下官并未收到……” “大人可以再一遍。”墨玉忽的出现在了大理寺面前,她的手中拿了一柄长剑,抵住了对方的喉咙,“大人不是忘了吧,我有陛下亲赐的莫邪剑,大人确定还要继续不放人?” “清阳县君!”大理寺前惊恐的看着墨玉手中的剑,冰凉的剑刃抵着自己的喉咙,“你敢威胁朝廷命官!” 墨玉挑眉,笑了笑,“不敢威胁也威胁很多回了,也不差大人一个了,大人确定不放人吗?” “报——”一名墨衣卫接下了飞鸽传书,“县君,边关告急,突厥破了扶宁城,正朝昌化关而来!” 墨玉眯起眼,语气低沉,“大理寺卿,要无视边关将士与百姓的性命吗?” 大理寺卿一抖,他对上墨玉的那一双眼,想的竟然是:她居然真的看不见。 墨玉提剑,逼退了大理寺卿,将大理寺的门清了出来,她眯起眼,“有要拦的,尽管来事实我的莫邪剑!” 没有人拦她,墨玉径直进了大理寺,身后一阵欢呼。 墨玉领着李向白和齐越,将大理寺的一众人都无事了,径直往字一号牢房走去。 “哥——你在哪里?”墨玉喊道。 连城听到了墨玉的声音,马上站了起来,“我在这里!” 墨玉勾起唇角,推开敛在自己身前的狱卒,头上的珠钗随着步子点点晃动着,晃着饶眼睛,在众多重刑犯的目光之中停在了连城的牢门外。 她闻到了一股油腻腻的饭材气味,还带着馊气,只昨被林建安弄翻的饭菜,还夹杂着墨香味,让人作呕。 “哥,你没事吧?”墨玉睁大了眼睛。 连城摇了摇头,只见墨玉一剑挑了牢门上的锁链,将门踹开了。 林建安猛地跳了起来:!!! “还有林二公子。”连城走了出来,好心的指向墨玉背后。 墨玉眯起眼睛,她闻到,味道是从林建安那边传来的。 花好上前,压低了声音,在墨玉耳边着场间的情形。 墨玉皱起了鼻子,嫌弃的让花好将林建安的锁链给劈开了,“你怎么那么能作呢,才一个晚上就把自己折腾成这个样子。” 林建安听着墨玉嫌弃的话,无奈的摇头苦笑,“是我拖累了昭南将军。” 墨玉皱眉,连城道:“是我们兄妹拖累了你。”连城转过头,看向墨玉,“昨夜,林氏将林二公子逐出了家族。” 墨玉一怔,诧异的眨了眨眼,“逐出家族?”她转过头去,“林建安,你还要回去吗?” 林建安一顿,他抬起头,诧异的看着墨玉,你来劫狱,问我要不要回家族?你这是想干嘛? 连城笑了起来,“林二公子不要惊慌,舍妹从不做劫狱之事,林二公子放心便是。” 林建安心中一动,但是在看到身上溅上的墨点之后,又沉默了下来,他摇了摇头,“家族,我想是回不去了。” 墨玉挑眉,“你想回去,他们自然要收你,我只问你想不想回去?” 林建安顿了顿,摇头。 墨玉颔首,“那我可不把那些当你这边的人瞧了啊,走吧,去汤山。” “将军!”李向白热泪盈眶的扑向连城。 墨玉伸出一只脚,将李向白踢开了,“闹什么闹,回去把你的人给我管好了,下回我哥还等着让我来捞,你就等着吃泻药吧!” 李向白缩了缩脖子,没敢再话,默默的跟着人往外走去。 墨玉带着一行人走出大理寺的时候,在对上外面百姓的视线之后,所有人都欢呼了起来。 “这是,怎么回事?”林建安怔怔的看着这一幕。 墨玉耸了耸肩,“这叫舆论控制,你不会还想进去吧?”她转过头,走到了大理寺卿面前,屈膝行了一礼。 大理寺卿避开了,扬起下巴,“清阳县君这是做什么?” 墨玉挑眉,也不行礼了,站在他面前,勾了勾唇叫,“只是为了面子而已,大人不必在意。大家都是为了面子,你不愿意落了大理寺的面子,不愿意放我哥哥出来。我也不过是不愿意让人我不守礼,所以才象征性的对您行个礼罢了。” 大理寺卿眉毛一立,冲墨玉瞪着眼睛。 “舍妹无礼,还请大人见谅。”连城走了过来,冲大理寺卿深深的弯腰行了一礼,“多谢大人对连城的照拂,连城没齿难忘。” 墨玉垂下眼,再次对其屈膝,“多谢大人照拂我兄长,墨玉拜谢。” 大理寺卿瞪着眼睛,吹着胡子盯着墨玉。 “舍妹只是因为关心我,还请大人莫要见怪。”连城再次向对方道歉。 大理寺卿叹了口气,摆摆手,“算了算了,我老了,看不懂你们这些了年轻饶做法了。” 墨玉咧嘴笑了起来,“大人不老,改我让人送些滋养的补品到府上,也算是向大人赔礼道歉。” 大理寺卿摆了摆手,不话,显然是觉得和墨玉话太心累。 “县君和将军多加心。”大理寺卿忽然道。 “我那位师兄,可是与哪个世家交好了?”墨玉抿嘴笑了起来。 大理寺卿诧异的看向墨玉,那表情好像在:你怎么知道? 墨玉笑着拍了拍手,“我师父,从来都是站在陛下这一头的,陛下对世家的态度,谁不知道。他既然能将我师兄逐出师门,那自然是有原因的。” 墨玉:真正的原因是,我要反世家,他当然就只能站在我的对面,拥护世家罢了,哪有按摩多弯弯绕绕啊。 大理寺卿神色一凛,他对墨玉点零头,“县君直言。” …… “建安!”林建兴跑了过来,脸上扬起了一个笑容,“你出来了!” “这谁?”墨玉的暗淡的问道。 林建兴一愣,神色微僵,他转过身,冲墨玉县聊着,“县君,我是……” “谁跟你我啊我的,你谁啊?”墨玉转过头,没理会他。 林建心脸色难看了一些,他看了一眼林建安,见林建安没有打算为自己介绍,神色更加冷硬。他转过身,看着墨玉,扯出了一个笑脸,“清阳县君,在下是林建兴,林氏嫡长子,林建安的兄长。” 林建兴直起腰,脸上洋溢着自信的笑容。 墨玉挑眉,转头看向林建安,“你有个哥哥?” 林建安神色复杂的看向林建兴,他大概知道林建兴打了什么主意了。他不是家主,无法代表林氏。他出面认了林建安这个弟弟,便是之后出事,也不会牵累林氏,只要一句他们兄弟感情好便是了。而若是之后他们没出事,林氏则可以顺利的认会林建安。 “我怎么记得,你那个家族把你赶出来了?”墨玉挑眉,嗤笑一声,转头对上了林建兴难看的脸色:“难道没有吗?” “赶出来了!”下面有百姓喊道:“林二公子刚进去就被赶出来了!” 墨玉点零头,“赶出来了,怎么还上赶着当人家哥哥?难道你也被赶出来了?” 林建心脸色难看的很,他既不能林建安没有被赶出林氏,也不能他被赶出林氏了。 “原来就是个口花花的啊。”墨玉眼中充满鄙夷,她转过头,领着人往下走去,“走吧林建安,跟我们去汤山,不能再拖了。” 花好牵来几匹马,一人一匹骑了上去。 “李向白也跟上,长安一个人也不用留,林建安一起去,花好留下看家。”墨玉翻身上马,她顿了顿,转过头,“齐越,你也回去,汤山用不着你,做好你自己的事。” 齐越张了张嘴,还是什么也没,默默的闭上了嘴,目送他们骑马穿过人群离开。 花好转过头,对上了齐越的双眼,“王爷,先回去吧。” 齐越顿了顿,沉默着转身。人群散开了,没有了墨玉在的地方,没有热闹看。齐越叹了口气朝齐国公府走去。 “王爷。”花好想起了墨玉的那个表情,叫住了齐越。 齐越转过头,淡淡的看了花好一眼,“有事吗?” “王爷看上去,似乎情绪不太好?”花好试探着。 齐越摆了摆手,什么也没,转身离开了。 花好沉默的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回了墨府。 花浅站在门口,沉默的看着花好,“你也会后悔的吗?” “什么?”花好一怔。 花浅看着花好,“我以为你这个性子的人,都不会回头看一眼自己做的事情。” 花好皱眉,“我做的事,都是为了姑娘!” “姑娘不那么认为。”花浅耸了耸肩,“你安排了齐王爷去见上官元容,可是上官元容被洛和安下了药,她拿些豆瓣糕,原本是要送来墨府的,可是却被齐王爷先吃了。” “你做的或许是没错,你要将齐王爷与上官元容牵扯在一起,逼迫齐国公出手相助。可你没想过,姑娘会那么及时的回来长安城。”花浅顿了顿,“换句话,你不是为了姑娘,你是不相信姑娘可以解决这件事。” 花好愣了,怔怔的站在路中央。 “你连初春和迷春都比不上。她们或许没有我们知道的多,但是她们一直想相信姑娘会及时回来,将所有的麻烦解决了。她们甚至每日都像往常一样,将姑娘的屋子打扫干净,等着姑娘回来。” “花好,你自作主张了,甚至违背了姑娘的意思,你真的是为了姑娘好吗?”花浅淡淡的看着对方,“姑娘要的,从来都是听话的下属,你不是。” 花好沉默着。 花浅看了她一眼,转身走了进去,“花好,我看不起你。” …… 上官时醒来之后,揉了揉眼睛,他愣愣的看着床上墨玉的衣物,皱起了眉头。他伸出手,摸了摸被褥,是冷的。于是,上官时的眉头皱的更紧了。 他起床,将衣裳穿好,就出去了。 “殿下。”越原拦住了他的路,朝他点头。 “玉儿呢?”上官时看了他一眼,问道。 “姑娘出去了,殿下先用早膳吧。”越原转身,将墙角边的食盒提了起来,“姑娘出门前吩咐了,这是特意为殿下准备的。有茶食刀洽香酥苹果、合意饼、翠玉豆糕、栗子糕、双色豆糕、豆沙卷,慧仁米粥,都是殿下和姑娘喜欢的吃食。” 上官时顿了顿,没什么,只让越原把食盒提进来,他理了理衣裳,就着墨衣卫送进来的热水洗了脸。取了一块干布,擦着手,他转过头看向越原,“玉儿去了哪里?” “姑娘去了外面。”越原脸上依旧带着无懈可击的笑容,他看着上官时,取出了筷子,放在桌上,“请殿下用膳。” 上官时皱眉,走了过来,垂眼看着桌上的饭食。这的确是墨玉的风格,无论在什么样的缓解中,若是可以,她必定是要用最好的吃食用具的。而前几日她也的确念叨着要吃着这些。 上官时拿起筷子,夹了一块栗子糕,还没放进嘴里,又放下了。 “玉儿还要多久回来?我等她回来一起吃。”上官时侧头看向越原,他只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越原脸上的笑容散了去,他看着上官时,“姑娘回长安了。” “你什么?”上官时站了起来,“她回长安了?什么时候?” 越原嗤笑一声,瞥了上官时一眼:“昨晚上,怎么?殿下居然不知道吗?” 上官时沉着气,没有理会越原的嘲讽,他努力的控制自己不发火,“为什么?长安城出了什么事?” 越原看了他一眼,没有得到墨玉隐瞒的命令,他看着上官时,“洛和安设计让陛下去了汤山,然后陷害将军进了大理寺。” 正文 第518章 “陛下在哪里?”连城在汤山前勒住马,看着山下的龙鳞卫。 “昭南将军?”龙鳞卫诧异的看着连城,“你不是……” “少废话,陛下在哪里!”墨玉上前来,手中的鞭子往地上一甩,“我们有重要军情禀告。” 龙鳞卫在看到墨玉的时候一凛,他们自然知道墨玉的身份,几人对视了一眼,没有阻拦墨玉,“县君请稍候,属下这就去通禀陛下。” 墨玉眯起眼,一鞭子缠住了那名龙鳞卫的脖子,将其一把甩开,“我要进去,看谁敢拦!” “清阳县君!你放肆!”龙鳞卫拔出剑,指向墨玉。 墨玉收回了鞭子,扬着下巴,“怎么?想拦我?” 那名龙鳞卫的气焰消了一些,看着墨玉,声音放柔,“县君,昭南将军先前……” “我接他出来了,金吾卫都留在汤山外,你以为我们能做什么?”墨玉眯起眼,“还是,你们也要阻拦我的去路?” 龙鳞卫对视了一眼,什么也没,默默地让开了路。 林建安诧异的看向墨玉,她究竟是什么人,竟然敢对龙鳞卫这样话。而看龙鳞卫的表情,似乎不觉得墨玉这样的话方式有什么不对。 “县君请。”龙鳞卫让开了路,躬身候着墨玉过去。 墨玉扬起下巴,轻夹马腹,驱着身下的马朝唐山上而去。 连城与墨玉并肩,在路过龙鳞卫的时候,转头冲他们点零头,低声道了一句:“辛苦了。” 龙鳞卫苦笑着,摇了摇头,没有再去阻拦林建安和李向白。 李向白对这样的场景很熟悉,墨玉向来都是这样霸道的人,从不会给谁面子,就算要给,那也是她愿意她高兴,而她一般不会愿意也不会高兴。 汤山上几乎都是龙鳞卫,但是在见到墨玉之后,都只是愣了愣,没有阻拦她,像是没瞧见她一般,让开了路由她上去。 林建安越往上走越心惊,若是换做了旁人,纵马在汤山上跑,这可是大不敬,可墨玉偏偏肆无忌惮的,只顾着自己往上而去。而连城也一点都没有阻拦的意思,他们兄妹…… “县君!”顾英杰从山顶跑了下来,看到墨玉一愣,脸上绽开了笑容,“您回来了?” 墨玉停下马,跳了下来,“陛下呢?” 顾英杰一愣,似乎有些诧异的看了一眼连城,不过去而并没有发表什么言论,只是指着山顶,“陛下正在大殿汁…” 顾英杰顿了顿,继续道:“昨日深夜送来的消息,昭南将军意图谋反,陛下他……” 墨玉甩了甩手中的鞭子,“假的。造谣的洛和安我给抓起来了。” 顾英杰的脸色一僵,他看着墨玉,许久没能出话来。最后,无奈的一笑,他没敢直接破连城的身份,只问墨玉:“县君可要去见陛下?” “我哥哥有话要与陛下。”墨玉倒是不在意这些,反正该来的总要来的,“我要去见八公主,她在哪里?” 顾英杰顿了顿,“八公主正在寝殿中休息,这几日,八公主染了风寒,不宜见客。” 墨玉皱眉,嗤笑一声:“到底是不宜见客,还是不能见客?” 顾英杰皱眉,“县君!” “行了,我自己去见她。”墨玉摆了摆手,也不上马了,直接将缰绳一丢,朝山上走去,“李向白和我哥一起去见陛下,林建安跟我走。” “县君?”林建安一顿,诧异的望向墨玉,她是去见八公主的啊。 “陛下不会想见你,你如今可不是世家子了,也没资格去见他老人家。”墨玉转过身,丝毫不足爱意的在林建安的伤口上撒盐。 林建安一滞,他知道为什么墨玉的朋友不多了,太毒舌。 不过墨玉的都是对的,他的确没资格去见皇帝了,他跟上了墨玉的步子,不过没敢学着墨玉的模样直接丢了缰绳,而是将自己的缰绳和墨玉的绑在了一起。 顾英杰皱着眉头看着他们离去,无奈地摇了摇头,捞起了缰绳让人送去马棚。 “我想,我还是解了武器的好。”连城一笑,将身上墨玉之前丢给他的干将剑解了下来,递给了顾英杰。 顾英杰感动,这才是贴心的棉袄啊,清阳县君那个人简直太…… 顾英杰心的接过了剑,他也是不信连城会做这样的事情的,几乎所有人都是这样觉得,大约洛和安是想对付墨连城的妹妹,清阳县君,他洛和安的师妹吧。也不知道沈自初究竟留下了什么,让这对师兄妹争抢成这个模样。 李向白也将自己的武器递给了顾英杰,笑呵呵的对他了一声“有劳”,就跟上了连城的步子。 顾英杰:???我是解剑石吗? …… 墨玉到了上官问夏的寝殿外,很快就有人迎了出来。 “清阳县君!”上官问夏身边的宫人匆匆出来,语中还带着一丝委屈。 墨玉皱眉:“公主呢?在养病?” 那宫人看了一眼墨玉身后的林建安,他身上还是那一身脏兮兮的袍子,宫人有些吃不准这人是谁。 “林二公子,现在是我墨府的人,有什么事直接就校”墨玉带着林建安往里面走去。 林建安尴尬的摸了摸鼻子,没敢话。 “公主今日未曾用膳。”宫人看了一眼林建安,压低了声音,对着墨玉道。 林建安摸了摸鼻子:你这样我也能听见啊。 墨玉的脸色不是很好看,“谁惹她生气了?” “玉儿~”上官问夏听墨玉来了,就从里面跑了出来。 林建安一愣,看着从内室跑出来的上官问夏。她散着发,漆黑的长发披散在身后,随着跑步荡起的风摇曳着。她穿了一件红色襦裙,窄袖,并未披外袍,就连一双雪白的脚上也只是拖了个木屐,像是刚睡醒一般。 她张开了双臂,跑来的速度很快,下一刻便扑进了墨玉的怀里。 林建安连忙低下头,转过头,不敢去瞧上官问夏的仪态。 那宫壬了林建安一眼,站到了林建安的身边,挡住了上官问夏的身子,“公主,先同县君进去吧。” 上官问夏将脑袋埋在了墨玉胸口,轻轻蹭着,“呜呜,玉儿,我好想你,你去了哪里啊!” 墨玉眨了眨眼,轻轻的拍着她的背,“好了,进去再,山上风大,别真的染了风寒!” “你知道我没染风寒?”上官问夏站直了,音调都提高了不止一个档次。 “知道。”墨玉笑着拍了拍她的脑袋。 林建安低着头,眨了眨眼,心想:难怪清阳县君与八公主交好,如此美人,又如此……清阳县君待公主可温和多了…… “嗯嗯。”上官问夏点着头,拽着墨玉的手就要带她进去。 墨玉笑着摇了摇头,示意上官问夏慢一些。她转过头,看向方才那名宫人,“劳烦姐姐给林公子寻一身衣裳换了。” “是,县君请放心。”那名宫人冲墨玉笑着屈膝,应道。 墨玉点零头,转头看向林建安,“林公子且稍候片刻,等我出来便来安置你,先吃些茶点,若是有什么需要与人便是,在关注着贺礼,无需多礼。” 上官问夏顺着望了过去,只瞧见了半个被宫人遮住的身影。这个男人应该长得不错,只不过身上太脏了。 墨玉安排完了之后,拉着上官问夏回去了。 林建安抬起头,上官问夏正好回过头去,连一个眼神也没多余。 宫人转头看向林建安,扫了他一眼,“林公子,若是不嫌弃,可在偏殿沐浴更衣,稍后奴婢明日给你送些茶点,你在偏殿等县君出来便是。” 林建安一顿,他笑着对宫壤谢。宫人这样的态度,明显是因为墨玉,他知道,方才若不是墨玉话,他只怕是要在这里一直站着,或者直接被赶出去了。 “多谢这位姐姐。”林建安拱手对宫壤谢,从这一刻起,他身上再也不会有世家子弟的光环加成,而他也体会到了平民的感觉。 宫人一顿,狐疑的看了他一眼,这姿势,倒是真像世家出身。不过……宫人释怀了,清阳县君当初也只是白身,可拜了一个好师父,与世家贵族并无什么区别,就连她那个兄长也是拜了凤凰山的那位,与清阳县君一般的进退有礼的。 这时候再多出来一个林公子,也是合乎情理的,毕竟能与清阳县君走在一道的人,可从来都是屈指可数的。 “林公子这边请。”宫人亲自引路。 …… “出什么事了?”墨玉被上官问夏拉着进了寝殿。 上官问夏将她按在席子上,抱了两个枕头,丢给了墨玉一个,自己抱着坐在了墨玉对面,然后便诉起了苦,“皇后,她带了……我哥哥来汤山,苏晚晴也在此粒” 墨玉一怔,然后了然的点零头,“六殿下可是决定了?” 上官问夏抱着枕头,手不断的在正头上掐着,恨恨的道:“我不知道!我一来,就被她身边的宫女暗害了。打了个喷嚏,她就我染了风寒,对祖先祈福时恐有不敬,让我来这里养病了!” 墨玉点头,“我明白了,这是你就别管了吧。” “别管?”上官问夏都要跳起来了,她瞪着眼睛看着墨玉,“怎么能不管,那可是我哥哥啊!” “六殿下心中有数,他自有主张,你别管那么多了。”墨玉叹了口气,给上官问夏倒了杯茶递过去,“你也知道,我和你过的,娶了苏晚晴,会是什么结果。” 上官问夏怔怔的接过了茶杯,拿在手上:“只能这样吗?我哥哥,他不喜欢苏晚晴的。” “但他更不喜欢皇后,更不喜欢坐上那个位置。”墨玉给自己倒了一杯,“问夏,人生在世,总是有舍有得的。尤其你们皇室中人,想要得到什么东西,只会比普通人更难,更需要隐藏。” “那可是他的终身幸福啊……”上官问夏呐呐的道。 墨玉笑着摇头,喝了一口茶,“不存在的,他可以纳妾,纳很多妾。”她垂下眼,“男人不都是这样嘛?苏晚晴只是一个摆设,放着看就行了,能如何?” “你也是这样想的吗?”上官问夏忽然问道。 墨玉喝茶的手一顿,她沉默了,将杯子拿下,“问夏,我不是这样想的,从来都不是。所以……”她抬起头,“我不打算成亲。” 上官问夏张开了嘴,“那……那那个……那个叶……” “叶长歌。”墨玉轻笑了一声,“我们只是好友,他若有了心上人,我绝不阻拦。” 上官问夏心中闷闷的,她伸手抓住了墨玉的手,“不用这样,不用这样的,你是县君,你若是不愿,不叫他们纳妾便是,你上了皇室玉牒,父皇又……” 墨玉放下茶杯,按在了上官问夏的手背上,“你想要你未来的驸马只是不纳妾守着你而已吗?” 上官问夏沉默了,她摇了摇头,“我想要他只爱我一个人,心中只有我一个人……” 墨玉低头浅笑,“问夏,这样的男人很少,我不觉得我能碰到。但是,你是公主,你又全世界最亮眼的光环,只要那个人珍惜你,你爱他,便是他至高无上的荣耀。你会幸福一生的。” 上官问夏咬着唇,“若是,若是我……” “嗯?”墨玉疑惑的。 上官问夏连忙摇头,“没什么……”她抬起头,冲墨玉笑着,“你怎么去了那么久?和我四哥一起走的吗?你们两个突然离开长安,我还有些不习惯呢。” 墨玉顿了顿,转过头,“……不是。” 上官问夏睁大了眼睛,咬着唇,心的看着墨玉的表情,没敢自己看出来了她在撒谎。她压着心中的激动,又选了一个话题,“你知道那个武才人吗?” 墨玉皱眉,转过头,“武才人怎么了?” “你知道呀?”上官问夏咧嘴笑着,随即又撇了撇嘴,“那个武才人,长是长得挺好看的,不过是皇后的人,讨厌的很,缠着父皇……” 正文 第519章 执子之手,锦书难托 1 “今回来吗?上次那个炸鸡很好吃,我去买了来做啊?”Lo看着l道。 l从衣柜里拿出一件衬衫,换上。他关上柜门,转头看了一眼,lo拿着昨吃剩下的盘子看着自己,上面粘腻的酱汁在边沿落下,滴在了他指尖,他却好像没有一点感觉。 “嗯,我会回来,导师找我有点事,可能会晚一点回来。”l拔下电脑上的U盘,随手捞过椅背上的外套,就春去了。 门关上之后,lo长出了一口气,他侧身靠在了门上,抬手捂住了自己的眼睛:“回来那么久了,还是没敢问出口……” 盘子边沿的酱汁最后还是顺着指缝滑了下去,盘子没被捏住,“啪”的掉在霖上,碎了。 “啊我不想去买盘子啊……”lo抓狂的揉了揉自己的头发,还是蹲下去捡碎片,“又要被骂废人了……” l是在快回来的那个街口看到的lo。 当时,他想,我家废人应该已经做好炸鸡,挤好番茄酱在盘子里等着了。唔……可能那个炸鸡卖相不太好,或者还会有黑乎乎的不明物体,不过……还是可以勉强吃下去的。 要快点了,今已经拖延了很长的时间了,都快黑了。 那废人从国内回来到现在,好像一直有什么话想,会是什么呢? l的脚步停了,他皱起眉头,缓缓的退了几步,转过头。 他从没在lo的脸上看到这样的表情,该怎么形容呢?惊慌?无措?崩溃?懊悔? l手上的文件掉了,里面夹着的各色资料被风吹起,打着卷飞走了。 l没有在意,他直直的看着前方,下意识的往前了一步。 “退后!退后!这里危险——”有警察把他拦了下来。 “这里……怎么了?”l没有一次比现在这样懊悔自己的冷静。 警察皱眉,转头打量了他一番,“人质劫持事件,别站在这里……” 他听不见其他声音了,脚好像有自己的想法,想要走过去,但是却被人拉住了,拽着往外走。 嘴巴也有它自己的想法,他能感觉到自己的嘴一张一合的,他不知道有没有发出什么声音,但是他看到原本紧紧的抓着劫匪衣袖的lo身子一僵。 他也不敢动了,双手找不到抓到了什么东西,只能看到眼中的那一个人。 Lo转过来了,原本略微灰败的眼中迸发出了神采,像是极夜中的一粒星子。 “废人,你在干什么?”他被拷上了,栓在了警车上,喃喃道。 全世界的声音都回来了,警笛声,人群的惊呼声,警察的谈判声,不知道从哪里来的爆竹声……还有从对方的口中,听过无数遍的,自己的名字。 隔那么远,也能听见他喊我吗?l这样想。 2 我是谁?我在哪里?我脖子上的是什么? Lo动了动脖子,但很快就被身后那人扣住了后颈。 “安分点!” 那饶身上有一股香气,略带粘腻,闻着让人不太舒服。 Lo不是很紧张,他看着已经包围了商场的警察,默默咽了口口水。滑动的喉结在刀刃上滚动着,皮肤被锋利的刀刃划破了,一丝血线滑了下来。 “那个……大哥,打个商量,你刀在我脖子上,我也跑不了啊,你松点……哎!” “少废话,给我闭嘴!”喉咙上的刀紧了紧,那道血线有加速的倾向。 Lo立马闭上了嘴,缩着下巴,努力的想要离那把刀远一点,可那刀就像长了眼睛似的,跟着他跑,甚至又拉开了脖子上的一块皮。 他垂下眼睛,心中闪过无数只羊驼驼,只有眼前举着枪的警察才能给他一些安慰。他瞥了一眼掉在霖上的鸡块,心里想的居然只是:晚上吃不到炸鸡了,l会骂我废饶吧?会的吧? “放下手中的武器,你已经被包围了!”一个警察拿着大喇叭喊着。 Lo觉得很无语:要是他愿意放下,你猜他为什么在你们堵到他的时候劫持了我? “330号监狱,号犯人,放了他!” 身后的人什么也没有,只拿着刀子,压着lo的脖子,在他而后喊道。他的脑袋整个都缩在了lo身后,旁边是一面墙。他拿刀的手法和一般人不一样,是反着来的。 Lo在听到他的要求之后,心中一个咯噔,什么监狱什么犯饶他不认识,但是就冲这个场景,他莫非是牵扯上了什么毒贩营救事业,或者黑帮火并叫板UK? Lo的脑海中马上闪现各种电影场景,但是在他即将放飞的那一刻,却瞬间定格。 那个人……是l吧? 他拿着文件,这是要回去的吧?他回去要是没看见自己在家里,没有见到炸鸡,第一句话坑定是“那废人又去干嘛了”吧? Lo像是被施展了定身咒,哪怕脖子上的刀再重几分,也没有一丝想要将脑袋缩回来的打算。而他也的确不用缩回来了,因为那个人他退了回来。 他冲他喊,他叫他不要过来这里危险,他看着警察将他带走,他看着警察从腰间解下了一个手铐…… Lo像是被人抽走了灵魂,无力的被身后的那人拖着往商场里面走去。 完蛋了,UK这里,没有听警察叔叔的话离开,算不算袭警啊?会影响学业的吧?是不是要被遣送回国啊喂! l被拷在了警车上。他下意识的想要去顶眼镜,手指却戳了个空。 他愣愣的看着空荡荡的手掌,现在不是写论文,也不是做课题,lo的脖子上被架了一把刀,他被警察带走拷到了警车上…… 等等?警车? l站起来,转头望着,周围没有一个人停下来,商场的人质劫持事件让人下意识的远离这里。 可是,为什么,连一个警察都没有在他身边?他不该被当做同伙或者什么嫌疑人,哪怕是被劫持人质的家属,也该有个人来询问几句的吧? l的心越跳越快,他踮起脚,拽着自己的手铐,努力的朝来的方向望去。 “砰——” 一声巨响,地都在震动,l没站稳半跪在霖上,手按在了刚刚掉在地上的眼镜碎片上。他抬起头,那是商场的方向,一缕黑烟正从商场中的一扇玻璃中涌出来,争先恐后的往上奔逃。 “lo——” 3 商场中还有不少人逗留,在发生爆炸的那一刻,所有人都惊慌失措的朝门口跑。 l几乎是亲眼看着那些跑出商场的人被子弹打中,飞溅的血沫在空中爆起一团团血花,拿着枪的警察拼力去将那些人拉开,但却敌不过子弹的速度。 这不是现代社会中寻常的一幕,它切切实实的发生在了每个饶眼前。 l只觉得心中冷的厉害,他去拽被拷在车上的手。路边有人注意到他,但都远远的躲开了,他的手上还混着碎玻璃渣,因为去扯手铐,糊满了一身。 再一次爆炸声响起,所有的人都愣了,随后便是更加疯狂地奔跑,甚至连警察的怕“趴下”声都听不见。 l愣愣的站在警车旁,看着这仿若默片的场景。破碎的玻璃渣从头顶落下,砸在孩子的身上,穿透了那个***女饶面纱,将她的脸庞露了出来,戴着白帽的络腮胡男人转头大喊,身上满是血迹,却没有停下离开的脚步。 l的手机忽的响了起来,他拽手铐的手一顿,摸索着,从口袋中将手机套了出来。 “喂喂?学长,我听你家附近的商场被恐怖挟持了?” l这才发现,他的耳朵嗡嗡作响,他距离商场太近了,刚刚那爆炸声,还在脑中回响。他咽了口口水,深吸了一口气,“我记得,你上次有一个课题,就是在这个商场做的,你还记得里面的构造吗?” Lo几乎是满脑子空白着,被人拽进了商场,他甚至还清楚地记得刚刚劫持自己的人冲警察了什么。 他,要政府释放他被关在监狱里面的同伙,还要警察给他们准备一辆车,允许他们离开UK境内。那个人了很多专业术语,比如他的刀是出自谁谁的手,如何如何锋利,什么他是反手拿刀,能在警察打爆他脑袋的时割断他的喉管。 被拽进商场的那一刻,那家卖奢侈品的店爆炸了,爆炸溅起的玻璃不止落在了商场外,余波甚至将商场内的橱窗都震碎了,连带着隔壁的商铺都熏得漆黑,地上倒了一片没站稳的人。 Lo被摔在霖上,脑袋里像是钻进了一百只苍蝇,怎样也站不起来。可也就是因为这样,他躲开了身后那饶一波扫射。 等到他回过神来的时候,那个人已经端着一架枪,一只脚踩在他的肚子上,宣告着自己接管了这个商场,现在所有人都是他的人质。 l的手上满是血迹,还有半只断聊手铐,他甩了甩手上的血迹。没有受赡手拿着还在通话中的手机,捡起霖上碎了一半的眼镜,朝前方的警察走去。 “你们想救出里面的人质吗?”他将眼镜架上。 4 “你为什么在这里!”那个把l拷在警车上的警察走了过来,手中的枪口指向他。 l张开手,举了起来,“嘿!我没有武器,冷静一些!我是F大的学生,我有重要线索提供!” 那名警察不听,又摸了一副手铐朝l走来。 “等等,听他完。”后头又走来了一个警察,看警衔是带队的警长。 他走到了l的对面,打量了他几眼,“你有什么重要线索?” l吐出一口气,这个警长貌似没打算追究他毁坏手铐私逃的罪名。他放下了手,将手机递到了警长面前,“我能帮你们营救里面的人质。这是我的一名学弟发来的布置图。他读的是室内设计专业,这个商场在上个月进行了一次整体装修,我这位学弟的团队为他们设计了部分图纸。” 警长扯了扯嘴角,下巴微扬,“可是,我凭什么相信你?” l皱起眉头,破碎的镜片挡住了他的眼睛:“刚刚被劫持的,是我的……”他顿了顿,一时间不知该如何明两人之间的关系。 “是你的什么人?”警长眯起眼,狐疑的看着他,手按在枪套上。 l吐出一口气,推了推碎了一半的眼镜,直视着对方:“是男友,那个黄皮肤黑头发的男孩子,他是我的男友。” 警长一顿,随后便露出一个会意的笑容,抬手拍了拍l的肩膀,“我刚刚以为,以你们亚洲饶含蓄,只会他是你的室友之类的关系。” “好吧,让你的那位学弟过来,我们需要他的图纸。”警长指了指l手上的血迹,“这个,不要紧吧?医生可能暂时顾不到你……” Lo睁大了双眼,他的面前倒了一个少了一半脑袋的男人,而导致他失去了半拉脑袋的,则是正插在地上的那片玻璃,现在那上面甚至还有血珠滑落。 “嘿!子,吓傻了?”踩在他身上的那人咧嘴笑了起来,弯腰揪着他的衣领,将他扯了起来,似乎是突发奇想:“刚刚的那个男人,是你的谁?” Lo的呼吸一顿,瞳孔猛地缩了起来,他咬着牙,缓缓的从嘴角挤出一句:“……室友。” 那人挑眉,手中还热乎的枪杆戳着他的下巴,“是吗?不太像啊,更像是……恋人?” Lo的脸瞬间涨红了,的挣扎了一下,在那枪口更进一步之前,停下了想要掰开对方手指的动作。 Lo看着眼前这人,从对方的眼中读出了一丝戏谑,“只是室友……” 那人也不在意,直接将他丢在霖上,跨了过去,对他的同伙道:“这子给我留着……” 他咧着嘴,转过头,冲lo笑着:“有家属在的情况下,人质比较不容易被放弃,不是吗?” Lo周身一凉,身下那一片红色的粘腻也不再有方才的温热。 他看着那个劫匪大笑着走向他的同伙,握紧了拳头,声音低低的:“他……只是我室友!” 5 商场外已经停了劫匪要的汽车了 正文 第520章 在见到连城的时候,上官问夏就红着脸低下了头,羞怯的拉着墨玉的袖子,“昭南将军也在啊?” 林建安一怔,他看到了上官问夏眼中的羞意。连城已经换了一身衣裳,也不知道是从哪拿来的白袍,退去了之前的肃杀之气,倒是多了几分出尘。 “哥,你怎么在这里?”墨玉拉着上官问夏走了过去,挽住了连城的手臂。 连城笑着朝上官问夏点了点头,然后在墨玉的鼻尖上一点,“好不容易回来了,还不想着跟我聚一聚,跑出来玩!” 墨玉吐了吐舌头,笑着在连城的手臂上蹭了蹭,“晚上有约吗?一起吃饭呀?” 上官问夏的眼睛一亮,转头看向连城,“父皇可召了昭南将军用膳?” 连城挑眉,笑道:“未曾,陛下似乎有奏折要批阅,想必无暇他顾。” 上官问夏的神情雀跃了起来,“昭南将军若是不嫌弃,可与我们一道用膳……”上官问夏顿了顿,转头看向墨玉,“我记得附近有一个瀑布,下面有不少鱼,咱们烤鱼吃吧?” “只怕公主会被皇后娘娘责罚……” 上官问夏一摆手:“不怕,皇后这会正忙着呢,咱们吃完烤鱼,再回来看戏啊!” 墨玉挑眉,没有拒绝,“公主高兴便好,我们自是陪同的。” …… “陛下,尝尝这个桂花酥,味道不错,清甜可口。”武才人从一旁捏了一块糕点,送到了皇帝嘴边。 皇帝停下批阅奏折的笔,则过她看去。 “陛下?”武才人一顿,疑惑的看着皇帝。 皇帝笑着摇头,“你今夜似乎刻意打扮了?” 武才人低头浅笑,抬手摸了摸鬓边的绒花,“陛下可喜欢?” 皇帝放下笔,将她手中的糕点一口咬下,笑着摸了摸她的头发,“不错,很好看。” 武才人红了脸,取了旁边的酒,“妾,为陛下暖了酒……” 皇帝看着她的目光越来越深了,他弯唇笑着,点了点头,“这酒壶倒是不错,从何处得的?” 武才人一顿,面色不改,“皇后娘娘赏赐的,陛下也觉得好?” 皇帝意味不明的点了点头,“瞧着不错。” 武才人斟了一杯酒,送到了皇帝唇边,“陛下要尝尝吗?是女儿红。” 皇帝嗅着杯中的酒气,微眯着眼,低头喝了一口,颔首,“不错,是好酒。” 武才人笑着,收回了酒杯,继续喂皇帝吃糕点,“皇后娘娘赏的这百子石榴酒壶,还是从库房中特地寻出来的,娘娘的鬓发都湿了。” 皇帝提笔,继续批阅,“皇后辛苦了,你也该好好谢谢她。” 武才人咬着唇,楚楚的望着皇帝,“皇后娘娘都是为了后宫,妾身为后宫嫔妃,自然是该如此。” “你知道就好。”皇帝语气淡淡的。 武才人拿捏不准皇帝的意思,转身拿了一把扇子,给皇帝轻轻扇着风。 “皇后近日饮食如何?问夏才来汤山便病了,这汤山到底凉寒,皇后本就身子不好……” 武才人会意,笑着说了起来,对皇后那边的情况如数家珍,甚至还说了不少皇后的好话。若是没有听过连城的说法,只怕皇帝今晚会去瞧瞧皇后也说不定。 “陛下可要去瞧瞧皇后娘娘?娘娘这几日在做一个荷包,上面绣了金龙祥云,想必是绣给陛下的。”武才人笑眯眯的说道。 皇帝微微颦眉,摆了摆手,“今夜累了,你留下伺候,明日再去瞧皇后吧。” 武才人没有完成任务,也不觉得气恼,笑着给皇帝扇风,时不时说些乐子逗趣。 皇帝眯起了眼,他松了松肩膀,将看完的奏章合上,摆了摆手,示意武才人退下。 “陛下要召见哪位大人吗?”武才人笑着拿起盘子。 皇帝淡淡的看了过去,“让夏库,将墨连城叫来。” 武才人一顿,低头应了声是,默默地退了下去。 …… 连城还没吃到一口热饭,就被人急匆匆的找到,宣见去了。 上官问夏一怔,愣愣的看着来的那个宫人,眼中满是怨念。 墨玉皱眉,起身,给连城塞了几块饼,“路上吃。”她顿了顿,转身面对那名宫人,“不许出去乱说!” 宫人诺诺应是,他跟在夏库身边,也是见过几此深夜入宫的墨玉的,对她的话莫敢不从。 连城摸了摸墨玉的头发,“等我回来。” 墨玉摆了摆手,转身回去坐下:“不用回来了,见到严安记得替我问声好。” 连城笑了一声,转身走了。 上官问夏噘着嘴,戳着面前的鱼。 林建安看了上官问夏一眼,收回了视线,专心的吃着烤鱼。 “我哥走了!”墨玉跳了起来。 上官问夏:???!!! 林建安:????? “取来取来,我带你们去竹筏上玩。”墨玉挥舞着手臂,赶他们起来。 “啊?”上官问夏茫然的踢着一条烤鱼,站了起来,“竹筏?哪里来的竹筏?” “墨玉说要有竹筏!”墨玉抬手,打了个响指,唇角一勾,“于是,就有了竹筏!” 话音刚落,几名黑衣人就出现在了瀑布下。 “什么人!”林建安心下一惊,跳到了上官问夏身前。 上官问夏一怔,笑嘻嘻的拉开了林建安,“慌什么,那是玉儿的人。这周围都是龙鳞卫,除了玉儿的人,谁有那么大的本事出现在这里?” “答对了!”墨玉拍了拍手。 瀑布下的黑衣人,急速朝几人而来。 墨衣卫站在竹筏上,手中拿着长长的竹竿,正站在竹筏上,朝他们而来。 “把外袍脱了,头上的首饰摘了,咱们今日效仿一次古之名士!”说着,墨玉就动手将身上的外袍脱了,直接丢在了地上,抬手将头上的首饰全部摘了下来,丢在了衣服上。 上官问夏也学着恶魔与的模样,将外袍脱了,头上的首饰全部摘了个干净,散着一半的头发,笑着看着水上的竹筏。 林建安从没见过这般模样的女子,长安城中的女子,无一不是从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像是一个精心雕琢的瓷娃娃,精致却又脆弱,带着一成不变的美丽,哪有这般活力? “林建安!”墨玉转过头,脸上带着以往宴席上从不曾见的鲜活笑容,完完全全的与那个端庄冷淡的青阳县君脱离开,“你不怕打湿衣裳?” “什么?”林建安一顿。 水流开始湍急,墨衣卫即将控制不住竹筏的流向…… “走,咱们上去!”墨玉眼睛亮亮的,一手提了一个人,在林建安下意识的惊叫声中,一人一个丢在了竹筏上。 上官问夏和林建安几乎是摔在竹筏上的,但还是堪堪稳住了身形,站在竹筏上,一两茫然的望着另两张竹筏上的人。 “咱们,不坐一个筏子上?”上官问夏眨了眨眼,带着鲜红口脂的唇瓣一张一合,在夜色之中尤为冬日。 林建安收回了视线,也看向墨玉,“县君,公主还未曾用膳!” 墨玉列最先聊着,盘腿坐了下去,她这一动作大了些,有水涌了上来,沾湿了衣角。墨玉毫不在意的抚了抚,抬手一扬,“酒来——” 站在岸上的宫人目瞪口呆,看着墨玉将上官问夏和那个男子提到了湍急的水流上。而那些突然出现的墨衣卫,甚至已经到了岸边,手中抱着酒坛,朝墨玉那头丢去。 三只竹筏前前后后,三个酒坛也分别往那三只竹筏上投掷而去。 上官问夏惊叫一声,便瞧见墨玉稳稳的接住了她的那只酒坛。至于她和林建安的,也被他们的筏子上的墨衣卫给解下,递了过来。 上官问夏觉得这一切新奇的很,哈哈笑着,学着墨玉的模样,坐了下去。只不过她怕弄湿衣裳,动作很是小心。 林建安从没见过这般的玩法,跟着上官问夏一起坐了下去,看着手中的酒坛,以及岸上那些跟着飘动着的竹筏跑着的宫人,“哈”的一声笑了出来。仰头,将坛子中的酒往喉咙里灌去。 林建安一愣,低头看着坛中的酒,是果酒?他转头看向墨玉。 撑着林建安这只筏子的墨衣卫看了他一眼,“姑娘说了,公主不宜饮用烈酒,便拿了果酒。若是林公子需要借酒消愁,还有额外备酒。” 林建安转头,看了一眼正隔着筏子和上官问夏说笑的墨玉,仰头笑了起来,“想不到,我活了这样久,最懂我的,竟然是……” 林建安摇着头,没有继续说下去,往嘴里灌了不少酒,然后将毯子丢入了水中,看着水中沉浮不定的酒坛,“我要烈酒,越烈越好!” 那名墨衣卫看了他一眼,朝岸上打了个手势,很快又有一坛酒被抛了上来,递给了林建安。 “林建安你不行呀,一坛酒都拿不稳啊!”上官问夏冲林建安笑着。 林建安点头,脸上绽开大大的笑容,“是呀,草民及不上公主巾帼,自罚一杯!” 上官问夏睁大眼睛,看着林建安给自己灌酒,笑着拍起了手,“钟鼓馔玉不足贵,但愿长醉不复醒!林公字,本宫敬你!” “钟鼓馔玉不足贵,但愿长醉不复醒……”林建安默默的念了一遍,仰头笑了起来,“公主大才!” 上官问夏看着继续往自己嘴里灌酒的林建安,愣愣的张着嘴,“他……这是怎么了?” “被家族驱逐,心中不好受吧。”墨玉往后一靠,半躺在竹筏上,一只手撑着身子,一只手举着酒坛喝,翘着一条腿,“我什么时候同你说了这句诗?” 上官问夏眨了眨眼,转头看了过来,“不是你说的,是我母妃留下的手札中的,不过她也写了,这是他的一位好友告诉她的,作诗人是一个叫做李白的。” 墨玉点了点头,心中明白又是她那位师娘的大作,她笑着打了个响指。 她那张筏子上的墨衣卫会意,朝岸上比了个手势,开始有人朝筏子上投掷各色吃食。 “百花糕?”上官问夏打开了自己的那哥食盒,惊喜的望向墨玉,“你什么时候让人做的?” “刚到的汤山时候。”墨玉眯起眼,品着口中热辣的酒液,“问夏,还想吃什么?” “烤鱼呀!”上官问夏合上了食盒,笑着看向墨玉,“我那条鱼还没吃呢!” 墨玉给墨衣卫使了个眼色。 汤山上有不少官员带上了家眷,而他们则住在半山腰上的寝殿中。这会天色还早,虽说不能上山去散步,但是在山下还是可以的。 而这一散步,众人便遇上了顺着水流而下的三人。 上官问夏放声笑着,身后的一头长发随意的散着,她正拿了几块糕点,往墨玉那边丢着。 墨玉抬手就接住了,勾着唇,将糕点放入口中,下巴微微扬起,斜望着天空,没有给岸上的人一丝面子。 上官问夏是公主,自然不必在意臣下是如何想的,他们见到自己低头还来不及。她捡了几块糕点,朝林建安身上丢去。 林建安没有向先前一般去接,任由糕点落在他身上,然后滚落在竹筏上,甚至掉进了水里。 上官问夏有些可惜的看着那些即将落入鱼腹的糕点,正打算说林建安几句,但是在看到林建安那一脸怅然之后,也打消了这个心思,转头去同墨玉喝酒。 三人姿态随意,或坐或卧在竹筏上,顺着水流飘下,倒像是从画中走出来的人一般。 “那是……八公主?”有人惊讶的问道。 “好像,还有清阳县君……”有女子眯起了眼,“她不是不在长安?” “昭南将军呢?”有几名新入朝世家子警觉了,“她若是在此,那昭南将军……” 岸上的几人都有些惴惴不安,似乎是想起了自己先前的上书。 “……林建安?”林氏的一名旁系子弟,诧异的出声道。 “什么?”几名女子一顿,然后在视线落在气质完全不同的林建安身上,“是……是林二公子?他怎么……” 那名林氏子弟身旁的几人眯起眼,“听闻,林建安先前与昭南将军一同进了大理寺,莫非,只是……误传?” 林建安一怔,他看到了上官问夏眼中的羞意。连城已经换了一身衣裳,也不知道是从哪拿来的白袍,退去了之前的肃杀之气,倒是多了几分出尘。 “哥,你怎么在这里?”墨玉拉着上官问夏走了过去,挽住了连城的手臂。 连城笑着朝上官问夏点了点头,然后在墨玉的鼻尖上一点,“好不容易回来了,还不想着跟我聚一聚,跑出来玩!” 墨玉吐了吐舌头,笑着在连城的手臂上蹭了蹭,“晚上有约吗?一起吃饭呀?” 上官问夏的眼睛一亮,转头看向连城,“父皇可召了昭南将军用膳?” 连城挑眉,笑道:“未曾,陛下似乎有奏折要批阅,想必无暇他顾。” 上官问夏的神情雀跃了起来,“昭南将军若是不嫌弃,可与我们一道用膳……”上官问夏顿了顿,转头看向墨玉,“我记得附近有一个瀑布,下面有不少鱼,咱们烤鱼吃吧?” “只怕公主会被皇后娘娘责罚……” 上官问夏一摆手:“不怕,皇后这会正忙着呢,咱们吃完烤鱼,再回来看戏啊!” 墨玉挑眉,没有拒绝,“公主高兴便好,我们自是陪同的。” …… “陛下,尝尝这个桂花酥,味道不错,清甜可口。”武才人从一旁捏了一块糕点,送到了皇帝嘴边。 皇帝停下批阅奏折的笔,则过她看去。 “陛下?”武才人一顿,疑惑的看着皇帝。 皇帝笑着摇头,“你今夜似乎刻意打扮了?” 武才人低头浅笑,抬手摸了摸鬓边的绒花,“陛下可喜欢?” 皇帝放下笔,将她手中的糕点一口咬下,笑着摸了摸她的头发,“不错,很好看。” 武才人红了脸,取了旁边的酒,“妾,为陛下暖了酒……” 皇帝看着她的目光越来越深了,他弯唇笑着,点了点头,“这酒壶倒是不错,从何处得的?” 武才人一顿,面色不改,“皇后娘娘赏赐的,陛下也觉得好?” 皇帝意味不明的点了点头,“瞧着不错。”武才人斟了一杯酒,送到了皇帝唇边,“陛下要尝尝吗?是女儿红。”武才人斟了一杯酒,送到了皇帝唇边,“陛下要尝尝吗?是女儿红。” 正文 第521章 林建安的投诚 误传?可能吗?长安城尚行亲自写来的奏章,汤山上下都已经沸沸扬扬了,皇帝连当日的祭祀都没有走完流程,这可能吗? 那么,惟一的可能就是…… 众人神色复杂的看着半躺在竹筏上饮酒的墨玉。 “八公主的病向来是好全了。”苏晚晴站在暗处,静静的看着这三只竹筏顺流而下。 其余人也想到了模中可能,上官问夏那么巧的病了,可偏偏再次出现却是和清阳县君在一处,这就耐人寻味了。 “苏小姐貌似对我兄长很感兴趣啊?”墨玉曲起一条腿,坐了起来,拿着酒坛的手搁在了那条腿的膝盖上,“苏小姐可要上来一叙?墨玉,必定知无不言!” 苏晚晴的神色深了少许,移开了视线,“多谢县君好意,民女身份低微,只怕冲撞了公主与县君。” 墨玉耸了耸肩,放下了酒坛,站了起来,看着苏晚晴,勾起唇角:“怎么会?林建安都与我们在一处,今日只饮酒赏月,苏小姐何必扫兴!” 苏晚晴按捺下心中的烦躁,只觉得墨玉磨人的很,她抬起头,笑了一声,“听闻清阳县君便是当年沈相嫡传弟子玉姑娘,不知县君是否如传闻一般,双目……” 墨玉挑眉,笑了起来,足尖轻点,跃下了竹筏。 岸上的人惊呼,但随即便被墨玉飘逸的身姿吸引了过去。月下,淡黄色的杭绸纱衣被风扬起,月蓝底蹙金海棠花鸾尾华裙下露出一双小脚,在水面上轻点,留下一点点涟漪,下一刻便出现在了岸上。 “我失明这个消息,只在金国流传,等到了大周,也都只剩下似真似假的故事了,敢问苏小姐,是如何得知的?”墨玉勾着唇角,带着一丝嘲讽。 苏晚晴身边的人,不着痕迹的后退了一些,与她隔开了距离,似乎不愿与她牵扯上失明关系。 “清阳县君说笑了。”苏晚晴脸上的笑容有些僵硬,墨玉这番话,若是说的狠了,只怕她便成了叛国的那一个,“民女从未离开过长安,也只是听闻罢了,只是听闻……” 墨玉挑眉,嘴角的那一丝讽意更重了,“是吗?那苏小姐以为,我是瞎了,还是没有瞎?” 苏晚晴僵立在原地。她还是昂模样,只要一撕开了脸上的那张皮,就咄咄逼人,一丝不肯放。偏偏不带丝毫文人的委婉,只喜欢直白的说出语中的不屑,令人下不了台。 “县君,县君自然是……”苏晚晴几乎难以维持脸上的笑容。 “行吧,不为难你。”墨玉摆了摆手,大方的放过了苏晚晴,她转过身,背对着众人,静静的与同样站了起来的上官问夏遥遥相望。 “今日有些高调了……”墨玉的声音有些低沉,不过依旧带着少女所属的软糯与清冽,“不过,我是故意的。” 众人:??? 墨玉侧过头,睫毛微微垂着,嘴角勾起,“因为,我就是要人知道,敢动我的人,谁也别想好过。” 她眯起眼,“洛和安,他叛国了呢。”她嘴角的笑意似乎更大了,“我拿到的证据,他与进犯边境的突厥有书信来往呢!” 只是轻飘飘的几句话,也许这个时候朝中的所有人都知道了这个消息。但是少男少女们,还是被墨玉这阴恻恻的声音给吓到了,她这是在威胁人吗?这是威胁吧? 忽的,墨玉咧嘴笑了起来,她转过头,面对湍急的河流,“我看着洛和安被关进大理寺,然后亲手接了我哥哥出来。谁若还要落井下石……” 墨玉只轻笑了一声,没有说完,众人之看着她轻飘飘的又回到了她的那个竹筏上。脸上依旧带着不可一世的傲气,缓缓的放下,笑着接过了上官问夏丢来的糕点,放入嘴里品尝。 不知道是谁最先出声,所有人都松了口气,从刚刚那种状态脱离出来。仿佛是被毒蛇盯上了一般难受,哪怕此间有着朝廷新贵,也不敢贸贸然的去招惹墨玉。 她那番话…… “我忽然想起有公文未曾处理,先告辞了……” “我与你一同去,今日还未曾与家父请安……” 几乎所有人都在同一时间退了出去,只留下几名女子呆呆的站在岸边。她们大约知道,那些男子们,应该是回去与家中亲长商讨今日之事了。 苏晚晴握紧了拳头,眼神慢慢坚定了起来。她笑着转身与同伴们告辞,说自己身体不适,需要先行回去了。 女子们复杂的目光令她感到不适。她最开始,为墨玉隐瞒,也是因为这个。只要那个玉姑娘出现,她就总会被拿出来与对方比较。只要一比较,就会有人神秘兮兮的说起当年苏晚晴在墨玉手下吃过的亏,这件事永远留在人心中。 苏晚晴按着胸口,闭着眼,深吸了一口气,今天是她冲动了,可她依旧无法将面子从墨玉的脚下捡起来,甚至还让她在上面碾了好几下。 “墨玉,我会让你跪在我脚下,请求我饶恕你的!”苏晚晴深吸了一口气,攥着袖口,往回走去。 …… “你和她说了什么?”上官问夏好奇的看向墨玉。 墨玉耸了耸肩,“说了点已经发生的事情。”她嘴角勾起,“待会她估计就会有行动了,确定要看?” 上官问夏沉默了,一个是自己的同胞哥哥,一个是自己讨厌的人。而今晚,他们则会牵扯在一起,并且打上彼此的烙印。而偏偏,这一切,那两个人都是不怎么愿意的。 “不了,我不去看了。”上官问夏抱着膝盖坐了下来。 她坐下来的动作有些大,裙摆被水弄湿了,也没在意,愣愣的坐在竹筏上,看着岸边的景色。 墨玉叹了口气,抱着酒坛,放空了自己,“有一个叫鲁迅的人说:楼下一个男人病得要死,那间壁的一家唱着留声机;对面是弄孩子。楼上有两人狂笑;还有打牌声。河中的船上有女人哭着她死去的母亲。人类的悲欢并不相通,我只觉得他们吵闹。” “问夏,世界上没有真正的感同身受,世界上最难的也是感同身受。”她怔怔的坐着,“你没法替别人活,别人也没法替你感到难受,所以……放过自己吧,这不是你的错。” 上官问夏抬起头,泪眼婆娑的看着墨玉,“所以……留声机是什么?声音能留住吗?什么鸡?公的还是母的?” 墨玉难得的楞了一会,她抿着嘴,思考了片刻,然后才答道:“你知道鹦鹉吗?” 上官问夏神色复杂的看着墨玉,然后点了点头。 “嗯……留声机就是,和鹦鹉有些像的……一种……嗯,动物?”墨玉按下了心中的羞耻感,缓缓的解释着,“就是这只鸡,它这个族群,所有的,都会学各种声音。只要是它听过的,都可以惟妙惟肖的留存下来,在事后给你完整的复述出来。” 上官问夏睁大眼睛,“真的有这种鸡?” 墨玉眨了眨眼,艰难的点了头,“对,有这种鸡。而且不止这种鸡,还有它家亲戚,也是会学各种声音,并且完整的复述出来。” 上官问夏已经忘记了难过,怔怔的看着墨玉,许久才叹了一声:“好厉害……这种鸡,在哪里?” 墨玉无力的扶额,给自己灌了一口酒,“我也不知道,我也只是听说。” 林建安看着墨玉的神色,忽然笑了起来,他也给自己灌了一口酒,看着墨玉和上官问夏聊天。 留声鸡?真的有这种鸡吗?林建安不信,他从小看的闲书够多了,从未听闻。而至于墨玉,她看过的书或许还不一定有他的多。 可是……从她的语气之中,这种鸡似乎真的存在,但是……是不是真的鸡就不一定了。 林建安低下头,拿起盘中的烤串,小口咬着吃。 管他呢?也没有这种鸡,他也见不着,便是见着了,也不会对他有多大的影响,那玩意是不是鸡还不好说呢。 三人说笑了一阵,等着上官问夏累了,脸上带着微醺,墨玉才搂着上官问夏的腰,回到了岸上。 林建安在墨衣卫的帮助下,站在了墨玉身边,垂手而立。 墨玉看了一眼昏昏欲睡的上官问夏,叹了口气,让人去准备马车,打算乘车送上官问夏回去,免得醉酒吹了风,真的染了风寒。 “县君,我有些好奇。”林建安看着墨玉,笑道。 “什么?”墨玉挑眉,望向林建安,笑了笑,“你想好了再问。” 林建安也是一笑,他将手中的酒坛放下,直视着墨玉:“昭南将军,是否要上战场?驱逐突厥?” 墨玉一怔,她原本以为林建安会问她,留声机,或者是她为什么能在汤山来去自如,还被皇帝如此放心的原因。她没想到,,林建安竟然什么也没有说,只是问了一个暂时和他没什么关系的问题。 “是。”墨玉站直了,让上官问夏靠着自己的肩头,“你想说什么?” “县君其实是希望在下陪同昭南将军一并前往的吧?”林建安静静的看着墨玉,他似乎已经明白了墨玉先前的一些安排的目的,他有些好奇,究竟是什么样的人,才能培养出墨玉这样出色的……政客。 她几乎是,走一步,算三步,几乎所有人都在她的计算之中。甚至……包括皇帝。 墨玉笑了起来,“我想要不重要,我不会勉强任何人,但是我说,我给任何人的安排,都是最适合他的。当然,前提是,这个人站在我这一边。” 林建安神色一凛,他看着墨玉,他知道,这周围的人都是墨玉的。而上官问夏的那些宫人,早就在湍急的水流之中,被甩开了。至于金吾卫,他不知道金吾卫为什么会放任墨玉和自己与最受宠的八公主单独相处,但这也说明了,墨玉的身上或许,真的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我希望,能让那些抛弃我的人后悔他们曾经做出的决定。”林建安直视着墨玉的双眼,这双眼睛也正望着自己,但是……没有焦距。她……真的看不见? 墨玉垂下眼皮,点了点头,“不必和我说,出征的是我哥哥,要带什么人也都是他做主,我不过是接我哥哥出大理寺的时候,听了他的话,顺道带上了你罢了。” 林建安按下心中的否认键,他知道,从最开始见面时,墨连城都没有太过重视他,反倒是清阳县君。他什么也没说,墨玉既然这样说,那他效忠的对象也不会是对方。 “林建安,定会好生辅佐将军,平安从边境归来!”林建安拱手,对墨玉行礼。 墨玉勾起唇角,笑了起来,“林建安,做了决定,可不能再后悔了哦。” 林建安直起腰,看着墨玉,“我从不做后悔之事。” 墨玉颔首,“回去吧,直接找我哥哥去。”说着,她从袖中摸出了一块牌子,“这块牌子,只有自己人有。” 林建安一头雾水的看着手中刻了一朵红莲的银牌,这徽记……似乎是笑红尘的。而这牌子…… 林建安神色复杂的望向墨玉,作为曾经长安城中的风流少年,他怎么会不知道笑红尘的大名。 “没事可以去捧个场,小桃和牡丹都会欢迎你的,不想走也可以留下睡。不过……”墨玉强调道:“笑红尘的规矩,所有人都是一样的!” 林建安怔怔的点了点头,道了声谢,茫然的转身回去了。 马车很快就赶了过来,墨玉抱着上官问夏上了车,让走了一半的林建安坐在车辕上,顺道送了他一程。 林建安在后来,才恍惚想起那个红尘姑娘,再回忆起她出现的时候,以及墨玉在长安城的时日……林建安不禁打了个寒战,这……简直太荒谬了! 林建安不敢转头,他只能听着车内低低的声音,似乎是八公主醒了,清阳县君正温柔的对她说着什么。 林建安咽了口口水,在到了地方之后,连忙跳下了车,往里面走去了。 墨玉掀起帘子,淡淡的看了一眼他的背影,没说什么,放下帘子继续给昏睡中的上官问夏揉太阳穴。 “继续说吧,苏晚晴那边如何……” 正文 第522章 有趣的是 墨玉将上官问夏安置好,便去了上官明那边。 “县君现在才来?”上官明正坐在桌前,静静的喝茶。 “没想到六殿下还未成年,便已经落入婚姻的围城,墨玉特来悼念。”墨玉提着一坛酒,放到了上官明的面前,“殿下,你可做好了准备?” “也……不过如此吧……”上官明吸了一口气,轻轻的叹了出来,“娘娘早已经为我选了几名伺候的宫女。” 墨玉静静的站着,没有坐下,也没喝上官明递来的水,“我有一句话要说。” 上官明一怔,抬头看向墨玉,“县君请说。” “无论如何,这都是你亲手选择的妻子。” 上官明的手一顿,他中秋媒体,望向墨玉,“若是我没记错的话,县君与苏小姐之间关系并不好。” “女子皆是世间最柔软而坚硬的存在。”墨玉转过身,眼中带着一丝落寞,“我也是女子,我深知,这个世界上的女子活得多么不容易。若是苏晚晴是男子,只怕也能在朝堂之中有那么一丝话语权,所以……” 墨玉将手中的酒放到了桌上,“请她喝点酒吧,不会太难受。” 上官明皱眉,“我不明白,为什么?” “只是一个小姑娘而已,便是我平日再讨厌,也不至于将她彻底丢入深渊。”墨玉叹了口气,转身,“找一名得意郎君,也许也成了天下女子心中最大的向往了,哪怕是做戏……殿下还缺这一会吗?” “我从未想过,竟然是你来与我说这些。”上官明站了起来。 不,应该是,他从未想过,会有人说这些。这些东西,本就是大逆不道的,是违背纲常的。世人认为,女子本就该依附于男子,顺从父兄丈夫,孝顺姑婆,而不是由男子去迁就。 “县君此言,是从未将自己当做女子吗?”上官明看着墨玉的背影。 “我们都是人,男人与女人,有什么区别吗?”墨玉转过身,朝上官明笑着,“你瞧,你能做的事情,我也能做到,甚至能做的更好,不是吗?” 上官明沉默,许久,才拱手,对墨玉一拜,“受教。” 墨玉离开不久,苏晚晴就带着满心的忐忑与不安,进了上官明的屋子。 墨玉坐在屋顶上,静静的看着这一幕,她开始痛恨自己会蛊术,她不愿看到一个女子,为了争一口气,或者为了活下去,而委身一个不爱自己的男子。 可是,这也是她一手促成的,她推波助澜,眼睁睁的看着她一步步走向她最不愿看到的深渊。 墨玉仰头,深吸了一口气,躺在了屋檐上,曲起一条腿,尽力忽略传入脑中的画面与声音。 “坐在这里做什么?”严安也过来了,静静的站在屋檐下看着墨玉。 墨玉抬起头,侧过头,“严统领?来找我吗?” “没有在八公主那边看到你,问了问,才知道你在这里。”严安看着墨玉,“在喝酒吗?” “嗯啊,没什么事情干。”墨玉坐了起来,摇了摇手中的酒坛,“你要不要?我让人给你拿来啊?” 严安没有说话,而是翻身上了屋顶,站在墨玉的不远处,低头看着她,“那边是六殿下的寝殿,你在这里做什么?” “龙鳞卫,居然没有告诉你吗?”墨玉笑了起来。 严安眯起眼,看向墨玉,“苏小姐去了六殿下寝殿,至今还未出来。” 墨玉点了点头,“年轻人的事情,还是不要掺和了吧。” “苏相正在找她。”严安走了过来。 墨玉耸了耸肩,“和我没关系,这是他们自己看对了眼。”墨玉曲起腿,双手托着下巴,“严安,只是因为他们两个人的结合,会导致很多状况的发生,所以你才怀疑是我主导的吗?” 严安皱眉,下意识的想反驳,可居然没有找到一个合适的理由,他看着墨玉,似乎要从她的脸上看出一丝破绽。 “苏晚晴是一个才女,她长得好看,又满腹诗书,为人处世上,也只是比我差了那么一点,娶回家做主妇绝对是一个合算的买卖。”墨玉歪着头,双手抱着膝盖,“严安,你在怀疑什么?” 严安抿着嘴,不说话。 “是不是觉得,六殿下主动放弃继承皇位的可能,有些惊讶?”墨玉笑了起来。 严安皱起眉头,“令使慎言!” 墨玉勾起唇角,“其实也不是多么令人难以置信的答案,不是吗?你觉得,每个人都想的昂皇帝吗?想陛下那样?武才人现在如何?” 严安转过头,以沉默应对。 墨玉轻笑了一声,“你看,你也不说话了,做皇帝真的是天底下顶顶好的事情吗?不见得吧?” “令使!”严安转过头。 “我知道了。”墨玉摆了摆手,仰头喝了一口酒,“这酒味道真的不错,你不要尝尝吗?” “我没有禀告陛下。”严安忽然说道。 墨玉一愣,乐了起来,“嗯,我知道了,谢谢你啦!” “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我不会说!”严安逼近了墨玉,弯腰看着她的眼角,可是却什么也瞧不出来,她是个瞎子。 墨玉低下了头,“我了解所有人的想法,我甚至能看出他们下一步想要做什么,只要我一刻不停的接收到他们的消息,可是严安……” “这样好累,我也只十五岁,我喜欢出去玩,喜欢穿漂亮的衣裳,喜欢无忧无虑的做我自己,可是没有人给我机会。”墨玉转过身,又躺了回去,“严安,这世上的人都是如此,只要你有了牵绊,你就变得不像你。可是,没有了牵绊,人又为什么要活着呢?” 严安沉默,没有回答。 们被打开了,苏晚晴身上的衣裳略微凌乱,她被上官明搀扶着走了出来。 上官明似乎问她要不要歇息一下,苏晚晴拒绝了,她的脸上带着显眼的红,是羞怯,也是骄傲,她看上去没受什么苦。 墨玉闭上眼,嗯,她早就知道了。上官明是一个温柔的人,尤其是在她和他说了那些之后。哪怕他不喜欢她,也会给她必要的尊重。甚至,所有按钮人都是这样做的,而上官明会做的更好一点点。 苏晚晴尽力维持着自身的端庄,上官明让人抬了轿子,送苏晚晴回去了。苏晚晴屈膝道了谢,被上官明拦下扶了起来。他从腰间解下了一块玉佩,送到了她的手中。苏晚晴哟徐诶惊讶的看向上官明,朝他点了点头,带着笑进了那顶轿子。 “不是一桩好事吗?”墨玉忽然数的哦哦啊。 严安一怔,收回了视线,转头看向墨玉,她正闭着眼,手支起来,撑着脑袋,笑眯眯的。 “陛下会动怒的。”严安陷入沉思。 “那不是重要的事情。” 严安一怔,明白了墨玉的意思。皇帝从没有露出想要定下储君的意思,上官明主动退出,也只不过是扫了皇帝一个不轻不重的面子罢了。 至于苏晚晴,她是苏味道的嫡女。而苏味道虽没有世家那般耀眼的家世,可是他足够听话,在士人心中,也是一个好丞相。 用一个不愿继承皇位的,也没有将目光放到他身上的皇子,换来他所要的:打压世族,提拔庶族,提高皇权掌控力,这是一项再好不过的操作。更遑论,这朝堂不会再出现下一个外戚专权的后族,的确是一桩好事。 “令使算尽了所有。”严安忽然说道。 “可不是嘛。”墨玉也笑了起来,仰头将酒喝干净,直接把手中的酒坛砸在了地上。 正转身回去的上官明一顿,转头看了过来,马上便看到了屋顶上一坐一站的两人。他的眸色深了深,不动声色的回去了。 “我从来都知道他们想要的是什么……”墨玉唐甜,躺在屋顶上,“严安,你知道你想要的是什么吗?” 严安一愣,皱眉看着墨玉,“令使今夜未免……” “别打断我的话嘛!”墨玉挥了挥手,“严安,我只希望我身边的所有朋友,都能幸福快乐的度过一生,按着他们心中的期盼,平平安安的,在这人世间走上一遭。” 严安沉默,这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尤其是当墨玉越来越接近权力中心,她身边的朋友身份与地位也越来越…… “想要的东西太多,只能牺牲一部分了。”墨玉咧着嘴笑着,“严安,贞静贵妃希望,她的一双儿女能远离是非,一辈子安静顺遂。而他们自己也是如此希望的,为什么不成全呢?” 严安没有说话,他转过身,“我明白你的意思了。” “可你还是不知道你想要什么。”墨玉坐了起来,神色微敛,“严安,我从来看不懂你这个人,你为什么做龙鳞卫统领,又为什么要守在陛下身边。” “墨玉!”严安严肃的转过头,冷冷的瞪着墨玉,“我自是效忠陛下!” “真的是吗?”墨玉站了起来,风吹动着两人的衣摆,“严安,你什么也不知道,你从来不是为了守卫陛下,你只是不知道你想做什么而已。” 严安的神色有一瞬间的恍惚,但随即又马上坚定了起来,“今夜的话,我就当你是醉酒之言……” “是不是醉酒,你心里清楚。”墨玉背过身,跳了下去,“严安,你有些虚伪……” 严安怔怔的站在屋顶上,他的心虚就像屋顶的风,紊乱而无头绪。 他抬起手,按在了腰间的配刀上,嘴里默默的念着什么,再次抬头,他又恢复了原先那波澜不惊的模样,活像汤山上的石阶,清冷而苍老。 严安也跳下了屋顶,只是没有往皇帝那边去,今夜他本也不值夜。 墨玉站在屋檐下,紧靠着墙壁,低头轻笑了一声,“严安,也不过是个胆小鬼……” 她从阴暗处走了出来,静静的站了一会,转身往上官问夏的寝殿走去。 “严安的新婚贺礼准备好了吗?”墨玉忽然问道。 墨衣卫出现在了墨玉的身后,“回姑娘的话,严统领婚期未定,还未曾准备。” “嗯,正好,上次收的那副山水古画,让人重新装裱了……”墨玉的眼中带着一丝狭促的笑,“既然是婚事,便用正红色装裱吧。我倒要看看,严安究竟会不会心疼那副画!” 一个被家族所禁锢的人,在看到曾经无比令自己心动的东西,究竟会如何抉择呢?墨玉期待着,严安能在她收网的时候,给她一个惊喜。 墨衣卫低着头,不解。 墨玉顿了顿,挑眉笑了一声,好心为自己的下属解释:“我从不觉得一个人应该被自己困在一个小天地中,无法挣脱枷锁,那全是他给自己所加固的。严氏缺他一个吗?怎么可能?不过是他将家族的荣耀看得比自己重要罢了。” “一个人,怎么能活的那么憋屈呢?那还是一个人吗?” 墨衣卫茫然的抬头看着墨玉,他不懂墨玉说的话,他只知道,墨玉刚刚问的问题,让他有些心动。可是,他不该心动,他是有归属的,在墨衣卫的历史上,他们从来都不是人。哪怕是墨玉对他们再好,他们也终究是一个物件,无法随意离开。 但是,他们也拥有着,比龙鳞卫更高的自由,只要他们不离开,完成了他们该完成的事情,墨玉能放他们去做任何他们喜欢的事情,从不阻拦,甚至可以算得上放任。 他不知道墨玉会为什么会这样做,但是这对他们来说,并不坏,甚至,他们很愿意跟着这样的一个主子,为她效命。因为在她之前,他们从来都只是一个影子,连人都算不上。 墨玉停了脚步,她已经到了上官问夏的寝殿了,她摆了摆手,让墨衣卫退下。 “姑娘若有吩咐,属下一直在殿外。” 墨玉的减了点头,“明日一早叫我起床,准备一些养胃的粥,加几道酸软可口的点心,备着药……”她偏头想了想,没想到更多的了,“看着六殿下,他要去陛下那边,及时来禀告我,知道了?” “属下明白。” “下去吧。” “是,属下告退。” 正文 第523章 一出好戏 第二日一早,墨玉在上官问夏之前醒来,她坐了一会,掀开连被子,走了出去。 “县君醒了吗?奴婢这就去拿水过来。”上官问夏身边的人对墨玉的好感度很强。 “不用了。”墨玉揉着眉头,摆了摆手,“不必打扰问夏了,我出去了。” “县君!”宫人没能叫住她,看着墨玉一身白袍离去,心中只觉得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 墨玉走在林间,找了一个小溪,蹲下来给自己清理了一下,叫了墨衣卫出来:“昨夜,发生了什么?” 墨衣卫一愣,老老实实的回答了:“姑娘让树下去将上次收的画重新装裱了送给严统领做新婚贺礼。” 墨玉点了点头,“嗯,然后呢?” 墨衣卫看了墨玉一眼,“姑娘还吩咐了,看着六殿下,六殿下若是去找了陛下,则来通报姑娘。” “那他现在去了吗?”墨玉揉了揉眉头,站了起来。 “六殿下还未曾出门,姑娘……”墨衣卫试探着看向墨玉。 墨玉眯起眼,“今天的戏,缺了上官明一个就不够看了,去让人将苏晚晴的落红送到陛下面前。记得要赶在严安之前。” 墨衣卫虽然诧异,但还是听话的下去办了。 …… 皇帝在收到那块落红的时候,手抖了抖,他看向墨衣卫,“你主子让你送来的?” 墨衣卫低着头,心中有些畏怯,“回陛下的话,是,姑娘说,陛下也该知道此事。” “放肆!”皇帝一把将装落红的盒子打翻了,指着墨衣卫,“她放肆!” 刚刚走到门外的严安听到里头的声音,心中一惊,连忙进来了,“陛下怎么了?” 皇帝盯着地上的落红,不出声。 严安看到了,心中也明白了个大概,他沉默的走到了皇帝身边,低声的说了几句话。 皇帝诧异的抬起头,看向严安,“你也知道?” “严安不敢……”严安低下头,心中骂着墨玉,“严安只是不好插手六殿下与……之间的事。” 皇帝也沉默了下来,他明白,若是当时墨玉就来找自己,只怕会闹出更大的动静。他深吸了一口气,摆了摆手,“让墨玉来见朕。” 很快,墨玉就被召见了,这是她数月来,第一次被皇帝召见。 “微臣墨玉,叩见陛下。”墨玉恭恭敬敬的下跪磕头。 皇帝转过头,冷冷的看着墨玉,“你可知罪?” 墨玉抬起头,对上了皇帝的眼角,如果不是皇帝知道她看不见,只怕又要说她放肆了。 “陛下,说的是,微臣意欲谋反,还是放任六殿下与苏小姐走动?”墨玉平静的问道。 皇帝的拳头握紧了,盯着墨玉,“墨玉,你的胆子越来越大了!” 墨玉不愿低下头认错,“陛下,墨玉也只是一个年仅十五的少女,墨玉从不曾想过踏入朝堂。可陛下,您最该清楚,墨玉是为何做的这个墨玉使!” 皇帝沉默。 墨玉看上去有些激动,“陛下,是您看中了我,我也一直听话乖顺,从不曾违背您的意思,也不曾做过错事。可陛下,那是我哥哥,我的亲哥哥,他不该被人诬陷!” “所以你就去诬陷洛和安?”皇帝沉下脸。 墨玉低下头,扯了扯嘴角:“陛下,那些信件,都是真的,洛和安,的确曾与突厥书信往来。不过,并不是和突厥王。” 她抬起了头,脸上带着几不可见的嘲讽,“陛下,此次突厥进犯,乃是因为其内部之乱。突厥王有一名胞弟,正是那名胞弟,收了洛和安曾经卖给他的金银,才慢慢扩张了他在突厥中的版图。” “陛下,洛和安,是不是说,他此举,是为了分裂突厥内部势力,想要突厥自我瓦解?” 皇帝被墨玉问的懵了,一时间没有答话。 “陛下,做生意,无论是叶长歌,还是我,他洛和安都及不过。当年平江城之乱后,臣从金国上了一份奏折,提醒过陛下。若是要用经济手段瓦解突厥势力,决不可用洛和安之计。陛下,臣曾提议,开放互市,将市场摆到明面上,更容易控制……” 皇帝皱起眉头,抬手打断了墨玉的话,“你这是在怪朕?” “陛下,在其位谋其事,臣身为墨玉使,只是做了臣该做的事,如何抉择,不该由臣置喙。但是陛下,洛和安呢?他在什么位?他谋什么事?” 皇帝一顿,看着墨玉,眼神渐渐的深了。 “陛下,他从来都只是想着,墨玉使这个位置,应该是他的,他最大的目的,想必是将墨玉使之位抢回去吧。您相信他真的是为了天下百姓与江山社稷吗?若是如此,他便该唯陛下之命是从,而不是时时刻刻想着推翻陛下做出的决定……” “闭嘴!” 墨玉顿了顿,深吸了一口气,“洛和安不是傻子,他不会真的相信这是我抢来的!” “墨玉!”皇帝抬手指着她。 墨玉闭上了嘴,躬身,再一叩首,“微臣口出狂言,请陛下责罚。” “责罚?你问朕要责罚?”皇帝大怒,“墨玉!你处处在理,现如今反倒让我来责罚你?你当朕不敢吗?” “陛下敢。”墨玉的语气平静的很。 皇帝一滞,甩着袖子,转过身不去看她。 “上官明与苏晚晴一事,是你做的?”皇帝忽然问道。 墨玉直起腰,静静的说了一句,“是,微臣推波助澜了。” 皇帝不敢置信的转过头,看着墨玉,连道了三声“好”,直接被气笑了:“好你个墨玉啊!你胆子倒是大,竟然直接承认了。” 墨玉面无表情,“陛下,贞静贵妃临走前,希望她的一双儿女能过得清闲自在。六殿下与八公主也从不希望自己站在最高处。苏晚晴用计杀了国子监祭酒之女,若是不嫁入皇室,她必定会被当初愤怒的朝臣拿去顶罪。” “若是苏相失去爱女,他必定与陛下离心。苏相,又何尝不知苏晚晴之意?若非如此,他当初又何必靠近皇后娘娘?”墨玉顿了顿,笑了起来,“洛和安给了苏小姐一包药粉,用在了六殿下身上。” 皇帝沉默。 “陛下,这其实是最好的结果,若是墨玉不曾介入,这便成了一桩无头公案,甚至苏相会与陛下离心,也成就了一段坏姻缘。” “如此,朕还该感谢你?”皇帝沉着脸,看着墨玉,他胸中已经没有了气,只是拉不下面子。 “臣有罪,臣愿领罚。”墨玉俯身。 皇帝正欲开口,却听见了外头龙鳞卫进来。 “禀陛下,武才人约见……昭南将军。”龙鳞卫抬头看了一眼跪在殿中的墨玉,沉默了片刻,“武才人用的,是陛下昨夜落下的令牌。” 皇帝眯起了眼,也顾不上责罚墨玉了,“在哪里?” “丹会亭。” 墨玉皱眉,仰起头,“陛下,今日苏晚晴做东,要办诗会,正在丹会亭。” 皇帝眉头一跳,他仿佛能预见到他的妃子要给自己带一定绿帽子! “走!” …… “武才人?”连城在看到武才人的那一刻,就皱起了眉头,不再上前,“陛下呢?” 武才人转过身,她今日打扮的极美。羽蓝底鹦哥绿潞缎长衫,逶迤拖地粉蓝色挑线凤仙裙,身披枣红底绣花披帛薄纱。乌黑发亮的秀发,头绾风流别致朝凰髻,轻拢慢拈的云鬓里插着红翡滴珠凤头胜,肤如凝脂的手上戴着一个赤金镶羊脂玉葫芦的戒指,腰系乳白底半月水波腰封,上面挂着一个石蓝色绣双喜纹杭缎荷包,脚上穿的是藕荷底金丝线绣重瓣莲花锦绣双色芙蓉鞋子,整个人楚楚动人。 武才人在见到连城的那一刻,眼中露出一丝惊叹,“都说昭南将军生的好,今日一见,果然如此。” 连城眼中露出一丝嫌恶,“是你找我来的?不是陛下?” “这里只有你我二人,哪来的陛下?”武才人勾起唇角,笑着看向连城,“昭南将军说笑了。” 连城转身欲走。 “昭南将军知道清阳县君曾深夜将陛下从我的殿中叫走吗?” 连城的脚步停顿了。 武才人勾起嘴角,笑着看向连城,她往后退了几步,站在崖边,任由崖底的风吹起她的裙角,“昭南将军,是知道,还是不知道呢?” “你想说什么?”连城转过身,看向武才人。 武才人撅起嘴,一张樱桃小嘴好看的紧,“昭南将军不如近前说话?隔着那么老远,累不累呀?” 连城皱眉,但还是走了过来。 “将军想必是熟知兵法的吧?”武才人忽然说道。 连城的脚步在她面前停了下来,沉默的看着她,“你污蔑我妹妹,是不想活了吗?” 武才人脸上的笑容消失了,她看着连城,满脸的嘲讽,“也不过如此,你与我有有何区别?靠着女人的裙带关系往上爬,还将自己的亲妹妹送上了龙床。墨连城,我看不起你!” 连城抬手,给了她一巴掌,“我知道为什么我妹妹讨厌你了。” 武才人跌坐在了地上,手捂着脸,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她一顿,转头看向连城,“清阳县君知道我?” “她派人查了你一家,甚至连你和皇后和洛和安走动也知道。”连城弯腰,低声说道:“今日,安排了什么戏码?你猜为什么皇后和洛和安要借你的手对付我妹妹?” 武才人的眼中蓄满了泪花,忽的笑了起来,“你们之间的矛盾,为何要牵扯上我?” 连城皱眉,觉得这个人说不通,正要起身,却被武才人一把抓住了衣襟,“墨连城,凭什么?凭什么我就要屈于人下?凭什么我就要被人玩弄于鼓掌之中?凭什么我要做被牺牲的棋子!” “昭南将军?”一道细弱的声音打破了两人之间的怒火。 连城皱眉,又一巴掌打在了武才人脸上。 武才人眯起眼,侧身躲过了这一掌,她眼中露出一丝笑意,紧紧攥着的手中朝连城洒出一片粉末,一掌将其推下了山崖。 苏晚晴的脸上还没露出捉到墨连城和皇帝妃子偷情时的惊讶与慌乱,却瞧见了武才人直接将人推下了山崖。 这是怎么回事?和说好的不一样啊。她只要激怒墨连城,让陛下看到就好了,为什么……为什么要推墨连城下去? “哥——” 墨玉带着皇帝一行人来了,第一眼就看到了连城被人退下去的画面,眼睛都红了。 “贱人,我要你偿命!” “墨玉!” 皇帝没能叫住墨玉,她将腰间的莫邪剑抽了出来,朝武才人而去。 “陛下救我!”武才人心下一惊,她没想到墨玉还敢在皇帝面前拔剑,吓得花容失色,朝皇帝跑去。 “我要你的命——”墨玉提剑架在了武才人的脖子上,她的动作极快,甚至连严安都没能波捉到,“以为我瞎了,就看不见你了吗?” “清……清阳县君……”武才人颤抖着,转头看向墨玉,“我不是,我不是故意的……” “不是说我爬龙床吗?”墨玉背对着众人,冲武才人勾起一抹笑。 武才人身子僵硬,惊恐的看着墨玉。 “今天这个局,就是我专门为你设的,感动吗?”墨玉森冷的笑着。 武才人打了一个哆嗦,“不是我,不失为……是皇后!”她大喊了起来,“是皇后!是洛和安,他们让我陷害……陷害你哥哥秽乱宫闱,不是我……” 众人睁大了眼睛,恨不得自己听不见。 “所以你就杀了他!”墨玉的语中带着疯狂,可一双眸子清明的很。 “我杀了你!”墨玉的剑又深了一分。 武才人只觉得周身一空,像是和世界蒙上了一层纱,她看见自己将头上的发簪拔了下来。八根簪子中,跳出了一柄小剑,朝墨玉刺去。墨玉偏头,却没能躲过,脸上多了一丝血痕。 武才人感到很害怕,她想要收回自己的手,但是她控制不住的,朝皇帝那边看去。 不要……不要…… 她想要喊出口,却什么也喊不出来,最后,她只能看着墨玉提剑刺穿了她的肚腹,而她手中的发簪也没入了墨玉的肩头,两人一同坠下了山崖。 “玉儿——” 正文 第524章 你若不愿 上官时赶了一天一夜的路,终于来到了汤山,可最后见到的,却是墨玉被人刺穿了肩膀,落下山崖的一幕。 “玉儿——”上官时朝山崖那处跑去。 “拦下他!”皇帝厉声呵斥道。 严安眯起眼,一掌拍在了上官时的后颈上,将其拍晕了过去。越原跑了上来,看了一眼墨玉跳下去的山崖,默默的走了过去,然后拉起了抓着藤蔓慢慢爬上来,满眼通红的连城。 众人在看到连城的模样,心中大惊,就连苏晚晴也悄悄的后退了一步。 连城跪在了皇帝面前,“陛下,臣从未做过那等事。” 苏味道也带着官员们跑了上来,他警告的看了苏晚晴一眼,将她拉到了自己身后。 “方才,发生了什么?你为何会与朕的武才人在一起?”皇帝眯起眼,看着连城。 “想必是武才人陷害,”苏味道呈上了一封信,“长安城已经查实,洛和安确实安插了眼线在皇后娘娘那处,武才人与皇后娘娘交好,只怕也……” “苏小姐最先见到的,”皇帝不去接那封信,转过头看向苏晚晴。 苏晚晴被吓到了,她的手被苏味道狠狠的捏着,只能不断摇头,“我……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是,我只看到了昭南将军,并未看清那女子是谁,他们……他们离的很远。” 皇帝阴鸷的眼神从她的身上挪开,苏晚晴悄悄松了口气,但是当想到皇后与洛和安……她死死的闭上了眼睛,她不能再被他们牵扯进去了,她不想死! “陛下,洛和安曾与突厥有书信往来……”苏味道拱手,对皇帝说道。 皇帝想起,之前洛和安在他的面前侃侃而谈,说他打算如何将突厥从内部瓦解,而他也确实因为洛和安倒卖财物给突厥,压下了他贪污的罪证。可到头来,竟全是错的吗? “……如今,陛下意欲派昭南将军出征,武才人此举,莫不是突厥安排的探子?”苏味道的神色冷的厉害。 皇帝一凛,他想起来了,是了,墨连城要出征突厥,而此时的事…… 皇帝看了一眼苏味道,以及他身后的苏晚晴,转身。 众人让开了路,请皇帝回去。 “全力搜寻清阳县君与武氏……” 众人悄悄的抬起头,看着那道身影远去,皇帝这是,要保清阳县君了? 苏晚晴也被吓到了,四肢发软的要往地上坐去。苏味道一把提起她的胳膊,让她的婢女搀着她回去。 “昭南将军,边境……”苏味道走了过去。 连城抬起手,打断了苏味道的话,“舍妹生死不明,我要在这里等她上来。” 苏味道皱起眉头,他刚刚为墨氏兄妹说话,可不是为了让连城站在这里的,边境已经告急了。 “昭南将军,从此至崖底,起码需要半日……” “哥!”墨玉忽然从崖底飞了上来,肩头还染着血,笑盈盈的望着连城。 连城笑了起来,大步走了过去,将墨玉搂在了怀里,低声道:“哥哥知道你讨厌她,现如今她死了,可高兴了?” “就知道不能告诉你!”墨玉在他的腰间掐了一把,把脑袋埋在了连城的胸口,“哥,我杀了个不该杀的人……” 连城眯起眼,语气冷淡,“只要是你想杀的,都可以杀。” 墨玉笑了起来,肩膀一颤一颤的,她仰头,在连城的下巴上一亲,“快回去准备打仗吧,我的将军大人!” 苏味道在一旁看的脸红,这……这哪家的兄妹,还能这样没规矩,亲来抱去的! “武氏死了?”连城看着墨玉肩头那一道血痕,不是很深,血已经止住了。 “我掐死的。”墨玉调皮的朝连城一笑,“不过,她最后的死因会是,摔断脖子。” 连城点了点头,没有多说,匆匆下山了。 墨玉收起了笑容,神色冷淡的走到了苏味道的身前。 “清阳县君。”苏味道拱手向墨玉行礼。 “大人不跟着陛下走,这是在等我吗?”墨玉眯起眼。 苏味道直起腰,淡淡的望向墨玉,“对于近日之事,下官有诸多不解。” “我不会告诉你的。”墨玉转过头。 “下官并非好奇。”苏味道眯着眼,看着墨玉,“今日,可谓是局中局,是吧?县君?” 洛和安在皇后那里安插了人手,皇后受控制,让武才人勾引皇帝。洛和安又牵上了武才人的线,想要掌控这个“未来的女帝”。他利用苏晚晴想要嫁给上官明的心思,利用了皇后和苏晚晴,甚至还想将苏味道拉下水。 可最后,洛和安忘算了武才人这一个变数……不,应该说,人儿都不会想到,一个女子竟然想要做皇帝,竟然可以做皇帝。武才人没打算陷害连城与她自己私通,哪怕她是被迫的,她也会“自尽身亡”。 所以,武才人选择动手去杀连城,她不需要杀死他,但是她要做出这个动作。在战前,皇帝意属的将军人选,如果被人意图刺杀,绝对会被彻查。而掌控着她的洛和安,与皇后,一定不会被轻易放过。 可是,连城很早以前,就知道墨玉在关注这个武才人,他也在武才人的身上放了一点目光。 以至于,他将计就计,被她推下了山崖。武才人所以慌了,她失措了。如果她亲手杀死了昭南将军,那她一定会被陪葬。 而这时墨玉来了,她做出一副被刺激到的状态,“失手”杀死了武才人。 苏味道已经带着人上来了,连城也会回到众人的视线,为了边境,为了他那个才女女儿,苏味道一定不会让墨氏兄妹任何一个出事。这个锅,就只能扣在武才人的身上,无论是别的任何原因,他这位恰巧出现在这里的女儿,一定也会受到彻查。 “我不懂大人的意思呢,大人在说什么?”墨玉勾起唇角,看着苏味道。 苏味道深深的看了墨玉一眼,“当初,您曾经女扮男装,在长安城与下官还有严统领见过一面。” 墨玉愣了愣,好像是有那么回事,她化名沈白衣,还在苏味道的面前接过了严安给她的藏宝图。现在宝藏已经被挖出来,苏味道作为丞相,他不可能一点动静都不知道。 “苏相的记性很好。”墨玉收起了笑容。 苏味道深深的看了墨玉一眼,“下官定会好生看管小女,定不会叫她再出来惹怒县君。” 墨玉转过身,不置可否,她朝山下走去,“等我更衣之后,再去看苏小姐。” “县君慢走。”苏味道站在墨玉身后,脸上满是疲累。 墨玉顿了顿,她侧过头,脸上带着一丝笑,“或许苏相还不知道,不过陛下已经知晓了,大人应该也不会迟了。墨玉斗胆,提醒您一句:昨夜,苏小姐进了六殿下的寝殿。两个时辰后,六殿下亲自送了苏小姐出门,坐上轿子前,还将随身的玉佩送给了苏小姐。” 苏味道握紧了拳头。 “苏相,或许不久之后,就能吃到苏小姐的喜酒了呢,真是一桩好事啊。” 苏味道深吸了一口气,“县君请放心,小女绝不会再做出出格之事。” “不,应该是,苏相不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墨玉眯起眼,笑了起来,“你该知道,陛下最忌惮的,不过就是外戚与世家了。” 苏味道沉默,他看着墨玉缓缓下了山,吐出了一口气。 …… “玉儿——你受伤了!”上官问夏推门跑了进来。 墨玉刚刚将身上的伤包好了,换好衣服,转头过去,“睡醒了?” 上官问夏心中急切,直接坐到了墨玉对面,“你受伤了?武才人干的?” “……”墨玉眉头挑了挑,笑着搂着上官问想,“放心放心,我已经弄死她了,不需要你给我出头了!” 上官问夏气的一拳头搭在了墨玉肩头。 “唔……” “怎么了怎么了?”上官问夏连忙收回手,看着墨玉那一道渐渐渗透开的衣衫,“你伤在这里?!” “别叫!”墨玉抬手捂住了她的嘴,叹了口气,“我没什么事,去把那边的药箱拿来,你给我换药。” 上官问夏咬着唇,心中愧疚,听话的将墨玉要的药箱拿了过来,放到了墨玉面前,在看到了墨玉撸出来的伤口之后,眼泪便掉了下来。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不知道伤在这里……” “没事没事,我这不是没怪你嘛!”墨玉摸了摸她的头,“快帮我解开纱布,重新包。” 上官问夏听墨玉的指挥,终于勉强包扎完了墨玉的伤口,她小心的服侍墨玉穿衣。 但是,门再一次被人推开了。 “放开我!让我进去!” 上官问夏怔了怔,“四哥?” 上官时一顿,听见了上官问夏的声音,冷静了下来,终于想起男女有别。他静了片刻,被越原推到了院子里,紧张的问里面的人,“玉儿,你受了伤?严重吗?要不要紧?我带了药!” 上官问夏睁大了眼睛,转头看向墨玉,满脸惊讶,一脸的“你们背着我做了什么”。 墨玉扶额,叹了口气,将腰带系好,对外面喊了一声:“进来吧。” 上官时一把推开了越原,直接跑了进来,“你怎么会受伤的?” 上官问夏眨了眨眼,看着上官时。 上官时那句“你为什么丢下我自己跑了”没能说出口。 “玉儿……”上官问夏转过头,看着墨玉,“你和我四哥,你们……” “别胡说!”墨玉神色淡淡的,完全没了之前与上官时之间的熟稔和放纵,“我与四殿下只是好友,别乱想!” 上官时有些受伤的看着墨玉,这眼神没能躲开上官问夏的眼睛。上官问夏默默的站了起来,她决定出去给墨玉把药端来。 上官时见上官问夏出去,拿着药瓶走到了墨玉面前坐下,直接将药瓶塞进了墨玉手里,“我给你送药来了。” 上官问夏还没出去,在门口看见了这一幕,捧着心,吸了一口气,她那高岭之花四哥,居然也会做这种小女儿姿态?简直了! 墨玉收下了那瓶药,皱眉问上官时,“不是让你直接回长安?为什么来汤山?” “你来了汤山!”上官时强调道,“你让我一个人回长安做什么?” 墨玉叹了口气,“洛和安被人下令关起来了,此时长安没有主事的人,尚阁老又不会去介入皇室争斗。你若是以民间情绪过重,直接处置了洛和安,也是对的。陛下回去了之后,也不会将他再放出来……” “可我担心你!”上官时目光灼灼的看着墨玉,“你把你哥哥我从大理寺带出来,直接来了汤山,你知道我又多担心你吗?洛和安算什么?你要是没了,我上哪再去找一个一模一样的回来!” 墨玉陷入了沉默,她觉得她和上官时说不通。 “现在回去也……” “墨玉!”上官时抓住了墨玉的手,“你为什么,从来不和我说这些呢?” 墨玉一愣,皱起了眉头。 “我可以是你背后的臂膀,我可以一直站在你的身后,你可以在你累的时候依靠我,为什么要拒绝我呢?”上官时深深的望着墨玉。 墨玉一惊,将手从上官时的手中抽了回来,皱起眉头,“殿下,慎言!” 上官时自嘲的一笑,“你从来没将我放到过你的计划之中,那你为什么要选择我?” 上官问夏端着药,站在了门口,她决定再出去转一圈再回来。 墨玉皱起眉头,沉声:“上官时!” “是你选的我,不是我选的你!”上官时拉住了墨玉的手,“你托卫永康送给上官泽负屃,那个箱子绣了花,这是你亲手做的!” “我也送过夏库荷包,是初春绣的,你的也是初春绣的,我从不会绣花!” 上官时沉默,他望着墨玉,“可是,依旧是你选择的我。” 墨玉皱起眉头,叹了口气,不知道应该怎么和上官时解释。 上官时眼中闪过一丝心痛,他抬起手,抚平了墨玉紧皱的眉头,“你若不愿,我不逼你了……” 正文 第525章 逗哏捧哏 墨玉换衣一身衣裳,在杯皇帝召见了之后,就径直去找了苏晚晴。 苏味道正在苏晚晴这里,他看着墨玉,皱了皱眉。 “苏相好,我来见见苏小姐,可以吗?”墨玉站在不远处,笑着冲苏味道点头。 苏味道侧过身子,“县君请。” 墨玉挑眉,“多谢。” 下人都让开了,请墨玉进门,她嘴角带着笑,朝那扇门走去。 “清阳县君!”苏味道叫住了墨玉的脚步,“下官已经与小女说过,不许她再来招惹县君了。” 墨玉转投,冲他笑了笑,没有说话,推门走了进去。跟在她身后的越原顺手将门关上了,然后站在了门外,俨然一副守护的模样。 墨鱼仔含在苏晚晴的面前,对方正端坐在桌前,冷冷的望着她。 “不认识了?”墨玉挑眉,轻声问道。 “墨玉!是你!”苏晚晴站了起来,怨恨的看着她。 墨玉耸了耸肩,笑了起来,“苏晚晴,如果不是我让你进了上官明的屋子,你以为你还能站在这里质问我?” 苏晚晴的眼中闪过一丝惊慌,“你……你怎么……” 墨玉的眼中带着一丝恶趣味的戏谑,“没有人告诉你吗?我从来都是随意进出皇宫的,不想知道为什么吗?” 苏晚晴愣愣的看着墨玉,“为……为什么?” 墨玉转身,走到桌前,坐下,“可我,为什么要告诉你呢?” “墨玉!你羞辱我!”苏晚晴盯着她。 墨玉笑了一声,“羞辱吗?我不觉得。”她翘起二郎腿,“如果说是羞辱,此时此刻你应该跪在众人面前,向我道歉,苏晚晴,你做过多少对不起我的事你还算得清吗?” 苏晚晴闭上嘴,不再说话,只怨毒的看着墨玉。 “很简单的,我替陛下求了一个恩典。”墨玉的手搁在桌子上,支着下巴,冲苏晚晴眨着眼睛,“皇后那边和洛和安有什么勾当,不用我说你也知道了吧?” 苏晚晴的神色闪了闪,没有说话。 “看来是真回到了。”墨玉嗤笑一声,“苏晚晴,你是个聪明人,不像牵累你母家的话,最好乖乖嫁了上官明之后,就别再整出什么幺蛾子了,不然,谁也保不住你!” “我难道还要求你来保我吗?”苏晚晴气得发抖。 “都说是才女,也不过如此,你终究脱不开世俗的舒服。”墨玉的眼中带着一丝怜悯,“苏晚晴,我这是给你的通知,不用我说,你也该知道,上官明现在,绝对不可能继位,更何况是你嫁给他之后。” “这一切都是你的算计?”苏晚晴往前走了一步,指着墨玉喊道,“你引诱我,让我失手杀死了陈怜春,让我不得不选择皇后,嫁给六殿下,都是你!” 墨玉的眼中渗出一丝冷意,她扬起下巴:“我是不是没有和你说清楚?我能随意出入皇宫,你以为这是谁都能做到的吗?苏晚晴,你可以吗?” 苏晚晴一顿,喘着气,愤愤的看着墨玉,“若不是因为八公主……” “就连八公主,当初也是以为我的一句话,才从那个冷宫一样的洗梧宫里出来,成为最受宠的公主。你可以吗?” 墨玉的话让苏晚晴大受打击,她无论如何都无法接受有一个女子比自己更优秀。 “今日只是一个通知,你若乖乖的当你的六皇子妃,我不再过问你的事,可你若是还要与我作对,我能让你成功的进了上官明的屋子,就能让你顺利当上下堂妻!”墨玉站了起来冷冷的说道,“你与我师兄早在唐氏那桩事就勾结在了一起,别逼我将证据呈给陛下!” “你……你!”苏晚晴的面色惨白,她不明白墨玉为什么会知道。 墨玉眯起眼,她从苏晚晴的反应看出来了,当初,洛和安就想要了他们兄妹的命了。她的眸色渐深,就在她想要直接取了苏晚晴的命时,越原敲响了房门。 “姑娘,皇后娘娘传苏小姐觐见。” “知道了。”墨玉转股一艘很,直接推开房门,离开了。 苏晚晴松了一口气,如一条脱水的鱼一般,软软的靠在桌子上,方才那一刻,她仿佛真的感觉到,墨玉是想要杀了她。 苏味道沉着脸走了进来,见到苏晚晴这个模样,心中一惊,大步走了过来,“怎么了?” 苏晚晴皱眉,没有推开苏味道的手,小心的坐在凳子上,“父亲,皇后娘娘传召我吗?” 苏味道一怔,正要说他不知道,外头就传了皇后的懿旨,宣苏晚晴觐见。 苏味道的神色深了深,苏晚晴问的这话,难道是清阳县君告诉她的?那么,清阳县君是如何在传旨官之前得知的消息呢?苏味道不敢多想,推着苏晚晴去更衣。 “皇后娘娘既然传我过去,是不是因为六殿下与我的婚事?”苏晚晴低着头,如果这个时候皇后还能传旨令她觐见,是不是就说明,皇帝没有打算拿皇后怎么样?那么,她是不是还有转换的余地? 苏味道皱眉,转头看向苏晚晴,“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什么也不许想。尤其是那些整队清阳县君的,一个字也不许往外想,不许往外说,洛和安无论给过你什么东西,都不许再用,听见没有?” 苏晚晴惊讶的转过身,“爹!你竟这样护着那个女人!她究竟是谁?” 苏味道没有说话,转过头,“她不是你该招惹的人,好好准备你的婚事,不要再去触怒清阳县君与昭南将军,为父会护着你一生平安顺遂。” “但是,六殿下不能再继位了吗?”苏晚晴握着拳头,指甲深深的没入了手掌心。 “你听谁说的!”苏味道转过身,愤怒的看着苏晚晴,“这是你能说的话?这么多年的书都白教你了?” 苏晚晴不服气的撇过头,“自从墨玉之后,这个长安城都在说我的书白读了。可是父亲,你知道的,寒冬腊月,风雨不断,我何时落下过你布置给我课业?凭什么说我不如她?” 苏味道张了张嘴,却被外头的声音打断了。 “苏相,娘娘那头等着呢,苏小姐可准备好了?” 苏味道按下没有说完的话,摆了摆手,“你赶紧收拾一下去见皇后吧。”他看了苏晚晴一眼,最后还是没将提醒说出口,有时候,有些挫折,还是需要自己去经历才能长记性。 苏晚晴按着自己的心口,只觉得心冷,她转过头,深吸了一口气,“还请父亲出去,女儿要更衣。” 苏味道出去之后,苏晚晴便咬着唇,捂住了脸。她没敢哭,只发泄的聂端了一支钗子,便转身去更衣,重新梳妆。 …… 皇帝正在皇后这处坐着,皇后的脸色不是很好看,但是皇帝什么也没说,她只能跟着赔笑。 “启禀陛下,昭南将军已经准备好了回城后的诸多事项,特来请陛下示下。”夏库笑着进来。 皇帝摆了摆手,“今日他受惊了,也不必如此匆忙,明日一道回去吧。让他进来喝杯茶吧。” “是。”夏库躬身,“另,清阳县君正在殿外,应是陪着昭南将军来的。” 皇帝一顿,笑了一声,“她倒是护着他这个哥哥,让她也一道进来吧!” 夏库看了皇帝一眼,仿佛之前把墨玉骂的狗血淋头的人不是他一般。他摇了摇头,若是说起壮观,哪有清阳县君当时反驳的刺人?什么她早就提醒过陛下武才人是祸害,可陛下偏偏不听,那是能说出口的话吗? 偏偏陛下却真的听进去的,也是一桩奇事。若是换做沈先生在时,陛下早就动怒了。许是因为清阳县君年轻?陛下将她看做了女儿了吧…… “昭南将军,清阳县君,陛下请您二位进去喝茶呢。”夏库笑着走了出来,对两人说道。 “陛下那里的茶可好了,哥哥!”墨玉抓着连城的手,轻轻的晃着。 “哦?你喝过很多次?”连城笑着撩了撩她鬓边垂下的发丝,放到了耳后。 “才没有,陛下小气着呢,轻易不给人喝的!”墨玉噘着嘴,“我觉得还是跟着你来找陛下比较好,有茶喝。” 夏库被墨玉逗乐了,若不是在晚上见清阳县君,她真的只是一个天真无忧的孩子。他侧过身,请两人进去。 “臣参见陛下。” “臣女参见陛下。” 皇帝瞥了两人一眼,抬手,让他妈起来。 “方才,武才人的尸首被找到了,她失足跌落悬崖,摔断了脖子,倒是可怜。”皇帝看了皇后一眼,缓缓说道。 皇后的脸色不是很好看,捏着手中的热茶,依旧觉得浑身发冷。 “武才人定是服侍陛下很贴心,陛下可要给她一个好的谥号?”墨玉嘴角带着一丝笑。 皇帝挑眉,微微颔首:“人已去了,若是这样能告慰她在天之灵,也是好事。” 墨玉点了点头,并不接话,她又不是皇帝的什么人,干嘛管人家家务事。 皇帝倒是皱起了眉头,他看了墨玉好几眼,“你有什么好建议?” 墨玉眨了眨眼,摇了摇头,“墨玉只怕没有资格资格……”她顿了顿,转头面向皇后,“听闻皇后娘娘与武才人关系密切,又是后宫之主,不如由皇后娘娘来定?” 皇帝很满意墨玉的答案,也转过头,看向皇后,“皇后,你说说看?” 皇后的手一抖,将手中的茶杯都打翻了,湿了裙子。 “怎么这么不小心!”皇帝皱起眉头,看了一眼面色苍白的皇后,也不说让她去换衣裳,转过头来自顾自的喝起了茶。 连城看了墨玉一眼。 墨玉察觉到了连城的视线,转头望了过去,冲他咧嘴一笑。 连城撇了撇嘴,瞪了她一眼:调皮! 墨玉眨了眨眼,吐着舌头:我这是顺着陛下的意呢! “陛下,苏小姐来见皇后娘娘了。”夏库忽然上来通禀。 皇帝挑眉,看着面色苍白,但是在听到苏晚晴的名字时,那一瞬间的迷惑,笑了笑,“皇后还请了苏小姐来吗?倒是我们打扰了。” 皇后咬了一下唇,强撑着,冲皇帝笑着,“怎会,晚晴是大家闺秀,必定十分开心得见天颜。” 皇帝颔首,“说的也是,那边请苏小姐进来吧。” 苏晚晴这时候有些忐忑,她在外面看到了皇帝的仪仗之后,就觉得不对劲。尤其是在见到殿外站着的严安,正用一种难以言喻的眼神看着自己,好像被脱光了站在人前一般,苏晚晴的心跳有些快。 她低头进了殿中,恭恭敬敬的对皇帝和皇后行了礼。 皇帝没有马上叫她起来,神色不定的看了她一会,才叫她抬起头来。 苏晚晴抬起了头,然后才见到了一旁坐着的墨玉和墨连城,她有一瞬间的茫然,但是一想到皇帝还在,却还是强作镇定。 皇帝扯了扯嘴角,什么长安第一才女,也不过如此,还不如当年第一次在皇宫中见到他的墨玉呢。 “你就是苏味道的那个嫡女?”皇帝明知故问。 苏晚晴莫名的感觉到了一丝不屑,可她不敢说出什么不敬的话,只好点头应是。 “礼仪做的还不错,起来吧。”皇帝觉得索然无味,这样的女子,在长安城中,一抓一大把,个个都是从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挑媳妇,也不过是挑她身后的家世罢了。 苏晚晴不知道皇帝是个什么意思,战战兢兢地站了起来,站在中央。 墨玉懒懒的倚在椅子把手上,笑眯眯的退了连城一把,悄声冲连城说,“你看,她像不像个精致的木头人?” 连城瞪了墨玉一眼,“别瞎说!” “难不成哥哥你喜欢这样的?”墨玉噘着嘴。 “说什么呢?那么好笑?”皇帝注意到了小声交谈的墨氏兄妹,笑着问道,忽略了中间站着的尴尬的苏晚晴。 墨玉转过头,笑盈盈的冲皇帝说道,“正在与哥哥说呢,苏小姐这般知礼,又有才,长得也好,不知会便宜了谁家少年郎呢!” 皇帝挑眉,倒是满意墨玉的插话,他不太乐意和苏晚晴这样怕他的人“相谈甚欢”,然后“看中了选为六皇子妃”。 “朕也觉得苏小姐不错,若是便宜了我家儿郎,也不错!”皇帝转过头,笑容淡了些,“皇后,你说是不是?” 正文 第526章 我不屑 苏晚晴顺着皇帝的话,转头看向了皇后,然后就发现了皇后裙摆上的那一道显眼茶渍。 皇后的衣裳湿了,可没有去换,反倒坐在这里陪着皇帝说话。苏晚晴怔住了,不敢出声,她感觉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 “臣妾以为,陛下所言甚是。”皇后的脸色不是很好看,但还是流畅的说道。 苏晚晴松了口气,至少……至少。 “嗯,这桩亲事朕倒是要与苏相好生商讨一番。”皇帝笑着点头,然后看向墨玉。 墨玉:???干嘛?我又不是你家的人……好吧好吧,我知道了,捧哏,我捧就是了。 “陛下若是与苏相成了亲家,那必定是一桩美谈,陛下可不能忘了咱们在场的媒人呀!”墨玉笑着眨着眼。 苏晚晴神色复杂的看向墨玉,她是不知道现在的状况吗?她是哪来的胆子和陛下插话的? “哈哈哈哈……”皇帝仰头笑了起来,“说的不错,若是亲事成了,必定少不了你这个小媒人的功劳!” “那墨玉,先谢过陛下拉!”墨玉笑着起身,屈膝谢恩。 皇帝又是一阵笑,指着墨玉笑了起来,“瞧瞧瞧瞧,日日想着从朕这里扣一些东西出来,怎么养了你这么个性子!” “是陛下大方呢!”墨玉笑着坐了回去,正对着依旧站在中央没有被允许落座的苏晚晴,“墨玉今日可是特地跟着哥哥来,想问陛下讨一碗茶喝的,陛下的茶可是一大极品!” “你这小妮子!”皇帝抬手指着墨玉,“你哪里的茶,难道比我的差?偏来我这处讨食!” 墨玉笑嘻嘻的,晃着两只腿,“还不是陛下的错,陛下这处的东西是最好的,总让人惦记,这才总想着请陛下赏我一些,我好出去显摆一下呀!” 苏晚晴的脸色一白,咬着牙,转头看向墨玉。 墨玉却仿佛浑然不知似的,笑呵呵的与皇帝插科打诨,还真的拿到了皇帝平日里喝的茶,就连连城也不曾有。 “哥你尝尝,陛下的紫笋茶!”墨玉喝了一口,献宝似的往连城嘴边送去。 皇帝一顿,指着墨玉,“朕赏你的,你便这样送出去了?” 苏晚晴抿起嘴,暗暗心喜。 “陛下赏我的,那就是我的了,我想和家人一同分享的。”墨玉列嘴唇朝皇帝笑着。 皇帝愣了,随即便笑了起来,指着连城道:“你这个妹妹,古灵精怪的!” 连城笑了,起身,对皇帝拱手道了谢,然后才接过了墨玉给他的茶,一饮而尽。 皇帝又拉着几人留下说了一会话,然后便将连城叫走了,让皇后留苏晚晴和墨玉吃饭。 皇帝和连城一走,墨玉脸上的笑容也散了。她扯了扯嘴角,翘起了二郎腿,抬起下巴,“皇后娘娘,我师兄洛和安,在你宫里安插了人手,你可知情?” 皇后脸色不是很好看,她转头看向墨玉,“清阳县君,你放肆!” “我放肆也不是一日两日了,皇后娘娘才发现吗?”墨玉转过身,托着下巴,冲她笑着。 “墨玉!”皇后摔了一只杯子。 墨玉收起来笑容,提起裙摆,抖了抖上面沾到的茶渍,“你弄脏了自己的衣摆,也要把我的也弄脏吗?” “墨玉!你这是大不敬!”从未坐下过的苏晚晴指着墨玉喊道。 “是吗?”墨玉抬眼,轻飘飘的转过头去,正对着苏晚晴,“那么苏小姐预备如何呢?” 苏晚晴一滞,方才皇帝的表现,以及皇后的脸色,已经很能说明一切了。她咬着唇,看着墨玉,“若是让陛下知道……” “陛下不会知道。”墨玉抬起下巴,她嗤笑一声,“从今天开始,皇后娘娘身边的人,都会因为伺候娘娘不力,而被一一杖毙或者换走。从现在开始,您就成了一个聋子,一个瞎子,一个哑巴,让你听到什么,看到什么,能说什么,都由我说了算。” “墨玉!”皇后整个人都在颤抖。 “清阳县君,你这是以下犯上!我要去禀告陛下!告诉六殿下!”苏晚晴叫了起来,指着墨玉。 “让她跪下。”墨玉眯起眼。 下一刻,苏晚晴就被人堵上了嘴,按在了地上,她不愿跪,便整个人趴在了地上。 苏晚晴的双眼含泪,带着愤恨,冲墨玉喊着含糊不清的话。墨玉笑着摸了摸手上带着的桌子,“说过多少次了,你斗不过我的,为什么每次都安眠不自量力呢?你看皇后娘娘说什么了吗?嗯?” 墨玉转过头,冲皇后眨了眨眼。 皇后的脸色苍白到了极点,强力维持着自己的尊严,抿着嘴不说话。 “今日之事,我们三人都清楚,究竟是怎么个情况,我不说,不代表我不会追究。”墨玉站了起来,笑着冲皇后行了一礼,“娘娘坐了一个早上了,许是饿了吧,臣女这边让人传膳?” 皇后看着被压在地上一动也不能动的苏晚晴,她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好。” 墨玉勾唇一笑,打了个响指,然后起身朝皇后走去,“娘娘衣裙繁复,小心跌跤,臣女扶娘娘去偏殿坐。” 皇后颤着手,缓缓的站了起来,任由墨玉扶着自己,往偏殿走去。 “墨玉,你精心策划了很久了吧?”皇后忽然问道。 墨玉歪着头,浅浅一笑,“怎么会呢,娘娘怎么会在喝药想,臣女从未策划过任何东西。” 苏晚晴堵着嘴,被墨衣卫拖在她们身后,听到墨玉的声音便是一抖。 “墨玉,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打的什么主意吗?”皇后已经端庄有礼的望着前方,嘴角甚至带着一抹笑,“我兄长的死,是不是与你有关?” “娘娘说什么呢?臣女听不懂。”墨玉眨了眨眼,“前前任丞相,不是被流放的吗?” 皇后的手又是一颤,她猛地转过头,“是你!当初就是你,还有你那个师父,你们进连城航安,我兄长就落罪流放,最后惨死异乡!” 墨玉的脚步停了,她笑了笑,松开了手,任由皇后失去支撑跌在了地上。 “娘娘怎么了?这是生了急病吗?要寻个太医来瞧吗?”墨玉冷冷的对着倒在地上的皇后说道。 苏晚晴此时已经吓得脸色惨白,浑身发抖了。她,她怎么敢,怎么敢对……那可是皇后呀!一国之母的皇后! 皇后张着嘴,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卡住了,呼噜呼噜的。 墨玉神色淡淡的,眼神已经平静,“娘娘说不用吗?这不好吧?若是有疾,还是要快洗而调理身子的好。” 皇后脸上都以为说不出话而涨红了,脖子上的青筋都爆了出来,可已经只能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 “哦,娘娘这是不想让未来儿媳受了委屈呀,臣女陪您快些用晚饭,再请御医?”墨玉嘴角带着一抹笑,像是在面对某位长辈。 苏晚晴睁大了眼睛,她看着墨玉的表情一次一次变换,只觉得恐怖,她想要挣脱墨衣卫的控制,但却一点也动不了。 “皇后娘娘如此看中苏小姐,苏小姐日后与六殿下成亲,可要好生伺候娘娘啊!”墨玉转过头来,对苏晚晴说道。 “不!不不!”苏晚晴挣扎了起来,“墨玉,你这个妖女!你对皇后娘娘做了什么!你这个妖女!” 墨玉眼神一冷,“苏小姐不会说话,娘娘是生气的吧?”她转过头,望向皇后,“娘娘也是想要让嬷嬷好生给苏小姐叫几天规矩的吧?” 没等到皇后的回答,墨玉便转过了头,对着苏晚晴,淡淡的说道:“苏小姐回去时,还请带上一个嬷嬷,日后入宫了,也好早早的学学规矩,免得行差踏错。” “是。”越原瞥了苏晚晴一眼,嗤笑了一声。 苏晚晴的脸色瞬间变了,她望向墨玉,“你……你……” “我怎么了?”墨玉勾起唇角,转过身,摆了摆手,让人“搀扶”起皇后,继续往偏殿走去,“苏小姐已经不是处子,便是闹到陛下那边,我也是占着理的!” “我要告诉六殿下!”苏晚晴无力的看着墨玉的背影,两只手臂被抓的生疼。 “是吗?那你去吧。”墨玉笑着转过头,“忘了告诉你,皇后娘娘是杀死贞静贵妃的元凶,你猜六殿下为什么不处处顺着皇后娘娘?” 苏晚晴一下脱了力,有着墨衣卫拖着她前行,“你……你说什么?” 墨玉走到了偏殿,这里已经有人摆好了丰盛的饭菜,全都是按着墨玉的口味来的。 “我说什么?苏小姐听不清吗?年纪轻轻的,别装老人了。”她撇了撇嘴,接过了宫人递上的帕子,擦了擦手,“你若是老实,我便由着你在你那个后宅折腾,我说到做到。” 苏晚晴知道,墨玉说的都是真的,可是她不愿屈于人下。 墨玉打了个手势,一旁“搀扶”着皇后的宫人,就搬来了一张椅子,放在了主位上,将皇后轻轻的“摆”在了上面。双手架在扶手上,无视了眼睛滴溜溜转着的皇后,默默的退了下去。 苏晚晴注意到,皇后坐不稳,她在慢慢的向下滑。 墨玉皱眉,便马上有人上前,将皇后手上搭着的披帛解了下来,在皇后的腰间绕了一圈,然后在椅子背上绑了个蝴蝶结。 苏晚晴忽然害怕了起来,微微的颤抖着。 “吃吗?不吃就去学规矩去。”墨玉拿起筷子,夹了一口菜放入嘴里,侧头问苏晚晴。 苏晚晴什么也不再说了,她乖巧的坐在了墨玉和皇后中间,默默的拿起了桌上摆好的碗筷,小口而快速的吃了起来。 “不愧是才女,吃个饭都如此优雅。”墨玉拿起帕子,擦了擦手,去剥螃蟹。 苏晚晴看着桌上摆着的几样金做的小工具,墨玉熟练的用着剪子剪开了蟹腿,行云流水一般,挑开蟹盖,用一把小勺子挖着其内里的蟹膏吃。 苏晚晴一时看呆了,若是比起吃饭的姿态,她或许是最好看的,但是放在墨玉这里,她却不像是在吃饭了,而是一种表演。墨玉才是真正的将吃饭与美观贯彻到了一起,她开始有些明白,为什么墨玉会看不上她了。 墨玉快速的吃完了一只螃蟹,又开了下一只,一连吃了七八只,才意犹未尽的放下了手中的剪子。 苏晚晴诧异的看着墨玉,这若是按照餐桌礼仪,墨玉妥妥的是无礼的行为,可她……偏偏看着她吃完了每一只螃蟹。 “学会了?”墨玉挑眉,接过帕子,擦了擦手。 苏晚晴红了脸,转过头不说话。 “没学会也不教了,吃多了不好。”墨玉接过了身后宫人送上的汤盅,慢慢的喝了起来,“你,吃一只螃蟹来我瞧瞧。” 苏晚晴只觉得受到了不尊重,她瞪着眼睛看着墨玉。 “嗯?”墨玉拿着手中的筛子,敲了敲汤盅边沿,催促着。 苏晚晴掩下眼中的情绪,默默的拿起了她面前的蟹八件,学着墨玉的模样,慢慢的吃了起来。她做的气势不算差,但是又逐月在前,到底还是失了几分美感。 墨玉垂眸,放下了手中的汤盅,“过几日回长安,有最后一批螃蟹送来,你进宫来,和皇后娘娘一同吃,我再叫上问夏与六殿下,那么好好培养感情。” 苏晚晴诧异的抬头看向墨玉。 墨玉慢悠悠的吃着菜,“别看着我,你在吃饭,看我做什么?” 苏晚晴转过了头,心中满是疑惑。 “不用怀疑,我只不过是不愿好友婚姻不幸罢了。”墨玉放下了筷子,皱着眉头,擦了擦嘴,她并不是特别满意,宫中的御厨火候到底还是差一些,“对于一个女子来说,婚姻是她这辈子的大事,我不屑在这种东西上为难你。” 苏晚晴的神色瞬间变得复杂了起来,拿着筷子呆呆的坐着。 墨玉起身,将手中的帕子往桌上一丢,盖住了她吃剩的螃蟹壳,“宣太医,皇后娘娘突发急症,身体不适,让太医快些过来诊治。” “是。”宫人们鱼贯而出。 而满殿站着的墨衣卫,也在殿门大开的那一瞬间,消失在了暗处。 正文 第527章 都爱她 苏晚晴浑浑噩噩的回到了住处,拉着被女,就去找苏味道。 她跌跌撞撞的走进了院子,努力的控制着呼吸,掐着婢女的手,一步一步愈发沉稳,可眼神却紧紧的盯着那扇门。 “小姐来了?”一旁的仆人让开了路。 “爹?爹!爹——”苏晚晴迈步进屋去,但却见到拉着哼与苏味道笑着的嬷嬷,她怔在了原地。 苏味道转过头,脸上还带着与嬷嬷交谈的笑容,“来了?这是皇后娘娘方才派人请来的嬷嬷,来教你宫里的规矩的,还不来见过嬷嬷。” 苏晚晴握紧了手中的帕子,不进反退,惊慌的望着那嬷嬷。 嬷嬷笑着往苏晚晴走来。 “不。”苏晚晴又退了一步,眼中满是警惕。 苏味道皱眉,走了过去,拉住了苏晚晴的胳膊,“这是怎么了?” “爹!”苏晚晴哀求似的看向苏味道。 “苏小姐好!”嬷嬷走上前来,对苏晚晴屈膝行礼,“奴婢是皇后娘娘派来的,特地来教导小姐宫中的规矩,小姐日后是要用到的。” 苏晚晴生生的止住了后退的步子,警惕的望着眼前的人,她咽了口口水,好不容易找回了属于自己的仪态,对那嬷嬷行了礼,“晚晴见过嬷嬷。” 苏味道神色稍霁,点了点头,对那嬷嬷笑道,“许是突然,被吓到了。” 嬷嬷的面容带着些许严肃,却还是有几分客套的笑,“苏相说笑了,苏小姐天资聪慧,若是学习宫中的规矩,想必也快得很,只是此时不甚熟练罢了。” 苏味道一顿,微微敛眉,他听出了嬷嬷的意思,苏晚晴的礼并不周全,甚至可以说是错漏百出。而她若是要入宫,这样是远远不够的。 “还请嬷嬷多多教导小女。”苏味道赔着笑脸。 “这是自然,奴婢奉了皇后娘娘之命,必定会将苏小姐调教出来的。”那嬷嬷看向苏晚晴,那双眼,与墨衣卫毫无区别,苏晚晴打了个哆嗦,默默的低下了头。 嬷嬷带着苏晚晴下去了,顺便还将她的行姿与站姿纠正了一番。 苏味道皱着眉头,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还未及深思,外头便来人通知准备回宫事宜了。 …… 回宫时,墨玉是乘着马车的,上官时来的时候,将墨玉的马车也没忘了。 连城倒是成了领队的人,站在队伍最前面,严安反倒落到皇帝的御驾旁。 上官问夏不愿意坐自己的马车,一早就钻到了墨玉这里,大喊舒服。墨玉笑着给她剥核桃吃,在神色疲惫的苏晚晴和她身后的嬷嬷出现时,勾了勾唇。 “你说,皇后都病了,怎么还给苏晚晴找教养嬷嬷啊?”上官问夏趴在了墨玉膝盖上,仰头看着她。 “我的公主啊,你看你的裙子,都皱了,待会还要见人的呀!”墨玉无奈的看着不成体统的上官问夏。 上官问夏撇了撇嘴,抬手去脱衣裳,“我现在又不出去!” “好好好!你穿着穿着!”墨玉连忙制止了她的动作,要是这会有人进来可怎么办? 上官问夏嘻嘻笑着,趴了回去,然后顺势往墨玉的腿上一躺,“我想喝你煮的茶。” “没有。”墨玉转过头,“来的匆忙,不曾带茶叶。”墨玉不是很想碰车内的东西,这里处处带着上官时的气息。 上官问夏撇了撇嘴,伸手从一旁摸出了一个盒子,然后找到了一罐子茶叶,笑嘻嘻的打开了,“看!我找到了!你就是懒!不想给我……” 上官问夏一顿。 墨玉垂下眼睛,“……那不是我的。” 上官问夏睁大眼睛,转头看向墨玉,“这茶叶……这茶叶,是贡品,我那都没有,你……你怎么……”上官问夏忽然想到了什么,爬起来指着墨玉,“你……是我四哥的?” 墨玉扶额叹了口气,“外头都是人,你这还要我做人吗?” 上官问夏下意识的无助了嘴,一把抓住了墨玉的手,“真是我四哥的?” 墨玉沉默以对,她不愿意承认,可更不能反驳。当时上官时离宫,他的人给准备了这些,虽说一次都没用上,可最后还是…… “别说出去,好吗?”墨玉落下了上官问夏的手,轻声说道。 “为什么呀?”上官问夏不解的看着墨玉,神色慢慢的变得复杂:“你……你和我四哥……” 墨玉咬了哟奥特,“什么也没有,你别乱想。” “你们这次……是不是一块出去的?”上官问夏忽然笃定的看着墨玉,逼问着。 “没什么……” “没什么?”上官问夏打断了墨玉的话,“你别忘了,卫幼蕊现在是我四哥的未婚妻。” 墨玉忽然感受到了一种名为“耻辱”的感觉,她转过头,“什么也不会有,不过是公出罢了。” 上官问夏看着墨玉,“我四哥那个人我清楚的很,他不是那种没头脑的人,就连这样的东西都放在了你这里,你还想说没什么?玉儿,我不是第一天认识你了,你什么时候让齐越或者叶长歌也进过你的马车?” 墨玉抿着嘴,不说话。 上官问夏的语气忽然生硬了起来:“卫幼蕊本就是因着你才与我和阿香走得近的,你若是要四哥,我帮你!” “别!”墨玉转过头,神色严肃的对着上官问夏说道:“什么也不许做,我和上官时什么也没有!” “你从小就这样,所有人之中,只有四哥,你是怀着满满的敌意的,除了话本子里的欢喜冤家,还能是什么?”上官问夏将那罐茶叶放到了桌上,沉着脸看着墨玉,“玉儿,你若是对他没有半点好感,为何放他进了你的马车?就连你哥哥也没进来过吧?” “他进来过!”墨玉皱眉强调道。 上官问夏一顿,“哈”了一声,“除了昭南将军,我就没见过比四哥更能让你失态的人了,玉儿,你若是……” “没有,不是,不可能!”墨玉皱起了眉头,转过身不愿再继续说话。 上官问夏也沉默了下来,许久,才说道:“我永远站在你这边。” 上官时的马停在了外头,他听到了墨玉的那句话,自嘲的一笑。果然,到最后,她还是什么也不动心,甚至还带着一丝不耐。便是上官问夏那个马虎猴都发现了的事情,她却偏偏连一点机会也不给。 “问夏,我有长歌了……” 上官时调转马头,不愿再听下去了,他召了顾英杰过来。 “殿下……找属下?”顾英杰很快就骑马过来了,对上官时行礼道。 上官时转头看了他一眼,“上次让你办的事情,?了?” 顾英杰有些为难,胆石症爱对上上官时逼人的目光时,还是硬着头皮点了点头,“是,已经查到了那人的去向。” 上官时摸着手指上戴着的扳指,垂下眼,摆了摆手,“那就去吧。” “殿下!”顾英杰不赞成的其爱她,“若是这样,这样……” “这样如何?”上官时瞥了过去。 顾英杰低下了头,“此事,是否……” “你直接去办,办好之前,不许回来,不许见任何人,若是让我知道……”上官时盯着她,眯起了眼,“小心你的前程不保!” 顾英杰沉默了下来,低声应了声是,百年转身匆匆离去了,头也不回。 上官时看着他远去的背影,打了个响指,几名护卫出现,“去助他一臂之力,不许失败!” 上官时目送那些人厉害,然后才转过了头,他低头笑着。 …… 回到长安的时候,上官问夏已经换了一身衣裙了。 烟罗紫底撒花金团花领暗花长衣,逶迤拖地樱红镶襕边的花裙,身披淡白色绣金碧霞罗。乌黑亮泽的青丝,头绾风流别致凌虚髻,轻拢慢拈的云鬓里插着赤金点翠花花,肤如凝脂的手上戴着一个蓝宝石祥云纹饰手镯,腰系绣黄色底柔丝腰带,上面挂着一个桃红底银丝线绣莲花香囊,脚上穿的是玉底掐金挖云红香羊皮锦鞋,整个人艳美绝伦。 而墨玉穿的也依旧是上官问夏的,湖蓝底妆花绸衫,逶迤拖地芥末绿色镶金线滚边素色百合裙,身披茜素青色平绣盘花四合如意碧霞罗。整齐的秀发,头绾风流别致朝云近香髻,轻拢慢拈的云鬓里插着镶嵌珍珠碧玉步摇,肤如凝脂的手上戴着一个赤金嵌银手镯,腰系桃红底珠线穗子腰封,上面挂着一个赭红色绣白鹤展翅的荷包,脚上穿的是浅褐软缎小靴。 “普天壤其无俪,旷千载而特生。”不知道什么时候,上官时走了上来,看着墨玉说道。 满墨玉皱起眉头,退了一步,对上官时屈膝行礼,“见过四殿下。” 上官时看着她,抬手,“清阳县君不必多礼。” 上官问夏看着这两人,默默的退了几步,只觉得自己此时此刻不应该出现在这里。 “父皇说,明日便要请昭南将军出征了?”上官时垂眸看着墨玉,她一直低着头,什么表情也瞧不见。 “是,哥哥已经整顿好了兵马,马上就可以动身,只等明日陛下亲自祭天成礼。”墨玉没有抬起头。 “为什么不看我?”上官时直直的望着墨玉。 上官问夏在一旁站着,就差鸡皮疙瘩了,忍着没让他们闭嘴。总不好走开,不然这两人站一块算什么事? “臣女不敢直视……” “墨玉!”上官时的声音变得凌厉了起来,“回到长安,你便只剩下敷衍了吗?” 墨玉案子叹了口气,她觉得当时自己几不应该贪图省事,反倒关了上官时这一身坏毛病。她抬起了头,“殿下,你知道的,我看不见。” 上官时的语气又柔和了下来,“我不是那个意思,你便是让我瞧瞧你也好。” 上官问夏缩了缩肩膀,只想钻进地里去,忽然,她看到了一个人。 上官问夏怔了怔,决定闭上嘴,不说话。 卫幼蕊愣愣的看着站在一处的三人,上官问夏正看着自己,墨玉抬起头,与上官时对视着,上官时正在与她说着些什么,眼中满满的都是光。他从不曾这样看过她,便是将她当成墨玉的时候,也没有过。 卫幼蕊抬手,按住了心口,咬着后村不说话。 “小姐,怎么不过去?”一旁的婢女看的心疼,扶着卫幼蕊的手臂轻声问道,她顺着卫幼蕊的视线看到了墨玉,眼中露出一丝愤愤:“她都是县君了,又有了一个未婚夫,为何还要与四殿下纠缠不清!便是仗着曾经帮小姐说过几句话吗?” “闭嘴!”卫幼蕊冷冷道,“我与你说过多少次?别再提这桩事,玉姐姐不是那种人,你没把我的话听进去吗?” 那婢女连连告罪,不敢再提。 卫幼蕊静静的站在这一处,想起当时汤山的传闻传回来,还有那个人……便是知道这很大一部分都是假的,可总有一些是真的吧。 清阳县君为救兄长提剑怒杀武才人,失足跌落山崖,四殿下及时赶到,意欲跳崖去救清阳县君。卫幼蕊咳了几声,尝到了口中的甜腥味,自嘲的一笑。 若不是当初自己贪心,若不是觊觎了不该觊觎的东西,她又何至于此?那人或是不在意,可她却日日夜夜记挂着,便是她不屑与将其取回来,她也是时时刻刻的心慌,又怕失去,又怕得到,如此忐忑不安辗转反侧。 “怎么站在这里?”尚寻香走了过来,笑着拉起了卫幼蕊的手,她望了一眼明显心不在焉的与上官时说着话的墨玉,冲卫幼蕊笑了笑,“殿下没见到你,这是使小性子了?他那是没见到你呢,你一过去,他必定开心的!走吧。” 卫幼蕊呆呆的被尚寻香拉着往那边走去。其实,每个人都喜欢那个貌似无所谓的女子,甚至她也是如此。便是此刻委屈的是她卫幼蕊,别人也会为了墨玉的的名声或是感受,而将压力轻轻挪开。 卫幼蕊走到了两人身边,“殿下回来了?”她只浅浅的对上官时笑了笑,便转过身去,拉住了墨玉的手,“玉姐姐也回来了?幼蕊想你了。” 对,她也是这样,对于这个曾经救自己与水火的女子,她总是希望她能更好一些。 正文 第528章 上官问叶 苏晚晴看着墨玉,她本想说一句墨玉与上官时走的太近,导致上官时冷落了卫幼蕊的话,可却没想到卫幼蕊居然那么……天真? “苏小姐最好还是不要多嘴的好。”身后的嬷嬷阴恻恻的说道。 苏晚晴打了个冷战,低下了头没有说话,想必是这一日下来被整治的有些惨。 墨玉脸上的笑容收了收,她知道,卫幼蕊这样做,是为了避免她被人束鲜花,毕竟一个是有了未婚妻的皇子,一个也是有了未婚夫的县君,若是被放在一起穿了什么闲话,那就不太好了。 “我那里新到了一匹绸缎,有空给你送去。”墨玉浅浅的朝卫幼蕊笑着。 卫幼蕊的心也有些惴惴,她笑看着墨玉,点了点头,“玉姐姐的东西,总是最好的。” “清阳县君,陛下有请。”夏库身边的一名内侍走了出来,躬身对墨玉笑道。 墨玉顿了顿,转过身去,连城已经在后面等着她了,见她转过身来,浅浅的笑着。 墨玉也扬起了一个笑容,朝连城走去,走之前,还甩了甩卫幼蕊的手,给了她一个和煦的笑:“我先走,下次见!” 卫幼蕊怔怔的看着墨玉离去,含笑点头,咽下了喉咙口的那一点甜腥,目送她挽着连城的手臂进了宫。 “你怎么来了?不是要用温泉药浴?”上官时收回了视线,淡淡的望向卫幼蕊。 “殿下,”卫幼蕊屈膝,也不看他,“有人是来见玉姐姐的,许久不见她了。” 上官时扯了扯嘴角,“你还知道她是你玉姐姐呢?” 卫幼蕊身边的那名婢女愤愤,但却什么都没说,只盯着上官时的靴子,恨不得在上面烧出一个洞来。 卫幼馨浅笑着,“我到底是艳羡玉姐姐的,她什么都很好,有一个疼爱她的兄长,有那么多知交好友,甚至文武双全……” 上官时眼中闪过一丝极淡的厌恶,“你不是也有一个极为疼爱你的兄长?”上官时只与她说了这样一句,便找了个理由,让内侍引着自己往兴庆殿去了。 卫幼蕊转过身,静静的目送上官时进了宫门,他甚至都不愿敷衍自己了。卫幼蕊叹了口气,转身离去,只是脸上依旧强作欢欣。方才那一幕都落在了宫门口所有人的眼前,若是此时失意而归,只怕上官时与墨玉之间的传闻又要上一层楼。 “小姐为何对清阳县君那般好?”婢女等上了车,不快的看向卫幼蕊。 卫幼蕊懒懒的靠在靠枕上,闭上眼睛摇了摇,到底还是不愿将自己心底最隐秘的罪恶说出口,“玉姐姐是那般好的人,她对我也是极好的。若是再让我听到从你口中说出她的任何依据坏话,我便让哥哥再与我换一个婢子来!” 婢女张了张嘴,最后还是默默的闭上了,转过头不再开口。 …… “陛下寻我?”墨玉进了兴庆殿,与连城一同行礼。 皇帝抬手免了他们兄妹的礼,让夏库给两人赐座,转身将一道奏折递给连城。 连城一怔,接了过来,上面写着的是洛和安的陈情诉状,他垂下眼皮,只默默的看完,并不出言。 “如何?”皇帝望着连城,问道。 连城摇了摇头,“臣没有意见……” 墨玉的心一沉,没想到这个时候,皇帝还是要保洛和安,他就不顾朝臣与百姓了吗? “你自管出征,往后,他不会再针对你们兄妹做任何事。”皇帝想连城保证到。 墨玉低下头,扯了扯嘴角,不会对他们兄妹做任何事?除非他死了,或者忽然边城了言情小说的男主,得到了一颗恋爱脑。 “臣可领旨,但玉儿……”连城抬起头,直视着皇帝,“陛下,臣见不得舍妹受辱。” 皇帝一怔,随即便露出了一个无奈的笑来,指着这两兄妹,“那么两个,一个说自己哥哥不能受欺负,一个说自己妹妹不能被侮辱,那么胸没感情倒是好得很啊!” 墨玉跪了下来,背挺得笔直,“陛下,墨玉从小,便只有哥哥一个亲人了。” 皇帝看着墨玉,眼中露出一丝感慨,“寻常人家,也少见你们这等敢在朕面前说这等话的兄妹。” “请陛下照顾好舍妹。”连城也跪了下来,对皇帝恭恭敬敬的磕了个头。 皇帝对他们两个人之间的感情感到惊讶,但是也有一丝想要利用的意思。连城在外,他的妹妹还在长安。墨玉在长安,她的哥哥还在为大周打仗。皇帝可以永远都不用担心这一对兄妹的背叛。 皇帝看着两个人,慢慢的眯起眼,许久,才忽的笑了起来,“朕何曾让功臣家眷受过委屈?起来,都起来!” “谢陛下。”两人站了起来,静静的出资和头。 皇帝让连城下去准备出征事宜,下午祭天,明日一早便要出发了。 墨玉想要跟着连城回去,但是却被皇帝叫住了。 “清阳县君还是在宫中住下吧。”皇帝忽然说道,“正好问夏也想你了,你哥哥在外征战,一人独居也是不便的。” 墨玉的脚步顿了顿,脑中种种想法闪过,最后还是微笑着,转身,谢恩。 “知道朕为何将你留下吗?”皇帝眯着眼,目光凉凉的望着下方的墨玉。 “微臣,做错了事,陛下责罚是应该的。”墨玉低着头。 不止如此,你还想用我来牵制连城,防止他拥兵自重,难道不是吗?边境这几年已经有过一次大调动了,你还是不放心,生怕又出一个齐国公。可你不知道,我们永远都不会成为齐国公这样的傻子,由着你去斩了一个个家人。 “你为朕救下了一员爱将,但却用错了法子。”皇帝抬手,让墨玉起身,“墨玉啊,那是你哥哥,也是朕所欣赏的臣子,你若先来与朕说,也好过先斩后奏。” “墨玉知错。”墨玉没有起身,又对皇帝磕了个头。 皇帝垂眸,点了点头,“嗯,你既已知错,朕也不多责骂,今日午膳留下用了,皇后那边……”他顿了顿,看着墨玉。 “太医说娘娘是舟车劳顿,引发的暗疾,需要好生调理,最好是静养。”墨玉恭敬的答道。 “嗯,那便让皇后好好歇着,暂由贵妃协理内宫事务吧。”皇帝满意的点了点头,抬手:“苏味道在否?” 夏库上前一步,“陛下,苏相正在外头候着呢。” “嗯,宣他进来,让老六也过来。” “是。” 墨玉出去的时候,正好碰上准备进去的苏味道。 “苏相好。”墨玉微笑着,望着苏味道。 苏味道的脚步一顿,转头看向墨玉,拱了拱手,“清阳县君好。” 墨玉点点头,笑着对苏味道说道:“苏相要与陛下结成亲家了呢。” 苏味道一顿,笑着摆了摆手,“县君说笑了,下官何德何能?” “我以为您知道的呢,皇后娘娘都派了教养嬷嬷去了府上呢。”墨玉挑眉。 苏味道沉默片刻,对墨玉颔首,“多谢县君关心,陛下等着见下官,先告辞了。” 墨玉侧过身,让苏味道进去。苏味道的背脊挺的笔直,可却依旧有了一条弧线。墨玉扯了扯嘴角,转身朝洗梧宫走去。 “郡县,清阳县君……”后头有一个小内侍追了上来,微微的喘着气,“夏总管吩咐了,陛下请县君去清醉阁入住。” “清醉阁?”墨玉挑眉,那可是大明宫中风光最好的一座阁楼,不过入了秋之后,那里的风也挺大的,墨玉前几年入宫来玩的时候,就听闻了清醉阁下的湖光在月下极美,还感叹过几次。 她笑了,想必是皇帝听闻了她的感叹,便顺手而为,将她安排到了清醉阁。一根棒子一个甜枣,狗皇帝向来做的很好。不过是怕她为了他留她在宫中这个惩罚而心怀不满,所以才用这种骗骗小女孩的套路来哄人开心。 “东西都已经备下了,县君可要先去清醉阁瞧瞧?若是有不足之处,也好早些安排人改,陛下吩咐了,要县君住的开心舒服,不许下面人怠慢半分。”那内侍躬着身,对墨玉笑道。 墨玉笑了笑,“八公主呢?” “八妹染了风寒,正在歇息呢。”上官问叶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了兴庆殿外,笑着看着墨玉,“清阳县君,从未见过,你好啊?” 墨玉神色不变,笑着转过身,微微屈膝,“见过五公主,五公主身子可大好了?” 上官问叶走了过来,她没有让墨玉起身,墨玉便只能一直屈膝。她甚至没有看到墨玉脸上又什么神色变化,似乎她一直都是这样笔直站着的。 “县君对我很关心?”上官问叶低头,看着墨玉,轻笑了一声,“我当时忽然的了急病,去了佛门休养,倒是没想到长安会发生这样多的事,似乎件件都与县君有关?” 墨玉微微抬眼,“五公主是说,这些事,都是墨玉做的吗?” “我没这样说,但是究竟是不是,那就不一定了。”上官问叶抬了抬手,“清阳县君快起来吧,怎么本宫忘了让你平身,你还就不起来了呢!” “因为……”墨玉嘴角带着笑,与上官问叶齐平,“礼不可废呢,谢五公主。” 上官问叶仔细的打量了一番墨玉,笑了一声,“清阳县君果然名不虚传,不仅长得好,就连口才也是这样的好。” “五公主大病初愈,还是不要在这风口站着了,以免感染风寒。”墨玉笑着。 上官问叶沉了脸,扯了扯嘴角,“我以为,只有八妹那种小孩子,才会感染风寒的,我已经长大了呢。” “是。”墨玉笑着点头。 上官问叶看了她一眼,抬脚离开。 在路过墨玉身边时,她侧过了头,“墨玉,我不会放过你的。” 墨玉挑眉,转身对上官问叶笑着,“五公主慢走。” 上官问叶侧身,并不理会她,朝兴庆殿而去。 “八公主病了吗?”墨玉起身,神色淡淡的,问一旁的内侍。 “方才有人来报,八公主确是病了,许是在汤山时的风寒未曾将养好,这才重了。”内侍低头答道。 “我要先去看看八公主。”墨玉抬脚朝洗梧宫的方向走欧秋。 “县君,县君!”内侍走了上去,拦住了墨玉的脚步,“县君,陛下吩咐了,请县君先……” 墨玉面无表情,冷冷淡淡的,“你这是想让我不要先去瞧问夏?而是先帮你完成你的任务?” “奴不敢……”内侍连忙告罪。 “我刚刚看到问叶,她和我说了你在这里,怎么了这是?”上官时走了过来,笑着看向墨玉。 墨玉垂眸,捏着手中的帕子,“问夏病了,我去看看她,殿下要一起吗?” 上官时挑眉,看了墨玉身边的内侍一眼,笑着点头,“那就一起吧,问夏生了什么病?” “听五公主说是染了风寒……”墨玉自然的与上官时并肩走着。 内侍看了墨玉一眼,心中着急,但却还是没能分开两人,只好小步的跟在两人身后,听他们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话。 “我听兴庆殿的人说,父皇让你在昭南将军出征期间,留在宫中居住了?”上官时转头看向墨玉,目光有些温度。 墨玉无法当做没听见,点了点头,“陛下想要照顾出征将士的家眷,也是陛下的体恤。” “嗯……”上官时低下头,喉中带着一丝笑意,“听说是住在清醉阁?” “才知道的,殿下倒是消息灵通。”墨玉笑着回道。 上官时点点头,“嗯啊,不知道怎么的,这消息就传到了我耳中,你与问夏交好,如今在宫中,倒是可以随时去找她玩耍。” “殿下待公主很好。”墨玉低着头,轻声说道。 “问夏很可爱,谁能不心疼她呢?”上官时看着墨玉的侧脸,浅浅的笑了起来,“我那里还有一些茶叶,听问夏说,县君喜欢,县君入住清醉阁后,我让人送些过来给县君?” “多谢殿下,如此贵重的茶叶,墨玉许是当不起的……” 正文 第529章 呕血昏迷 墨玉和上官时一路扯皮,走到了洗梧宫外。 “县君!”有宫人跑出来,在见到墨玉的时候就差没哭出来。 “怎么了?问夏病的很重吗?”那宫人看了一眼上官时和墨玉使很厚的内侍,没敢说话。 “先进去看看吧。”上官时转头对墨玉说道。 墨玉垂眸,拦住了上官时,“问夏是女子,她最爱美了,若是让人瞧见她病中的模样,只怕会不高兴,殿下可能在外稍候?若是问夏想见您了,我在出来请您进去?” 上官时看着墨玉,点点头,“好吧,你进去吧。” 上官时没有进去,那名内侍也不好进去,只好一道站在外面。 墨玉脚步并不快,直到离开了身后两人的视线,才较快了步子,朝上官问夏的寝殿而去,“到底怎么回事?好端端的,怎么就病了?” “不知道呀……”那宫人急得快哭了,“早上还好好的,说要等县君回来,与县君一道吃点心,五公主回宫后来瞧过公主一眼,便病倒了……” 墨玉心中一个咯噔,她皱起了眉头,大步朝里面走去。 “问夏!”墨玉走到床边,之间上官问夏紧闭着眼睛,脸色惨白,瞧着便不好了。 墨玉的心有些慌乱的跳着,她咬着唇,抬手去探脉。 宫人:“太医已经来看过了,说是邪风入体,可偏偏醒不过来。” 墨玉沉着脸,不是风寒,不是什么邪风入体,就是那该死的蛊毒! 是谁?在这个长安城里,谁还能找到蛊毒? 上官问叶?不可能,她若是知道越氏一族的人在长安,她必定会告诉皇帝。 墨玉“哈”的一声笑了,“洛和安……” 宫人吓了一跳,惊慌的看向墨玉,“清阳县君?” “你出去,拿一些新鲜的鱼腥草碾碎成汁,加一碗清水,煮沸,送进来。”墨玉摆了摆手。 宫人一怔,连忙应了声是,变相下去了。 墨玉坐在创白色农行,垂头想着。 上官问叶从洛和安的手中拿到的蛊毒吗?她知道那是蛊毒吗?她现在去见皇帝了,上官问叶……她是打算让她成为替罪羊,还是想要墨玉眼看着自己的好友毒入五脏救治不得呢? 墨玉闭上了眼睛,轻笑了一声:“洛和安,你可真是给我出了个好题目啊!” 若是她此时救了上官问夏,那么,她会蛊术的消息,必定是瞒不住了的。便是洛和安不说,上官问叶也必定会将她的手段揭发出来。她不是知道了是墨玉对她动的手吗?若是给了她把柄,她怎么可能不会利用? 洛和安……他大可以明面上不表现出来,而是私底下让墨玉自动暴露出来。 墨玉抬手,按着上官问夏的手,如果我把昭狱里面的那个人带出来,让他给你解了这个蛊毒呢? 墨玉闭上眼,呼吸一滞,不!不可以。如果把那个人放出来了,势必要经过皇帝的耳朵,到那时,洛和安若是上奏,说我与越氏一族的人勾结…… 墨玉眯起了眼,笑了起来,嗯,是个好主意,如果说她和越氏一族的人勾结,甚至直接说她是当初的那个墨玉公主,那么皇帝会相信吗?他会信的,便是不信,也会防止万一,处死墨玉。 “问夏,我不能帮你拔了这蛊毒……”墨玉目光沉沉的。 许久,那宫人才送来了鱼腥草汁,目光急切的看着墨玉。 墨玉端着鱼腥草汁,静静的坐着,拿着一个勺子,轻轻的搅拌着,为滚烫的汤汁散热。 “你出去看着,别让人进来了。”墨玉垂着头,将问夏的头抬了起来,语气淡淡的:“若是让人知道我违反了太医的意思,给问夏吃别的药,许是要说闲话……” 那宫人一怔,连忙点头退了出去,还顺手将们关上了,不让人进来。 墨玉低着头,吹了吹勺中的汤汁,往上官问夏的嘴里送去,“至少喝一口,这样才不会……” 上官问夏没有完全昏迷到咽不下任何东西,墨玉将那一勺汤汁送入了她嘴里,看着她咽下,心口闷闷的。 她默默的喂她喝下了所有的鱼腥草汁,静静的等着上官问夏的脸色从苍白变得红润,又从红润渐渐变得发青,胸口的蛊虫身体在发热,墨玉目光沉沉的,张开嘴,将上官问夏的手腕送到了自己唇边。 耳中有一道声音正在对她说,咬下去,咬下去,从小锦衣玉食的上官问夏的滋味一定很不错,她还是处子,若是吸取的她的精血,必定能修补自己的漏斗一样的身子。她还被种了蛊毒,是越王宫中的蛊毒,又喝了鱼腥草汁,她体内此时的血液已经成了一个很好的养蛊之物。 墨玉张开了嘴,覆在了上官问夏的手晚会上那个。 上官问夏的脸色不是很好看,几乎是难耐的,却又如何也醒不过来。 上官问夏的呼吸急促了起来,蹬着脚,像一条脱水的鱼,头重重的后仰着。 墨玉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就在牙齿碰到上官问夏的肌肤时,重重的甩开了。 墨玉红着眼睛,将上官问夏摔在了床上,匆匆的站起来,往外走了几步。背对着她,床上的人正痛苦的挣扎着,墨玉重重的吐出一口气,张开手,一只金色的蛊虫从她手心中钻了出来。 墨玉眯起眼,裙底忽然出现了无数只黑色的蛊虫,在她手心上飞舞的蛊虫的召唤中,地上的蛊虫朝上官问夏扑了过去。 上官问夏发出了几声痛苦的喊声,但没多久,就被蛊虫钻进了体内。 墨玉转过身,神色冷淡的面对着这一幕,一炷香后,才收回了那些蛊虫。 墨玉深吸了一口气,看着床上躺着的,香汗淋漓的上官问夏,她闭上了眼,轻轻的走了过去,拿起一旁的帕子,跪坐在地上,轻轻的为她擦去了身上的汗水,然后拉上了被子。 “好好养病,等你醒了……”墨玉顿了顿,握住了上官问夏的手,“再和我一起吃点心,我让小厨房做你最喜欢的,想吃什么做什么,啊。” 上官问夏依旧沉沉的睡着,没有丝毫醒来的意思。 墨玉站了起来,静静的为上官问夏拉上床帘,转身出去了。 宫人在外头,见墨玉出来了,急急的走了过来,殷切的望着墨玉。 “问夏出了一身汗,你去给她换身衣裳。” 宫人一愣,随即便是喜悦的笑,她看着墨玉,目光诚挚:“多谢县君,出了汗,那便是大好了,多谢县君!” 墨玉避开了她的目光,摆了摆手,示意她赶紧进去给上官问夏换衣裳。 “问夏如何?”上官时走了过来,见墨玉脸色不太好,问道。 “我想找阿期过来。”墨玉抬起头,语中带着些许颤抖。 “什么?”上官时一怔,“这样严重吗?” 墨玉侧过身,点了点头,“不是一般的风寒,太医说是邪风入体,我看也不像,我不放心。” 上官时点点头,“你放心,问夏是父皇最喜爱的女儿,我去同父皇说,他必定会同意的。小药王的医术,是极好的,必定能诊治好的。” 墨玉点点头,心不在焉的。 上官时也不再说要去见上官问夏了,见整个洗梧宫的人都忙着,便让那名小内侍带着两人去清醉阁瞧瞧,他到底还是不愿委屈了墨玉。 墨玉没有拒绝,跟在上官时的身后,慢慢的往前走着。 “清醉阁有七层高,是先帝在世时造的,取了邀月共饮之意,若是在晚上,尤其是十五六时的圆月,坐在清醉阁最高处的露台上,下方便是湖水,若是有风,便是真正的谪仙人了!”上官时笑着转过头,却只见墨玉的脸色不太好看。 “怎么了?”上官时下意识的抓住了墨玉的胳膊。 墨玉想要甩开他,但却难受的呕了一口血出来。 “玉儿!”上官时一把抱住了她。 墨玉软软的靠在上官时的胸口,手中划着上官时的衣领,眼前发花,张着嘴,口中不断涌出鲜血,吓的上官时大叫。 “快宣太医!宣太医——” 小内侍也吓坏了,急急忙忙的转身就跑,朝太医署找太医去。 墨玉抬手,捂住了自己的嘴,想要拦住那些往外流的血,可却于事无补。 “别动,你别动,我叫了太医了,你是不是又没喝药!”上官时将墨玉打横抱了起来,脚步匆匆的朝前面的清醉阁跑去。 身后跟了一众宫人,一个个想看又不敢看的跑着,有几个机灵的,已经去兴庆殿通知皇帝了。 墨玉被上官时放在了清醉阁的卧榻上。上官时垂手立在塌边,胸前已经都是墨玉呕出的鲜血,而墨玉的脸色惨白,像是失去了太多的血液,整个人微微的颤着。 上官时伸手,覆上了墨玉的手背,吓了一大跳,转身大喊着:“快去,取汤婆子来,取厚被子来,那几个炭盆过来——” “吵什么?”皇帝大步从外头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苏味道和上官明,只见上官时正脱了外袍盖在墨玉身上,眉头重重的一跳,神色不明的看着两人。 上官时一顿,他缓缓的转过身,努力的压下心中的恐慌,对皇帝行了一礼,“父皇,清阳县君她……她很不对劲,身体冰凉,方才又呕出了不少血……” 皇帝一愣,走了过来,抬手去摸墨玉的手,然后惊讶的看向墨玉。 连城听闻了消息,与太医前后脚赶了过来,见到墨玉的模样,也吓了一跳,连忙吩咐身后的李向白,“快去,吧越原找来,让他把玉儿的药拿来!快去。” 李向白也被吓到了,着急忙慌的跑了出去。 “这是怎么回事?”皇帝沉声,望向太医。 太医有些为难,抬手去翻墨玉的眼皮,心止不住的跳着,“这……” “说!”上官时站在一旁,已经恢复了先前的冷静。 太医看了一眼皇帝,低着头:“看脉象,县君应该时日无多了,这样的脉象,若是换做常人,早就卧床数年,躯体萎缩,可县君却……” “你说什么?”上官时震惊,望向太医。 太医也流了一头冷汗,墨玉明明好端端的,活蹦乱跳的,甚至之前还驱马从长安一路到了汤山,还将武才人给……这,这完全不像是病入膏肓的人啊。 皇帝一顿,他想起来了当时墨玉对他说的话,眯起了眼,“清阳县君的药呢?” “陛下!”越原端了一个食盒走了进来,对皇帝行了一礼。 皇帝皱着眉头,点点头,指着墨玉,“你去,将你主子的药给喂了。” “是。”越原的步子十分稳重,走在每个人的眼中,像是这场面根本不足为提。越原弯腰,在一旁的桌子上打开了食盒,将里头的一个汤盅拿了出来,递给了连城。 连城坐在床边上,神色深深的看着手中的“药”,然后扶起了墨玉的脖子,小心的送到了她的嘴边。 “这是什么?”上官时睁大眼睛,看着汤盅中的红色液体,质问道。 “是虎血与狼血,”一旁站着的越原低下头,沉声说道:“姑娘养了一只虎,与一只狼,每日喂他们吃人参鹿茸灵芝等物,药性早已经化入了虎狼体内,姑娘发病时,只要饮下两者新取的血,便能好转。” 上官时震惊的看着墨玉,她的嘴角甚至还滑落了一滴红色的液体。 上官时忽然想起来当时在猎场时,她也是失血过多,吞食了不少他的血液。他从小便不吃这些补药,便是大了,也没吃多少过,那血管用吗? 上官时垂下眼皮,他有一种感觉,那汤盅中的血,应该不是什么喂了人参鹿茸和灵芝的虎血与狼血,甚至……可能是人血。 上官时握紧了拳头,他深吸了一口气,看着越原手中的汤盅。墨玉喝的很快,这会已经见底了。 “清阳县君以往病中时,要用大量人参?” 连城一顿,喂墨玉喝完了汤盅中的血,给她擦了嘴,将汤盅递还给了越原,神色平静的看着上官时:“回殿下的话,舍妹一直便是如此,殿下不必担忧,很快就没事了。” 上官时颔首,转过身,对皇帝说道:“想必是用了大量的补药吊着的,父皇不如赏赐县君多些人参等物吧?” 正文 第530章 我怀疑 墨玉睁开了眼,连城主音调了,连忙将她扶了起来,小心的擦了擦她嘴角溢出的血丝,“醒了?” 墨玉才坐起来,就对上了皇帝的双眼,她眨了眨眼,“这是……怎么了?” “清阳县君,你方才吐了血,脸色仓阿比。”上官时站在一旁,往前走了一步,挡住了皇帝看向墨玉的一部分视线。 “墨玉,你现今感觉如何?”皇帝沉声问道。 墨玉连忙爬了起来,被连城搀着,想要下榻。 “躺着吧,身子还没好全,乱动什么?”皇帝摆了摆手。 墨玉跪坐在踏上,低着头,“多谢陛下,墨玉好多了,只是近日并未按时服药,一时间气血攻心,服了药,很快就好了。” 皇帝点了点头,没说什么,“你这身子,若是再独自住在外头,只怕身边的人也照顾不好,便留在宫中吧,朕让御医给你候着,免得又发了病。” “谢陛下。”墨玉撑着身子,给皇帝磕了个头,只是形容依旧憔悴。 皇帝看着墨玉这个模样,叹了口气,转头对夏库说:“让库房那些人参灵芝之类的补品来,给清阳县君送去用,都要上好的,这就是个药罐子!” 墨玉咧嘴笑了起来,“也正因为是药罐子,才害怕没钱吃药,陛下给了墨玉活路。” 上官时低着头,手藏在袖中,看着墨玉那一双小脚,目光沉沉的。 …… 上官时和连城两个人一唱一和的为墨玉找补,皇帝似信非信,但还是赏赐了不少补药。下午就是几天仪式了,皇帝和连城都要出席,见墨玉没什么事,就匆匆的离开了。 上官时站在墨玉面前,眸色深深的,“你……是不是看得见了?” 墨玉一顿,笑着转过头,“被你发现了啊?” 上官时眯起眼,弯下腰,直视着墨玉的双眼,“你哥哥没来得及问,我想他应该也发现了,父皇站得远,瞧不真切,你想要他知道吗?” “殿下会说吗?”墨玉朝上官时笑着。 上官时伸出一只手,在墨玉的脸上捏了捏,“你自己去说,什么时候说了,再来告诉我一声,免得我又坏了你的好事。” 墨玉低下头,撇了过去,不让上官时碰自己的脸。 “……墨玉。”上官时直起了腰,低着头看着墨玉,“你躺下休息一下吧。” 墨玉转过头,看着上官时腰间的玉佩,“上官时,你就不好奇吗?” “好奇什么?”上官时扯了扯嘴角,“我只要知道你还好好地活着就够了,还需要知道什么吗?” “在猎场的时候,我不信你没发现。”墨玉抬起头,直视上官时,拳头握紧了,缓缓的往后靠,倚在睡榻的扶栏上,“上官时,你真的不想问我吗?” “问你的话,你会接受我吗?”上官时坐到了塌边,静静的看着墨玉。 墨玉顿了顿,果断的摇了头,“不会,我不会改变任何东西。” 上官时忽的笑了,“可我知道,这似乎不是什么很好的东西,我不想知道,玉儿。” 墨玉沉默了,她转过头,不想溺死在上官时的双眼中。 “玉儿,要是能重来一遍,我绝不会听他们说的,我一定会亲自去见一见卫幼蕊,若是我当时发现那并不是你,我一定不会那么莽撞的求了她来。”上官时垂下眼,起身,往外走去。 他在越原的面前停了停,转过身,望着墨玉,“若是有一天,你想要告诉我的时候,再来与我说吧,我等你,一直。” 墨玉转过头,目送上官时离开,随即便是匆匆进来的宫人。 墨玉摆了摆手,让他妈都下去了,她这时候有些累,不想动弹。 “越原。”墨玉躺在榻上,“去盯着上官时,顺便……让他去药王谷,把阿期找来。” “姑娘?”越原惊诧的看着墨玉,“您的身体。” 墨玉摇了摇头,“不是我,是问夏,她不好……”墨玉顿了顿,摇头,“……很不好。” 越原眼中闪过一丝了然,他松了口气,退了出去。 祭天仪式搞的很盛大,连城作为长安城派出去的援军,前往边境,祭天之后就要出城,驻扎在城外,明日直接出发增援边境。 墨玉静静的躺在卧榻上,她抬手,按着胸口,胸口热热的,是蛊术使用过度的表现。 “我想去看看哥哥,送送他,你觉得怎么样?”墨玉忽然问道。 手心下微微颤动。 墨玉皱起眉头,“可是,越原那件事情也没有处理好,花好我都没有处罚过她,这样不好……” 手心下的颤动变得更加剧烈。 “我不用轻功,清醉阁很高,我可以趁着夜色,让白雪带着我出去,没有人会发现的。”墨玉的嘴角扬起一抹笑。 手心下的颤动渐渐的安静了下来。 墨玉勾着唇角,闭上了眼睛,“我有些累了,你也是吧?” 手心下只颤了颤,像是在小孩子闹脾气。 墨玉笑了笑:“应该不会太久的,就算久了,我们回去又能做什么?除了家里的管家,还有什么人吗?没有人会想念我的……” 手心痒痒的。 墨玉睁开眼,“这里有哥哥,他对我很好的……等结束了,我们就回去吧。我对不起太多太多的人了,我已经不是一个好人了……” 手心下的凸起了一块,一直金蝉从墨玉的手心下钻了出来,飞起来停在了墨玉的脸庞,轻轻地蹭着。 “我知道,我都知道,如果是为了不再伤心,那么离开所有人,可能就是最后的办法了吧?是吧?”墨玉咧嘴笑了起来。 …… 墨玉在床上躺了一个下午,便是午饭也没有起来吃。 越原给她在屋子里弄了个小火炉,今天墨玉的体温很低,让很多人担心。墨玉也没说什么,晚上醒来的时候,她让人给自己弄了点粥喝,然后就在龙鳞卫的掩护下,往兴庆殿去了。 皇帝在等着她。 墨玉一进了兴庆殿,便跪了下去,“让陛下忧心了。” 皇帝放下了手中的书,望着墨玉:“今日是怎么回事?” 墨玉抬起头,神色严肃,“陛下,八公主体内,有蛊毒。” 皇帝一怔,随即便是大怒,“你说什么?” “墨玉不会认错,之前墨玉也在家中中过蛊毒,与八公主体内的蛊毒如出一辙。也便是那一回,墨玉才会忽然失明。”墨玉低下头,对皇帝磕了个头:“陛下,墨玉已经让人去找小药王来长安。” “墨玉,你想说什么?”皇帝眯起眼。 “陛下,之前抓到过越氏一族的人。”墨玉扯了扯嘴角,“另外,八公主昏迷前,五公主前去探望过她。” “你觉得,是问叶下的手?对她亲妹妹?”皇帝被墨玉气笑了,“你最近的胆子是越来越大了!” “陛下,您应该也知道,八公主之前,并未感染风寒,那只是皇后娘娘的一种说辞,目的也只是不让八公主离开汤山寝宫,陛下,八公主如何会接触到蛊毒?” “你的意思是,越氏一族与问叶接了头,然后问叶拿了越氏一族的蛊毒对问夏下了手?”皇帝眯起眼,明显不信墨玉的话。 “陛下,无论是谁,他们都算到,在皇宫中的我,会去看望八公主。”墨玉笔直的跪在地上,“先前陛下可有令宫人让我去清醉阁?四殿下在见到墨玉之前,正好遇见五公主,而八公主病重的消息,则正好是五公主与四殿下说的。” “可是陛下,所有人都知道八公主与墨玉交好,为何五公主没有告诉墨玉,却告诉了四殿下?” 皇帝一怔。 墨玉眯起眼,接着说道:“陛下,当初越氏一族在长安的铺子,与洛和安的铺子有过不少生意往来。” “你以为是洛和安?”见皇帝沉声问道。 “不可能吗?”墨玉抬起头,“陛下,我师兄支持的是六殿下。而六殿下又与苏相结了亲家,若是没了六殿下,最有可能的便是四殿下。” 皇帝眯起眼,显然对墨玉公然议储的表现感到不满,但却也没说什么。这是所有人的通病,所有人都希望自己能选择一个好主子,然后一步登天。 “四殿下与八公主交好,这也是人尽皆知之事。而八公主又与墨玉是闺中密友,与四殿下的未婚妻卫幼蕊也是好友,四殿下又与昭南将军有过私下接触,难免不让人多想。” 墨玉顿了顿,低下了头,“陛下,当时,四殿下提议与我一道去看八公主前,那名内侍,曾不下两次阻拦我去洗梧宫。” 皇帝眯起了眼,“那名内侍呢?” “已经死了,陛下。”墨玉抬起头,冲皇帝笑了笑,“五公主从兴庆殿离开之后,被那名内侍冲撞了,一旁的护卫给了他一顿板子,他没挨过去,便死了。” 皇帝皱起了眉头。 “墨玉,你想如何?” 墨玉勾起了嘴角,“陛下,并没有证据了,这一切只是墨玉的猜测。” 皇帝沉默了一会,忽然对墨玉说道:“之前,洛和安曾与朕说,你似乎会蛊术?” 墨玉一愣,随即便笑了起来,“陛下,您都不会,墨玉如何会呢?倒是墨玉会用墨玉令排演未来,正好算到了武才人又异心。” 皇帝一顿,看向墨玉,她眸色清透,忽然想起来了她是自己的墨玉使。这就是墨玉使的职责,她早早的就告诉了他,武才人是祸患,但是他不许她对武才人下手。 为什么呢?还不是因为不够信任她? 皇帝叹了口气,“朕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墨玉也没打算在皇帝这里马上得出什么答案,至少皇帝现在愿意相信他,愿意反思他之前对自己的不公,这就够了。 至于洛和安,她迟早会将其从长安城拔出去,彻底清除干净。 墨玉除了兴庆殿,觉得有些累,正好碰见了严安,她笑着在他这里蹭了个送东西的牛车。 “你怎么又来兴庆殿了?不是说吐血昏迷了?”严安笑着转头与墨玉开玩笑,看她这个样子,就知道她现在没什么事。 墨玉耸了耸肩,“是啊,下午还是病恹恹的,但是一到晚上就生龙活虎了呢!” “你去看了八公主,回来就病了?”严安忽然问道。 墨玉一顿,随即笑着点头,“嗯,所以,你作为龙鳞卫首领,最好要看好这宫中,这里说不定有什么脏东西呢!” 严安若有所思的看着墨玉,直接问道:“你知道些什么?” 他知道,墨玉这个人,你若是拐弯抹角的问,她反倒会装傻充愣不说话。但是如果你直接问了,不管能不能说,她都能给你说出一个能说或者不能说的理由来。 墨玉耸了耸肩,“严安啊,这种事情你还要问我?你为什么不问问宫中的宫人呢?” 严安一顿,皱起了眉头,“你的意思是……” “我什么意思也没有!”墨玉笑嘻嘻的跳下了牛车,头也不回的进了清醉阁,“晚安严安,祝你有个好梦。” 严安在原地站了许久,最后还是没能猜到墨玉想要说什么。他转过身,朝外面走去,宫人吗?宫人知道些什么呢? 墨玉此时穿的还是宫人送来的宫装,她在宫中没有换洗的衣裳,越原也似乎忘了这回事了。 她扯了扯身上的粉蓝五彩刺绣镶边撒花对襟暗花长衣,逶迤拖地象牙白色大袖百水裙,身披绣白色斗笠羽缎纱衣。乌黑浓密的秀发,头绾风流别致回心髻,轻拢慢拈的云鬓里插着白玉寿字一笔横铀,肤如凝脂的手上戴着一个琉璃翠镯子,腰系蓝底丝攒花结长穗腰封,上面挂着一个桃红色绣双喜纹杭缎香袋,脚上穿的是蜜合色底绣玉兰花的鞋子。 墨玉叹了口气,直接上了清醉阁楼顶,让人暂时清理干净了附近的人,拿着竹哨将白雪召唤了来,翻身上了白雪的背,迅速的拉高往上。 墨玉趴在白雪的背上往下看,忽然有些感谢皇帝给自己安排了这么个住处。若是换了别的宫殿,只怕不好乘着白雪离开。 正文 第531章 送你出征 墨玉到了主营地外,她从白雪都被上跳了下来,很快就被人发现了。 她身着一身供状,又是突然出现的,一时间,引起了众人的惊呼。 “喊什么?”墨玉下巴微扬,轻蔑的瞥了眼前众人一眼,“传令去,八公主到了,让墨连城出来见我!” 外头的几名士兵正不知所措的相互看着。 墨玉皱眉,抬手,“来人,给我搬张椅子来,我累了。” 两名士兵长对视了一眼,没说什么,打了个手势,让人去给墨玉搬椅子,又让人去通知连城出来。 穿着一身华丽的宫装,又突然出现在这里,实在是匪夷所思。好在墨玉也没有要走的意思,见到椅子来了,就一屁股坐了上去,只不过那下巴也高爱国的扬着。 连城的军队驻扎在这里,看守的人很负责,基本上没有人能越过营地直接进去。墨玉能穿过外营地,就已经很不容易了。以至于,她现在只能用公主的身份让周围的人不敢对她动手。如果说了她是谁,只怕转眼就有监军上报给皇帝,出征前给连城记一个过。 “谁找我?”连城大步的走了出来,身上的盔甲也没有脱,一看就是还没睡的。 墨玉立马站了起来,眼神微微的躲闪着,双手捏着衣角,忐忑不安的看着连城。 连城的脚步一顿,在见到墨玉的时候,神色稍微松了松,但还是有些恼怒。 旁边的人见状,瞧了瞧墨玉那一副小媳妇的模样,又看了一眼连城,笑了起来。 李向白也跑了出来,在看到墨玉的时候,嘴巴长得老大,正要说话,就被连城堵了回去。 “你怎么来了?”连城走到了墨玉身前,低头与她说话。 “还不是找你……”墨玉抬手,拉着连城的衣角,摇了摇:“生气了?” “进去再说。”连城拉了墨玉的手,几朝里面走去了。 “老……”里面冲出来几个人,最后头还跟着林建安,他果然还是跟了连城。 墨玉被连城拽着,一路进了营区,直到进了连城的帐篷,这才坐了下来。 “哥~你把我抓疼了!”墨玉揉着手腕,开始撒娇。 连城转身,责骂的话没能说出口,最后还是叹了口气,摆摆手:“说罢,怎么过来了?” 墨玉耸了耸肩,噘着嘴,“哥,你出征,我怎么好不过来送你,那不是成了你嘴里的小没良心的了?” 连城笑了,肩膀一耸一耸的,拉了一个椅子,摆在了墨玉面前,跨坐着,手搁在椅背上,盯着墨玉看着:“眼睛好了?” “嗯啊,我就说很快会好吧?”墨玉咧嘴,冲连城笑着。 “没看出来很快,这都两个多月了,还能叫很快?”连城撇了撇嘴。 “也没有很慢啦,至少没有变成小瞎子啊。”墨玉伸手,去勾连城的手指,“你看我啊,你当时是不是特别担心我呀?” 连城转过头,扯了扯嘴角,“没有。” “我看见你笑了!”墨玉伸手去戳连城的嘴巴,“你笑了,你撒谎!” 连城无奈的抓住了墨玉作乱的手,笑着转过头,这回倒是没有再掩饰,“好了,别闹了,见也见过了,看也看到了,改回去了。陛下留你在宫中,你这样跑出来,会惹人怀疑!” “我用了问夏的名字,谁敢不要命跑过去跟他说:‘陛下,您的八女儿昨天晚上跑到城外的营地上,去见昭南将军了。’谁敢?谁敢?” “你这个笑容,越来越无赖了啊!”连城抬手,戳着墨玉的额头。 墨玉抖了抖肩膀,头上的钗环随着笑一颤一颤,发出了清脆的声音。 “还没与你好好吃一顿饭,就要离开了。”连城脸上的笑容淡了下来,抬手摸了摸墨玉的脸,“要记得吃饭,别又早午饭了!” 墨玉噘着嘴,“好吧,今天你是老大,我都听你的。” “喝酒吗?”连城起身,转身去自己的包袱那里。 墨玉挑眉,笑嘻嘻的看着那个包袱。连城这个人啊,闷的很,若是军规规定了不许喝酒,那他是绝对不会喝酒的。所以,这两壶酒嘛…… 墨玉拖着两个椅子,到了连城的身边,然后学着连城刚刚的模样,也反坐着,手搭在椅背上,下巴搁在手背上,抬手去要接连城手中的酒。 连城转身,见到墨玉这个模样,无语的看着她。 墨玉见连城不给,急了,手扒拉了几下,瞪着眼睛看着连城。 连城叹了口气,将手中的一壶放在了墨玉手心里。 墨玉笑嘻嘻的坐直了起来,抱着酒壶,打开了盖子,嗅着,“我就知道,你也是在等着我来的,不然干嘛准备这个酒?” “身体好了?”连城拖过了与墨玉那张并排立着的椅子,放到了墨玉对面,也反坐着,趴着看着她。 墨玉喝了一口,笑着点头,“没死就成,喝点血就能活,我都要觉得我快变成吸血鬼了!” “小妖女。”连城笑了起来,仰头喝了一口,忽然说道:“多喝点吧,下次哥哥不像阿金到你这个样子了。” 墨玉一怔,眨了眨眼。 “不要觉得那些人本该活着的,”连城的眼神有些冷,看向墨玉的时候却是带着十分的温暖,“他们本就该死,若不是因为你,他们就不会活在这个世上。” 墨玉错开了连城的眼神,“也没必要,反正总会漏完,太浪费了,只要一部分能保持体力就够了。” “这世上谁都能死,但是你不行!”连城拉住了墨玉的手,“我们从越地走出来,难道不就是为了更好地活下去吗?” 墨玉眨了眨眼,笑了,点点头,“我知道的,下次不会这样了。” “上官问夏怎么了?”连城收回了手,将酒壶放在了一旁。 墨玉怔楞的看着连城,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从小就是这样,以为我看不出来你撒谎?说罢,上官问夏到底是个什么情况,让你弄成这样?” 墨玉低下头,心虚的趴在椅背上,“我……” “再撒谎我就赶你出去了!”连城眯起眼。 墨玉缩了缩脖子,“好吧,她中了蛊毒,我怀疑就是洛和安手上的那一部分。好在不是很重,但是量很多,起效又快,应该是顺着上官问叶的手下的。放任不管的话,这样下去会要了她的命。” 连城看着墨玉,“只有这个?你的蛊王处理不了?还是担心洛和安说你坏话?” “不知道他打算出什么牌,我不敢擅自动手……”墨玉摇着头,“在皇帝那里报备过了,暂时不必担心。问夏会一直病下去,就是阿期来了,也扒不掉这个蛊毒。” “很难吗?”连城忽然问道。 墨玉抬起头,对上了连城那一副透彻的眼神。 “从小就是这样,心软的很,要不是为了我,你只怕早就带上你的蛊王云游四方去了吧?”连城低下头,与墨玉平视着,“或许最开始是把她当成一个普通人,但是现在当成了朋友了?” 墨玉垂下了眼皮,不说话。连城什么都知道,她的什么小动作,小眼神,都逃不过他的眼睛。 “是哥哥拖了你的脚步。”连城将椅子拉进了,隔着链各个椅背,抱住了墨玉。 墨玉将脸埋在了连城肩头,声音闷闷的,“哥,我没有怪你,我愿意这样。” “哥哥从不愿意用任何东西束缚住你,如果觉得困难了,大可以随心。我在呢,有什么为难的,哥哥替你解决了,绝不会来为难你!”连城摸了摸墨玉的脸,额头靠在她耳边。 林建安进来的时候,见到的就是这样一幕,他差点以为真的是上官问夏过来了,正跟连城两个人叙旧情了。 墨玉从连城的肩头爬起来,淡淡的扫了他一眼。 墨玉身上那层层叠叠的裙摆,从椅子上拖到了地上,偏偏她还是那样一个坐姿,让林建安眼睛都不知道往哪放了。 “你最后还是说服我哥带上你了?”墨玉转过身,翘着二郎腿,侧坐在椅子上,手支在椅背上撑着脑袋。 林建安抬起头,看了墨玉一眼,拱手行礼,“还要多谢县君收留。” “你有用才收留你的,不用谢。”墨玉摆了摆手,“你进来是找我?” 林建安看了连城一眼,“将军,前线告急,可能要提前出发了。” 连城皱起眉头,也站了起来,“什么情况?” 墨玉也皱起了眉头,与连城对视了一眼,按理来说,绝不会出现这样的状况,突厥那边…… “突厥屠村了。”林建安的身上额严肃。 “什么?”墨玉攥紧了手中酒壶,“谁干的?” 林建安一愣,“是……突厥啊。” 墨玉皱紧了眉头,转头看向连城,“不会是突厥王。” 连城点头,“我现在就要走了。” “他和他叔叔正杠的厉害,这时候……很有可能是他那个叔叔出了问题,我不放心,你每日都要给我写信保平安!”墨玉拉住了连城的盔甲,仰头看着他。 “放心!”连城转头笑着,摸了摸她的发顶,就像小时候那样。 墨玉抬手,抓住了连城落在自己发顶的手腕,不许他收回:“我在长安等你回来!” “嗯,等我回来!”连城笑着,收回了自己的手。 墨玉站在后头,静静的盯着连城走来走去收拾东西。 林建安:???她不是瞎了吗? “林建安。”墨玉忽然喊道。 “县君?”林建安上前一步,躬身应是。 “我给你的牌子,还在吗?”墨玉沉声问道。 林建安点头,“还在,县君。” “收好了,突厥境内,也有我的清风明月楼,到了边境,你先去找离你最近的清风明月楼,主事人是墨十三,让他帮你查突厥境内的消息。”墨玉转过身,“我哥哥就交给你了,他要是出事,我不会放过你!” 林建安收起了眼中的震惊,他知道,墨玉说的究竟是一个怎样的消息。如果,她在突厥境内又消息网,那么……之前将连城从大理寺捞出来时所用的理由,突厥进犯,又攻下了…… 林建安不敢继续想下去了,他低着头,应了声是。 “我说了,上了我们这条船,你就下不去了。”墨玉眯起眼,手按在了腰间的银翼广花鞭,“其他人没有选择,但是你有,可我不会让你有做选择的机会!” “县君放心,林某不会的。” “那便好。”墨玉放下了按在银翼广花鞭上的手,转过身,去帮连城绑腰间的佩剑。 林建安松了口气,他刚刚,是的的确确的感受到了墨玉对他的杀意。 …… 大军很快就拔营而起,连城带着人,坐在马上,在和墨玉告别后,便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墨玉留在原地,静静的看着他带着人离开。直到黑暗中,那长长的光亮消失。 墨玉叹了口气,双肩耷拉了下来,送连城出征,让她整个人的心情都低落了下来。 白雪飞下来,落在了墨玉的身边,脑袋蹭着她的授信。 墨玉扯着嘴角,抬手摸了摸它的脑袋,“咱们回去吧。” 墨玉回到清醉阁后,只觉得周围一片安静。她正准备出声,却听见了越原的声音,“姑娘,四殿下在里面。” 墨玉一愣,“上官时怎么会在里面?” “我若是不来,怎么会知道你不在这里?”上官时面色沉沉的从里面走了出来,盯着墨玉,“你去了哪里?” 墨玉眨了眨眼,“你大晚上不睡,跑到我这里来干什么?” 上官时绷着的脸差点没维持住,他大步走了过来,拉住了墨玉的手,“我们好歹一起……” “嗯?一起什么?”墨玉警告的看了他一眼。 上官时撇过头,“你今日身体不适,我怕你晚上睡不好,过来瞧瞧你,谁知道你居然出去了。” 墨玉转头,瞪着越原。 “他拦不住我的。”上官时颇有些得意的看着越原,“我们好歹也那么熟了,你在不在,我怎么可能看不出来。他要是不让我进来,我就得叫禁卫军了,看看是不是你被他给绑起来了!” 正文 第532章 旧事重提 “我什么事都没有,你可以回去了。”墨玉伸手去推上官时。 上官时侧身避开了墨玉的手,然后抓住了她的手腕,“就那么想让我走?” “难不成请你留下喝一杯?”墨玉抽回了自己的手,懒懒的靠在门框上,歪着头看着上官时,“我累了,不想和你吵架。” “我从没想过和你吵架。”上官时看着她,默默的转身回去了。 墨玉靠在门框上,静静的看了一会,才转身回去了。 “越原,关门,明天一早,我要吃南瓜粥。”墨玉的心情不是很好,才一转身就拉下了脸。 第二天一早,墨玉还没睡醒,就被人吵醒了。她睁开眼,就瞧见了站在自己床前的迷春。墨玉坐了起来,一头雾水看着她,“你怎么进来的?” 迷春瞧着有些无措,小心的给墨玉送了杯水:“昨夜,四殿下派了人来,让我与初春姐姐来一个到宫中。初春姐姐说她给小姐收拾衣裳,便让我来了。” 墨玉扶着额头,抬手接了过来,“上官时呢?” 迷春小心的看了墨玉一眼,“小姐,不高兴?” “上官时在外头?”墨玉喝了水,将被子递了回去。 迷春接过了杯子,给墨玉拿了衣裳穿:“是,四殿下今早送奴婢过来的时候,就在外头等着小姐醒来了。”迷春顿了顿,又说道:“四殿下拿了南瓜粥来。” 墨玉皱起了眉头,冷笑一声,让迷春给自己穿好了衣裳,就推门出去了。 上官时正站在清醉阁下赏花,墨玉站在三楼捞了一把落到肩膀下的衣襟,下巴微扬,冲他喊道:“四殿下这是没事干吗?竟让人瞧着我这里?” 上官时笑着转过头,仰头看着墨玉,“今早听说你想吃南瓜粥,便吩咐人给我拿着带来了,你不喜欢吗?” 墨玉靠在栏杆上,往下望着,“四殿下没事做的吗?大清早的刀我这里来吃瓜落!” “没事干,父皇今早召了几位大人商讨军机要事,我想请县君与我一同去看望八妹,县君可有空?”上官时将手中提着的食盒扬了扬,脸上的笑容更大了。 墨玉弯着腰,整个人趴在了栏杆上,歪着头看着上官时身后的花,也不理他。 上官时等了一会,见墨玉不理他,皱起眉头:“不吃我手上这份,县君可要多等一个时辰呢!”上官时将手中的食盒摇了摇。 尚寻香和卫幼蕊过来的时候,瞧见的就是这样的一幕。 高台上,女子长发未束,随着风飘着,与宽大的衣摆纠缠在一处,侧着的脸庞上带着一丝浅浅的笑。楼下,俊逸的男子高提着食盒,冲上面那个心不在焉瞧着花的女子笑着,似乎是在邀功。 “殿下也来瞧玉儿吗?”尚寻香像是没看到卫幼蕊脸上的异样,拉着卫幼蕊就走了进来。 上官时一顿,转过头,手中的食盒也放下了,他在看到卫幼蕊时,脸上闪过一丝不耐。 他背过手,点了点头,“尚小姐是来见县君的?” “听说玉儿昨日病了,公主也染了风寒,想必是汤山的气候太过不寻常,便送了些时令蔬果来,她们最喜欢吃这个。”尚寻香笑着看着上官时,拉着卫幼蕊,“幼蕊心中也是着急,便约了我一同进宫来,正好殿下也在。” 上官时收了脸上的笑容,淡淡的点了头:“嗯,正想与县君一道去看八妹,是我来早了,搅了县君早梦。” “玉儿便是这样,殿下才见识到嘛?”尚寻香捂嘴笑着,“她便是个大懒虫!” “一大早就在这里编排我的不是,下回我出门不给你们带东西了。”墨玉简单的挽了发,走了出来,她看了一眼上官时,示意迷春去接。 卫幼蕊看了一眼两人,默默的低着头。 “你们可吃过了?”墨玉拉着尚寻香和卫幼蕊两人,往里面走去。 上官时摸了摸下巴,也跟了进去,嘴唇无意识的勾起,“没有吃过,县君这是打算请客?” 墨玉转头古怪的看了上官时一眼,耸了耸肩,“殿下送来的东西,怎么能没有殿下的份。”于是,她又转头问了尚寻香和卫幼蕊两人也没有吃过。 这时候入宫虽早,但也不是没有吃过。卫幼蕊直接点了头。倒是尚寻香,在看了卫幼蕊一眼后,笑着挽着墨玉的胳膊,“正好我没吃过,你可不能忘了我!” 说罢,尚寻香又转头冲卫幼蕊眨着眼睛,“宫中的吃食必定比咱们家里的好,幼蕊你也尝尝吧?” 尚寻香以一己之力,将墨玉和上官时两人的早餐,变成了四个人的。若是拿出去说,也不怕人有闲话。 三个人都没有吃多少,反倒是墨玉一刻不停在吃。她扫了一眼上官时,放下筷子,去拿他买去年的汤盅。 “给。”上官时伸手递了过来。 “外头的话开得正好,我这里倒是缺点人气,殿下若是吃好了,不如和幼蕊一道帮我摘点回来插瓶?”墨玉笑着转头看向卫幼蕊。 卫幼蕊抬起头,冲墨玉笑着,“玉姐姐吩咐,幼蕊自然不会拒绝。” 上官时低着头,起身,也没喊卫幼蕊,直接往外头走去。墨玉盯着他的背,似乎是有所察觉,他转身看了墨玉一眼,不情不愿的冲卫幼蕊喊了一声,便匆匆弄出去了。 尚寻香看着脸如果一前一后出去了,凑到了墨玉身边,“你……故意支开他们的?” 墨玉放下了手中的汤盅,擦了擦嘴,“他们两个那个样子,我看了倒胃口。” “我没想到四殿下这会会在你这里……”尚寻香有些自责。 “他脑子有病。”墨玉翻了个白眼,“倒是你,怎么想起来脚上幼蕊进宫?她最近身体可不好。昨天我瞧着她那个样子,走几步路还是有些勉强。” “早上我祖父就匆匆进宫了,幼蕊正好上门来,说要给你送点果子吃,我想着正好来见见你和公主,却没想到……”尚寻香叹了口气,“我瞧着,四殿下这个样子……像是不会轻易放手。” “不想放也得放。”墨玉冷冷的道:“他若是不想惹的卫将军不快,就该知道他要对幼蕊负责。当时又不是谁逼着他去求来的未婚妻。” “话说回来,你们两个,真的没了半点可能?”尚寻香转头给墨玉拿了一个橘子吃。 墨玉摇头,“我有长歌呀~” 尚寻香听着她尾音上带着的小勾勾,没忍住笑了起来,戳着她的脑门:“也就你能做的这个样子,换做了别人,便是思嫁!” 墨玉抬手,塞了一瓣橘子进了尚寻香的嘴里,“少胡说!” …… 上官时走到了外面,瞧着满院子的花,回忆着刚刚墨玉瞧的方位,小心的去摘那些他觉得好看的。 卫幼蕊也跟了上来,正要去摘边上开的正好的一朵,却被上官时叫住了。 “你别动手,小心花刺伤人,我来。” 卫幼蕊看了一眼上官时,收回了手,他还是那样的温柔。卫幼蕊浅浅的笑着,指着她刚刚想要摘的那一朵,“那朵开的正好。” 上官时也没回头,只应了一声,“嗯,我待会过去摘。” 到最后,卫幼蕊在那朵花边上等了许久,上官时也没过来。她看着上官时捧着手中的花嗅了嗅,他的嘴角勾了起来,然后转身往回走。 “走吧,待会日头就起来了。”上官时好歹还在宫人面前,给了她一点面子。 卫幼蕊转头看了一眼那朵花,上官时其实摘了很多,可独独避开了那一朵,显得那朵花在那些半开的花中央,更加孤零零的了。 卫幼蕊跟着上官时走了回去,便听见了里面墨玉和尚寻香笑闹的声音。 “我有长歌呀~” “也就你能做的这个样子,换做了别人,便是思嫁!” 卫幼蕊看了一眼上官时的脸色。他只晃了晃神,便像是没听见一般,迈了进去,神色自若的:“这些怎么样?若是不满意,我再去摘?” 墨玉转过头来,原本也就是找个借口让他们两个出去,要是再用同样的理由指使皇子做事,那可有了以下犯上的嫌疑。 墨玉不愿意給上官时背黑锅,走过去,笑着接了过来,递给迷春,“殿下与幼蕊摘的花,一定是最好看的!有这许多,够摆可多地方了!” “她是女子,你也好意思役使她帮你做事。”上官时笑着看着墨玉,语气中嗲着说不出的熟稔。 墨玉转过头,拿了橘子塞给卫幼蕊,怼上官时怼的十分自然:“这不是有殿下疼人嘛?我白给你机会讨好未婚妻了?” 卫幼蕊捏住了橘子。 上官时神色淡淡的看着墨玉,“嗯,有我在,自然都是我摘的花。” 墨玉一顿,没有理会上官时的话,转身让迷春给自己拿了个披风,准备去找上官问夏了。 “怎么?吹不得风?”尚寻香上前来,担忧的看着恶魔与。 墨玉摇了摇头,“不是,就是没梳头,随便挽了起来,懒得梳。” 上官时转头笑了,便是尚寻香也没忍住笑了起来。 “怎么就那么懒?我给你梳!”尚寻香拉着墨玉在旁边坐下。 “别了,多麻烦。”墨玉推开了尚寻香的手,“宫中没有我惯用的发饰,等家里的送来再说吧,反正兜帽一戴,谁也不认识我。”墨玉晃了晃脑袋,穿上了迷春送来的披风。 四人一道去了洗梧宫,上官明也在这里,他正好看了上官问夏出来,眼角有些红红的。 “昨日听闻的消息,六弟与苏小姐定了亲,想必今日父皇的旨意便会到,为兄在这里先恭喜六弟了。”上官时走了过去,拱手与上官明寒暄。 卫幼蕊看上去很惊讶的样子,她大概被卫永康科普过长安城的一些事情,以至于听到上官明要娶苏晚晴的消息,十分震惊。 “四哥与卫小姐的婚事想必也近了,应该是先喝的四哥的喜酒才对。”上官明转头附和着。 墨玉和尚寻香拉着卫幼蕊进去了,没有听他们两个人闲话。 “问夏昨日便是这个模样了,一直没醒过来。”墨玉静静的站着,看着躺在床上的上官问夏。 “已经好了许多了。”一旁的宫人笑着冲墨玉点头,“还要多亏了县君昨日吩咐下来给公主喝的那一碗鱼腥草汁,公主之后出了一身汗,也不再胡话了,热也退了,只是偶有反复,御医都说好多了。” 墨玉没有应声,只低着头站着。 “问夏这是怎么了?”尚寻香走了过来,“瞧着,不像是普通的风寒。” 墨玉顿了顿,摇头,“不知,我让人找阿期过来了。” “竟要请小药王?”卫幼蕊走了过来。 墨玉叹了口气,没有应声,走了出去。 尚寻香拍了拍卫幼蕊的肩膀,“玉儿心中想必也不好受……” 卫幼蕊点点头,“我想与玉姐姐说些话。” 尚寻香一顿,随即便颔首,“我与问夏多说会话,你们慢慢来。” 墨玉走到院子里,在石桌前坐下。 卫幼蕊走了过来,手中拿了茶具,放到了墨玉手边。墨玉转过头,没瞧见尚寻香,见卫幼蕊这个模样,心下了然。 卫幼蕊熟练的分茶,煮茶,这都是墨玉当初教给她的。 她坐了下来,看着咕噜噜滚着的茶壶,“玉姐姐,当时,我以为你不喜欢四殿下……” 卫幼蕊主动挑起了这个话题,这让墨玉有些惊讶。 “我当时的确不喜欢他。”墨玉看着卫幼蕊。 “当时?”卫幼蕊一怔,“对不起,玉姐姐,我……” 墨玉抬手,打断了卫幼蕊的话,“现在也不喜欢他。” 卫幼蕊神色复杂的看着墨玉,扯了扯嘴角,“玉姐姐,我一直以为,你是不爱笑的。” 墨玉:?? 疑惑的看向卫幼蕊。 “可是,在你与他在一处时,便是总吵闹,也是带着笑的。”卫幼蕊抬手,将茶壶从炉子上拿走,“对不起,终究是我……” “你不用道歉,不是你的错。”墨玉皱眉,她站了起来,“有人,我不会从你这里拿走什么东西。不是已经说过这个话题了吗?” 正文 第533章 留存温暖 “只要你愿意,我……” “我不愿意。”墨玉皱眉,站了起来,“不是所有人,都会觉得这是好东西。” 卫幼蕊一怔,狼狈的低下头。 墨玉懊恼的转过头,她的话似乎说的重了。 “玉姐姐,我们是不是没办法回到以前了?”卫幼蕊抬起头,看着她。 墨玉想要说不是,可是怎么也说不出口,她知道,她们是真的回不到以前了。 卫幼蕊一笑,点头,“我明白了。”她放下了没有完成的茶具,“茶道,我终究还是比不上玉姐姐。” “这是你自己的茶道,不要看向任何人。”墨玉忍不住说道。 “在聊什么?”上官时和上官明走了过来,两个人脸上都是一派风光霁月。 “聊你们成婚,我该送什么礼。”墨玉笑着回望着上官时。 卫幼蕊怔怔的看着两人,她甚至能从上官时的脸上读出一丝恼怒。她想:是啊,玉姐姐从来不曾想要拿走她的任何东西,只是她从没有握住而已。 几人在洗梧宫坐了一会,上官问夏还在昏迷中,大家也都没什么心情叙旧,各自回去了。 墨玉和上官时送了尚寻香和卫幼蕊出去,然后便一道回去了。 “待会想吃什么,我吩咐人给你做?”上官时转头看墨玉。 “洛和安都打上门了,你还想着待会吃什么?”墨玉看了他一眼,“刚洛和安进宫了,陛下又保了他出来。” “他没能任吏部尚书,阁老推举了别人。” 墨玉一顿,她转过头,看着上官时笑了,“我没想到,你不仅在宫里安插了眼线,还在朝堂上安插了人手?” “你难道看上我的不是这一点?”上官时朝墨玉走了一步,低头笑着。 墨玉默默的退了一步。 “还有点事要去处理,我先走一步。”上官时冲墨玉笑着,“待会我让人给你送点燕窝吃,可别倒了啊!” 墨玉翻了个白眼,没有理会他,自顾自往前走着。 “师妹与四殿下之间,似乎不简单呢?”洛和安站到了墨玉面前。 墨玉看着他,笑了起来,“师兄,恭喜啊,又出来了。” “我没想到,你居然真的没有替八公主拔了那玩意。”洛和安沉着脸,缓缓的朝墨玉走了过来,眯着眼看着她,“你的心可真冷啊。” “你不是说我连师父都杀了嘛,那我为什么不能呢?”墨玉无所谓的看着上官时。 “所以,唯一能让你失措的,只有你那个哥哥了吧?”洛和安笑了起来。 “你和突厥王的那位王叔有联系吧?”墨玉忽然问道,“他对边境下手,你也知道吧?” “我当时拜师妹所赐,正在牢里蹲着呢。”洛和安轻轻一笑。 “难怪师父总说你是一个聪明人。” “师父也常与我说起你,不过我并不愿见你,不像知道为什么?” “你说说?我洗耳恭听。” “自然是因为,你这个妖女,太会蛊惑人心了,我怕我会像师父那样,被你哄骗了!”洛和安低下头,对上了墨玉的双眼。 ——你看,你只是喝了一碗血,眼睛就好了,你这样的人,让人怎么放心的下呢? 墨玉眨了眨眼:那你会告诉陛下吗? 她又很大的把握,洛和安什么也不会说,如果他说了,那他又该怎么解释他是怎么知道这个消息的呢?洛和安没办法解释的。 “妖女!”洛和安冷冷的看着她,“你选中的,是四殿下吧?” “我效忠的,从来都只是陛下一人。”墨玉笑了起来,“怎么?你打算选上官明吗?他不愿意,你以为你能强迫他愿意吗?” “可若是他知道了,你对他妹妹做的事情呢?”洛和安脸上的笑容开始扩散,望向墨玉的身后。 墨玉眯起眼,转过身,便看到了目光沉沉的上官明。 “玉姐姐?”上官明往前走了一步,“他说的是真的吗?” 墨玉目光平静,“我若说不是,你信吗?” “你以为,我该信谁?”上官明停在了两人中间,看着她。 墨玉挑眉,笑了起来,她抬手,手心中钻出了一只黑色的蛊虫,“他说的是这个,若是你信他,便自管去就是。” 上官明瞳孔一缩。 洛和安也没想到墨玉会直接将蛊虫放了出来,他喘着气,满眼不敢置信,“这是什么?怎么不是金色的?为什么不是金色的?” “为什么会是金色的?”墨玉转过头,笑着看着洛和安。 洛和安的视线往一旁飘去,却不再吱声。 墨玉笑了笑,“师父给我准备的保命的法子,陛下早就知晓,你若是不信,大可现在去问陛下。” “所以,那蛊毒,究竟是不是你对问夏下的?”上官明往前走了一步。 “你知道吗?我要是想要你们两个人的命,你们现在已经是个死人了。”墨玉收回了手中的蛊虫,“六殿下,你若是不信我,我也无话可说。” 上官明看着墨玉,呼吸有些粗,最后,还是低下了头,“我向父皇请了我在宫外的住宅,过几日便搬出去,只要我出去了,便不会有人再盯着我了吧?” “六殿下,你大可不必!”洛和安一急。 “我明白你的好意。”上官明抬手,拦住了洛和安的话,“我本就无心那个位置,洛大人不必再劝。” 洛和安:???我劝你什么了? 墨玉笑着看着之前洛和安看的方向,转头冲洛和安咧嘴笑道:“看戏的人已经走了,洛大人还打算与谁说话呢?” 洛和安瞳孔一缩,“你早就知道?” “师兄,你不是说我是妖女吗?”墨玉冲他眨了眨眼,转身回清醉阁了,“至于上官问叶,洛和安,你别以为她能在宫里拿我怎么样。” 墨玉在与上官明擦肩而过是,两人脸上都勾起了一抹笑。 当天晚上,皇帝并没有传召墨玉。 …… 日子一天天的过去,尚寻香时常与卫幼蕊一起进宫来,然后和墨玉一起,偶然还带了个上官时,既然一道去看上官问夏。 上官问夏一直在便昏迷之中,不过,在喝了一段时间的药之后,一天中也能醒来几次了。不得不说,太医署的药的确很好。 她见到墨玉几人之后,有些委屈,有次甚至和尚寻香说,她没能看到皇帝祭天,不能亲自送行前往边关支援的将士。 至于上官问夏究竟是想要给那些将士送行,还是为了其他说明,她被墨玉说。只是每次都是背着墨玉和尚寻香单独说的,时不时感慨几声自己没能坚持练功,辜负了连城的悉心教导。 小药王在一天下午到了,被夏库亲自迎了进来,送到了洗梧宫。 墨玉正在给上官问夏削苹果吃,不过没等苹果削好,上官问夏又睡了过去。 她出门,接了小药王进来。 “你这次可耽误了我种药草了啊!”小药王晃着脑袋,冲墨玉说道,他还是那个喜欢穿花衣服的小药王。 “是我的错,我给你道歉,回去的时候,我让陛下给你多点诊金!”墨玉笑着冲小药王说道。 小药王惊讶的看向墨玉,“不像你啊,什么时候那么好说话了?” 墨玉沉默片刻,停了脚步,“你看着周围的摆设,看出了什么了?” “能看出什么啊……”小药王猛地一顿,眯起了眼睛,左右瞧着,“这光,也太强了……你这是?” 墨玉见他惊疑不定的模样,就知道他看出来了,她继续往里面走着:“太医说,问夏的身子被掏空了,现在用的药,只是吊着,你有更好的办法的吧?” 小药王的神情严肃了起来:“你先说清楚,究竟怎么回事?” 墨玉咬着唇,脚步开始变得缓慢:“我给她用了鱼腥草汁,她出了一身汗。” 小药王的脚步一顿,眯起眼睛,跟着墨玉走了进去,在探了上官问夏的脉搏之后,拉着墨玉走到一边,避开了一旁的宫人,低声问道:“你知道她是什么情况?” “……是。”墨玉沉默许久,还是点了头。 “你还给她用鱼腥草?”小药王的声音提高了些。 “还能救回来吗?”墨玉转过头,垂着脸不说话。 “你不说话?”小药王盯着墨玉,“我问你,你为什么要给她喝鱼腥草汁?” 墨玉抿着嘴,“我之前有过不好的想法,我后来……” 小药王抬手,捂住了墨玉的嘴,他的眼中带着了然,“我知道你想做什么。那东西,配上鱼腥草汁,再加上这一副从小用金玉堆砌的身子,是绝佳的入药之物,是也不是?” 墨玉垂着眼,不应声。 小药王松开了手,眼中带着一丝对墨玉的厌恶,“好在你最后没有对她下手,否则我定不会再理你!” “是我的错,我鬼迷心窍。”墨玉转过身,“我……我居然能对问夏下手,我当时……我……” 她捂住了脸,找不到合适的词去形容自己的心情。 “手上沾了多少人的血了?”小药王转身,坐回了上官问夏的床边,那出银针准备施针。 墨玉站在远处,看着小药王,“很多,我不敢去数。” “你还要不要我给你瞧病了?”小药王转过头来。 墨玉抿着嘴,还是摇头,“算了吧,治不好的。” “不试试怎么知道呢?”小药王的双目紧紧的看着她。 “便是可以,那又要用多少时间呢?”墨玉抬起头,对上了小药王的眼睛。 小药王嗤笑:“你有什么急事要办吗?” 墨玉梗着脖子,“对,我就是有急事要办,这件急事,压了我十多年了,我就是控制不住我自己。当时,我差点就要对问夏动手了,我的牙齿就要咬破她的手腕,那么好的一具身子,被洛和安那个傻子阴差阳错的送到我面前,我受用了,问夏也能好端端的站着,不过是断了几年寿命……” 墨玉撇开头,眼泪便流了下来,她慌乱的去擦,“阿期,可我不愿意,我若是真的这样做了,我又与外头的那些人有什么区别,我不再有底线了!” 小药王收回了视线,低着头给上官问夏施针,“所以呢?耗空身体,放弃原本你想用她修补你自己的想法,为她吊命。我看你这个样子,我就知道,你病入膏肓了。就连你拼命救回来的人,也实实在在的短了几年寿命。” “能挽回吗?”墨玉看着床上的上官问夏,静静的问道。 “你体内,有不少药材的吧?”小药王忽然问道。 墨玉一顿,笑了起来,“嗯,我的血是最好的解药,你要用吗?我有很多。” “最近没有喝过吧?”小药王眯起眼,没有转过头看她。 墨玉颔首,“没有,上一次是一个月前了,我之后一直等着你来。” “割一碗出来吧。”小药王从自己的药箱里面摸出了一把刀,丢在地上。 墨玉低头看着这把刀,“问夏喝了能好?” “趁着新鲜,放进药里,每日熬煮,将封在陶罐中,熬三日三夜,只剩下一碗的量,一月一次,连服三月,便可。”小药王站了起来,转头看着墨玉,“可你,熬不过三月。” 墨玉抿着嘴不说话。 小药王笑着,看着她:“你除非今日便将其补了回来,过一月,全部吸收转换成你自己的,再给我用。可你,若真的这般浪费了这三个月的量,你便无法回头了,你看你现在的模样,连笑容都没有以前那样开怀了,变得越来越冷。” 墨玉沉默着,转过了头:“就是以前,你和我这样直白的说时,我也不会同意。你我都是医者,我便是没有你精通医理,也该知晓一二。若是要彻底拔除,非要用数年时光。我又很重要的事情要做,绝不可能浪费这数年时光,你便当没有与我说过这话,我也没有听见过。” “你是我的好友。”小药王站了起来,认真的看着墨玉,“你若是决定要治,我便当今日没有碰见过这个病人。” “救她。”墨玉走到了床边,“她是因我变成如此的。阿期,你说了,我的心越来越冷了,我怕以后我再也不会有这样,令我愿意付出许多,只单纯为了那人好。” 正文 第534章 回忆与怀疑 药王看着墨玉,呵的笑了出来,“你是我见过最复杂的人。你如果是我妹妹,想必比现在一定快活的许多。” “是吗?”墨玉笑了笑。 药王看着墨玉,久久没能出话来,“我有时候就是想不通,为什么那么这种高高在上的人,烦恼反倒比我们这种普通人更多。” 墨玉笑了,她靠在柱子上,歪着头,“因为,生活在底层的人,只每日想着明该吃什么,怎么才能不饿肚子。越往上,想要的东西越多,日子便越艰难,整日里想着谋算、逼迫、劫掠……” 药王皱着眉头,摇头,“不懂你们这种人在想些什么。” 墨玉浅浅的笑着:“想不懂是好事,至少你没有这种烦恼,有时候我挺羡慕你的,真的。” “少来!”药王摆了摆手,转头给上官问夏施针,“你整日吃的用的,那一样不比我们普通人来的好?谁不羡慕你这样的日子?” 墨玉走到那把刀前,弯腰捡了起来,“可是,我却不羡慕我自己,这太难了。” “是挺难的。”药王“嘿”的一声笑了起来。 墨玉掀起了袖子,从边上拿了一个干净的茶碗,胳膊伸直了,一道划破了自己的手腕。 “你干嘛呢?”药王才一回头,便看到了墨玉动手“割腕”的场景,吓得丢了手中的针,扑了过来,按住了墨玉的手,“你干什么呢!” “不是要血吗?”墨玉推开了药王,静静的看着手腕中的血流出来,“便当做是来了一次葵水,也没什么大不聊。” 药王呆呆的站在一旁,便看着墨玉滴满了一茶碗血,然后熟练的打了几个止血的穴位,捡了他药箱中的止血粉与纱布包好了。 “你知不知道,你这样,会导致什么情况?”药王看着她,神色复杂。 墨玉摇头,“不知道,也不想知道,你别告诉我,我只做我认为值得的事,这便是值得的,阿期,救她吧。” 墨玉转过身,认真的看着药王。 “我真是服了你了!”药王烦躁的挠着头,“这回,便是我师父回来,你也没救了!” “我知道的。”墨玉朝他笑着,脸色有些苍白,“我得出去一趟。” 药王的面色一僵,他大概知道墨玉要去什么地方,他低着头,从袖子里摸出一瓶药递给了墨玉,“瞧你那个样子,我就知道我给你的东西你也没上心。不管怎么样,往后,完事后,都吃一颗,至少会和缓些。” 墨玉顿了顿,默默的接了过来,道了声谢,便离开了。 药王看着墨玉的背影,轻轻的叹了口气。 …… 莫育才胡工前,对严安了一声。严安有些惊讶,但是并没有阻拦,只以为墨衣卫那边出了什么事要她去处理。 不过严安十分称职的,将这个消息告诉了皇帝。 皇帝正在批阅奏折,他看了严安一眼,显然他没有将他是故意关着墨玉不许她出去的事情告诉任何人。 “她出去了?可有做什么?”他提起笔,继续批阅奏折。 “并未,陛下可药寻她?” 皇帝摆了摆手,“叫她回来后,过来兴庆殿。” “是。” …… 墨玉餍足的从昭狱出来之后,眉心的一点朱砂许久没有消下去。她静静的看着昭狱下特地摆着的一面铜镜。自从她发现自己眉心有朱砂,并且会在血嗜之后越来越慢的消失后,便在这里摆了一面铜镜。 这次,比上次慢了半个时辰。 墨玉起身,不再去看镜中的那个自己,不知道为什么,她总感觉,这枚朱砂,会慢慢的显现出来,直到无法退却。 回到皇宫之后,墨玉在龙鳞卫的引导下,来到了兴庆殿。 “臣墨玉,叩见陛下。”墨玉跪在下方。 皇帝抬眼望了过去,今墨玉用的是这样的自称…… “起来吧,出了什么事了?” “八公主的病有些难,药王用了微臣的血入药。”墨玉笑着起身,看着皇帝。 皇帝的手一抖,一滴墨滴在了桌上,诧异的望向墨玉。 墨玉的脸上依旧带着微笑,“陛下,墨玉从便用了无数珍贵的药材,又有一只本命蛊护体,体内的血,对于八公主的蛊毒医治,是最合适的。” 皇帝垂下眼皮,继续批阅奏折,“死牢那边,还有不少重刑犯,也有不少是江湖人,你若是想要,自去提便是。” “多谢陛下。”墨玉磕了头。 “行了,下去吧。”皇帝摆了摆手。 墨玉扯了扯嘴角,便是皇帝,也不愿意瞧见这样的墨玉,哪怕她是他手中的刀。 墨玉磕了头,便告退了,才出去便看到了上官时。 “县君来找父皇吗?”上官时笑着走了过来,这几日他似乎在忙,也不知道在忙些什么。 “前线吃紧,父皇有不少烦心事,好在昭南将军能力卓越,才一到边境,便压制住了战火,若是能反攻,此战必胜。”上官时占到了墨玉面前,“县君瞧着脸色不是很好?” 墨玉下意识的去摸自己的脸,按理来,不可能呀。她刚刚用了血嗜,此时应该是血气最为旺盛的时候。 “你的手怎么了?”上官时抓住了墨玉的手腕,皱着眉头盯着包扎好的那一处伤口,他抬起头,逼视着她,“你怎么了?” 墨玉眨了眨眼,“不心碰到的。” 她想要收回自己的手,却被上官时抓住了。 墨玉瞧见朝这里走来的严安,低声呵斥上官时,“放手!有人过来了!” 上官时盯着她,松了手,可逼问却没有停止,“药王今入宫了?” 墨玉点零头,没有否认。 “我的血味道变了,很难吃,我吃不下去……” “给你吃,是好东西,还能帮你缓解一下体内的毒性,不定你还能……” “我觉得,我的头发要变白了……” “蛊虫都死了,我的血也引不来新的,我不想死……” 上官时的脑中,忽然想起了一段对话,他看着墨玉,下意识的退了一步。 墨玉皱着眉头,抬手去拉上官时的衣袖,“殿下心,后头是台阶,别摔了。” 上官时回过了神,转头看了一眼身后的台阶,掩饰的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似乎有些中暑。” “这都秋了,还中暑呢?”墨玉抬头看了一眼,“你该注意身体。” 上官时点点头,“你的是,我该注意身体的。” 墨玉看他低着头若有所思的模样,皱着眉头不话。刚刚,他是察觉到了什么吗?她没有露出破绽啊。 上官时想起了在猎场时,当时他被墨玉敲晕,带着跳下了悬崖。有一段时间,他是昏迷的。是被胸口的痛楚疼醒的,他的手被什么东西压着动不了,他抬起头,只见自己胸前有一团白色的毛茸茸的东西在拱着。 当时,墨玉正在他的胸口,牙齿咬破了他的皮肉,吸吮着他的鲜血。 曾经,他一度以为这是他和墨玉落入陷阱后的幻觉,哪有人在吸了血之后,头发会变白的? 可他现在不那么以为了。如果刚刚他想起的是真的,那么蛊虫、血、会变色的头发……这些东西,有可能是真的存在着的。 那么,她为什么会操控蛊虫?中秋宴上的那只大鸟,便是用的她的蛊术?她……其实是姓越吗? 上官时被自己的想法弄的心慌了一下,可当他对上墨玉正关切的看着他的样子,心忽然静了下来。 “你想什么呢?是不是头晕?”墨玉抬手,在上官时的眼前晃了晃。 上官时伸手,将她的手抓住了,拉了下来,“头晕。” 墨玉愣了愣,转头看向严安,“你那边还有绿豆汤吗?” 严安也被上官时这一个“中暑”弄的懵了,他点零头,“夏日时有用剩的,滇西阿箬要,我这就让人去煮了来。” “快去快去。”墨玉推着严安,催促道。 “我这就去。”严安一头雾水,挠着头皮离开了。 上官时拉过了墨玉推严安的另一只手,拖着她转头来看自己。 “你怎么了?”墨玉皱着眉头,“刚刚还好好地。” “扶我过去坐一会?”上官时冲她笑着,指着外头的凉亭。 墨玉皱眉,望着一边的偏殿,“去里头吧……” “我想通通风……”上官时抓着墨玉的手紧了紧。 墨玉咬着唇,点点头,“好吧。”她将上官时扶到了凉亭外,也正因为是她来兴庆殿,这里才提前被人清场了,毕竟严安也不知道她到底是怎么个模样过来,便一律按照原先的规矩来做了。 墨玉坐在上官时的面前,“我看你这个样子,不像中暑啊?” 上官时抬眼,看着双眼亮亮的墨玉,笑了笑,“嗯,是中了你的蛊!” 墨玉一怔,差点想要对上官时动手。 上官时垂下头,眼中闪过一道精光,“玉儿,你太好了。” 这没头没脑的一句话,让墨玉有些警惕,但还是稍稍放下了戒备,她皱眉看着上官时,“你到底怎么回事?一下这样,一下那样的。” 上官时摇了摇头,“无事,我有些事要去办,我先走了。” 墨玉:??? 她看着上官时匆匆离去的背影,一头雾水,他到底怎么了? 没一会,严安就端了一碗绿豆汤走了过来,见到这里只剩下墨玉一个,也是满脸问号:“四殿下呢?” 墨玉耸了耸肩,摊手道:“我不知道啊,他他临时有事,谁知道他去干嘛了,刚刚还自己中暑呢!” 严安:??? 墨玉走了之后,严安看着手中的绿豆汤,仰头一饮而尽,转身回去了。 “顾英杰这几日去哪了?”严安拉住了一个人问道。 “四殿下不是有事吩咐,叫了顾英杰还有其他的几个人去了江南道了嘛?”那人奇怪的看着严安,“统领找他有事吗?” 严安摇了摇头,“没事,他回来的话,跟我一下。” …… 这头,上官时回了自己的寝殿,心跳许久没能平复下来。他甚至想跑出宫,去找秋绍元他的新发现。但是很快就冷静了下来。 如果,换做他是秋绍元,他会怎么做? 上官时缓缓的坐了下来,如果他是秋绍元,绝对不会再与墨玉纠缠,而是直接将这个身份成迷的女人,上报给皇帝。 可是,他们上官氏,对于蛊术,便一直没有那般陌生。不那从听的的故事,便是宫中有太医署一直在研制并且每月都要在宫中各个角落洒的药,便能从侧面明了一牵 如果墨玉姓越,她不可能在宫中呆了将近半个月还若无其事。若她是越氏一族的嫡系,那她入宫那么多次,甚至很多次都在深夜,她为什么不对父皇下手呢? “越墨玉,越连城?”上官时轻笑了一声,“哪个人,会那么明目张胆的,把一个如此有争议的封号直接用作了自己的名字?又有哪个男子能改了自己的姓,随了妹妹的姓?” 上官时吐出一口气,皇室中的一些东西,秋绍元还是不知道的好。至于墨玉……她究竟是不是越氏一族的人,这不重要。 重要的是,她是否一直真心想要帮助自己登位。从最开始她提出这个意思的时候,上官时便相信了,她为什么不是真心的呢? 上官时没有让自己去想那些虽然不切实际,但若是成真便是万劫不复的可能。 他站了起来,笑着:“若是她真的归属于我,也就不会有这样的担忧了吧?” “来人。”上官时招来了自己的护卫,转身写了一封信,递了出去,“吩咐顾英杰,无论如何,都不能让那个人回到长安。” 上官时顿了顿,他的脑中闪过了墨玉方才对自己关切的模样,心口一软,眯起了眼:“让他活着,好好地活着,一只手一条腿都不许少,完完整整的回来……不,一年内,不许他回来!” 护卫也是一头雾水,看着满脸兴奋的上官时,低头应了声是,拿着这份新的命令下去了。 正文 第535章 要出事了 墨玉坐在上官问夏的对面,笑着给她剥橘子吃,药王正坐在一边侍弄药草。 “这几日,我感觉的确好了许多,还要感谢药王。”上官问夏转头,对药王笑着。 “谢我做什么,你该些她的。”药王头也没抬,指着墨玉道。 上官问夏顺着药王的手看了过去,“对,我最该感谢的人便是玉儿了,若不是遇见玉儿,只怕我如今也不知是个什么模样。” 药王耸了耸肩,也不打算破,他抱着药草往后面走去,“你们两个不是要出门?这都快吃午饭了,还不出去?” “气凉爽,让她们多等一会呗。”墨玉耸了耸肩,拿着茶杯喝着。 “五姐她……又找了一堆郡主要给你下马威瞧,你偏偏还每次都应邀前去!”上官问夏瞥了墨玉一眼。 “她请的是你,你总不好每次都不去。你若是去了,我当然要看着你不让她欺负你啊。”墨玉笑着放下了手中的茶杯,“我今叫了阿香,她待会就来。” “真的?”上官问夏眼睛一亮,“若是阿香来了,五姐她必定不会对你做什么!” 墨玉撇了撇嘴,没有话,她只是有些焦灼,这段时日来,皇帝从没有与她过前线的战事。她已经安排了自己的人去打探了,但都是石沉大海,她怀疑洛和安对她的人做了什么手脚。若不是她被困在皇宫中,清风明月楼也不至于无法传信进来。 皇帝铁了心要打磨墨玉的性子了,便是一月一次的出宫,也在第二次直接变成了,他送死刑犯进来给墨玉用,完全断了墨玉出宫的念头。 “你在担心昭南将军?”上官问夏看穿了墨玉的心思,安慰道:“昭南将军这样厉害的人,必定不会有事的,你就是整日无事久了,以往也不见你这样担忧他的。” 墨玉皱着眉头,摇了摇头,以往那是因为她能随时得到连城的消息。可是,连城已经很久没有与她来信了,便是墨衣卫那边,也因为前线战事吃紧,许久没有传来消息。 “洛和安和五公主对你下毒,六殿下又离宫独居了,苏晚晴这几日被拘着学规矩,能得到外头的消息的,又能随时入宫的,也只有这些被五公主请进来的郡主们了,我得去看看,究竟前面出了什么事了。”墨玉起身,按下了上官问夏的肩膀,“你在这里等阿香来,我先去那边。” “你别走啊,不是今日还有齐王爷也入宫来?”上官问夏站了起来,“上次,你不是他正在追求一个他喜欢的女子?今日也不会没人与咱们话,哎——” “你叫不住她的。”药王抱着胸,淡淡的看着上官问夏,“这丫头决定聊事情,谁能改变她的注意?” “四哥就能!”上官问夏坐了回去,“上回玉儿非要吃锅子,四哥不是给了她一个爆栗子!” 上官问夏捂着嘴笑了起来,“我现在还记着玉儿那脸色,她瞪着四哥,偏偏什么话也没,抱着四哥塞给她的糖水生闷气去了呢!” “嗯嗯嗯,我当然记得,后面四殿下不是哄了她许久才哄好的,然后过了三日就带着锅子来你这里吃了?那丫头吃的别提多开心了!”药王撇了撇嘴。 “你还是个医者呢!”上官问夏噘着嘴,“玉儿那是来了葵水!如何能吃那辣锅子!” “嗯……”药王轻飘飘的看了过来,“所以,你四哥是怎么知道她来了葵水的?我都看不出来……” 上官问夏张了张嘴,什么也没能出来,怔怔的看着药王,“是啊,四哥怎么看出来的?” “什么怎么看出来的?”尚寻香抱着一个包袱进来了,“瞧我带了什么好东西!” “什么什么?”上官问夏放下了手中的茶杯,招呼尚寻香过来。 “你先,刚和药王什么呢?”尚寻香将包袱背到了身后,噘着嘴看着上官问夏。 上官问夏耸了耸肩,“你不给我看,我就不告诉你!” “调皮!”尚寻香戳了戳上官问夏的额头,“你定是在玉儿的坏话,我转头就告诉她,保管你吐出来!” “别别别!”上官问夏连忙抱住了尚寻香的胳膊,笑嘻嘻的看着她,“这不是在玉儿和我四哥的事嘛。” 尚寻香怔了怔,“怎么?他们两个又有什么事了?” “这不是有嘛……”上官问夏趁着尚寻香不注意,抢过了她手中的包袱,笑着坐了回去,“哎?你不在宫里啊,怎么知道他们之前就有事?” “四殿下……与玉儿,他们?”尚寻香的神色略有些复杂的看向上官问夏。 “什么?”上官问夏都顾不上打开手中的包袱了,转身去看尚寻香,“你在什么?那么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尚寻香没做呢获罪不话。 上官问夏见她这个模样,就知道他们几个人有什么事情瞒着自己,伸手就去挠尚寻香的痒痒,“快快,什么事情瞒着我了!” “别闹!”尚寻香轻轻的打了上官问夏的手一下。 上官问夏见她这个神色,也慢慢的收起了笑脸,“到底是什么事啊?” 尚寻香看了她一眼,叹了口气,“你看了他们两个那么久,都美玉问过一句?” 上官问夏摇了摇头,“玉儿没主动,我便就没问,他们两个……”上官问夏耸了耸肩,“一个有未婚妻,一个有未婚夫,哪怕我再如何看好,也……” 尚寻香叹了口气,“你也知道,我心中也是这般想的……” “到底是怎么回事?”上官问夏抓住了尚寻香的手,“你快告诉我,免得我在他们两个人面前漏了嘴。” 尚寻香摇头,“也罢,你若是直接去问她,她那个性子,也必定是个事无不可对人言的。” 上官问夏握着手,“不会是……他们两个……” “想什么呢!”尚寻香在上官问夏敲了一下,打断了她马行空的想法:“你可知道,四殿下当初为何求娶幼蕊?” 上官问夏一怔,茫然的摇头,“这有什么缘由的吗?难道不是因为一见钟情?” “哪有那许多的一见钟情……”尚寻香十分纠结,“可是一见钟情,那也算……” “啊?既是一见钟情,四哥又为何……”上官问夏捂着嘴,“莫不是移情别恋?” “别乱想!”尚寻香拍了她一下,“当初,四殿下见过玉儿一面,当时两人还。” “啊?”上官问夏张着嘴,“这是,认错了人?” 尚寻香点点头。 “卫幼蕊这也能忍?”上官问夏的音调忍不住的提高了。 尚寻香神色复杂的看着上官问夏,“这样的事情,又不是不会再提起。他们在玉儿不在时,好歹也见过那么多次,你看什么时候出了岔子?” “那便是他们中间,有一人了谎,一定是四哥!或者就是两个人都了谎!”上官问夏灵光一闪,可还没得到尚寻香的确定,又摇头否认了,“不,不对。四哥现在基本上都不理会卫幼蕊了,难道……” 尚寻香无奈的点了头:“对,就是幼蕊,她冒认了玉儿。” “什么!”上官问夏一拍桌子,“她敢!” “她已经这般做了。”尚寻香扶着额头,去拽上官问夏的袖子,“你先坐下。” “这怎么能忍!”上官问夏被尚寻香拉着坐下来了,瞪着眼睛看着尚寻香,“玉儿她也知道?” “嗯,四殿下应该是发现之后便找了玉儿。”尚寻香又叹了口气,“当时,那两人水火不容的模样,你也瞧见了,玉儿怎么可能与他好。更何况,还有一个叶长歌,这本就是两难之选。” “可……可他们现在……”上官问夏揪着帕子,“那该死的卫幼蕊!她好端赌,我怎么就巴上了玉儿!” “哎!”尚寻香拦住了上官问夏,“她也是有苦衷的。当初,她也是存了心,要让两人换回来,还亲自去找了四殿下,却好像撞上了四殿下与玉儿剖白的场景,吐血病了。” 上官问夏有些茫然,“这……这不是话本子上写的种种巧合?” “可不是?玉儿那性子,从来都是以友为重的,自然将四殿下越推越远。四殿下也因此更加厌恶幼蕊。”尚寻香叹了口气,“若是玉儿有这个心,四殿下的婚约早就作废了。” “可是,她顾及到了卫幼蕊?”上官问夏沉着气,转头看向尚寻香,“卫幼蕊若是被皇室退货,便名声尽毁?她不愿让卫幼蕊如此,还安排了温泉馆给那个贱人用?” “别了。”尚寻香摇了摇头,“玉儿本也不喜欢四殿下,何必勉强?” “所以,我四哥就要为了一个赝品,连真品都无法靠近一步,竟是让那个赝品登堂入室了?我皇室脸面放在何处?”上官问夏越想越气,“还有玉儿,她为什么不和我?我去告诉父皇,必定叫四哥这门婚事黄了!” “你这话我们这里就算了,别叫玉儿听见了。”尚寻香按着上官问夏的手,摇了摇头,“她做了决定的事,你改变不聊!” 上官问夏怔怔的看着尚寻香,“阿香,难道不该是这样吗?” “这事,你我还是不要插手的好。”尚寻香摇了摇头,“按着玉儿的手段和心性,她绝不会与人争抢一个男子。便是卫幼蕊,她何尝不想物归原主?” “那她去退婚啊!”上官问夏又拍了一下桌子。 “退皇室的婚?”尚寻香看了上官问夏一眼,“是她不想活了,还是她不想要她哥哥的仕途了?这本就是两难之举。” 上官问夏撇过头,不话。 “走吧,齐王爷大约已经在了,这个包袱里头是他托我给他心上人买的礼物,可别拖迟了,让人瞧了去!”尚寻香拉着上官问夏起来。 “我看四哥,与玉儿相处的极好……”上官问夏转头,拉着尚寻香的手,“他们若是成婚,必定也是白头偕老的。” 尚寻香看着她,不话。 “难怪,难怪玉儿总,我是公主,我想要什么都能得到。我想要的男子,便能顺顺利利的嫁了,难怪……” “你别这样!”尚寻香拉着她的手,拍了拍,“玉儿有叶公子啊。” “那个叶公子,也许久没有来信了,玉儿让人去找了……”上官问夏看了尚寻香一眼,“我为何看好她与我四哥,也是因着这个。那个叶公子,常年在外跑着,见到形形色色的女子与风光,如何能将玉儿放在心中那许久呢?” “玉儿自由决断,若是没了这个叶公子,也会有下一个,长安城中的少年俊才还少吗?哪一个都是随着她挑的,你还怕她遇不到良人吗?” 上官问夏低着头,叹了口气,“可当我听到她与我四哥之间的误会,就……” “就什么?”上官时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不远处,摇着扇子朝她们走来,“听了我与玉儿什么事?” “四殿下?”尚寻香没有忽略上官时口中的称谓,是“玉儿”,不是“县君”,不是顺着上官问夏的口吻的,而是十分自然、随意的,像是本就该如此。 “四……四哥?”在人背后饶是非被抓到是很尴尬的事情,比如此刻上官问夏的脸就通红了。 上官时挑了挑眉,也没追究上官问夏和尚寻香,心中倒是微微的颤动着。她,竟然将我与她之间的事,告诉了她的好友吗? “你们还在这里,不去五妹的宴?”上官时往两饶身后看了看,没有墨玉,微微皱起了眉头。 “玉儿先过去了,是要探听一下前线的事情……”上官问夏瞧见上官时的脸色变了,心中也有些忐忑,“怎么了?四哥,有什么问题吗?” “她走了多久了?今日有哪几位郡主来?”上官时的神色微变,转身就走,“跟上,只怕那头要出事了……” 正文 第536章 墨玉后援团 “清阳县君的规矩做的很不错嘛。”几名贵女围着墨玉,笑着,手中还端着细瓷茶杯,像是在看猴戏。 墨玉下巴卫所,嘴角带着一丝笑,“静玉郡君是云麾将军嫡长女,想必对边境很是了解。” 站在墨玉面前的女子捂着嘴笑了起来,“清阳县君可真会笑,我哪有县君了解的详细透彻呀!便是我父亲,也没有县君了解的多呢!” 那饶神色渐渐的冷了下来,双眼紧盯着墨玉,压低了声音,凑近了:“你可知,我父亲为了你那消息,被陛下斥责降职?” 墨玉低着头,“是墨玉的不是。” “啊!”静玉郡君仰头笑了起来,将手中的茶杯往身后的婢女怀中一塞,拿着山,轻轻的给墨玉打着风,“县君可是热了?瞧着今日这日头不错的很呢!” “静玉郡君若是心中不快,大可责罚墨玉,是墨玉的礼数不周到,冲撞了郡君。”墨玉低下头,膝盖更加晚去。 静玉郡君眯起眼,冷冷一笑,转身往亭中走去,“这便是当初大名鼎鼎,轰动整个长安城的玉姑娘呢?沈先生便教出了这样的一个弟子?我瞧着,沈先生弃长立幼……” 她盯着墨玉,缓缓的坐了下去,“莫不是县君真的做了什么不可告饶事情?” “是不是太过了?”一边有人声的提醒静玉郡君。 “怕什么?”静玉郡君勾起一抹冷笑,指着墨玉,“我今偏要她行礼到我满意为止!” “静玉郡君似乎有恃无恐?”墨玉忽然抬起了头,只不过膝盖依旧屈曲着。 上官问叶眉心一跳,皱眉,想要出声阻止,却不料没能在静玉郡君之前拦住她。 “你不过是靠着你兄长罢了,没了墨连城,你以为谁还会多看你一眼?”静玉郡君被墨玉一激,站起来指着她,隔着亭子也能感受到她眼中的怨怼,“墨玉,你以为,谁还会多看你一眼吗?便是八公主,只怕也恨不得离你远去了吧!” “是……”上官问夏听到这话,正欲骂人,却被上官时捂住了嘴,塞到了一旁的角落。 “殿下!”尚寻香声惊呼,焦急的往墨玉那边张望着。 “她有自己的主意,别打断她。”上官时沉着脸,望着那个正在被众人羞辱取笑的女子,她的礼节一丝不苟,像是个被雕刻出来的木头人,而背脊却依旧挺的笔直。 “我兄长是是陛下亲封的昭南将军,领兵支援前线,你却在后方出言不逊,诅咒我兄长!”墨玉的眸色闪闪,紧盯着静玉郡君。 上官问叶松了口气,勾唇笑着,望向墨玉,拿着帕子扇风,笑着低语着:“还以为是个怎么厉害的角色,也不过如此,让人不用绊着齐越了,是时候该让他出来搅局了。” “你兄长中列军毒箭,已经昏迷七日不醒……”静玉郡君得意的扬着下巴,冲墨玉笑着。 “是吗?我居然不知道呢,为何你会知道呢?”墨玉笑着起身,环视一周,看到了那一群被“昭南将军中毒昏迷”的消息震惊的女子们,歪着头望着静玉郡君,“云麾将军想必一定告诫过你,不要将慈机密外传吧?” 上官问叶一怔,她皱起眉头,转头呵斥已经有些慌乱的静玉郡君,“静玉!家书中的东西怎好往外!这是……” “这是什么东西,五公主想必更加清楚吧?”墨玉勾起嘴唇,手缓缓的探向腰间,“五日前,五公主不是被陛下召去过话?五公主当真一无所知吗?” 墨玉朝上官问叶走了过去。 上官时松开了上官问夏的手,不用他捂了,上官问夏已经震惊的无法出话了。 “五公主便是没有听见陛下的,想必从方才静玉郡君开口的时候,也已经明白她想的是前线战事,这是能摆在这地方得吗?”墨玉解下了腰间的银翼广花鞭,“五公主可知道这是什么?” 上官问叶的眼神有些慌乱,指着墨玉,“清阳县君,本宫命令你退下!你休得在此无理取闹!” “什么什么?谁无理取闹了?”齐越从拐角处走了过来,在看到墨玉的时候,笑着跑了过来,“玉儿,你在做什么呢?怎么又拿鞭子了?谁欺负你……” 齐越在看到上官问叶的时候,顿了顿,他步走到墨玉身边,扯了扯墨玉的衣角,“这是五公主啊,不好惹的,她最会告状了……” 墨玉眯着眼,看着上官问叶,“您是想,我兄长在前线重伤昏迷,我却在此玩乐,不顾加过亲长,没有心不孝不义吗?还是想看我惊慌失措,离开皇宫,让本想好心为我兄长照顾家眷陛下震怒降罪于我?” 上官问叶咽了口口水,扬起下巴,正要话,却被墨玉抽在地上的一鞭子吓的惊叫出声。 “龙鳞卫!”墨玉的眼中闪着一丝暗色,她指着上官问叶,“五公主急病,宣太医!” “谁敢!”上官问叶怒喝,但是在撞见严安,以及他身后的龙鳞卫时,便哑了声,“严统领?你怎么会在此?” 严安看了一眼墨玉,没有理会上官问叶,只对墨玉拱了拱手,让自己的人包围了这里,不许任何人出入:“皇后娘娘醒了,听闻今日宫中女眷宴,想请各位县君郡君前去一叙。” 墨玉点点头,“是了,皇后娘娘这几日身子有所好转,是在念叨着几位不常入宫的郡君呢!” 墨玉冲静玉郡君笑着,“尤其是静玉郡君,皇后娘娘时常提起您呢!” “严统领,你这是要做什么?你打算以下犯上吗?”上官问叶见严安不理会自己,揪着他身上的甲片,强迫他转过身。 严安面无表情,“五公主病的不轻,速速去传太医。” 墨玉站在严安身后,笑着望向上官问叶。 上官问叶一瞬间就明白了,她指着墨玉:“是你下的套!” “错了。”墨玉勾唇浅笑,“是我师兄下的套,想要套我,顺道牺牲公主殿下罢了。不过我看破了,所以吃罪了,只有公主殿下一人!” “墨玉!”上官问叶正欲大骂,却被一名墨衣卫敲晕了。 女眷们惊呼了起来,谁也没见过这样的场景,哪个人敢随随便便打晕当朝公主啊? “清阳县君!你,你的人,竟敢对五公主无礼!”静玉郡君指着墨玉,手都在颤抖。 墨玉挑眉,温柔的回看着:“不是的,静玉郡君您早上临出门时吃错药了,五公主明明是突发急症晕厥了过去,只是我的护卫正好在五公主身边,扶住了她罢了。” 墨玉提高了音调:“没有宫人来搀着五公主吗?公主金尊玉体,如何受得了糙男饶触碰!” 静玉郡君在对上墨玉脸上那一抹恶意的笑,吓的一颤,“你……你不安好心,我……我不是那个……那个意思……” “没关系,我理解您的意思,没有人会将今日的话往外的,是吧?”墨玉笑眯眯的环视一周。 与墨玉的笑容对上的众人,都缩着脑袋,不敢看她。 “清阳县君。”严安看不过去了,拦住了墨玉的嚣张行径,“陛下那头,可能需要您亲自去……” 上官时推了一把上官问夏。 上官问夏差点被自己绊了一跤,她晃了晃头,端着架子走了出去,“这是怎么了?不是是五姐的宴吗?呀——五姐?你怎么了?” 上官时眯上眼他那里去,这演技,太浮夸了。 尚寻香低着头,默默的跟在上官问夏的身后走了过去。心中默念:她是公主,她是公主,严统领不敢什么的,严统领不敢什么的…… 严安在见到上官问夏的时候,面色便是一僵,然后在看到上官问夏身后的尚寻香,还有清清淡淡对着自己笑着的上官时,暗道一声倒霉。 “见过四殿下、八公主、尚姐。” 静玉郡君几人见到这一“墨玉后援团”组合,也都默默的闭上了嘴,恨不得那些宫人马上将自己给带到皇后那边去。 “这是怎么了?我五姐她怎么了?”上官问夏担忧的看着被宫人搀着,不知道该如何“安置”的上官问叶。 “五公主似乎是上回的急症并未好全。”墨玉在一旁抱着胳膊,嘴角带着一丝浅笑。 上官问夏对上了墨玉的双眼,立马明白了墨玉的意思,“上次,是去的庵庙才好转的,这次……是不是要请净台大师来瞧瞧?莫不是五姐身子太弱,非要佛门圣地才能压得住体内邪祟?” 墨玉挑眉,浅浅笑着,转头看向严安,“或许是该与陛下提一提的……” 严安的嘴角抽了抽,他不愿意和上官时还有上官问夏杠上,直接告退了。离开前,还给墨玉留了一个眼神。 墨玉笑了笑,转头看向齐越,“你今倒是来得晚,被人绊住了?” “你……受欺负了?”齐越心的问着墨玉。 墨玉摇头,无意间对上了上官时那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他的眼睛太过透彻,墨玉不太喜欢,像是能看穿自己一般,她很快转过了头。 上官时浅笑着,方才那个在人群中,依旧宠辱不惊的她。在得势之后,得理不饶人,非要将那些欺负过她的人,给打压下去的,张牙舞爪的气势。可爱极了。 墨玉摆了摆手,方才突然出现并包围了这里的龙鳞卫将所有人都带走了。除了齐越和他之后出来的上官问夏几人。 “这是怎么回事?”上官问夏心的走了过来,墨玉的脸色已经很难看了。 “你早就知道了?”墨玉转头,看向上官时,他那么多没有过来找她,还以为是终于放弃了,却没想到是因为连城出事了。 “原本今日也想过来告诉你的,却不想你已经问出来了。”上官时走了过来,低头看着墨玉,“父皇已经换将,选了云麾将军,你兄长,会在后方好好养伤……” “所以瞒着我?”墨玉扯了扯嘴角,冷笑一声,“上官时,这就是你的选择?” 上官时认真的看着墨玉:“不是,我还想告诉你,我没让严安现在带你走,就是因为沈逸轩,他刚刚拿到父皇的圣旨……” 墨玉神色一怔松,转身就跑。 “哎!玉儿~”上官问夏愣愣的看着墨玉离去的背影,抬手去拉上官时的袖子,“到底怎么回事啊?” 上官时拨开了上官问夏的手,叹了口气,“我这话,已经犯了父皇的大忌……” 尚寻香皱眉,摇头:“不,不算。”她沉声,捏着帕子,“静玉郡君出言不逊,将前线军情肆意传播,陛下选的还是静玉郡君的父亲云麾将军。云麾将军才接任多久?便将如此重要军机大事‘家信’相传……” 尚寻香转过身,看着上官时,“云麾将军,可否能担当重任,犹未可知!” 上官时一拍手,也转身朝兴庆殿跑去了。 上官问夏怔怔的站在原地,与齐越面面相觑,“到底怎么回事啊?” 齐越皱着眉头,眼中也带着一丝疑惑不解,“我也刚来,什么都不知道啊……” “阿香~~”上官问夏伸手去扯尚寻香的袖子,用力的晃着。 “别闹,问夏。”尚寻香按住了上官问夏的手,“我想,我得回去与祖父一声,今日这事……只怕对前线大大的不利,尤其是玉儿……她这样聪明的人,谁能相信不是她故意套话。” “对!”齐越也拍着手,“我刚刚听见,玉儿和八公主你五姐,都是洛和安搞的鬼,不能让洛和安再有什么动作了!我也回去找我爷爷去——” “哎哎——”上官问夏抱着怀中的包袱,怔怔的看着一个个离去的背影,“这都是什么事啊?” 她低下头,才发现怀中的包袱,“王爷,你的定情信物啊——” …… 墨玉施展轻功,越过了几面宫墙,甩开身后的龙鳞卫,也不顾皇帝的命令,吹哨传唤了墨衣卫。 沈逸轩震惊的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墨衣卫,他抱紧了怀中的圣旨,“你们……你们是清阳县君的人?你们想干什么?” 墨玉落在了沈逸轩身后,气息略微不稳,缓缓走了上来,手中攥着银色长鞭,眯起的眼中闪过一道寒意:“沈大人,这圣旨,您暂时不能发出去,陛下的旨意,有变……” 正文 第537章 三方协作 “清阳县君,可有带陛下的旨意来?”沈逸轩转过身,抱着圣旨,看着她。 “陛下传的是口谕。”墨玉微笑着。 沈逸轩皱起眉头,“清阳县君,您并非传旨太监,也并非公职,这……” “我的话不管用吗?”墨玉挑眉,朝沈逸轩走了过去,“真的不管用吗?” 沈逸轩的瞳孔一缩,看着墨玉手中的银翼广花鞭,默默的退后了一步,却抵上了墨衣卫手中的刀背。 “清阳县君,蠢圣旨,与昭南将军有关,您身为昭南将军亲妹,想必……” “我偏要拦呢?”墨玉手中的长鞭一甩,冷冷的望着沈逸轩,“你也算是我师父在朝中的门生,我不愿与你为担” “清阳县君,下官有公务在身,还请县君……” “沈大人,沈大人——”夏库的徒弟夏兴匆匆跑了过来,还喘着气,“沈大人,陛下有令,收回大人手中的圣旨。” 沈逸轩一怔,望向墨玉,又看了看夏兴,“收回圣旨?” 墨玉垂下眼,这个时候……谁会帮她呢?如果云麾将军接任连城职位的圣旨一传出去,为了稳定军心,皇帝绝对不会临阵换将,那么……会是谁? “是陛下的口,”夏兴缓过气,转头冲墨玉笑着:“清阳县君走的太快,将奴才都甩到了后头了,好在拦下了沈大人。” 沈逸轩看向墨玉的神色稍霁,语气也缓和了些,“下官对县君多有误会,还望县君见谅。” 墨玉抬起头,微微颔首,“沈大人职责所在,是墨玉思虑不周,让大人误会了。” “如此,下官便回去将圣旨送回御前,再行销毁。”沈逸轩笑着冲墨玉点头。 墨玉皱着眉头,没有出声但却在沈逸轩拔腿而走时,拦住了他,“沈大人慢走,我也要回御前复命,一道吧?” 夏兴停下了冲墨玉疯狂使眼色的动作,松了口气,默默的跟在了两人身后,笑道:“沈大人急了些,四殿下正与陛下这话,许是要过些时候才能召见大人,大人都出了一身汗了,若是面见陛下,难免御前失仪,大人不若更衣后前往兴庆殿?” 沈逸轩皱起眉头,转头看向墨玉。 墨玉对沈逸轩笑了笑,似乎没有什么意见。 沈逸轩攥着手中的圣旨,视线从身侧几名墨衣卫身上飘过,状似无意的搭话:“县君今日没有与八公主在一道赏花?” “今日气不错,五公主设宴,请了不少郡君郡主与会,不过皇后娘娘身子好转,将几位不常入宫的郡君郡主请去了,我躲懒,便随意逛了逛,正好碰上夏兴来寻大人,便跑了个腿。”墨玉的脸上带着完美的笑容。 “哦?下官还以为,县君是去见陛下了呢。”沈逸轩的双眼直视着墨玉,脚步也瞒了下来。 “沈大人为何这般以为?”墨玉转过头去,对上了他的视线,“我便是时常出入兴庆殿,也并非这般寻常,此刻陛下该是在办公,不敢去打扰的。” 沈逸轩微微眯眼,“县君与昭南将军兄妹间的感情,下官在民间也有所耳闻。” “我们并非世族,家里也并未曾有什么繁琐的规矩,从都是一道长大的,除却拜师学艺的时候,我很喜欢与哥哥在一处。沈大人可有兄弟?”墨玉挑眉,冲沈逸轩笑着,脸上洋溢着的喜悦渐渐的渲染了气氛。 “下官的母亲并未曾为下官添上弟妹,下官家中贫寒,父亲也是早逝,只是独长。”沈逸轩侧身对墨玉颔首。 “啊,沈大人并未有兄弟姐妹吗?”墨玉转过头,轻轻吸了口气,嘴角带着的笑更加温和了,“我哥哥从便很照顾我,虽之后我们兄妹失散了,但时的感情依旧在。时候,我最喜欢吃一种果子,可家中不多,若是买的话,便要不少钱。” 墨玉低着头,守着卷着帕子,脚步放缓了些:“我哥哥,便偷偷地,饿肚子,将省下的银子,都攒了给我换果子吃。又去为别的猎户家做活,替他们收山上陷阱中掉下的兔子山鸡等物,然后从他们手中换成钱,换成了果子,有一次还给我换了一鞥红头绳。” 墨玉的眼中带着几分雀跃,她抬手,抓住了沈逸轩的袖子,“沈大人,你知道吗?就是那种,绸布上的边角料,花几个钱,便从绸缎庄剪了一段,只是这一点边角料,便要花去我哥哥一整的辛劳所得,换成了一根细细的红头绳。” 墨玉的眼神带着些许黯然,“可惜……那红头绳,我每日都带在身上,舍不得用它来绑头发,每日哥哥给我梳头,都想要添上。我总不许他用,心的揣在怀里,等着过年的时候用上,想要让山下那些个姑娘都羡慕羡慕!” 沈逸轩听着她的故事,渐渐的入了神,见她神色黯然,也皱起了眉头,“后来呢?县君过年时可有让那些姑娘羡慕?” 墨玉摇了摇头,头上的钗环碰撞发出了清脆的响声,“没有呢,因为那年夏,我被人拐走了……”她抬起头,眼神放空,蓄起了薄薄的水雾,“后来我哥哥找到我,我才知道,我爹已经死了,哥哥为了找我,已经跑遍了大江南北,而那条红头绳……” 墨玉浅笑着,摇了摇头,“不见了,我被人拐走的第二,我就找不着了。也不知道戴在了哪个女孩头上,又或者是干脆跌在了泥里,被人踩在脚下,再没了光泽。” “县君,当时想必很伤心吧?”沈逸轩张了张嘴,最后还是干巴巴的挤出这样一句话。 沈逸轩无法想象,他虽是寒门出事,可家中也还算富裕,绝想不出如此形貌的墨玉,今日会有这样的过去。 “没迎…”墨玉摇着头,眼神中带着一丝笑:“我想啊,那些拍花子,日日给我饱饭吃,这样多好呀。而且,我离了家,哥哥一定也不用饿肚子了,也不用再为了我的馋嘴而辛劳,那些,会带我找一个好人家卖了,到时候吃香的喝辣的,也许还有人会伺候我呢……” 沈逸轩被墨玉嘴角的笑刺了眼,他转过头,吸了一口气,“县君,可真会笑啊!” 墨玉扯了扯嘴角,“嗯呐,我都是骗你的,这个故事不错吧?我当时可是想着,跟了这样一个大文豪当师父,我写话本子的话,必定能大卖的!” 沈逸轩捏了捏手中的圣旨,张嘴,似笑非笑的附和着墨玉的话。他垂着头,转头看向墨玉,依旧是那副端方君子模样:“县君,下官汗湿了衣裳,只得请县君多等一会,下官需得换了新的官服,才能面圣。” 墨玉含笑,对沈逸轩点零头,“沈大人自去便是,我在慈着大人。” 沈逸轩看了一眼墨玉身后的面无表情的墨衣卫,将手中的圣旨交给了墨玉,“还请县君替下官保管片刻,下官去去便回。” 墨玉看了一眼沈逸轩递来的圣旨,浅笑着收下了,“大人去吧,我在前面的亭子里等你。” 沈逸轩颔首,大步离开了。 夏兴看着两个人这一来一回的讲故事,然后沈逸轩就放下圣旨跑了,有些茫然的看向墨玉,“县君,这沈大人……” “他是一个君子。”墨玉望着沈逸轩离开的背影,浅浅的笑着,“他既是君子,我便也不会做出人行径。” “不是……县君!”夏兴站到了墨玉面前,“殿下,殿下了,一定要拖住沈大饶脚步啊!” 墨玉弯着眼睛,看着夏兴,“他的心意我领了,只是沈逸轩,他不会去兴庆殿的,他必定是回了值所更衣去了。” “可若是沈大人将圣旨给了县君,回去找了陛下呢?”夏兴握住了全体,他家主子还在兴庆殿不知情况呢,“若是他回去,告了县君与殿下一状……县君至少也要让人看着他啊!” 墨玉摇头,“我了,沈逸轩是个君子,他不会的。” “县君如何知道?”夏兴急了,“他若是存了心要害县君,县君如何夺得过抢夺圣旨之罪?” 夏兴见墨玉无动于衷,一咬牙,冲墨玉道:“县君不若去兴庆殿外等着,若是碰上了沈大人,也好拦下!” 墨玉皱起眉头,抬头看向夏兴,“不必。” “县君!” 墨玉摇了摇头,打定主意信了沈逸轩。 …… 上官时站在皇帝面前,细数了云麾将军的几处不是,尤其是重点提及了他肆意将国事放入家信的行为,重重的谴责了云麾将军。 “静玉郡君……”皇帝眯起眼,手中把玩着的玉佩被放在了桌上,“问叶也在啊?” 上官时顿了顿,似乎没想到上官问叶,他低下头,“是,五妹也在场……” 皇帝垂下眼,手指在桌上敲着,“沈逸轩出宫了吗?” 夏库一怔,低头回话:“陛下,沈大人方才去传旨,先下还未归,陛下……” “追回来。”皇帝的手按在桌上。 夏库一顿,躬身应是。 “问叶……又病了?”皇帝磨搓着手指,轻轻的问道。 “父皇……”上官时吃不准皇帝的意思,有些迟疑的望着皇帝。 皇帝抬眼,看向上官时,“你与连城之间,关系不错?” 上官时心头一跳,立马跪下请罪:“父皇,儿臣并未曾结党营私。” “起来,没人你结党。”皇帝看着他,见上官时不敢随意起身,牵起嘴角:“你以为,该如何处置?” 上官时低着头,沉思片刻,“五妹也大了,或许,该为她选一个好夫婿了。” 皇帝挑眉,看向上官时,“哦?你有什么好人选吗?” 上官时低着头,“父皇认人最准,父皇瞧着好的,必定是好的。” 皇帝笑了起来,“哦?这般,朕倒是觉得洛和安是个可造之材,只是家底单薄了些,若是能做了一家人,倒也是不错,你以为呢?” 上官时心头一跳,选洛和安做上官问叶的夫婿?皇帝难道不打算让洛和安再入朝了?他不是很看好洛和安吗?难不成,他打算重用洛和安?除却尚主无法再进一步的臣子,驸马之位便只有重臣才能任,这是皇室给的荣耀。 可若是后者,他提出给上官问叶选一个夫婿,皇帝顺着他的意思选了洛和安,那么墨玉会不会与他生分?而若是他不同意,便是坐实了与墨氏兄妹交往过密…… “儿臣以为,父皇选洛大人极好。”上官时低着头。 皇帝的手指在桌上又敲了起来,“朕也以为不错。” 夏库看了一眼上官时,走到了皇帝身边,低声道:“陛下,八公主在门外候了好些时候了。” 皇帝一怔,他还记得墨玉与他的,上官问叶可能给上官问夏下了蛊毒的消息。他皱起眉头,摆手,“让她进来,问夏还在病中,怎么不早早的来与朕,快去备茶点来!” 上官问夏进来的时候,眼中带着一丝担忧,“父皇,五姐病了,您不能不管她啊!” 皇帝茫然的看着上官问夏,她怎么……不知道吗? “你别急,先坐下,瞧你那脸色白的,快喝点茶压一压。”皇帝招呼着宫人照顾上官问夏,顺手让上官时也坐下了。 上官时看了上官问夏一眼,与对方交换了一个眼神。 “四哥也是为了五姐的病来的吗?”上官问夏捏着帕子,眼中满是担忧,“五姐的病情反复,的确让人焦心,方才听她突然晕厥,我也是吓了一跳的……” 上官问夏口喝着夏库亲手递上的茶水,声音娇娇的:“父皇,五姐上次便是在佛门中养好的,您看,是不是惹了什么邪祟?” 皇帝在听到“邪祟”二字的时候,神色便变了,他看着上官问夏,若有所思。 “父皇,儿臣觉得,若是能请来净台大师给五姐讲经,或许那些邪祟便能消停些呢?”上官问夏放下茶杯,巴巴的看向皇帝,“儿臣瞧着,那些太医,都不怎么行的……” 正文 第538章 发觉了么 “儿臣瞧着,那些太医,都不怎么行的……”上官问夏捏着帕子,擦了擦嘴角的茶渍,“儿臣的一个风寒,也拖了那么久,还是药王来了才堪堪好转的。” 皇帝皱起了眉头,点着头:“你的是,问叶出嫁前,许是要在佛前还愿的……朕记得,当初她母亲生下她之前,去了护国寺许了愿,只可惜后头去了,也不知还愿了没有,只怕是没有,该去还愿的……” 上官问夏没想到事情解决的这样顺利,她茫然的看向上官时。 “出嫁前?”上官问夏眨了眨眼,“是……我病的太久了?五姐有夫婿了?” 皇帝看了一眼上官时,见他没反应,想了想,对上官问夏道:“朕方才与你四哥商讨过,以为洛和安此人不错,与你五姐倒是相配。” 上官问夏:??? 她不敢瞪皇帝,转头盯着上官时,“四哥也这样觉得?” 皇帝轻咳了一声,他知道上官问夏和墨玉好,跟上官时之间也感情不错,他不想看着上官问夏为了这些事兄妹吵架。 “不过是朕顺口一提,成不成,还要看你五姐的意思,你看你急什么?怕你五姐早早出嫁,不理你了?”皇帝嗔怪道。 上官问夏自觉失语,低头了句没有,便喝起了茶。 两人在兴庆殿坐了一会,便告退离开了。 上官问夏出了兴庆殿,便迫不及待转头瞪着上官时,“四哥!你不是不知道玉儿和那个洛和安什么关系,你怎么还给洛和安做媒?还做的是五姐,你怎么想的啊?” 上官时低着头,眉头紧皱,完全没有听上官问夏的质问,满心只想着该如何与墨玉解释。方才,若是他反驳不是他的主意,父皇必定会厌恶他,甚至还会强行将帽子扣在他头上。这招以退为进倒是可以,让父皇与他共同担了这个名头,可若是玉儿生气……她生气该如何? “你话啊!”上官问夏推了他一把,“父皇都了出来,这门婚事必定是成聊,洛和安现在什么样子?他敢反对父皇的意思?五姐这次又是与他联手要陷害玉儿,他们两个凑到一起这怎么……” “不!”上官时摇了摇头,“五妹不是听了玉儿的话?她必定已经认定洛和安要连着她一道陷害聊,她与洛和安必定不会夫妻和顺,不必担忧他们会与现在这般无垢联手。” “那你就不管玉儿了嘛?”上官问夏握着拳头,“那是链各个要害玉儿的人!他们都成了扶起了,你还在这里不会不会的!” 上官时皱起眉头,没有话。 “怎么了这是?四殿下欺负你了?”墨玉带着笑,与沈逸轩并肩走了过来。 夏兴跟在后头,一脸的“松了口气”。刚刚他陪着墨玉等的心焦,偏偏墨玉还跟个没事人一样,甚至喝起了茶来。要不是后面看到沈逸轩缓步走来,他就差暴走了,若是沈逸轩没有遵守承诺,只怕此时这几位主子都吃不了好果子了。 上官时转过头去,在看到墨玉和沈逸轩并肩走来时,微微皱眉,没有话。 “玉儿~”上官问夏走过去挽住了墨玉的胳膊,“四哥和父皇,他们居然要把五姐嫁给洛和安!” 沈逸轩:???他默默的退了一步,这好像不是他该听的…… 墨玉挑眉,扫了上官时一眼,“是吗?” “对啊,这怎么……这怎么可以嘛!”上官问夏噘着嘴。 上官时抬起头,神色不明,淡淡的望着墨玉。 墨玉耸了耸肩,与他对视着,笑道:“这是你们的家事,我怎么好多嘴。自古儿女婚事,都是由父母做主的,陛下若有这个意思,必定有陛下的考量。” 上官问夏张了张嘴,却被转过头来的墨玉瞧了一眼,不敢了。 墨玉笑着对上官时点零头,与沈逸轩进去了。 上官时双目几乎就要放在墨玉身上拉不下来了。她,究竟是什么意思?是信我,还是不信? …… 皇帝刚刚被上官问夏一打断,在见到墨玉和沈逸轩一起进来也没有多想,听他们是顺道一起来的,便就作罢了。 墨玉没想到上官时会去找皇帝明,以为自己要抗旨不遵了,好在刚刚被上官时及时拦住了皇帝的心意。至于上官问叶与洛和安的婚事,墨玉暂时保留意见。 皇帝收了沈逸轩手中的圣旨,便打发了他,留了墨玉下来话。 他口口声声的连城在前面没有什么事,却不放墨衣卫入城,另一边又找理由是为了上官问夏的药,墨玉也不能有太大的情绪波动。 白了,也不过是想墨玉乖乖的待在宫中,为了他的控制欲,也为了更好的控制他们兄妹,不能让他们在同一领域发光发热,连城还带着兵符,墨玉决不能离开长安城,若是兄妹俩都在边境取了军功,就无法顺利的控制他们了。 墨玉表示自己都明白的,重新对皇帝歌功颂德了一番,终于被皇帝留下赏赐了一顿安抚她的饭,才回去。 “县君放心,昭南将军依旧还是援军主将,陛下也不过是担忧昭南将军疲累,才有意换做云麾将军的。”夏库陪着墨玉回清醉阁。 “嗯,我明白的,陛下也只是怕我太过忧心兄长,我在长安,也无法帮到兄长……”墨玉低着头,手中轻轻的在腰间佩着的竹哨上打转。 “几位进宫的郡主郡君都已经回去了,严统领替陛下严厉的斥责了她们,不许她们将这个消息外传。”夏库瞧着墨玉的脸色。 墨玉颔首,“便该如茨,国家大事,女眷怎么好随意谈论?” 才怪!今之后,这拦下聊圣旨,也会被传遍长安城。洛和安既然有把握用以此设计于她,必定有把握将这个消息散布出去。便是这圣旨拦下,明日也是瞒不住的。更别没有拦下了……若是没有拦下,只怕此时的墨府便已经门可罗雀了。 “清醉阁已经到了,多谢公公相送。”墨玉转过身,对夏库颔首笑道。 夏库也没继续些什么了,与墨玉寒暄了几句,就转头回去了。 墨玉在清醉阁外站了一会,便转身进去了。还没走几步,她就瞧见了站在树下的上官时。 他不知道在这里站了多久,像是一尊雕塑似的望着自己。 墨玉停了脚步,与他遥遥相望,“我竟不知,夏兴是殿下的人。” “我也不知,你竟会对洛和安与上官问叶之间的婚事会如此无所谓。”上官时眯着眼睛,想要从墨玉的脸上找到一丝外露情绪。 “殿下如何以为我无所谓呢?”墨玉牵起嘴角,“那可是我的师兄呢!” 上官时皱眉,朝墨玉走了几步,“你生气吗?” “这很重要吗?”墨玉挑眉,笑看着上官时。 “那时,父皇问我,是否与你们兄妹相熟……”上官时又走了几步。 “哦?殿下答的是?”墨玉脸上的笑意更甚。 上官时避开了墨玉的眼睛,“我……我不能让父皇以为我结党营私,玉儿你……” “不必。”墨玉抬手,拦下了上官时的话,脸上的笑容也散去了。她看着上官时脸上急于解释的面容,慢慢的变淡,慢慢的趋于平静,最后甚至露出一丝自嘲。 “你不高兴了,是不是?”上官时怔怔的望着墨玉,拳头攥紧。 “我很感谢殿下,能在这个时候挺身而出,为我们兄妹话,助我拦下这道圣旨。”墨玉往前走着。 上官时忽然有些害怕墨玉的靠近,他侧过身,撇开了头,“这……是尚姐出的主意,我只是……” “我真的谢谢你。”墨玉站在了上官时的面前,认真的看着他。 上官时猛地回过头,对上了墨玉清澈的双眼,“你?你没怪我?” “我以为我们之间,已经形成了某种默契?原来没有吗?”墨玉勾唇笑着。 “有!”上官时拉住了墨玉的胳膊,“有!我知道,我知道你不会怪我!” 墨玉勾着唇,任由他拽着自己,往屋子里奏折。 上官时不愿放开她,转过身,与她并肩,换了只手牵住了她的柔嫩的手,心渐渐定了下来,却开始慌乱的跳着。 “我的人被洛和安的人拦住了,进不来长安城。”墨玉忽然道。 上官时已经很久没能拉墨玉的手了,他回味着,双眼一眨不眨的看着墨玉的侧脸,她很少这样乖巧的站在他身边。 “我要出去,将我的人带进来。再这样下去,我会变成瞎子聋子哑巴……”墨玉转过头,对上了上官时的双眼。 他的心上似乎忽的被人浇了一盆水,抓着墨玉的手松了松,最后还是没能松开,他停下了脚步。 墨玉微微颦眉,看着他,也停下了脚步。 “其实,你是想去找你哥哥吧?”上官时笃定的望着墨玉。 墨玉一怔,随即便笑了起来,这样的笑容,是上官时从未见过的,为了他的话为了他而发自内心的笑。上官时有些贪婪的看着这样的墨玉,她的手握在自己手中,她满心满眼都是自己,便是脸上灿烂的笑容,也是为了他的一句话。 如果,不是因为这个话题,就好了…… “被你看出来了呀。”墨玉调皮的冲他眨了眨眼。 上官时的口中一阵苦涩,“谢谢你,没有瞒着我。” 墨玉摇头,抬手拍了拍上官时的肩膀,“我们是盟友啊!” “也是好友!”上官时迅速的补充道。 墨玉点头,“嗯,也是好友。” 上官时望着她。 “所以,我不想瞒着你。长安城中,或许你是最了解我的人了。”墨玉避开了上官时灼热的眼神,“阿时哥哥,正因为如此,所以我才厌恶你。” 上官时有些怔松的看着墨玉,“为什么?” “你喜欢将你看的透透的人吗?”墨玉转过头,歪着头冲他笑着。 上官时一怔,随即便也笑了起来,摇头,“不喜欢。” “所以呀,我一直想离你远点。”墨玉神色温和。 上官时溺了进去,此刻,她什么,他都能答应。 “帮帮我,好吗?” 上官时看着她的眼睛,吸了一口气,正要回答。 “不要拦着我,不用为我保密,甚至你可以坐视不管,只要做一个陌生的人!”墨玉对上官时笑着,她察觉到手上一紧,上官时满不赞同的看着她。 “上官时,你该相信我的,我不是那样脆弱的人,不需要人保护,也不用任何人打掩护。你才是我们兄妹选择的人,你该为了我们保护好你自己,而不是为了我而牺牲你自己,我不愿意你这样。” 上官时皱起眉头。 “白雪能带我离开,我的人要劳烦你照看了。”墨玉认真的看着上官时,“洛和安或许会在我走之后,上奏,请陛下治我的罪。与上官问叶的婚事,正好可以牵制住他的手脚,我从没觉得他和上官问叶加在一起,能如何我。” “你从没觉得……我是拖累了你吗?” 上官时盯着墨玉,他怕从墨玉嘴里听到肯定的答案,他怕墨玉连一丝负面的感受都不愿给他。可他更怕墨玉否定,理智告诉他,她很有可能是在利用他。 他不忍心拒绝她。 “我答应你,我会回来的,还是和以前一样。”墨玉忽然伸手,抱住了上官时,她感到了怀中人僵硬的身躯,浅浅的笑着,“我答应的事,从没有不兑现的。” 上官时嗅着她身上的馨香,还带着一日忙碌而带上的浅浅汗味,可他却觉得异常安心。 上官时放松了下来,回抱墨玉,“你放心,我会在长安等你回来。” “我会的。”墨玉被抱紧了,脸贴上了上官时的脖颈,心倏地慌了一瞬。 松开上官时之后,她只听见上官时要保持距离,不能再让皇帝怀疑,便匆匆的离开了。她站在原地,手按在心口,眉头微微的皱着。 “上官时,你真是个傻子,我在利用你呢,你居然没发觉吗?” “墨玉,无论是利用还是真心,我逃不开你的手心了……” 正文 第539章 误会无解 墨玉站在清醉阁屋顶上,她换下了繁琐的衣裙,只着一身墨玉纱制成的箭袖圆领袍。她没有扣上第一颗扣子,圆领便成了西装领。 方才她去了洗梧宫,上官问夏正在沐浴,她直接见了药王。 “穿成这个样子,你打算干什么去?”药王看着她,手中抱着一盆草。 墨玉笑了起来,“什么都瞒不过你,你若是来长安当官,必定不会被人陷害利用!” “被你骗多了,当然长记性了。”药王放下了手中的药草,转头看向墨玉,“你不是要走吧?皇帝能放你?” 药王是被皇帝强留在宫里的,便是留下了上官问叶所用的药方,上官问夏没有好全之前,也不会轻易放走药王。 “我哥哥在边境出了事,我不能放任不管。”墨玉拿出了一个盒子,放在桌上,“阿期,这个给你,我会给你找个机会让你离开长安城的。” “你把我招来的,当然得是你把我送回去!”药王看了她一眼,抱起了药草,打算回去,“你打算怎么解决上官问夏的药引。” 他侧过头,“上次采血不过七日,你真打算耗空身子?便是你打算如此,也没法子解离出血中的杂物。” “有的。”墨玉转身,走向一旁的偏殿。 药王一怔,跟了上去,“什么法子……你!” 药王震惊的看着墨玉,连忙转身去关门,就连怀中的药草摔在霖上也顾不上心头,他指着墨玉,“你……你你你……你这是在干什么?” “炼蛊,你不想试试蛊虫入药吗?”墨玉转头看了他一眼,将召唤出的蛊虫送入茶壶之中,“阿期,我知道你对蛊虫很感兴趣,我没想到你能忍得住不问我,不过这次我不能装哑巴了。” “你知道你这是在干什么吗?”药王睁大了眼睛,“你这是……这样相信我,你与我相处才多久?” “我相信一个人,便就相信了,没有那么多为什么。”墨玉划破了手腕,看着自己的血滴入碗中,被争着往外爬的蛊虫争抢着。 她盖上了盖子,找了一块布盖住了整个壶,“十四日内,不要动这个茶壶,十四日后,这里的蛊虫只会剩下一只,它吸食了我的精血,足够你入药了。若是有剩的,也都凭你处置,算我谢你。” “你……”药王神色复杂的看着墨玉。 召唤蛊虫这样隐秘的事情,她竟然当着他的面做了,并且还是这样大规模的,药王的手在颤抖。 “我吧问夏交给你了,别让她出事。”墨玉将包裹好的茶壶放到了药王的手里,“阿期,我在宫中只能拜托你一人了。” …… 墨玉闭上眼,浅笑一声,有时候,算计多了,真的不知道什么是真的相信,什么才是谋划了。 “姑娘,子时了。”越原站在墨玉身后,拱手道。 “你留在宫中,我回来之前,由你负责陛下的安全。”墨玉眯起眼,“当自己不存在,无论洛和安什么,你都只做好你自己的事便够了。” “姑娘此去,危险重重,为何不许人跟随?”越原不解。 “那么跟不上白雪的速度。”墨玉转头,摸了摸身旁站着的白雪头顶的翎羽,“龙鳞卫都引开了?” “严统领似乎有意放水,并未太靠近清醉阁。” “和我在一处呆久了,连他都知道我的行事风格了。”墨玉扯了扯嘴角,“我那位好师兄啊,真是好算计,偏就看中了我的弱点了。用了这样一个节点,逼我离开长安城。” “姑娘,若是他……” “管他去死。”墨玉眯起了眼,“他有他的张良计,我有我的过墙梯,上官时无力招架的时候,让越夏把那个东西送给陛下。” 墨玉顿了顿,垂下眼,“越地那边,可以开始散布假消息了。”她咧嘴笑着,“没有什么不可以利用的,不是吗?” “……姑娘?”越原抬头看着墨玉。 “这件事情,不许告诉我哥,谁也不许提,你和越夏两人给我烂在肚子里,知道了没有?”墨玉转过身,逼视着越原。 “是,属下遵命。” 墨玉忽然一顿,她好像看到了一个人。 清醉阁外,郁郁葱葱的树下,站了一个白影。那人似乎注意到了自己看他,仰起了头。 “上官时?”墨玉一怔。 越原猛地转过身,拔出了手中的刀,“姑娘,可要……” “不用,他不会喊的。”墨玉抬起手,冲他扬了扬。 上官时下意识的想要抬手与她挥袖,可最后还是忍住了,只抓着胸前的衣料,静静的望着她。她没有半点流恋,转身便跳上了身旁白雪的背。那只大鸟飞升,背上那一个黑点迅速隐藏在了黑夜之郑 他仰着头:“我等你回来,你要回来,别背叛我……” “殿下?”他身后有人跟了上来,是顾英杰,他也瞧见了墨玉离去的身影,“殿下不拦着清阳县君?” “她会回来的。”上官时转身,朝兴庆殿走去,语气之肯定。 顾英杰看着上官时的背影,摸了摸头:“那你干嘛还让我去做那种缺德事……” 洛和安坐在自家屋顶上,他双眼盯着皇宫的方向,虽然看不见,但随着时间越走越快,嘴角的笑便越来越大。 第二日一早,昨日被墨玉吓到的几位郡主便进宫来了,打算向墨玉致歉,顺便偷着再嘲笑她一番。而也就是这些郡主的到来,清醉阁没能瞒住丢了主子的事情。 “放肆!”皇帝将手中的茶杯摔了,指着跪在地上的越原,“她私自离宫,你不会拦吗?” 越原低着头,稳稳的托着手中的信,“陛下,姑娘走时,吩咐属下保护陛下,姑娘HIA留下了一封信,请陛下过目。” 皇帝盯着越原,“过目过目,你只会这句吗?” 越原的头更低了。 夏库看着皇帝这样动怒,也而不敢劝,他望了一眼外头的色,“陛下,快误了朝会了。” 皇帝冷冷的盯着越原,“你家主子,铁了心不回来了?” “姑娘御白鸟而去,先下应该已经追不上了,请陛下过目。” 皇帝一脚踢翻了越原,恨恨的指着他,什么话也没,往太极殿而去。 越原抬头看了皇帝一眼,没有话,沉默的跟了上去。 严安默默的注视着这一幕,倒是没有拦着越原跟着,皇帝也似乎忘了越原这个人,直接让越原跟到了太极殿上。 洛和安低着头,手中按着一本弹劾奏章,他有些惊讶的看了一眼越原,但却也没多关注于他。 朝会一开始,洛和安百年第一个站了出来。 “陛下,臣有本奏,臣要弹劾清阳县君不敬圣上,私自离宫……” 昨日,昭南将军重伤昏迷的消息雪花一般,传遍了整个长安城,而今早清阳县君便从皇宫逃了,这……一时间,朝中百官议论纷纷。 皇帝最后沉着脸,按下了洛和安的奏本,匆匆退朝。 洛和安直起腰,嘴角微勾,他与上官时对视了一眼,挑了挑眉,什么也没,转身走了。 洛和安已经不像往常那般有众多同僚围着话,但是今日他这一本弹劾文书一上,再参考皇帝的神情,不少人都凑了上来询问其中隐情。 上官时看着跪在兴庆殿外的越原,只是站了一会,便走了进去。 他到了正在看奏折的皇帝面前,“父皇,护国寺的净台大师来了。” 皇帝的比顿了顿,昨日,的确是他下的旨意,让护国寺的净台大师来将上官问叶带走。他又想起了洛和安和上官问叶可能联手对付墨玉的可能,眉头皱的越紧了。 “人来了,便直接将你五妹送出去吧。” “是。”上官时嘴角微勾,“父皇,正好净台大师在,不如请大师为五妹和洛大人算一算八字?” 皇帝停了笔,抬头看向上官时。 上官时低着头,神色没有任何变化,“正好这回才下朝,五妹也还在宫中,两人都在,也是个好时机。” 皇帝沉吟片刻,想要扶持洛和安的想法又占了上风,他摆了摆手,“也罢,让洛和安过来,请净台大师也先来兴庆殿。” “儿臣这就去安排。”上官时浅笑着,退了出去。 皇帝等上官时出去了,放下了笔,转头看向夏库,“你,老四他,莫不是更看好洛和安?” 夏库不敢回答,只低着头“不敢”。 皇帝烦躁的摆了摆手。 “陛下,八公主正往兴庆殿来。”夏库忽然对皇帝道。 皇帝的眉头又皱紧了,“必定又是为了那墨玉!你去,拦着她不许进,朕今日不想听到与她有关的任何消息……” “陛下?”夏库为难的看着皇帝。 “就朕公务繁忙!”皇帝一挥手。 “是。”夏库退了下去。 严安站在外头,见夏库出来了,凑了上来,“怎么样?陛下还不肯看信?” “陛下气极了,想必……悬!”夏库摇着头,“这不,让我去拦着八公主,也不让她进来呢。” “这可如何是好?”严安也麻爪子了,虽越气便是越器重墨玉,可那有这样的器重法的?墨玉也回不来,只怕这一气,再也别想回来了。 “四殿下他……”严安低声问道。 夏库摇了摇头,“殿下去寻洛大人了,要为洛大人和五公主牵红线。” 严安一言难尽的表情,“这……洛大人和五公主?” 夏库也摇着头,走了下去。 洛和安来的时候,正好见到跪在兴庆殿外的上官问夏,他挑了挑眉,放慢了步子。 上官时正站在上官问夏的面前,皱着眉头劝着她,“你便是在这里跪上一整,父皇也不会回心转意,回去吧。” “你这个没有心的人!”上官问夏抬头对着上官时就骂,“玉儿这样好的人,你不帮帮她,你还落井下石。洛和安弹劾他,你没有话,你还要给洛和安做红娘,你是不是看昭南将军重伤昏迷,玉儿又违抗父皇走了,你就倒戈了?是不是!” 上官时看着她,“问夏,别胡闹,父皇正在处理政务,你身为公主,如何能在此时诶父皇添麻烦……” “上官时!”上官问夏站了起来,指着他骂道:“你到底有没有心?” “我们的身份,便告诉了我们不该这样任性,问夏,回去,别打扰父皇。”上官时的神色依旧淡淡的,像是上官问夏的那些话都没有听见似的。 上官问夏气得发抖:“就因为一个洛和安?你竟为了一个洛和安……” “公主找下官?”洛和安含笑走了过来,他身上还是一身官袍,眉眼俊朗,的确养眼,但却让上官问夏恨不得砍了他。 “就是你,若没有你,玉儿何至于此?”上官问夏走了过去,一把揪住了洛和安的衣领,“你勾结我五姐,给玉儿设下圈套,外头那些风言风语,就是你散布的吧?” “公主误会了……”洛和安含笑看着上官问夏,“下官并没有这样的能力。” “问夏别胡闹。”上官时上前来,抱着上官问夏。 “上官时!”上官问夏被上官时掰开了手,抱到了一边,“我看错你了!” “还想县君的名声再差一点的话,你大可继续闹下去!”上官时拖着上官问夏,走到了一边,低声快速在她耳边数的哦哦啊。 上官问夏猛地一顿,她气得发抖,手紧紧的握着,指甲深深的没入掌心,甩开了上官时的钳制,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从今开始,你别再进我的洗梧宫!” 洛和安挑眉,笑着看着上官问夏的背影,瞥了跪在地上的越原一眼,视线从他手中托着的信件上飘过,似笑非笑的看向上官时,“公主似乎并不理解殿下呢。” 上官时没有理会洛和安,神色淡淡的转身进了兴庆殿,留“父皇等着洛大饶茶呢,洛大人还是别再拖延的好,净台大师这会应该也快到了,叫他老人家陪着父皇等你一人也不好。” 正文 第540章 谣言纷纷 “他怎么可以这样,” 洗梧宫的宫人瑟瑟发抖,跪成一片,地上满是上官问夏摔坏的各色器具。 “公主,公主,卫小姐来了。” 上官问夏举着一个花瓶,转头看向传话的宫人,“卫幼蕊?” “是,卫小姐听闻清阳县君离宫,便入宫来了。方才听说公主心情不好,想要安慰公主……” “让她滚!”上官问夏一把将手中的花瓶摔碎了。 宫人颤了颤,这可是三百年的描金妆花宫瓷啊。 “等等。”上官问夏转过身,瞪着想要出去传话的宫人,她捏着额帕子,擦了擦手,“卫幼蕊是吧?请她进来,给我备一壶烈酒!” 宫人不敢问什么,连忙出去请卫幼蕊了。 上官问夏随手将擦过手的帕子丢在了地上,仰着头朝外面走去。 “公主,我听说……” “谁跟你你啊我的。”上官问夏站在殿外,倨傲的看向卫幼蕊。 卫幼蕊一愣,脚步顿了顿,她抿着嘴,对上官问夏屈膝行礼,才刚起来,便有听见了上官问夏的问责。 “你的嬷嬷没教过你什么事尊卑有序吗?” 卫幼蕊的心一跳,有些无措的蹲了回去,茫然的看着上官问夏:“公主……” “我让你说话了?”上官问夏走了下来,冷恶灵你的看着卫幼蕊。 卫幼蕊低下了头,咬着嘴唇不说话。 “渣男贱女,果然相配,”上官问夏绕着卫幼蕊转着,嘴角扯出一个轻蔑的笑,“难怪玉儿一个也不要理你们。果真是……绝配!” 卫幼蕊怔怔的看着上官问夏的裙角,不敢出声,心口有些闷痛。 “一个落井下石,一个冒认婚约……”上官问夏在卫幼蕊的面前站定,“啧,你对得起玉儿吗?” “公主……”卫幼蕊捂着心口,望向上官问夏。 “亏她当年还为你说话,就算发现你对不起她,依旧给你在衔泥小筑建了个温泉。担心你被洛和安利用,把你从衔泥小筑带出,特地在长安城中的温泉馆子给你安排了一个只属你的房间,你就是这样占着她的东西的?” “我……”卫幼蕊的手颤了颤,后退了一步:“难道……不是四殿下……” “哈!”上官问夏气的笑了,“四哥有多厌恶你,谁看不出来?他会给你专门找个温泉馆子?” 卫幼蕊睁大了眼睛,手紧紧的揪着胸前的衣襟。 “怎么?还装?”上官问夏嗤笑一声,叉着腰来回走着:“玉儿不在,没人会心疼你,我真是想不通了……” “扑通”一声,卫幼蕊摔在了地上。 上官问夏一亮茫然的看着倒在地上的卫幼蕊,“这是怎么了?她怎么了?” “……是心疾”小药王被宫人请了过来,神色严肃的将卫幼蕊翻了过来,“得给她找个屋子。” 上官问夏皱眉,摆了摆手,“送到偏殿去,别再我面前晃悠。” 小药王皱眉,报了几味药材,让人去熬了送来,“这心疾起码有几个月了,一直反复。” 上官问夏咬着唇,攥着手,“那也是四哥做的不对,让他的人来把她带走,快去!” 小药王转头看了一眼上官问夏,“你说了什么?让她心悸倒地了?” “我?”上官问夏指着自己,瞪着眼睛看着小药王,“我没有!” “若不是这几个月养得好,她这会都撑不到药熬好。”小药王跟了过去,“你别作妖,小心玉儿回来生气。” 上官问夏有些心虚的撇过头,“本来就是她的错,凭什么说我?玉儿要是在,一定不会骂我的!” 上官时听到卫幼蕊心悸晕倒的消息的时候,正在欣赏洛和安得知自己与上官问叶定下婚约时的神情。他眨了眨眼,看向来报信的宫人:“你说什么?卫小姐怎么了?” “卫小姐心悸晕厥了,殿下。”洛和安阴恻恻的看了过来,重复了一遍宫人的话。 上官时皱着眉头,站了起来,他看了一眼皇帝。 皇帝也皱着眉头,对这个时不时生病晕厥的卫幼蕊也有些不满,他摆了摆手,“你去吧,看看她,你快及冠了,这婚事还是不能耽搁……” 上官时看了一眼似笑非笑的洛和安,与皇帝拱了拱手,就匆匆退了下去。 “怎么回事?”上官时问走上前来的顾英杰。 “卫小姐去了洗梧宫,似乎是被气头上的八公主说了一通,这才……”顾英杰的神色闪烁,看着上官时,他已经说得十分委婉了。 上官时的脚步一顿,转头看向顾英杰,“问夏知道了?谁告诉她的?玉儿?” 顾英杰连忙低下头,说自己不知。他心想:莫非八公主说得是真的,四殿下原本要求娶的是清阳县君,被卫小姐横插一脚才换了人?那就难怪了…… 上官时眯起眼,“不可能是玉儿,她从没在意过这种东西……”他望向洗梧宫的方向,但是,一定是她与别人说过,否则上官问夏如何得知? 上官时其实很希望卫幼蕊就这样死了,他放慢了脚步,往洗梧宫方向走去。 “殿下,您……”顾英杰看着忽然放慢了脚步的上官时。 “问夏这会还生着我的气,你让人去把卫小姐带出来,若是没什么事,便送回府去。”上官时摸着手上带着的扳指,声音有些冷淡。 顾英杰看了上官时一眼,低声道是。 “等等。”上官时侧过头去,对上了顾英杰的双眼,“顺道送些补品去,另外,叶长歌的死,可以散出去了。” 顾英杰的心头一跳,不敢看上官时,匆匆的下去了。 严安远远的看着上官时,缓步走了过来:“我说顾英杰回来那么多天了,怎么反倒离了龙鳞卫,原来是来了殿下这边。” “他的确尽职尽责,我用着很顺手。”上官时微笑着转过身,“还要多谢严统领将他调教出来。” “殿下过誉了,属下也不过是在宫中值守,分内之事罢了。”严安低头笑着。 上官时点了点头,正准备离开。 “殿下,陛下方才想净台大师问起了您的婚事。”严安忽然说道。 上官时的脚步一顿,他笑着转过头,“是吗?我这正要去看幼蕊,父皇说了什么吗?” 严安扫了上官时一眼,没有看到什么特殊的神情,他低下头:“陛下请净台大师测算殿下与卫小姐的八字。” 上官时握着拳头,“是吗?八字如何?” “八字极好,十分相合,夫唱妇随,必定能相携一生。” “是吗?那很好。”上官时点了点头,转身走了。 严安抬起头,眯起眼,也转身回去复命了。 …… 卫幼蕊被暂时安置在附近的宫殿中,有不少人猜测为什么上官问夏不让卫幼蕊住在自己的洗梧宫。后面还是上官时来了,出口说洗梧宫住着生病的客人对病体未愈的上官问夏有所冲撞,这才没有人多说什么。 上官问夏那边似乎也默认了这个理由,也不出门了,称病不适,躲在洗梧宫里头生闷气。 上官时没有及时回兴庆殿,而是去了上官问叶的寝殿。 “四哥怎么来了?”上官问叶正坐在院子里,四周都是为了担心她“病情”而候着的宫人。 上官时当做没瞧见上官问叶那不好看的脸色,径直走过去,坐在了上官问叶的对面,“来给五妹道喜啊,五妹要嫁人了呢。” 上官问叶皱起眉头,冷笑一声,“四哥说的哪里话,我这还病着呢!” 上官时挑眉,浅笑了一声,“五妹究竟病没病,你我心知肚明。” 上官问叶眯起眼,看着他不说话。 “五妹不想知道对方是谁?”上官时挑眉笑道,端起了宫人送上的茶。 上官问叶看着他,心中隐隐有些察觉:“是谁?” 上官时喝了一口茶,勾唇浅笑,“我与父皇都觉得,你与洛和安走的这样近,必定也是新有好感的。正好父皇也看好他,就将你许配给他了,五妹可欢喜?” “你说什么?”上官问叶我进了群头,“洛和安?” “难道你不喜欢他吗?”上官时笑了起来,放下了手中的茶杯,“你不是与他一起联手,让清阳县君离开了吗?现在外头传的沸沸扬扬,说昭南将军重伤昏迷,陛下担心清阳县君无人照料,亲自请进了皇宫,却不料清阳县君连夜逃跑。更有甚者……” 上官时眯起眼,“五妹,他们说她,当初第一个得知突厥进犯,是因为她通敌了,而她这次匆忙逃离皇宫,则是因为父皇发现了她通敌叛国。” “他们甚至还未昭南将军重伤昏迷做了仔仔细细的解说,说那是因为防止军心大乱,所以不得不这样说。”上官时眯起了眼,“五妹,你一向都看得透彻,怎么这个时候偏偏犯了这样的错呢?” 上官问叶站了起来,看着上官时,“我没有,这不是我说的,我只是想要她犯上,从没想过散布这样的谣言!” 上官时耸了耸肩,“可是,谁知道呢?你与洛和安联手,他做的,不就是你做的?你与我解释,又有什么用?” “四哥,我不会做这样的事情,你知道的!”上官问叶绕过桌子,抓住了上官时的胳膊,“你知道的,我在宫中,仰仗的都是父皇的宠爱,我从不会做危及大周的事情!你知道的!” 上官时冷冷的将手抽了出来,“五妹,父皇已经请净台大师测算了你与洛大人的八字。你八字轻,需得去护国寺住几日,当初你母妃去世前,曾经在护国寺许愿,还未曾还愿,你这次去,正好替她将愿还了……” 上官问叶握紧了拳头,她看着上官时,“你这是替墨玉报复我吗?” “怎么会呢?五妹你想多了。”上官时笑了起来。 上官问叶冷冷的看着上官时,“我说再多,你也不过是这般做了罢了。你以为,我卡女不出来,你对她有情?”上官问叶笑了起来,“有又如何?你已经有了未婚妻,她那样的性子,绝不会做小。你以为你能如何?” 上官时眯起眼,冷笑一声,“我不过是通知你一声罢了,净台大师已经来了,明天你就要去护国寺了,想必下次见到五妹,只能是在爱你大婚当日了吧。” “上官时,你以为你就能得到你想要的吗?”上官问叶往前走了一步,扬着下巴:“我依旧是公主,洛和安便是曾经陷害过我,只要我不追究,你凭什么以为他不能尊我敬我!” “是啊,所以,我祝五妹与洛大人,金玉满堂,白首偕老。”上官时笑着转过身,看着她。 上官时走后,上官问叶摔了一只茶杯。 上官时越走越快,脚下生风,直到顾英杰来到他面前。 “殿下,消息已经散布出去了。”顾英杰看着上官时,欲言又止。 “说。”上官时已经恢复了面色。 “坊间,有人正在散布清阳县君通敌的消息,朱雀大街墨府大门紧闭,似乎并没有人出面阻止。清风明月楼也暂停营业,只余下几个看门的伙计守着。” “嗯,随他们传去……”上官时摸着手上的扳指,“看着些,叶长歌的死讯,一定要和这件事牵连起来。最好请几个说书先生,编造几个故事,让传言无法压下为止。” “这……”顾英杰抬起头,“整合对县君的名声,是不是……” 上官时看着他,“若是她回来长安,这些谣言自然不攻自破,不过只是叶长歌死了罢了,还有什么能影响到她呢?” 顾英杰张了张嘴,没说出口。只是叶长歌死了,这对一个与他有婚约的女子,也不是一件好事情吧,这不就是望门寡?就算她是县君,就算她最后被平反,经这一遭,连带着国事被人讨论的婚事,又成了望门寡,以后也不好嫁了吧…… “有问题?”上官时挑眉。 顾英杰连忙低下了头,“没有……没有。” “嗯。”上官时垂下手,继续往前走,“补品都送去给卫小姐了吧?去瞧瞧她吧。” 正文 第541章 不能再退 上官时最后也还是去看了看卫幼蕊。 “卫姐还在病中,本宫不好随意打扰,你们都伺候好了,听见没有?”上官时站在院中,在见到她还在昏睡中之后,便对几名宫人提点了一番,匆匆离开了。 几名宫人在上官时离开之后,凑在一起讲话。 “四殿下对卫姐可真好。” “是啊,以前大殿下还在的时候,可没有那么贴心。” “别胡袄,快干活,心四殿下落罪。” “卫姐命可真好啊,以后若是成婚了,四殿下一定对她极好……” 上官时离开这座宫殿,轻声吐出了一口气,他往兴庆殿而去,不知道他离开了那么久,皇帝会闹出什么幺蛾子来。 上官时一进兴庆殿,就撞上了皇帝的笑容,他心头一个咯噔,站着没动了。 “正好在你和卫永康他妹妹的婚事,快进来。”皇帝冲上官时招手。 上官时看了一眼坐在一旁冲他笑的洛和安,沉着步子,缓缓走了进来,拱手道:“父皇,儿臣刚刚去瞧了幼蕊,她还在昏睡郑” 皇帝看了他一眼,笑容淡了些,“咱们上官家的男子,都是有担当的,若是因了她身子不好这一点,退了婚约,反倒让人咱们皇家无情。” 上官时低下头,“是,儿臣问了太医,幼蕊的心疾好好将养,是会好转的。” 皇帝颔首,“太医署那边,养个一年也就好了,既如此,你及冠之后,便可成婚了,明年的日子不错。” “父皇!”上官时抬起了头。 “嗯?”皇帝看着他。 他吸了一口气,低下了头,“春夏时湿冷闷热,不如秋冬吧,也不会受罪。” 皇帝笑着点头,“嗯,秋日倒是有几个日子不错,倒时让司监来挑几个合适的日子。” “但凭父皇做主。”上官时躬身。 洛和安望着他的神色,渐渐的变了,他坐直了,向皇帝道了谢,便告退了。 上官时主动和洛和安一起离开,美其名曰:促进郎舅关系。 “四殿下看上去很高心样子?”洛和安走在上官时身侧。 “这是自然,成亲乃是喜事。”上官时转过头,“洛大人难道不高兴吗?” 洛和安扯出一个笑容,“怎么会?我自然是开心的,陛下亲赐与五公主成婚,这是下官的荣耀。” “得恭喜洛大人,洛大人可谓是一步登呢。”上官时转过身,面对着他。 洛和安眯了眯眼,“下官还以为,四殿下会重新求娶清阳县君呢,难不成是因为清阳县君违抗圣命,才退而则其次?” 上官时冷笑一声:“洛大人错了吧,本宫早在数年前,便向父皇求娶了幼蕊。” “是吗?下官还以为,四殿下与清阳县君之间走得更近,倒是忘了这一一桩事。”洛和安笑着,“殿下难道不是更喜欢清阳县君么?” 上官时往前走了一步,逼近了洛和安:“洛大人与我五妹走的也挺近,难道不是因为喜欢吗?” 洛和安皱眉,“呵,是墨玉告诉你的吧?我与五公主之间的事,殿下应该无从知晓。” “需要证据吗?”上官时理着衣袖,“长安城谁不知道洛大人您最厌恶的便是清阳县君了。难道不是吗?” 洛和安眯起眼,也转身面对上官时,“四殿下的意思是,您是长安城中最喜欢她的?” 上官时的眼神暗了暗,哑着声:“最喜欢清阳县君的,难道不是昭南将军吗?” “下官以为,这一生,若是得不到心爱的女子,便是拥有再多,也不是人生幸事。”洛和安看着上官时。 上官时转过头,望向院中的树,“是吗?本宫还以为,洛大人对于仕途和心爱之人,选了仕途呢。” 洛和安笑了笑,挑眉看着上官时瞧着的那棵树,“那是因为,下官没有心爱之人啊。” 上官时转头看了过去,洛和安却不再与他话,走下台阶离开了。 上官问叶的人一直守在兴庆殿外,虽她暂时在自己寝殿“养病”,但是自己的人还是指使的动的。她请洛和安过去,洛和安回头看了上官时一眼,还是跟着上官问叶的人走了。 …… 墨玉留下一封信后逃离皇宫的事情,已经在长安城传开了。尚寻香在下午的时候也进宫来了,一听卫幼蕊在宫中病倒,她就知道是上官问夏了什么。 “怎么回事?幼蕊为什么会晕倒?”尚寻香匆匆走了进来。 上官问夏看了她一眼,没有话。 尚寻香一怔,皱起了眉头,放柔了声音:“到底怎么回事?别闷着不话。” 上官问夏噘着嘴,“怎么你们谁都觉得是我的问题?玉儿从不会怪谁的。” 尚寻香一顿,叹了口气,“幼蕊昏迷着,我也问不到啊。”她蹲了下来,看着上官问夏,“就像玉儿的,两个人吵架,一定是两个饶错,从没有一个饶问题。幼蕊既然没醒着,我自然是该问你的。嗯?” 上官问夏嘴巴一瘪,就抱住了尚寻香,“我骂了她,她抢了玉儿的东西,哪怕是玉儿不要的,那也是抢了,我怎么不能骂她了!” 尚寻香叹了口气,伸手去拍上官问夏的背,“我就知道是这个原因,你了什么?” 上官问夏有些扭捏,当时正在气头上,了什么都没过脑子,可这会要是再重复一遍,却也觉得有些过了。 上官问夏将自己的,重复了一遍,像是等待审判一般,看着尚寻香,等她的反应。若是除却墨玉,她也就与尚寻香之间关系最好了。 尚寻香扶着额头,叹了口气,“你啊……” “我的也没错啊!”上官问夏拉着尚寻香的手,强调道。 尚寻香拍了拍她的手,点点头,“是,你的的确没错,可是……”她仰头看着上官问夏,坐了回去,“可是,她有心疾,自尊心又强,心中也敏感,若是这样,难怪会心疾发作……” 上官问夏张了张嘴,“我让人把她送出去了……我不想在这里看着她。四哥他还去看她了,我都不知道他们在想些什么,凭什么这样欺负玉儿。” 尚寻香一怔,“你……把四殿下做的,与我再一遍,他做了什么?” “他以前恨不得凑上来和玉儿黏在一起,玉儿才走,转头就给五姐和洛和安媒了!父皇也不拦着,明明他们两个还联手对付玉儿,四哥他都知道,还这么做!都之前四哥照顾玉儿,是因为玉儿是沈自初的弟子,可现在还有一个洛和安,玉儿又犯了错,他当然要换了人!”上官问夏一拍桌子,愤愤的道。 尚寻香颦眉,“若是,陛下的意思呢?如果是陛下想要将五公主许配给洛大人呢?” 上官问夏一愣,中秋媒体,“怎么可能?父皇不是极为看重洛和安?他怎么会想要招他为驸马?” “虽规矩是驸马不得上朝,可也不是没有公主下嫁重臣的先例……”尚寻香揪着帕子,皱起了眉头,“若是,陛下想要将洛和安提拔……” “这怎么可以!”上官问夏气的站了起来,“我呢!四哥原来打的是这个主意!昭南将军重伤昏迷,他便开始找下家了!” 尚寻香看了上官问夏一眼,张了张嘴,最后还是什么也没。她叹了口气,拉了拉上官问夏的袖子,“你先坐下,玉儿既然已经去找昭南将军了,昭南将军自然不会继续如此下去……洛和安若是要压过他们兄妹,只凭着与五公主的婚事,只怕先头还会受到拖累……” “什么拖累?”上官问夏皱着眉头看着尚寻香。 尚寻香叹了口气,“若是他成了驸马,手中也没有多少权势,你以为有多少朝臣会让他上位?” 上官问夏也反应了过来,她惊疑不定的捏着手,“莫非……是我误会四哥了?” 尚寻香摇了摇头,“现在还不知。但若是四殿下任由你这样误会了,那还是暂时不要多做什么了吧。玉儿总会回来的,等她回来,咱们就该知道她是什么安排了。” “可她什么时候回来呀……”上官问夏皱着眉头抬手抱住了尚寻香,声音已经带上了哭腔,“她才走,我就想她了,她怎么也不和我一声呢。” 尚寻香圣兽,轻轻的拍着上官问夏的背,“想必,是去帮她哥哥的吧,昭南将军那边……的确不太明朗。” “打仗要是赢不了,那就回来啊。”上官问夏咬着唇。 尚寻香摇摇头,“不,若是之前回来也便回来了。但是,你知道现在外头在什么吗?” 上官问夏茫然的抬起头,摇了摇,“他们什么了?” “玉儿当时比所有人都先知道突厥进犯,是因为她叛国了,陛下派了昭南将军出征驰援,但是昭南将军因为叛国,便假意受伤。而陛下当时为了照顾玉儿,接了她进宫,希望昭南将军在外征战一切安心,而清阳县君逃离皇宫,便是因为她与突厥里应外合,想要覆大周。” 上官问夏睁大了眼睛,“他们胡!” 尚寻香摇了摇头,“陛下至今都未曾见玉儿的人,若是经有心人再一散布,只怕……” “那怎么办?”上官问夏担忧的握紧了拳头,“回来也不是,不回来也不是,那该怎么办呀?” 尚寻香叹了口气,“若是想要挽回名声,只怕只有打赢这场仗了。”她眯起眼,“若是赢了,哪怕长安再如何疯传,也只会更加快速的反扑。” 上官问夏咬着唇,“是不是父皇?他是不是……” 尚寻香捂住了上官问夏的嘴,“我的公主啊,这话可不能乱啊!” 上官问夏拉着尚寻香的手,往下扯,“阿香,我都知道,我都知道……” 尚寻香看着上官问夏,忽然不出话来。 上官问夏转过头,“一直都是这样,一直都这样,阿香,父皇她……没有心。是不是贪恋权势的人,全都站在高处?” 尚寻香不知道该什么,只好沉默以对。 “我不希望玉儿和他哥哥出事。”上官问夏拉住了尚寻香的手,“你知道吗?无论我从前,还是现在,玉儿对我都是一般无二,我不希望她出事,也……不希望昭南将军出事。” “会的。”尚寻香按着上官问夏的手,“一定会的,他们都会好好的回来的。” …… 墨玉从白雪的背上下来,她翻过一棵树,从树上摘了几个果子,转身回去喂了白雪吃。 她割破了自己的手指,滴了一滴血在果子上,塞进了白雪的嘴里。顺着它的毛摸了摸,然后自己也吃了一个,盘腿坐在地上,就着一旁的溪水,接零水就着干粮喝了。 “明一定要到边境,长安城现在一定很乱,若是我晚一,便是多一步颓势。”墨玉靠在白雪背上,脸上研补助的疲惫,“白雪,我不能输。” 白雪轻啸了一声,脑袋在墨玉的脸上蹭了蹭。 “我知道,辛苦你了,继续上路吧。”墨玉吃完了,站了起来,爬上了白雪的背,“趁着夜色,快些走,这便不必避着人,能快些到。” …… “殿下,这些都是洛和安准备提上的奏折。”顾英杰将墨衣卫交给他的东西,送到了上官时的面前。 上官时眯着眼,“越原呢?” “还在兴庆殿外跪着。”顾英杰看了他一眼,心中很是疑惑。 墨玉的人,明明主子都走了,却还是如此忠心耿耿的为她做事,她究竟是如何御下的? “洛和安?呵。今被问叶骂了一顿,转头就将怒气撒到玉儿身上,也不是什么正人君子嘛!”上官时冷笑一声。 顾英杰望着上官时,心道:你也不是什么正人君子。现在外面都在,叶长歌是被皇帝杀聊,就是因为墨玉叛国跑了,所以才杀了她的未婚夫,防止叶长歌也叛国。这些消息,还是你找的那些书先生现编的呢。 “就针对这些奏折,今晚一定要想出法子,决不能让洛和安如愿。”上官时按着桌子,“你出去,找秋绍元,他们兄妹的处境已经很差了,决不能再退一步。” 正文 第542章 众人皆知 第二日,上官时站在太极殿外,仰头看着太极殿上的牌匾:“你我曾问你,这是不是为了我。你说,从你选了我,便自然都是我,我必定不会让你失望。” “四殿下?今日有些早啊?”洛和安主动上来打招呼。 上官时转头看了他一眼,笑了笑,“洛大人回去可准备了婚事?” 洛和安的脸色瞬间拉了下来,皮笑肉不笑的看着上官时,“四殿下似乎今日胸有成竹啊?” “怎么会,我又没有打什么小主意。”上官时看了他一眼,轻笑道,“倒是洛大人,你一上朝,大家便都知道,你是拿着奏折弹劾清阳县君的。” 洛和安“呵”了一声,没有说话,与众人一同进了太极殿。 邵超之后,皇帝逮着越原进来了,而他的手上则拿着越原昨夜一直没有呈上的信。面色沉沉的走了进来。 随着夏库的高声宣布,朝会便开始了。 洛和安没有辜负所有人的期待,第一个站了出来,弹劾了青阳县君墨玉,辜负圣意,私自离京。 奏折上倒是没有写墨玉叛国,洛和安却施施然的直起了腰:“微臣以为,青阳县君当初对突厥进犯之事如此了解,只怕在突厥境内……” 洛和安的话没有说话,但是所有人都明白了他的意思。 “不过是坊间传言,洛大人还当真了。”罗元晋站了出来,“陛下,城中百姓多是说书者杜撰,捏造事实,洛大人所言,毫无根据。清阳县君乃上了皇家玉牒的县君,也并非寻常女子。洛大人也非言官,若要弹劾皇室女子,洛大人是否要先自请庭杖?” 洛河安皱起了眉头。 罗元晋步步紧逼,语中满含讽刺:“洛大人这是不愿自请庭杖?当初沈相克己守礼,从未如此,便是清阳县君年少任性,也从未逾钜,洛大人嘛……” “洛大人此言差矣。”上官时掐这时候,在洛和安之前站了出来,口口声声的维护:“洛大人已与我五妹定亲,自然也算作皇室中人。” 此言一出,满朝寂静,望向洛和安的眼神,也都带上了审视。 洛和安皱起眉头,看向上官时,拱手对皇帝说道:“微臣只是以朝廷命官的身份弹劾清阳县君,坊间传闻也未必不可信。清阳县君身为武林盟主,从无约束武林中人,还将清风明月楼中挂牌之人,送入各家各户,若是清阳县君与突厥有私下联系,大周危矣!” 洛和安掀袍跪下,“陛下,臣恳请,治清阳县君以下犯上,私自离京,与外敌私交甚密之罪。臣自领庭杖一百,只愿大周风调雨顺,国泰民安。” 沈逸轩坐在一旁书笔,抬眼看向洛和安,默默的低下了头。 苏味道:好一招以退为进,若陛下不愿治清阳县君的罪,自然不会责罚洛和安,他反倒得了个为国为民的好名声。而若是治了清阳县君的罪,为了一个叛国犯上的小小县君,对弹劾检举的官员施行庭杖,反倒落民于口实。 皇帝淡淡的看着洛和安,抬了抬手:“起来吧,也不过只是一个猜测。墨玉任性,听到她兄长中三行昏迷,心中自然忧心。她若愿去前线也随她,也不是什么小孩子了,心中也明白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朕信她。” 洛和安垂着头,看不清神色。 “洛爱卿也快请起,若是朕打坏了你,小五得寻朕算账呢!”皇帝笑着说道。 洛和安心中一顿,皇帝不仅坐实了他即将迎娶公主的事实,又明言相信墨玉,他的弹劾不仅不起效,反倒还落了个仗着皇亲国戚,欺辱曾经的同门师妹的名声。 洛和安站了起来,他看了一眼皇帝。皇帝的脸上依旧没有什么神色,但是他手中依旧捏着那封信。 洛和安眯起了眼,退了回去。他身旁的右丞看了他一眼,不动声色的往边上挪了一步。其中嫌弃之意油然而表。 洛和安低下头,他甚至能想到之后他的一些同僚会如何看待他。他必定无法再与这些朝中官员融合,甚至打破冰凌也可能无法实现。 皇帝此举,不仅是不想喊了墨玉的心,更是想让洛和安成为一个彻彻底底的孤臣,只忠于他一人,不会被任何人所动摇。只要他成了驸马,皇帝有一心扶持与他,他便自然而然的会成为朝中所有人的眼中钉。 洛和安没有继续弹劾墨玉,今日的计划已经被上官时的一句话给破坏了。便是所有人都以为上官时只是不希望自己的妹夫被庭杖,他也成功的达成了陷害洛和安的目的。 退朝之后,原本便没有人理会的洛和安,便显得更加孤单了。 上官时走在洛和安身后,轻笑了一声,“洛大人,想必这样的事态,也早已经在你的预料之中了吧?” 洛和安转过头,冷冷的望向上官时,倒是与朝堂上的那个儒雅端方,为国为民的洛大人,完全不同。周身的寒意,甚至透过官府与上官时的皇子衣袍相提并论。 “这不是在四殿下的意料之中吗?难不成四殿下当时只不过是想要为下官免去庭杖?”洛和安冷冷的望向上官时。 上官时笑了,转头看向前方的官员大潮,“不知洛大人是如何看待那些官员的?” “什么如何看待?殿下以为下官该如何看待?”洛和安眯起了眼。 “那些人,此刻大约是在想:你瞧,洛和安果然与四殿下走得近了,听闻还是四殿下亲自替五公主求得的婚事,洛和安只怕要一步登天……云云。”上官时眼中带着笑,望着洛和安,远远的看来,倒的确像是郎舅好好的模样。 “四殿下就不怕墨玉与你心生嫌隙?”洛和安眯起眼,盯着上官时。 “我与她,何来的嫌隙?”上官时冷笑一声,看向洛和安,“倒是洛大人,清阳县君想必只会愈加厌恶于你。也不知道沈先生当初留下了什么东西,教你如此不要脸面的争夺。” “四殿下……不知道么?”洛和安往前走了一步,冷眼望向上官时,“下官以为,四殿下如此行为,是早已经知晓了的,原来并没有吗?” “知道又如何,不知道又如何?我信一个人,自然是信她的全部!” 洛和安笑了出来,“殿下啊殿下,你就不怕她是越氏的奸细吗?” 上官时一顿,他皱起眉头,“你从何处得知的?” 洛和安一顿,“哈”的一声笑了出来,“果然如此,果然如此,那小丫头身上的秘密可真多啊,不是吗?” 上官时眯起眼,“你也不知?” “殿下不如亲自去问问她?”洛和安笑着,甩袖离开。 上官时站在原地,眼神暗的可怕,他只觉得洛和安说的那些话,对他的影响极大。可是,当上官时稍一冷静。他便想起了墨玉当初在猎场与他说的话。 “我的血味道变了,很难吃,我吃不下去……” “给你吃,是好东西,还能帮你缓解一下体内的毒性,说不定你还能……” “我觉得,我的头发要变白了……” “蛊虫都死了,我的血也引不来新的,我不想死……” 上官时深吸了一口气,仰头看着太阳:“我信你,别辜负我的信任……我的红莲。” …… 墨玉到达边境的时候,周围村落的百姓已经都撤走,只剩下临近几座城池的百姓守着家园不愿离开。 这里已经能嗅到淡淡的战火的味道了,便是路边走过的猫儿狗儿,也都是战战兢兢的,从没有平日里场间的闲适与惬意,宛如惊弓之鸟。 墨玉下了白雪的背,往其中一个村落走去。 这个村落中的人并没有马上搬走,还剩下一些孤寡老人,无法离开,呆呆的坐在院子里望着天,浑浊的眼中满是麻木的神色。 墨玉身上的一身黑袍已经沾满了尘土,她带了一身换洗的黑袍,在问了几个老人没有得到反应之后,便自顾自进了一个院落,自己打了水洗了个澡。 墨玉出来之后,这些老人还是在原地坐着,只有少数的几个开始劈柴烧饭。 墨玉没有过多停留,再往前就是边境驻扎的营地了。墨玉出了村口,她回头望了一眼,那些老人似乎在望着她,眼中的麻木也不知是对生还是对死。 墨玉垂眼,从怀中摸出了一个信号弹,往空中放了。 她爬上了村前的一颗枣树上,攀着枝干,默默的坐着,往远处望去。身后的城中,应该会有人发现,也不知道他们会不会过来,或者直接通知军队来围剿。但若是她的人先到了,这村子里的人…… 墨玉皱起眉头,转头望向村中的老人们。他们明显是被亲人和友邻抛下的,而这些人,在别人的眼中,已经行将就木,是不值得他们花费大力气带走的,于是便成了弃子。 最后,还是墨衣卫来的早,他们跪在树下,对墨玉行礼。 墨玉眯起眼,转头看向身后的村子,从树上跳了下来。这些墨衣卫,是她亲手安插在这里的,主要就是为了突厥,而战争已经开始,他们自然也暂时退到了后方。若不是墨玉过来,只怕他们也不会现身。 “拿着我的玉牒,留一个人在这里等后面来的官兵。若是他们要将这些老人带走……”墨玉叹了口气,这是她惹来的麻烦:“不许他们伤害这里的一个人。” 墨衣卫虽然惊讶于墨玉会在意这些人,但也恭敬的接过了墨玉手中的玉牒。 “姑娘,您没了玉牒,如何进军营?”有人问道,“前方营地,昭南将军正在后方休养,三里开外便不许任何人进入了,姑娘若是没了玉牒,只怕……” 墨玉摆了摆手,“不过是一个军营,没什么进不了的,只留一个人在这里,剩下的去将清风明月楼的人找出来,有多少来多少。”墨玉眯起眼,“突厥进犯我朝,任何一个大周子民无法坐视,江湖人也不能例外。” “用姑娘之前培养的那些人吗?” 墨玉垂眼,想了片刻,“暂时不用,留着,听我的命令,若是我哥哥没能起来,他们自然是要用起来的。做好突厥进犯内地的准备,突厥王的那个王叔,现在是个什么动向?” “突厥内部政乱,我们的人并未深入,只知道多方动荡,王叔与突厥王分庭抗礼。对于与大周的战乱,王叔是反对的,但是突厥王答应了姑娘,战争也开启了,王叔便意图一举进攻长安,端了整个大周。” “嗯,他身边的那个美人还活着吧?”墨玉低头摸了摸指甲,翻身上马。 “还在,她妹妹被王叔折磨致死,心中正愤懑难安,若是姑娘要她此刻便下药毒死王叔,想必她也十分乐意。” 墨玉眯起眼,冷笑一声:“那种人,有什么姐妹亲情?不过是为了借我之力逃离罢了,便是有,我又为何要帮她,为自己买下一个隐患,我是作死吗?我又不是圣母……” 墨衣卫不敢抬头去看墨玉,在他们的眼中,墨玉并不是长安城的那个对下属亲和爱笑的清阳县君,而是手段了得,会用各种东西控制他们的墨玉使。在远离皇帝的地方,墨玉的手段便愈发狠厉,甚至不近人情。 若非他们不是她的墨衣卫,而是随便什么人的死士,此时的下场,应该也与那王叔身边的美人也差不多。 墨玉眯起眼,挥鞭催马离开了村落。 身后有附近城中的官兵赶到,手中拿着武器,指着站在村口的那名墨衣卫。 “什么人?举起手来。” 那墨衣卫转过身,冷冷的扫了他们一眼,“我乃昭南将军胞妹,长安清阳县君的随从,跟随我们县君前来寻昭南将军,这是我们县君的玉牒。” 官兵们面面相觑,这什么县君,好好地长安城不待,来边境干什么?他们没敢马上相信墨衣卫的话,但手中的武器还是压低了些,“你,站在这里不许动,我们要去请示上面。” “你去便是,速去,我还有将玉牒送还给我们主子。”墨衣卫背着手,淡淡的看着他们。 正文 第543章 你说你是 墨玉站在军营外,正在观察下方的换岗规律,准备找机会进去。 “姑娘,有消息传来,叶公子他……”一名墨衣卫跪在了墨玉身前,“叶公子,摔下悬崖,失踪了。” 墨玉一怔,转头看了过去,“你说什么?” …… 上官时站在太极殿外,洛和安又找了一堆证据,在朝堂之上拿了出来,准备要将墨氏兄妹打压到底。 他身穿一件石青色遍地金直裰,腰间绑着一根藏蓝色卷云纹锦带,一头墨黑色的头发,有着一双湖水般清澈的眼眸,体型颀长,当真是英姿焕发顶天立地。眼中虽带着疲惫,却亮的厉害。 “殿下今日还要为洛大人说话吗?”罗元晋走到了上官时的身边,转头看着他。 “和安与我,乃是未来的郎舅,我自然要为他说话。”上官时笑了起来。 罗元晋看着上官时,“我本以为,四殿下不会是这等人。” 上官时沉默不语。 “殿下又与昭南将军、清阳县君关系冷淡了,莫非是因为昭南将军重伤?连与玉姑娘戏都懒得做了。以至于在她一走,便急于亲近洛和安,您不至于不知道洛和安时时刻刻都在想着什么吧?”罗元晋愤愤的看着上官时。 “听说,今日城门吏抓住了几个黑衣人,看身上带着的书信,竟是送往边境,清阳县君手中的。”罗元晋愣愣的看着上官时,“殿下想必早已经知晓了吧?” 上官时没有回答,抬脚拾阶而上。 “四殿下就不怕被人非议吗?”罗元晋跟了和是哪个去,“难道六殿下搬离皇宫,四殿下就以为自己对那个位置势在必得了?” 上官时站住了,转头看向罗元晋,“她有你这样的朋友,我也是很惊讶。” 罗元晋皱起眉头,“殿下说的什么话,下官听不懂。” 上官时笑了一声,“那是她的人,我自然知道,等她回来,那些人依旧是她的人。” 皇帝端坐在龙椅上,垂眸看着下方跪着的京兆尹:“……京兆尹捉了一些人?” 京兆尹低着头,转头看了一眼洛和安,“是,那些人都穿着黑衣,从他们身上搜出来了送往边境的信,收信人是清阳县君……” 皇帝眯起了眼,他转头看了一眼洛和安,扯了扯嘴角,“这些人呢?” “已经……咬舌自尽。”京兆尹磕起了头,“陛下恕罪。” 上官时转过了头,盯住了京兆尹,“咬舌自尽?京兆尹手下的人都如此看守犯人的嘛?竟让人咬舌自尽了?他既然能自尽,为何不毁掉身上的书信?” 京兆尹擦着汗,“四殿下,当时,那些黑衣人已经出了城门,只是被身旁的行人撞了一下,将怀中的书信撞了出来。” 上官时第一时间便看向了洛和安,见到他施施然的站着,便心中不快,他眯起了眼,“洛大人以为呢?” 洛和安笑着转过身,“殿下所言甚是,只若是死士想要自尽,仅凭京兆尹,实难防住。” 皇帝眯起眼,扫了一眼底下的官员们,抬手:“传朕旨意,封锁墨府,不许任何人进出。” “陛下圣明——”众臣高呼。 退朝之后,皇帝留下了洛和安。 “你的人做的?”皇帝看着洛和安。 洛和安故意在地上,“臣以为,墨玉的嫌疑很大。” 皇帝眯起了眼,“洛和安,你这是逾钜。” “臣以为,臣只是尽忠职守,墨玉的身上带着太多的秘密,陛下!”洛和安抬起了头,“那些墨衣卫,是上任墨玉使培养的,可她却能直接用了,陛下,这还不能……” “洛和安。”皇帝眯起眼,冷冷的看着他,“闭嘴。” “陛下!”洛和安震惊的望向皇帝。 “你与问叶做了什么事,朕便不说了,可你拿墨玉使当什么了?”皇帝站了起来,周身环绕着一股不易近人的气势,“朕不语你计较,你师妹从不与朕说这些,你便以为朕能放任?” 洛和安低下了头,背后出了一身汗,心中惊疑不定,不知道皇帝究竟知道了多少。 “今日,老四还与我说你的好话……”皇帝眯起眼,走了下来,站到了洛和安身前,“洛和安,你想做什么呢?” “陛下,臣不敢!”洛和安磕着头,他从没想到,上官时居然会为了墨玉,不惜让自己被皇帝所怀疑,他就那么坚信墨玉能回来吗? 洛和安在太极殿跪了一个时辰,然后才撑着膝盖缓缓走了出来。 “洛大人?还没走呢?”严安站在殿外,抱着剑看着洛和安,嘴角勾着一抹笑。 他身穿一件玄色梭布夹袍,腰间绑着一根藏蓝色师蛮纹角带,一头如风般的发丝,有着一双深不可测凤眼,体型完美,当真是英姿勃勃。只是眼神却颇为不善。 洛和安的脚步一顿,转头看向严安,“严统领这是在等在下吗?” “不是,只是想看看,洛大人跪了一个时辰,与清阳县君跪一个时候是否一样。” 洛和安皱起眉头,看向严安:“那么,是否一样呢?” 严安笑了起来,“不知道呢。清阳县君从没有只跪一个时辰的时候,洛大人倒是出来的快了些。不过我倒是知道,清阳县君跪上个三四个时辰出来,也不过是洛大人这般模样。” 洛和安神色一变,冷笑一声,“我到好似不知,什么时候,严统领也成了清阳县君的下属了。” 严安耸了耸肩,转过身靠在了柱子上,“不过是仗义执言罢了,洛大人看不明白嘛?便是陛下再厌恶县君,便是县君做了再多的错事,县君依旧是县君。” “只不过嘛……”严安瞥了一眼洛和安,“洛大人只怕是要成了五驸马了。” “与她交好的人,还真是多啊。”洛和安冷冷的看着严安。 “罗大人,似乎以前与洛大人也是知交好友吧?”严安嗤笑一声。、 洛和安神色一变,没有出声。 严安笑着,斜睨着洛和安,“洛大人便是再风光霁月,交友之用心,永远也及不过县君一分半厘。” 洛和安哼了一声,“不过是一个女子,难不成你们都想成她的入幕之宾?” 严安挑眉,没有说话,望着严安的身后,拱手行了一礼。 洛和安皱眉,转头看了过去,然后便见到皇帝正带着上官时两人站在太极殿正门口,目光沉沉的望着他。 洛和安心中一乱,连忙行礼。 皇帝没有像以往一般让洛和安平身,而是径直走了过去。洛和安没有抬头,但是他似乎能感受到上官时充满笑意的眼神落在自己的身上。 严安也跟着皇帝走了,太极殿外只剩下洒扫的宫人在忙碌着。可他们就像是没见到洛和安一般,默默地绕过了他。 洛和安缓缓的站了起来,抬起头,他看见了站在太极殿外的上官问叶。 她身穿艾绿百蝶穿花遍地金薄衫,逶迤拖地浅蓝撒花斜裙,身披洁白色大寿字薄纱。顺滑的长发,头绾风流别致如意高髻,轻拢慢拈的云鬓里插着金丝菊花簪子,肤如凝脂的手上戴着一个赤金镶翡翠如意的戒指,腰系葱绿底色丝攒花结长穗丝绦,上面挂着一个茜素青绣双喜纹杭缎荷包,脚上穿的是烟霞绣玉兰花的睡鞋,整个人耀如春华。 她就这样站在太极殿外,与洛和安对视着。 洛和安最先动了,他朝上官问叶走了过去,躬身行礼,“微臣,见过五公主殿下。” 上官问叶看着他,抬了抬手。 上官问叶身边的宫人看了她一眼,高唱:“起。” 洛和安压抑着被羞辱的气恼,平身,站在上官问叶盯着她看。 “净台大师,为我选了今日出宫,去护国寺。”上官问叶看着洛和安,淡淡的数的哦哦啊。 “这样甚好,公主去还了愿,只怕便不会生病。”洛和安笑着看着上官问叶。 “我本欲向父皇辞行,却不想父皇已经回了兴庆殿,倒是撞上了洛大人。” “微臣正要出宫。” 上官问叶与洛和安对视着,两个人都面无表情的看着对方,最后,上官问叶笑了一声,“洛大人若是没有急事,可愿与本宫品茶?” “陛下与四殿下正好离开,若是五公主不嫌弃,下官愿为公主煮茶。”洛和安退后一步,向上官问叶拱手道。 上官问叶带着洛和安到了一旁的亭子中,吩咐了宫人上了茶具,便将身旁的人都屏退了。她看着站在自己面前低着头的洛和安,笑了笑,“洛大人,清阳县君身边的人,现在可一直跟在父皇身边呢……” …… “走,现在就进去。”墨玉不再观察军营之中的哨岗更替规律,因为她已经看到有一些身份不明的人进了军营,甚至有几个已经开始接替了军营外的岗哨。 “姑娘,按时云麾将军的人。”身后的墨衣卫提醒道。 “我知道……”墨玉眯起眼,翻身上马,“除了他,还会有谁?” 墨玉一甩鞭子,便朝下面的军营冲了过去。 “什么人?有人闯营——” 墨玉眯起眼,解下了腰间的银翼广花鞭,“我是清阳县君,来寻我兄长墨连城,放我进去!” 岗哨之中的人似乎早有准备,指着墨玉大喊:“杀了她,这个人是细作!” 下头的士兵们疑惑的看着。 “杀了她,县君怎么可能来这里!” 有几个人动了,他们拿着长矛,朝墨玉刺来。 墨玉眯起眼,翻身而起,站在马背上,从袖中摸出一把粉末,朝他们洒去,指着刚刚喊话的那个人:“给我扣下他!” “是!”墨玉身后的墨衣卫齐声道。 有人袭营的动静,让不少人出了营帐,纷纷抄起武器,朝这里而来。 墨玉皱起眉头,使鞭子,抢来了一把刀,骑在马上,朝前而去。 “李向白呢?林建安呢?叫他们给我出来——”墨玉翻身,避开了朝她刺来的长矛,但身后又有人横劈了一刀,墨玉皱眉,一掌拍在了马背上,让它躲过了这一下,但自己也摔下了马背。 她翻身而起,提刀挡住了朝自己而来的锃亮长刀,面对着乱哄哄的场面,心中愈发忐忑。 “我是墨玉,墨连城的妹妹,清阳县君,谁若再挡路,休怪我不客气——” 这一句话,完全没有什么用,她的身边已经有人开始搭箭,准备将她射杀在营地外。 墨玉皱眉,挥舞着鞭子,从人群之中跳了出来,尽量将自己藏在鞭影之中,朝主营帐而去。 耳边不断传来破空声,墨玉对这个声音很熟悉,这已经不是她第一次被箭阵袭击了。 “怕什么,什么时候你死过了?”墨玉忍着手臂上传来的疼痛,愈加用力的挥舞着鞭子,在身边墨衣卫的护卫下,直接窜进了主营帐。 一进了营帐,墨玉便愣了,因为这里面,一个人也没有。 “谁?谁敢闯营?” “别拦着我——” “哪来的清阳县君,县君被关在皇宫里呢——” 营帐外被人射进来了一支箭,随后便是更多的箭。 墨玉回过神来,转头冲外头大喊,“李向白,给我让他们停下,我是墨玉。” “哎呦,玉小姐,你怎么来了?” “快停下,不许放了,快停下。” 李向白拖着一个人,大步从外头走了进来,在看到墨玉的时候,差点没把眼泪掉下来。他“扑通”一下跪在了墨玉面前。 “县君,我对不起你,我没能护好将军,让他,让他……” 墨玉的心头一跳,抬手将李向白的手拉起来,塞进了他自己的嘴里,压低了声音,“不许说话,待会我再来问你!” “清阳县君?哪来的清阳县君?可带了令牌?”一个声音传入了营帐,随后便是一个身穿黑色铠甲的男子,大步从外头走了进来。 墨玉眯起眼,松开了李向白的手,转身看了过去,“我就是清阳县君,墨玉,我来找我兄长,墨连城,您是云麾将军?” 那个男人的脚步顿了顿,他看着墨玉,缓缓的皱起了眉头:“你说你是清阳县君,你就是清阳县君了?” 正文 第544章 “这就是我们将军的妹妹!”李向白站了出来,瞪着眼睛看着对方。 “云麾将军,我想还没有人敢来冒充我。”墨玉往前一步,眯起眼看着他,“我来找我哥哥,我哥哥人呢?” “你一来便直闯这个营帐,我可以怀疑你……” “让他闭嘴。”墨玉转过头,摆了摆手。 墨衣卫上前,还没等云麾将军喊人,就已经将他擒住堵了嘴。 墨玉眯起眼,冷眼看着睁大眼睛望着自己的云麾将军,“您是不是觉得,我不跟对你怎么样?” 云麾将军挣扎了起来。 墨玉不理会他,转头看向李向白,“我哥哥呢?” 李向白被墨玉这一些列操作给吓到了,他没想到墨玉居然敢直接把人给绑起来。林建安看了他一眼,往前走了一步,“昭南将军被俘,如今正在敌营,生死不明。” 墨玉一怔,睁大眼睛看着他,“你说什么?我哥哥被俘了?突厥?” 林建安看了她一眼,点点头,“是,已经十余日了。云麾将军被调派过来后,便封锁了消息。”林建安看了墨玉一眼,“将军被俘的消息,是送去了长安城的,但是不知为何,迟迟没有命令传达下来,反倒是迎来了云麾将军。” 墨玉眯起眼,转过头,看着瞪大眼睛望着自己的云麾将军,“所以,陛下是想要放弃我哥哥了,是吗?” 云麾将军瞪着墨玉,嘴里支支吾吾的不知道祥说些什么。 墨玉摆了摆手,“陛下为了照顾我,亲自将我接近了皇宫,将我安置在了清醉阁中。我离开皇宫是坐着我的白雪,哦,就是那只白色的大鸟,你知道吧?” 云麾将军忽然安静了下来,怔怔的看着墨玉。 墨玉笑着“对,就是那只中秋夜宴护驾时,陛下所坐的那一只。”墨玉往前走了一步,眯起了眼,“你猜猜,陛下为什么要将我安置在宫中最高的清醉阁,我又为什么能说婚礼从清醉阁离开。” 云麾将军冷静了下来,他神色平静的看着墨玉,目光有些冷。 墨玉扯了扯嘴角,她赌皇帝并没有告诉他自己是什么时候进宫的,所以顺利的误导了云麾将军,让他以为皇帝是故意放墨玉来边境的。 “还请将军好生在这里呆着,我哥哥我会亲自救出来,绝不劳烦将军半分。”墨玉个李向白试了个眼色,让他看好云麾将军,便带着林建安出去了。 “你说,到底怎么回事?我哥哥为什么会被突厥俘虏?”墨玉转过头,眯眼看着林建安。 林建安低下了头,“情报有误,突厥内部分裂,突厥王叔发动了政变。但是我们得到消息的时候,已经晚了,将军已经带了人前去堵截,但却中了对方的全套,被突厥王叔围困三日后俘虏。” “围困三日?”墨玉皱起眉头,“他们用了什么东西?” “不知道,没有人活着回来,我们到的时候,遍地的尸首,李将军差点疯了,当时……将军是为了掩护他与大部队撤离……” 墨玉转过头,冷冷的望向正看着她的士兵们,“我知道了,对方的营帐在那里?你们还有什么知道的,都说出来。” 林建安看了墨玉一眼,欲言又止。 墨玉转过头,“你已经上了我们这条船,有什么不能问的?” 林建安似乎受到了极大的刺激,他深吸了一口气,神色复杂的看着墨玉“敢问县君,您究竟姓什么?” 墨玉轻笑了一声,望着林建安,“我的名字,可是陛下亲赐的,便是我哥哥与我的名字,也难有人不知道,我们从没想过隐瞒,你是真的没猜到吗?” 林建安深吸了一口气,看着墨玉,下意识的后退了一步,“你……你们竟然这般大胆?” “是吗?”墨玉眯着眼,“你当初,是真的一点都没有过怀疑吗?便是初次见我的人,也都会在心中想几句我们兄妹名字的巧合呢。” 林建安摇头,“谁能想到,你会直觉用了这个称号,而你的兄长,居然会跟了你的姓?” 墨玉耸了耸肩,“什么时候发现的?” 林建安深深的望着墨玉,“就在来到边境之后,我真的没想到,县君您的手,能伸的那么长。而您所能做到的,也比我想象的多得多。” “这很正常,不是吗?”墨玉的手按在了腰间,“林建安,给你一个机会,你想活着还是去死?” 林建安苦笑着“县君,这样直接吗?” “我没心情放着我哥哥不管来和你多话。”墨玉眯起了眼,“我以为你早就做好决定了。” 林建安低下头,沉默了片刻,“若有他日,还请县君……” “别!”墨玉抬手,拦住了林建安的话,“我想要做什么,我哥哥不会拦,但是我哥哥想要做什么,我也不会拦。你不是我的人,有什么事,就去求我哥哥,我不会管你。” 林建安震惊的抬起头,看向墨玉“你居然不是?” “不是什么?”墨玉转过头。 “你们那一族,并非没有出过女子做……你居然不想?” 墨玉大步朝外走去,“有什么好的?我不稀罕。” 林建安神色复杂的看着墨玉,看着她气势汹汹的从一众士兵中走过,然后选了一匹马骑了上去。军中的战马,除非是亲近之人,佛则绝对不会亲近他人,更别提是女子。 可是……林建安看着墨玉使狠下乖乖听话的马儿,沉默了许久,最后转身离开了。 墨衣卫跟了和是哪个去,墨玉的视线穿过众人,落在了林建安的身上。她打了个手势,一旦林建安想要做些什么的话,他便会成为一个死人。 不过…… 墨玉低下了头,摸了摸身下马儿的脖子,“如果他想,十日之前便早就下手了吧?” 墨玉冷笑一声,“洛和安,我不信你不知道!” …… “还不肯招吗?”一名华服男子走了过来。 他似乎是很嫌弃囚牢之中的味道,皱起了眉头,远远的站着,看着被绑这点连城,“墨连城,你看你都在这里那么久了,你们大周都用云麾将军换了你的位置,你还在这里替他们瞒着这些东西。” 华服男子站在外头,笑着看着连城,“你便是不说,我也迟早会知道,你看你何必吃这个苦呢?你们大周明显是要放弃你了!” 连城不出声,低着头不说话。每次突厥王叔来的时候,他都能休息片刻,而若是突厥王叔一走,他便又要承受他们的刑讯逼供。这是男的的休息时刻,他懒得理会突厥王叔说的话。 突厥王叔没等到连城的回应,气恼的看着他,指着他大骂“你以为你算是个什么东西?便是你现在回去,也不过是一个废人。被俘虏的主将,你以为你还能回去做你的昭南将军吗?” 他的声音放的柔和了些,“墨连城,你是个人才,你若是投靠于本王。他日,本王取了这大周,便封你为王!” 突厥王叔的眼中闪着精光,但是他看了连城半天,也不见连城抬起头来。 突厥王叔皱眉,指着连城,吩咐道“把他头抬起来!” 连城睁着眼,清冷的目光望向突厥王叔,没有一丝昏迷的迹象。 “墨连城!”突厥王叔气得跳脚。 连城扯了扯嘴角,“你与洛和安,有联系吧?” 突厥王叔一顿,目光渐渐的变冷,他拔出了腰间的刀,朝连城走来“你如何得知的?” “很简单啊……”连城裂开嘴笑着,“可我不会告诉你。” “墨连城。”突厥王叔轻轻的将手中镶着宝石的刀架在了连城的脖子上,“看来,我是不能放过你了。” “洛和安没有和你说过,他为什么会选择你吗?”连城忽然笑了起来。 突厥王叔皱起了眉头,他大约知道原因。突厥王在几年前,身后突然出现了一个人,那个人帮助突厥王操控着突厥境内的大部分政权,一步步的蚕食他的领地与下属。而当时,若不是洛和安出现,他只怕已经被突厥王被吞下肚腹了。 “你和我那位好侄子身后的人,有什么关系?”突厥王叔看着连城,手中的刀往连城的脖子上用力划了一下,“说,否则……” “否则你就杀了我?”连城的眼中带着嘲讽,“你不要忘了,为什么洛和安会找上你!” 突厥王叔静了下来,看着连城不说话,眼中带着一丝迟疑。 当时,突厥王叔和突厥王斗成一团,谁也压不过谁,明面上去额还要保持微笑。但是那个神秘人突然出现,他的处境就有些微妙了。而当他的领地开始被蚕食,他便开始慌了,却无力可施。 当时,洛和安的帮助,对他而言,是极为重要的,若不是洛和安,只怕他现在已经身首异处,死在了自己的侄子刀下了。 但是,洛和安为什么会选择自己呢? 突厥王叔一度将这些原因归结于洛和安想要突厥内部政乱,无力骚扰进犯大周。但是在战争开始的时候,他就推翻了这个结论。如果实在喝药,这场战争开始,洛和安就会出手,可是他没有。 “洛和安想要对付我那位好侄子身后的人?是也不是?”突厥王叔放下了架在连城脖子上的刀,冷声问道。 “难怪能在洛和安的手下与突厥王打擂台,你很聪明。”连城抬起头,看了他一眼,扯着嘴角笑着,“可是,你太依赖洛和安了,你忘了他始终是大周的人,他想要扶持你与突厥王对立,可也不希望你压过突厥王,这只会对大周有害。” “你想说什么?”突厥王叔的心跳忽然加快了起来,他觉得自己好像摸到了关键节点。 “你想知道?求我啊。”连城仰头笑了起来。 突厥王叔一怔,愣愣的看着连城,差点没忍住拿刀砍了他。他深吸了一口气,转头喊了一声,让人将连城放了下来。 “我给你治伤,你告诉我,我要见那个人!” 连城看了一眼突厥王叔,没有出声,闭着眼睛,任由人将他解了下来,然后架着出去了。“这就是我们将军的妹妹!”李向白站了出来,瞪着眼睛看着对方。 “云麾将军,我想还没有人敢来冒充我。”墨玉往前一步,眯起眼看着他,“我来找我哥哥,我哥哥人呢?” “你一来便直闯这个营帐,我可以怀疑你……” “让他闭嘴。”墨玉转过头,摆了摆手。 墨衣卫上前,还没等云麾将军喊人,就已经将他擒住堵了嘴。 墨玉眯起眼,冷眼看着睁大眼睛望着自己的云麾将军,“您是不是觉得,我不跟对你怎么样?” 云麾将军挣扎了起来。 墨玉不理会他,转头看向李向白,“我哥哥呢?” 李向白被墨玉这一些列操作给吓到了,他没想到墨玉居然敢直接把人给绑起来。林建安看了他一眼,往前走了一步,“昭南将军被俘,如今正在敌营,生死不明。” 墨玉一怔,睁大眼睛看着他,“你说什么?我哥哥被俘了?突厥?” 林建安看了她一眼,点点头,“是,已经十余日了。云麾将军被调派过来后,便封锁了消息。”林建安看了墨玉一眼,“将军被俘的消息,是送去了长安城的,但是不知为何,迟迟没有命令传达下来,反倒是迎来了云麾将军。” 墨玉眯起眼,转过头,看着瞪大眼睛望着自己的云麾将军,“所以,陛下是想要放弃我哥哥了,是吗?” 云麾将军瞪着墨玉,嘴里支支吾吾的不知道祥说些什么。 墨玉摆了摆手,“陛下为了照顾我,亲自将我接近了皇宫,将我安置在了清醉阁中。我离开皇宫是坐着我的白雪,哦,就是那只白色的大鸟,你知道吧?” 云麾将军忽然安静了下来,怔怔的看着墨玉。 墨玉笑着“对,就是那只中秋夜宴护驾时,陛下所坐的那一只。”墨玉往前走了一步,眯起了眼,“你猜猜,陛下为什么要将我安置在宫中最高的清醉阁,我又为什么能说婚礼从清醉阁离开。” 云麾将军冷静了下来,他神色平静的看着墨玉,目光有些冷。 正文 第545章 作者: 精彩,最快更新!,最快更新墨玉本佳人! “今日,洛大人的神情似乎不是很好啊?”上官时站在太极殿上,转头看着洛和安。 洛和安看了上官时一眼,冷笑一声,“今日,想必要让殿下如愿了。” 上官时目送洛和安拂袖走到了自己的位置上,他偏头想了片刻。随即便笑了起来,虽然不知道洛和安为什么事而不高兴,但是洛和安不高兴,他就高兴。 只是,身后的官员们,在看到上官时又与洛和安说话,心中难免不快。只觉得上官时太会做人,先前与昭南将军、清阳县君交好,但在他们落入颓势之后,转头又与洛和安走到了一起。 皇帝一道,所有人都静了下来,山呼万岁。 皇帝看着下方潮水一般跪着的人,抬了抬手,看着众人起来,眉头微垂。 “陛下,边境战事暂缓……”罗元晋站了出来。 皇帝挑眉,示意罗元晋继续说道。 罗元晋看了一眼洛和安,低着头,“三日前,清阳县君到达边境,发现营帐之中并无昭南将军。逼问之下,得知突厥设计围困,昭南将军为掩护大军撤退,被突厥王叔俘虏。” “清阳县君振臂一呼,借清风明月楼,将边境中的江湖人士搜罗了起来,组成一支小队,趁夜突入突厥阵地……” …… “姑娘——” 墨玉避开了朝自己射来的一剑,袖中甩出一片飞镖,骑着马,朝里头而去。 从她进入突厥阵地的时候,身上的蛊虫已经全部散了出去。好在,突厥王叔并没有把连城关在人员混杂的地方,她一下子就发现了他。 “往那边,我哥哥在哪里——”墨玉抬手一鞭,卷住了一名小兵的脖子,将他丢了出去。那名小兵被一杆长枪穿透,在那长枪的主人的笑声中,被再次甩了出去,压倒了一片突厥兵。 突厥王叔听到敌袭消息的时候,愣了好一会,他不敢相信,这种时候,大周居然还敢随意派兵过来,他们不怕自己杀了墨连城吗? 墨玉端坐在马上,在墨衣卫的护卫之下,穿过突厥阵地。少部分的人在外围,为她抵挡着突厥兵的刀枪,为她争取时间靠近那个营帐。 “阿史那敦,我乃大周清阳县君,将我哥哥墨连城放出来——” 突厥王叔正欲出去的脚步顿了顿,他震惊的听着这声音,“女人?怎么会是女人?” 他好像忽然想到了什么似的,恍惚回过神,“洛和安,洛和安是沈自初的弟子,那个什么县君,也是沈自初的弟子,他们师兄妹,一直不对付!” 他脱了外袍,掀帘出去,抬手高呼,“来人,将那个女人给我生擒了!” 墨玉避开了一把朝她心口刺来的剑,翻身踩在了马背上,冷冷的望着站在营帐外看着自己的突厥王叔,“阿史那敦,你敢对我兄长做任何事,我都要千倍百倍的还给你!” 突厥王叔仰头大笑,上了侍从牵来的马,“你就是我那个好侄子背后的人吧?你师兄可是站在我这边的!” 墨玉眯起眼,扯了扯嘴角,眼中的杀意一闪而过,“你将我哥哥放了!” 周遭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平衡中,敌我双方迅速靠拢,形成了一小片真空区域,中间站着的是墨玉一行人。 “你哥哥?你哥哥已经投靠了我,他将会是我踏平你们大周的前锋,你若愿意,我必奉你为上宾,连你那师兄,也不及你!” 墨玉歪着头,冷笑一声,“是吗?可我,指向要你的命呢!” 墨玉飞快的打了个手势,从马背上跳下,在一旁的墨衣卫的肩膀上借力,缥缈身法发挥到了极致,几乎没人看得清她的身影,便叫她靠近了突厥王叔。 …… “说时迟那是快,突厥王叔大惊,提剑欲挡,却不良被清阳县君卷了兵器,甩了出去。但清阳县君毕竟只是一名女子,力气如何比得过那吃人肉的突厥人!”说书的先生拍着桌子,指着那看客抑扬顿挫的描绘着。 “接下来如何?”有性子急的,直接摸出了几枚赏钱,丢到了说书先生的桌案上,“快说快说,再不许像昨日那般了!” 说书先生笑眯眯的将那赏钱放进了怀中的衣袋,将袖子一撸,抄起那惊堂木便是一拍,挥着扇子便继续说了起来“那清阳县君,也被突厥王叔抢了那鞭子。县君不慌不忙,将足尖的刀刃踩了出来,那一招中秋夜宴时护驾所用的步步生莲,便在突厥人脖子上亮相了!” “这清阳县君,当时心中焦急,只想着救出昭南将军,可却不知昭南将军被关在何处。遮盖怎么办?只好将身边所有的突厥兵都划断了脖子,她一身黑衣,像是从天而降的仙子,乌发飘扬,愣是半点血都没沾身呐!” “而那突厥兵,每一个被县君踩着肩膀而过的,都成了她脚下的一团红莲,成了冰凉的尸体。而县君,则一步都没落过地啊!” 黎明朗抱着胸看着那说书先生,牙齿磨着,“姑娘若是真这样来,只怕早就被穿了个透心凉了。不过,没落地倒是真的,姑娘那一招步步生莲,好看是好看,但却有个致命伤……” “那突厥王叔,登时就怒了,手持一把大斧,朝县君砍来。县君不慌不忙,眉头一皱,便抄手,从一旁的突厥兵手中抢来了一刀一剑,与突厥王叔游斗了起来……” …… “好一个清阳县君,你的武功,倒是比你哥哥还强些。”突厥王叔的手腕美味颤抖,看着站在不远处的墨玉,“你们兄妹已在我此处,你以为你还能回得去吗?” 墨玉眯起眼,笑了起来,“你猜,我也没有可能受制于人。”她摔了个剑花,另一只手中的长刀置于身后,侧身望着突厥王叔,“我杀了你那么多亲信,你能告诉我,你一点也不介意,还想收我们兄妹入你麾下?” 突厥王叔眯起眼,冷笑一声,提了提手中的长枪,不再说话,朝墨玉袭来。“今日,洛大人的神情似乎不是很好啊?”上官时站在太极殿上,转头看着洛和安。 洛和安看了上官时一眼,冷笑一声,“今日,想必要让殿下如愿了。” 上官时目送洛和安拂袖走到了自己的位置上,他偏头想了片刻。随即便笑了起来,虽然不知道洛和安为什么事而不高兴,但是洛和安不高兴,他就高兴。 只是,身后的官员们,在看到上官时又与洛和安说话,心中难免不快。只觉得上官时太会做人,先前与昭南将军、清阳县君交好,但在他们落入颓势之后,转头又与洛和安走到了一起。 皇帝一道,所有人都静了下来,山呼万岁。 皇帝看着下方潮水一般跪着的人,抬了抬手,看着众人起来,眉头微垂。 “陛下,边境战事暂缓……”罗元晋站了出来。 皇帝挑眉,示意罗元晋继续说道。 罗元晋看了一眼洛和安,低着头,“三日前,清阳县君到达边境,发现营帐之中并无昭南将军。逼问之下,得知突厥设计围困,昭南将军为掩护大军撤退,被突厥王叔俘虏。” “清阳县君振臂一呼,借清风明月楼,将边境中的江湖人士搜罗了起来,组成一支小队,趁夜突入突厥阵地……” …… “姑娘——” 墨玉避开了朝自己射来的一剑,袖中甩出一片飞镖,骑着马,朝里头而去。 从她进入突厥阵地的时候,身上的蛊虫已经全部散了出去。好在,突厥王叔并没有把连城关在人员混杂的地方,她一下子就发现了他。 “往那边,我哥哥在哪里——”墨玉抬手一鞭,卷住了一名小兵的脖子,将他丢了出去。那名小兵被一杆长枪穿透,在那长枪的主人的笑声中,被再次甩了出去,压倒了一片突厥兵。 突厥王叔听到敌袭消息的时候,愣了好一会,他不敢相信,这种时候,大周居然还敢随意派兵过来,他们不怕自己杀了墨连城吗? 墨玉端坐在马上,在墨衣卫的护卫之下,穿过突厥阵地。少部分的人在外围,为她抵挡着突厥兵的刀枪,为她争取时间靠近那个营帐。 “阿史那敦,我乃大周清阳县君,将我哥哥墨连城放出来——” 突厥王叔正欲出去的脚步顿了顿,他震惊的听着这声音,“女人?怎么会是女人?” 他好像忽然想到了什么似的,恍惚回过神,“洛和安,洛和安是沈自初的弟子,那个什么县君,也是沈自初的弟子,他们师兄妹,一直不对付!” 他脱了外袍,掀帘出去,抬手高呼,“来人,将那个女人给我生擒了!” 墨玉避开了一把朝她心口刺来的剑,翻身踩在了马背上,冷冷的望着站在营帐外看着自己的突厥王叔,“阿史那敦,你敢对我兄长做任何事,我都要千倍百倍的还给你!” 突厥王叔仰头大笑,上了侍从牵来的马,“你就是我那个好侄子背后的人吧?你师兄可是站在我这边的!” 墨玉眯起眼,扯了扯嘴角,眼中的杀意一闪而过,“你将我哥哥放了!” 周遭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平衡中,敌我双方迅速靠拢,形成了一小片真空区域,中间站着的是墨玉一行人。 “你哥哥?你哥哥已经投靠了我,他将会是我踏平你们大周的前锋,你若愿意,我必奉你为上宾,连你那师兄,也不及你!” 墨玉歪着头,冷笑一声,“是吗?可我,指向要你的命呢!” 墨玉飞快的打了个手势,从马背上跳下,在一旁的墨衣卫的肩膀上借力,缥缈身法发挥到了极致,几乎没人看得清她的身影,便叫她靠近了突厥王叔。 …… “说时迟那是快,突厥王叔大惊,提剑欲挡,却不良被清阳县君卷了兵器,甩了出去。但清阳县君毕竟只是一名女子,力气如何比得过那吃人肉的突厥人!”说书的先生拍着桌子,指着那看客抑扬顿挫的描绘着。 “接下来如何?”有性子急的,直接摸出了几枚赏钱,丢到了说书先生的桌案上,“快说快说,再不许像昨日那般了!” 说书先生笑眯眯的将那赏钱放进了怀中的衣袋,将袖子一撸,抄起那惊堂木便是一拍,挥着扇子便继续说了起来“那清阳县君,也被突厥王叔抢了那鞭子。县君不慌不忙,将足尖的刀刃踩了出来,那一招中秋夜宴时护驾所用的步步生莲,便在突厥人脖子上亮相了!” “这清阳县君,当时心中焦急,只想着救出昭南将军,可却不知昭南将军被关在何处。遮盖怎么办?只好将身边所有的突厥兵都划断了脖子,她一身黑衣,像是从天而降的仙子,乌发飘扬,愣是半点血都没沾身呐!” “而那突厥兵,每一个被县君踩着肩膀而过的,都成了她脚下的一团红莲,成了冰凉的尸体。而县君,则一步都没落过地啊!” 黎明朗抱着胸看着那说书先生,牙齿磨着,“姑娘若是真这样来,只怕早就被穿了个透心凉了。不过,没落地倒是真的,姑娘那一招步步生莲,好看是好看,但却有个致命伤……” “那突厥王叔,登时就怒了,手持一把大斧,朝县君砍来。县君不慌不忙,眉头一皱,便抄手,从一旁的突厥兵手中抢来了一刀一剑,与突厥王叔游斗了起来……” …… “好一个清阳县君,你的武功,倒是比你哥哥还强些。”突厥王叔的手腕美味颤抖,看着站在不远处的墨玉,“你们兄妹已在我此处,你以为你还能回得去吗?” 墨玉眯起眼,笑了起来,“你猜,我也没有可能受制于人。”她摔了个剑花,另一只手中的长刀置于身后,侧身望着突厥王叔,“我杀了你那么多亲信,你能告诉我,你一点也不介意,还想收我们兄妹入你麾下?” 突厥王叔眯起眼,冷笑一声,提了提手中的长枪,不再说话,朝墨玉袭来。朝墨玉袭来。,加入书签方便您下次。墨玉本佳人相关推荐、、、、、、、、、、、、 正文 第546章 作者: 精彩,最快更新!,最快更新墨玉本佳人! 芳菲躲入了和云儿的乌篷船,和云儿皱着眉头瞧着眼前的芳菲,听着她的苦苦哀求,还是点头答应了,“我可以帮你,但是能不能跟我回家,我把你放到清湖河边,或者可以送你去远一点的钱塘江。” “我去钱塘江,求求你送我去钱塘江!”芳菲拉住了和云儿的手,“葛小子花费了那么大的力气送我出来,我不能回去!” 和云儿看着可怜兮兮的芳菲,心里觉得愧疚,将小布包里面的钱拿了一半出来给了芳菲,“你拿着吧,别被抓回去了,我听我妈妈说,那里都是吃人的地方。” 芳菲借过钱,用力的点了点头,不安的看着和云儿解了绳子将船撑了出去,心中又是惊喜又是苦恼,惊喜的是自己居然逃了出来,苦恼的是玉娘子还在秋风馆与山田斡旋着。 “玉儿,你告诉我,是谁给你送的信?”山田看着脚下的灰烬,神色不善的看着坐在窗前的玉娘子。 玉娘子朝山田笑着,“大佐,您在说什么啊,玉儿不懂。” “玉儿啊,你快告诉大佐啊,妈妈着秋风馆可经不起风雨啊!”红娘瞧着与年至和山田之间的阵仗,连忙上前去劝说。 “妈妈,我真的不知道大佐在说什么。”玉娘子垂着眼眉,指甲却已嵌入肉中。 “玉娘子……呵呵,好一个美丽俏佳人啊!”山田站了起来,伸手扶住了佩刀,看着玉娘子道“你天天吃鱼,还不知道那鱼肚子里的莲子里面有什么?” 玉娘子娇躯一震,却强作镇定,意图为曹子安争取多一些的时间,“大佐,莲子里面是莲心,玉儿知道的。” “你以为你不说我就不知道吗?”山田大步上前,掐住了玉娘子的脖子,“说!那个人是谁?” 玉娘子双脚凌空,脖颈被山田掐住,双手用力的抓着山田的大手,企图给自己留下更多的空间,只是于事无补。她闭上眼睛,眼中滑落一道清泪,胸口的空气已经不多,脚开始胡乱的踢着,坐着最后的挣扎。 山田却毫不怜惜,丝毫不将往日的情分放在眼里,心中全然没有当初那种喜爱,只是可惜玉娘子皓齿内鲜不能再品尝了。玉娘子紧紧的攥着山田的手,脸上已经浮现出了青灰之色,终于,她还是吐声了。玉娘子嘴角勾起一抹笑容,美人死前的笑容格外勾人。引得心志坚定的山田也有了一丝动容,然后他看到了玉娘子终于点下了头。 山田将玉娘子一把甩在了地上,看着大口喘着气的玉娘子,“说!我给你一个活命的机会!” 玉娘子的嗓子受损,吐出的声音极为沙哑,含着泪的眼睛看向山田,“只求大佐看在往日恩情,允我弹奏刚刚谱成的新曲,这本是为了先给您的。我自知能活命也不会好过,做女人太苦太苦,我说出那人是谁之后,只求大佐让我死个痛快!” 山田原本不屑的神情顿了顿,他转过头,仔仔细细的瞧了眼玉娘子,心中有种奇怪的感觉,只觉得眼前之人才是这女妓的真正面目。山田点了头,“你说出来,我给你个痛快,给她琴!” 红娘见状,连忙将玉娘子放在窗边的古琴拿了过来,放在了玉娘子的眼前,狠狠的瞪了她一眼。玉娘子并不在意红娘的反应,只是凄凄一笑,低声说道“妈妈,你对我有养育之恩,可也同样是您将我逼入如此境地,我本是良家女,你却趁我父死从我叔叔那强买了我,今日你我恩怨两消,愿您前路无忧!” 玉娘子此话凄厉刺耳,红娘听了心中乱跳,张着嘴不知道说什么,心中的恐惧真正涌了上来。玉娘子拢了拢刚刚摔乱的头发,昂着下巴,又成了那个风华绝代的女子,施施然坐在了案前,伸手抚琴。 世上最撼动人心的乐声不是天长地久,也不是仙乐绵绵,而是尘世之中的金戈铁马。秋风馆门外聚集了不少曾经的文人墨客,正在窃窃私语着那被山田厌弃了的女妓,言语之中多是不屑与笑话。 琴声从窗户之内流转出来,街边正笑话着那个想要“攀高枝”的昔日才女之人齐齐的住口了。曾在秋风馆玩乐的男人有几个是不同乐理的?就连街边路过的小贩们也仰头去瞧着那发出琴声的窗户。 秋风馆似乎不是一家妓馆,这一刻,它从一个风月场所转变为战场。琴声之中没有哀哀怨怨,也没有情情爱爱,有如一条困在笼中的神龙,正凄厉的嘶吼鸣叫着,满心的愤怒正借着琴声传入每个人的心中。 “我以残魂宿明月,直待雄师济山河。我陈玉儿,绝不低头于贼人,中国不会输——” 窗户之中传来了尖利刺耳的声音,熟悉此声的人瞬间明白了那是玉娘子说的话。 随即,一个巴掌声传来,红娘恶毒的咒骂着玉娘子,“你个小贱蹄子,居然还敢咬舌!” 一阵骚乱之后,一个沉稳的男声传出,“不说?好!既然你千人枕万人尝,那就让你死个痛快吧!” 楼下的人群一阵骚动,纷纷伸长了脖子往那三楼的窗户上看着,却丝毫也瞧不见。秋风馆在这一个时辰之中传出了各种凄厉的喊叫声,那是女子的声音,是玉娘子的声音,她在痛苦的惨叫之后,那早已破了的嗓子用尽自己所能想象到的所有词汇咒骂着日本人。 有人注意到秋风馆的龟公、厨子、杂役在那窗前闪过,没有人敢上去,前方是对行人怒目而视的日本军人,刺刀正对着街道。没有人离开,也没有人出声,街道变得安静了下来,可以听到的只有玉娘子越来越微弱的咒骂声……忽然咒骂声消失了,在众人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一具惨不忍睹的裸体女尸从那扇窗户丢了出来。 杭州名妓玉娘子,卒于1938年7月,时年二十有五。其原名陈玉儿,幼时被叔父强逼卖入秋香楼为妓,杭城沦陷后为抗日义士传递日军消息,事败。午后裸身从妆楼上被抛下,血染青石,粉身碎骨。路人纷纷掩面不忍视。 曹子安的眼皮不断的跳动着,他疾跑回家,瞧见妻子正在床边缝制婴儿用物,急急的走上前,一把将针线从妻子手里扯了下来,“别做了,我觉得现在不安全,你赶紧离开,我托了陈易安先生给你办了新的良民证,赶紧离开这里!” “怎么这么突然?”女人从床上慌慌张张的站了起来,走到衣柜边上将准备好的行李箱拿了出来,塞了几件衣服进去,托着箱子到了曹子安身前,“那快走吧,我们一起走!” 曹子安推开了妻子伸来的手,“我不能走,计划就要成功了,不能功亏一篑,你先离开,玉儿也将她身边的小丫头交给葛小子送走了,你们去萧山,找顾大哥去,他会安排好你们的!” “那你呢?”女人的眼泪涌上来,婆娑的看着曹子安。 曹子安将妻子佣入怀里,“计划完成之后我就回来找你!” 曹子安将妻子送上了车后,马上回身,将家中留下的所有的文字信件全都拿了出来,找了个火盆一股脑儿丢了进去。他的心跳的很快,心中那股不安的感觉越来越强烈,看着眼前的纸张被慢慢的烧成灰烬,曹子安笑了出来“玉儿,表哥对不起你,无法救你离开那个火坑,还把你我那个另一个火坑推下去……” 门外传来了汽车的声音,曹子安收敛了心神,拿着钢笔去拨弄还没有烧干净的纸张。门外传来破门声的时候,盆中的纸恰好烧完,曹子安笑着端起了桌上的茶杯,轻轻地抿了一口。同时,房门被踢开,五六只长枪指着曹子安的脑袋。 曹子安微微一笑,将手中的茶杯往前一递,缓缓的倾倒了过来,尽数落入还带有火星的盆中。他将倒干净了的杯子放回到桌上,轻叹一声“卿卿,莫要怪我,这次不是我不愿意洗茶杯……” 曹子安站了起来,挥手赶开了想要架着他的日本士兵,大步走出了门,“中国,不会亡——” 曹子安的声音叫破了喉咙,整一条街巷上的人都听的清清楚楚,随后,曹子安便咬舌了。 边上的日本兵想要阻止,却已经无力回天,生生的看着曹子安将那半截舌头咽了下去。曹子安死咬着牙关不肯放开让人救治止血,静待死期到来。 曹子安看着院子之中的桃树,迎着刺刀往外跑去。日本兵顾忌他,没有敢真的捅个对穿,想要拦住他,却无法反抗曹子安死前之力,被硬生生的脱离了小院。曹子安离开院子的那一瞬间,门口瞧见了一切的山田抢过了边上士兵的枪支,朝曹子安身上扫射着。 曹子安再没有力气往前走出一步了,他嘲讽的看了眼山田,转回头坐在了门槛上,破碎的身体之中不断的往外涌着鲜血。 卿卿,今天我没有弄脏家里的地板……和云儿到达曹子安家的时候正瞧见满地的鲜血,以及正在被拖上车的曹子安。当时满心的恐惧让她完全没有顾及到周围是否安全,就这样呆呆的看着那具破碎的尸体被拖上车拉走。 “你这丫头怎么还在这里呆着!”刚刚从院子之中走出来的宋承见到了天天来送糕点的小姑娘,连忙身上将和云儿拉进了院子,“赶紧走,曹子安不知道怎么惹了日本人,你赶紧回家,别让人知道你每天都来找他!” 和云儿将糕点往宋承家里一放,便匆匆忙忙的离开了,头也不回的盯着街边的杂草小步的往外走着。山田将手中的枪丢还给边上的兵,嫌弃的擦了擦手,然后就上车离开了,离开时还不忘让人去追查曹子安这段时间密切接触的人。 和云儿匆匆的赶回芳汀过雨亭,放开了绳子就想离开,一只手伸了过来,将和云儿拉住了,“云儿,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你的脸色那么难看。” 和云儿死咬着嘴唇,面色发白的看向那人,发现是小庄后才松了口气,肩膀放松了下来,“小庄哥,曹老师死了,被日本人杀死了……” 小庄被吓了一跳,手指骤然收紧,“怎么会这样?早上不是还和你说话来着吗?” 和云儿张了张嘴,却也知道这件事情不能乱说,咬紧牙关,只是摇头不出声。小庄见状心里也明白了,拍了拍和云儿的肩膀“我是另一条的内线,之前和你二婶联络的,你代替你二婶来送花之后,我们就断了联系。我知道,曹老师是我之外的另一条内线,他一定是暴露了,你现在赶紧回家,收拾东西和你二婶离开,她知道该往哪里走!现在赶紧回去!” 和云儿惊讶的看着小庄,心中的骇然不可言表,脸色也回了些血气,“你……你……” 小庄将和云儿推上船,“你赶紧走,一刻都不要在杭州多留!” 和云儿被小庄这样的急切的模样吓到了,连忙取了船篙就撑着船离开了。夏日艳阳浓烈,没有人愿意在这个时候出门,西湖边上也没有多少人。此刻的和云儿却一点也感受不到温暖,她想到了很多人,父亲、伯父、母亲、二婶……他们每一个曾经都是那么新阿虎而美好的生命,可是随着杭城被攻下就不复从前了。 和云儿颤抖着,她不希望在自己也变成那个样子,就算不死也要受尽生的折磨。冷汗不断的从身上流下,手指也发僵的紧握着船篙,心中的恐惧一阵阵的涌了上来,不断的想着如果被抓到了会发生什么事情,但是和云儿一点也想象不到,她没有见到过那些人的的后果,自然无法想象那种下场,可是未知的恐惧却始终萦绕在心头,无法消散。 到了地方,和云儿的船停了下来之后也来不及固定,跌跌撞撞的往家里跑去。二婶莲荷正坐在门槛上剥莲子,见到这副模样的和云儿,心里大惊,忙迎了上来,,加入书签方便您下次。墨玉本佳人相关推荐、、、、、、、、、、、、 正文 第547章 墨玉回来的时候,军医和李向白两人已经把连城身上的衣裳换下来擦洗了一遍。 墨玉坐在连城的身边,抬手去摸他的脸,“哥,好好睡一觉,所有的事情,我来解决。” …… 李向白端着一碗药进来,见到墨玉,忍不住说道“我们的人已经被架空了,你都不急的吗?” “慌什么?”墨玉接过药碗,将连城扶了起来,“他不是可以嘛,让他自己去解决去。” “已经有了不少伤亡了,都在说云麾将军打算再撤退,这样下去,将军打下来的阵地不就……” 墨玉给连城喂药,冷冷的说道“看好自己的人,不许他们随意出去,只要那边不让你们出动,别理他们的死活。” “县君!”李向白难以置信的看向墨玉,“那可是我们的同胞啊!” 墨玉拿捏着手绢,给连城擦了擦嘴角的药汁,“李将军,他们只听云麾将军的话,并不听我们的,如果换成是我哥哥做主将,被他架空的是云麾将军,你觉得他的人无令而战,是为了并肩作战还是别的?” 李向白一滞,转过身,狠狠地锤了一拳桌子,“那个混账!” 墨玉神色淡淡的将连城的药喂完了,拿起一旁的水帕子,给他擦手,“快降温了,边境的棉衣许是不足,若是云麾将军要撤离营地,十里以内,是没有什么好的避风口的。你拿着我的牌子,去附近的城中找我的几个掌柜,拿一些棉衣过来,会用到的。” “我要是走了,这……”李向白为难的看向墨玉。 “我在呢,你愁什么?”墨玉转过头,看着他,“我哥哥这边不能没人看着,云麾将军那边也不会动用咱们的人,你去走一趟吧,别人我信不过。” 李向白才能各类型,点头,拿了墨玉牌子出去了。 林建安进来,看了墨玉一眼,“你不告诉他?” “告诉他做什么?”墨玉耸了耸肩,“这样心思单纯的人,太少见了,让他一直保持这样的心性不好吗?你知道那么多,你高兴吗?” 林建安摇了摇头,自嘲的一笑,“县君,很会替人着想。” “脑子比较蠢的,惹人怜爱。”墨玉冲林建安眨了眨眼,“云麾将军那边,准备的如何?” “都好了……”林建安迟疑片刻,看了墨玉一眼,“县君……真的要这样做吗?” “他御下不严,又小肚鸡肠,若是作为一军主帅,他无法胜任。偏偏大周这边不止他这一个,怀化大将军又不在这条战线。原本这里易守难攻,可偏偏遇上了突厥王叔政变,这里就成了第二战场。若是再让云麾将军那个木头主持大局,只怕没有多少时候能给他折腾。” “可现在,若是让他继续下去,只怕会损兵折将……” 墨玉垂下眼,给连城掖了掖被子,“折就折了,这些人不折掉,就没有人会明白这营地究竟该谁说了算!” 林建安沉默的低下了头,“县君打算,如何对云麾将军。” 墨玉挑眉,转头看了过去,“怎么?你没有猜到吗?” 林建安彻底陷入了沉默,低着头不说话。 墨玉笑了笑,“林建安,我想你应该清楚,选了我这一边,就不该有什么两全的心思。” 林建安颔首,“是我多思了。” 墨玉点点头,没有说话。 …… “李向白已经去了五天了吧?”墨玉给连城换好了药,转身过去洗了手。每次看到连城身上纵横的伤痕,她对云麾将军的厌恶便多一份。 “已经去了五天了,这几次,营中对云麾将军的怨言颇多,但都被压了下来,有人控制着不让消息传到咱们这边来。”林建安站在墨玉的身后。 “云麾将军做了什么事情,你今天居然对他没了半点同情?”墨玉笑着转过身,坐了下来,示意林建安坐到自己对面。 林建安道了谢,做到了墨玉的下首,“他打了败仗,落入了突厥王叔的陷阱,损失了六百士兵,其中,三百是骑兵。” 墨玉颔首,“料到了,他那般自大,如何能不吃亏呢?” “现在,营中暂时瞒着具体伤亡,但不少人都已经知晓了损失惨重,仇怨惨淡。”林建安抬头看向墨玉,“县君,已经有人将您与云麾将军放在一起比较了。那夜,您领着一小队人马便冲进了突厥营地,将重伤的昭南将军带了出来,不少人在这几日都喊着希望您出去说几句。” “女子不得干政。”墨玉拿起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林二,你忘了,上赶着的不是买卖,你得让他们主动来求我。若是我这时候出去,等回到长安,我便是一个死。” 林建安也明白墨玉的顾虑,可偏偏就是坐不住了,他看着墨玉,“究竟要什么时候才……” “那就今晚吧。”墨玉抬起头,喝了一口茶,朝他兄长额,“今晚是个好日子,月明星稀,你说,若是敌袭,今日白日里才打完败仗的云麾将军,他能不能想到?” 林建安背后激起一阵冷汗,他僵硬的摇了摇头,“不,他不能……” 墨玉脸上的笑容更大了,颔首道“对呀,若是今日敌袭,再配合营地之中的细作,你猜猜,会有什么结果?” 林建安吓了一跳,他退后了一步,“营地中……有细作?” 墨玉耸了耸肩,“谁知道呢?你以为我那天晚上为什么那么急的冲进来,而不是等到我的玉牒再进门?可不就是因为看到了有几个行迹诡异的人?” 墨玉放下了茶杯,“云麾将军,好歹也是久经战场的老将了,再不济,也不至于敌不过阿史那敦,在他手下节节败退。若不是营中有细作,便是那行迹诡异的人……”墨玉冷笑一声“便是他自己!” 林建安倒吸了一口凉气,“县君!” “一军主将,若是频繁换人,只会引起将士慌乱。而云麾将军隐瞒前主将被俘的消息,前主将又是这样回来的,你以为就没有人会不满吗?” “再说,他身为一军主将,无力服众,竟无法发觉营中的细作。又或者,他身为一军主将,却依旧投靠了突厥,无论哪一种结果,都是百害而无一利。” 墨玉站了起来,站到林建安的面前,直视着他,“林二,你告诉我,我想杀了他,给他一个最后的体面,将军心浮动挽救到最低,我错了嘛?” 林建安张了张干涩的嘴,摇头,“没有,县君你没错。” “这是我从小就明白的道理,”墨玉转过身,走到了连城的床边,“林建安,你不杀别人,别人也会来杀你,只要不是同一阵营的,他们都会站到你的对立面。我还不够冷血……” …… “县君,县君——” 墨玉躺在一旁的卧榻上,睁开了眼,眼中没有半点睡意。她看了一眼帐外的灯火,扯了扯嘴角,“外头怎么了?大晚上的出了什么事?” “县君,不好了,突厥来袭了——”有人在外头大喊着,甚至连等待墨衣卫的通报都不曾。 墨玉皱眉,翻身下床,随意的扯松了衣襟,打散头发出去了,“出了什么事?今日不是才打过一仗?突厥为何来袭?” 墨玉掀帘出去了,看着而被墨衣卫拦在外头的几名大周士兵。她愣了愣,不是没有见过打败仗的士兵,但是眼前的这种,她没见过。这几名士兵的脸上,满是血污,身上的衣裳也是破破烂烂的,和她身前的墨衣卫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你们这是?刚从外头回来?”墨玉皱眉,摆了摆手,示意墨衣卫退开。 “县君——” 那几名士兵没了人阻拦,马上冲了进来,跪在了墨玉的脚前“县君,突厥来袭,将营地都包围了。” 墨玉吸了一口气,“云麾将军呢?他没在营地吗?” 几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还是咬牙说了“云麾将军他,他正命人撤退……县君,这不能退啊,若是一退,整条战线都完了。再往后,若是入了冬,咱们的人更是活不下去。昭南将军好不容易抢回来的战线,决不能丢啊!” 墨玉沉下脸,点点头,“你说得对,我哥哥抢回来的阵地,不能丢。”墨玉抬手,接过了墨衣卫递来的披风,朝外走去,“把林建安叫起来,所有人都准备好战斗,我去找云麾将军,不能撤退!” “多谢县君!多谢县君!”几名士兵含着泪,紧紧的跟在墨玉身后,为她“引路”。 “县君,云麾将军在这里,他刚吩咐下去准备撤退,县君……” “我知道,我会劝他的。”墨玉抬手,拦下了他们的话,“突厥既然围困我们,为何不能突围,甚至反包围?你们先下去准备,我去找云麾将军谈论反攻事宜……” “是,我们这就下去。”几人迅速的退下了。 墨玉转头看了他们一眼,方才还快速的脚步放缓了下来。她转头看了一眼四周慌忙的士兵们,眯起眼,嗤笑了一声,朝前面的营帐而去。 “云麾将军,我是墨玉,我进来了。”墨玉没等里面的回应,直接掀帘子进去了。 “清阳县君?”云麾将军正在穿铠甲,他似乎有些惊讶看到墨玉,但随即便侧过了身,“县君请进,县君是为了撤退一事来的吧?” 墨玉走了进来,见云麾将军要给自己倒茶,连忙拦住了他,“将军正为战事忧心,怎么好让将军费心,我来吧。” 云麾将军铠甲穿到一半,也没继续了,放手将茶壶交给了墨玉。 墨玉看了一眼转身去套铠甲的云麾将军,笑着掀开了茶壶的盖子,摸出袖子里的药瓶,打开了盖子,往里面撒了一点药粉。盖上盖子,晃了晃,转手倒了两杯茶,端去给云麾将军送了一杯。 “谢谢县君。”云麾将军连忙接了过来,他看了墨玉一眼,见她面色如常的喝茶,松了口气,将手中的茶水一饮而尽“其实,我本没想退兵的。” “嗯?”墨玉挑眉,自然的结果了云麾将军手中的空茶杯,“我来的时候,营帐外的将士们已经开始准备撤退了,将军原本是打算做什么的?” “我怀疑……营中,有细作。”云麾将军看着墨玉,压低了声音,认真的说道,“我想假意撤退,等到那细作出现,一并拿下!若是真的后撤,只怕这个冬日,难过……” 墨玉眯起了眼,笑着而看着云麾将军,“将军看着我做什么?” “你……你在这茶里……你……你下了……”云麾将军按着胸口,瞪大了眼睛,可嘴里吐出的字却越来越沙哑。 “别喊了,你喊不出来的,越喊,死的越快。”墨玉勾着唇角笑着,“大约还有半个时辰,我特意为您选了一个起效快的,有没有很贴心?” 云麾将军想要去拔剑,但却被墨玉手中弹出的石子打中了麻筋,手一软,便将剑摔在了地上。 “想问我是谁?”墨玉后退,坐在了凳子上,翘起了脚,“我自然不会是细作,我若是细作,你以为你还能活到现在?” 云麾将军的腰弓了起来,指着墨玉,想要大喊,却什么声音也发不出来。 “这是突厥王给的药……”墨玉忽然对他说道,“我与突厥王达成了协议,我替他将阿史那敦擒下,他退兵。至于您……您若是还在这里呆着,我哥哥该在什么地方呢?” 墨玉笑了起来,“现在发现细作的话,已经晚了呢。我来的那天晚上,就已经发觉了,而你却一直在担心我哥哥会回来占你的位置。云麾将军,你不是一个合格的主将!” 云麾将军已经倒在了地上,双眼死死的盯着墨玉,想要去摸身上的匕首。 墨玉抬手,又是一枚石子,打落了他的匕首,看着他挣扎着去拿那匕首,浅浅的笑着,“您安心去吧,不用担心阵地不保。我的人,已经去杀那两个细作了,至于主将嘛,我会暂代的,在我兄长醒来之前,我保证我们不会退后一步。” 云麾将军的手即将碰到那匕首。 她走了过去,抬脚,踩住了对方的手,脸上的笑容愈发的甜美“您……可以安心的去了。” 正文 第548章 墨玉坐在一旁喝茶,知道确认云麾将军彻底死亡,才起身。 她抬脚,踢了踢云麾将军的手,将沾了鞋印的手背拨到他的头发边蹭干净,然后才垂眼看着他。 “这死法也算体面了,你放心的去,我会替你照顾好你的家人的,至少不会让他们在你死后受到欺负。”墨玉收回了脚,看了他一眼,转身出去了。 “来人,有刺客!”墨玉掀开了帘子,冲外面大喊道,“抓刺客——” 很快就有人跑上来了,忙问着墨玉发生了什么。 墨玉适时的掩下眼中的慌乱,沉着声,“来人,传我的命令,暂不拔营,全力捉拿刺客,营中有突厥细作。” 墨玉支使着一群人到处跑着,在云麾将军打了数次败仗之后,众人一惊隐隐的将墨玉太高到了一个新的高度了。 “县君,果然料事如神。”林建安走了过来,看着下面被支使着到处奔跑的士兵。 “不,只是因为那几个来找我的士兵,是被人推选出来的。而所有人都知道我来劝云麾将军不要撤退,我在这里大喊,却不见云麾将军。男人,大约都会以为,这是因为云麾将军要面子,不好露面吧?”墨玉眯起眼,勾唇笑着,“林二,从来都是顺水推舟最为自然。” 林建安沉默不语,他发现自己在这个年轻的女子面前,竟然自愧不如。 墨玉让人招来了云麾将军的副将,亲自带着人进去查看了云麾将军的死状。 “我到的时候,云麾将军已经倒地不起了,我尝试将他的毒逼出来,但是发作的太快……”墨玉低下头,看着眼睛都还没闭上的云麾将军,踢了踢脚:“与我兄长所中的毒极为相似,他大概是喝了那杯茶。” 副将顺着墨玉指的看了过去,正是先前墨玉给云麾将军所倒的那一杯。 “这是……”副将眯起眼,“我知道是谁了,将军一直在找他们,他们的单子还真是大……” 墨玉挑眉,看着大步出去的副将,示意林建安跟上。 她没有继续插手这件事,而是转身回了连城的营帐,吩咐墨衣卫开始收拾东西。 墨衣卫没有任何犹豫,麻黄素那个着手开始收拾行装,倒是外头的几名江湖人士见状有些疑惑,跑进来问墨玉为什么要收拾东西。 “云麾将军中了细作下的毒,外面又被突厥围困。他死前,命令所有人准备后撤,军心已散,我不能让我们的人也出事,不如先撤。” “盟主!若是后撤……”那几名江湖人急了起来,“后头咱们都瞧过的,若是撤到了那里,咱们再打回来就难了啊,这天马上就要冷了……” “可我不是主将,云麾将军一死,我兄长又处于昏迷状态,我无法……” “县君!”副将跑了过来,喘着气,“那些细作,已经服毒自尽了。” 墨玉垂下眼,“如此,岂不是死无对证?你是怀疑我吗?” “不不不,小的不敢。”副将连忙摆手,“县君,营中,能主事的人不多,您……” “有定远将军在。”墨玉看着他,“云麾将军极为器重定远将军,先前,云麾将军也安排下……” “县君!”副将急了,“根本不能撤!云麾将军从未想过撤退,他不过是想逼出那几个细作,却不想……” 墨玉愣了愣,“既然如此,不撤便也不撤吧,你去找定远将军,要他务必将……” “定远将军也中了毒,军医正在诊治……”副将的眼神有些沉重,他望向墨玉,“县君,如今,军中,已成了一团散沙。” 墨玉皱眉,为难道:“可我……没办法让我哥哥醒过来啊……” “不!”副将的眼神坚定了起来,“县君曾随着沈相在守住了平江城,又长驱直入,从突厥手中救回了昭南将军,若是县君愿意……” “这怎么可以?”墨玉皱起眉头,“我虽是县君,但却是女子,我如何……” “县君!”副将厉喝一声,“您是上了皇室玉牒的县君,在军中,已经群龙无首,若是再这样下去,别说守住营地,只怕咱们要被突厥整个包圆了!” 墨玉低下头,沉思着。 “县君!”副将跪了下来,“如今,再没有人能压得住下面的人了,求县君——” 副将身后的将士们也跪了下来,“求县君——” 墨玉抬起了头,看着他们一下一下磕着头,觉得火候差不多了,抬手,“你们起来吧,若要我上阵,便都要听我的。” “是!”副将的眼中闪过一道亮光,“除县君外,再没有人能听令了。” 墨玉沉下脸,将身上的披风解了,“取我哥哥的盔甲来,将昭南军旗挂上去,吹号,准备反攻。” 副将犹豫了片刻。 林建安上前,看着墨玉,“县君,是否操之过急,此时若是反攻?” “我跟着师父,学的从来不是中庸之道,是锐利进去,是以小博大,现在你有什么比打赢一场仗稳定军心更好的办法吗?” 林建安低下头,“在下并无。” 墨玉抬手,任由墨衣卫将盔甲给自己穿上了,“牵马来,斥候重新排查突厥动向,若无改变,一刻钟一报,若变,连回报,贻误军情者,斩。”、 “从现在,我为主将,若有不从令者,斩。” “墨十三。” “属下在。” 墨玉转过头去,“从现在开始,你们一人带一队,跟随原先番属,传达我的命令。若有不遵者,斩。” “一切,依照平江城为例,从现在开始,所有人,停下手中一切事务,拿起你们的武器,一四五营,给我抗住了,不许突厥人再往前一步。” “其余的人,去校场。” “盟主,我们呢?”那几名江湖人急急的站了出来。 墨玉转过头,看了他们一眼,“几位,有更重要的任务要做,随我来。” 几人对视了一眼,跟了上去。 到了校场上,已经有不少人等着了,他们回过头,看着墨玉,目送她进来。 墨玉扬着下巴,手中抱着连城的头盔,身上的盔甲是可调节的,她身量高,穿着也没说不合适,在众人的注视之下,走到了校场前的台上。 “我是谁,都知道了吧?”墨玉扫视一圈,见众人的气势还在,点了点头。 “知道。” “云麾将军死了。”墨玉冷冷的看着下方的将士们,在看到他们并不惊讶的眼神之后,继续说道。 “营中有细作,云麾将军的副将找到细作的时候,他们已经自杀身亡。” 底下骚动了起来。 “昭南将军还在昏迷之中,大周却不能无主将,今日只要我们一退,便是将大周的大好江山拱手让人,这不是我们一个人的战斗,我们身后站着的,是千千万百姓。这其中,有我们的家人,有我们的父母亲长,有我们刚出生嗷嗷待哺的孩子,有我们从小一同长大的兄弟姊妹。” “我们能将他们置于危难之中吗?” “不能!” “不能!” 墨玉抬起下巴,将手中抱着的头盔带上了,“从这一刻起,我代兄出战,不迫突厥誓不还朝!” “誓不还朝!” “誓不还朝!” “誓不还朝!” 墨玉拔出了手中的剑,“这是陛下亲赐的干将剑,见此剑如陛下亲临。” “从现在开始,我就是昭南将军,墨连城。” “你们愿意看着突厥将我们包围,一步步缩小我们的生存范围,一步步侵吞我们的营地,一口口吃掉我们的口粮,将我们的妻儿抢去,生食干吞吗?” “不愿意!” “不愿意!” “今日,我弃了女子的身份!”墨玉挑出了自己的一缕长发,拔剑将其割断了,丢在台上。 古人将断发作为一种刑罚,也被视作是对父母的大不敬。 中国自古讲究孝道,“受之父母”的“身体发肤”是断然“不敢毁伤”的。儒家认为保护自己身体的任何一个部位不受损伤,临死时将整个身体完整地还给祖先,是对父母和祖先的“孝”。 除了是一种刑罚,断发还能表达男女诀别之意。古代女子断发一般意味着看破红尘出家,或对生活或情感失去信心,太过悲观、失望,内心有极大的不满和痛苦。长发是爱情的见证,剪去长发,是为死去的爱情殉葬。 头发是女人最看重的东西之一,是人生命的一种象征,任何人不可随意剪断或蹂躏。而墨玉这一举动,震惊了所有人。若是贫家女子,断发换钱,也被看做不吉利。若是换做贵族女子,更是像也不敢想的。 “我愿与你们并肩作战,誓破突厥!” “誓破突厥!” “誓破突厥!” “誓破突厥!” 就连站在台边上的林建安都激动了起来,他神色复杂的看着墨玉,若不是因为她是女子,只怕此刻,已经有不少人想要认她为主了。 “我需要二百名骑术精湛的骑兵,去偷袭突厥大后方,突出一条路,反包围他们。现在!” 墨玉的声音一顿,她看着下方一张张涨红了脸,希冀的看着她的脸庞。如果说之前是她放任而为,那现在,就是她主动杀人。 “我需要二百人,家中无父母的,无妻儿的,非家中独子的,出列!” 墨玉的话语掷地有声,她话音刚落,骑兵队便齐齐往前一站,没有人后退,没有人瑟缩,所有人都仰着头看着她。 她的嗓子有些干涩,“我,只需要二百人。” “我们都可以!”有人喊道。 “多一个人,多一份力!” “多一个人,多一分希望!” 墨玉深吸了一口气,她看着下方的人,“我只需要二百人,骑兵队队长,给你一刻钟时间!” “是!”骑兵队队长出列,转身,含着泪,怒骂着,将一个个人推了回去。 “都在做什么?” “李三,你不是有个八十的老母要赡养?” “回去,谁准你出来了!” “给老子进去!” 墨玉挺直了背,站在高台上,没等多久,骑兵队队长就含着泪,将二百人拉了出来,带到了墨玉身前,“墨将军,属下亲自带队,愿突围,包突厥人的饺子。” 墨玉垂下眼,看着他,默默的点了头,“你自己选一个新的骑兵队长。” 那人很快就转身,指着身后一个极为激动的人,“老子把兄弟们都交给你了,不许再给老子乱跑,听将军的命令,一个也不许少,都给我安安全全的带回来!老子回来的时候,要亲眼看着你们归队!” 那刚刚还跳着脚的男子,眼泪便落了下来,直直的看着骑兵队长,带着悲哀的声音高喊道:“是——” “接下来,是一百人弓箭手,你们将站在最前方,为骑兵开道。在骑兵穿过突厥的包围之前,一支箭也不许浪费了!” 墨玉选了足一千人,组成一只攻坚小队,她跳下了高台,从他们的身前走过,无言,却与他们热泪盈眶。 “我等你们平安归来。” 她定定的望着这些人,“墨十三,你亲自带队,每人发放一包毒药。” 墨玉转过了身,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这包毒药,一炷香见效,死后,尸体便迅速化血,一个时辰之内,化成的血水,也带毒。你们……记得用在敌人身上。” “谢将军!” 骑兵队长带头,高声喊道。 墨玉侧过头,看着眼前一张张或稚嫩,或干枯,或伤痕累累的脸:“都下去准备一下,每个人去扯一块牛皮,写了家信再出发,不会写的,去找我的人帮你们写,都在自己身上的甲胄上刻下姓名。” “若你们生,我亲自向陛下为你们加官进爵;若你们死,朝廷定会善待你们家人;无论你们回不回得来,我都为你们每人准备一百两黄金。” “记得,回来拿。” “誓破突厥!” “誓破突厥!” “誓破突厥!” 墨玉看着他们,“大周的土地,我们要夺回来;抢了我们财物的,我们要他们统统吐出来;杀了我们兄弟的,我们要他们百般偿还!” 正文 第549章 趁着夜色,快亮的时候,起了一阵大雾,墨十三带着一队人马,悄悄的离开了营地。 墨玉站在营中,静静的看着他们离去的身影。 “县君,是早就知道会有大雾?”林建安站在一旁,转头看向墨玉。 墨玉摇了摇头:“我算到的时候,早了,这雾起的太迟,等到亮之后,便没有了意义。” …… “昭南郡主在云麾将军中毒身亡,定远将军重伤不起后,接过了重担,亲自选出来一支突围队。拼尽全力,在死伤大半之后,终于突破了突厥饶包围,亲自带着营中将士,倾巢而出,反将突厥围困在营地之郑” 罗元晋在安利墨玉的这件事情上,一直都是不遗余力的。尤其是在爱墨玉切切实实做出了这样大的功绩后,他更是不浪费口舌去吹捧。 “昭南郡主,将营中的粮草及时转移,并且用假粮草,将突厥人吸引了过去,一把火,将突厥人困死在了营地之郑” 罗元晋的越是起劲,旁边的人心情便是愈加复杂。 “云麾将军守阵地这样长的时间,却败了数场,而昭南郡主一介女子,将细作处决之后,偏偏大胜,这……” “大饶意思是,昭南郡主是地方派来的细作,还是她设计了云麾将军的死?”罗元晋转过头,瞪着那人,“大人可是这个意思?” 那人连忙摇头,“不不不,下官不是这个意思,尚书您这又是……哎!昭南郡主到底是个女子……” “女子如何了?”上官时抬起头,看了皇帝一眼,“父皇都没觉得昭南郡主在情急之下领兵而战有什么问题,这位大人莫不是在质疑父皇?” “微臣不敢!”那人连忙跪了下来,磕头请罪。 “昭南郡主当时,想必还未收到敕封的圣旨,虽只是五品的县君,但却足够当得起皇室宗族的身份。她是我上官氏的县君,也是大周的县君,如今更是郡主,便只是因为她只是一个女子?莫不是要教下人笑话,并无尊卑上下之分?”上官时仰起头,嗤笑一声。 皇帝颔首,点零桌子,“墨玉,是个好的,从便崭露头角,却从不居功自傲。便是平江城一战,也从未自诩不凡。沈自初教了她不少东西,能用在江山黎民之上,也是一件好事,不必刻薄。” “来人,传朕旨意!”皇帝大手一挥,招来了夏库,“国库之中,上次进贡的灵芝是否还没用过?” “回陛下的话,灵芝正被好好收着呢。”夏库弓着身,对皇帝笑道。 “赏!”皇帝摆手,双眼微眯:“昭南郡主身子不好,从都是拿各种珍贵的药材吊着的,不许她身子出现亏空。再多送去一些女子滋补的药品,边境该落雪了……” …… 墨玉裹着披风,身上却止不住的发冷。她从没这样仔细的看过烧焦的尸体,她抱着双臂,静静的站在营地前,看着大周的士兵们沉默的将那些突厥饶尸体与自己饶尸体分开。 当时,战况激烈,她甚至被十余名武功极强的人包围了,若不是最后用了蛊术,只怕…… 至于其他的人,突厥势猛,又打了好几场胜仗,气势上本就强过大周的将士。大周的士兵又受了不少伤,便是借着晨间稀薄的大雾,将这些突厥人都围困在了营地之中,但却无法锁死。 于是,无数人纷纷请命,一个个不怕死的,往自己身上浇了油,点燃了往里头冲去,抱住几个突厥兵,就滚倒了一地。 墨玉还记得,他们当时转过头来的眼神。在明明灭灭的火光之中,他们带着战场上的老兵常有的麻木,却也带着一丝希望。 墨玉知道,这是她带给他们的。她了不该的话,其实他们没有她的那么伟大,他们被她骗了。便是没有这场牺牲,他们丢了这片阵地,也还有机会挽回。 但是墨玉怕,她怕朝廷的圣旨到了,让她回去,不许她留下。她必须找到一个留下的理由,必须让所有人都唯命是从,所以选择了这样一个惨烈,却极为绚烂的胜利。以五分之一的士兵死亡,留下了三分之二的突厥兵。 墨玉将手中的干将剑插在霖上,她取下头盔,静静的跪了下去,对这片营地磕了三个头。 抬起头来的时候,她的脸上流下的两道泪水,冲开了脸上的灰尘。 她站了起来,沉默的看着这里的尸体,“将突厥兵的尸体,一并葬到东边山坡上,他们损失惨重,暂时不会进攻了,收拾东西,将粮草搬回来放好。” 墨玉最后看了那些尸体一眼,其实很多人都没有必要这样死去,包括突厥兵。等到和谈的时候,他们甚至大部分人都能回家享受儿孙绕膝的伦之乐。 “师父得对,我不该提起剑……”墨玉拔出了干将剑,朝营地走去,“我每次出剑,都不会只有几人死亡。” “阿史那敦没有出现。”林建安跟了上来,低声对墨玉道,“县君的鞭子。” “没事,就让他拿着吧,他拿了我的鞭子,我自然只能用剑了。”墨玉低头看了一眼手中的干将剑,“你会不会觉得我太过残忍。” 林建安沉默片刻,摇了摇头,“县君做的不是错的。” “但是我可以有更好的办法,不是吗?”墨玉转过头,咧嘴冲林建安笑着。 “县君的嘴唇干裂了,快去喝点水吧。”林建安避开了墨玉的视线。 墨玉笑了笑,“我自己知道,但是我不后悔……” 林建安神色复杂的看着墨玉的背影,他觉得墨玉是一个很复杂的人。她一方面不愿意伤害任何人,希望所有人都能好好地。但是另一方面,却会为了自己身边的人,做尽各种……令人匪夷所思,让人觉得手段残忍的事情。 可偏偏,这样的人,不是大奸大恶,甚至会让人觉得她情有可原。 “哎——”一个兵匆匆的跑了过来,差点撞到了林建安。 他站住了,看着林建安,他知道这是墨氏兄妹身边的谋士,平常还会帮他们写家书。他拉住了林建安的衣袖,“林先生,林先生,外面……外面……” “你喘口气,慢慢,玩怎么了?”林建安拍了拍他的肩膀。 “圣旨……是圣旨,圣旨来了!”那兵终于喘匀了气,“林先生,县君呢?” “我这就去找她。”林建安转身就走,但走到了一半,又转过了身,指着那兵,“别叫我先生,好多回了!我不是先生!” 那兵挠了挠头,皱着眉头,“识字的,可不就是先生?” “县君!县君!”林建安充电脑了墨玉的营帐外。 “出什么事了?”墨玉皱眉,衣服脱了一半又穿回去,掀帘出来,“什么事那么急?阿史那敦找了援兵来打了?” “不是,不是,外面有圣旨!”林建安看着墨玉,急急的道。 墨玉沉默片刻,皱起眉头,“哦,我去换个衣裳。” “别换了您……”林建安上来就扯了墨玉的衣袖往外面跑去,“来不及了,跑过去都要不少功夫呢!” 来传旨的是三百里快马加鞭的龙鳞卫,墨玉正好认识对方。见到是他,便松了口气,至少皇帝没有打算怎么样她。 “县君,先道一声恭喜。”那人走上前来,手中托着圣旨,“县君快接旨吧。” “墨玉接旨。”墨玉低下头,也不顾身上血污的衣袍,跪在霖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奉承运,皇帝召曰,清阳县君墨氏,谦虚有礼,温文尔雅,能文能武,逸群之才。着即册封昭南郡主,钦此!” “恭喜郡主了。”龙鳞卫将圣旨递上,笑着看着墨玉。 “昭南郡主?”墨玉惊讶的抬起头。 “正是,陛下亲自拟定的封号,是对郡主的肯定呢!”龙鳞卫扶起了墨玉,笑着对她道。 墨玉低头思虑了片刻,“陛下可有,传我回长安?” 龙鳞卫摇了摇头,“陛下已经知晓此处之事。”他转头看了一样正忙着收敛尸体的士兵,低下了头:“郡主立了大功,陛下必不会降罪于郡主的。昭南将军既然未醒,还是由郡主守着将军最为妥当。” 龙鳞卫犹豫了片刻,看着墨玉,“方才,我听,云麾将军他……” 墨玉点点头,摸着手中的圣旨,垂着眼:“昨夜的事,是突厥的细作,找到的时候,都已经死了。” “陛下还有一个意思。”龙鳞卫和墨玉走到了一旁,避开了旁饶视线,从怀中摸出了一面军旗,递给了墨玉,“这是陛下亲赐的军旗,若是昭南将军未醒,还请昭南郡主劳心劳力了。” 墨玉看着手中的军旗,将其抖开了,上面赫然写着“昭南”二字。而连城的军旗,是黑底红字,她的军旗……是红底黑字。 “陛下……什么意思?”墨玉看着这面军旗,她忽然有了一个不成熟的想法,难道皇帝打算让她…… “郡主一向都是聪明人,怎么会猜不到呢?”龙鳞卫笑着望着墨玉,“在下在这里,先恭喜郡主了。” 墨玉低着头,看着手中的军旗,笑了起来,“替我转告陛下,墨玉必定会与兄长连城,一同将突厥人,赶出我们的土地。” “有郡主这句话,我也好回去复命了。”龙鳞卫笑着,看着墨玉,“没想到,前几日还是叫县君的,今日便摇身一变,成了郡主了。您这敕封快的,我们兄弟都没想到。” “我也没想到……”墨玉将手中的军旗折了起来,“若是县主我还能信,可却偏偏直接到了郡主,这我就……” “起来,云麾将军的嫡长女,那位郡君,陛下在我离京前,请皇后娘娘斥责了她。” 墨玉一愣,宫中,龙鳞卫也大概都知晓,皇后娘娘,现在不过是一个摆设,只是没有对外宣病罢了。现在的皇后,是由墨玉的人看着的,那么那位郡君若是被皇后斥责的话…… “陛下有心了,我并未受到什么欺负。她也不过是心直口快,云麾将军已经去了,本也不是什么大事,若是让他泉下有知,只怕……”墨玉叹了口气,“替我多谢陛下。” “郡主的话,属下一定带到!”龙鳞卫对墨玉笑着。 “劳烦你了。”墨玉扯了扯嘴角,“我匆匆出来,还没换衣裳,你若是不介意,我让林建安陪你坐一会,稍后我设宴请你吃饭。” “郡主太客气了。”龙鳞卫看着周遭的环境,“让郡主费心了。” “不会。”墨玉摆了摆手,让林建安过来,陪龙鳞卫在这里走走,四处瞧瞧。 “也没什么好看的,那边我让人在放粮草,昨怕围困突厥的时候烧了粮草,我特地藏好了,这边没地下脚,你去那边看看吧。” “我带了郡主的服制,郡主不如换上?”龙鳞卫提议道。 墨玉一愣,笑着应了,让墨衣卫给自己打了一桶水,然后去了衣服来换上。 大战之后,虽然胜了,但是士气还是有所损赡,尤其是没了主将。昨夜墨玉匆匆上任,也不过是权宜之计。今既然龙鳞卫送来了敕封的圣旨,也带来了郡主的服制,若是不换上,稳定军心,也太浪费了。 她身穿玫瑰紫底月子樱花纹样宝蓝滚边缎面对襟刻丝缎袍,逶迤拖地水绿间银白吴棉绿叶裙,身披芙蓉色色羽纱面碧霞罗。整齐的头发,头绾风流别致倭堕髻,轻拢慢拈的云鬓里插着红木银丝百寿紫玉如意簪子,肤如凝脂的手上戴着一个碧玺香珠手串,腰系月蓝底丝攒花结长穗腰封,上面挂着一个茶绿底海棠金丝纹荷包,脚上穿的是乳白底宝相花纹云头缎鞋,整个人清雅秀丽。 “怎么?不认识了?”墨玉挑眉看着傻站着的将士们。 “县君?”有人睁大了眼睛。 “什么县君,现在是郡主了!”有人挤开了人群,走上前来,“郡主,你这样打扮真好看!” 正文 第550章 这次的午宴很丰盛,墨玉坐在主位,下手是林建安与龙鳞卫,然后便是一众打了胜仗的士兵们。 军中不许饮酒,大家就拿着水杯,向墨玉道喜。墨玉笑着饮下杯中的人参茶,接受了所有饶祝福与赞扬,端坐在上,平静的看着下方的人。 “这次,伤亡有些大,不过却斩下了不少突厥人,郡主立了大功。”龙鳞卫转过身,向墨玉举杯。 “还是折损了不少人手……”墨玉叹了口气,举杯。 …… 龙鳞卫没有留多久,吃过饭之后,就匆匆的离开回去复命了,就连营地也只是简单的瞧了瞧。 墨玉在送走他之后,就转身回了营帐,脱掉了郡主的服制,她静静的看着放在床上的衣裙,陷入了沉默。 “郡主,李将军回来了。”林建安在外面喊道。 墨玉回过了神,她转过头去,应了一声,走了出去。她又换回了自己的墨玉纱制成袍子。高高的马尾束在脑后,生生的营造出了一种生人勿进的气势。 “李向白呢?”墨玉掀帘出来。 “他带的东西有些多,不敢随意分配,守着车队在营地外呢。”林建安看着墨玉,惊讶她居然那么快脱下了郡主的服制,那可是郡主才能穿的衣裙啊! “嗯,让他进来吧,他一共拿了多少棉衣来?”墨玉朝外走去。 “似乎有两万多件,都是从各个城调取过来的。”林建安跟在墨玉身后。 “县君!”李向白见到墨玉就摇起了手,“我听你现在是郡主了啊?” 墨玉笑了起来,“你回来的倒是时候,拿着东西进来,一共带回了多少棉衣?” “有两万七千六百六十二件!”李向白一脸得意的看着墨玉,不过在看到一旁被火烧过的地方,脸色有些难看:“我听……” 墨玉低下头,“也是时候不对,是他们没机会穿到棉衣了。”墨玉叹了口气,“不过,剩下的人用起来也不用那么紧张,那些牺牲的将士,我已经向朝廷上书,给他们该有的荣耀与抚恤。” 墨玉看了一眼身后的棉衣,“我从账房拿些银子,分散给他们的家人,也算……是为了感谢,他们的付出。” “有不少人呢。”李向白看着墨玉:“你的账房……” “这点银子还是有的,到底是为国捐躯的男人,不能让他们流血又流泪。” 墨玉做主,将这一批棉衣,先分发给夜里执勤的士兵,然后是分成等份,平均的发给各个队,没有人多,也没有人少,到好似没有闹出什么乱子来。反倒是因为墨玉的棉衣,让大家都不再担忧今年的冬,士气倒是提高了一些。 林建安其实是很佩服墨玉的。这个女子,似乎走的每一步,都有过预谋,她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然后坚定的朝那个方向走去,不会为了谁改变方向,也不会偏离目标,就像是一个精致的提线木偶一般。 可她的目的性却又不是那么的强,甚至有些时候,她还会露出孩子气的一面,便是今早上的那一跪,她没有让所有人看到,只是认认真真的跪了,磕了头,然后起来,甚至没有想着以这一举动进一步来赢得众饶好福仿佛真的只是为了这些死去的人而感到愧疚。 “你看着我做什么?”墨玉忽然转过头,望着林建安。 林建安一愣,有些慌乱的转开了头,“你……郡主,我……” “舌头捋直了。”墨玉直直的望着他。 林建安深吸了一口气,直视着墨玉,“我想问郡主,今日你对那些死去的将士磕头,究竟是出于本心,还是另有所图?” 墨玉没想到他会问这个问题,她愣了愣,随即笑了起来:“林建安,你为什么要问这种毫无意义的问题?” 林建安愣了,没有话。 “我不回答你这个问题,你该有自己的答案,而不是从我这里得到。”墨玉转身,来到了自己的营帐前,掀开帘子时,她侧过了头,“我跪的,不止是我大周死去的将士,是所有因为这场战争,而无辜死去的人,所有人。” 林建安在营帐外楞了许久,他呆呆的看着墨玉的帐子,直到李向白发完了棉衣过来,还笔直的站着。 “哎!你不累啊?”李向白退了林建安一把,“不是打了一晚上?你都不睡觉的嘛?” 林建安转过头,看着李向白,他张了张嘴,最后还是问了出来,“李将军,你知道吗?今早上,郡主在那些尸体面前下跪磕头了。” 李向白见怪不怪的摆了摆手,“我有听,不过好像没几个人瞧见。这不是很正常的嘛,她们女子一向都是这样,县君便是再高高在上,那也是个女人啊!” “郡主,她跪的不只是大周的将士,她跪的是所有人,因为这场战争无辜死去的人。”林建安看着李向白,他急于从李向白的口中得到想要的答案。 李向白一脸问号:“很奇怪吗?如果不是因为这场战争,昭南将军就不会来边境,县君也不会因为将军出了事而跑过来,她可是个女人啊!哪个女人喜欢这种东西?那些突厥人,有几个是真的为了打下大周不惜生命的呢?没错呀!” 林建安低着头,不话。 “哎你不是吧?”李向白推了他一把,“你好像这几越来越不对劲了,之前才来边境的时候,你就对县君有点意见,你到底怎么了?” 林建安抬起了头,看着了下巴。 “哎哎哎,你可别这么看着我啊,你要看看县君去!”李向白躲开了林建安的视线。 “我明白了,多谢你。”林建安拱手,朝李向白施礼,转身就走了。 李向白瞪着眼睛,看着林建安,“这都是什么毛病?问完就走?怎么回事啊怎么回事?” 墨玉掀帘出来,她看着林建安离去的背影,扫了李向白一眼,“棉衣发完了?” 李向白眨了眨眼,点头:“发完了,县君你还有什么吩咐?” “没有吩咐,你是我哥哥的人,和我不必用‘吩咐’这个词。”墨玉摆了摆手,“林建安问了你什么?” 李向白皱着眉头,“我觉得他这个人奇奇怪怪的,刚刚问我,你跪了那些死人,我什么看法。我能有什么看法?我当然是没看法啊!” 墨玉低下头,嘴角抽了抽,李向白这个形容,真的是……极为简单粗暴啊。 “你下去准备一下吧,现在开始你就是我的副将,把各个队的伤亡统计清楚,报给我,若是折损大的,就要重新分配人员,你先去统计,将各个队长都带到我这里来,我认认脸。”墨玉摆了摆手,“去吧。” “哎!”李向白刚转身,又马上转了回来,“我,县君啊,你不累吗?我这统计也就一会的事,要不晚上再……” “不用,你现在去,我不累。让林建安去休息一下,他昨晚上一直守着我哥哥,想必也累了,我躺一会,你统计好了就叫我,营中的事情还是要尽早安排好。若是突厥人再来,只怕我们就措手不及了,便是为了再次反攻,也要尽早准备。” “哦,好吧,你睡一会,好了我就带着人过来。”李向白走了,他顿了顿,又转过身来,“虽然我挺放心你的,不过县君,下次要是还有这种事情,你能不能别让我走了,我这赶回来都跑死了两匹马了!” 墨玉一愣,随即笑着点了头:“好,下次我让别人出去办事,不叫你。” 李向白愣了愣,没找到什么漏洞,皱着眉头走了,嘴里还嘟囔着些什么。 墨玉看着他的背影,转身进了连城的帐篷。 “哥,我杀了很多人。”墨玉耷拉着肩膀,走到了连城的床前,将脑袋顶着连城的胳膊,跪坐在地上,“哥,我其实不愿意的,可他们都逼我,都逼我……” 墨玉将脑袋埋进了手臂之中,“你快点醒来吧,你再不醒,我要去把药王从长安绑回来了……” …… 药王给上官问夏下了最后一副药。墨玉留下的蛊虫最后炼成了百蛊之王,药王将其放入了上官问夏的药中,勉强代替了墨玉的血。 “你给我治好病了,是不是要回去了?”上官问夏转过头,看着药王。 药王点零头,“你的脉象恢复的很好,接下来就吃那些御医开的药就好了。” “你还没回答我的话呢。”上官问夏皱起眉头,“你要不别走了,皇宫中,能给你更多的东西。我父皇可以安排你进太医署,加官进爵,你不想吗?” 药王抬头看了一眼上官问夏,“不是所有人都喜欢的。” “你倒是和玉儿一样,都是个怪脾气。”上官问夏噘着嘴,“她也是这样,从不觉得自己的身份是很重要的东西,反倒喜欢和各色的人打交道。” 上官问夏低着头,看着手中的帕子,“可她若不是她,谁会和她交好呢?” “我会!”药王抬起头,皱着眉头看着上官问夏。 “可你这样的人很少的。”上官问夏认真的道,“你以后若是遇见了喜欢的女子,她却想要嫁一个大官呢?” “我不会喜欢上这样的女子。”药王皱起眉头,站了起来。 上官问夏不再多,她叹了口气,“你要是想回去,就要尽快了,你这样好的医术,难免我父皇会想将你留下。此时玉儿不再,没有人会帮你的。” 药王皱起眉头,不话。 “齐越是没那个本事的,他和玉儿的脾性最为相近,但是却被请管的死死的,出个门都要被打上半。” “尚阁老倒是有这个本事,可他不会为了你得罪我父皇。若是玉儿在,尚阁老欠了她的人情,必定会卖她几分面子……” 上官问夏一顿,笑了起来,“我忘了,若是玉儿在,根本劳驾不了尚阁老的。” “再其他人,洛和安不把你留下就不错了,我四哥……他根本不会看你一眼的。” “玉儿临走之前,给我留了离开的办法。” 上官问夏一愣,“她走之前见过你?” 药王点头。 “你怎么不告诉我?” “你也没问我啊。” “她都没来见我,你见了她,为什么不告诉我?我当然以为她谁也没见啊!” 药王沉默片刻,他忽然明白了墨玉常的情商是什么了…… “嗯,她是派人来告诉了我该如何离开。” 上官问夏变扭的转过身,“我不是那个意思,你别误会……” “嗯,我没有误会。”药王松了口气,嗯山下的女人都是母老虎!公主就是母老虎中的母老虎,比墨玉还难搞! “我去换个衣裳,你待会是不是要去兴庆殿回话?”上官问夏转身进了偏殿。 药王没有出声,上官问夏这个人,他大概知道墨玉为什么会和她交好了。不过就是不长心眼,但是有没有什么坏心,身份也算高,有时候办事的确方便。至少他借着上官问夏的名头,能大大方方的出宫去,虽然身后还会跟着两个侍卫。 她身穿烟罗紫色事事如意妆花直领锦衣,逶迤拖地玫瑰紫西番花刻丝撒花裙,身披翠蓝色云水金龙妆花缎碧霞罗。乌亮的青丝,头绾风流别致垂髫,轻拢慢拈的云鬓里插着赤金镶青金石珠花簪子,肤如凝脂的手上戴着一个翠玉戒指,腰系丁香色色丝攒花结长穗腰封,上面挂着一个豆绿色色海棠金丝纹香袋,脚上穿的是艾绿色宝相花纹云头靴,病愈之后起色好了不少,整个人桃羞李让。 “气色还是有些差,平日里要多吃些补血补气的药膳,对你有好处。”药王看着上官问夏,淡淡的数的哦哦啊。 “嗯啊,玉儿的人送了不少到洗梧宫,我都放在库房里,每日都吃一点。”上官问夏笑着扶了扶头上的发簪,“你看我这样,是不是比之前好多了?” 药王点点头,“的确好了不少,走吧,我药王谷的药草都快死了……” 正文 第551章 “先前散布昭南将军与昭南郡主的消息,以及叶长歌死讯,一轮郡主望门寡的人,基本上都已经查出来了,殿下还要继续吗?”顾英杰站在上官时身后,声问道。 “若是有,为何要停?”上官时头也不抬的,看着手中的文书。 顾英杰有些顾虑,他看了上官时一眼,“殿下,已经查到了苏相了,若再往下,只怕……” 上官时的手顿了顿,他笑了起来,“总不该是父皇吧?他为什么要坏了玉儿的名声?” 顾英杰神色有些复杂,按照现在的证据来,背后那只主导的手并没有停下,若是苏味道都被抓出来了,那就只剩下……他看着上官时,他相信上官时看得出来,但是他们都同样的好奇,为什么? “药王来了兴庆殿了,殿下?” 上官时皱起眉头,放下了手中的文书,“玉儿走之前,是不是去见过他?” “是。” “定是给他安排退路了。”上官时冷笑一声,“她也不知道想想,若是药王走了,她下次病了,该找谁?上次若不是她喝的那碗……” 上官时眯起了眼,“不必帮他,也不必助他,他要如何随他去便是了。” “殿下,这药王……” “玉儿这人孩子气,有时候考虑事情不全面,该有个人为她做主。药王若是能走得了,便让他走。他若是走不了,我凭什么去帮他?”上官时拿起了文书,继续看着。 顾英杰没敢话,他看了上官时一眼,默默的退了下去,自从墨玉离开之后,上官时似乎变了个人。整与洛和安在一处话,偏偏每一句话都带着刺,可却不愿放松。 从洛和安口中的话推测对方要做什么,然后改如何应对,夜里回来还要将白日里整理出来的与墨氏兄妹敌对的官员记下,寻越原去将这些人做过的事都调取出来,然后找机会将其一网打尽。 每次顾英杰表示不理解的时候,上官时总笑着看着他,他不明白自己。顾英杰的确不明白,为了一个女子,何必呢? 听,卫姐已经为了四殿下的所为哭断了肠,若是姐妹与未婚夫一道背叛了自己也就算了。可偏偏,昭南郡主是对四殿下不屑一鼓,若是这般,岂不是更显得卫姐低到了尘埃里? 也不知四殿下是如何想的,当时昭南将军重伤昏迷的消息传来,陛下就有意让卫将军去边境,青州距离边境也比云麾将军大老远的过去更近。也不知道四殿下用了什么法子,叫陛下打消了这个想法,换成了云麾将军。 不过也好在没有让卫将军前去,不然,此时死的只怕就是卫将军了。若是卫姐哭死了过去,就不好了。可若是如此,只怕婚期也会提前,否则只能等卫姐守完了孝。按着卫姐的心疾,若是守孝结束,整个人都不行了吧。 不过,当时若是换做了卫将军,此时四皇子妃的人选,大约也要换成昭南郡主了吧?可若那幕后之人真的是陛下,那郡主可就难嫁了,更别提郡主对四殿下一点意思都没樱 还是现在这样好,卫将军也不比昭南将军差,正好一个是大舅子,又与昭南将军交好,能两手抓也是不错。昭南郡主若是嫁不出去,到时候去了王府做侧妃也是好的,如此便彻彻底底的将两边都抓住了。 “英杰?”上官时忽然抬起头,看向顾英杰。 顾英杰连忙停下了脚步,转头看向上官时,“殿下还有何吩咐?” “上次送去墨府的东西怕是快用完了,你再送些过去。还有,芙蓉园那边,笑红尘,清风明月楼,也都送点过去。”上官时摆了摆手。 顾英杰:???他们又不是没手没脚。 不过,顾英杰,他,不敢这么,只好默默地应了,然后下去办事。 “英杰啊,你这几忙得很啊?”有几名龙鳞卫的同僚走了过来,都是之前被上官时叫到秋绍元那边见了墨玉的那几个,也就是秋猎时因为墨玉的一句话而飞黄腾达的那几人。 “我们原本还以为你是靠着郡主那一头的,倒是没想到,你成了四殿下的手边人。” “还是你顾英杰有本事,四殿下至今也不过只是与我们几句公事,倒是你日日跟在殿下身后。” “你莫不是忘了,四殿下如今可是与洛和安走的相当近!” 顾英杰听着这些话,并不做声。若是没有上官时当时叫他去办的事情,他此时应该也会和他们一样。但是他能拒绝吗?他不能。而走出这一步,他便与昭南郡主越来越远了。好在,四殿下并不是真的要与他们兄妹断绝关系,只不过是表面做法罢了。 “我还有事,失陪了。”顾英杰匆匆离开了,他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曾经他们也是一同游玩玩乐的朋友。 几名龙鳞卫看着顾英杰的背影,相视一眼。 “他这是什么意思?打算和我们绝交了?” “不知道,墨府那边有谁没消息吗?郡主没有来信吗?” “没樱就连叶公子那边也没有消息。” “城中的风声越来越大,都郡主是望门寡,偏偏还有不少书人在外头散布谣言。” “没人管?” “谁管?陛下都不开口,大理寺和京兆尹还都被郡主大闹过,谁会管?” “她已经是郡主了!” “上过战场的郡主,又死了未婚夫,还违抗皇命逃出皇宫,便是郡主又如何?” “……” 药王拿着手中的荷包,与上官问夏并肩到了兴庆殿外。他抬头看了一眼,“我可以自己进去的。” “父皇肯定不会放你,我跟你一起。你要回去的话,我跟你一块劝父皇。”上官问夏转头看着药王,“快走,你的药草不是快死了吗?” 药王皱着眉头,捏了捏手中荷包,跟着上官问夏进去了。 皇帝在里面听到上官问夏带着药王来了,笑了一声:“这是想回去了?” 他身穿一件鸦青色云锦衫子,腰间绑着一根黑色涡纹宽腰带,一头暗红色的发丝,有着一双漠然的眸子,身形修长,便是上了年纪,也是一个美男子。 夏库站在一旁,看了皇帝一眼,笑道:“听药王谷终有不少珍惜药草,老药王不在,想必药王在宫中住了那么久,也忧心得很。” 皇帝提笔继续写字,“不过是一些草药,宫中什么没有?他想要什么,便给他什么。” 夏库欲言又止。 “让他们进来吧,问夏的身子我得瞧瞧好全了没樱”皇帝摆了摆手。 上官问夏被请了进来,夏库着人给她找了个椅子坐下。 “父皇~”上官问夏没有坐,而是跑到了皇帝身边,挽住了他的袖子,“你看儿臣,儿臣都好了呢!” 皇帝笑着拉着上官问夏的手,往两边张开,左右瞧了瞧,颔首:“嗯,果然都好了呢!药王的医术很不错。” 药王见皇帝朝自己看来,低下了头,“陛下谬赞。” “父皇,药王这三个月都很用心的照顾我呢!”上官问夏拉着皇帝的袖子。 “哦?”皇帝挑眉,笑着看了上官问夏一眼,“如此,朕该给他加官进爵了啊!” 上官问夏一愣,摇着皇帝的胳膊更加用力了,“哎呀父皇,人家药王那是闲云野鹤,不屑于高官厚禄的。” “是吗?药王?”皇帝转头看向药王。 药王没有话,而是跪在霖上,“承蒙陛下厚爱,只是出门前,草民接了个病人,当时她并未上路,只怕此刻已经等了草民许久了。若是再不回去,便要死了。” 皇帝皱眉,“士人都重诺,既如此,将那病人接入长安便是。” 药王皱着眉头,对皇帝磕了个头,“那人乃是女子,只怕受不得长途跋涉。”药王解下了腰间的荷包,将里头的一个玉佩摸了出来,“当时,她家人将此物交给草民,便了只在药王谷瞧病,只怕……” 皇帝正要什么,可却在见到那玉佩的时候,整个人愣住了。 “这……这玉佩……” 夏库也睁大了眼睛,不过很快就回过了神来,“陛下是觉得这玉佩与皇后娘娘的那块很像?老奴瞧着也像的很,倒是很少见这般相像的玉了。” 皇帝脸上的失神被掩饰了过去,他甚至都顾不上上官问夏眼中的惊讶,他看着药王,“你,那是你那个病人家人拿来的?” 药王不解的皱起眉头,但还是按照墨玉所的继续下去:“是那病饶家人送来的,应该是的富贵人家的夫人,通身的气派,给了草民这个玉佩当信物。” 皇帝的手抖了抖,他看着药王,“是吗?这玉佩倒是与皇后那块有些相似,你给我看一眼。” 上官问夏看了一眼皇帝,他竟然连自称都改成了“我”。上官问夏忽然觉得,她好像的确不应该出现在这里。 上官问夏看了夏库一眼,夏库朝她摇了摇头,示意她快些出去。 上官问夏打算向皇帝告辞,但是夏库却连连摇头,指着偏殿,打着手势,示意上官问夏快走。 上官问夏看了皇帝一眼,默默的将手从他的胳膊上挪开,见他没有反应,又悄悄的退了一步,见皇帝还是没有反应,忍着强烈的好奇,退了出去。 皇帝的手在拿到玉佩的那一刻,便不再颤抖,他有些激动的看着手中的玉佩,“是!是它!” 药王与夏库对视了一眼,两人都默默的低下了头,假装自己没听到。 “你,这是那夫饶家人拿来给你做信物的?”皇帝端详了一会,抬起头看向药王。 “正是,”药王低着头,“这是药王谷的规矩,若是要来瞧病,却与我们师徒二人冲突,就留下信物,到时候凭信物再来。当时好两月前要来瞧病的,却不想……” “她得的什么病?”皇帝将玉佩握在手里,看着药王。 “不知,草民并未看过她的病情,也没有瞧过脉案,她家人又什么也没,便……” “你该早点告诉朕的。”皇帝将玉佩递给夏库。 夏库有些忐忑的接过了玉佩,送回到了药王的手上。 药王摸着带着皇帝手心余温的玉佩,没有出声。 “若是如此,也别叫热着了,若是耽误了病情,倒是朕的不是了。”皇帝看着药王,“朕派人护送你回去。” 药王松了口气,和墨玉的一般无二,皇帝果然就是这个打算的。 他磕头谢恩,对皇帝表示感谢。 皇帝看着他,双眼直直的,“你回去了,好好给她看病。女子生病,只怕要让夫家嫌弃的,别叫那位夫人难做。” “是,草民明日便动身回药王谷。” 皇帝叹了口气,摆了摆手,“你走吧。” 药王离开之后,皇帝百何燕,在龙椅上坐了许久。 夏库一直不敢出声,生怕惊动了皇帝,直到他自己睁开眼睛。 “问夏呢?”皇帝转过头,锐利的母港重又回到了他的脸上。 “八公主想吃糕点,方才出去拿了,陛下可要用一些?”夏库笑着问道。 皇帝摇了摇头,他望着紧紧关着的殿门,“夏库啊,已经十多年了,朕已经失去她十多年了。她竟这样狠心,连一封信也没给我传来……” “姑娘成了亲,自然都是随夫家,若是还与往日相识的男子通信,只怕在夫家日子不会好过……”夏库斟酌着,缓缓道。 “她那丈夫?如何比得过朕!”皇帝一拍桌子,“夏库,你,他哪里比得过我!不过是用了些下三滥的手段罢了!” 夏库低着头,不敢话。 “她得病了……”皇帝的神色又软了下来,眼中带着缱绻的爱恋,“是他对她不好吗?朕是不是该接她回宫?快,将严安……不,越原!叫越原进来,我要越原去将人给朕带回来!” “陛下!”夏库被吓到了,“陛下,这万万不可啊!” 正文 第552章 和云儿到达曹子安家的时候正瞧见满地的鲜血,以及正在被拖上车的曹子安。当时满心的恐惧让她完全没有顾及到周围是否安全,就这样呆呆的看着那具破碎的尸体被拖上车拉走。 “你这丫头怎么还在这里呆着!”刚刚从院子之中走出来的宋承见到了来送糕点的姑娘,连忙身上将和云儿拉进了院子,“赶紧走,曹子安不知道怎么惹了日本人,你赶紧回家,别让人知道你每都来找他!” 和云儿将糕点往宋承家里一放,便匆匆忙忙的离开了,头也不回的盯着街边的杂草步的往外走着。山田将手中的枪丢还给边上的兵,嫌弃的擦了擦手,然后就上车离开了,离开时还不忘让人去追查曹子安这段时间密切接触的人。 和云儿匆匆的赶回芳汀过雨亭,放开了绳子就想离开,一只手伸了过来,将和云儿拉住了,“云儿,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你的脸色那么难看。” 和云儿死咬着嘴唇,面色发白的看向那人,发现是庄后才松了口气,肩膀放松了下来,“庄哥,曹老师死了,被日本人杀死了……” 庄被吓了一跳,手指骤然收紧,“怎么会这样?早上不是还和你话来着吗?” 和云儿张了张嘴,却也知道这件事情不能乱,咬紧牙关,只是摇头不出声。庄见状心里也明白了,拍了拍和云儿的肩膀:“我是另一条的内线,之前和你二婶联络的,你代替你二婶来送花之后,我们就断了联系。我知道,曹老师是我之外的另一条内线,他一定是暴露了,你现在赶紧回家,收拾东西和你二婶离开,她知道该往哪里走!现在赶紧回去!” 和云儿惊讶的看着庄,心中的骇然不可言表,脸色也回了些血气,“你……你……” 庄将和云儿推上船,“你赶紧走,一刻都不要在杭州多留!” 和云儿被庄这样的急切的模样吓到了,连忙取了船篙就撑着船离开了。夏日艳阳浓烈,没有人愿意在这个时候出门,西湖边上也没有多少人。此刻的和云儿却一点也感受不到温暖,她想到了很多人,父亲、伯父、母亲、二婶……他们每一个曾经都是那么新阿虎而美好的生命,可是随着杭城被攻下就不复从前了。 和云儿颤抖着,她不希望在自己也变成那个样子,就算不死也要受尽生的折磨。冷汗不断的从身上流下,手指也发僵的紧握着船篙,心中的恐惧一阵阵的涌了上来,不断的想着如果被抓到了会发生什么事情,但是和云儿一点也想象不到,她没有见到过那些饶的后果,自然无法想象那种下场,可是未知的恐惧却始终萦绕在心头,无法消散。 到霖方,和云儿的船停了下来之后也来不及固定,跌跌撞撞的往家里跑去。二婶莲荷正坐在门槛上剥莲子,见到这副模样的和云儿,心里大惊,忙迎了上来,“那嘎了?出什么事了?” 和云儿见到了二婶,眼泪啥的一下就流了下来,双腿然在霖上:“二,二婶,曹老师,曹老师他死了,被日本人杀死了,好多的血……” 莲荷身体一震,看着和云儿,也顾不上去拉她起来,蹲下来看着和云儿问道:“侬什么?再遍。” “曹老师被日本人杀死了,我看见庄哥了,他让我们赶紧跑。”和云儿找到了主心骨,紧紧的抓住了二婶的手臂,“二婶,我们跑吧。” 莲荷一咬牙,将和云儿拉了起来,往屋内拉去,“走,我们去收拾点东西,马上就走!” 二婶拉着和云儿将厨房的药材收拾了干净,然后从床头拿了一袋子钱。和云儿正要去把熟睡着的母亲叫起,抬头却瞧见了一群正提着枪朝里面冲的日本兵。莲荷将和云儿往自己的身后一拉,拿着自己并不宽阔的胸膛挡着和云儿,警惕的看着这群日本兵。 “我们都是良民,皇军……” “啪!”莲荷的话还没有完就被一个日本兵一巴掌打飞了,趴在了桌子上,倒吸着气。 和云儿被这一幕吓傻了,呆呆的站着,知道面前的一个日本兵伸出手来这才吓得大叫,“不要,我没有干坏事,不要抓我!” 莲荷见到这一幕,一咬牙,捂着肚子,猛地朝去抓和云儿的日本兵冲去,日本兵没有防备,一下子就被莲荷撞开了。莲荷抓住了日本兵的腰,往其他的几个日本兵冲去,回头冲和云儿喊道:“云儿快跑——” 和云儿被这一觉吓回了魂,跌跌撞撞的往门外跑去,不想门外却有着更多的日本兵,一下子就撞进了一个怀抱之中,双手反被固定住了,挣扎不开。屋内传来了物品碰撞的声音,和云儿浑身一震,回过头去看,见到了正撞在桌角上,躺在了血泊之中的二婶。莲荷冲和云儿张了张嘴,嘴里的一口鲜血涌了出来,眼中的神采也渐渐消失了…… 和云儿愣住了,看着原地的这一幕,二婶原本是长得很漂亮的,可是自从半年前,她就忽的变成了同村之中孩嘴里的“母夜叉”,然后现在又是为了救自己…… 无奈传来了尖叫声,和云儿呆呆的看向那间屋子,里面是母亲的声音。和云儿听不懂日本话,但是却见到了一个个松着皮带,带着笑往里面走的日本兵。这一瞬间,和云儿明白了即将发生什么事情了,她不断的挣扎着,想要挣脱身上的束缚,她知道自己的力量可能无法弥补什么,但还是试图去挣脱…… 泪水模糊了双眼,眼前的事物渐渐的在变化,脚下腾空,身处何处也不可知。耳边渐渐消失的哭喊声刻入了脑中,怎样也挥散不去。和云儿大叫着,着她自己也不清楚的话,想要挽回这一切,却无论如何也做不到了。 陈易安看着眼前失魂落魄的女孩子,头上的斗笠还瓜子啊脖子上,只是那张苍白的笑脸,含着眼泪的大眼睛,却将“楚楚可怜”这一词了个透彻。陈易安不忍的转过了头,他知道这个少女今难逃一劫了。 一名日本兵走上前来,和山田附耳了几。山田转头看了一眼和云儿,眉头微微的皱了起来,“她,今下午是不是也在?” 那名日本兵看向绑在了木桩上的和云儿,点零头。山田的眉头皱的更紧了,指着和云儿道:“好好审讯,剩下的人继续去找人!” 陈易安最后回头看了一眼和云儿,叹了口气,跟着山田离开,身后的牢房之中传来了和云儿的惨叫声,一声接着一声…… “大佐,一个送糕点的姑娘,不会有问题吧?她也给我送糕点,还是我侄子陈海生的同学……”陈易安选着自认为恰当的词,心的陪着笑脸替和云儿求着情。 山田瞥了一眼陈易安,“我记得,你的侄子也在那个学校读书,曹子安做过他的老师吧?” 陈易安打了个哆嗦,始终没有再多一句了,心中对于山田的警惕又上一层。暗自担忧着那个被玉娘子送走的丫头,山田心里好像也觉得和云儿是明面上的一个幌子,不会那么简单就找到这个奸细,似乎认定那个丫头就是奸细了。陈易安为这个叫做芳菲的丫头着急着,满心的希望不要她被抓到,否则就不会是和云儿现在这样温和的审问了。 负责审问的日本兵,对于和云儿没有太上心,漫不经心的对和云儿用了一些手段。和云儿惊恐的看着眼前的日本兵,满心的恐惧不知道如何诉,静静的看着眼前不断交替使用的铁制工具,才刚明白这一样是做什么用后就又换了。 和云儿的指甲都被拔去了,在第一个指甲被拔走的时候,她就想实话了,实在是太痛了。但是和云儿死死的咬住了嘴唇,一个字也不多,问什么都只不知道,因为她,二婶已经死了,母亲还不知道现在怎么样,只要她一吐出来,事情的发展就会变得无法想象,母亲可能无法活下来了,那些帮助着自己的人也会受到伤害,自己也是无论如何也逃不脱的。 和云儿死咬着嘴唇,将嘴唇咬破了也不一句话,默默的接受着付诸在自己的身上的痛苦,不断的催眠着自己,熬过就好了,皇军不一直自己不虐待平民的吗?他们确定自己是被冤枉的就会放自己走了。 和云儿这样想着,不断的宽慰着自己,告诉自己很快就可以出去了。可是她没有想到的是,战争的残酷性是不理智的,取得胜利的一方也根本不会顾及失败方的感受,山田确信自己没有做过什么事情之后,也不放自己离开。 而那些日本兵知道自己不用对这个水灵灵的女犯人用刑之后,心思也活泛了,像一头头饿狼一般朝和云儿扑来……和云儿呆愣的看着正在自己身上耸动的日本兵,心中划过无数个想法,每一个都是将身上的这个日本兵杀死的办法。但是和云儿最后还是什么也做不到,她闭上眼睛,眼泪顺着脸庞滑落下来,这些,都是黑暗。 和云儿心中的恨意越来越深,对依旧停止审问聊日本兵们,也充满了怨恨,她想起那些早早地惨死在日本人手上的同伴们,深深地感受到了自己的无助。和云儿看着眼前的牢房,这是即将困住自己一生的地方吗?还是,会被送到泗水新村? 山田带着一名男子往牢房之内走了进来,路过和云儿的牢房,却有些诧异的看到了一双水灵灵的眼眸正瞧着自己。山田愣了愣,在牢房外站了一会,瞧着眼前不着一缕的和云儿,每微微的皱了起来,“她怎么还在这里?” 陈易安见状,步上前:“大佐,上次您没有交代她该怎么安置,所以停止了刑讯之后也没有挪出去。” 山田点零头,上上下下打量了和云儿一番,除了皮肤白皙,和长了一双好眼睛之外,就没有其他的过人之处了。山田开口问道:“泗水新村那边,有多少人了?” 陈易安微微一愣,但还似乎马上答了出来:“我很少去,但是在关门亭那就有五六十人了。” 山田点零头,瞧了和云儿一眼,“送到长生楼。” 陈易安看着已经继续往前走去的山田,叹了口气,也跟了上去。和云儿低下头,眼泪忍不住的落下,她看着自己身上各色的斑斑点点,心中的那一块石头不住的往下落着,恨恨的低声道:“日本人……” 长生楼。 和云儿被安放在床上,看着一双手在帮着自己清理身上的污渍,心里也不会再腾起羞耻感了。和云儿闭上了双眼,已经6了,坚持了6,还是没能离开,被送到了这个肮脏的地方…… 和云儿此时的心情十分纠结,她想要报复,但是却没有办法。拳头被捏紧了,的手掌之中渐渐渗透出丝丝血液,和自己落得这样下场的女孩还有多少?为什么我们中国人要受到这样的灾难?这一刻,和云儿心中打定主意,要往上爬,一直到最高点,用尽自己的全部力气毁了这一牵 清理完身上的物资之后,和云儿看到了那个衣衫鲜明的女孩怜悯的看着自己,“你不要多想,进了这里,总比在泗水新村那好的多,那里根本不是人待的地方……” 和云儿看着这个女孩,沙哑的嗓音在这几之中第一次出声,“你是谁?” “我在长生楼的名字是纪子,在这里不允许提起以前的任何事情,你的名字改成了美衣,不要错了,这里只是比泗水新村好一点点而已。我听关门亭那里,每都有不少女人被抬出去,我们比起他们也只是好那么一点点……”名为纪子的女孩忧赡看着窗外,“我已经很久没有看到太阳了……” 正文 第553章 和云儿呆愣的看着正在自己身上耸动的日本兵,心中划过无数个想法,每一个都是将身上的这个日本兵杀死的办法。但是和云儿最后还是什么也做不到,她闭上眼睛,眼泪顺着脸庞滑落下来,这些天,都是黑暗。 和云儿心中的恨意越来越深,对依旧停止审问了的日本兵们,也充满了怨恨,她想起那些早早地惨死在日本人手上的同伴们,深深地感受到了自己的无助。和云儿看着眼前的牢房,这是即将困住自己一生的地方吗?还是,会被送到泗水新村? 山田带着一名男子往牢房之内走了进来,路过和云儿的牢房,却有些诧异的看到了一双水灵灵的眼眸正瞧着自己。山田愣了愣,在牢房外站了一会,瞧着眼前不着一缕的和云儿,每天微微的皱了起来,“她怎么还在这里?” 陈易安见状,小步上前:“大佐,上次您没有交代她该怎么安置,所以停止了刑讯之后也没有挪出去。” 山田点了点头,上上下下打量了和云儿一番,除了皮肤白皙,和长了一双好眼睛之外,就没有其他的过人之处了。山田开口问道:“泗水新村那边,有多少人了?” 陈易安微微一愣,但还似乎马上答了出来:“我很少去,但是在关门亭那就有五六十人了。” 山田点了点头,瞧了和云儿一眼,“送到长生楼。” 陈易安看着已经继续往前走去的山田,叹了口气,也跟了上去。和云儿低下头,眼泪忍不住的落下,她看着自己身上各色的斑斑点点,心中的那一块石头不住的往下落着,恨恨的低声道:“日本人……” 长生楼。 和云儿被安放在床上,看着一双手在帮着自己清理身上的污渍,心里也不会再腾起羞耻感了。和云儿闭上了双眼,已经6天了,坚持了6天,还是没能离开,被送到了这个肮脏的地方……和云儿呆愣的看着正在自己身上耸动的日本兵,心中划过无数个想法,每一个都是将身上的这个日本兵杀死的办法。但是和云儿最后还是什么也做不到,她闭上眼睛,眼泪顺着脸庞滑落下来,这些天,都是黑暗。 和云儿心中的恨意越来越深,对依旧停止审问了的日本兵们,也充满了怨恨,她想起那些早早地惨死在日本人手上的同伴们,深深地感受到了自己的无助。和云儿看着眼前的牢房,这是即将困住自己一生的地方吗?还是,会被送到泗水新村? 山田带着一名男子往牢房之内走了进来,路过和云儿的牢房,却有些诧异的看到了一双水灵灵的眼眸正瞧着自己。山田愣了愣,在牢房外站了一会,瞧着眼前不着一缕的和云儿,每天微微的皱了起来,“她怎么还在这里?” 陈易安见状,小步上前:“大佐,上次您没有交代她该怎么安置,所以停止了刑讯之后也没有挪出去。” 山田点了点头,上上下下打量了和云儿一番,除了皮肤白皙,和长了一双好眼睛之外,就没有其他的过人之处了。山田开口问道:“泗水新村那边,有多少人了?” 陈易安微微一愣,但还似乎马上答了出来:“我很少去,但是在关门亭那就有五六十人了。” 山田点了点头,瞧了和云儿一眼,“送到长生楼。” 陈易安看着已经继续往前走去的山田,叹了口气,也跟了上去。和云儿低下头,眼泪忍不住的落下,她看着自己身上各色的斑斑点点,心中的那一块石头不住的往下落着,恨恨的低声道:“日本人……” 长生楼。 和云儿被安放在床上,看着一双手在帮着自己清理身上的污渍,心里也不会再腾起羞耻感了。和云儿闭上了双眼,已经6天了,坚持了6天,还是没能离开,被送到了这个肮脏的地方……和云儿呆愣的看着正在自己身上耸动的日本兵,心中划过无数个想法,每一个都是将身上的这个日本兵杀死的办法。但是和云儿最后还是什么也做不到,她闭上眼睛,眼泪顺着脸庞滑落下来,这些天,都是黑暗。 和云儿心中的恨意越来越深,对依旧停止审问了的日本兵们,也充满了怨恨,她想起那些早早地惨死在日本人手上的同伴们,深深地感受到了自己的无助。和云儿看着眼前的牢房,这是即将困住自己一生的地方吗?还是,会被送到泗水新村? 山田带着一名男子往牢房之内走了进来,路过和云儿的牢房,却有些诧异的看到了一双水灵灵的眼眸正瞧着自己。山田愣了愣,在牢房外站了一会,瞧着眼前不着一缕的和云儿,每天微微的皱了起来,“她怎么还在这里?” 陈易安见状,小步上前:“大佐,上次您没有交代她该怎么安置,所以停止了刑讯之后也没有挪出去。” 山田点了点头,上上下下打量了和云儿一番,除了皮肤白皙,和长了一双好眼睛之外,就没有其他的过人之处了。山田开口问道:“泗水新村那边,有多少人了?” 陈易安微微一愣,但还似乎马上答了出来:“我很少去,但是在关门亭那就有五六十人了。” 山田点了点头,瞧了和云儿一眼,“送到长生楼。” 陈易安看着已经继续往前走去的山田,叹了口气,也跟了上去。和云儿低下头,眼泪忍不住的落下,她看着自己身上各色的斑斑点点,心中的那一块石头不住的往下落着,恨恨的低声道:“日本人……” 长生楼。 和云儿被安放在床上,看着一双手在帮着自己清理身上的污渍,心里也不会再腾起羞耻感了。和云儿闭上了双眼,已经6天了,坚持了6天,还是没能离开,被送到了这个肮脏的地方……和云儿呆愣的看着正在自己身上耸动的日本兵,心中划过无数个想法,每一个都是将身上的这个日本兵杀死的办法。但是和云儿最后还是什么也做不到,她闭上眼睛,眼泪顺着脸庞滑落下来,这些天,都是黑暗。 和云儿心中的恨意越来越深,对依旧停止审问了的日本兵们,也充满了怨恨,她想起那些早早地惨死在日本人手上的同伴们,深深地感受到了自己的无助。和云儿看着眼前的牢房,这是即将困住自己一生的地方吗?还是,会被送到泗水新村? 山田带着一名男子往牢房之内走了进来,路过和云儿的牢房,却有些诧异的看到了一双水灵灵的眼眸正瞧着自己。山田愣了愣,在牢房外站了一会,瞧着眼前不着一缕的和云儿,每天微微的皱了起来,“她怎么还在这里?” 陈易安见状,小步上前:“大佐,上次您没有交代她该怎么安置,所以停止了刑讯之后也没有挪出去。” 山田点了点头,上上下下打量了和云儿一番,除了皮肤白皙,和长了一双好眼睛之外,就没有其他的过人之处了。山田开口问道:“泗水新村那边,有多少人了?” 陈易安微微一愣,但还似乎马上答了出来:“我很少去,但是在关门亭那就有五六十人了。” 山田点了点头,瞧了和云儿一眼,“送到长生楼。” 陈易安看着已经继续往前走去的山田,叹了口气,也跟了上去。和云儿低下头,眼泪忍不住的落下,她看着自己身上各色的斑斑点点,心中的那一块石头不住的往下落着,恨恨的低声道:“日本人……” 长生楼。 和云儿被安放在床上,看着一双手在帮着自己清理身上的污渍,心里也不会再腾起羞耻感了。和云儿闭上了双眼,已经6天了,坚持了6天,还是没能离开,被送到了这个肮脏的地方……和云儿呆愣的看着正在自己身上耸动的日本兵,心中划过无数个想法,每一个都是将身上的这个日本兵杀死的办法。但是和云儿最后还是什么也做不到,她闭上眼睛,眼泪顺着脸庞滑落下来,这些天,都是黑暗。 和云儿心中的恨意越来越深,对依旧停止审问了的日本兵们,也充满了怨恨,她想起那些早早地惨死在日本人手上的同伴们,深深地感受到了自己的无助。和云儿看着眼前的牢房,这是即将困住自己一生的地方吗?还是,会被送到泗水新村? 山田带着一名男子往牢房之内走了进来,路过和云儿的牢房,却有些诧异的看到了一双水灵灵的眼眸正瞧着自己。山田愣了愣,在牢房外站了一会,瞧着眼前不着一缕的和云儿,每天微微的皱了起来,“她怎么还在这里?” 陈易安见状,小步上前:“大佐,上次您没有交代她该怎么安置,所以停止了刑讯之后也没有挪出去。” 山田点了点头,上上下下打量了和云儿一番,除了皮肤白皙,和长了一双好眼睛之外,就没有其他的过人之处了。山田开口问道:“泗水新村那边,有多少人了?” 陈易安微微一愣,但还似乎马上答了出来:“我很少去,但是在关门亭那就有五六十人了。” 山田点了点头,瞧了和云儿一眼,“送到长生楼。” 陈易安看着已经继续往前走去的山田,叹了口气,也跟了上去。和云儿低下头,眼泪忍不住的落下,她看着自己身上各色的斑斑点点,心中的那一块石头不住的往下落着,恨恨的低声道:“日本人……” 长生楼。 和云儿被安放在床上,看着一双手在帮着自己清理身上的污渍,心里也不会再腾起羞耻感了。和云儿闭上了双眼,已经6天了,坚持了6天,还是没能离开,被送到了这个肮脏的地方……和云儿呆愣的看着正在自己身上耸动的日本兵,心中划过无数个想法,每一个都是将身上的这个日本兵杀死的办法。但是和云儿最后还是什么也做不到,她闭上眼睛,眼泪顺着脸庞滑落下来,这些天,都是黑暗。 和云儿心中的恨意越来越深,对依旧停止审问了的日本兵们,也充满了怨恨,她想起那些早早地惨死在日本人手上的同伴们,深深地感受到了自己的无助。和云儿看着眼前的牢房,这是即将困住自己一生的地方吗?还是,会被送到泗水新村? 山田带着一名男子往牢房之内走了进来,路过和云儿的牢房,却有些诧异的看到了一双水灵灵的眼眸正瞧着自己。山田愣了愣,在牢房外站了一会,瞧着眼前不着一缕的和云儿,每天微微的皱了起来,“她怎么还在这里?” 陈易安见状,小步上前:“大佐,上次您没有交代她该怎么安置,所以停止了刑讯之后也没有挪出去。” 山田点了点头,上上下下打量了和云儿一番,除了皮肤白皙,和长了一双好眼睛之外,就没有其他的过人之处了。山田开口问道:“泗水新村那边,有多少人了?” 陈易安微微一愣,但还似乎马上答了出来:“我很少去,但是在关门亭那就有五六十人了。” 山田点了点头,瞧了和云儿一眼,“送到长生楼。” 陈易安看着已经继续往前走去的山田,叹了口气,也跟了上去。和云儿低下头,眼泪忍不住的落下,她看着自己身上各色的斑斑点点,心中的那一块石头不住的往下落着,恨恨的低声道:“日本人……” 长生楼。 和云儿被安放在床上,看着一双手在帮着自己清理身上的污渍,心里也不会再腾起羞耻感了。和云儿闭上了双眼,已经6天了,坚持了6天,还是没能离开,被送到了这个肮脏的地方……和云儿被安放在床上,看着一双手在帮着自己清理身上的污渍,心里也不会再腾起羞耻感了。和云儿闭上了双眼,已经6天了,坚持了6天,还是没能离开,被送到了这个肮脏的地方…… 正文 第554章 和云儿呆愣的看着正在自己身上耸动的日本兵,心中划过无数个想法,每一个都是将身上的这个日本兵杀死的办法。但是和云儿最后还是什么也做不到,她闭上眼睛,眼泪顺着脸庞滑落下来,这些天,都是黑暗。 和云儿心中的恨意越来越深,对依旧停止审问了的日本兵们,也充满了怨恨,她想起那些早早地惨死在日本人手上的同伴们,深深地感受到了自己的无助。和云儿看着眼前的牢房,这是即将困住自己一生的地方吗?还是,会被送到泗水新村? 山田带着一名男子往牢房之内走了进来,路过和云儿的牢房,却有些诧异的看到了一双水灵灵的眼眸正瞧着自己。山田愣了愣,在牢房外站了一会,瞧着眼前不着一缕的和云儿,每天微微的皱了起来,“她怎么还在这里?” 陈易安见状,小步上前:“大佐,上次您没有交代她该怎么安置,所以停止了刑讯之后也没有挪出去。” 山田点了点头,上上下下打量了和云儿一番,除了皮肤白皙,和长了一双好眼睛之外,就没有其他的过人之处了。山田开口问道:“泗水新村那边,有多少人了?” 陈易安微微一愣,但还似乎马上答了出来:“我很少去,但是在关门亭那就有五六十人了。” 山田点了点头,瞧了和云儿一眼,“送到长生楼。” 陈易安看着已经继续往前走去的山田,叹了口气,也跟了上去。和云儿低下头,眼泪忍不住的落下,她看着自己身上各色的斑斑点点,心中的那一块石头不住的往下落着,恨恨的低声道:“日本人……” 长生楼。 和云儿被安放在床上,看着一双手在帮着自己清理身上的污渍,心里也不会再腾起羞耻感了。和云儿闭上了双眼,已经6天了,坚持了6天,还是没能离开,被送到了这个肮脏的地方…… 和云儿此时的心情十分纠结,她想要报复,但是却没有办法。拳头被捏紧了,小小的手掌之中渐渐渗透出丝丝血液,和自己落得这样下场的女孩还有多少?为什么我们中国人要受到这样的灾难?这一刻,和云儿心中打定主意,要往上爬,一直到最高点,用尽自己的全部力气毁了这一切。 清理完身上的物资之后,和云儿看到了那个衣衫鲜明的女孩怜悯的看着自己,“你不要多想,进了这里,总比在泗水新村那好的多,那里根本不是人待的地方……” 和云儿看着这个女孩,沙哑的嗓音在这几天之中第一次出声,“你是谁?” “我在长生楼的名字是纪子,在这里不允许提起以前的任何事情,你的名字改成了美衣,不要说错了,这里只是比泗水新村好一点点而已。我听说关门亭那里,每天都有不少女人被抬出去,我们比起他们也只是好那么一点点……”名为纪子的女孩忧伤的看着窗外,“我已经很久没有看到太阳了……” “长生楼,是干什么的?”和云儿艰难的撑着自己坐起来,尽力去忽略深红色那个的不适感,看着纪子问道。 “泗水新村那些地方是服侍一些小兵的,长生楼这里是服侍一些军衔稍微高一些的小长官,最高级的是鹤楼,上次有个女孩,就是因为长得漂亮,被上面来的人带去了鹤楼。”纪子坐在床边,看着和云儿说道。 和云儿看着面色冷淡的纪子,微微颔首,“那个鹤楼,是什么地方?” “里面听说都是日本艺伎,很少有中国人,专门服侍那些高级将领,平常也不会被勉强做不愿意做的事情……”纪子的眼中显现出一丝艳羡,转头对和云儿说道:“在长生楼安分一些,没有人会虐待你的。” 说罢,纪子就转身出去了。和云儿看着关上了的门,整个人都软了下来,呆呆的看着门口,似乎那扇门将自己所有的希望关在了门外一般。和云儿放开了紧紧攥着的拳头,“既然这样,那我就努力去鹤楼吧。” “有时候,有些话不能在危险的地方乱说!”门被人从外面推开。 和云儿吓了一跳,惊恐的看向门外进来的人,却发现是曾经的“熟人”林伯。和云儿在此时,脸上才真正出现回避与尴尬,“林,林伯,您怎么……” 林伯走进前来,将饭菜放在了床头,低着头看着软软的坐在床上的和云儿,“美衣,上面给你三天的时间回复,三天后开始工作。”林伯放低了声音,双眼也渐渐亮了起来:“和云儿,如果你想离开,我快要帮你,如果你想继续任务,我也可以帮你!” 和云儿呆愣住了,就连林伯离开了也没有发现到,眼泪成串的流了下来。 “你要是不舒服,我给你熬碗药,有问题就来找我!” “皇军今天在运河上围了一片鱼,你划了船别乱跑!” “明天早点来,明天这个点皇君要待客!” 和云儿想着林伯那时候对自己的各种提醒,自己却因为他为日本人工作而不放在心上。眼泪不断的落下,和云儿在懊悔,在难过,在痛苦,在纠结…… 当天晚上,和云儿将决定留下来继续任务的时候,林伯诧异的的目光让和云儿感到了羞涩,她低下头,揪着衣角,“我,我想为我二婶报仇,她是我写了救我而死的……” “你要知道,每天都会有各种各样的惨剧发生,每天都有无数人死在战争之中,继续下去你可能会受到更多的危险!”林伯收敛神色,看着和云儿说道。 “我确定!我要继续,不只是为了我的家人,更加是为了中国,我们不应该是臣服的那一方!”和云儿的眼眸渐渐的恢复的光亮,她看向林伯,“我们必须赢!” 林伯深深的看了一眼和云儿,然后点了点头,“我会在这几天给你安排好任务的,到时候会由我和你接头,你什么都不要多做,听他们的安排就好,有事我会来找你,一切以安全为主!” 和云儿将这几句话记了下来,用力的点下了头,端起边上的清粥喝了起来。林伯最后看了一眼和云儿,叹了口气,转身离开了。 “林伯怎么说的?”陈易安看向陈海生,手中捧着一个骨灰坛,放到了写着“和秦氏”的牌位前。 陈海生看着眼前的骨灰坛和牌位,挺着背脊,说道:“和云儿不想走……我们把她带走吧。” 陈易安手顿了顿,转头看向陈海生,“工作不是这么做的,我们需要尊重每一个人的选择!” “我们就这么放任和云儿呆在那个肮脏的地方?你是不是腌瓒事做多了,对和云儿的事就视而不见了?”陈海生有些激动,见这个和脖子朝陈易安吼道。 “安静点,这是和云儿的意愿,如果不让她报仇,你觉得她就算平安被我们带出来了,下半生会不会好过?对我们的怨恨和对自己的厌恶会充斥着她这一生的!”陈易安拍了拍陈海生的肩膀,轻声说道。 “你带我去见和云儿,我和她说,她怎么可以呆在那里!”陈海生撇过头,死死的瞧着肩膀上的这双手。 “那只会让她更加难堪,同时还会暴露我们和林伯,山田已经开始怀疑我了……”陈易安叹了口气,取过边上的红布,盖在了骨灰坛上,“国家大事前,把儿女私情放一放吧,和云儿能做出这样的选择,一定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陈海生一把推开陈易安的手,大步的朝门外走去。陈易安看着陈海生的背影,叹了口气,“你从知道她会参与我们这次的任务开始就不对劲了,我能看不出来吗?可是,事态的发展不尽如人意啊……” 陈海生呆坐在院子之中,手中拿着那时候和云儿洗干净送回来的手帕。他拿到鼻前,深深的吸了口气,肥皂的香味已经消散了,但是上面带着的只有陈海生知道的东西还留着。陈海生叹了口气,他明白叔叔说的都是对的,只是自己的心无法就这样算了。 陈海生站了起来,朝外面走去,门口站岗的日本兵还是一如往常,陈海生收起眼中厌恶的情绪,淡然的走了出去,沿着西湖边走着。他知道和云儿以前都是走怎样的路线,他很多次远远的看着和云儿撑着船从芳汀过雨亭下来、上去…… 她可以在涌金桥停船,也可以在晚香亭停船,但是偏偏停在了最远的芳汀过雨亭,然后一步步的走向长生楼,风雨不阻。 “我们虽然在他一个班上,但是从来没有交集,我甚至都不知道你的具体长相。那天杭州还没有沦陷,班里组织春游,我的饭盒不小心掉进了西湖,你正好站在边上,就把你带的糕点分给了我一半。最后,我们两个都没有吃饱,我帮你摘莲子,就着莲子的清甜,我注意到了班上的你……那天的阳光真好啊……”和云儿将这几句话记了下来,用力的点下了头,端起边上的清粥喝了起来。林伯最后看了一眼和云儿,叹了口气,转身离开了。 “林伯怎么说的?”陈易安看向陈海生,手中捧着一个骨灰坛,放到了写着“和秦氏”的牌位前。 陈海生看着眼前的骨灰坛和牌位,挺着背脊,说道:“和云儿不想走……我们把她带走吧。” 陈易安手顿了顿,转头看向陈海生,“工作不是这么做的,我们需要尊重每一个人的选择!” “我们就这么放任和云儿呆在那个肮脏的地方?你是不是腌瓒事做多了,对和云儿的事就视而不见了?”陈海生有些激动,见这个和脖子朝陈易安吼道。 “安静点,这是和云儿的意愿,如果不让她报仇,你觉得她就算平安被我们带出来了,下半生会不会好过?对我们的怨恨和对自己的厌恶会充斥着她这一生的!”陈易安拍了拍陈海生的肩膀,轻声说道。 “你带我去见和云儿,我和她说,她怎么可以呆在那里!”陈海生撇过头,死死的瞧着肩膀上的这双手。 “那只会让她更加难堪,同时还会暴露我们和林伯,山田已经开始怀疑我了……”陈易安叹了口气,取过边上的红布,盖在了骨灰坛上,“国家大事前,把儿女私情放一放吧,和云儿能做出这样的选择,一定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陈海生一把推开陈易安的手,大步的朝门外走去。陈易安看着陈海生的背影,叹了口气,“你从知道她会参与我们这次的任务开始就不对劲了,我能看不出来吗?可是,事态的发展不尽如人意啊……” 陈海生呆坐在院子之中,手中拿着那时候和云儿洗干净送回来的手帕。他拿到鼻前,深深的吸了口气,肥皂的香味已经消散了,但是上面带着的只有陈海生知道的东西还留着。陈海生叹了口气,他明白叔叔说的都是对的,只是自己的心无法就这样算了。 陈海生站了起来,朝外面走去,门口站岗的日本兵还是一如往常,陈海生收起眼中厌恶的情绪,淡然的走了出去,沿着西湖边走着。他知道和云儿以前都是走怎样的路线,他很多次远远的看着和云儿撑着船从芳汀过雨亭下来、上去…… 她可以在涌金桥停船,也可以在晚香亭停船,但是偏偏停在了最远的芳汀过雨亭,然后一步步的走向长生楼,风雨不阻。 “我们虽然在他一个班上,但是从来没有交集,我甚至都不知道你的具体长相。那天杭州还没有沦陷,班里组织春游,我的饭盒不小心掉进了西湖,你正好站在边上,就把你带的糕点分给了我一半。最后,我们两个都没有吃饱,我帮你摘莲子,就着莲子的清甜,我注意到了班上的你……那天的阳光真好啊……”我注意到了班上的你……那天的阳光真好啊……” ------题外话------ 约会回来了,别骂我,这两章天亮之前我补回来,么么么么么,要原谅一个单身狗偶尔想谈恋爱的冲动,爱你们哟 正文 第555章 “殿下!”顾英杰找到上官时的时候,他正靠在共墙上,脸色阴沉的能滴下水来。 上官时抬起头,双眼对上了顾英杰。 顾英杰退了一步,小心的看着上官时,“殿下,您身体不适吗?” 上官时看到了顾英杰眼中的自己,他吸了一口气,摇了摇头,朝兴庆殿走去。 他的脚步有些盘山,顾英杰不知道他身上发生了什么事情,小心翼翼的跟在他的身后。上官时这模样,看着随时会摔倒啊。 “我没事,你不用跟着我。”上官时摆了摆手,可背却弓着,他甚至在想,他为什么会为了一个女人变得这样,这完全不值得呀。可是在想到墨玉之后,心有闷闷的,似乎没了她这个世界便变成了黑白水墨画的了。饶是再美,也不过是黯淡无光。 “可是殿下……”顾英杰担忧的看着上官时。 上官时吸了一口气,将背脊听的直了些,“我以前做过错误的决定,以至于我从那一致后的每一次决定都是错误的。” 顾英杰:??? “我原以为我没有那般在意,或者说,我只是以为自己没有那么需要。”上官时仰起头,背直直的,“顾英杰,叶长歌现在如何?” 顾英杰眉头一跳,自从上官时发布了这个命令之后,就没有再询问过了。可他现在…… “殿下……”顾英杰迟疑的看着他。 “说。”上官时转过头,目光冷淡。 “叶长歌,跌落山崖,被山中的采药女所救,他浑身是伤,多处骨头断了,暂时无法动身回长安。昭南郡主的人寻的太紧了,属下花费了大力气,才在那采药女无意的配合之下引开了昭南郡主的人。这其中,只怕叶长歌也有出力,只是……” 上官时点了点头,神色稍霁,打断了顾英杰的话:“墨玉回来之前,不许他回来。” “殿下!”顾英杰惊讶的抬起头,叶长歌的伤就算再严重,那也几个月就能好了。 “山中不是总有大雪……”上官时眯起眼,“不管你吗用什么方法,我不想看见他!” “……是。” …… “王妃,这样找不是办法啊。”越雨信站在越王妃身边,看着她焦急的脸,“这江南都快翻遍了,可却一直找不到世子爷,该不会是……” “不可能!”越王妃转过头,看着越雨信,“找不到,那是黑衣卫不管用,你们用心找了吗?为什么我儿的消息能传回越地,来了江南却一个影子也不见?” 越雨信暗自腹诽,当初,墨玉公主身死江南道的消息传回越地,也不见你有什么反应。可几日之后,一听说自己的儿子重病,就缠着越王非要出来找儿子。若不是族规不许世子这时候回去,只怕你就要让人亲自接了回去了吧? “王妃,今日天都快黑了,不如先回客栈……”越雨信低着头,对越王妃建议道。 越雨信有些心疼墨玉公主了,当时墨玉公主的一截带血的头发被送回越王宫,听说也没见越王与越王妃有所动容。偏心偏至此,便是那墨玉公主的封号是上官氏所赐,也不至于此啊。他想起那个曾经粉粉嫩嫩跟在自己兄长身后,要跟他学武的孩童,叹了口气。 “你这是什么话!连城重病不知所在何处,你还能劝我回去歇息?”越王妃转头便是一顿骂。 越雨信低着头,不说话。你女儿死的时候,也没见你说要来给她收尸。而一个月前就到了江南道,若不是黑衣卫去收了那具高度腐烂的尸体,只怕你都想不起来去看一眼。便是如此,你也是连盖着的布掀开看一眼都未曾。 “可是王妃?”忽然,喧闹的街上有一人走进了这个小巷,那处随身的令牌,躬身问道。 越王妃见了那牌子,心中大喜,“你是谁?” “公主吩咐了,若是见到越地来人,便请了人去相见。”那人弓着身,笑着对越王妃说道。 越王妃愣了愣,“公主?她没死?” 那人也是一怔,哪有一个母亲在听到自家女儿没有死,胡医师这样的表现的。没有惊喜,没有愤怒,没有任何的表情,就像是看到了一个陌生人。 “公主只是假死。”那人脸上的笑容散了散,尽职尽责的答道。 “她可与她兄长在一处?”越王妃又恢复了方才那副慈母的神情,只是有几分是属于墨玉的,便不得而知了。 那人看了越王妃一眼,点头:“世子生了病,公主也身受重伤,无力照料世子……” “她就该早些传信来!”越王妃打断了那人的话,“她兄长重病,她受了伤,无法照顾,就该让别人来,她才多大,一个人能顶什么事!” 越雨信都忍不住侧目,这样的言语,真的是亲生的母亲吗? 那人脸上的笑容极淡,侧身请越王妃过去。 越雨信也要跟上,却被那人拦住了。 “首领大人该回去整顿人手了,江南道不安全,前些日子,似乎有墨衣卫的出没。” 越雨信一惊,“难怪……难怪这几日……我这就回去安顿人手,王妃,便由和光……” “行了行了,你快走吧,我在那边等你……”越王妃摆了摆手,示意那人赶紧带路。 越雨信给身旁的黑衣卫使了个眼色,黑衣卫跟上了越王妃的步子,他才转身离开。 越王妃被那人穿过了整个城,就在她想要喊累的时候,那人停了下来。 “王妃,两位主子都在前面的院子里,还请王妃随小的过去。”那人转身,恭敬的对越王妃说道。 越王妃松了口气,若是再走,只怕她也要受不住了。她理了理衣裳,带着身后的黑衣卫,跟着那人走了过去,“我儿生的什么病?要不要紧?” 那人的脚步顿了顿,笑着转过头,“世子爷染了风寒,却疏于调理,渐重了。王妃不问问公主殿下?” 越王妃“嗯”了一声,“她如何?想来还能照顾她兄长,也伤的不会太重。孩子到底是孩子。一个风寒也能照料成……” 越王妃一顿,转过身,诧异的看着身后的黑衣卫,“……他们……怎么了?” “王妃看不出来吗?”那人脸上的笑容散了去,默然的看着她,“他们自然是中了毒。” “你!” 越王妃退了一步,拔腿就要跑。却被那人一把扣住了胳膊,往地上按去。 越王妃心下大惊,想要去勾袖中的暗器,却被那人提前将那袖箭摘了,顺道也将她身上其余越王所赠的暗器都收了去。 “你……你是何人?”越王妃看着这人没有丝毫犹豫的动作,慌乱的问道,“谁派你来的!” “我家主子对王妃如数家珍,却不想,王妃连她受了什么伤都不想问,她真是你生的吗?”那人从腰间取了一根绳子,把越王妃紧紧的捆了起来,“这方圆几里都下了主子特意调的药,专针对越地之人,与武艺高超者,谁来了都别想躲过去!” “墨玉?”越王妃一阵茫然,“她为何这般做?连城不会允许的!” “自然是因为连城不知道啊。”那人冷笑一声,将越王妃扛了起来,指挥着那院子里出来的墨衣卫将躺了一地的黑衣卫都清理干净了,“我家主子要带王妃去一个好去处,还请王妃见谅!” “什么?她要做什么?她要反了不成?”越王妃挣扎着,却直接被人敲晕了。 越雨信在得知越王妃不见了之后,就差将整个城翻过来了,却还是一丝踪影也无。他最后找到了这处院子,可里头的人早已经没了踪影。 正要离开之时,却见到了大厅桌上的一封信。信上只写了一个地址,是大周的边境,他知道那里正在打仗,他的心慢慢的沉了下去…… 越王妃再次醒来的时候,眼前的人都变了。她惊慌的看着床前侍奉自己的侍女,“你是谁?” “夫人不必惊慌。”越原走了进来,他笑着站在屏风后,透过屏风看着慌乱的坐在床上的越王妃,“我家主子知道越王妃来了江南,数月前江南道才发生过水患,我家主子忧心越王妃安危,特地着我等将越王妃请回长安。” “长安?”越王妃咬着唇,心中盘算着见到墨玉之后该如何,她捏着拳头,“你是谁?墨玉让你来的?” 越原眯起眼,“我家主子,乃是当今圣上。” 越王妃一怔,“上官瑞恒?他如何知道……”越王妃终于反应了过来,“是墨玉?她将我的行踪告诉了上官瑞恒?她到底想做什么?” 越原冷笑一声,“长安城中,的确有一人名墨玉,不过那是陛下新封的昭南郡主,越王妃所说,该是十年前便死了的墨玉公主吧?” 越王妃一滞,她咬着唇,没有将之前见到了墨玉的人的消息透了出来。毕竟,若是墨玉还没死,那连城呢?上官家的人必定不会放过他们。她可以让墨玉被怀疑生死行踪,可连城不行。 “越王妃瞧着的确不太好,记忆都混乱了,”越原冷冷的看着她,“不过没关系,陛下为王妃准备了一位加厚的医者。他出身药王谷,是老药王的亲传弟子,被称作小药王。” “上官瑞恒打算做什么?”越王妃渐渐稳住了心态,在她的记忆里,皇帝依旧是当年的那个青涩的少年。 “属下也不知。”越原看了越王妃一眼,“王妃,好生歇息,咱们现在在船上,到长安还有几日呢。” 越原转身出去,这个女人从醒来到现在,自己的儿子绝口不提,方才还句句指着墨玉说她暗害。越原为墨玉感到痛心,若不是他见过连城对墨玉那极好的模样,他家主子,只怕真的是个孤家寡人了。他冷笑一声,难怪墨玉养了这样一个冷清的性子。 “这里头的,听说是越王妃?”几名龙鳞卫在见到越原出来,凑了过来。 越原看了他们一眼,不置可否。 “哎,兄弟,别那么冷嘛,一起聊聊!”有个活泼性子的站了出来,拍着越原的肩膀。 “你确定你要知道?”越原看了过去。 那人的手一顿。如果里面的真的是越王妃,他们可是皇帝派来的,皇帝劫了越王妃打算做什么?可里头的人若不是越王妃,那皇帝又为何要劫掠了来?看那模样,可是个已婚妇人,从衣着瞧,也是非富即贵。 那几人面面相觑,没再敢问。 “做好自己的事,不要多问,好处少不了你们,知道多了,反倒麻烦。”越原冲他们一点头,转身离开了。 有人撇了撇嘴,“有什么嘛!不过是昭南郡主身边的一条狗,巴上了陛下,还真以为自己就是昭南郡主了?” “少说几句!”有人推了推这人,“昭南郡主至少信任他,陛下也是。不让你以为,他为何如此行径?便是这张脸,连咱们统领也不会多瞧一眼。可你看,咱们严统领什么时候见了他不点个头什么的?” “行了行了,回去吧。” 越王妃斥退了侍女,那侍女便像是个聋子一般,默默的退到了墙角站着,却不出去。 越王妃见她如此模样,咬着牙,也知道她是为了监视,绝不会出去了的。 “这逆女,若我回去,定要逐你出族谱……”越王妃咬着牙,恨恨的念着。 那侍女抬头看了她一眼,眼中神色不明,却又马上低下了头,没有叫越王妃察觉。 …… “统领,王妃丢了……咱们该如何?”黑衣卫赶了过来,面面相觑的看着越雨信。 越雨信看着手中的信,这字,还有这熟悉的香气。他将信纸重新叠好,抬起头,吸了一口气。 “是长安城来了人,公主带着王妃藏起来了,未免他们暴露身份,你们继续在江南佯装寻找,我亲自去找王妃与两位小主子。” 几名黑衣卫颔首,没有怀疑,退了下去。 越雨信看着他们离开,又打开了信纸,心中慌乱的跳着,回忆着那个小女孩,喃喃:“公主,您究竟想做什么?”